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大道至仙》 第一章大战 黑夜中琉璃瓦的屋顶上，八个老头儿跟一个青年对峙着。 八个老头儿站成一个大圈将青年团团围住，一幅巨大的八卦图在几人脚下浮现。 青年被围困在八卦中心寸步难移，却轻松笑道：“你们几个老头子豁出命去结果不过是把我封印起来，值吗？” 为首的一个老头儿，身穿宽大道袍，面容慈祥，仙风道骨，只见他闻言笑着，仿佛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一般说到：“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声音落下，脚下的八卦图开始慢慢旋转收缩，不多时终于光芒一闪，带着几个人影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 这是夏历532年，正邪大战自522年开始，至今已打了整整十年。 遥想十二年前，傅子苓携红莲教来到中原传教时，便埋下了这一切的祸根。 红莲教发自西域，供奉西域神明，善以塞外的奇淫巧技吸引人入教，表面上来看，其行事做派与一般教派并无差别。 然而背地里，红莲教鼓励教众吸食人血，教内修炼阴诡邪术之风更是盛行，实为彻头彻尾的魔教。可惜当中原武林发现这一点时，已经为时晚矣。 夏历522年，仅仅两年的时间，红莲教便已经在神州大地遍地开花，其实力依附于吸食人血和修炼魔功，进展几乎一日千里，对正道势力的蚕食速度也与日俱增。 这一年，天山、昆仑、华山、全真、蜀山等十多个门派已经意识到红莲教的危害，故联名宣布：讨伐红莲，替天行道！正邪大战，便由此开始。 彼时，由于正道势力门阀众多，且谁都不肯服谁，所以统筹大局的主事之人一直选不出来，各大派间的联盟名存实亡，无法形成统一战线，只能各自为营，力量极为分散，最终在红莲教强大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 前后不足十年，天山、昆仑、华山、全真等几大门派逐一陷落，万千教众，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正道之火摇摇欲坠…… 时至夏历532年，正道中就只剩下一个蜀山还在勉力御敌。 旦夕之间，天下已大变。历时数千年的天山、全真等名门正派相继被踏平，正道危岌，红莲魔教几乎掌握着整个神州大地，邪魔妖道横行天下，涂炭生灵，苍生蒙难！ 蜀山，作为世间最后一小块净土，也是正道在世间仅存的一股完整力量，已经准备好了做背水一战。 夏历532年秋 夜间，一轮巨大的月亮高挂梢头，琉璃瓦的屋顶上，几个人影在那里伫立。 数一数，一共九个人。站在正当中的是一个看着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白面小生，周围八个老头儿，将他团团围住。 如果你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那八个老头儿的站位正好对应八卦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几个阵眼，一幅巨大的八卦图在他们脚下若隐若现。 白面小生被困在八卦中心寸步难移，反而得意笑到：“你们几个老头儿豁出命去，结果不过是把我封印起来，值得吗？” 为首的老头儿面容慈祥，闻言笑了，似乎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一般：“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白面小生就是近十年来把神州大地闹得鸡犬不宁的红莲教教主——傅子苓。此人长得朱唇皓齿，眉清目秀，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透着点书卷气，单从样貌上来看的话，很难把他跟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大魔头联系在一起。 那八个老头儿则是蜀山长老，他们这次出山，目的就是铲除傅子苓。这几个老哥们儿当年刚入蜀山拜师学艺时就认识，感情甚笃，如今哥几个都已是花白胡子一大把，最年轻的也有一百二十多岁了。 他们几个这辈子是活够了，如果能解苍生之苦，几根老骨头搭进去也值得，可惜傅子苓已经强到几个老头儿豁出性命也没办法斩除的地步，几个人最终只能燃烧了自己，祭出这个封妖阵将其封印起来…… 脚下的八卦图开始缓缓旋转，然后一点一点收缩，最终光芒一闪，带着傅子苓，以及八个蜀山的老头儿，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傅子苓被蜀山长老封印之后，红莲教在没有主心骨的情况下，陷入了和当初正道一样的境地。教内的几个分舵主谁也不服谁开始明争暗斗，红莲大军顿时成了一盘散沙。正道吸取教训，聚集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抓住机会一举反攻，最终取得胜利。 这一场大战虽然前后历时不过短短十数年，却几乎将正道几千年来打下的基业摧毁殆尽，就因为缺乏统一的领导指挥，在面对强敌时难以形成有效的统一战线，结果竟被敌人以摧枯拉朽之势逐个击破，甚至险些导致整个正道全面覆灭，劫后余生的众人在感慨的同时也不禁感到后怕。 如此惨重的代价给每个人都上了沉重的一课，战后第五年，在痛定思痛之后，以蜀山为代表的几大门派最终决定用联盟的方式在江湖中设立武林盟主一职，武林盟主在战时拥有对联盟内所有门派的绝对指挥权，若不幸日后战事再起，盟主的存在可以保证无论战斗何时发生，对敌的统一战线都能在第一时间集结起来，防止危局重演。 盟主任期以十年为界，每十年举行一次换届大典，用比武的方式，最终在大典上迎战群雄取得胜利者即是盟主的人选。 …… 日新月异，沧海桑田，在春华秋实的轮回往复中，这一场大战不知不觉间渐行渐远。 在某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子上，人们早已忘记了那段遥远的，令人悲痛的往事，他们每天过着平静的日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总是为了生活疲于奔命，活得辛劳而又快乐。 正午时分，街道上行人不多，桥边有个老头，穿着一身洗褪了色的蓝大褂，坐在那儿说书。 老头儿身旁摆一张破案几，案上放着一块醒木，醒木落在案上“啪”一声响，他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故事了。 这个老头儿常年在这儿说书，故事讲得扣人心弦，颇受街坊邻里的欢迎。他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时间在这儿讲，每天一到这个点，桥边便早早地围了一堆人在等着，甚至有从相隔不远的邻村专门赶过来的。 老头儿说书的时候习惯在手边备着一小壶茶水，通常一壶茶饮尽，当天的故事也就说完了，围观的看客们意犹未尽，只得缓缓散去，等明日再来，这时老头儿便会躬着身子拿着小茶壶到人堆里走一圈，求点赏钱，街坊邻里的，但凡兜儿里有两个铜板也都不会吝啬…… 桥边不远处有一个卖大碗茶的摊子，茶摊不大，小小的地方，摆着两张陈旧的八仙桌，桌边坐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 “少年”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美目甚是摄人，眼波流转之中，似夹着熠熠星辉，使人不敢逼视。 少年似乎也很喜欢听老头儿说书，刚刚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第二章蜀山 少年乃是蜀山弟子，名叫程映雪，实为女儿身，却时常喜欢女扮男装溜下山来戏耍。 蜀山门规森严，长老级以下的弟子，除一年一度的休假之外，其他时间没有任务不得随意出山门。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蜀山的长老制。 蜀山每十年举行一次开山收徒仪式，初入山门者记为五代弟子，往上则依次是四代弟子、三代弟子、二代弟子、长老以及掌门。 除掌门以外，以上各层级都可以通过跟开山收徒仪式同期举行的每十年一届的门内考核大典进行晋升，每升一级，相对应在门派内的约束就更少，生活更自由。 程映雪四岁进蜀山，如今已年满十五，去年她成功通过考核，现在是一名四代弟子。 四代弟子每天都会分配到大量的杂务工作，像扫地、洒水之类的，而且除休假（蜀山派每年会给四代和五代这种相对没什么自由的弟子放十天年假）以外的时间不能出山，但程映雪天性顽皮，一贯都是草草地把工作搞定，瞅准机会就溜下山来玩的主儿，好在小姑娘生的聪慧可爱，又极是会讨师长的欢心，所以长辈们即使发现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 程映雪是说书老头儿的铁粉，每次溜出来都要来听一次。 老头儿是镇子里的孤寡老人，年迈体弱，就靠说书讨一口饭吃。程映雪也不白来，每次都会往老头儿的茶壶里放两个碎银子，当然那一般也是她兜儿里所有的钱了。 这会儿老头儿说完躬着身子到人堆里讨赏钱时，程映雪早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把兜儿里为数不多的两个碎银子放进老头儿的小茶壶，她便心满意足地从人堆里退出来又往茶摊走，一转身，却吓了一跳。 只见街上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皮肤惨白得吓人，几乎不带一丝血色，两眼无神，眼窝深陷泛青，整个人瘦骨嶙峋的，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走起路来一步一摇，活脱脱一具行尸，样子甚是可怖。 周围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男子，纷纷议论，有些人认识，就说是哪个村的，叫某某某…… “可怜呐，好好的一个人，不知道染了什么怪病，几个月就成这样了，哪天要是真去了，剩下一家老小可就造孽咯……” …… 程映雪一愣便又回过神来，眼睛一直看着那个中年男子，略微皱着眉头，刚刚他从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 这个家伙应该是惹上了妖怪，被吸走了元气所以才变成这样，并不是得了什么病。不过看样子没有性命之忧，妖怪只想吸元气并不想要他的命，否则他不可能几个月了还活着。 妖乃草木兽禽之精，它们和人类一样，自从天地诞生之初就一直存在于世间。 而且，就像人一样，妖也分好妖和坏妖。好妖自不必管，最怕的就是碰上坏妖。 在人类的世界里，坏人有官府惩治，可是妖精犯了事官府是管不了的，而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蜀山的作用来了，惩治作恶多端的妖精，正是他们的使命。 妖精作祟，在常人的世界里或许算惊世骇俗，但蜀山弟子早已是见怪不怪了。看着中年男子缓缓离开，程映雪也没太当回事，面色只稍微有一些凝重，心想一会儿回去跟师傅禀报一下…… 哎呀！ 想到回去她才突然记起来，今天是武林盟主换届大典的决战，陆英师叔对阵天山齐白术！ 决战下午开始，程映雪从早上就在等，等得实在太无聊了，于是就想着先溜下山来听一段儿说书，谁知道听着听着把这事给忘了。 决定盟主之位的关键一战，而且是陆英师叔跟人对阵，绝对不容错过！ 程映雪当下如脚底抹油了一般，一溜烟往山上跑去。钻进了山林，周围杳无人迹，她便不再收敛，施展起了轻功。足尖在草叶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风卷落叶般飘了起来，如果有蜀山弟子在这儿的话，估计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如此上乘的身法，一般人没个二十年是练不出来的，此时居然能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四代弟子身上看到。 一路辗转腾挪，没一会儿翻过两个小山头，进了大山深处。 蜀山剑宗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像程映雪这样常年外逃的“惯犯”，哨岗的位置、轮班的时间，她都一清二楚，在乱林和杂草间七绕八绕，毫不费劲就避开了所有的耳目，来到了蜀山派的大门口。 守门的老头儿早就被她用几坛子好酒给收买了，她一过来，他就转过身去打哈欠。程映雪“嘻嘻”一笑，快速地溜进门去。 蜀山剑宗占地面积足有八百多亩，其中楼阁、宫殿、宇厦鳞次栉比，宛如藏在深山中的一座恢宏小城。 进得门去，程映雪便轻车熟路地赶到擂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到那儿的时候，四周看台上的观众正起身喝彩，擂台上的两个人显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围观的众人一个劲喝彩，程映雪又不知他们为谁而喝，一时搞不清楚谁胜谁负。 擂台中央两个人，彼此都在朝对方鞠躬，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周围声音太吵，她也听不到对话内容，心中好不焦急。 第三章封印 只见那擂台上的两个人当中，有一个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此人看着二十出头，穿一身素色的飘逸长衫，眉眼如画，气质如水。 与他对立的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子，气质倒也脱俗，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背负一柄长剑，只听他洒脱笑到：“想不到仅仅十年，贤弟的修为又精进了如此之多，实在是让愚兄汗颜呐！” 那清俊公子淡淡一笑：“承让，齐兄的进益也不小，切莫过谦” 前者爽朗笑答：“进益不假，比不过你也是真的。”说完一拱手：“这一战委实痛快，十年之后，再来向弟讨教。” “陆英静候” …… 二人这么一番客套，裁判已经上台来宣布结果了，那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行止间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一出来，场上顿时安静。 只见此人全程不多言语，走到擂台中间靠前的位置站定，扬起靠身穿素色长衫的俊逸男子的那边手臂道：“蜀山上官陆英，胜！” 洪钟一般的声音在擂场上空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喝彩，这个结果，大概也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吧。 上官陆英四岁进蜀山，天分极高，十年前，他还是蜀山一名四代弟子，在大典上便已力压群雄，一举夺魁，名震江湖。那年他十五岁，是联盟成立以来史上最年轻的武林盟主。（各门派长老级以上的老家伙们默认是不参赛的，这也是大典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之前一直有传言说，虽然上官陆英目前只是蜀山的三代弟子，但其实力早已超越了长老级，今日一战看来，传言可能不虚。 齐白术是天山二代弟子中的翘楚，今日上官陆英轻易能胜他，这样的实力就算不到长老级，差的也不多了。 程映雪此时在人群外围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听到裁判正式宣布她还是感觉松了一口气…… “映雪” 身后有人唤她，她闻声便知道是谁，扭过头去，看见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正朝这边走过来。 少女着一身飘然白衣，脚步不疾不缓，举止尽显端庄淑雅。让人有些惊奇！她那面容，和台上的上官陆英竟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眉眼间多了一分柔润，不像前者那般棱角分明，显然，两人是胞兄妹。 同一副面孔长在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脸上，竟使男的俊逸清冷，女的淡雅出尘，让人不由得会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父母的结合，才会造就出如此完美的一对金童玉女。 看到少女走过来，程映雪笑嘻嘻地迎上去了，迎到对方跟前，脆声道：“小师叔……” 少女名叫上官白芷，年芳二十二，正是上官陆英的胞妹。这两兄妹幼年时家中遭逢巨变，父母双亡，彼时，蜀山掌门正巧下山游历碰见，于是将他们一个牵在手上一个抱在怀里，双双带上了山。 兄妹俩是一路的清冷性子，跟人不显亲近，但对程映雪这个同样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古灵精怪却很喜欢。 上官白芷气质淡雅，声柔似水，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又穿成这样？” 程映雪笑着，闻言故意转了一圈儿，贫嘴：“师叔觉得好不好看？” 前者没作回答，淡淡的语气又问：“又下山玩去了？” 程映雪闻言冲上来，抱着她的胳膊，脸在她肩膀上蹭，撒娇道：“就去了一小会儿，小师叔你别跟我师傅说~” 前者知道自己拿她没法子，摇了摇头，伸手帮她捋了下额边的乱发，就把目光转向擂台的方向了。 这时程映雪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道：“对了小师叔，山下那个镇子里好像闹妖怪，我刚刚在那儿碰到一个男的，身上的元气被吸走了一大半儿，样子可吓人了。” 上官白芷闻言微微点头：“嗯～知道了，我稍后去跟掌门请示，过去看看。” 程映雪抱着她的胳膊，闻言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脆声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前者正待回答，就听到远处传来三声钟鸣。 是降魔殿的召集令！上官白芷转过头去看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柳眉微微皱起。 擂场上虽已分出了胜负，但换届大典还有很多收官的事宜没完，一众人等正在纷纷恭贺上官陆英再夺盟主宝座，钟声就传了过来。 草草地跟擂场众人告了一声失陪，留下他们在这儿善后，上官陆英便飞身而去。他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眨眼就飘上了屋顶，接着又是几个起落，径直飞往降魔殿的方向。 上官白芷站在那儿看着，神情凝重。以往发现妖魔作祟，那些老头子的做法都很随意，直接派个三代弟子或者二代弟子过去处理就行，从来没有这么正式过。 降魔殿的召集令非同小可，它代表的是他们发现了必须要动用蜀山的核心力量才能战胜的邪恶势力。上官白芷自幼在山上长大，二十多年里，这召集令就响过两次，而第一次是在上个月…… 降魔殿的议事厅里面，此刻一群人正围坐桌前，与会的共有十多个人，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大叔，只有上官陆英一张较为年轻的面孔，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参加此类核心会议的三代弟子。 主持会议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看上去仙风道骨，面对着众人，开口道：“河西镇的查探今日已有结果，传回来的消息说，在镇子里确实发现了封印。” 老者此言一出，下面一群人便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这群大叔平日里云淡风轻惯了，还少有露出此刻这般凝重表情的时候。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山下十二里开外有个河西镇，一个月前，河西镇的一户村民发现，自家的房子上空每天夜里都会莫名其妙的发光（其实白天也有，只是不明显），就像闪电一样但是离房顶很近，光圈时强时弱，有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有的时候又突然一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村民以为闹鬼，吓得急忙跑到蜀山来，想请“上仙”回去帮忙捉鬼。 蜀山当时派去的是一个三代弟子，去了之后发现那儿根本没有鬼，反倒有一股淡淡的妖气。他留守了两天，本以为等妖物出现，可结果只等来了那道光。 两天里他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光圈只要一亮，妖气便浓郁。 第四章傅子苓 光圈但凡亮起，周围的妖气就会瞬间浓郁许多，就好像有妖怪要从那道光里冲出来一样。 这名三代弟子觉得怪异，便回蜀山跟长老如实报告了。 其实，自从千年前那场旷世大战结束时起，坊间就一直有传言，说魔教教主傅子苓并没有死，只是被前蜀山八大长老用封妖阵给封印起来，可惜没有人知道封印的具体位置，这个说法一直有待证实。 此刻老头儿听到这名三代弟子的描述，感觉那画面非常像封妖阵即将被冲破时的场景，心中便不由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头儿立刻召集众人开了一次会。 那次会议结束，蜀山就悄悄地派了两名二代弟子去河西镇，驻守查探。之所以是“悄悄地”，是因为当时对情况掌握得不够充分，考虑到有可能只是一个误会，为了避免引起百姓的恐慌，他们行事必须要低调。如果大张旗鼓地派人过去，好事之人看了难免会对蜀山的动机进行猜测，到时候流言四起，只会让人们心里徒增不安。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那两个二代弟子在河西镇经过仔细地调查，今天终于带回了消息，消息的内容重点分三部分： 第一，河西镇被证实的确存在一个封印，；第二，封印内的妖物力量很强；第三，封印的能量日渐薄弱，短则数月，长则一两年就会被冲破。 老头儿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把大家召集到了这儿，讨论该怎么办。 封印里的极有可能就是傅子苓，这个魔头，千年前实力便已冠绝寰宇，虽然最终被蜀山八大长老封印，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一旦让他冲破封印逃出来，恐无人再能将其收服。 今天蜀山的这群老头子跟当年的八大长老相比，实力大打折扣，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然而悲剧的是，他们已经是目前整个江湖上实力最强的几个人。 千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太过惨烈，无数生灵惨遭涂炭，导致战后很长一段时间，神州大地上的天地灵气浓度几乎不足之前的一半，直到近些年，情况才逐渐好转。 近百年来，天地灵气的浓度基本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可是这中间毕竟有上千年的空档期，在天地灵气稀薄的年代，每一个出生的孩子灵根都普遍偏低，资质过于平庸，远远低于前人的标准，而这一群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正是目前正道力量的中流砥柱，蜀山的这群老头子就是最好的代表。 正道的根基可以说在那一场大战中受到了深刻的摧残，导致实力大打折扣…… 蜀山今时有长老十二人，大多也都活了近百岁了，可是跟当初那八个老头儿比起来，他们资质实在太差，就算十二个人联手，也未必能发挥出往时那八个人的七成功力。 虽说蜀山有一个上官陆英，天山也出了一个资质不错的齐白术，假以时日他们未必不能与傅子苓一战，但就此时来说，他们毕竟年轻，尚需成长。 当然，傅子苓被封印在阵中上千年，实力未曾增进，可即便是他千年前的实力，放到今天也已无人能敌。一旦让他逃出来，千万生灵恐难逃再遭涂炭的命运…… “各位有什么想法？” 老头儿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见众人议论沸然，便缓缓问到。 一个大叔斟酌良久，开口道：“既然先祖能将此妖人封印起来，我们为何不行？在他冲破封印之时，我们发动一次同样的阵法，再将他封起来不就是了！” 老头儿闻言叹了一口气，如果能再发动一次封妖阵把那妖人封印起来的话，他又何至于如此费神。 且不说这封妖阵需要八个功力深厚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召唤出来，就算他们几个老家伙活够了愿意牺牲掉自己，可就凭他们的实力发动出来的封妖阵，能封住傅子苓的把握根本不到五成。 如果到时候阵法发动了，傅子苓却没被封住，正道就等于一瞬间白白损失了八个顶级战力，到时候要那些后辈们如何面对一个比他们强上数十倍的对手？ 老头叹气道：“先祖功力高绝，他们出手，自然能镇得住这妖人，如今我们这些老头子是远远比不上那些前辈了，即便强行发动阵法，只怕也镇不住他。” 大叔听完还有些失望，他并不知道发动封妖阵需要八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坊间传言只知道蜀山前八大长老死前封印了傅子苓，却不清楚封印跟他们的死有直接关系。 封妖阵这种拿命来换的打法基本上算是禁术的范畴了，拿不上台面，所以哪怕在蜀山了解它的人也极少，除了长老级的那些家伙必须知道以外，剩下的人就看缘分了。蜀山的藏书阁里有一本不怎么起眼的黄皮书叫阵法图解，写得很是枯燥无聊，那里面就有一段对封妖阵的记载，只不过没几个人愿意去翻它。 看来今天在座的众人似乎都没看过这本书，不然刚刚那个大叔说话的时候就该有人起身反对了。 议事厅里又陷入了议论纷纷的嘈杂中，只有一旁的上官陆英一个人比较安静，一来他本就话少，二来这些大叔都是师叔师伯一辈的，他们说话他也不好插嘴…… “陆英，你似乎有话要说？” 坐在上官陆英旁边的一个大叔问他，这个大叔正是他的师傅，蜀山现任掌门——也就是正在主持会议的老头儿的大弟子。 上官陆英闻言点头，恭敬道：“弟子只是有个问题。” 老头儿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视线转过来，闻言开口：“有问题不妨问……” 前者起身面向老头，先施了个礼：“是”，随后道：“弟子只是想问，冲破封印需要用多大的力量？” 在场的一群师叔师伯听他问这个问题，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老头儿闻言却是一愣，脑中顿时豁然开朗，一双波澜不惊的老眼里面都亮起了光。 正所谓当局者迷，一群阅尽人世的方外高人，听到妖魔出世的消息一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通。 第五章应对 冲破封印需要多大的力量！傅子苓这样日以继夜地向封印发动攻击，就算他实力再强，长此以往也必定疲怠，而他冲破封印之时，自然也就是他自身最脆弱的时候，那时他筋疲力尽，实力定会大打折扣！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发动封妖阵能封住傅子苓的把握起码会上升两到三成，有个七八成的把握，就值得一试了！ 老头儿很是欣喜，想通了这一点，急匆匆地就要离开。 以前一直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条路一直没被拿出来讨论过，现在既然有了把握，也是时候要跟另外那几个老家伙商量一下召唤封妖阵的事情了，毕竟是要舍命出来的，不是小事，不过为了天下苍生，他们应该也会很愿意的，因为在成为蜀山长老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是他们的使命。 “三师公要去哪儿？”上官陆英问到。 老头儿原本已经起身走向门口，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欣慰地笑了下，缓缓道：“封印妖魔的阵法不是我一个人能发动的，我要去跟你其他几位师公商量一下……” 会议厅里此刻安静了下来，一群大叔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两个，显然还有些没拐过弯来，不明白为什么，老头儿刚刚才说镇不住那魔头，怎么上官陆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冲破封印需要多大的力量”，他就改口了。 当然，也有转过这个弯来的人，心里直叹自己脑子笨。 上官陆英听到老头儿的话，拱手道：“三师公请听我说完，弟子并不建议再次封印妖魔，而是想趁其虚弱之时，集中力量将其彻底铲除，永绝后患。” 这个时候再笨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一众人等心中顿时开朗，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听了上官陆英说的话，感觉很有道理，纷纷表示支持，都说机会难得，不应该错失。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与其将那妖人封印起来徒增后世的烦恼，还不如直接除掉他来得痛快！” “对！” “没错！” “我赞同！” …… 众人七嘴八舌搞得老头儿有些怔忡，彻底铲除？傅子苓是什么样的人，千年前那八个前辈，拼了命都没能把他彻底铲除，凭如今蜀山他们几个老头子，想彻底铲除他？ 不管傅子苓在多疲惫的状态下，想要凭目前正派的力量将其铲除都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一点老头儿心里很清楚，所以一开始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做，但最终还是抵不过众人的异口同声，答应下来。 会议结束的时候，众人意见达成一致，统一的目标是抓住时机集中力量一举铲除傅子苓。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使用封妖阵封印是比较稳妥的办法，而尝试铲除他则相对比较冒险。 正道如今实力不足，强行对傅子苓进行剿杀，一旦剿杀不成让他逃脱，蜀山同时也就失去了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封印他的机会。这个道理老头儿是明白的，可是其他人不明白。 这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对傅子苓的恐怖程度根本不了解，一心认为对方在虚弱的状态下并非没有被战胜的可能，所以自始至终都在坚持，希望尽早部署，抓住剿杀傅子苓的时机。 实际上会议的整个过程就是一干人等说服老头儿的过程，他们这个要求，等于要说服老头儿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风险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很难。 老头儿最终改变心意，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上官陆英，是因为他的极力坚持。 上官陆英在老头儿眼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二十年前老头儿亲自把他们兄妹二人带上山，又一手带大，对于他老头儿是了解的，虽然他年纪尚轻，但是说话做事向来沉稳，这份稳重甚至在他那些已过中年的师叔师伯们身上都很少见，通常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乱说，今日就是因为他一再坚持，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头儿才会慢慢被他动摇。 但，虽然最后同意按照上官陆英的意思去做部署，老头儿却还是想不通他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依照他一向的谨慎性格，在计划之前他不可能不先对傅子苓做一番了解，如此，应当清楚那妖人的恐怖实力，同时对于正道目前的力量有多少他当了十年的武林盟主更是了如指掌，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如何支撑得起他这份信心呢？难道仅凭他推测傅子苓到时会筋疲力竭？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官陆英又岂能不知，他做事不可能如此莽撞。 或者说……难不成正道目前还有什么力量是他们这些老头子不知道的……想了想，也不大可能。要隐藏住一支足以对抗傅子苓的力量却做到不为人知，在当今武林是很难的。 其实此刻老头儿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顾虑，他担心上官陆英之所以这么坚持要剿灭傅子苓，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剿灭傅子苓的信心，而是他不想再次对傅子苓使用封印，如果说他知道封妖阵会燃烧施术者的生命的话…… 上官陆英这个孩子从小心就软，又聪明，自幼颇受几个老头子的疼爱，如果他知道召唤封妖阵要用几个师公的命来换的话，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哪怕是故意营造一个假象出来宽老头子的心...... 但，不管存在何种顾虑与不解，会议最终是还在众人的一致同意中结束了。与之配套的各种具体的部署计划也相继一一完成，这些大多交由上官陆英去安排，他刚赢了天山齐白术，这会儿依然是武林盟主。老头儿知道，接下来，他能做的就只是相信上官陆英了…… 风雨欲来的前夕，身为三代弟子的上官陆英似乎一下子成了蜀山的主心骨，生来的性格让他无论何时都能处变不惊，在他的指挥下，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首先是会议结束的那天下午，蜀山又悄悄地派了一小队人前往河西镇，妖魔出世的消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傅子苓即将回归的消息一旦流出，必定会在普罗大众间引起恐慌，继而生乱，到时候外忧未平又增内患，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所以绝对不能让人们发现蜀山有大的动作，不能引起他们的好奇。 这一小队蜀山弟子为了掩人耳目，下山便乔装成了村民的样子，一路赶往河西镇。他们的任务，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乃至一两年的时间里，驻留在镇子中，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观察封印的情况，一旦发现封印有要被冲破的迹象，就第一时间传信回去，以确保蜀山的力量能够在傅子苓突破封印的第一时间内抓住时机对他进行围剿。 另一边，蜀山的长老们在日以继夜地研习一种进攻型的阵法，名叫七绝阵。几个老头儿是围剿计划的中坚力量，也是目前武林中仅剩的最能和傅子苓一战的人。 同时蜀山派出去几队弟子，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悄悄把消息带去了天山、昆仑、全真教等门派。 傅子苓一出，各种邪魔宵小必定应运而生，在此等危难面前，天下正道是一家，为了防止到时神州大地陷入乱局，各派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虽然目前来看，神州大地依然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但是实则江湖中暗流涌动，一时间，整个神州除了黎民苍生，各门各派全都已经进入了一种紧张的状态，似乎几千年前那场大战又要卷土重来了一样。 第六章上官白芷 “启禀掌门，上官白芷求见。”一名白衣弟子走进大殿拱手说到。 这是会议结束的那天下午，老头儿刚从降魔殿那边回来，正在大殿里盘腿冥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道：“芷儿来啦…快让她进来吧。” “是” 那名弟子又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上官白芷的清丽身影就从门外走进来。 “三师公～” 还隔着些距离，她就笑着唤了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处处透着淡雅的气质。如果不能亲眼看到，恐怕没人会想象得出来，这一向清冷的冰山美人，笑起来竟是如此好看。 老头儿闻声慈祥的笑着，点头道：“嗯，今日怎么有空过到我这里来呀…”这两兄妹都是他一手带大的，看着他们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一般。 上官白芷走到老头儿的座位前面不远处站定，依旧笑着：“有事情来向三师公禀报，顺便看看三师公还好不好嘛……” 老头儿却笑看着她，拆穿到：“是来打探降魔殿的议事内容的吧？” 这……少女有些诧异，脸上微微发热，之前在擂场那儿听见降魔殿的召集令时她就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碍于核心级别的会议三代及以下弟子没办法参加，她只能另想办法。正好程映雪这个小姑娘告诉了她镇子里闹妖精的事，她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在向掌门禀告的时候探探口风。 降魔殿的召集令在两个月里响了两次，事情肯定非同小可，不探清楚内情她不放心……可没想到到这儿还没怎么开口，心思就被老头儿看穿了。 小姑娘当下脸颊泛红，却倔强的偏过头去，露出少有的少女之态：“三师公你怎么老是这样冤枉人，人家都说了是来禀报事情的……” 老头儿满脸慈爱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丫头的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见眼下她这反应，自知是没料错。 只见老头儿叹了口气，稍微正色了些，道：“不是三师公不告诉你，只是此事干系太大，不能出差错，你就先别打听了。等过段时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上官白芷闻言心头一紧，虽然她已经有所准备，知道这件事不会是小事，但此刻看到就连平日里一贯云淡风轻的三师公都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还说此事干系重大，且半句不肯多言，她便知道事情比她预期的要严重得多！ 可那会是什么事呢？最近一段时间神州大地一直都挺太平的，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妖魔作祟的事情发生啊！能让蜀山掌门都如此谨小慎微严阵以待，肯定是不一般的大事，怎么可能江湖上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仔细想想，这大半年来都安安稳稳的，她最近听过的唯一一件不算太平的事情，竟然就是程映雪那个小妮子刚刚告诉她的，总不会是这个吧？ 老头儿见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便又问到：“你刚刚说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映雪说她在山下的镇子里发现了妖物吸人元气的事情……” 上官白芷正低着头沉思自己的事，听见老头儿的问话心不在焉地回答到，话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不对，忙不迭抬起头来。程映雪之前还刻意叮嘱她不要跟掌门说这件事是她说的，结果她恍惚中似乎把那个小妮子给出卖了。 只见老头儿闻言缓缓摆首道：“又溜下山去了……那个丫头，也是不让人省心，还是一贯的贪玩……” 不等他接着往下说，上官白芷便有些歉疚地岔开话题道：“映雪这次也不是光顾着去玩的嘛……若非她这一趟下山让我们及时得知了镇子里有妖物作祟的事情，等我们察觉到时，怕又不知要多酿成多少惨剧了。” “嗯～”老头儿闻言点点头，“我知道你向来袒护她，但这话说得也在理……不过还是要多叮嘱那丫头，让她勤练功，不可再整日贪玩。” “是，弟子会叮嘱她的。”上官白芷笑着，不觉松了口气，看着老头儿，又问：“那山下的情况就由我过去看看吗？” “嗯，你去看看吧，切记不论情况如何，不可大意，确保自身安全为首。” “是，知道了。” 上官白芷跟老头儿告了退，就转身离去。 事情都已经说完，虽然没能问出来自己想问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从大殿出来时，她还是有些担忧降魔殿那件事，不过三师公他们都不打算让她知道，她也没别的办法，就只能相信他们能处理好了。好在她还是相信老头儿的，而且还有上官陆英在，这些年他们一直是她最坚实的依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他们在就一定能解决，虽然这次她不知道面对的具体情况是什么，但三师公他们既然已经做好了对策，就一定没问题的！ 离开大殿，她先是去了一趟程映雪那个小妮子的住处。从擂台那儿散去之后，上官白芷就连哄带骗的打发那个小妮子先回去然后自己办事去了，想来此时那丫头应该在住处吧…… 那是一栋位于门派最西边的木楼，是蜀山派供四代和五代弟子居住的宿舍，三代弟子往上才能分配独立居所，刚入山门的娃娃都要住宿舍。当然，男女分开，这一栋是女宿舍，男生的在门派最东边。 一见面程映雪就拉着上官白芷问东问西，问她刚刚是不是去跟掌门打听降魔殿召集令的事了，后者一阵诧异，心想这小妮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随即又释然，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向来聪颖，从自己的一些行为推断出来这点也不难…… 上官白芷也并没有隐瞒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实说了，二人就此讨论了几句，无奈因为什么内情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讨论不出来，只能就此作罢。 而后上官白芷便说了自己要下山到镇子里去查探的事，跟程映雪打听了一些她说的那件事的具体细节，就离开了。 回到她自己的居所，备了一些符箓和丹药之类的物品带在身上，然后她当天下午就下了山。 第七章狐妖 接下来的两天蜀山上一直很平静，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但，平静只是表面现象，老头儿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虽然会议制定的各项计划都在这两天开始陆续铺展起来，但一群人就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知道内情的人一直被控制在包括一部分三代弟子以及大部分二代核心弟子在内的几十人中，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第二天中午，由于计划实际推行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老头儿他们又开了一次会，这次没有用降魔殿的召集令，因为考虑到召集令本身意义重大，为了控制影响，以后必须尽量减少使用，所以这次他们用的是传音符，一个人一个人的通知，虽然麻烦一点，但是保密性高。 这次参会的大概有五十号人，一次会议烧了四十多张传音符，也是只有蜀山做得出来的大手笔。 会议依然由老头儿主持，规程极是正式，不过并没有开很久，大概不到一个时辰，会议结束时太阳几乎还在正中天。 老头儿主持完会议回到掌门大殿时，被告知上官白芷已在偏殿等候多时。 “哦芷儿回来啦，快让她进来吧。” 那丫头这一趟去了两天就回来了，也没有传信请求支援，想来镇子里出的不是什么大事，老头儿如是想着，走到位子上坐下。 “是” 白衣弟子拱手道，随即转身朝偏殿行去。 不一会儿上官白芷的身影就从偏殿的方向走出来，像上次一样，隔着些距离便笑着唤了一声：“三师公”。 “嗯” 老头儿面容慈祥，问到：“什么时间回来的，等久了吧。” 小姑娘轻轻摇头：“也是午时刚回来，本想第一时间来向三师公复命的，但三师公正好去主持议事去了，我就先回了趟住处，一刻钟前才到偏殿等着......三师公你们议事可还顺利？” 上官白芷问到，看那神情显然还是想要知道些什么。 老头儿倒没太在意，慈祥地笑着：“顺利，出了些小问题，但都解决了。” “...什么问题啊？”前者紧接着又问，好奇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 老头儿叹了口气，无奈摆首：“你呀......总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这执拗的性子......该改改了。” 上官白芷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头儿用满眼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又摇摇头...... “你下山这两天，镇子里的情况查探清楚了？”老头儿问到。 小姑娘答曰：“查清楚了，镇子里确实有一只狐妖，藏在山脚下往东四里开外的一个叫井边村的一户村民家里。” “嗯～”老头儿闻言点点头，关切道：“可有造成百姓伤亡？” 上官白芷缓缓摆首表示没有。 “如此便好。”老头儿欣慰道，随后又例行公事般的问了句：“收服了吗？” “没有”小姑娘摇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嗯那就好……” 老头儿原本要接着说“你也辛苦了”，却忽然反应过来，抬眼看着前者，目光显得有些迷茫......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听取弟子们复命的流程都是走惯了的，通常问完之前的问题收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 上官白芷见老头儿疑惑不知所措的样子，便自行解释起来。 事情还要从她离开的那天下午开始说起，那天她下山后，顺着从程映雪那儿问来的听村民讲的一点儿情况，很快就找到了井边村附近，天黑之前她又问了几个村民，最终确定了那户“得怪病”的人家的位置。找到之后她就在附近的林子里守着，当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天依旧，一直到第三天。 第三天傍晚，太阳从林子西边的树梢上落下去之后，夜很快降临。 村里的夜晚不像城里那样灯火通明，黑暗袭来之后天地间就只剩下远处和近处几朵星星点点的、从各家窗口映出来的火光。 上官白芷藏身在黑暗中的树林里，隔着几棵树的掩映注视着不远处一扇亮着微弱烛光的窗户。就像前两天一样，入夜之后周围各种嘈杂的人声都开始安静下来，各种虫鸣之声在林叶间响起，闻之让人心神舒泰。 已连续两天什么也没有出现，上官白芷依然不急不躁，淡然地站在那儿看着那扇普普通通的窗户，而上天总是不会辜负有心人，今日夜深之后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况…… 这户总共一家三口人，男人、男人年幼的儿子和年迈的母亲。 屋子很小，就一间茅草房，里面用泥灰砌的墙隔成了三部分，进门是灶屋，灶屋往两边是两个隔出来的小房间，用作三人的卧房。 当天吃过晚饭后，这家老人带着小孩儿还是照常早早的进房睡下了，男人一个人住在西边的屋，在老人和孩子睡后，他那边屋里的灯也很快熄了，而情况就是在男人那边屋子熄灯之后出现的。 一阵妖气在灯光熄下去后毫无预兆的从男人的屋子里弥漫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妖气出现的同时，上官白芷便立即做出了反应，只见她身形促然一动，整个人仿佛忽然原地消失，似一道白光般瞬间跃进了那扇小窗户。站在黑暗中两指隔空朝烛台的方向一点，刚刚熄灭的小火苗便又重新燃了起来。 屋子里被点亮，昏黄的灯光下，床上被子下面相拥的一男一女面容惊骇，视线齐刷刷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上官白芷，那女子长得极为妩媚，五官透出一股妖异，显然不是正常人类，在她身后的被子下面甚至还露出来一截白色的尾巴。 上官白芷站在窗边，神情淡定柔和，因为调用灵气，浑身衣物无风自动，飘飘然宛如神仙下凡，加之忽然出现，更是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之后发生的故事有些老套，人妖相恋的情节，当上官白芷表明来意的时候，男人跟狐妖双双跪地恳求，男人语气恳切地为狐妖辩护，说她自从来到村里，自始至终从未害过人，就连吸他的元气也是逼不得已他让吸的。 几个月前狐妖在跟同类之间争夺领地的时候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后被农夫偶遇救回了家，农夫早年丧妻日子过得孤苦，照料狐妖甚为殷勤，因为狐妖伤势很重不得不吸人元气疗伤，农夫自愿给她吸食，久而久之，狐妖感动至深，遂以身相许。 狐妖大多数时候是以狐狸的样子呆在这里，只偶尔在夜间化作人形陪伴农夫，农夫的儿子和母亲也只知他几个月前从外面救回来一只受伤的狐狸，并不知道更多。 之前上官白芷进房间时就在房里布下了一层防护罩，所以屋里的动静并没有传出去，在另一个房间里，祖孙二人仍旧安静地睡着。 听男人讲述完，上官白芷略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什么也没做，一挥手撤了保护罩，就直接离去了。 或许换一个人来的话，他会不顾男人的恳求和辩解继续完成任务，但这是上官白芷，不分善恶，不辨黑白，只为了完成斩妖除魔的任务这一点，她做不到。 第八章除魔计划 老头儿听完她说的，并没有责备或是怎样，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嗯，你能持心纯正，立身公允，一切从善念出发，不以妖物为异类而区别对待，这是好的。但人妖毕竟有别，让她一直待在村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派人多留意着吧，一旦她的伤好了，就让她尽快离去......” 上官白芷闻言微微颔首：“是，弟子知道了。” 老头儿又点点头，便道：“好，没别的什么事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这一会儿跟你其他几位师公还有些事情要谈，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前者闻言，却没有要走的样子，反而想了想问到：“师公你们谈论什么事啊，也跟降魔殿的事情有关吗？” “嗯”老头儿点点头，缓缓道：“你就别又想着打听了，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哦” 上官白芷原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但前者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作罢。 从老头儿那儿道了告退离去，她先回了趟住处，大约在住处待了半个时辰，然后下午一个人去了后山，想是闭关修炼去了。 大殿那边，下午的议事依旧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几个老头子因为德高望重平常各自有各自的怪脾气，不好相处，但在危及天下苍生的大事面前，老哥儿几个还是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与责任的。 会议结束后转眼又过了五天，这天下午，在蜀山派进门左手边的一块大操场上，程映雪正下巴支着一根扫帚坐在操场边的石墩上发呆，神情恹恹的，似乎有些无聊。 “师傅……大师傅说了，不许我再见你的，要是让他知道我今天没有去上午课又来帮你干活儿，他肯定又要生气了……” 一阵带着些稚气的童音传入耳畔，却是在旁边扫地的一个小男孩说的。 小男孩看着约莫七八岁，唇红齿白，正双手擎着一根比他本人高出一大截的扫帚在一旁努力地把一堆落叶扫到一起。 他是去年刚被收入山门的一名五代弟子，今年刚满七岁，名叫卫锦文。 许是看着人家长得可爱，也可能是觉得小孩儿好忽悠来帮自己干活儿，总之程映雪在小男孩入门不久便以威逼利诱外加坑蒙拐骗的方式强迫他认自己做了师傅。至今二人“确立”师徒关系已有大半年了。通常五代弟子每天除了上课和练功是没有闲暇时间的，但程映雪总是隔三差五的就把这个小徒弟“拐”出来，大多数时候是带着他溜出来玩，偶尔也让他帮自己干活。 小男孩儿刚刚说的“大师傅”是指他真正意义上的师傅，蜀山派现任三代弟子谷常青，入山门的时候男孩被分配在他名下。 谷常青对待门下弟子极其严格，平常就很看不惯程映雪不守门规经常擅自溜下山戏耍的行径，只是他不是她的师傅不好插手管。可如今程映雪不仅自己胡闹，还带着他名下刚入山门的弟子卫锦文一起，他对此便更加深恶痛绝，不仅已经为此警告过卫锦文几次，还多次向程映雪的师傅反映问责。 不凑巧的是程映雪的师傅本身也是个玩世不恭、不怎么“负责任”的人，性格潇洒随性、跳脱、不受拘束……比之那丫头来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贯是只要天不塌下来就永远看不到正形的样子。谷常青几次跟他反映程映雪的“罪行”时，他不仅不当回事，反而觉得自己这徒弟行事方式挺有趣，甚至有时候还能听得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每每把前者气得嘴角直抽搐。 程映雪也一直不太喜欢她这个谷师叔，觉得他太死板了，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而且教育弟子的时候总是声色俱厉，不像她师傅和陆英师叔那样温和。所以当听到卫锦文说的时，她不甚在意，回答到：“别怕，反正生气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你就算不惹他他也难得不生气。还有你别那么听他的话，他那个脑袋就是个木头疙瘩，听多了你这个小脑瓜也会变成木头疙瘩的。” 卫锦文在一旁扫着地，闻言回答道：“哦。” …… …… “师傅你在看什么？” 程映雪正望着蜀山派大门的方向发呆，忽然听到卫锦文在耳旁发问，回过神来看，原来小家伙已经扫完地了，正站在旁边看着她，一旁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三堆落叶，一会儿只要用袋子装起来就万事大吉。 她很满意地笑着：“不错，效率还挺高，师傅这几个月没白给你买好吃的。” 小家伙呆呆地笑了笑，又问：“师傅你刚刚在看什么啊？” 程映雪又往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师傅总觉得最近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啊？”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道：“就是不知道才烦呢……”想了想又回过头来，看着卫锦文，道：“唉…算了，你还太小，说了你也不懂……” “哦。”小家伙甚是乖巧或者说呆憨。 程映雪回转头去继续望着大门的方向，这会儿，正好有几个村民打扮的人从那里往出走，看着他们，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得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总是有一些乔装打扮成普通老百姓样子的人从门口进出，小丫头对此很纳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乔装，也不知道他们乔装是去做什么，这段时间门派还悄然加强了对进出山门人员的管控，她没办法溜出去打听，对此就更加心痒难耐…… 其实蜀山上平时是会有一些村民上来，寻求帮助或者是祈福之类的，但不多，而这几天从门口进出的普通老百姓样子的人数量起码是平时的两到三倍，其中有一些面孔程映雪以前还在山上遇见过，是她有印象但不知道名字的师叔师伯，所以她肯定，最近从门口进出的普通老百姓中至少有六成是蜀山的人假扮的。 这些其实就是几次会议之后蜀山派去具体执行计划的人，因为这一次行动规模太大，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必须乔装掩人耳目。这些人中，一部分被派去河西镇驻守，另一部分负责去联结其他门派，他们人数大约不到一百，被四至五人一组分成很多个小队，每天出去四到五队，多了怕引人怀疑，少了又担心跟不上计划推进的速度。 第九章阴谋 针对傅子苓的剿灭计划就这样在悄然中紧锣密鼓地铺展着，一边，河西镇驻守的人员日渐增多，另一边，向其他门派传递傅子苓与封印消息的秘密队伍，足迹以蜀山为原点出发，向四面八方延伸，逐渐遍及中原武林。 转眼过去半月有余，河西镇的防守已经布置得颇具规模，傅子苓将出的消息也成功秘传至江湖几大主要门派，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便是在这个时候，蜀山向门内弟子们公布了封印的消息。 消息公布之后蜀山上众人的反应不一，有的惊恐不已，宛如听到世界末日要到来一般；有的震惊之后反而异常平静，仿佛放弃挣扎静待命运审判似的；还有的听完完全不觉得害怕反倒显得有些期待，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其中最后一类人在四代弟子中尤其多。 由于封印随时都有可能被冲破，蜀山在公布消息的同时宣布山门上下自即日起进入战备状态，且消息须严密对外封锁，长老以下弟子未受指派严禁外出，而且取消今年四代和五代弟子的十天年假。 这一系列的消息放出来之后，山门里先是沸腾了好几天，然后，平静下来的众人开始关注蜀山的应对策略，于是一轮关于蜀山的剿灭计划是否可行的争论开始了。 有的人觉得剿灭计划太激进和冒险，因为对手毕竟是曾把一千年前的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大魔头，当时中原的实力正处于鼎盛时期，可那个时候的前辈们都没能把这魔头剿灭，更何况实力大打折扣的今日。 而支持的人则认为剿灭计划并非不可行，一来，千年前正道失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战争最初的那几年他们没有集中力量一致对外，导致很大一部分门派在那几年中被逐一击溃，正道在惊醒过来之前就已经失去了一笔可观的战力，由此转入劣势，而当今正道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只要大家团结一致，也绝对是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二来，就像前面说过的，傅子苓日以继夜地向封印发动攻击，他出来后的一段时间内实力同样会大打折扣，到时抓住这个时机，正道还可以弥补双方间的实力差距。总之，支持的人认为，只要抓住时机凝聚力量，剿灭计划的赢面很大。 有的人觉得可行，有的人觉得不可行，双方各自有各自的理由，听上去都有道理，就这么据理力争，最后喋喋不休地争论了小半个月，什么结果都没得出来，后面争论的声音还越来越激烈，连各大门派都分成两个阵营加入了进来…… “蜀山的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剿灭傅子苓对于千年前的先辈们来说都难以做到，对于今日的武林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们蜀山完全不征求其他门派的意见就作出这个决定，是不是有点太独断专行了！” 降魔殿的议事厅里，这会儿十多个人汇聚一堂，当中有蜀山、天山、华山、武当、少林、峨眉、昆仑、崆峒、全真教等十多个门派的掌门人，外加一个武林盟主上官陆英。他们一行人围坐在长桌前，正在就蜀山制定的针对傅子苓的剿灭计划是否应该继续实施的问题作讨论。刚刚那一番说话的是崆峒派掌门人，一个四十来岁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 蜀山掌门，也就是老头儿，坐在东道主的位子上，闻言正要开口，一旁的上官陆英却率先起身拱手欠身向众人施了个礼，道：“各位前辈，各位掌门，此次蜀山所做的这个决定其实是由晚辈提起的。晚辈忝为两届武林盟主，又身为蜀山的一员，当知应为武林谋福祉，此次邪魔出世祸乱天下，蜀山若不能除之以保后世安宁，则晚辈有愧于盟主之责，既领此职，当善其事，这不仅是为了履行晚辈的使命与责任，也是为了武林能获得永久的和平与繁荣，蜀山此次势必要剿灭此妖魔，但，这仅仅只是蜀山一派的意愿，从未强求各位武林同道必须与我们保持一致，当然，各位前辈若愿意相信蜀山的计划协助我们剿灭此魔头，蜀山感激不尽，但若哪位前辈觉得自己有更好的应对策略不愿与蜀山一道，我们也尊重各位前辈的决定。” 上官陆英说完也没有坐下，还站在那儿，等待着众人的反应，态度尽显诚恳。 桌边众人此刻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都互相低声交流着，只有五个人一言不发。一是天山派掌门雷峪庭，一个看着四十多岁但精神气十足的大叔，他独自端坐在一处不见与周围人交流；然后是三个坐在一起的，崆峒派、昆仑派和全真教掌门，他们三个也不与周围其他人交流，但是相互间却交换着眼神，颇有些神秘；最后当然就是蜀山的老头儿了，他作为东道主，又是今日这场会议被质疑的一方，也不好加入周围的讨论。 众人窸窸窣窣地议论了小半天还没个结果，这时坐在崆峒派掌门旁边的另一个中年人，全真教掌门王重明开口了，态度诚恳一般缓缓说到：“贤侄啊，不是师叔师伯们不相信你，你虽连任两届武林盟主，但毕竟还年轻，不了解傅子苓这魔头的可怕之处，他的实力，可不是随便说两句众志成城就能轻易战胜的呀，更何况现如今正道势微，你们蜀山虽在武林中首屈一指，可在那魔头面前只怕也相形见绌，依我之见，此时的计划还是当以求稳为主，蜀山还是像千年前那般再把这魔头重新封印一次要稳妥一些……” 他一说完，桌边众人立时又陷入小声议论中，大家都纷纷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上官陆英看着前者却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前者打的什么算盘他是知道的。 自古以来，蜀山、天山和全真教三大门派在武林中一直被称为三圣门，只因三者的底蕴以及实力不分伯仲，在武林中又都是历时悠久、地位超然的存在，其他门派难以望其项背。近万年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三足鼎立的态势，直到最近一千年。准确的时间节点就是在那场大战之后。由于那次大战几乎覆灭中原武林，因此也彻底改变了武林长久以来的地位分布以及实力格局。 首先，三圣门的形式不复存在，蜀山最终在那一场大战中力挽狂澜，拯救正道于危难，由此奠定了其战后千年来在武林中超群绝伦的地位，而天山和全真教在那场大战中并没有发挥出人们预期的身为三圣门应有的作用，因此战后的地位和声誉已然远远比不上蜀山，曾经的三足鼎立就变成了蜀山的一枝独秀。 而天山和全真教，原本在战后的门派排名中坐次已降为第二梯队，奈何全真教不甘心沦落，在战后的数百年中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重回顶尖，一门心思追求声名与地位，荒废了战后最初那几百年大家都在抓紧恢复与重建的时光。 结果当然是得不偿失，不仅没有追回所谓的名声，实力上更是被天山、武当、华山等埋头发展的门派甩到了身后，最终掉入第三梯队的行列。 以全真教的勃勃野心，是不可能甘心看着自己沦为三流教派而曾经平起平坐的蜀山一家独大的，他会想要去追赶，可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然不是几百年的时间能够填平的，但他追不上去不代表他不能让蜀山掉下来。 蜀山如今最能倚仗的，也就是他们真正拉开与其他门派之间的实力差距的，便是那十二个功力超绝的长老，如果能把十二个老头子拉下马，蜀山的整体实力起码会折损一半！ 封妖阵虽然不能一次带走十二个人，但折损八个，也能让蜀山的实力滑落一大截。全真教掌门定是知道蜀山封妖阵的召唤条件，而这，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第十章小露锋芒 上官陆英看着前者眼中闪过一瞬间冷冷的光，但随即恢复正常，依照晚辈礼拱了下手，态度谦和，说到：“王掌门所虑晚辈知道，显然这也是在座各位前辈共同的顾虑……” 说着转向面对众人，态度诚恳：“晚辈自知傅子苓功力超绝，故虽有此计，但并非是要跟他硬碰硬……自我们发现封印至今，已有两月，两月中那魔头每日昼夜不停地向封印发动攻击，我想任他再怎么厉害，在他冲破封印之后也必有一段时间较为虚弱，晚辈的设想便是在他虚弱之时进行围剿，只要我们抓住时机，就大可不必与他正面交锋，如此，依照蜀山目前的力量，也就有把握将其剿灭了……” 上官陆英话音刚落，王重明思索了一下，在一旁不怀好意道：“这么说来，我们重新封印他的唯一一次绝佳机会也就在那个时候咯？如果蜀山一定要冒险实施剿杀计划，万一到时候计划出了差错剿杀失败，我们又丢失了唯一一次能封印他的机会，你知道对于武林来说会是多大的灾难吗？贤侄啊，你这岂不是拿武林的命运在赌？” 前者闻言眉头又皱得深了几分，说到：“蜀山有把握能够不出任何意外的斩除此魔头，只要全武林……” 上官陆英话还没说完，王重明就打断道：“你年纪轻轻，根本不了解傅子苓的可怕之处，何来的把握？不过是臆测而已，仅凭臆测，和一股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就想让全武林跟你一起冒险，怕是不妥吧……” 前者咬了下牙，正要继续声辩，一旁，坐在那儿沉默了许久的天山派掌门这时忽然朗声大笑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 …… “不知雷掌门为何事发笑？” 王重明问到，雷峪庭坐在那儿这么久都不出声，偏偏在他说完话之后无缘无故笑起来，显然是针对他的。 雷峪庭不出声的时候给人一种正襟危坐的感觉，想不到笑起来竟是这般豪爽，此时笑声一停，整个人便又自然而然地恢复了之前的**，颇有气势。他嗓音低沉但富有穿透力，语气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道：“王道长说话好笑，雷某便有些忘我了，见谅。” 王重明闻言斜睨着眼，冷冷的嗓音：“雷掌门觉得在下说的话好笑在何处？可是鄙人说错了什么……” 雷峪庭听见对方的问题先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接着放下茶杯没来由似的问了句：“敢问王道长贵庚？” 王重明今年六十有余，但修道之人一般老得比较慢，因此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平常有人不了解的问上一句倒也不奇怪，但今天这个场合问这个就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了，给人的感觉像是没事儿找事儿一样。 王重明被问得不明所以，卡了小半天才皱着眉道：“这与我们今日的议事何干？雷掌门难不成是专门来消遣我的？” 前者说那番话的时候语气已然泛着怒意，雷峪庭却不受影响，继续自顾自地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六十七吧……比我雷某人大两岁，比盟主更是年长四十有余……那敢问王道长对傅子苓的了解又有几何？” “我自然……自然……了解得更为深刻……” 王重明被反问了一句，结果回答得也没什么底气。雷峪庭笑着道：“你方才说年轻人不了解傅子苓，你比他年长四十余岁，看来也没有多了解多少嘛……傅子苓对于当今世人，无论是你我还是年轻一些的后辈来说，都只不过是一段流传了千年的故事里的人物，他的实力究竟如何没人亲眼见过，我倒想问一句，王道长你为何就认定今日的武林除不掉这魔头？难道你不是靠臆测？” “我……是觉得……千年前武林强盛之时都没能斩除他，今日我们能除掉他的几率只怕更小，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果冒着让傅子苓逃脱的风险……不值得……”王重明被呛了一下，有些慌张，但好在很快稳住了场面，成功自圆其说。 听他说完，上官陆英在一旁正色道：“蜀山定有能力斩除傅子苓。晚辈愿在此立下军令状，若届时蜀山无法降服此魔头让其逃脱，我愿立即解除盟主之职，同时自废修为，从此远遁江湖再不干涉武林纷争。” “事关天下苍生的命运，又岂是你一个人自废修为能够承担得起的……”这时坐在王重明旁边的昆仑派掌门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讥讽与不屑，在他旁边，崆峒派和全真教掌门则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他们三人一气同声，任谁都能看出来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上官陆英看着他们三个，不觉咬了下牙，但依旧强忍着道：“蜀山定可保武林太平，几位掌门若对此有怀疑，晚辈之前已经说过，蜀山不强迫你们相信，更不强迫你们协助，几位大可自便。” “贤侄啊，你莫非当了几年武林盟主就真以为自己能号令天下了？若在座的各位师叔师伯们都不帮你，你便是身为武林盟主又如何？”全真教掌门笑着，表情甚是倨傲。 前者不卑不亢，回道：“蜀山既已决定要剿灭此魔头，自然不会因为在座的各位协助与否而轻易改变，哪怕最后无人协助，孤军奋战，蜀山也绝不退缩！” “好！哈哈哈……”雷峪庭在一旁闻言朗声笑道：“陆英啊，怪不得白术曾跟我说你是天生英豪，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魄力，雷师伯看好你！剿灭傅子苓的队伍里面算上我天山一个！” 上官陆英郑重地拱手施礼，道：“多谢雷师伯支持。” 崆峒派掌门闻言在一旁哼了一声，喝道：“胡闹！蜀山岂有实力斩除傅子苓？亏得还是历时万年的名门大派，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被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跑！”说完又看着天山掌门道：“还有你雷峪庭，也白活了一大把年纪，被个娃娃忽悠得团团转，竟跟着一起胡闹！我告诉你们！蜀山作为正道之首，须在此次重新封印傅子苓一役中作为重要力量出战，绝不允许消耗精力在你们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顿了一下，跟旁边两个人对了一个眼神，又继续道：“蜀山必须立即放弃原定计划！配合全武林做好重新封印傅子苓的准备......否则此次那魔头脱逃，蜀山须负全部责任！” “够了！”上官陆英怒喝一声，终于忍不住了，怒火中烧道：“蜀山应该怎样应对是蜀山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干涉！在下已经多次重申，蜀山有能力护武林周全，几位愿信信，不愿信可不信，但烦请自重，不要让晚辈今日下逐客令！” 上官陆英为人一向恭谦，但这次显然是真的被惹怒了，说话时正颜厉色，不留半分情面。 对面三人闻言如遭大辱，只是全真教和昆仑派掌门自恃身份未有动作，一旁的崆峒派掌门却拍案而起，怒道：“黄毛小儿！老夫当年驰骋江湖的时候你只怕还在娘胎里，凭你也有资格这样跟老夫说话？” 崆峒派掌门起身时下意识地已经运起了气，一掌拍在桌上硬把水曲柳的桌面拍出一个半寸深的掌印，加上凌厉的话锋，可谓气势逼人。 但上官陆英丝毫不惧，灵气在经脉中同样运转开来，周身衣物无风自动，瞬间将对方的气势压了回去。 前者似乎没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敢跟自己硬碰硬，诧异的同时更是恼羞成怒，顿时不再收敛，全力施为，一派之主的实力尽显无余。庞大的压迫感以其身体为中心肆虐开来，这下连桌边其他的与会成员都不得不运起气来抵御。 除了全真教和昆仑派，其他人无不向崆峒派掌门投来鄙夷的目光，身为前辈，又是一派掌门，竟然跟一个后辈如此较真，颇失风度。 上官陆英显然也在气头上，丝毫不打算让步，调用起更多的灵气轻而易举将对方的灵压顶了回去！ 一时间，不止是崆峒派掌门，桌边众人的视线都在这一刻聚焦到了他身上。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里皆是带着惊讶，虽然他们都知道上官陆英实力不俗，但那一直被认为只是相对于各门派年轻一辈的弟子而言，谁也没有想到，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竟已然丝毫不逊色于在场除蜀山以外的任何一派掌门人！ 屋子里这会儿稍微淡定一些的也就只有蜀山的老头儿了，毕竟是自己的看着长大的，对于上官陆英的真实实力他之前就有过一些估测。 上官陆英除了在擂场上其余的时间都很低调，所以对他的估测很难，老头儿也只是通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观察大概估量出他的真实实力可能早已到达长老级，并且在今日的蜀山十二个长老中能排到中下的位置。 崆峒派虽然整体力量比蜀山差上十万八千里，但身为一派之主，其掌门的实力大概也能在蜀山十二长老中排到中游，按照老头儿的估算，他应该比上官陆英稍强一线，此刻眼前这势均力敌的场面正符合他的估算，所以他并不感到太惊讶。 一旁全真教和昆仑派的掌门却不一样，二人显然没预料到上官陆英竟有匹敌他们这些老派掌门的实力，双双攥起了拳头，面容严峻，心里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忽然同时运起气，帮崆峒派掌门一起压制上官陆英。二人一上来就出全力，搞得小小的议事厅里一下子压力骤增，门窗都仿佛被风刮着似的“咯咯”作响。 这会儿，与会人员，包括作为东道主的老头儿都看着他们三人的方向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上官陆英更是眉头一皱，接下来的情况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只见他居然再次发力，磅礴的灵压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转眼间对面三个人就被吞没在灵压的海洋之中！ 第十一章山雨欲来 一瞬间，整个议事厅里鸦雀无声，如果说之前的那一幕是让大家感到有些吃惊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场面带来的无疑是震撼！连蜀山的老头儿这会儿都愣住了，看着上官陆英的那古井一般深邃的眼睛里泛起阵阵波涛…… 若非亲眼所见可能谁都不会相信，当今武林，居然有人能在纯灵力的较量上仅凭一己之力轻松压制住三名资历颇深的门派掌门，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先前说过崆峒派掌门的实力大概相当于蜀山十二长老的中位水准，而昆仑派和全真教掌门应该比他还稍强些，也就是说上官陆英现在等于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蜀山三个中等偏上的长老级高手！ 此举老头儿自问都做不到，而看前者此时依然一副闲庭信步的神态，恐怕这还不是他的最强实力！ 老头儿虽然猜到上官陆英的真实实力肯定比他一直以来向外界展现出来的高得多，但还是没有预料到竟会高到这种程度！此刻老头儿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眼中带着莫大的欣慰，神态却似乎透着一丝疲惫，仿佛一念之间竟苍老了些。 不得不叹息岁月催人老啊！老头儿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天带上官陆英他们兄妹俩回蜀山时的情形，那个被他牵在手上，始终坚强、安静、个头还不及他腿长的小男孩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可这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小男孩儿如今身高七尺，相貌堂堂，站在那里俨然已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甚至于实力已经超越了他，站到了一个他都看不清的高度…… 他感觉自己终究是要老了，一种深沉的怅惘席卷心头，让人直叹时过境迁真如白驹过隙…… 似乎有些扯远了，言归正传。二十年的时间虽然听起来很漫长，但对于修仙者来说其实是不值一提的，毕竟仙路漫漫，大多修士往往为了提升一个境界就会花上十数年甚至更多的时间，高等的境界更是可能要花上三五十年去突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可上官陆英总共只用了二十年就达到了今天这般让在座这么多大爷和大叔们都望尘莫及的境界，此等天资，不要说是在战后，便是在战前时代也千年难遇！ 当初被老头儿偶遇捡回山上来，真不知到底是他之幸还是蜀山之幸…… …… …… 当天的会议因为这一出闹剧最后场面以一边倒的局势结尾，上官陆英展现出来的实力太过出人意料，众人不由自主地对其产生信任感，纷纷表示加入蜀山的剿灭计划，全真、昆仑和崆峒三派掌门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迫于大势所趋，他们最终也表示一起加入。 由此，剿灭傅子苓的计划真正开始在全武林范围内展开。各门各派一边悄然加强着自己辖区内的布防，一边相互联合，试图在不引起世俗界注意的情况下将人手派到中原大地的各个角落，制造出一张全面防卫的天罗地网。除此之外，江湖几大主要门派还不动声色地往河西镇输送着自己门内的高手。 最终天罗地网的设想没能成功，只因中原大地过于辽阔，即便所有门派都将自己门内的人员调动出去，对于形成天罗地网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以各派现有的人力，他们只够在各城镇或村落聚集的地方实施重点布防，即便如此人手依然稀缺。 往河西镇输送援助力量的计划顺利完成，天山、华山、武当、峨眉等四大派各自在门内挑选了十多名二代弟子，将近六十个高手，全部在不引起外界注意的情况下顺利潜入河西镇。 以上的整个过程实施起来并不简单，前后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等一切准备就绪，河西镇的封印还没有被冲破。众人又在紧张中等待了一个月，封印还是没破。 接下去是第二个月……第三个月……日复一日，封印每天都在闪着光，总是一副随时会被冲破的样子，却又一直安安稳稳的。久而久之，大家紧绷的神经就开始松懈了。 慢慢的，三个月、四个月都过去了，等到了第五个月，众人最初紧张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那看似日渐薄弱的封印坚韧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们觉得，可能没被发现的话其实它还能默默地再坚守个一千年。 几个月的等待，季节已经从初春到了深秋。是时，天地间落叶纷飞，山林中满目萧索，原野上草木枯黄，凡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派凋败肃杀之景，人们沉浸在秋日清冷的诗意中，生活得悠闲又惬意…… 终于，在第五个月快过去的时候，河西镇的封印被冲破了。 那时上官陆英正在蜀山派后山的悬崖边上坐着，跟上官白芷聊天。两人并肩坐在悬崖边的草地上，闲谈着幼年的一些趣事说说笑笑。那是几个月来不知道第多少次上官陆英跟上官白芷在一起闲聊了，以前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跟人闲聊的人，这几个月却一反常态。在整个武林都为等待封印破碎而紧张兮兮的这段时间，上官陆英一改往日稳重的形象，撒手不管一切，每天都悠闲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有时他会在山间的小路上闲逛，有时会呆站在临崖的栏杆旁看很长时间的风景，隔三差五他又会去找老头儿或上官白芷闲叙家常，悠闲自得的样子，宛如变了一个人。 对于他这样的变化老头儿和上官白芷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习惯了反倒挺开心，因为以往上官陆英总是很严肃，虽然也不是说那样不好，但会让人觉得少了些年轻人的活泼，这会儿这样倒正符合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只是他们不明白上官陆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改变。 上官陆英兄妹俩幼年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惨剧，但那时上官白芷还太小，对于生与死的概念根本不了解，所以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伤痛，而年纪稍长的上官陆英却因此在心里留下了难以抚平的伤口，从那以后他的个性变得比外表成熟了许多。虽然沉默少言，跟谁都不显亲近，但实际上却异常珍惜身边的人，对于上官白芷和老头儿尤甚。 幼年丧失父母的经历让他一直以来缺乏安全感，为了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人，这二十年来他拼命地练功、当了武林盟主之后又倾尽全力地做着分内分外每一件事，老头儿和上官白芷有时候觉得他太辛苦了，可是又没有办法让他停下来，这几个月两人看到他愿意给自己放个假，都颇感欣慰。 第十二章封印破 上官陆英兄妹俩不知不觉坐在悬崖边上聊了一个中午，午饭都没吃依然乐此不疲。虽然实际上进入辟谷期之后他们已有多年不怎么吃一日三餐了，但今日难得兄妹俩在一起，上官陆英便提议一起去吃个午饭。 看得出来后者很开心，闻言笑着，轻声道：“好”。 二人随即便要起身，就在这时，却见上官陆英脸色突然一变，脸上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代之以一副严峻的神情，转头冷冷地望着某个方向。 上官白芷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前者却没有回答，表情严肃以极……在他望着的方向远处山下是河西镇的位置所在，大约是上官白芷问完怎么了之后的第十秒，河西镇里，封印上面闪烁的光突然变得异常猛烈起来。 浓郁的妖气从闪光的位置源源不断地往外涌，程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四周负责驻守观察的人慌了，赶忙将消息用传音符传回了蜀山。 蜀山收到消息丝毫不敢怠慢，掌门老头儿和上官陆英、上官白芷兄妹俩率先出发赶往河西镇，其余几个老头儿带着全体二代弟子紧随其后，剩下的，三代弟子待命，四代和五代弟子放休但严禁外出。 上官陆英他们赶到的时候，驻守在那里的人已经站成里里外外好几个大圈将封印团团围住，场面甚是紧张。 只见，众人包围圈的中心是一间小矮房，房子的主人一家已经被蜀山安置到别处，此刻在房子屋顶高处的天空中，有一团发出强烈白光、形状如同雾气一般多变的光晕正在闪耀。一股又一股浓郁的妖气从光晕里面往外涌，像是有什么嗜血凶兽要破土而出了一般，闻之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好在这个镇子面积大人口又不多，方圆五里都没什么人家，否则这景象绝对会吸引一大批人前来围观。 老头儿的到来让众人无不感觉到踏实且松了一口气，（上官陆英的真实实力并没有被大肆宣扬，所以身为蜀山派掌门的老头儿此刻依然是所有人眼中中原武林实力最强的人）但老头儿自己心里都没底，望着那团光晕的眼神里满是凝重，就连一旁的上官陆英也是一样的神情。 他们三个到了没一会儿，另外十一个老头儿带着三十多个二代弟子也赶来了，众人默认按照实力由强到弱的顺序站成了层层递进的五个同心圆，最内侧一圈是蜀山的十二个老头，其次第二圈是武林其他门派来支援的长门及长老们，再次是包括天山齐白术在内的来自十几个不同门派的二代弟子，最后是在场人数最多的以上官白芷为代表的三代弟子们，上官陆英虽然是三代弟子，但作为武林盟主的他选择站到了第二排。 此时此刻，众人前几个月松懈下来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的眼睛都紧张地注视着天空中那团闪耀的光晕，从里面不断传出的剧烈能量波动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地攥在众人的心脏上，每个人都在担心会不会下一次的冲击傅子苓就破阵而出…… 然而就在大家严阵以待的时候，某一刻，天空中的光晕突然毫无预兆地黯淡下去，然后消失了，连同周围的妖气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瞬间平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变故让众人楞得有些不知所措，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慢慢反应过来，接着，不明所以的众人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几个月来都未曾间断过的光晕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每个人都在想，是不是傅子苓冲击封印失败了！ 又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傅子苓真的放弃了？大半年来的担惊受怕，似乎就要这样收尾，众人却丝毫不觉得草率，反而一个个喜形于色，意气风发的样子，宛如刚刚打赢了一场生死决战！几个月里久违的紧张气氛维持了小半天，此刻又开始土崩瓦解。 在场只有上官陆英和蜀山的十二个老头儿还是丝毫没有松懈的模样，他们依旧望着天空中刚才光晕所在的位置一动不动，一个个反倒全都皱紧了眉头。几人相信封印里那个家伙不可能会就这么放弃，刚才的那一波收缩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为了某个强力一击在蓄力，就好像海啸之前会退潮一样！ 事情正如他们料想的一般，又过了一会儿，当众人还沉浸在不战而胜的喜悦中时，天空忽然闪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刚刚光晕消失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宛如核爆中心般炽眼的光球，光照强度足有之前的数倍之高！ 欢快的场面戛然而止，大家都傻愣愣地抬起头，望着天上一动不动。美梦破碎的失落感让众人的心宛如坠入冰窖，此刻，即便是在室外，气氛也安静得估计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 不过没有太多的时间能让众人沮丧，一旁注视着光球的上官陆英眼睑微缩，他已经看到强光的背后有个人影正在慢慢现出形状来…… 第十三章落败 光球的亮度在到达顶峰之后开始缓慢褪去，背后的人影也渐渐变得清晰，大约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光芒完全消散，一个脚踏飞剑的人影最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四周原本妖气冲天，这会儿反倒收敛殆尽，此刻悬浮在天上的那个身影看起来宛如个普通人一般。 地面上的气氛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众人仰头望着那个曾经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身影，眼神里皆是带着一种对远隔千年的事物的未知与恐惧，浑身僵硬得不能动弹。 而前者此时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正自顾自沉浸在逃出生天重获自由的巨大快意中，只见其眼角眉梢流露出难以压抑的喜悦，目光从容地在天地间扫视，仿佛睥睨天下般，肆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 真正面对着一个传说中的邪魔，众人就算平日里意志再坚定，此刻也显然生出了怯意，如果任其发展，怯意就会逐渐变成怯战，到那时，众人就会丧失斗志，队伍也会失去凝聚力变成一盘散沙、最后溃不成军，此役也就不战而败了…… 蜀山的老头儿们深谙这个道理，知道此时必须给众人打一支强心针，十二人对视了一眼，宽大的道袍下一只袖管同时半抬起，然后只听“铮——”一声，一道有如游丝般缥缈的金铁击鸣声响过，十二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突然在几人的袖管中出现，斜斜地指向地面。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老头儿们已经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带着身为正道最强力量的气势，笔直朝着天空中的那个人影冲过去了…… 众人是在老头儿们飞到半空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的，看着自己阵营里实力最强的十二个人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冲向敌人，一个个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瞬间表情就变得有信心多了，唯独上官陆英，在一旁一直皱着眉冷冷地望着天空中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没有关注过地面上动静的那个人影，在老头儿他们腾空之后也终于缓缓地将目光转了过来，那是两道淡漠到几乎毫无感情波动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众人，像是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处在这道目光下的众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感觉头皮一紧，呼吸也变得沉重了些，不过好在有老头儿们冲在前面，让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底气。 但那个人影似乎对老头儿他们的逼近视若无睹，淡定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地心头发慌……然而后者情绪上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冲过去的攻势坚定而果决，义无反顾的背影仿佛已将世事看淡，无畏生死。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老头儿们朝着人影的方向越飞越近，虽然后者一直是一副神秘莫测、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慌的样子，但蜀山长老们锐不可当的气势还是让众人心中底气越发的足起来。 老头儿他们逼进人影下方不足五米的距离时，那个一直没动静的家伙终于有了要出手的架势，前者不敢小觑，立刻停下来摆出了应战的姿态。 地面上的众人屏息凝视，第一轮战斗眼看就要开始了。 只见老头儿他们似乎想要先发制人，率先出手，十二人围成一圈，全部将剑横置于身前，左手快速捏成法诀，嘴中念念有词，不多时，持剑的手忽地一震，寒光闪闪的剑身竟被震出了无数重影，重影虽有些暗淡且透明，却宛如实质般并不消散，反倒似风中飞絮，飘荡开来，只待老头儿一声低喝：“去！” 无数剑影顿时化作利箭射出，迎面直奔傅子苓而去。 十二个人同时使出这一招，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如同飞絮一般飘散在空中的剑影规模遮天蔽日，发动攻击时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整齐划一，远远望着便知威力不俗。 地面上众人此刻既紧张又兴奋，这一招万剑诀是蜀山独门招数，但在场不少蜀山弟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掌门和其他十一个长老施展出来的样子，此刻脸上不无自豪之色。 却见对面那人影表情依旧冷傲，剑影攻势凌厉呼啸而至，他宛如赶苍蝇一般大袖一挥，掀起一道腥风朝四面八方席卷开来，剑影被卷入风中即碎，宛如撞在铜墙铁壁之上。只几个呼吸间，漫天剑影便被尽数卷碎，化作一片散漫的碎光飘荡在空中。 老头儿们还没来得及惊诧，腥风攻势不减已席卷至他们面前。十二个人略微一惊，皆是将剑立于身前，一手持剑一手抵住剑身作出防御的姿态。 他们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但始终没有落下，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劲风的势头开始减弱，却见上方的人影丝毫不给喘息之机，再次大袖一挥，又一道腥风卷来，十二个人再无招架之力，纷纷从空中跌落。 地面上的众人此刻全然石化，代表着武林最强力量的蜀山十二长老，以及刚刚那一招声势浩大，堪称许多人半生中见过的最强一招的万剑诀，竟在对方两次轻描淡写的挥袖间被击溃！每个人心中都翻起了惊涛骇浪，为武林的命运感到一片悲凉，同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天上的那个家伙，到底有多强！ 此刻场中能保持平静的，就只有上官陆英一人，他从刚才到现在目光一直静静地聚焦在那个人影身上，老头儿他们非比寻常的落败没能让他表情产生一丝变化，仿佛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第十四章金丹期 傅子苓，他还是如千年前那般容貌，朱唇皓齿，带着书生气，被困在封印里的一千年仿佛让他躲过了时间的摧残，那与之人设不甚相符的清秀脸庞上，竟看不出一丝苍老的痕迹。 此刻，只见他嘴角带着毫不遮掩的傲然笑容，视线目空一切般跟地面上的上官陆英遥遥对望，不过因为距离较远，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具体在看谁。 只有上官陆英自己知道傅子苓也在看着他，两人宛如两座雕像一般远远地对视着，像是陷入了传说中高手间的意识交战……良久，傅子苓开口发问，语气带着戏谑道：“还不准备出手吗？等我元气回复了可就没机会了。” 地上的人闻声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不明所以，心想我们不是已经动手了吗？出手的还是我们这边实力最强的十二个人，被你随随便便就打败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众人神情忽然一愣，接着纷纷转头望向上官陆英所在的方向。 只见后者在一旁还是保持着跟傅子苓对望的姿势，身上的衣物此刻却无风自动，同时他周身的气息开始暴涨，几乎瞬间就超过了蜀山那十二个老头儿。在场人员除了早已知道此事的老头儿们以外，其他人全部愣神，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就连上官白芷此刻也是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样子。 然而前者气息的增长还远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在众人包括老头儿们震惊的目光中，依然持续不断地翻着番往上涨……终于，在几息之后，他额头上金光一闪，出现了一个黄豆大小的金色印纹，气息的增长也就此停住。而到此时，上官陆英呈现出来的气息雄厚程度，已经足有十二个长老加在一起的两到三倍之多！ 感受着这股令人难以相信的雄厚灵力，在场众人有九成都快惊掉了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外表实际没什么变化，但额头上的金印出现之后，上官陆英给人的整体感觉都不一样了，浑身上下仿佛比平时多了一层仙气似的。 因为十五岁就当上武林盟主的传奇经历，众人平时对上官陆英就十分尊敬和崇拜，而此时此刻，他们看他的眼神更是已经变成了几乎带着敬畏在瞻仰！ 一片肃静中，就连蜀山的十二个老头儿都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上官陆英出了神，一个个呆愣的样子，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稍微恢复过来一点之后，十二人面面相觑，然后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 他们深邃的老眼几乎放着光凝视着后者额头上的印纹，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宝藏。 金丹期……是金丹期！！！ 老头儿们心里如是重复着，脸上的激动之情更甚。 修仙一道从入门起到飞升仙界，传言一共要经历十二个不同的阶段，这十二个不同阶段按每一次质的飞跃共划分为胎结期、气动期、筑基期、聚气期、辟谷期、凝丹期、丹成期、金丹期、元婴期、离镜期、天合期以及大乘期。 修仙一脉传承万年，能真正修炼至大乘境界圆满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于谁都说不清楚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境界都有人达到过是确有记载。 正邪大战前的那个时代，中原武林的修仙水平在天下修真界算中上水准，听闻当时的蜀山八大长老，也就是后来封印了傅子苓的那八个老头儿，他们就是金丹期的境界，其中大长老，也是当时的蜀山掌门，实力更是达到了金丹期大圆满，距离元婴期差之一线！只可惜战后中原大地灵脉受损，长久以来都没再出现过此等惊才绝艳之人。 今日蜀山这十二个老头儿，境界最高的即蜀山现掌门也不过刚踏入丹成期，剩下的十一个老头儿更是都在凝丹中期到后期徘徊，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此等颓势之中，蜀山居然还能再出一金丹期的高手，且是个年仅二十五岁的绝世天才！ 不等众人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上官陆英已然眼神一凛，右手伸出斜指向地面，手中白光一闪掣出一柄长剑，便飞身而起，朝着半空中傅子苓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此刻他的身姿在众人眼中宛如战神一般。大家看着他，表情只剩下震撼后的呆滞。 傅子苓的表情看上去比面对十二个老头儿冲过来的时候要认真了些，却还是笑着，神态极为放松。只见他看着下方空中疾驰而来的上官陆英，忽然纵身一跃，将原本踩在脚下的飞剑握到了手里，整个人便倒立着朝下方冲去。 那两人宛如两颗流星一般，一个由上往下，一个由下往上，彼此朝着对方疾速逼近，虽然都没能在天幕中划出尾迹，却端得是气势磅礴！ “叮～～～” 短短数秒钟之后，天幕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兵刃相交声，那两颗“流星”终于撞在了一起。强烈的冲击波从半空中他们相撞的位置扩散开来，受到波及的地面上顿时掀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 天幕里，那两人保持着兵刃相交的姿势，像是又化作了两尊雕像一般，面对面僵持着。 此刻，只见上官陆英清俊的脸庞上神色无比郑重，冷冽中带着谨慎的目光直视着咫尺之遥的傅子苓，表情极为坚毅。 而后者神态轻松，像是在玩一般，直到此刻，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不难看出，他那笑意满满的眼睛里，隐隐藏着一丝脱了缰的疯狂。 上官陆英感受着这股疯狂的意味，不觉间遍体生寒，眉头微微一皱，手上猛一用力，只听“铮——”，剑刃划过剑刃的尖锐之声响起，两人便各自向后退开。 退出一丈开外之后两人又同时稳住身形，此时距离拉开了些，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上官陆英悄悄呼了口气，看着傅子苓，神情依然凝重。 第十五章战斗 两人在半空中静静地对峙着，傅子苓这时笑着开口了，语气有些惋惜似的：“想不到你们正道现在如此衰败，实力比以前差了太多，我之前还期待过当我从封印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等着我的会是怎样一副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可是……” 他说着瞥了一眼脚下，眼神淡漠到几乎连轻蔑都不屑拥有，然后重新抬起头来，继续笑着道：“不得不说你们让我很失望……就凭下面这些蝼蚁之辈，你们也妄想对付我？” 上官陆英听完他说的，微微皱了下眉，没理会。 前者看着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你还算不错，资质比当初封印我的那几个老家伙好多了……”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傲意：“可惜还太年轻，就遇到了我。” 他此言一出，上官陆英眉头又皱得深了些，眼神也变得比之前更加冷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四周忽然寂静下来，连空气都紧张得仿佛凝固住了。在一段极为漫长的，为期十几秒钟的默然无声之后，一阵冷风忽然从旁边吹过，吹散了不远处的一朵流云。 那两人顿时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猛地朝对方疾冲过去，战斗，一触即发。 “叮”“叮”“叮”“…” 天空中响起了剑与剑对撞的声音，清脆急促，连绵不断，像是有两个人在那里进行着生死对决。 一连串强烈的冲击波从他们对剑的位置扩散开来，天边流云被冲散得七零八落，地面上也是劲风四起，沙石满天。 众人一手挡着风沙，一边半眯着眼抬头望向天上，看着上官陆英正跟之前一招击败了蜀山十二个老头儿的傅子苓打得不相上下，一个个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随着战斗的深入，天空中的战况变得越来越激烈，地面上受到的波及也越来越严重。一开始，众人只是觉得周围卷起的风沙有点迷眼睛，后来沙粒打在脸上开始有些刺痛，他们不得不运起气在身体四周撑开护罩，再往后，实力稍差一些的人已经难以在风沙中站稳身形。 上官陆英他们对战的位置起码距地面有四五十米，如此远的距离，仅仅是对战传回来的余波依然还有这么强的威力，众人不禁感叹，高手间的对战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叮～叮～叮～” 天空中的两人又快速对了三剑。 每一次挥剑，上官陆英都会使出比前一次更强的力量，但奇怪的是，从刚才开始，不管他怎么调整出剑的力度，傅子苓都会用不偏不倚刚刚好跟他完全一样的力度接下他的剑，绝对不比他弱，也不会比他强一丝……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一次都这样，让上官陆英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又皱了起来。傅子苓始终微笑从容的表情，和此刻这般做派，让他很清楚地接收到一个信息——对方只是在跟他玩，就像猫在吃掉猎物之前会先捉弄一番那样…… “铮——”剑刃划在剑刃上的声音响起，两人再次从交战的状态分开，各自在空中转了个圈之后稳住身形。 只见上官陆英神情凝重地看着对方几秒之后，忽然将剑竖持于身前，一手呈双指按在剑身，双目静闭，口中在轻轻念动着什么。不出几息，他倏地睁开了眼睛，长剑在身前一挥，剑尖划过，附近的空气像是着火了一般燃烧起来，那火焰还似有形状，远远看去，是一只巨大的飞鸟。 火焰飞鸟成型之后，振了下翅，便朝傅子苓冲来。 后者面容略有些惊诧，嘴里轻轻：“哦？”了一声，但随即恢复从容，只见他手中长剑同样是在面前一挥，什么多余的把式都没有，之后他面前的空中竟也出现了一只同样的飞鸟，只不过其颜色显赤红色，远远看去宛如鲜血铸成的一般。 血色飞鸟朝着火鸟迎头撞去，只听半空中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两只鸟撞到一起变成了一颗一半赤一半橙的巨大火球，宛如一颗挂在低空的奇异小太阳，把这一方天地都映成了橘色。 上官陆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异常冷冽。 这一招，又是正好抵消……傅子苓显然根本就没想认真打，说明他的真实实力此刻有大概率还隐藏着不少，而上官陆英这会儿却已经是接近全盘托出，念及至此，他不得不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果然……即便傅子苓的体力已经在封印里被消耗了这么久，此刻他与之之间的差距依然还是如此之大吗…… 上官陆英咬了咬牙，神色凝重地，想着：“看来，只有用那个办法了。” 地上的老头儿此时似乎也察觉到空中有些异样，神色同样变得凝重起来，微皱着眉，对身边的人道：“陆英一个人似乎不行，准备支援。” “嗯”“嗯”“…” 其余十一个老头儿都点头应到。 接下来，一行人再次腾空而起，朝着五十米高的天幕里疾冲过去。 站在他们身后的来自其他门派的长掌门及长老等人见此，都面面相觑，然后有一些也跟着飞身起来冲了过去。 再后面，二代弟子中，有天山齐白术和蜀山上官陆英的师傅等少数几个人也出手了。 而三代弟子由于实力实在太低，估计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基本没人动，一群人里面就只有上官白芷飞了出来。 …… 似乎是感受到了地面上的异动，傅子苓这时又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看到下面来势汹汹的众人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随手甩出一道劲气，淡定得像是在赶苍蝇。 人群最前面的老头儿们首当其冲面对着劲气的攻击，好在他们早有防备，眼看劲气逼到近身处时，只听领头一人沉声示警：“小心。” 身后众人顿时减速，纷纷绕开。老头儿自己也减速之后闪身避过。 眼看众人没有一个被劲气击落，傅子苓似乎有些不爽地皱起了眉头，正当他准备挥剑向众人发起攻击的时候，上官陆率先动手，一个突进，执剑刺向他面门。 傅子苓只觉眉心一凉，不得不横剑去挡。 就听“叮”一声脆响，两剑相撞，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又一次在虚空中振荡开来。 第十六章七绝阵 猛烈的对撞产生出猛烈的冲击波。 因为距离更近，此刻处在半空中的众人比在地面上的人感受到的压力大了不止一倍，众人上升的趋势骤然一滞。 作为唯一的一名三代弟子，实力较弱的上官白芷直接被这一波冲击震得从空中跌落下去，比她稍微好一些的几名二代弟子，也是摇摇欲坠，只有蜀山以及其他各门派的一群老头儿们还能勉强稳住身形，继续前进。 高空中，上官陆英跟傅子苓对了那一剑之后，又迅速陷入了交战状态，强烈的冲击波连续不断地从两人对战的位置传来，齐白术跟上官陆英的师傅等人此刻在半空中艰难地支撑着，勉强掉不下来，却也再难往上飞分毫。 似乎是意识到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跟体力，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主动从空中降了下去。 老头儿们最终成功抵达上官陆英跟傅子苓两人对战的位置，至此冲击波的威力已经比在地面时感受到的强了十倍不止，有几个实力不济的外门长老这时都快撑不住了，不仅身形摇摇欲坠，就连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蜀山的掌门老头儿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极限，基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于是开口对众人道：“各位若有撑不住的，无须勉强，此战非比寻常，并非人人可以参与，当下，为了正道能取得最终胜利保存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他此言一出，那几个明显已经撑不住了的外门长老便陆续向他投来了感激的眼神，然后就下去了。 最后剩下来的不到二十个人，除了蜀山十二个老头儿，还有天山掌门雷峪庭、武当掌门张之丰、华山掌门陈暻礼以及三个分别来自他们门内的长老。 傅子苓跟上官陆英这时正处在激战中，老头儿们到了之后，迅速也加入了战斗，战况顿时由一对一变成了一对十九，虽然主力还是只有上官陆英一人而已，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掌，十几个人就算不能给傅子苓带来什么实际意义上的伤害，起码也可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给上官陆英的进攻创造有利条件。 二十个人的战斗，天空中人影翻飞，剑光四射，各色剑招带着不同的光芒在天空中交相辉映，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河西镇内的这一小方天地处在混战状态的同时，此刻，外面的世界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半个时辰前，在距离河西镇大约二十里开外的另一个小镇内，第一起事件爆发。一个樵夫打扮的人在山脚的一家客栈里，用极其诡异的手法接连杀害了不下十人，当地官府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人，于是立即去请了蜀山弟子，可是当蜀山弟子们赶到时，那妖人已经逃遁无形。 同样的事情一时间在中原大地各地发生，这些妖人似是有计划有组织地出动，行事手法完全一致，只求引起混乱，绝不跟正道弟子起冲突，只要后者一露头就立刻逃跑，狡猾得宛如泥鳅一般，让人无处使力。 但这些家伙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石井镇的中心大街上，人流如织的大道中央走着一个消瘦的酸秀才，秀才容貌普通，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某一刻大街上响起一声惊叫，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发出惊叫声的是一名花季少女，她正双手撑地坐在地上，脸上表情惊恐异常，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花容失色。 在她脚边正站着那个秀才，此时还有一个算命先生。只见那秀才浑身妖气，右手宛如动物的利爪一般长出了锋利的血色指甲，刚才少女就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指甲长出来并朝自己脖子抓来，所以才吓得惊叫了一声，就在那时，一直在路边坐着的算命先生突然出现在少女身旁，拿手中的布幡挡下了秀才的攻击。 那秀才面容狠厉地盯着算命先生半晌之后，一个扫腿逼开距离，接着转身就飞逃。 算命先生眼神一凛，右手成剑指猛朝秀才逃遁的方向一指，只见其手中的布幡“咔”地一声裂开，从那竹竿中飞出一柄长剑，拖着残影疾速追向秀才，又是“噗”一声轻响，飞剑穿体而过，秀才的身躯便成死物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行人楞得宛如木头，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算命先生已经离去了。 算命先生其实就是前几个月里正道早已在各地安置好的弟子，安置这些人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且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做了乔装，石井镇的算命先生、七雄镇路边的一个乞丐、大罗镇街上叫卖糖葫芦的小贩…… 但，即便早有准备，此时也是正道在明敌在暗，根本没人知道这些妖人的下一次攻击会发生在哪儿，一时之间正道依然被打的措手不及，多地已经出现人员不足的情况。 这些情况在河西镇正跟傅子苓对战的蜀山掌门老头儿已经通过门派内弟子传来的传音符了解到了，他在心里感叹妖人狡猾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焦虑。 妖人此番造出如此大的动静，却又不正面跟正道交战，显然是另有图谋。造出此等声势，增加正道人员的消耗，到他们真正的行动的时候正道只怕无人可用，如果他们到时候行踪再搞得隐秘点，说不定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老头儿有很强的预感，那些邪魔外道肯定是通过某些方法感应到了傅子苓的出现，他们此刻要隐藏的真正行动就是对傅子苓的营救行动！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剿灭傅子苓，等到后者的援军过来，此战正道便危矣…… 老头儿想到此中利害，对身边的人喊了一声：“七绝阵！” 蜀山的老头儿们闻声朝他看了一眼，随后立即展开了阵型。 按照平时练习的那样，十二人又一次站成一圈，灵气以特殊的运行路线在每个人的体内运转开来，瞬间，十二个人便气势尽敛，仿佛化作了十二柄没有生命的兵器！ 第十七章恐怖的力量 七绝阵启动以后，天空中的战场里出现了一层薄雾，薄薄的一层雾气萦绕在众人周围，好像能够隐藏一切，让众人的身影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缥缈起来。 蜀山的十二个老头儿在发动七绝阵之后自身的气息就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让人难以察觉，随着周身被雾气包裹，他们的本体仿佛都化作了雾融入到战场中了。 傅子苓感受到老头儿们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时表情变得饶有兴致，特别是当最后他们的身形完全消失在战场中的时候，他惊奇地不禁“哦？”了一声。 虽然对老头们这一手把自己变成雾的招数挺感兴趣，但傅子苓却并没有把他们口中所谓的七绝阵当回事，毕竟后者跟他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大到他都没兴趣把他们当成敌人。 在十二个老头儿的身影从战场中隐去之后，那弥漫在场中的雾气里突然多出了些东西，此时，当傅子苓正从容地跟上官陆英等人你来我往地对剑的时候，萦绕在几人周围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寒光，带着凛冽的杀意直奔傅子苓脖子而来。 寒光出现得悄无声息，且傅子苓也没有料想到这一手，毫无防备之下竟感觉心头一凉，从战斗初始至今一直从容不迫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诧之色。 慌忙中只见他一个九百八十度转身堪堪避过，寒光几乎贴着他的脖子掠过去，然后飞往薄雾深处消失不见。 傅子苓撇了一眼颈边已被割开的衣领，接着望向寒光遁去的方向，脸上的惊诧消失，然后竟是露出了像发现了新玩具一般的笑容。 上官陆英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不禁又咬了下牙。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对傅子苓进行剿杀，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样攻击，后者都能用现在这种像是在玩游戏似的态度轻松应对，就好像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他正眼相待一样。 此时这一招七绝阵已是蜀山十二个老头儿的终极杀招，可是处在阵中的傅子苓脸上非但看不到半分紧张，反倒像是提起了玩的兴致，有些兴奋的样子！ 这种被人打心底里看不起的感觉，不仅让众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还会让人对自己的坚持以及这场战斗持续下去的意义产生怀疑。 果然，接下来的战斗中傅子苓又恢复了他自始至终的从容，虽然刚刚被那道寒光打了个出其不意，但也仅仅只是那一次而已，有了经验，之后寒光的每一次出现都会被傅子苓轻松避过。 众人似乎意识到他们永远也触及不到傅子苓的实力上限，越打下去越觉得无望，甚至有一种被前者当成猴子在耍着的感觉，让人无比焦虑却又无能为力！毕竟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打不过也得打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吧…… 必须要用那个办法了……上官陆英一边应对着，一边像是在下着什么很艰难的决心，表情犹豫不定的样子。 就在这时，却见傅子苓一剑荡开了身边的众人，暂时中止了战斗，而后，只见他静静地悬于天幕，看看面前的雷峪庭等人，又看看老头儿们召唤出来的七绝阵，笑着道：“没想到你们这样的蝼蚁之辈居然也能取悦到我。这个阵法的确有点意思，竟可以让人化身成雾气来隐藏自身……” 他这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忽然又从侧方的雾气里出现，带着无声的杀意切向他颈边的大动脉。 前者笑容不变，持剑轻轻朝侧身一挑，寒光撞在剑上“乒”一声响，击起几点火星后又弹向薄雾深处。 傅子苓这时又继续接着前面说到：“……虽然攻击力次了点，但趣味性还是不错的。” 他说到前面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不过我玩够了，我看这场战斗，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吧……鉴于你们取悦过我，今天我不杀你们，而且在我走之前，还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让你们看一下，真正的力量，是什么样子！” 傅子苓说完，雷峪庭等人的神情瞬间变得戒备起来，仿佛他下一秒就会跑了似的。寒光也从前方的雾气中再次出现，带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迅猛的速度直击前者面门。 然而傅子苓这一次似乎躲都不准备躲，也没有要出剑去挡的意思，只见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攥拳，周身开始聚起一股无形的气势。 这一股气势在不断增强，却似乎被刻意约束着，就在傅子苓周身一丈的范围内囤积起来。迅猛飞来的寒光在飞到其面前一丈左右的位置时，直接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了。 随着他周身气势的增加，附近的天空中开始风云变色，原本是下午晴朗的天空，此刻开始出现一朵朵乌云，那层云叠嶂中，还隐隐有似游蛇般蜿蜒的雷光穿行其间。 那股压抑的气势不断增强的同时，天空中乌云的面积也在逐渐扩大，不消片刻，方圆几里的天空皆已是乌云盖顶，而傅子苓周身一丈的范围内已经出现一个几乎肉眼可见的，跟周围的空间隔离开了的圆形区域。 附近的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电光，那圆形区域内蕴含着的强大到恐怖的力量，让此刻距离傅子苓最近的众人心头不由得战栗起来。 直到此刻，七绝阵还在不断地朝傅子苓发动攻击，寒光一次又一次撞击着那个圆形区域，宛如悍不畏死的勇士，虽然这毫无意义。 “呼～～” 傅子苓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宛如野兽般低沉的呼气声，圆形边界应声炸裂，宛如实质的灵压海啸般在天地间扩散开来，满天乌云被一冲而散，点点霞光照进战场，仿佛给这幅画面镀上了一层金粉。 “噗” 近距离承受着这种程度的灵压冲击，天空中的雷峪庭和张之丰等人顿时张嘴喷出一口血雾，七绝阵也在眨眼间被冲破，十多个老头儿现身的一瞬间，同样是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然后便从空中坠落下去。 地面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灵压袭来时，一众人等全部被掀翻在地，有的人甚至被掀到了空中连翻好几个跟头才落到地上，等爬起来时已是满嘴鲜血。 第十八章金丹碎 枯黄的草皮被成片地连根掀起，露出底下黑色潮湿的泥土，左一块右一块，显得满目疮痍。不远处的树林里，最外围几排一人多粗的大树都拦腰断了不少。 人群前方，上官白芷也被刚刚那一波冲击掀翻，此时正倒在地上，嘴角溢血，花容失色。 自空中坠落下来的老头儿们也在人群前方，他们中有几个似乎伤的很重，已经躺在地上失去意识，一些伤势较轻的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蜀山掌门老头儿实力领先众人，伤势也是最轻的一个，只见他落地后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第一时间站起身来，仰头朝天空中望去，之后愣住了，他望着天上的眼神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惊骇。 只见此刻高悬于天空中的傅子苓，浑身萦绕着腥红的妖气，沐浴在霞光里，淡金色的霞光跟腥红的妖气交织在一起，那画面妖异中又带着圣洁，让他看上去宛如邪神降世一般。 然而真正让蜀山掌门老头儿惊骇到失神的是，此刻他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月牙，虽然隔得这么远，老头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它！ 长久以来，傅子苓的故事虽然流传得家喻户晓，但关于他的真正实力，传言中却从未出现过肯定的描述。人们说见过他真正实力的人都已经死了，于是自始至终，关于这一点传言中就只剩下各种猜测。 有的人说他的实力已至传说中的大乘期，也有人说他就是个元婴期的老妖怪，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但说到底都是胡诌。 此时此刻，当活生生的傅子苓就在眼前，老头儿终于看清了他的真正境界。那个额头上清晰的银色小月牙，表明他的实力是无可争议的离镜期！ 虽说没有像传言中那样到大乘期那么夸张，但离镜期的高手，也是自修真界诞生以来传承万年间总共出现了不过百名的顶尖存在！ 亲眼看到傅子苓的真正实力，老头儿心里一下子万念俱灰，他这时才明白，此战从一开始就败局已定，按照前者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无论他们一开始选择的是封印还是剿杀，对最终的结果都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感受着这股浩如烟海的灵压，老头儿此刻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感慨——离镜期的高手，恐怖如斯！ 然而实际上，傅子苓在被原蜀山八大长老封印起来之前实力也才刚刚突破离镜期，现在由于冲击了封印七个月，消耗巨大，此刻体内剩余的灵力已不足之前的一半，也就是说，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力量跟真正的离镜期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单从气息上来说，他此刻估计也就比元婴后期强一点，但饶是如此，也依然令正道所有人望尘莫及。 天空中，上官陆英并没有被刚才那一波冲击击落，虽然也还是被推开了很远的距离。此刻，只见他周身撑起一个淡淡的护罩悬浮在远处，脸色苍白，呼吸有些微喘地盯着远处的傅子苓。 后者俯视着下方的一片狼藉，和呈狼狈之态的众人，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极为恣肆。 上官陆英拳头攥得发白，赶忙也朝下方望去，见到下方的惨状，特别是上官白芷和老头儿他们的样子时，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拳头也越发攥得紧了，再回过头来看傅子苓时，他已经咬起了牙。 上官陆英知道，傅子苓虽然此刻看上去仿佛行事尚有原则，但其实内里毫无恻隐之心，杀伐全凭喜怒，实为残忍冷血之人。 虽然他今日许诺不杀众人，但若让他就此离去，世间许多无辜之人恐又要命丧其手，千年前的灾难必然还会重演，武林又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而这一次，正道将再无胜算可言。 上官陆英想着，咬着牙，神情慢慢变得坚毅，他知道，今日绝对不能让傅子苓离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他。 上官陆英终于下定决心，而后情绪变得平静下来，他又向下方的地面上望了一眼，视线看向老头儿和上官白芷，神情有些复杂。 后者也同样在望着他。 上官白芷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焦急，虽然她自己嘴边还挂着血，却仿佛更担心上官陆英的处境。 老头儿望着他的眼神里则带着一丝无奈的神色，那眼神似乎在安慰他说：“一切都是定数……”前者见上官陆英神情有些落寞，以为他是在为无法阻止傅子苓而自责。 然而，上官陆英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后，又回转头去面对着傅子苓，表情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从容。 不一会儿，地面上，老头儿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地望着上官陆英。天空中，傅子苓几乎也在同一时间脸色一变地朝上官陆英看过去，原本傲然中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 就在刚刚，他们两个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上官陆英的气息出现了波动，竟然又开始增强了，而且增幅还在不断地上涨…… “难道说他还有隐藏的实力？”老头儿心里如是想着。 不对！ 这是！ 老头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大睁，猛然朝天空中喊了一句：“陆英！！！” 然而为时晚矣，只见上官陆英的气息依然在不断增长，此刻，他体内灵气正顺着经脉倒流，在他的丹田气海中，原本静静地悬浮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金丹，此时在灵气的反噬中，金丹光滑的表面开始出现了几丝细小的裂纹，精纯的灵气正从裂纹内猛然外泄。 宛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随着灵气的不断冲击，金丹表面的裂纹越来多，最后终于“嘭”的一声完全碎裂开来。 霎时间，磅礴的灵气充斥了四肢百骸，甚至透体而出，宛如金色的雾气一般萦绕在上官陆英周围。 前者闷哼一声，表情很是痛苦，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摧残，与此同时他的气息暴涨到了之前的数十倍之高。 第十九章战局逆转 “兄长！！！” 上官白芷的呼喊声响彻这片天地，明白前者做了什么的她此刻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几乎是与她在同一时间，人群外围的某个方向也传来了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声，那是程映雪从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冲了出来喊到：“陆英师叔！！！” 刚刚蜀山十一个长老和全体二代弟子们急匆匆地下山后，山门里混乱了一阵子，伺机已久的程映雪就趁着守卫不注意溜了出来，她一路跟着老头儿们来到这儿，之后就一直躲在距离战场较远的一块石头后面观战。 此刻看到天上那般场景，生来聪慧的她自然也明白上官陆英做了什么，冲出来时脸上同样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程映雪的呐喊和突然出现吸引了远处不少人的注意，有些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她时也没说什么，随即又转回头去观望天空中的情况。 只见天空中，上官陆英的身体四周，精纯的灵气还在疯了一般地从他体内喷薄而出，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包裹在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焰里。 灵气充斥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他的皮肤似乎都因此散发着荧光，而表情依旧痛苦得像是在承受削皮挫骨的酷刑。 远处的傅子苓此刻眼神冷若冰霜地看着这边，从冲出封印到现在，他的脸上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凝重的表情。 地面上的众人全部神色肃然地望着上官陆英，表情zhuang严中带着敬意；蜀山的老头儿们眼中则更多的是沉痛。上官白芷已经哭成了泪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地心疼；远处，程映雪那个小妮子也是哭得不成模样，一向活泼好动宛如个假小子似的她，这会儿已完全是一个泪眼朦胧的花季少女。 大约四五分钟后，天空中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上官陆英周身狂暴的灵气慢慢趋于温和，萦绕在他身体四周的金色雾气也逐渐散去，只见此刻他的皮肤晶莹剔透几乎白到反光，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根毛发下面都潜藏着巨大的能量。 “呼——” 上官陆英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随着口中吐出一股浊气，他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接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他才缓缓睁开眼来。 傅子苓静静地悬浮在对面，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又一次陷入了无声的对视，只不过这一次他无法再保持那种高傲的从容，此刻的上官陆英已然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我已经说了不杀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傅子苓冷冷地问到，嗓音低沉得吓人。 上官陆英微皱着眉头，神色坚毅，刚经历完削皮挫骨般折磨的他还没完全缓过劲来，此时一边喘息着一边道：“放你出去很多平民百姓会死……我不能任由那样的事情发生……” 傅子苓冷冷地听着他的话，神情没有一丝改变，又开口道：“你们这些愚蠢的正道，一个个将那些蝼蚁看得如此之重，反倒把自己的命视作草芥，真是蠢到无药可救……” 上官陆英又喘了两口，平淡的语气回到：“我想你也理解不了。” 而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他身形一动便冲了上去。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如果不抓紧时间除掉傅子苓，拖下去，情况就不利了。 上官陆英这会儿的速度和力量跟之前都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傅子苓此刻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慢。只见前者的剑带着破空之声朝他脖子砍来，他眼神一凛，赶忙出剑格挡。 “乒～” 剑与剑相撞的时候似乎响起了一声音爆，猛烈的罡风瞬间生成，从五十米的高空席卷到地面，蜀山的老头儿们眼见情势不对，赶忙联手在周围布下一层防护罩，然而即便如此，身后的众人依然是被罡风吹得难以立身。 呼啸的风声中，蜀山掌门老头儿冲身后众人喊到：“二代弟子与三代弟子全体撤到百丈开外！” 在场也没有逞强之人，听到老头儿的话，众人全都立刻开始往后退去，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缓缓朝着离上官陆英和傅子苓两人战斗中心越来越远的方向移动。 “芷儿……”老头儿目光柔和地看着身旁双手撑地，侧坐在地上的上官白芷，不忍似的道：“你也快退到远处去吧……这里受到的波及太大，很危险。” 前者满眼泪水，望着天上一言不发，根本不为所动。 老头儿叹了口气，道：“虽说对付傅子苓是为救天下苍生……但，陆英今日之举，又何尝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些老头子……” “如果你执意要待在这危险的地方，陆英为了不波及到你，必然要处处受制、处处分神，到时一旦让傅子苓有机可乘，他做的牺牲岂不是就全部白费了？” 老头儿这番话一说完，上官白芷当即又流下了两行清泪，随后她似乎确实意识到自己留在这儿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极有可能导致老头儿所说的那种情况发生，于是撑着站起身来，一咬银牙，朝远处退了去。 她来到程映雪那小妮子所在的位置，两个泪眼朦胧的人碰到一起，对视了两秒，眼睛一红抱在了一起…… 当所有的二代及三代弟子都退到百丈开外之后，众人的包围圈一下子扩大了数十倍，上官陆英和傅子苓对战的余波虽然还能传到这儿，但已经微乎其微，基本无法再对众人造成影响。 远处的天空中，上官陆英这会儿的攻势极其迅捷和刚猛，傅子苓基本上处在只能被动防守的状态。只见此刻傅子苓挡下前者的一击后，眉头深深皱起，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相当吃力，然而还不等他喘息一下，下一击又再次攻来。 此刻在他们两人对战区的下方地面上，只有一群老头儿撑着防护罩在静静地观战，周围地上草皮、植被全部被剥离、摧毁殆尽，方圆二十丈范围内地面只剩下石头和光秃秃的土胚。 第二十章白热化 看着上官陆英将傅子苓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蜀山的十二个老头儿以及大多数其他门派的掌门人脸上却看不出半分高兴的神色，几乎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沉重，莫名给眼前的画面增添了一丝壮丽的色彩。 但蜀山的掌门老头儿知道此刻还不是沉痛的时候，只见他抬眼望着天上，嗓音低沉且坚毅地，对身边的众人说到：“陆英为我们争取到了打赢此战的契机，现在正是剿灭傅子苓的绝佳机会。所有人准备支援……” 蜀山另外十一个老头儿闻声一言不发，但脸上表情同样变得坚毅，表明他们已然准备好，即刻可以出战。 可就在众人蓄势待发，只等蜀山掌门老头儿一声令下的时候，后者却一直不出声，像是发愣了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 大约两三分钟后，老头儿回过神来，只见他微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开口对大家说到：“我刚刚收到了门派内弟子发来的传音符，他们监测到有七支魔道妖人的队伍正从附近几个乡镇往河西镇这边赶来，每支队伍有九到十人，都由至少三名凝丹期的高手带队，外面留守的弟子们此刻已抽不出人手，也没有实力去拦截他们，按照对方的速度，最多还有一刻钟就都会抵达我们所在的位置……” 老头儿此言一出，众人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些，只见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而后都将目光转过来，显然还是准备看老头儿的意思。 前者这时几乎毫不思索，抬头说到：“速战速决……” 随即，十二个老头儿第三次腾空而起，飞上天幕，朝着傅子苓他们所在的位置冲去。 天山、武当和华山三派掌门跟各自门内的长老也再次跟上，但这一次他们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就被强烈的罡风给尽数击落了。这会儿天空中的战斗猛烈程度跟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只是余波也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承受能力，就连蜀山的老头儿们都在半空中的时候坠落下来大半，最后能勉强进入战斗区内的，就只有五个人，正是蜀山十二长老里面实力靠前的五位。 看到老头儿们的到来，傅子苓不禁咬起了牙。虽然前者微薄的力量放在平时并不能能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但此时此刻，他正面对着一个碎丹后实力暴涨的上官陆英，原本就处在几乎要败下阵来的状态中，这个时候再有哪怕一点点外力介入，都会迅速导致他的败局。 傅子苓略微思虑了一下，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跟众人硬碰硬，就见其正面跟上官陆英对了一招，借着对方的力量突出重围，接着轻喝了一声，然后身体竟然化作液状，一团红色的液体，宛如鲜血一般。 液体一分为四，重新化作人形，变成四个一模一样的傅子苓，朝四个不同的方向逃遁而去。 众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招数，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去追谁，就见一旁，上官陆英手腕一震，手中长剑忽然被震出无数重影，使的正是之前老头儿们用过的那一招万剑诀。 只见他伸出双指朝前一指，漫天剑影便顿时化作四股，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射了出去。 当剑影追上来时，有三个“傅子苓”对此无动于衷，任由自己身体直接被剑影穿过，然后全都化作液态，接着“啵”地一声，像是气泡一般炸开，并消失在天幕中。 剩下的一个傅子苓，也就是本尊，则咬牙回头，横剑在身前一扫，荡起一道寒光挡下了剑影的攻击。众人见此，自知他是本体，便又迅速围了上去。 五个老头儿立即展开攻势，上官陆英也继续发动着攻击，傅子苓知道自己想要轻易逃脱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咬着牙应战。 只见他低喝一声，手中长剑灌注灵气，剑身瞬间暴涨了十丈有余，且通体腥红，泛着光泽，一剑荡出，长剑便如同一条红色的巨蛇般在天空中舞动开来，将周身十丈的空间完全笼罩在其攻击范围之中。 聚拢而来的众人攻势因此一缓，纷纷出招防守，只有上官陆英视长剑如无物，轻松挑开前者的攻击后突进到其面前，手中的冷刃正面向对方刺过去。 前者一惊，但长剑一时已收不回来，无法作为防守，只能凌空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躲过，可即便如此，其肩膀还是被刺中，多出来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嘶～” 傅子苓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转回头只见上官陆英又攻了过来…… 一开始，因为上官陆英以命相搏的气势以及碎丹后实力的暴涨，傅子苓有些被震慑住了，知道获胜的机会渺茫，恋战无益，他心里就一直打的是保存体力找机会逃跑的算盘，所以对起战来总是束手束脚，一心只求自保，把防守放在第一位。 而此刻，仿佛是意识到简单的追求自保根本无法实现目的，因为对方不仅不会给他找到脱身的机会，而且一味的保存力量不出手也只是坐以待毙，让对方剿灭自己的过程变得更顺利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刚才上官陆英那一击勾起了怒火和嗜血的本性，当傅子苓看到自己肩上的伤口和汩汩涌出的鲜血时，他忽然怒目圆睁，眼球上浮现出血丝，浑身气势随之开始疯狂涌动起来。 紧接着，只见他一改之前一味防守的态势，红着眼，出招变得凌厉而凶猛，每一劈，一砍，仿佛都用尽全力，悍勇的打法，颇有些拼命的意思，他体内原本所剩无几的力量，也因此一时间竟发挥出了一百二十分的作用，跟上官陆英等人打了个难分高下。 傅子苓的突然爆发令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毫无准备中被对方一顿疯狂输出，场面也由之前众人攻傅子苓守这样几乎一边倒的优势，变成了双方你来我往的对弈，胜负一时间似乎又有些难分了。 第二十一章拦截 战斗陷入胶着状态，双方打得难舍难分，几乎不分伯仲。老头儿们心中甚是急切，虽说实际上看得出来蜀山众人这边此刻在战局中还略占点优势，但众人都知道，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地解决掉傅子苓，眼前这点优势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虽然上官陆英通过碎丹强行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使其能够跟离镜期的傅子苓一战，甚至于比此刻的后者还要稍强一些，但，这种强大仅仅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此刻，其生命力正在一分一秒中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流逝着，作为此战正道的最主要战力，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刻突然倒下，油尽灯枯。 而他一旦倒下，便意味着正道的失败。 所以，如果这场战斗不能尽快的结束，拖下去，即便正道在战局中仍旧能掌握一点主动权，他们也还是在逐渐走向败局的。 另外，那七支显然是为营救傅子苓而来的魔道妖人的队伍正在争分夺秒地朝这边赶来，一刻钟之后他们就会加入战场，如果这场战斗到那个时候还没有结束，局势对于众人来说也必然急转直下。 总而言之，僵持的局面对众人终究不利，老头儿们深知这一点，不自觉出招变得越来越迅猛，但奈何力量有限，根本无法左右战局。 对战的双方你来我往，战斗越发地进入白热化，局面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可以看见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其中当属傅子苓身上的伤痕最多，可他就像是某种嗜血的杀神一般，越是受伤反倒越是激发他的战意，出手越发的狠厉、凶悍。 此刻，其实已经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对战双方都有些后继乏力了。一边，上官陆英的攻击速度在放缓，另一边，傅子苓的气息则在减弱。 虽然碎丹带来的力量让上官陆英在短时间内气息强度还是居高不下，但他的身体终究是要支撑不住了。 碎丹者，筋脉尽断，五脏俱毁，通常一个人在这样的状态下是活不了多久的，上官陆英此刻似乎就已逼近极限，只见他气喘不已，且脸色开始发白，额头上也渗出来一层冷汗，估计再过一会儿，这具生机渐失的身体就要彻底走向死亡了。 傅子苓这边情况同样不乐观，主要是因为他持续的全力输出，导致体内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即将见底，此刻的他气息强度估计只相当于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已然完全比不过上官陆英，之所以还能继续打下去，全靠那一股子狠劲儿在撑着。 老头儿们感受到傅子苓气息的减弱，又看着其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便知道此战的拐点已然到来，都有些喜出望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缠斗，傅子苓终究成了率先被拖垮的那一个，继续保持这样的节奏，相信众人很快就能取胜！ 然而就在这时，战场中的众人同时一愣，不知为何，各自神情都出现了变化。 傅子苓看着众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上官陆英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蜀山掌门老头则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刚刚，他们同时感受到有十多个气息很强的人出现在几里开外并朝着这边迅速移动过来，战场中的众人都知道，那是傅子苓的援兵赶来了。 第一支队伍赶到后没多久，剩下的六支队伍也陆续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进入了众人的感知范围，傅子苓的神情随之变得越发的得意起来。 上官陆英倒没什么表示，只是眉头皱得深了些，同时他喘息的声音变得比之前沉重了很多，额头也是汗光莹莹的。 蜀山掌门老头儿在一旁沉默思索了良久，他明白此刻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继续在这里跟傅子苓打，并赶在后者的援军到来之前剿灭他；二是联结地面上的众人，兵分七路，立刻赶去拦截那七支队伍，阻止他们影响这边的战局。 略微斟酌了一下，老头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第二个办法，原因无他，主要是想要赶在他们到来之前除掉傅子苓根本不可能。 按照对方的移动速度，留给老头儿他们的时间最多就两三分钟，这么点时间想要除掉傅子苓是根本不够的，而一旦对方的援军赶来，傅子苓还没有被消灭，两方会合，说不定就会产生什么变数，但上官陆英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承受不了任何变数了。让战局就这样平稳地推进下去最终取胜，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正道来说，都已是最好的结果。 另外老头儿他们在这边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就算离开也不会对局面产生什么影响，无非是傅子苓落败的时间往后推一点而已，相对于让事情出现无法掌控的变数，这无疑是很明智的选择。 想清楚了之后，五个老头儿相视一眼，便退出了战斗，接着迅速落回到地面上。 地面上的十多个人也同样感受到了敌方援军的到来，一群人当即商量起了对策，随后由蜀山掌门老头儿开始作战斗调配。 对方有七支队伍，每支队伍十人左右，也就是七十人左右，总人数上这边绰绰有余，老头儿他们并不担心，主要是领队的人。 敌方队伍每支至少由三到四个凝丹期的高手带队，也就是说，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那边凝丹期的高手数量可能逼近三十人！但老头儿他们这边，算上各门派前来支援的掌门和长老，凝丹期以上高手的总共也就二十二个，如果都用三人带队的话数量倒是基本刚好，但老头儿不敢冒这个险，可四人队人数又严重不足。 斟酌了下，老头儿最终采用了三个四人队和三个三人队的组合，把二十一个人分成六队，再由他们分别带领一支二代和三代弟子去拦截六支敌方援军。 剩下的一支敌军则由老头儿一个人带领弟子前去拦截，蜀山掌门老头儿是丹成期的境界，以一己之力对四个凝丹期的魔头，问题应该也不大。 第二十二章赴死 三支三人队里面，有一队由全真教、昆仑派和崆峒派三派掌门共同组成，前来支援的几大门派中，只有他们三派都没有长老前来，在分组的时候他们先是窃窃私语了一阵，随后便主动请求组成了一队。 这三个家伙此前在持续了许久的战争中一直没有过任何动静，当众人几次飞身而起前往空中支援的时候，他们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没挪过窝，一直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的三人这会儿却显得有些积极起来，让老头儿不禁有些疑惑，但他也没想太多，直接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这三人随后带了一支二代弟子和三代弟子组成的十人小队，朝着西南方疾驰而去了。 二十二个老头儿分成七支队伍，各自带着一队弟子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蜀山掌门老头儿是最后离开的，他的队伍朝着东南方向出发，大约飞出两里地之后，就跟敌方的一支援军正面相遇了。 对方是一支十一人小队，由四个凝丹期的高手带队，其余七人虽然实力不到凝丹期，但也都是颇为不俗的高手。 两支队伍相遇后，双方连一句场面话都没说便直接开战。老头儿以远高于对方领队的实力正面迎战那四个凝丹期的高手，其余人等则跟对方队伍里剩下的七个人缠斗了起来，场面一时间混乱异常。 其余六支队伍那边碰到的状况也差不多，七支营救傅子苓的小队成功被老头儿他们拦截住，短时间来看他们是无法前往主战场提供援助了。 傅子苓的脸色自老头儿们离开的时候就变得冷下来，他自然知道后者是去拦截他的援军去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没有援军的帮助他不可能从上官陆英的手中逃脱。 上官陆英虽然此刻状态也不佳，但他浑身沸腾的灵力依然十分雄厚，高出傅子苓一大截，要不是因为身体上的拖累，这场战斗早已结束。但即便晚一点，最后的结果估计也还是一样的。 傅子苓这会儿已没了之前的那股狠劲儿，长时间的战斗加上负伤，导致现在他不得不面对着灵力枯竭和体力不支的双重困境。只见他此刻神色冷如寒冰，面对上官陆英的攻击，只能艰难地防守，若没有外力的帮助，估计他在后者手上已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怎么，不准备再奋力反抗一下了吗……”上官陆英一边进攻，一边喘着粗气，语气仿佛是在跟人聊天一般地问到，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上官陆英此刻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冷汗已连成一片，晶莹的汗珠凝聚在眉梢映着残阳的余晖，宛如一颗血色的琥珀。这会儿，他喘息的样子已经明显有些吃力了，显然他自己的状况也不太好，但除掉傅子苓还是够了。 后者听到上官陆英的话只是咬了下牙，并没有理会。 上官陆英也不在意，笑了下又接着道：“你实力真的很强……我想其实在冲破封印出来的时候你就只剩不到三成的灵力了吧，如果不是占了这个便宜，我今天绝对不可能赢你……” 上官陆英一边说着，手上的攻势却还不停。傅子苓艰难挡下一击，语气并不友善地，终于开口道：“我以为你应该不太喜欢跟人聊天……” “以前总是想着自己时间还很多，更希望多做一些有用的事，而把这种闲谈留到风烛残年再去跟朋友闲叙，但现在时间不多了，就想多说点。”上官陆英笑道。 傅子苓闻言忽然怒火中烧，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句话：“你本来可以活下去！” 上官陆英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傅子苓低声问了句。 前者愣了下，答到：“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放你出去无辜之人会死，我不能任由那样的事情发生。” 傅子苓闻言神情极为不甘地凝视着上官陆英，似乎想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然而后者如星辰般的双眸中只有无边的平静和淡然。 “你觉得比起你说的那些蝼蚁而言，我更应该死？”傅子苓不甘且不屑地问。 上官陆英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抚平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冷下来，回答道：“他们没想伤害你，他们没想伤害任何人……你觉得比起你而言，他们更应该死？” “铛～” 傅子苓忽然全力一击，猛地格开了上官陆英的剑，战斗在一瞬间停了下来。然后只见傅子苓力竭似的喘息着，接着笑了起来，说到：“他们没伤害过任何人？抢劫、偷窃、战争……从这些蝼蚁们诞生之初至今的千万年间，他们什么时候停止过为了这些无聊的贪念杀戮？死在他们自己手上的人是我杀死的千万倍，而我，为了复兴一个伟大的时代！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代价，你就觉得我应该死？” 傅子苓说这些话时表情极尽疯狂，上官陆英听完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并且疑惑地问到：“复兴一个伟大的时代……是什么意思……” 前者闻言又露出了那种深藏着疯狂的笑容，但并没有就上官陆英的问题做出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上官陆英在傅子苓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让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冷得接近冰点。上官陆英面色苍白如纸，喘息粗重如牛，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凝重地看着傅子苓，浑身灵力似浪涛般汹涌流转，手中长剑慢慢握紧…… 傅子苓眼神同样冷如寒霜，脸色有些苍白，喘息也同样变得粗重，唯一不同的是他浑身灵力几乎枯竭，也完全没有运转起来的迹象，似乎准备放弃抵抗了。 他们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这一击就是最后一击了，傅子苓已经再无力抵挡，除非有神迹降临，否则他必死无疑。 上官陆英灌注灵力于手中长剑，霎时间，剑身泛起点点荧光，接着他身形一动，便朝着傅子苓冲来。 后者眼中的光渐渐消失，一副淡然迎接死亡的神情。 第二十三章异变 上官陆英的利刃带着破空之声朝傅子苓胸口直刺而来，就在后者已经准备淡然赴死了的时候，远处忽然突生异变。 西南方向那一支前来营救傅子苓的小队，原本已被阻击队伍拦截下来，但此刻不知为何竟有四个实力强劲的高手突出了重围，正飞速朝这边赶来。 上官陆英和傅子苓二人显然都感受到了这四股突出重围的气息，前者对此似乎深感意外，神情凝滞一秒后双目一凛，手中长剑刺向傅子苓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而当傅子苓感受到这四股气息的时候，他濒死的眼神里忽然像是亮起了一道光，接着那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然后就连笑容也重新出现在他脸上。 “铿～” 本已准备赴死的人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猛地挥剑挡下了上官陆英的攻击。两剑相撞的那一刻，傅子苓张嘴吐出一大口血，但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么得意。 这一击过后，上官陆英的情况似乎也恶化了一些，他的脸色整个白了一度，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渗出来，喘息变得更像是快要接不上来了一样艰难。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敌人的援军马上就会赶到，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上官陆英知道如果此刻还不能拿下傅子苓，他就将彻底失去这个机会。 傅子苓似乎也看出了前者眼中必杀的决心，此刻只想活命的他决定拼死一搏，以攻为守。只见他眼神变得凶狠异常，浑身仅剩的一点灵力开始在筋脉中疾速运转，战场四周随之又开始风云涌动。 “血光斩！” 傅子苓狂喝一声，眼冒凶光，双手握剑在身前奋力一劈，一道三米多长仿佛划开了空间的腥红色剑气便迎面朝着上官陆英飞去。 后者眼神坚定不移，似乎无视那道剑气一般，接下来这一击他必须要拿下傅子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见他一手捏起法诀，与此同时精纯的灵力开始在他体内按照某种既定的路线运行起来，接着他轻喝一声：“四相诀！” 随着这一声轻喝，上官陆英咳出了一大口血，精纯的灵力穿行在他这具残破的身体中给他造成了严重的二次伤害，但此时此刻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咳出一口血之后，上官陆英又接着道：“……白虎·狰！” 当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上官陆英的身体四周突然迅速凝聚出一团白色的雾气，白雾将他包裹在其中，外形幻化成一只黑纹白底的巨大神虎，随后他身形一动，白色神虎便闪电般朝着傅子苓猛扑过去。 血光斩砍在白色神虎身上，后者只是身形稍稍一滞便又继续朝傅子苓扑来。 傅子苓虽然不甘，但也只是咬了下牙，对此毫无办法。神虎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慌忙中，他只能再次将剑横在身前防守。 傅子苓的剑刚刚举到身前白色神虎就扑了上来，战场中仿佛响起了一声虎啸，紧接着猛烈的气浪震荡开来，傅子苓仰头喷出一片血雾，两眼一黑，便从空中坠落下去…… 天空中，白色神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上官陆英双手持剑疲惫不堪的身影。此刻，他眼神涣散，呼吸沉重，身影似乎也有些摇摇欲坠，可见刚才那一招给他自身带来的伤害也不容小视。 傅子苓虽然重伤昏迷过去，但还尚有一口气在，上官陆英飞身俯冲下去，准备给他补上最后一剑。 这时，对方驰援而来的四个援军已经飞到了二十丈以内，上官陆英已经基本上能够看清对方的样子。 那是四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衣着样貌跟一般市井村夫无异，一个矮胖发福看着像是哪个米店的老板，一个高大魁梧像是某个码头扛包的工人，一个瘦高精干像是某间酒楼或茶馆的店小二，还有一个皮肤黝黑、身材佝偻仿佛是哪个刚从田间干完活儿赶过来的农夫。 这四个人的样子跟他们魔道高手的身份实在是不符，特别是看着他们御剑飞行的画面，更是让人觉得奇异。但上官陆英此刻却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他知道一旦这四个人赶到战场，凭他此刻的状况，就不可能再有机会剿灭傅子苓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在对方赶到之前完成这最后一剑。 上官陆英看着下方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傅子苓，后者一动不动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他感受到自己距离剿灭计划的成功已经近在咫尺，只要再在傅子苓的胸口轻轻刺上一剑，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他也知道那四个傅子苓的援军是不可能让他就这样轻易地成功的，就在他朝地面俯冲下去的时候，一柄飞剑正从西南方呼啸着驰来，刺向他的脖子，如果他分心去应付，速度就势必会慢下数秒，如此也就给了对方可能实施营救的时间，但置之不理的话他只怕会血溅当场，也就无力完成这最后一剑了。 上官陆英想到这里，一咬牙停下来，转身挥剑，“叮”一声格开了敌方袭来的飞剑，随后再次转回身去，将剑斜指向下方，口中喊到：“去！”随后一放手，手中长剑便自行射出，速度快如闪电，朝着地面上躺着的傅子苓胸膛疾驰而去。同时，上官陆英自己则因为没了支撑从空中垂直坠落下来。 赶来营救傅子苓的那些人这下全然没心思理会他了，几人同时从飞剑上一跃而起，接着都是一脚踢在飞剑剑柄顶端。随后三柄飞剑猛然加速向前冲去，准备去拦截上官陆英的剑。 战场中，四柄飞剑在与时间进行着追逐战，其中一柄从天而降，几乎垂直着从半空中朝地面俯冲下来，另外三柄剑则是水平贴地飞行，正从西南方向朝这边疾驰而来…… 正在向地面坠落的上官陆英和已率先落地的傅子苓援军等人此刻都紧张地关注着这一幕，最终到底是正道的剿灭计划成功还是魔道的营救计划成功，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终于，在上官陆英的剑即将刺进傅子苓胸口的那一刻，援军的飞剑赶到了，两剑相撞，几点火星亮起，上官陆英的剑被撞歪刺进了傅子苓的左胸，错开了心脏。 第二十四章逃脱 上官陆英看到这一幕，苍白的脸上神情极为不甘，落地之后他似乎还想再战，但身体只向前迈了一步，他却突然张嘴咳出一大口血，接着捂着胸口痛苦地蹲了下来…… 从西南方向飞速赶来的那四人此刻已然来到了傅子苓身旁，后者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模样狼狈，气息也微弱得很。四人中的那个身材矮胖打扮得像米店老板模样的男子随即蹲下，一手握住插在傅子苓胸口的长剑，二话不说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如潮水般从剑伤中汩汩涌出，接着只见那矮胖男子伸出另一只手迅速在伤口周围点了两下，血顿时便被止住。 随后胖子起身，换店小二和农夫模样的两个男子蹲下，只见他们一人拿起傅子苓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两人将其扛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举动上官陆英只能蹲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他的身体此刻已经不受控制了，不要说起身发动攻击，就连维持这样蹲着不倒下去都慢慢变得艰难。 眼看这边情势不对，四个浑身妖气冲天的人进入战场，担心上官陆英安危的上官白芷和程映雪两人从远处冲了过来。 看到他们两个女孩子朝战场中心奔去，附近其他人虽然有些畏惧那四个气息很强的魔道高手，但犹豫了一下也不甘示弱地发起冲锋。 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小撮人动起来之后，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加入其行列，不一会儿，在上官白芷和程映雪的带领下，围在远处的所有人都朝战场中心上官陆英他们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一阵气势浪滔天的山呼从四面八方传来，引得处在战场中心的几人不由都转头去看。那四个魔道高手救了人后显然已不打算逗留，看到众人冲来，他们直接踏上飞剑腾空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逃遁。 因为程映雪二人原本就不是打算来对付他们的，所以看见后者逃跑她们并没有去追，而是径直朝着上官陆英奔去。 见领头的人不追，队伍慢慢地就停了下来，众人望着那几个魔道高手越飞越远，不时面面相觑，但终究没有人敢带头追上去。 “兄长～” “陆英师叔～” 上官白芷和程映雪奔至上官陆英身旁蹲下，两个妮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噙满了泪水。 后者看到她们过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暖心的笑容，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程映雪的脑袋，然后看向上官白芷，虚弱的声音道：“对不起……” …… …… 救走了傅子苓的那四个魔道高手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朝天上放出了一束焰火，此时太阳已落下山头，夜色渐浓，焰火炸开之后方圆数里都清晰可见。 蜀山掌门老头儿本来正跟另外几个魔道高手在苦战，结果焰火亮起之后，那几个魔道高手忽然停止了攻击，迅速退出战斗带队撤离。 老头儿愣了一下，自然明白那焰火是他们撤退的信号，援救小队发出了撤退信号，说明傅子苓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被他们成功救走了。 老头儿想到这儿，立即转身朝着主战场的方向飞去一探究竟。 当他赶到那里的时候，众人正围成一圈静静地站着，气氛十分压抑。他径直飞了过去，只见在人群中央，上官白芷和程映雪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上官陆英倒在上官白芷的怀里，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老头儿表情一惊，赶忙降落，两步飞到几人身旁，然后蹲下将手按在上官陆英颈侧，感受到了后者一丝微弱的脉搏，他紧张的眼神里才算闪过一丝宽慰的光，但随即神情又变得更为急切起来，对众人道：“诸机堂弟子何在？” 此问一出，人群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几个蜀山弟子从人堆里走了出来，显然都是老头儿要找的诸机堂的弟子。 “快摆聚灵阵！”老头儿道。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随即手掌一翻，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几人手中各自多出来一枚鸡蛋大小的火红色水晶石。 诸机堂是蜀山剑宗内专门负责研究阵法的机构，凡堂内弟子每人至少须熟知三十种以上常规阵法的排布方式，且需要常年携带一颗布阵的灵石在身上。 众所周知，但凡阵法都有阵眼，根据阵法的功能及威力不同，阵眼可以由不同的东西组成。杀阵多由兵器充当阵眼，也有的是人，但除此之外，大多数阵法的阵眼都是由灵石组成。 灵石是一种对于修士来说极为珍贵的辅助性资源，它们几乎是具现化的灵力，里面蕴含着极其精纯的能量，充当阵眼只是其所有用途中极小的一部分，灵石的最珍贵用途，主要是它可以直接被修士吸收转化为灵力，以此大大提升修士的修炼速度。不过修真界传承万年来，还从没有出现过一个人能真正依靠单纯吸收灵石修炼达到成仙的目的，原因无它，主要是灵石的数量在修真界中实在是太稀缺了。 作为一种被所有修道中人争相抢夺的资源，灵石的主要产出矿脉在整个中原修真界仅仅只有两处，这两处矿脉都被江湖各大门派以比例分成的方式共同占据着，每年生产出的为数不多的灵石都会被全武林按照极为精细的比例瓜分，最后落到每个人手里的灵石都少得可怜。 蜀山是武林各门派中占分成比例最高的一派，有将近一成，但即便如此，灵石在蜀山也依旧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资源。基本上，除了诸机堂的弟子有职责需要以外，其他的普通弟子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灵石，因为灵石只对长老层进行供应，而且是只有在进行境界突破的时候才会供应。 像老头儿他们这样的年纪，每提升一次境界都极为不易，通常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迎来一次机会不说，而且晋升过程中还极有可能失败，所以为了顺利地抓住每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老头儿他们在晋升的时候都会使用灵石进行辅助，一次晋升可能会消耗掉二十到三十颗极品灵石都说不好。蜀山掌门老头儿从凝丹期晋升丹成期的过程用了三天，总共消耗掉了近四十块极品灵石，而蜀山每年能从分成中拿到的极品灵石的数量也就十多颗。 灵石的品次一般按照相同体积的情况下所蕴含的能量强度的不同划分，大致可以分为极品、上品、中品以及下品四个品次，而且品次不同的灵石所呈现出来的颜色也是有差异的，其中极品灵石通常呈翠绿色，上品呈绿色，中品红色，下品则是橙色或黄色。 第二十五章聚灵阵 此刻诸机堂的几个弟子手上拿的都是红色的中品灵石，这也是蜀山给诸机堂弟子们发放灵石的标准配置。 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些弟子已经在上官陆英身体四周布下了一个形状繁复的奇异阵法，那阵法仿佛带有生机，成型之后竟散发出一股活物才会有的生气，像是一个生命系统。 上官陆英的身体状况本来正在迅速恶化，嘴唇褪去了血色，脉搏几乎停止，心跳更像是要没有力气了一样虚弱，但阵法运行起来之后，随着那丝丝生气不断地注入到他体内，恶化的情况瞬间停了下来，并渐渐有所好转。 聚灵阵是通常战斗中修士们用来紧急处理伤员的一种常用阵法，此阵法疗伤效果并不显著，但奇特之处在于它对人的身体机能有极好的保护作用。无论伤者伤情有多严重身体有多虚弱，只要进入阵中，情况必能稳定下来，维持在他进入阵中的那一刻不再恶化，哪怕是他只剩一口气进去，这一口气也永远不会断，直到阵法停止运转或者伤者得到救助为止。 但，此前还从来没有人将碎丹之后垂死的人放进来过，毕竟这种情况实在特殊。一来真正在战斗中碎丹的人很少，可能几千年才出现那么一两个。二来，古籍中有记载，碎丹者身死魂灭是无法避免的，也就是说对于碎丹之人而言，死亡的结局根本无法改变，灵石又是如此珍贵的一种资源，基本没有人会愿意用来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言归正传，实际上，在阵法成型之前，老头儿也不确定是不是对上官陆英这种情况有用，但见此时阵法运行了一会儿之后后者的状况显然好了一些，就知道也是有用的。 这会儿，上官陆英原本如游丝般断断续续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下来，虽然吐气还是很微弱，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后继乏力似乎随时都要断掉的样子，而且就连嘴唇也恢复了点血色。 互相搀扶着站在一旁的上官白芷跟程映雪见状，都惊喜得破涕为笑，但，上官陆英的气色恢复了一些之后，情况也就没有继续再好转了，整体维持在一息尚存但依旧昏迷的状态，这便是聚灵阵的最大作用。 蜀山掌门老头儿站在一旁看着，神情也不禁放松了些。 远处，六支队伍从四面八方御剑驰来，之前赶去拦截傅子苓援军的七支小队，除了早先就已回来的蜀山掌门老头儿那一队，剩下的此刻也都已折返。 大概两分钟后，一队先行抵达，领队的是三个蜀山长老，几人隔着老远就注意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上官陆英，落地便急匆匆地问到：“怎么样？陆英的情况如何？” 掌门老头儿在旁边闻言沉声道：“……不太好，但命暂时是保住了。” 那几个老头儿听到这话在一旁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神情复杂以极。 “傅子苓呢，死了吗？”刚才说话的那个长老又开口问道。 众人皆是沉默无语，话说他们实际也不清楚傅子苓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毕竟那四个魔道高手将人带走的时候他们还距离甚远，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傅子苓是死是活。 这时还是蜀山掌门老头儿开口回答到：“应该是没死，人被他们带走了，死了的话他们把他带走也没意义。” “唉……” 前者闻言叹了口气，看着上官陆英，颇有些为后者感到不值的样子。 他们说话这功夫，其他几支队伍也在陆续抵达，两句话说完，最后一支小队正好回来了。 最后到达的那支队伍是全真教、昆仑派和崆峒派三派掌门带领的那一队，领队的三人看起来像是受了伤，脸色泛白嘴角还挂着血痕，显然是在战斗中吃了亏，虽然现在天色已暗，但灵力灌注之下修士的眼睛非常人可比，即使深处黑暗中也依然可以看得清楚。 三人落地时蜀山掌门老头儿都不禁朝这边看过来，老头儿神色微重且目光颇有深意，但并没有说什么或怎么样，随即便又将视线移开，重新看向地上的上官陆英。 聚灵阵对能量的消耗非常大，红色的灵石最多撑不过半个时辰，上官陆英现在全靠这阵法在续命，一旦灵石能量耗尽，阵法停止运转，那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此刻这里已经没有灵石储备，老头儿知道必须要尽快把他带回蜀山，于是跟众人匆匆交待了两句，就准备带着上官陆英撤了。 今日一战众人多有损耗，老头儿让大家先行回去休养生息。傅子苓逃脱已是不争的事实，今后不论是福是祸武林都必然要共同面对，具体的应对之策待众人休养生息之后，老头儿说再一起做商议。 此言一出，武当派的掌门和长老便率先从人群中走出来，跟众人拱手道了声告辞，接着转身御剑离去。 然后是华山派，紧随其后，也是道了声告辞便御剑腾空……接着各门各派的掌门、弟子都开始陆续离去，黑夜中，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作鸟兽散。 全真教、昆仑派和崆峒派三派掌门拱手告辞时老头儿又凝视了他们一眼。之前突破重围来到战场上救走了傅子苓的那几个魔道高手，他们来自西南方向，而这三人正是当时领队在西南方向负责拦截的人。 一开始，感受到那四个突出重围的妖人气息时，老头儿心中甚是不解，毕竟那时按照时间来推算，他们应该才刚跟前去拦截的队伍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双方的实力差距又不是很悬殊，怎么可能瞬间就被他们突破了防线…… 后来转念一想，前去拦截这一队的是全真教和昆仑派掌门他们一伙儿，老头儿明白了什么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全真昆仑等门派的狼子野心前者一直是知道的，之前他们试图阻止蜀山的剿灭计划施行在降魔殿剑拔弩张的时候前者也亲身在场，但最终他们毕竟也是一起加入了这个计划。 老头儿一直以为他们是多少还有一点身为武林正道的应有的责任与担当才会选择加入，所以才信任他们。 最关键的是，这一战直接关乎傅子苓是否会逃脱，影响着全武林的共同命运，兹事体大，老头儿觉得他们就算平日里再糊涂，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犯浑，可终没想到，他们竟会为了看蜀山的笑话，放任傅子苓被魔道救走，还演这一出受伤的戏码出来，欲盖弥彰！ 老头儿目视着这三个人御剑消失在夜空中一言不发，随后回转头去，看了一眼上官陆英，跟另外几个站在身旁的老头儿道：“走吧，这几块石头怕是撑不了多久，先把陆英带回山上再说。” “嗯”“嗯”“…” 那几个长老闻声点头，随后只见从中走出来三个人，跟掌门老头儿一起，四人分别站在上官陆英身体前后左右四个方位，然后只听他们轻喝一声，双臂交叉在身前呈九十度，右手呈双指搭于左手之上，同时嘴里喝到：“起！” 紧接着就见上官陆英身体四周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然后“轰”地一声从大块的地面上分离了出来，漂浮在四人中间。 第二十六章又一天才 “告辞。” 老头儿跟周围还没走的另外几个门派掌门道了别，接着大袖一甩，一柄长剑自袖中飞出，在空中绕了一圈之后悬停在老头儿脚边不远的位置，前者踏上飞剑，便带头领着蜀山众人从战场离去。 蜀山众人走后，场上的人数瞬间少了一半，剩下的人在互相道别之后也就陆续都离去了。 天山这一趟总共派了十多个高手前来助战，除了雷峪庭和一名长老之外，还有齐白术等十多个二代弟子，一行人人数众多，此时天色已晚，天山路途又遥远，老头儿考虑到他们人多不便赶路，因此邀请他们今晚暂住蜀山，等明天天亮再走。 天山众人欣然答应，刚才蜀山的队伍走时，他们便跟着一起离去了。双方人数加在一起足有四五十人，聚成一团御剑穿行在夜空中，宛如一片黑压压的快速移动的雨云。 河西镇距离蜀山不是很远，众人飞了大约一刻钟就已然能看到山门里通明的灯火，接着再一会儿，就进了蜀山剑宗的大门。 进门之后老头儿直接带着他们飞到正殿门前的广场上，落地便吩咐弟子去给天山众人分配客房，然后自己和另外几个长老则带着上官陆英进入大殿。 …… 半个时辰后，蜀山剑宗大殿之内。 宽敞的空间里差不多站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屋子正中央是上官陆英，前者静静地躺在一张高台上，高台周围布了一个聚灵阵，先前的阵法中的那些灵石能量早已耗尽，此刻这里已经换成了十二颗散发着微微冷光的翠绿色极品灵石，这些灵石的能量跟之前那些橙色的比起来高出数十倍，支撑聚灵阵运行个一两天不成问题。 蜀山众长老、上官陆英的师傅、上官白芷和程映雪等人此刻正围站在高台四周，看着躺在台上的上官陆英，一个个神情复杂，气氛颇为沉重。 天山一行人的住处这会儿都已安排妥当，雷峪庭和齐白术便也来到大殿看望，他们站在人群外围，脸上神色也是同样的沉重。 场面静了好一会儿，众人皆一言不发，直到掌门老头儿开口。只见老头儿斟酌了一番，对身旁的另一个长老说道：“老何，接下来一段时间门派内的事务麻烦你来打理一下，我明天要去趟蓬莱……” 修真界自古以来有中原、西域、北境、南疆以及东海等五大板块的划分，五大板块在修真一脉上同根同源，但又因其地理及人文环境的不同，于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各自独特的修真流派，五大流派都差异明显且各有所长，例如西域流派善用奇门巧技，南疆则善用蛊毒巫术，北境修真道法刚猛善用法器，中原修真则讲求阴阳调和善内息之术。 而东海，也叫作蓬莱，它这一流派最擅长的乃是炼丹术。 作为自古以来五大流派之一的东海，它实际上是一座漂浮在东海中央的小岛，也叫蓬莱岛，蓬莱岛面积不足中原疆域的十分之一，却一直在武林中拥有着崇高的地位，就是因为蓬莱人首屈一指的炼丹术。 武林中自古以来百分之八十的丹药都出自蓬莱岛，蓬莱出产的丹药不仅量大而且品质极高，无论是疗伤药还是益气进补的药都有极好的效果，其中又以前者最为出名。蓬莱岛的疗伤药不管向市场上投放多少都能一扫而空，部分丹药更可谓是有价无市。 传言中蓬莱岛有一种疗伤圣药名叫太虚丹，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古往今来前往蓬莱岛寻求此药的人数不胜数，但从未听说有谁成功过。 世间对于此药存在与否的真实性众说纷纭，普遍则认为存在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但不管有多小，只要能为上官陆英换来一线生机，此刻老头儿都愿意为之一试。 虽说古籍中记载过碎丹之人身死魂灭不可阻止，但若世间真的有太虚丹这等奇药，连死人和白骨尚能救活，那救上官陆英自然也应该不在话下。老头儿已然决定，只要太虚丹确确实实存在，则即便耗尽蜀山万年来的灵石积蓄也要求来一颗 老头儿的想法此刻在场的人自然也都知道，那被他称作老何的长老此刻正看着他，道：“大战刚过，傅子苓又逃脱，过几日武林上下怕是还要举行议事商讨对策，正是需要你坐镇的时候，老三，我看你这个时候还是留在门中比较好，蓬莱还是我去吧。” “让我去吧！” 何姓长老的话还没说完，上官白芷忽然在一旁出声道，两个老头儿闻言同时朝她这边看过来，只见后者满面恳切，继续央求道：“大师公，三师公，让我去吧！” 前者见她这样，知道他们兄妹手足情深，现在上官陆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小丫头心里不好受，想要亲自为兄长做些事情。 被称作大师公的何姓长老闻言想了想，转过头来对蜀山掌门道：“老三，依我看让芷儿去也好，一来是成全他们兄妹俩之间的一番情义，二来姑娘家过去说不定比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好说话些，你看如何。” 老头儿闻言思索了下，点头道：“嗯，也好……”说着看向上官白芷，正准备开口叮嘱她两句，一旁程映雪那丫头却又嚷起来：“师爷，我也要去！让我一起去吧！” 那丫头眼圈红红的，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坚毅，两个老头儿见状，双双都是有些发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旁边一个看着年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开口对程映雪道：“不许胡闹映雪！” 男子的语气爱护中又带着些许严厉，仿佛是一位慈父在教育淘气的女儿一般。 程映雪闻言看着男子道：“我没有胡闹师傅，我要去！” 前者见那丫头跟自己顶嘴，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道：“你白芷师叔去蓬莱是为了求药给你陆英师叔疗伤的，不是出去玩，需要速去速回，不能耽误！” “我知道！”程映雪倔强道。 前者见她那倔模样，不禁感觉有些好笑，但又不能真的笑出来，只能无奈反问到：“知道你还要去？你又不会御剑，要你白芷师叔带着你，赶路的速度都会慢一半！” 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程映雪乘的就是上官白芷的飞剑，其他人都是单乘剑，只有她们是两人乘，之所以刚刚她们能跟上大家的速度，是因为众人那时候并不是很赶时间，飞得都不算特别快，但如果是全速运行的话，两人同乘的速度绝对要慢很多。 程映雪知道这些，却依旧是那倔强的样子，反驳道：“我会御剑！” 少女稚嫩且带着些意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众人闻声神情都是一愣，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不敢相信。男子更是露出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什么？” 那丫头赌着气似的，见大家都不信她，秀眉一蹙，转身从人堆里钻了出去，跑到门口一抬胳膊，手中白光一闪出现了一柄模样秀气的灵剑，接着只见她将灵剑朝空中一抛，脚下一个起跃，飞身落到剑上稳稳立住，然后就踩着飞剑在广场上兜起圈子来。 小丫头在御剑的时候偶尔会有些摇晃，但整体已经算很熟练了，显然她学会御剑已不是一天两天，看这游刃有余的神态，至少掌握了几个月了。 地上众人见状全都瞪大了眼睛，小丫头的师傅更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摆出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御剑之术在修真界中算是一门难度比较高的功法，按照普通修士的修炼速度，在三十岁左右能掌握它都算正常水准，蜀山目前还有不少二十五岁往后的三代弟子对御剑术都没找到一点头绪，像上官白芷这样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学会的已经算是少有的天才，而能在十几岁掌握这项功法的此前则只有上官陆英做到过。 掌门老头儿睁着昏黄的老眼看着这一幕，自言自语似的跟身旁的何长老道：“咱们老啦……” 对方同样是自言自语似的神态，回答：“老了好啊……” 第二十七章出发 程映雪在广场上空兜了三圈之后落回到地面，完全无视愣作一片的众人，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睛望着老头儿和她师傅的方向，目光满是恳切与期待。 男子这时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也将视线转到老头儿的方向，只见老头儿迎着程映雪期待的目光，轻轻顿首，应允道：“去吧……” 小丫头红着眼眶，闻言颇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谢谢师爷！” 关于此去蓬莱为上官陆英求药一行，老头儿随后针对一些琐碎的事情向上官白芷和程映雪二人叮嘱了一番，像是两个姑娘家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以及到了蓬莱跟当地人交流要注意什么之类的，内容细致入微，程映雪二人听得倒是很认真，旁人只觉枯燥无味，老头儿一开讲，众人便开始陆续请辞，不出半刻钟，在场的人就走了一大半，一刻钟后基本就都走光了，只剩下雷峪庭、齐白术和程映雪的师傅三人。 感觉在这儿待着也实在没意思了，那三人对视了一眼，双方一拱手，便也各自离去。 走在回住处的路上，齐白术跟雷峪庭闲聊道：“估计再过几年，蜀山又要出一个上官陆英这样的惊世奇才了，这些年轻人，真是让人压力颇大呀。” 后者闻言笑了笑，摇头道：“你呀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强的好胜心。” 齐白术笑道：“师傅你不是说过不管到什么年纪都要有斗志吗？” 雷峪庭闻言点点头，道：“不错，这是好事，你天资聪慧，又有此斗志，将来必能有所作为。”随后又语重心长道：“但你要记着，无论何时都须保持本心，我等修道之人，其根本意义还在于惩恶除邪，修炼只是手段，不是最终目的。” 齐白术闻言很认真的语气道：“是，弟子谨记。” 此时已至深夜，大殿门前的广场上，老头儿嘱咐完要说的话之后就让程映雪她们回去休息了，二人定好了明天上午出发，此去蓬莱路途遥遥，走之前她们必然还要准备一些细软，都要花时间，所以要抓紧时间休息。 第二天，程映雪跟上官白芷二人都是一早起来，穿衣洗漱完之后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将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清点完毕之后装进储物灵宝，二人就按约定去大殿门口集合了。 蜀山弟子在四代以上都会有发放佩剑和储物灵宝，五代弟子在升到四代以后会参加一个专门的授剑仪式，在仪式上由各自的师傅将佩剑发放到手，佩剑一经发放大多终生不会再换。 而储物灵宝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在升到四代以后，储物灵宝会按批拿到课室由每个人自行领取，四代弟子领到的都是最低级的储物戒指，升到三代以后会换成品次较高一点的储物戒指或者是手镯。储物灵宝可以更换多次，四代、三代、二代以及长老手上的品次都不一样，品次越高，里面的空间越大，程映雪此刻手上的这枚储物戒指里的空间估计只比抽屉大一点，上官白芷的则有箱子大小，蜀山目前品次最好的储物灵宝是老头儿手上的戒指，容量大概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不过对于程映雪这样的四代弟子来说，平常要用到储物灵宝的情况不多，有个抽屉大小的空间足够了。 秋日的晌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程映雪和上官白芷二人按照约定在大殿门口集合，后便朝着蜀山大门走去。 二人感情向来好，边走边聊，行了四五分钟，远远看到门口那儿聚集了一群孩子。 待她们走近之后发现那都是些年纪八九岁或十来岁的小娃娃，看衣着打扮应该是蜀山的五代弟子，旁边还有四个三代弟子领着他们，似乎是要下山，不知要做什么去。 “谷师兄，你们要带这些孩子去哪儿啊？” 上官白芷走到旁边站住脚，朝人群当中距她比较近的一个正低着头跟几个娃娃在嘱咐着什么的三代弟子问到。 那名弟子本没注意到上官白芷二人的到来，闻声抬起了头，看到前者，先是打了个招呼：“哦，是小师妹呀。”继而看了一眼众娃娃们说到：“这些孩子都是被掌门批准回家探亲的，我和赵师弟、钱师弟、孙师弟三人送他们下山去。” 说话这男子看着也是三十来岁，但因气质过于中正，说起话来不苟言笑，感觉上要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他便是卫锦文的师傅谷常青。 “谷师叔，孙师叔，钱师叔，赵师叔。”程映雪恭敬地跟几个男子打过招呼，后者闻声或是轻轻点头或是微笑回之。 上官白芷也跟赵、钱、孙三人点头示意打过招呼，随后扫了一眼那群娃娃们，有些疑惑道：“探亲？” 谷常青闻言正色回答：“昨日邪魔肆虐各地，我派治下三郡十六乡皆有无辜百姓伤亡，当中不乏有我蜀山弟子的家人，昨日夜间各地的弟子们将十六个乡镇内所有伤亡人员的名单全数清点了出来，名单于今日一早已送抵掌门手中，这些都是有家中亲人在伤亡名单中的孩子，掌门特意批假让他们回去探望，以尽尘俗孝道。” 上官白芷闻言神情一愣，随后看向那群娃娃，似是有些感同身受，眼神当中不无伤感。 程映雪闻言更是神色一滞地看向谷常青身前的几个娃娃，只见后者面前那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当中，卫锦文赫然在列。那小家伙此时正呆立在那儿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程映雪认识他大半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谷常青把该嘱咐的都跟娃娃们嘱咐完，准备停当后跟上官白芷客套了几句，便和赵、钱、孙三人带着娃娃们下山去了。 程映雪一直站在那儿目送着他们的队伍离开，视线聚集在卫锦文那个小家伙身上一动不动……待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完全消失在山间小路的拐角处之后，一旁，上官白芷才开口道：“……我们也走吧。” 程映雪闻声看向前者点了点头，二人便自山门那儿召出飞剑乘驭离去了。 第二十八章质问 蓬莱距离蜀山十分遥远，不仅隔着近万里的陆路，还隔着三千多里的大海。 上官白芷二人御剑飞行，速度虽说能达到日行千里，但去到蓬莱仍旧需要将近半个月，日夜兼程的话时间倒是可以缩短一半，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御剑飞行既消耗体力又消耗精神，没有足够的休息相结合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而行走江湖又处处危险，虽然上官白芷的实力放到俗世中已是顶尖高手的行列，但，如果不能随时保持着最佳状态的话，一旦偶遇什么突发事件之类的，只怕也会疲于应对，让两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多年外出执行任务的经验让上官白芷深知保存体力的重要性，因此在她的要求下，两人每日只在白天赶路，晚上无论精神如何都要休息。程映雪那丫头虽然急切地想要赶到蓬莱去求药，但上官白芷毕竟作为师叔，她的话小丫头也不敢不听。 启程第一天，她们白天一刻也没有休息，中午时程映雪在飞剑上吃了点干粮当午饭，上官白芷则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两人一直赶路到日落时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御剑从天上降落。 此时二人已经距离蜀山有千里之遥，附近也没有城镇或人家，一片荒野暮色之景，她们就落脚在一块空草地上过夜，以天为被地为床，程映雪睡了一晚，上官白芷则是打坐休息，第二天天亮二人便又继续启程赶路。 在上官白芷二人启程后的第三天，一场武林议事又在蜀山召开了。 这次议事的主题除了是要针对剿灭傅子苓一战失败的原因进行总结及吸取经验之外，更重要的也是要商议出今后的对策。 傅子苓是已经成功逃出来了，而且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虽说跟上官陆英的那一战他必然也是身受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对武林造成什么威胁，但只要他还活着伤总有痊愈的一天，等到了那一天，正道再无人能与之匹敌，只怕武林的气运也就尽了。 老头儿他们此次召开这个会议，另一个目的也就是希望尽快再联合全武林安排第二次围剿，趁着傅子苓短时间内重伤未愈还无力反击，将其彻底除掉。 会议照常被安排在降魔殿的议事厅里举行，屋内一张长桌，蜀山掌门老头儿坐在上位，桌边都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此时会议已进行了些许时候，这会儿天山掌门雷峪庭正在发言，只听他嗓音洪亮而沉稳道：“我认为，此次围剿傅子苓一役之所以失败，原因无非两点，第一是我方对傅子苓的实力预计错误，那魔头的实力比我方在战前预计的高出太多，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除此之外，第二个原因我认为则是武林上下在此役中没有做到铁板一块，我们的队伍当中有些人似乎并不希望我们赢。” 雷峪庭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斜对面的全真教和昆仑派掌门等人，道：“王道长，对于这一点，你们三人是否需要解释一下啊？” 雷峪庭之前说那番话的时候，这三个人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仿佛置身事外似的，却没想到前者会直接指名道姓，此刻王重明转过头来看着雷峪庭，一拍桌子，怒道：“姓雷的，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王某人故意不想让大家赢？” 雷峪庭闻言不置可否，继续发问：“当日在战场上，陆英贤侄为顾大局不惜舍身取义，碎丹一战，原本已有把握将傅子苓那魔头铲灭，紧要关头你放任四个魔道高手进场搅局，导致最终傅子苓被救走，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重明闻言冷哼一声道：“笑话，这有何可解释的？我三人以三敌四实力不济被打伤，那四个魔头是在将我们打伤后才冲进战场的，岂能由我左右得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放任他们进场？雷掌门也是一把年纪位高权重之人，说话可不能当儿戏，开口之前须要好好掂量掂量，倘若蓄意抹黑挑起纷争，我全真教可不怕你蜀山！” 王重明的语气跟神态都充满了**味，雷峪庭却完全不受其影响，淡然继续道：“敌方高手虽有四人，但其中有三个气息均在你们之下，即便是以四打三，但在双方实力差距并不悬殊的情况下，鄙人倒是好奇，对方是如何能在短短几个照面的时间内将你们三人全数击败的？” 面对雷峪庭的质问，那三人中全程只有王重明在回话，另外两个人则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不吭声，也不理会。这时当前者问出上面那个问题时，只见王重明一脸不屑的表情又开口了，随意敷衍道：“那些魔头阴险狡猾，我等大意之下一时不察便被对方找到机会打伤了，这般不行吗！” 雷峪庭闻言表情无丝毫变化，继续开口道：“王道长既然始终坚持说自己等人是被打伤了，所以才会让那几个魔道妖人有机可乘，那雷某人也不能不信，但这才三天时间过去，几位的气色看起来已是恢复如常，可见当日所受的不过是些皮外伤，让雷某不得不感叹，那些魔头出手倒是挺有分寸。” 雷峪庭这一番话语气不无讽刺，后者听了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无可反驳，便也没说什么。 随后雷峪庭又继续：“剿灭傅子苓一战关乎天下苍生之生死存亡，我等皆为武林正道力量的中流砥柱，当抱着为天下苍生抛头颅洒热血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此役取胜，可你三人却因为一点皮肉之伤就将胜果拱手丢弃，于情于理是否都应该给武林一个解释啊？” “姓雷的！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王重明一拍桌子怒道，随后继续：“难道说一定要让我们三人死在战场上你才满意？你这究竟是何居心？我早知道你看我全真教不惯，若要挑衅你便直说，我全真奉陪到底！”王重明厉声呼喝，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雷峪庭似乎还要继续回怼，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蜀山掌门老头儿开口打断：“二位掌门稍安勿躁，我们今日举行此次议事目的并非是要讨论谁的过错，剿灭计划失败傅子苓逃脱已成定局，事已至此，再去争论谁对谁错已无任何意义，只能徒增内耗。当务之急，应是武林上下一心，迅速展开对傅子苓的搜查行动，进行第二次围剿，集中全力务必在其伤愈之前将其剿灭，方是应对之策！” 老头儿的话不无道理，雷峪庭闻言便作势收声不准备再争论下去，王重明见状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纠缠。 其实关于当日战场上王重明他们三人的所作所为，老头儿自己原本也是打算质问一番的，毕竟上官陆英为那一战赌上了性命，却因为他们三人的所作所为导致最终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若不让他们给个说法，怎么对得起上官陆英的牺牲？ 但没想到老头儿自己还没说到这个话题，向来为人耿直的天山派掌门就先问了出来。 原本老头儿也是想听听王重明他们对于这件事会作何解释的，但没想到后者胡搅蛮缠，完全不讲道理，不仅不准备解释，还企图引战转移视线。眼看着议事厅里的气氛被他弄得剑拔弩张，完全就要跟议事主题相背离了，如果老头儿再不出面制止，只怕今日的议事都要被他搞砸，那就得不偿失了。 老头儿虽然也想为上官陆英讨个说法，但身为武林的主事之人，他不得不总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做出让步。 第二十九章进行 雷峪庭和王重明两人收声之后，议事厅中便无人再说话了，老头儿见没有人再发言，便主持道：“关于此前一役失败的原因及教训，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和见解，在此我就不多做赘述了。今日议事的最主要目的，还是想跟各位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老头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当日一战，虽说傅子苓必然是身受重伤，但他终究已经逃脱，此魔头实力已突破离境期，若待他伤势恢复，我们哪怕集结起当今武林全部的力量也再难与之抗衡，到那时，正道无疑将会面临一场灾难，好在在那魔头伤愈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能将其剿灭，当务之急，是找出他的下落。” “这三天来，我已将蜀山所有当日在河西镇及周边几个乡镇范围内驻点的弟子都叫过来询问了一遍，得知，在当日战斗结束后，部分处于河东镇，南兴镇，北山镇和五水镇的弟子曾在各自身处的镇子附近感受到过那几支魔道妖人队伍的气息，其中南兴镇出现过两支，其余各乡镇各出现过一支，也就是说战斗结束之后对方总共有五支队伍在以上几个乡镇出现过，还有两支队伍暂时则不知去向。” “傅子苓在被救走时气息已极其微弱，我们无法感知，因此也无法判断他是否在那五支已露头的队伍当中，不过按照当时救了他的那几个魔道妖人逃走的方向推断，他应该是身在南兴镇附近出现的那两支队伍当中之一。” “五支露头的队伍的气息最后都在各自出现的镇子附近消失，目前去向也已不明，想必是有意收敛气息，混入了村民当中隐藏自身。这些妖人常年藏身于市井村民中间，早已习惯于此，衣着样貌行为举止皆与寻常村民无二致，他们若有意收敛气息混入众人当中，必然令人极难分辨，也会让我们搜寻他们变得艰难许多，但同时这也对我们有些益处，他们想要装作村民来隐掩藏自身，便不能运气施展轻功或者御剑，赶路只能以步行或车马代之，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行进速度不快，就算全程驾车马，带着一个伤者，脚程不辍，日夜兼行一天也行不出二百里。” “战斗结束那晚我便画出了傅子苓的画像，之后又让人临摹了百来张，两日前我已派出弟子带着画像前往南兴镇方圆三百里外的几大城镇，联合世俗官府对这一片区域进行封锁。封锁范围内大小进出要道全部设卡，对出去的人员进行逐一排查，排查至今，仍未见到有疑似魔道妖人的队伍离开，因此基本可以确定目前那些妖人还在南兴镇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藏匿着，虽然具体不知藏在何处，但只要我们继续排查下去就必然能找出他们的下落。” 老头儿说到这儿又停了一下，然后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单凭我蜀山弟子的话只怕人手不够，方圆三百里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彻底搜查一遍没几千号人根本难以实现，目前我蜀山弟子总数不过八百，还要留下一部分镇守门派，能派出去的就五百人左右，跟所需之数相距甚远，因此还望在座的各位掌门能借些人手……” “古掌门何须言借，对付傅子苓事关天下苍生存亡，乃是武林正道共同的责任，我等虽力量微弱不及蜀山半分，但也愿为除魔卫道出一份绵薄之力！”老头儿说完桌边某个门派的掌门开口道，众人听他此言纷纷点头，皆表示义不容辞。 老头儿言谢了一番，随后便开始给众人分配任务。 任务划分的过程比较简单，总共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在场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门派一大半都被老头儿点到了名，就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不入流小门派都在其中，却始终不见老头儿点全真昆仑和崆峒派的名字。 那三派的掌门人此刻脸色都难看得紧，但老头儿根本不管他们，自始至终都在从容地给其他门派掌门下达着任务。 待任务分配完毕之后，老头儿便直接主持结束了当日的议事，从议事厅离开的时候王重明等三人沉默异常，一个个脸色就跟吃了钉子一样难看…… 当天下午，在会议上被分配到任务的那些门派就开始有弟子赶过来了，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所有门派的人员才全部到齐，至此，各门各派增援过来的弟子人数已有千人，加上蜀弟子，总共一千五百人左右，对傅子苓他们的搜查行动也就在第二天下午全面展开了。 这一次行动虽说没有之前剿灭计划那样规模巨大，但因为一举一动全都摆在明面上，所以造成的影响反倒比第一次大得多。 人们看到平日里不太多见的“上仙”突然一下子扎堆聚集到这世俗之地，而且又是搞封路又是搞排查的，不免就开始议论纷纷，结合起前段时间各地出现的妖魔肆虐的怪事，一时间各种流言层出不穷…… 上官白芷和程映雪二人启程以后连续在野外住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傍晚的时候，两人在天黑之前落地在了一座小城镇附近。 那是一座不大的镇子，总共估计就百十来户人家，规模比蜀山脚下的镇子还小些。程映雪她们进城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小镇的街道上行人不多。深秋时节，傍晚，夕阳映得天边一片绯红，她们在街道上步行着，走进了路边的一间小客栈。 小镇看上去不像是会常有外人来的样子，客栈的生意应该也比较冷清，她们两人走进去的时候大堂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桌椅都静静地空摆着，柜台后面，一个年轻的店小二正在打扫货架，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应该是掌柜的，则在一旁算账。 上官白芷和程映雪二人走进店里的时候那两个人都没发现，前者直接缓步走到柜台前，将一个小金锭子放在台面上，开口道：“掌柜的，两间上房。” 就像前面说的，小镇通常一个月也难见到几个客人，更别说是出手阔绰的，还是两个如谪仙一般出尘脱俗的女子，虽说程映雪年纪小了些，但从模样和身段已然能看出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那掌柜的闻声抬起头来，愣了三五秒，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然后连连称是，赶忙收了钱拿下两张天字一号房的房牌，让一旁同样愣得出神的店小二带着她们去了房间。 第三十章妖物作乱 小镇的夜晚格外宁静，连续三天夜宿荒野的经历让此刻躺在客栈床上的程映雪感觉到别样的踏实，这一晚她睡得甚是香甜。 第二天起床后，上官白芷计划两人在镇子里待到午时再出发。启程以来程映雪那小丫头一直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她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补充营养尤为重要，但这段时间一日三餐却都只能以干粮为食，营养肯定是跟不上的，现在好不容易赶到了城镇，上官白芷自然准备给她补一下，陪那小丫头一起吃一顿像样的早饭，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然后上午的话，上官白芷计划两人再在小镇里转转…… 之前四天小丫头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储物戒指里也所剩无几，前方路途还远，她们又没办法保证每天都能正好赶到城镇，所以吃完饭上午她们还得到镇子里去再买一些干粮，储备着。 像糕点和饼子之类容易存放的吃食客栈一般是不会出售的，只能到镇子里去找找看有没有点心铺。 上官白芷和程映雪二人的房间在二楼，一楼大堂是客栈吃饭的地方，她们起床梳洗完毕后从楼上下来，那时楼下已经坐了两桌客人。 “麻烦送两份早饭过来。” 客栈柜台前，上官白芷二人退了房牌，又放下一个小金锭子，跟掌柜的说到。 后者收起房牌重新挂好，却没收钱，笑着道：“姑娘不用再给钱了，你昨天付的钱已经绰绰有余了。”掌柜的说完将钱推了回去，然后直接吩咐店小二去准备饭菜。 上官白芷二人则从柜台前走开，在一旁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客栈里总共摆了五张桌子，这会儿只剩下两张空着的，除了上官白芷和程映雪她们那桌外，另外两桌客人有一桌是两个行脚商，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商贾模样，两人桌上放着包袱，正在喝酒聊天；还有一桌是五个年轻人，四男一女，大都二十五六岁，有一个年纪稍长些，看着三十出头，五人衣着皆潇洒飘逸，且都带着佩剑，应该是江湖人士。 上官白芷二人落座在那五个年轻人对面一桌，程映雪背对着那五个人坐着，上官白芷则坐在她对面。二人本来正一边等饭菜一边闲谈着，聊了两句，上官白芷忽然停了下来，视线看着程映雪身后，不说话了。 后者见此有些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对面那桌的五个人不知何时都将目光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四个男子看着她们的眼神中各自透露出不同程度的火热，唯一的那个女子眼中则是带着妒意和愠气。 见程映雪两人也朝他们看过来，双方对视了一秒，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等人的失礼，那五人中稍年长一些的那个男子干咳了一声，拱手朝上官白芷两人打了个招呼，开口道：“失礼……” 程映雪闻言没说话，转过头去看向上官白芷，只见后者面色淡然朝那男子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男子见上官白芷二人态度平和并没有责怪，便笑了下将手放下，又开口道：“我观二位姑娘内息沉稳，当是懂得运气之术，应该也是修行之人吧？不知来此可也是为了蒋家村之事？” 程映雪不明所以，看着上官白芷，后者表情不喜不怒，闻言轻轻皱起了秀眉，疑问的神情道：“蒋家村？” 见上官白芷的反应似乎是并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事，男子显得有些意外，刚要解释，旁边另一个年纪二十五岁样子的男的却率先开口了，十分热情的语气道：“梅南岭蒋家村闹妖怪，一个不到二百人口的小村子，半个月里死了上百号人，且都是死相恐怖宛若干尸，此事方圆百里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姑娘不知道？” 上官白芷闻言淡然回到：“我们只是从此处路过，并非本地人，昨日才来到这里。” “那就难怪了。”起先说话的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闻言说到，接着又继续：“看来姑娘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等五人本也是从数百里之外的揭云城而来，便是那里这件事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上官白芷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说话。 男子随即又道：“此处地理位置偏僻，寻常鲜有外人到此，我等本是江湖闲散之人，因听闻蒋家村有妖魔为祸作乱残害百姓，故而过来斩妖除魔，在此能碰到两位姑娘实属有幸……” 男子说完又一拱手，笑到：“不知姑娘此行是去往何方，可有急事……若不急着离开，与我们同往蒋家村一行如何？那妖怪为祸百姓多日，早该斩除，但此物我们尚未见到，不知实力高低，也不知单凭我们几个的力量能否将其剿灭，在此处碰到修行之人实属不易，若能得姑娘相助，我们也能多一分赢它的把握。” 上官白芷闻言思索了一下，道：“刚才你说揭云城距离此地不过几百里，那点苍派应该距离此地也不远，为何出了妖物作祟不去请他们帮忙，却要你们自行组织来抓妖？” “……姑娘有所不知，点苍派此刻已实无能力管这件事”男子说前面那番话时本毫不避讳，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似乎斟酌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堂中另外那桌客人，见后者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随后催动意念在他们和上官白芷那桌周围布下了一层无形的禁制，这才继续道：“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当地官府就派人前往点苍派求过援，但求援之事至今却一直迟迟没有进展……据我们所知，这是因为大约在半年前，点苍派忽然在短时间内将门中所有高手全部暗中调离了出去，去向不明且迟迟未归，所以当半个月前官府前去求援的时候，点苍派门中就只剩下一些低阶弟子在留守，想要抓妖根本无人可用……” 第三十一章吃饭 上官白芷听到这里思索了一下，男子说的半年前点苍派将门中高手全部调走这件事，按照时间节点来说，似乎对得上当时针对傅子苓的剿灭计划全面展开的时间，那这样说来，这些高手当时应该正是被调往了河西镇进行支援任务……想到这儿上官白芷不禁感觉有些意外，一来是点苍派竟毫不藏私，将门中高手全部派去支援剿灭计划，二来是对于点苍派的实力有些意外，因为当时他们派去支援的弟子其实也就不到二十个人，想不到已经是门内所有的高手…… 男子见上官白芷有些走神，知道她是在思考点苍派把高手全部调走的事，但他不知内情，还以为后者是困惑于此，于是解释道：“当时他们调走那些高手的时候行事十分隐蔽，所有人都做了乔装，且都是分批离去，起初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久而久之，江湖上的一些散修还是察觉到了蹊跷，后经多方打探，得知他们在半年前将门内所有高手全部秘密调往了岭南地区的一座小镇里，且在那里驻扎了半年之久，具体所为何事无人知晓……不仅如此，打探中我们还发现，不光是点苍派，江湖各大门派都在半年前的同一时间秘密调集了大量高手进驻到那座镇子，江湖传言，说此事跟千年前的血魔有关……” 男子的话刚说到这儿，跟他同桌的女子出声打断道：“青杉兄跟她说这些干嘛！她的身份我们尚且还不清楚，向她透露这些武林要事怕不妥吧！万一被她泄露了出去，岂不是要搞得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作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言，男子跟上官白芷说的无疑是多了些，这种过度的坦诚明显地给人一种别有用心的意味，同桌女子的质问让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热，但他随后轻咳了一声，还是耐心地化解尴尬道：“妖物面前，天下正道皆为一家，身份背景都是次要，不知道也无妨……而且我们现在担心人手不足，与人求助，自然要知无不言……” “我们何时担心过人手不足？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妖物我们除掉过不知几何，都是凭我们几个，何时曾要求助于外人过？我们的实力在揭云城早已是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便是跟点苍派伏虎堂的弟子比起来也不逞多让，怎么今日不过是去对付一个区区无名的妖怪，却要求助于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上官白芷虽然实际也有二十二岁，但看起来确实年轻些，只有十八九的样子，像刚出来闯荡江湖似的，也难怪那女子会以为她是初出茅庐，不过看那女子的神情，此番之所以会如此激动，显然不光是因为觉得她初出茅庐而已，前者说话时看着上官白芷的眼中散发着浓浓的嫉恨，明显是见上官白芷的容貌比自己好看从而产生了妒意。 而且作为五人中唯一的女性，女子此前早已习惯了无时无刻不处在众人注意力焦点的位置，可是刚刚上官白芷二人一出现，同桌四个男子便瞬间无视她了一般，齐刷刷地将注意力聚焦到后者身上去了，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她对后者恨得牙直痒痒，此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实际上男子也并未真的担心过他们对付妖物实力会不足，正如女子所说，他们几个虽然只是散修，没有名门大派的背景，但这些年打拼下来，也早已在揭云城小有名气，大大小小的妖物他们手刃过不知多少，这次不过是出了一个无名之妖，出发前男子只是抱着举手之劳的心态过来的，根本没把这个妖物放在心上过，而之所以嘴上跟上官白芷这样说，无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此刻被同桌女子揭穿，男子神情无比尴尬，脸上像火烧一样发烫。 上官白芷看出了男子的窘态，似是有意给后者台阶下，淡然开口道：“多谢道友告知此事，但我们此行尚有任务在身，不便在此久留，恐怕无法援手……” 上官白芷婉拒邀请，男子也知道她是在故意给自己台阶下，于是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是在下冒昧了……思虑不周，贸然相邀，还请勿怪。” 上官白芷闻言笑了下，道：“客气。” 前者见上官白芷态度始终大方友好，便也释然，笑着，再次拱手，说到：“在下郦阳蒋青杉，他日若姑娘来到揭云城，需要帮助的话只需在任意一家酒楼报上在下的名字，他们定会派人相助于你。” “多谢，记住了。”上官白芷闻言依旧是淡然笑着。 男子说完这番话，便将手放下不再作多言语，视线和注意力都收回到了自己那一桌的范围，两桌周围那层无形的禁制也被他悄然撤去……大约半刻钟后，店小二过来送饭菜了，几碟精致小菜和几碗清粥、一盘馒头被摆上桌，几人开始动筷饭桌边就再无人说话，只能听到轻微的碗筷撞碰的声音了。 因为下来得晚，男子那桌吃完了已经准备付账离去的时候上官白芷她们的饭菜才上桌。前者付完账朝门外走去，蒋青杉跟另一个先前跟上官白芷说过话的男子和她们打了个招呼道别，上官白芷微笑点头回应，程映雪也转头目送。 待得前者出了客栈走得远了，程映雪才转回头来，看着上官白芷，问道：“小师叔，我们真的不去看一下吗？有妖怪在村子里害人呢！而且听他们说的，情况好像还很严重的样子……” 后者这会儿正在不紧不慢地帮助店小二慢慢将饭菜摆上桌，闻言并未抬头，也未作答，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问到：“看清楚他们往哪边走了吗？” 程映雪闻言不明所以，但是点点头。 上官白芷见此轻轻“嗯”了一声，继而说到：“……先吃饭。” 程映雪闻言便明白了上官白芷的意思，于是又点点头，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第三十二章蒋家村 上官白芷吃饭偏向于细嚼慢咽，动作轻而舒缓，给人的观感极为淑雅；程映雪则可能因年纪尚小，或也是性格使然，吃起饭来毫无拘束，一手拿着个大馒头在啃，另一只手又拿着筷子往嘴里夹菜，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模样甚为可爱俏皮，上官白芷可能是早已习惯了她这幅吃相，坐在桌对面竟能一直像看不到一样若无其事。 等到她们两人吃完这顿早饭，时间已经是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了，程映雪那小妮子吃饭速度快，其实不到半刻钟的时候就结束了战斗，只是之后一直在等上官白芷。 她们二人吃完饭从客栈离开的时候，早先离去的蒋青杉一行五人已经赶到了蒋家村，身在蒋家村的村口了。 蒋家村是一座位于小镇南边大约七里开外位置的小村庄，全村总共八十来户人家，村子的整体样貌是一片分布得错落有致的矮小土房子群落。 蒋青杉他们五人先前从客栈离开后便一路南行，因为大多不会御剑，五人只能全都以轻功代步，几番辗转腾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赶到了蒋家村的位置。 他们现在就站在距离那片土房子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遥望着整座小村庄的轮廓，陷入沉思中。 小村子的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零零散散的几十间土房，一间挨着一间，连成片，这个年代的村庄基本都是此般模样。 一条灰黄的土路从村子中间穿过，自村头向里延伸，蜿蜒曲折，不知归处，青天白日下，整个村子的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死气沉沉地，让人莫名感觉到有些压抑，但是，除了安静一点之外，这村子似乎又跟普通的村庄没什么区别，几人此刻所在的位置离村子已经很近了，从这里观望村子里面，感受不到一丝妖气或是其他不寻常的气息存在。 然而，即便如此，蒋青杉还是面色凝重地跟身旁四人叮嘱了一句：“小心一点，见机行事。”，随后才带着头迈步朝村子里走去…… 众人沿着灰黄土路自村头一路走进来，发现所过之处路边其实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屋里大多都有人在，站在里面朝外头望，看见蒋青杉他们几个外来客的进入，这些人有的还特意从屋里走到门口来看，但他们似乎极为紧张，像是害怕从屋里出来一样，走到门口就停住，面露警惕地看着他们几个人，不敢靠近。 蒋青杉将视线朝周围扫视了一圈，不由感觉到有些奇怪，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村子里似乎完全看不到年轻人的身影，从进村到现在，那些路边的房子里面出来的不是老头儿就是老太太，年轻人一个都没有，小孩儿也见不到一个。 几人大约在村子里逛了半盏茶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到村子深处，这时，从不远处路边的一间房子中，一位老大爷走了出来，且慢慢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大爷看着年纪已有七八十岁，老态龙钟，身子微佝偻着，体态蹒跚，脚下的步子却很坚实，一步一步，缓缓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后者在路中间站定，目迎着老头儿的身影靠近。 老大爷走到几人近前，恭谨地作了个揖，道：“见过几位上仙……” 这个世界并不简单地遵循长幼尊卑之序，在这个世界中，修士的地位是超然于世外的，也就是说人们对于修士的尊崇是不受世俗长幼尊卑观念的束缚的，只要是身为修士，哪怕只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跟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者相比，在尊卑顺序上前者也是处于上位的。 因此在蒋青杉几人看来，他们是完全有资格受得起老大爷那一拜的，故此几人也没当回事。 蒋青杉淡然地“嗯”了一声，以示对老头儿见礼的回应，而后问到：“你可是本村的村长？” “是。”老者闻声恭敬回答：“老朽蒋福生，忝为蒋家村的现任族长……”而后又发问道:“敢问几位上仙到此是来除妖的吗？” 蒋青杉闻言点头，道：“正是，我等听闻有妖物残害百姓，故此特来降它。那妖物现在何处，你们可曾知道？可有了解到那是个什么怪物。” “回禀上仙，乡人愚钝，不曾弄明白那妖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者道，而后又继续：“但，那妖物此刻所在的位置我们却清楚。” 蒋青杉闻言点头，道：“好，可方便带我们过去？” “方便……只是那妖怪神通广大，几位上仙若要降它可须小心！”老者语重心长道。 五人中的女子闻言开口了，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多谢村长挂怀，但我等既来除妖，自然早有准备，况且我们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无需村长担心！” “那就好……”老者闻言放心地点点头，随后抬手跟五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引路，带着他们朝村里的某个方向往深处行去。 蒋家村的面积大概就五六里地见方，并不是很大，村长的脚程也不快，带着五人在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上慢行，一路上，边走蒋青杉一边不断地向老者询问关于那妖怪的详细信息，但老头儿似乎知道的也并不多，大部分问题回答不上来，只说那妖怪很厉害，言村里的年轻人都已经被妖怪害了，剩下他们一群老头老太太只怕也不能幸免云云。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想着逃出村去呢？哪怕出去做乞丐，也比在这儿等着被妖怪害死要强啊……”五人中那个之前跟上官白芷她们搭过话的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闻言对老头儿说到。 老者淡然回答：“不是没有人想过出逃，怪事刚开始在村里发生的时候就有人携家带口往村子外面跑，但出村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在几日后被人发现暴毙在村口的井边，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出逃了……” 男子听了老头儿的话，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第三十三章小路 老村长在前方无声带路，蒋青杉他们五人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悠闲聊天，完全没有那种即将要去跟妖怪厮杀的紧张感，可见艺高人胆大。 众人就这样在小路上走着，不知走了有多久，五人中的那个女子忽然察觉到有些异样，耸了耸鼻子像是在嗅着什么，柳眉微皱，对身旁的蒋青杉道：“有股花香，兄长闻到了吗？” 蒋青杉聚精会神的样子，点点头：“嗯，闻到了……”同时扫视了一眼天地间这一片萧瑟之景，道：“……不太对劲，小心些……” “嗯，知道。”女子面色郑重，闻言应道。 此时的季节已经是深秋，百花早已落尽，这村子里却还能飘出来花香，像是盛夏才会有的情景，显然不正常，联想到村里闹妖怪的事，这种异常大概率跟那妖怪脱不开干系。 其实这股香味在之前几人进村的位置就已经有了，只是当时味道很淡，几人没注意到，现在随着他们位置的深入，香味变得比之前浓郁了许多，他们才有所察觉。显然，他们距离花香的源头越来越近了，几人是跟着老村长往那妖怪所在的方向去的，却距离这花香的源头越来越近了，由此也可见这香味确实应该是跟那妖怪分不开关系的。 这时，五人都已经注意到这怪异之处了，气氛终于变得紧张了些，众人都不再闲聊了，凝神关注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无声赶路。 又走了一会儿，蒋青杉的眉头不觉慢慢皱了起来，村长老头儿只顾在前面默默引路，也不说到底还要多久能到，这蜿蜒曲折的小路也似乎永远没有个尽头，这村子原本并不大，几人在路上转了半天，然而前方却依旧看不出来还有多远，而且让蒋青杉感觉到有些不安的是，一行人走着走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烟霭一般地将周围的环境遮掩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这会儿明明是上午时分，晴空白日，气温渐渐升高，按理说应该正是雾气开始消散的时候，此处却一反常态开始起雾，显然有异，不消说又是那妖物的手笔。 其实就斩妖除魔来说，蒋青杉他们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各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倒不至于说碰到点什么反常的事就会担心害怕或是怎样。 而蒋青杉这会儿之所以会感觉到不安，是因为这次这样的状况确实在之前的经历中没有碰到过，倒不是说那些非比寻常的事情的具体呈现方式，而是说在那些异常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的情况下，那妖物却还没有露出来一点踪迹，甚至于到现在为止蒋青杉还连一点妖气都没有察觉到，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般来说，如果妖物想要让环境产生变化，它必然要通过施展妖法的方式来实现，而施展妖法就必然会产生妖气，妖法越强妖气越浓郁，但是现在，各种反常的事都出现了，妖气却一点都感受不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妖物的实力比较强，达到了某种境界，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收敛住妖气；二是根本没有妖怪，这一切都是人为的！ 显然第二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若是修士施法所为，那也必然会产生出灵力波动，但这个蒋青杉也没有感觉到…… 除非是普通人所为！但这个无异于痴人说梦了，且不说普通人要做到这些事难比登天，就算真有人能设计实现，其在实施的时候行踪也必然逃不出修士敏锐的感知，特别是在刚才雾气出现的时候，如果那现象是人为的，蒋青杉绝对会有所察觉，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因此那不可能是人造成的。 那就只剩下第一种可能性了，也就是说，这里不仅存在妖物，而且这个妖物有还有一定的实力，达到了某种境界，因此才能够在施用一些基础性的法术的时候收敛住妖气。 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个妖物具体强到什么程度了，总之是肯定比他们之前除掉过的那些妖物都要强就对了，蒋青杉神情凝重的如是想到。不过，因为这些年来他们跟妖物作战还从未有过败绩，蒋青杉对于此行前去除妖依然还是比较自信的。 “还有多远？”蒋青杉郑重其事的表情向老者发问。 队伍前方，村长的身影微微隐在雾气里，也没回头，闻声淡然开口道：“快了，就在前面……” 听了村长的回答，蒋青杉的眉头不曾舒展，反而皱得更深了些，他眼睛看着前者，神态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蒋青杉总觉得这村长这会儿表现得过于淡定了些，毕竟他们此去是前往一只穷凶极恶的妖魔之所在，不是去踏青，这村长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儿，此刻居然毫无惧意，就算是因为已经到了迟暮之年看淡了生死，也不应该神情如此平静，他刚刚说话时那语气，几乎可以说是平静到淡漠，像是在带众人去参观他家的鸡圈一样随意。 不过虽说对这个村长异常淡定的反应有些起疑，蒋青杉却没往心里去，虽然这老头儿表现得不太符合常理，但无论是从外表来看还是从气息上来判断，他都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蒋青杉将注意力从村长的身上移开，重新关注回周围的环境，几人继续赶路，又走了一会儿，空气中那一股香味变得越发浓郁了，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重。 这时，仅凭肉眼蒋青杉几乎已经看不到脚下的路面了，周围的同伴们虽然彼此相聚不远，但身影也都看不太真切，隔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 他们此刻距离那妖物越来越近，周围又大雾弥漫，一旦走散在这儿会相当麻烦，而且这雾气本身就来历不明，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暗含危险，因此众人还是走在一起比较好。 蒋青杉如是想着，转头对周围众人说道：“大家靠近一些，注意不要走散。” 他此话说出，却见周围几个同伴似乎都像没听见一样，依然隐在雾气里自顾自走着。 前者见此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还是没人应，蒋青杉感觉有些奇怪了，试探似的，叫了声旁边的一个同伴道：“舒城！” 对方应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蒋青杉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咯噔”一下，顿觉有异，遂也停下了脚步。 第三十四章现身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雾气弥漫中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蒋青杉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脸上那一抹木然且冷漠的表情，就好像中了邪的人一样，隔着氤氲的雾气显得阴鸷恐怖，看得人心头发毛。 “舒城，你怎么了……”蒋青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言语，且毫无预兆地，突然拔剑刺了过来！ 蒋青杉眼神一凛，惊道：“舒城！”似乎是想要叫醒对方，然而前者闻声不为所动，依然决绝地执剑刺过来，蒋青杉无奈，只能出剑去挡。 二人相隔不过咫尺，双方对招很快，两剑眨眼间便撞在了一起。兵刃相交，想象中应该传出的金铁交鸣声却并没有响起，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被蒋青杉称作“舒城”的男子，在两剑相撞的一瞬间，男子连同他的剑一起忽然化作一缕白雾，消散了，像是虚影般一闪而逝。 蒋青杉被眼前这一幕震得有些愣了，不知所措，转头四顾，周围确实已经没了名为“舒城”的男子的身影，放出神识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就好像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蒋青杉已经完全懵了，眼前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为什么同伴会做出如此异常的举动？又为什么会对他出手？更怪异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做到眼睁睁地在他面前消失的？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心头，此刻最让蒋青杉感到不解的一个是——眼前这情况无论人为还是妖法，都早已不是基础法术能够概括得了的，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是感受不到施法者的气息？ 震惊与不解让蒋青杉的内心忐忑不安，这会儿，他终于有些动摇了，忽然觉得这一趟前来除妖可能是一个不太正确的决定，退却的想法开始在他心里生出，但此刻即便他想走，却都不知道能否走得了了……四下观望的时候，蒋青杉又发现了另外一件让人背后发凉的事情，除了刚刚那个名叫“舒城”的男子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消失在他面前之外，周围的另外几个同伴这会儿竟也不见了踪影，原本走在前方带路的村长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四周现在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一片茫茫的大雾。 蒋青杉心头狂跳，却强作镇定，放出神识探查，发现方圆百丈之内竟真的感受不到除他自己以外第二个人的气息了，不信邪的他又运起神目来查看，却发现神目竟难以穿透这些白色的雾气，即便运转灵气，眼中精芒闪现，他也还是看不清咫尺之外的景象，这一情况不得不让他感到心惊！ 常言道物极必反，太多异乎常理的事情在眼前发生之后，经过最初的一轮惊惶失措，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的蒋青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会儿，他的情绪反倒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此刻，只见他微皱着眉头，眼神若有所思，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雾气，像是有些什么想法……随后，就见他闭上了眼睛，上下嘴唇微微张合，嘴中轻声念动着什么，几息过后，随着他灵台处一道白光闪过，蒋青杉重新睁开了双眼。 重新睁开眼睛的蒋青杉露出了一抹仿佛逃出狼窝般的释然神色，此刻在他的眼前，方才那遮天蔽日的浓密雾气已全然消退，几个同伴的身影也重新出现了，他们并没有消失，依然还在周围。 四周依然是村里的场景，此处也没有起雾，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象！其实刚刚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蒋青杉就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感受到过有人施法的痕迹，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一股诡异的花香，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之所以没感受到有人施法的痕迹，是因为确实根本就没有人施法，罪魁祸首其实是那股花香，那花香应该是有致幻的作用，能麻痹人的大脑让人产生幻觉，所以吸入花香的蒋青杉才会看到那么多异乎常理的事，他实际上是中毒了…… 想通了这一点，蒋青杉便赶紧念起了清心咒，结果果不其然，他成功地从幻觉中走了出来。 走出幻觉的蒋青杉谨慎地四下打量，发现周围的环境依然是村子里的环境，只是他们已经走出了房区，站在一片空地上，蒋青杉站在靠前的位置，另外四个同伴在他后方，全部都还深陷在各自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空地三面环着房区，一面靠山，面积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在三面环着的房区中，有许多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到这边，他们刚刚显然就是从那其中的某一条走过来的。 空地附近的空气中花香味十分浓郁，蒋青杉耸了耸鼻子，皱着眉环视了一圈，发现在不远处的右前方，靠近山体的那一侧空地上，突兀地立着一棵巨树，巨树足有七八人环抱之粗，高五丈有余，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前面也讲过此时季节已值深秋时分，百花落尽，草木皆枯，然而那巨树不仅绿得青翠欲滴，树冠上还发着成簇的花朵儿，宛如盛夏之景，阵阵花香便是从这儿飘出来的。 蒋青杉看着这一幕，眉心不自觉皱成了一个“川”字…… 先前引路带蒋青杉他们过来的村长老头儿此刻正站在那巨树旁边，面对着他们，神情呆滞，一动不动，那样子全然像是个断了线的傀儡。 蒋青杉看到这场面眉头自又皱得紧了些，双目微缩，警惕地看着那树。老村长站在那树旁边的样子，宛如仆人站在主人身旁一样恭敬且谦卑，莫名给人一种那树是个大活人一样的错觉，而且明显地位还比老村长要高得多…… 就在蒋青杉警惕地盯着那棵怪树的时候，空地四周忽地刮起了一阵妖风，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妖气开始从那巨树身上弥漫开来。 蒋青杉瞳孔再次收缩，目光凝视着前方一动不动…… 只见那巨树的外表这时出现了一些变化，树身像是变成了琉璃的一样，通体流光溢彩，显得有些不真实。流光溢彩的同时，五丈多高的树身开始急剧收缩，几息过后，光彩退尽，巨树最终幻化成了一个人。 五丈高的巨树幻化成了一个妇人，妇人体型身高皆中等，身穿黑色秀金长袍，衣着显得有些老气。“她”头上扎着个怪异的发型，面容挺清秀，看着二十来岁，模样却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偏于中性……之所以说她是妇人，是因为她那衣着打扮外加夸张的发型确实就像是哪个大宅门里走出来的品味奇特的少奶奶。 第三十五章陷阱 看到树妖现身蒋青杉心里“咯噔”一下，此刻他那几个同伴还处在幻境中，树妖这个时候现身，如果发动攻击，他们四个人根本毫无反抗能力，而蒋青杉一个人力量又有限，要一边保护他们四个一边跟树妖战斗根本就不可能。 从这树妖刚才化形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气息蒋青杉就能判断得出，这至少是一个有三百年道行的妖精，换成人类修士，大概相当于辟谷中期的实力。 妖物精怪修炼跟人类不同，由于妖大多发乎草木兽禽，在先天灵智方面与人类存在很大差距，因此它们的修炼速度跟人类修士比起来也要慢得多，大概普通妖物修炼十年只相当于人类中一个普通修士修炼一年，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妖物大概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类修士中修炼了三十年的高手。 蒋青杉六岁开始修行，现年三十一，满打满算修行了二十五年，他本身资质还行，但还远远不到能称得上好的程度，二十五年的苦练，也就在前几个月才刚突破辟谷期，实力跟这树妖还相去甚远。 而他那几个同伴，不仅修行的时间比他短，资质还比他要逊色些，实力自然更是没办法跟树妖比。 通常来讲，修士中散修跟正经有门派的修士之间在资质上是有明显差距的，散修的资质一般比起后者要差上不少，这是因为绝大多数散修都是由于在各大门派的入门考核中被淘汰下来，才不得已而选择做的散修…… 修士修行归根结底是为了追求成仙、追求长生这些目的，待在门派中修行对比于在外单打独斗来说，无论是从资源上还是环境上都要优越得多，对于实现这些目的自然更加有利，因此除非万不得已，一般能选择加入门派的修士都是不会出来做散修的。 蒋青杉算是一个例外，他的资质虽说算不上好，但随便加入个门派还是足够的，而之所以选择做散修自然也有他的目的。 蒋青杉从小野心极大，不过他的野心并不是像普通的修行之人那样，为了成仙或者长生什么的。在蒋青杉看来，成仙这样的目的过于虚幻了，修真界诞生了几万年，真正做到过修炼成仙这件事的人谁都说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况且就算有，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多少惊才绝艳之人终了一生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凭他资质平平又如何能做得到？ 蒋青杉对于自身有几斤几两一直是很清楚的，在他看来，耗费他的一生百年时光去追逐成仙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因此他虽自幼刻苦修行，但却从未像其他修士那样把修行当作是唯一的追求，他一直以来的目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开宗立派，名留青史，这也是他选择出来做散修的原因…… 如果说他选择加入门派的话，日后想要自己开宗立派就必然要从原有的门派中脱离，但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正式拜入某个门派的弟子，除非是被逐出师门，否则都是不得轻易跟门派脱离关系的，如果执意跟门派脱离，只会在世人心中留下一个背信弃义的形象，而若是被逐出师门，则更是会被世人非议和唾弃，这对于一个想要有个完美开端的开宗立派之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另外，想要开宗立派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名声，必须要积攒下来一定的名声开宗立派才会获得世人的认可，但，不论加入哪个门派，师门定然都会要求门下弟子行事要低调，故此根本不可能实现追求名声的目的，届时想要被世人所知晓，除非能够在诸如武林盟主选举大典等这样的盛会上闯出名堂来！ 不过蒋青杉自问没有这样的实力，也就是说，一旦加入了门派，他的结局就等同于只能被沉寂和埋没，因此，总结以上种种，想要实现开宗立派的想法，他只能是出来单干…… 可他那几个同伴却不是这样的想法，后者确确实实是在各个门派的入门考核中被淘汰出来才不得已做的散修，也正是因为几个人有被门派淘汰过的经历，心中总是不服气，不服气就会急于证明自己，以至于只要有一点小成就就会骄傲自满，而这些年他们也确实斩除过不少妖怪，因此总觉得自己并不比加入门派的那些人差，又因常年生活在普通人当中受人尊敬惯了，有些飘飘然，故此几人大多养出了一副自得与傲慢的心态，但实际上，他们的实力和资质在修士中都是属于较差的…… 言归正传，当树妖现形之后，蒋青杉便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它……只见那树妖化成人形之后先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而后眼睛看着蒋青杉他们五个的方向，尖声发笑，道：“一觉醒来早餐就送到了！不错不错，你们这个工作效率我很满意……” 树妖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村长老头儿夸赞似的道，但老头儿似乎听不见，前者说完，他还是神色木然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没有一点儿反应，仿佛就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或是个断了线的傀儡。 老头儿对树妖的话没反应，一旁，蒋青杉听了那一番话后却眉头紧锁。一开始他以为村长之所以呈现出现在这样的状态，是因为跟他们一样吸入了那股花香所致，但从刚才树妖的那番话来看，这村长显然是一早就被树妖给控制了，先前他主动出来帮忙，又假意给他们带路，目的其实竟然是为了把他们引到这儿来给树妖当食物。 现在想想，那股诡异的花香老早就在村子里弥漫开了，可能村里现在剩下的这些老头儿老太太们根本全都是已经被树妖给控制了的傀儡，树妖吃光了村里的年轻人却没有动他们，目的就是留着他们引人前来施救，然后再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前来施救的人给骗过来吃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