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星陨录》 第一章荧惑守心 大昊帝国炫龙元年桃月中旬,荧惑守心。 翌日卯时,钦天监值日官撞响了皇城钟鼓楼的三光启明钟,京城之中的文武百官整装束容,按照班次鱼贯进入太炫殿,炫龙王朝的年轻人皇姬无疆已经端坐尊位,这位人皇龙睛凤颈虬须垂髯威容俨肃,毫不收敛的无形威严如熊熊烈火,炙烤的文武百官热汗涔涔。 此种情况实属罕见,虽然平日里百官觐见皆战战兢兢举止失措,然而今日此时这种灵魂威慑更加**裸,以至于使得文武百官倍感莫名其妙,集体噤若寒蝉。 位列尊位的肱骨大臣宗泽,对这位天下共主和昔日好友的脾气秉性早已习以为常,所以虽然敬畏有加,但并不像其他同僚一般如履薄冰,他上眼观瞧,只见大殿之上的姬无疆明显面有愠色,龙目微闭扫视众卿,一众官员顿时如芒在背,更是垂首肃立缄口不言。 这时钦天监主司章天泽却不能不有所应答,事关自己所司领域,如若继续保持沉默恐怕会使得龙颜震怒,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这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主司大人斟酌再三,出班奏道:“启禀尊上,昨日老臣夜观天象,发现浩渺苍穹竟然出现了百年不遇的荧惑守心,庆幸的是此次分野在瀛,预示瀛国恐社稷不稳,战乱将起,虽然祸起邻国但是难免殃及池鱼,所以老臣恳请尊上加强东境守备。” 原来是天有异象,祸乱将起,好在上天垂怜,祸事不在本国,但是这种预示皇权旁落的异象,难免不让尊上心有介怀,看来尊上一早得报心中不爽,想到此中利害关系,文武百官更是卑躬屈膝,以示自己忠贞不二。 人皇瞥了垂首而立的臣僚一眼,面色稍缓,朗声说道:“依卿所奏,传旨东界王姬友礼全境戒严,如有流寇犯境一律格杀勿论!” 满朝文武皆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听尊上金口圣裁已无愠怒之声,但灵魂威压依然铺天盖地,可见圣心还是不安,疑虑还是不定,便愈加恭谨谦卑。 地位显贵的东宫太子姬治和手握重兵的王公武将更加如芒在背,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他们心照不宣的偷偷看向文官队列中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这男子似有所感,眼角余光看似随意一瞥,便把太子王公等一干重臣的各异姿态和满腹心思尽收眼底。 这文官便是本朝有名的弄臣王朗,他思虑再三出班跪奏道:“微臣司士王朗启奏尊上,钦天监章天师灵境高远洞若观火,因瀛国君臣二心,文武百官朋党营私以致祸起萧墙,上天示警。反观我大昊国,尊上有日月之明,太子更是惕励自省,满朝文武昃食宵衣,是为列国典范。” 司士王朗暗自察言观色揣度圣心,这时他感到君威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虽然钦天监主司思虑深远,见时知幾,但是有些事主司大人还是有所顾虑不好明言,微臣斗胆替他言明。” 司士王朗向着章天师拱手施礼,歉意一笑,才道:“昨夜微臣闲来无事仰望星空,亦发现天有异象,只是微臣不如章天师见多识广,因此遍查典籍才知是荧惑守心。微臣便多加留意,只见子时十分,心宿晦暗不明,忽然分出一贼星划向西南,一闪而逝。微臣自知才薄德浅不敢妄度天意,只是上古典籍《大衍天星历》中有先贤记载,据此推测应是瀛国宫廷政变,以至于国君驾崩魂归西南。” 尊上闻言不由得频频点头,暗自揣度一番便开口问道:“章卿,可有此事?” 钦天监主司章天泽赶紧深施一礼,恭谨道:“确有此事,老臣知罪,请尊上责!依老臣推测,瀛国已是宫廷内乱战事将起,及至荷月下旬会有新任国君诏书传檄列国。” 尊上眉头微皱道:“此种事情何至章卿隐瞒不报?” 钦天监主司章天泽再次一拜欲言又止道:“这…” 司士王朗亦再次深施一礼道:“启禀尊上,众所周知瀛国国君灵魂境界极高,虽然身死道消,但灵魂亦可托生转世,尽管我们深知转世灵童会是一大隐患,但是以目前所知,只能确定其魂归西南,然而一时之间并不能确知托生哪家。章天师心系苍生宅心仁厚,恐下边的人揣度圣意肆意妄为,比如大肆搜寻转世灵童,戕害无辜生命,以至于让尊上伤了民心,所以有所顾虑,并不是有意欺瞒圣听。” 尊位上的一国之主哈哈大笑,无形灵魂威压瞬间消失不见,他朗声说道:“常听人道王卿见识不凡,与王卿交谈如看庖丁解牛细致入微,所言非虚啊,朕有王卿,亦可高枕无忧了。” 司士王朗闻言愈加谦恭,慌忙深施一礼道:“尊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王公大臣满朝文武长见龙颜大悦,全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暗自忖度道:“难怪这司士王朗是尊上身边红人,这巧言令色的本事确实常人难及,看来以后要与此人多加亲近,更何况这司士还掌管朝野上下功勋评定,能够左右升迁贬谪。” 姬无疆微微点头道:“卿之所言虽然鞭辟入里见微知著,然则依卿之意此事该如何去办?” 司士王朗略一思忖道:“依微臣之见不妨静观其变,微臣职卑位浅见识浅薄,还请尊上和各位大人共同商讨裁定。” 姬无疆笑道:“朝堂之上人人可各抒己见,不要在乎什么尊卑位次,各位卿家都不妨畅所欲言。” 各位王公大臣可是方才知晓还有转世灵童一事,一时难有更好的应对之策,虽然古籍中也有那么一两次记载,但是都是宁杀错不放过的策略,过于残暴不仁,也便是社会动荡朝局更迭的诱因,自然不能用书上的方法糊弄当朝圣上,因此纷纷说道:“臣等以为司士王朗言之有理,除此以外,暂时别无二策。” 人皇姬无疆眉头微皱,平日他就对这些王公大臣谨言慎行的行为颇有微词,然而却有些无可奈何,众所周知为君过于强势,为臣的就显得软弱无能,虽然自己并不是独断专行的君主,但是一旦涉及敏感事宜,这些臣子们便装聋作哑集体失语,硬生生逼迫他只能政由己出,姬无疆暗自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由王卿负责吧,此事暂且就这么定了。” 这些王公大臣纷纷感觉到一阵轻松,接下来开始商讨其他事项,然而这些涉及自己所司领域的事,便不由别人越俎代庖指手画脚了,除非是那些事情繁琐责任重大的事,便想方设法拉上别人垫背,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又恢复了往日如同坊市之间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仔细听来也都是些推三阻四讨价还价的利益纠纷。 日上中天,退朝之后的文武百官返回府衙,各司其职,内侍传了尊上的口谕,召悬镜司主司宗泽去御书房见驾,宗泽不敢怠慢,匆匆忙忙赶至御书房时,尊上刚刚简单用了午膳,正在秉卷闲看,宗泽见礼毕,尊上开门见山询问王朗是如何具体处置瀛国故君转世灵童之事的。 这悬镜司是尊上的耳目,职司监视天下修行界中出类拔萃的人,以及尊上时常提起的官员,他们平日的行踪自然探查的一清二楚,何况是这王朗找上门与自己商量的事。 宗泽深施一礼道:“禀尊上,早朝过后司士王朗先见了微臣,让微臣协查瀛国国君驾崩一事,悬镜司在瀛国都城平城暗中经营多年耳目众多,想必昨夜之事已经知悉,三日之内详尽情报都会传回悬镜司,到时微臣向尊上详细禀报。” 宗泽略一停顿道:“司士王朗还请微臣密切注意八大界王的一举一动,臣也深以为然,所以动用了影卫对八大界王秘密监视。” 尊上放下手中书卷道:“很好,这满朝文武不是真糊涂就是装糊涂,就你能为朕分忧解难,朕不在意什么荧惑守心,转世灵童,朕担心的是有不轨之人在意这些,并借机生事,实不相瞒,让朕有时心中不安的始终在朝不在野。” 宗泽深施一礼道:“尊上洞若观火所言极是,那瀛国国君的转世灵童即便灵境再高,如果没有深厚背景支持也恐难有所作为,除非利用帝国统一的进身之阶,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那样也只能为尊上所用,所以就怕不轨之人寻获他并暗中培养,以期利用自己的深厚背景图谋不轨。” 尊上轻微点头道:“王朗应该另有打算吧?” 宗泽回禀道:“王朗大人说让微臣暗中监视,顺势而为,以便坐收渔人之利,具体说来就是——” 宗泽向着姬无疆侃侃而谈,大约说了一盏茶时间才解释完毕,尊上轻轻摆手道:“那就见机行事吧。” 第二章海外来客 大昊帝国炫龙元年桃月中旬,荧惑守心。 大昊帝国西南界奎木郡,界王府宽大结实的府门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缓缓洞开,府中走出四位仆役开始清扫门前街道。 这时一个老者披着朝阳风尘仆仆向着界王府走来,只见这老者满头银发披散肩头,身穿粗布衣脚蹬千层靴,左手拄一根乌漆麻黑镔铁棍,右手执一方匀净无瑕素面镜。 老者驻足府门前端详一阵,而后颔首低眉道:“烦请司阍的大人通禀一下家主,就说氓隶海坊主求见。” 一个司阍人闪出府门,上下打量了一眼这白头老翁,只一眼就让他有种无条件惟命是从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也只在家主的面前有过,但是那是一种霸道的战栗感,而这老者看上去却是如此平易近人。司阍人不敢怠慢,深施一礼道:“老先生稍候片刻,小子这就去禀报。” 他说着匆忙闪进了府门,不一会儿又折返出来,恭恭敬敬把老者请进门廊厢房,看茶安座,小心伺候着。 大约过了二刻功夫,界王府的管家匆匆忙忙来至府门前,稍微打量了一眼老者,便赶紧深施一礼道:“请问贵客可是鼎鼎大名的帝师海老?家主有请。” 海坊主点了点头,管家赶紧引领海坊主往深宅大院走去,还不忘声色俱厉的命令司阍人等,如有胆敢透露老者来访风声者,夷三族! 俗语有云一入侯门深似海,不止说的是人情世故,单单这廊檐林立曲折幽深就犹如百川入海一般,等到管家引领海坊主来到会客厅前时,西南界的界王已站在尊位前迎候,管家把海坊主请进会客厅,便关了厅门站在门口候着。 海坊主走到大厅中央深施一礼道:“瀛国氓隶海坊主见过大昊国西南界王大人。” 西南界王对于海坊主的自称感到莫名其妙,他虽然只跟海坊主在皇宫有过一面之缘,但对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瀛国帝师却印象深刻,可是时至今日这个位高权重之人怎么成了瀛国流亡之人了? 不管怎样礼数不能少,西南界王也深施一礼道:“晚辈姬友道见过海老先生,海老请坐,礼数不周还请担待。” 两人分宾主落座,姬友道欠身道:“不知海老先生不远万里,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海坊主亦欠身道:“不知王爷可否知道昨夜天有荧惑守心之异象吗?” 姬友道闻言顿时双眉紧蹙,谨慎答道:“晚辈不知,请海老先生指教。” 海坊主看了一眼尊位上的界王,略一思忖道:“王爷多虑了,这荧惑守心分野在我瀛国,在下也是来贵地的路上才知道的。不瞒王爷,我国国君旬日前就获悉东宫太子将发动宫廷政变,国君有心发布密令调集各位藩王勤王平叛,不想朝野上下早已全部倒戈太子。国君无可奈何,只能用瀛国宗族秘术托生转世,以求将来重登大宝,老朽就是受国君所托寻找转世灵童的,几日前就已秘密潜伏在王爷的地界,直到昨夜荧惑守心,老朽手上的这面海天寻灵镜才指引来到王爷府上。” 昨夜寅时姬友道的宠妃确实诞下一子,姬友道用界王照骨镜暗自勘验了一番,发现此子的灵魂境界竟然在胎光初期,堪称是百年难遇的修行天才,如果用界王府的强大背景重点培养,假以时日将会是与八大界王及其后人争夺人皇之位的最佳人选。 当然,那是在现任人皇殡天之后,因为现任人皇虽然后宫佳丽不少,但是却始终没有诞下一子半女,昨夜姬友道还着实暗自窃喜了一番。可是事与愿违,如果此子果真如海坊主所说是瀛国国君投胎转世,那后果就另当别论! 千百年来典籍中多有记载,这种转世灵童本来就是带有极其强烈的复仇使命降生的,将是天命所归的推翻某个帝国王朝的乱世枭雄,他们的崛起之路终将是一场动荡不安的开始,千百年来鲜有例外。 姬友道很清楚,这种情况是瀛国继任新君十分不想发生的,也是本国人皇非常不乐意见到的,哪个人皇也不想在自己有生之年有篡权夺位的隐患存在,何况这一隐患还是外邦人皇脱胎转世,单是想想就令人很不痛快。 姬友道额头见汗,他深知昨夜之后,朝野上下将是暗潮涌动,自己所处的漩涡中心必将九死一生,有心大义灭亲但却于心不忍,毕竟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何况他姬友道年过半百也只生了这么一个麟儿,而且还是庶出,嫡出的是两位千金。 海坊主似乎知道这位界王心中所虑,轻笑了一下道:“王爷,祸福相依,此子长成之后如若能统一两国,藉此开疆拓土成为天下共主,那将是前无古人的煌煌伟业,王爷一脉将千秋百代传承下去,到时王爷也将成为千古彪炳的英名先主,相比之下冒些风险似乎也是值得的。” 姬友道沉默不语思虑良久,忽然他的眼神逐渐深邃,他看着海坊主,郑重其事问道:“海老可有确凿证据证明此子是贵国国君托生转世?” 海坊主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王爷大可放心,老朽手中这面海天寻灵镜是瀛国皇室宗族传承的守护镜,是用瀛国开国先祖的头盖骨和达到神之灵境的一身修为用秘术炼制而成,用它照射皇族后人,其胸口能够显现皇室图腾的才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如果王爷还有疑虑,尽可请出世子殿下一试便知。” 姬友道略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此秘辛其他人可知?” 海坊主摇头道:“除了瀛国正统皇室人员,其他人一概不知,而且宗族守护镜只此一面再无其它!想必王爷也知道贵国皇族应该也有类似传承信物吧。” 姬友道点头默认道:“本王只是想知道除此之外可有它法寻找转世灵童?” 海坊主微微摇头道:“那便只有令禽语师操纵笑面枭,寻出整个西南界昨夜子时至旭日东升之间所有降生的先天灵境就在胎光期的婴孩,依老朽估算应该不足一手之数,然而在地域辽阔的西南界茫茫人海中,要是不大动干戈而秘密戕害这些婴孩,难度可想而知。” 姬友道久居高位自是十分清楚,如果动用自己多年培养的最精锐暗卫,在毫无干预的情况下寻获这些婴孩也至少需要七日时间,如果动用帝国最精锐力量应该也需要四五日。 可是一想到要杀死如此多资质上乘的婴孩,姬友道又有些于心不忍,他为难道:“海老,可有上策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为了麟儿牺牲这些无辜婴孩总归是杀孽太重。” 海坊主点头道:“王爷宅心仁厚所虑极是,老朽尽早找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婴孩暗中做些手脚,必要时以老朽的身家性命引蛇出洞,可尽量避免伤及无辜孩童。” 姬友道深施一礼道:“如此便拜托海老了,事成之后晚辈定当厚报。” 海坊主摆手道:“王爷客气了,老朽只不过是为君尽忠而已,如若老朽此去能够化险为夷,应该会隐居山林一段时间,等到世子垂髫之年自会前来相见,那时请王爷恩准老朽为世子仆人,老朽定当肝脑涂地辅佐世子。” 海坊主的请求姬友道自是欣然答应,他亲自抱来恬然入睡的婴孩让海坊主观瞧,海坊主看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婴孩,情不自禁双眼有些氤氲。 他把海天寻灵镜握在右手之中念念有词,左手轻柔的揭开襁褓,只见海天寻灵镜的柔光照射在婴孩那粉嫩的小胸脯上,不一会额便显现出来类似纹身的图腾,海坊主和姬友道只看了一眼便愣在当场。 还是海坊主见多识广,他很快稳定心神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上古典籍中记载的鲲鹏,怎么会这样?” 姬友道倒吸了一口冷气,鲲鹏可是至高无上的物种,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如果真如海坊主所言,那就意味着此子天生便拥有无上神通,将来在战斗中一旦召唤出具有毁天灭地之力的鲲鹏,届时谁能迎其锋芒?话说回来,可是怎么会这样?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其故,海坊主搜肠刮肚想了想,犹犹豫豫说道:“瀛国皇族图腾是一条大鱼,传说瀛国先祖就是乘着这条大鱼,从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海底来的,据老朽所知贵国皇族图腾应该是三足金乌吧?” 姬友道点了点头说道:“昊国也有类似传说流传至今,据皇族密不外传的上古典籍记载,我大昊国的先祖是乘着御火飞行的三足金乌从九天之外来的。” 海坊主略一思忖便道:“如果老朽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两国皇族图腾在世子身上融合了。虽然这种事情鲜有发生,但是瀛国皇族宗谱还是记载过在久远时代一次鲜为人知的图腾融合的事情,那件事发生在一位先祖与异邦公主通婚诞下的子嗣身上,那位子嗣就是后来开创了千秋伟业的光照大神天皇,看来是两国先祖庇佑世子也将成为被奉为神明的凌驾人皇之上的天皇啊。” 姬友道听到海坊主讲述的瀛国宫廷秘闻,也是激动不已,此时此刻他的雄心壮志犹如旭日东升喷薄而出。 海坊主把海天寻灵镜放在世子的胸口,又轻轻掩好襁褓,叮嘱姬友道让这面素镜时刻不离陪伴着世子,这样不仅可以阻止别的寻灵镜探寻世子的灵魂境界,还可以时刻保护世子的安全,毕竟这面素镜拥有守护后代子孙的功能,虽然眼前的世子并不是瀛国皇族血脉,但是他的鲲鹏图腾与神镜先天便灵魂契合。 随后海坊主请求姬友道暗中派遣禽语师,操纵笑面枭协助他寻找其他天资卓越的婴孩,姬友道欣然应允了。 海坊主也不顾舟车劳顿,与姬友道密谈之后便提前悄然离去。随即姬友道唤来贴身管家,他拿出一枚令牌仔细吩咐了一番,管家便接过令牌马不停蹄向着一处军事禁地飞驰而去。 第三章山村惊变 大昊帝国炫龙元年槐月中旬,荧惑守心。 于家堡是西南界奎木郡狼山县下辖的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淳朴的山民世代以耕种和狩猎为生。这天清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村民们却没有上山下地去谋营生,而是不约而同的向着村子西南角的猎户于老三家走去。 今日是于老三的嫡长孙进行三朝礼的大喜日子,尽管已经迟了好些天,但是他还是准备大宴亲朋以示庆贺。此时,妇人们在忙着为新生儿用各种药材熬煮解毒除秽的洗澡水,村夫们则在屠宰于老三猎杀回来的膘肥脂厚的野猪,边塞山村民俗艰苦粗朴,一顿平时只有家境殷实人家才可以享用的肉食,足以让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不无艳羡的谈论好长日子。 日上三竿风露消时,禽语师留下的标记指引着海坊主来到这个古朴简陋的小山村,他拄着那根看似老枝枯藤的玄铁手杖刚一出现在村口,便有热情好客的村民便邀请他一同前去赴宴。 老辈规矩,喜庆节日来者都是客,不管认识与否,都要受到盛情款待,海坊主再三推辞,终究推脱不过,只好答应。 于老三的柴院里外都摆满了未经雕琢的原木案几,而且大多还都是左邻右舍家东拼西凑的。 日上中天,手巧的妇人们给婴孩仔细洗罢,于老三又引弓搭箭射了四方,宴会才算正式开始。盛满了香气四溢烤肉的陶盆木盘毫无吝啬的端了出来,人们围坐一起就着野韭山蒜喝着私酿浊酒,大快朵颐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海坊主体验着热情洋溢的宴乐,不由得略感心中有愧,他本想稍作休息另寻诱饵,可事以愿为,强大的灵魂感知让他发现瀛国的暗卫—百忍卫已经追踪至此。 尽管海坊主是胎光境中期的修为,但连日奔波也让他劳累不堪,如若另作他图,又唯恐面对强敌时力不从心,他别无选择,只能守株待兔依计而行。 海坊主用罢酒食便向主家致谢,他称说是修真之人,云游至此多有叨扰。于老三得知修真之人光临寒舍,自然受宠若惊,他慌忙抱过襁褓,恳请海坊主看看长孙根骨如何。 海坊主早已知晓此子资质上乘,是与王府世子不分伯仲的天选之才,但怕受此无妄之灾后,于家之人承受不了希冀破灭的打击。 海坊主接过襁褓,假装仔细审视一番后,推说此子根基欠佳,修行之路艰险异常。与此同时,托着婴儿臀部的手暗施手段,灵魂念力透过襁褓,看似大鱼图腾的胎记便浮现在婴儿的臀部。 于老三闻言接过可爱乖巧的长孙,却并无失望之色,反而对海坊主能够大驾光临连连道谢。黎民百姓安于天命,本就无太多奢望,一点不期而遇的欣喜就能让他们心满意足。 海坊主于心不忍,便从怀中取出一把长不盈尺的匕首,称说此为寒月刃,是天外陨铁所制锋利无比,赠予贤孙以谢款待之情。 于老三也不推辞大方收下,并再三感谢,满座宾朋更是艳羡不已,这让于老三老脸有光备感荣耀。 海坊主见于老三坦然接受了贺礼,心中暗道:“一路寻来也见识了几个资质上乘无可挑剔的孩子,这家虽然相比别家更加热情好客,但是奈何颇为穷困潦倒,能够长大成人已是不易,更不要说还有多于钱财让孩子求学修行了,反正也是生活无望前途渺茫,还不如代替世子光荣死去,日后如有机会多多补偿一些金银财宝就是了,况且自己这把神兵利器本就价值连城,对于一个猎户来说虽然暴殄天物,但是也是如虎添翼,比一个说不定何时夭折的婴孩有用多了,而且买一个小厮也花不了几百钱。” 他一想到贫困山村的婴孩十有四五常常夭折,便心中稍安,连忙推说有事,便起身告辞了,于老三尽了地主之谊,也便不再挽留,又亲自殷勤送到了村外大槐树下,才返身回到破落的家里。 欢娱不惜时光流逝,转眼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小山村中各家各户关门闭户,随日落而息,尘埃落定的黄土街道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 村东山丘破败的十里长亭里,海坊主长身鹤立,目视来路,只见羊肠小道两旁林深草密,影影绰绰。忽而,他双耳微动,只听得密林深处传来一两声嘤嘤鸟鸣,虽然不是禽语师,但是海坊主也听出这是笑面枭的示警声。 果不其然,一瞬之间林中便响起扑簌簌的声响,二十只笑面枭振翅高飞直冲云霄。海坊主抬头观瞧,只见月明星稀的远天亦有二十只笑面枭飞掠而至。转眼之间双方飞鸟便冲撞进对方阵营,追逐纠缠,捉对厮杀在一起,鸟羽纷飞飘摇而下。 禽语师率先出手后,三个编伍的瀛国百忍卫贴着树梢,追风逐影凌空飞行而至。 海坊主手拄拐杖,傲然而立。没一会儿三个编伍十五名百忍卫飘然落地,整齐划一躬身行礼,低声道:“见过卫帅。” 海坊主点头致意道:“今日尔等与老朽各为其主,不必拘礼。一会儿刀兵相见,便无往日情谊,各位尽可施展所能,以免堕了百忍卫的名声。” 海坊主正脸相对的一名百忍卫再次躬身施礼道:“忠于祖国,而不为一人之私,成为铲除异己之工具,是百忍卫创立之基。先皇如若在国,百忍卫势必保持中立,今先皇去国,属下不得不恪尽职守,万望海老三思而行。” 这百忍卫隶属暗卫,执行任务时全副武装,面具遮脸。海坊主不知搭话者何人,他也不问名姓,双手执杖道:“多说无益,请各位尽管出手。” 十五名百忍卫瞬间从后背刀鞘中抽出锋利无比的横刀,摆出进攻架势,动作干净利索整齐划一。 与此同时,那名百忍卫威严发布号令道“:一队,二队拖住海坊主,三队刺杀转世灵童,速战速决。众百忍卫异口同声道了声接令,随即迅速转换队形,突然发难,扇形攻击。” 海坊主断喝道:“一个也别想走。”说着,他飘然后退,铁杖横扫大开大合,只见杖影重重,幻化成万把飞刃激射而去。 海坊主的玄铁藤杖还有个名字叫做流光星陨刀,虽重刀无锋,但在灵魂念力加持之下,刀影却如流星坠地,流光溢彩所向披靡。 三个编伍的百忍卫面对如此眼花缭乱的攻击之势,同时挥刀格挡,却也章法有度,毫不慌乱。两个小队百忍卫闪转腾挪之间将海坊主团团围住,痛下杀手,只见刀光闪闪剑气纵横。而另一个小队的百忍卫趁机抽身而去,海坊主有心阻挡,却也分身乏术。他推算姬友道应该暗中有所安排,便沉下心来应付眼前局面。 皓月当空应是百鸟归林万籁俱静之时,可是此时远处的天空却是各种飞禽铺天盖地,相互猎杀。不时有受伤死去的飞鸟急坠直下,血雨腥风飘飘洒洒。而操纵飞鸟的禽语师游走林中,踪迹不定,或吹响骨笛或抛撒药饵,各展所长御使百禽加入战团,一时僵持不下。 皓月之下,海坊主以一抵十,手中玄铁藤杖犹如车轮呼呼生风。而百忍卫却游身疾走,横刀上下翻飞。双方攻防有度各不相让,一时之间难分生死,杀气腾腾剑气外溢,周遭生物却是尽皆遭殃,花草树木拦腰截断,碎石纷飞尘土翻滚,狼奔豕突哀鸿遍野。 与此同时,前去执行刺杀任务的第三小队百忍卫,刚刚行出不远就遭遇了大昊帝国两个小队影卫的伏击,百忍卫殊死抵抗战况激烈。 而与此同时,临近村外的战斗也一触即发,原来是大昊帝国的另一个小队影卫,遭到了西南界王三个小队的暗卫—狼卫的阻击。双方人员似是察觉本是同根同源的同族同僚,所以只是彼此试探并未拼死一搏。 小山村里黑灯瞎火,村民皆都酣然入梦。对于安贫乐道勤劳质朴的山民来说,白天能够满足衣食无忧的生计,晚上有孩子老婆热炕头的陪伴,才是他们所关心的安乐生活,除此之外漠不关心。 而且他们也没有察觉到,就在村子之中,两条黑影从不同方向飞高走低,几乎同时飘然落到了于老三家的茅草房顶之上,从服饰款式分辨,一个是瀛国百忍卫,一个是大昊国影卫。 两人甫一落地便出手如电招招毙命,但是出手之间干净利索,悄无声息,与此同时,就在两人缠斗不休之时,有一个村民打扮的人溜着土坯墙根,出现在了于老三家的院子里。 令人奇怪的是,于老三家的两条看家护院野性难驯的大狼狗,居然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副俯首称臣的畏惧样子,却是不敢叫出声响。 这个村民打扮的人亦是身手矫健,他看也不看那两条猎犬,屈身来到侧方窗下,破窗而入,还没等于氏夫妇警醒过来,这人已经把襁褓中的婴孩提在手上。 屋里月光如水,沁人心脾。这名歹人干净利索的剥除襁褓,一眼便瞧见婴孩臀部模糊的大鱼胎记,他手起刀落,锋利无匹的鸾刀便洞穿婴孩心脏,透体而出,婴孩尚未来的及哭闹出声,便昏死过去,刀环系铃叮当一声,灵魂献祭,一团干净澄澈的光晕遽然而逝。 这时,婴孩的双亲才被声响惊醒,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那歹人随手挥出两股劲气,尖叫之声便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方才听到窗户破碎的于老三破门而入,他虽稍显年迈却目光如炬,只扫了一眼就锁定歹人,与此同时手中的寒月刃便毫不留情直刺过去。 这歹人发出“咦”的一声惊叹,似乎知道寒月刃的厉害,他随手把婴孩甩向于老三,也不恋战越窗而出,长啸一声呼唤同伴,并以极快身法逃之夭夭。 于老三多年打猎,动作迅速敏捷,一个猿抱伸手抄过婴孩,不及细看便目眦尽裂。他顾不得昏迷不醒的儿子儿媳,匆忙回屋翻找一应金疮药品。 茅草粗坯的屋顶之上,一灰一黑的两个身影正在拼死搏杀难解难分,忽然,那名百忍卫听到同伴得手的啸声,便借着抽身后退的同时催动袖口箭弩,连珠淬毒弩钉射向那名影卫,这影卫知道破灵弩的厉害,他连连挥刀格挡,同时左躲右闪连连后退,那名百忍卫便趁机跳出圈外,急掠而去,这影卫冷笑一声纵身一跃,飞掠半空紧追不舍。 山村闭塞,山民世代为猎,免不了筋断骨折或者伤及脏腑,所以几乎人人都有些救死扶伤的手段,家家户户更是必备祛病除灾的药草。 于老三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尚算冷静。他摸了摸长孙的寸关,脉搏微弱还有生命气息,这让他诧异不已。须知如此重伤伤在成人身上也已当场一命呜呼,何况一个婴孩。 于老三略一思忖,慌忙将耳朵伏在婴孩胸口,沉神静心侧耳倾听。忽然他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第四章李代桃僵 这时于氏夫妇倏然而醒,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进入于老三的屋里。于赵氏看到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的孩子,大哭出声扑将过去。于老三厉声喝止道:“孩子尚有一线生机,叫你爹来、烧水、煎药,准备一应物事。” 于氏夫妇忍着悲痛忙碌开来,于老三站在床榻之旁,盯着鸾刀一动不动,他额头青筋浮现,冷汗直冒,直到住在村子东头的孩子外祖父赵知安闻讯赶来。赵家累世巫医,自然经验老道,赵知安仔细查看一番说道:“孩子异于常人,心脏异位而长,不过伤势过于严重,九死一生,还望亲家早作打算。” 于老三紧咬牙关,默然点头,给婴孩喂了麻沸散,等药力起效,赵知安束发净手,拿出银针封脉拔刀,又有条不紊止血上药,顺手拔了几根灰发缝合包扎,刚一忙完就心力交瘁虚脱在地,也顾不得手上脸上鲜血凝结成痂。 在他施救的过程之中,婴儿本来还在昏睡,忽然就疼醒过来,哇哇大哭声嘶力竭,连娘亲安慰都不济于事,没过一会儿就嗓音暗哑,渐哭渐弱,直到气若游丝,眼看命悬一线,众人却毫无办法,只能一勺一勺喂些止痛滋补的汤药,和兑了蜂蜜的温水。 月照中天风轻云淡,海坊主披头散发屏息凝神,隐匿在杂草丛中,甚是狼狈不堪。在他周围尸横遍野,百忍卫和禽语师的尸身横七竖八,各种猛禽凶鸟的残骸更是多不胜数。 只剩不足一个编伍的百忍卫,突出重围狼狈逃窜,三个小队的影卫紧追不舍。一前一后低空飞掠,残影劲风惊得漏网的飞禽走兽四散奔逃。紧随其后的影卫还不时发射袖箭劲弩,不时有百忍卫中箭受伤,从空中跌落骨断筋折而亡。 海坊主侧耳倾听,四野寂静无声,他忍着伤痛站起身来,拄着玄铁藤杖朝着密林深处走去,路上回想刚才的殊死搏斗,现在还心悸不已。 适才,海坊主正与百忍卫厮杀正酣,几乎两败俱伤。这时,两队影卫忽然而至,不多时又一队影卫加入战团。生死时刻要不是百忍卫尚念及情分,拼死抵抗,助他趁乱脱逃,现在他已经曝尸荒野。 海坊主一念及此不由得加快脚步,他知道影卫诛杀余孽之后会原路返回清理现场,此时,他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已无一战之力,即便遇到哪怕一个影卫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海坊主感知到这些暗卫灵魂境界都在爽灵大圆满期,却没想到影卫比百忍卫实战能力却略胜一筹,而且配合亦是天衣无缝。 他边走边谋划,要怎样才能为世子殿下培养一批效死输忠而又战力卓绝的暗卫。 海坊主亦猜测到姬友道有执行秘密任务的暗卫,毕竟这是拥兵自重是每个封疆大吏的传统做法,但是要靠这种等级的力量成就大业,着实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海坊主的深谋远虑不无道理,一炷香之前,狼卫统领凌彻亦有如此想法,他的狼卫平时训练有素,且以三敌一,如此情况却在盏茶时间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而与之对垒的那个小队人员却毫发无损。 他凌彻可是不折不扣的爽灵境中期的修为,属下亦都是爽灵初镜,这样的部队已然出类拔萃,如此败绩,实难接受。 好在那支暗卫并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只是用寻灵镜把他们的灵魂信息登记在册,这相当于他们已无所遁形,除非人死魂消,否则逃至天涯海角亦是枉然。 此时凌彻方幡然醒悟,料想到与之较量的应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影子部队,这支神秘部队个个万里挑一,出生入死视若等闲,是不折不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帝国精锐。 凌彻清楚,如此情况回西南王府已无可能,一旦回去犹如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西南界王参与秘密行动的证据,反而择一地方做个安顺良民或可能安度一生,一念至此,他抱拳施礼,与属下就此别过,一瘸一拐向着山村小道而去。 月落参横天色将明,婴孩停止了啼哭,转而脸色潮红,沉睡不醒。婴孩母亲心急如焚,不时濡湿手帕,敷在婴孩额头降温。 外祖父赵知安强打精神,把那把残害至亲的鸾刀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上百遍,越看越心惊肉跳暗暗称奇,于老三眼光老道,早已从赵知安的神情之中看出他对此物应该了解一二,便说道:“我素知你见多识广,你也是这孩子的亲人,有什么事就别藏着掖着了。” 赵知安眉头紧锁说道:“不瞒你说,我也只是在我家秘不示人的一本家传古籍中看到过此刀,不过也不是十分确定,相传这把刀名叫鸾刀,是上古大能用天外流星锻造,共有八柄,分别藏于八个国家的皇族宗祠,是用来祭祀天地时宰杀人牲的,不知何人竟然用于刺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真是灭绝人性十恶不赦!” 于老三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见识不浅,他听出来这把长不盈尺的鸾刀竟然事关重大,不由也是眉头紧锁说道:“依你之意是说我家孙儿不是凡夫俗子,才会有什么狗屁人皇想要杀之后快,对吧?既然如此,用一把柴刀也能要了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贱民的小名,何必大费周章,难道这鸾刀杀人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厉害之处?” 赵知安一边翻来覆去看着鸾刀一边点了点头说道:“根据古籍记载,有些修炼至出神入化的修真之人,即便用普通刀剑杀了他们的肉身,他们的灵魂也能投胎转世,只有鸾刀才可以让他们身死道消,而且——算了,有些隐晦之事现在说来无益,日后再说吧,此时还是容我想想怎么医治孩儿,否则即便他活下来也是没有灵魂的痴呆孩子。” 于老三闻言大惊失色,他双腿一软跪倒在赵知安面前,哀求道:“老哥啊,请你务必想想法子救救这可怜的孩子,这娃还不满月就遭逢大难,实在可怜啊,而且另一个恐怕——,这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赵知安赶紧扶起于老三叹息道:“你这是做甚,我是这孩子的外祖父,自当竭尽全力,不过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于老三点了点头道:“死马当活马医,老哥尽力而为吧。” 赵知安手握鸾刀,随着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起来,刀环系铃上下翻飞,却再无声响。 于老三惊奇不已,但知道赵知安在行祝由之术,便堵在屋门口垂手侍立,不敢打扰。 直至亭午时分,只听得鸾刀握柄处的丸铃叮当一声,一团模糊不清的光晕凭空出现,缓缓飘至赵知安手中,光晕散去露出其中的一枚龙眼大小的红丸,赵知安捏在指间放到鼻端闻了闻,郑重其事说道:果不其然,这是血丸,放入孩子体内应该就大功告成了。 于老三不知道这羸弱稚嫩的孩子是否还能经受的起折腾,但是也别无他法,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自作主张让赵知安尽力施治。 赵知安无可奈何,只好用小刀挑开发线,把血丸放入孩子体内,随即又拔了些灰发缝合起来,刚刚做完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转瞬之间变得白发苍颜,再看婴孩,脸色粉嫩,呼吸沉稳,似无大碍。 于老三脸上忧虑之色去了几分,他向着赵知安深施一礼,赵知安也不答礼,脚下踉跄跌坐在杌子之上,有气无力说道:“饭来,饿了。” 一刻之后,于老三把一陶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炖肉放置在他的面前,赵知安也不客气,筷子一抄,便大快朵颐。只吃得满嘴流油大汗淋漓才长吁一口气。 其间,于老三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并把寒月刃和那把来历不详的鸾刀一并放在了赵知安眼前。 赵知安虽然知道一些鸾刀的事情,但是却也不认得寒月刃,之间关联更是不明所以,他也说不准究竟是哪个人皇丧心病狂残害幼童。 于老三咬牙切齿,背上弓箭就要外出寻仇,赵知安劝他稍安勿躁,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要从长计议,毕竟种种迹象来看,此事并不是一介草民有能力面对的,目前首要任务是保护孩子的安全,其余诸事,容他日后查个水落石出再做打算,于老三深以为然,长叹一声,只好作罢。 赵知安劝慰道:“当务之急是想出个瞒天过海的办法,要是那些丧心病狂的混蛋知道孩子还活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想方设法让他们相信孩子已经死去,那样孩子就安全了。” 于老三看向儿子于小和儿媳于赵氏,左右为难道:“要不就放弃那个孩子吧,他已经受了这么多天罪了,也快油尽灯枯了,何必再让他受折磨,你们要是不忍心做决定,就让我这糟老头子来吧,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头子我一己承担。” 赵知安也看着自己的闺女和女婿,叹息道:“即便华佗再世,那个孩子也已经无力回天了,还是早些结束他的痛苦,让他为这一奶同胞的兄弟也尽点力吧,日后他这兄弟肯定会念他一辈子好。” 于小一直蹲在墙角唉声叹气,听到岳父老泰山的话,一向没什么主见的他再次看向自己的老婆,于赵氏无可奈何背过身去抽涕起来,赵知安对着于老三点了点头,于老三哆哆嗦嗦接过他手里的鸾刀,向着最里间的小屋走去。 大昊帝国的都城天下城中,紧邻皇宫一隅的深宅大院,就是闻名遐迩却又神秘莫测的悬镜司,就在悬镜司戒备森严的密室之中,矗立着八扇围屏似的铜镜,从铜镜的铭文中可知,这就是让很多人和事无所遁形的含象鉴。 悬镜司主司宗泽和司士王朗站在铜镜前已经一夜了,此刻他们都在从铜镜中看着一处破旧不堪的院落,而回想着昨夜三方暗卫的厮杀。 宗泽似乎在自言自语说道:“瀛国的百忍卫还真是名不虚传,而姬友道的狼卫却是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海坊主这些年倒是精进不少,想当初他跟随使团度过大海,刚来到我军斥候营接受训练时,遇到一头狼就能吓得屁滚尿流,谁承想回国后竟然一手创建了百忍卫,别看他现在似乎隐居山林去了,那是在找地方暂避风头,假以时日肯定能再训练出一支不弱于百忍卫的斥候暗卫,就怕他与姬友道狼狈为奸啊,这人不得不防。” 王朗看了一眼宗泽说道:“主司大人有这神兵利器,任何人在你面前将无可遁形,还怕他一个小小的二等界王和一个老匹夫能掀起多大风浪?” 宗泽哼笑道:“王大人也不用试探,这含象鉴虽然神妙,但也不是想找谁就能轻而易举找到,要不尊上养着我们这群见不得阳光的人作甚?”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从铜镜中窥探到于老三拎着一个竹编笼箧出了屋门,顺手从墙根拿了一把铁锹向着柴门外走去,边走边跟迎面遇到的村民解释说孩子夭折了,埋尸去。 从铜镜中自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宗泽会读唇语,他也毫不隐瞒说给王朗听,两人看着于老三走到荒郊野外,选了一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他放下铁锹打开竹编笼箧,哀伤的看了一眼襁褓中婴孩,随即狠心将笼箧放入深坑之中,覆土成堆掩埋起来,做完这些,他一步三回头向着自家走去,荒草野道掩映不了他一路的落寞孤寂。 就在于老三的身影消失不见没一会儿,只见凌彻从一棵大树上飘落而下,他站在新堆的土馒头前约有一盏茶时间,而后叹息一声头也不回飘然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只见这棵大树的树干的树皮慢慢剥离开来,剥离下的树皮又慢慢膨胀成一个人的轮廓,他伸了一个懒腰,伴随着身上连珠炮似的劈里啪啦乱响,这个人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他把握着的手掌大小的含象鉴收入囊中,谨慎小心环视四周,随后大步流星向着凌彻消失的方向追踪过去。 宗泽把目光从空空如也的含象鉴上移向王朗脸上,皮笑肉不笑说道:“王司士,这出戏看完了,下出戏的伶优还在物色中,择日再请你欣赏吧。” 王朗很识趣告退了,他知道要不是领了圣上手谕,就连这悬镜司破旧的大门也进不去,这位刚正不阿的宗泽大人能让自己见识到神秘的含象鉴,已经是给足了脸面,不过,这种机要重地,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宗泽看着手下带着王朗离去,不由得哂笑一声,而后便又看向含象鉴,他掐了一个手诀,心中念念有词道:“天地含象,日月贞明,写规万物,洞鉴百灵,疾!” 随着镜中泛起一阵涟漪,西南界界王府的景象便实时出现在镜面之上,他看着镜中志得意满的姬友道,冷冷说道:“圣上念在你骁勇善战,镇守西南屏障安然无恙,让十万大山的百族望而却步的功劳上,让你暂且保留一丝王族血脉,希望你不要铤而走险辜负皇恩,否则我悬镜司必将斩草除根,圣上听信那个巧言令色的王朗,姑息养奸,但是我悬镜司绝不会冷眼旁观。” 第五章榆木疙瘩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昔日婴孩业已八岁,外祖父赵知安给他起了个官名,叫做于木,乳名木头。于木自幼身体孱弱,痴呆愚笨,所以街坊邻居都叫他榆木疙瘩。 这榆木疙瘩平日也不跟村中的蓬头稚子黄毛丫头游戏玩闹,反而时常一有空闲就靠在自家门前的柳树上,歪着脑袋作侧耳聆听之状,并不时吃吃发笑,惹得走街串门的七大婶八大姨汗毛倒竖,但是人们发现于木也只是站在原地傻笑而已,便总是唉声叹气感慨一番,说于老三杀孽太重得罪了山神,导致长孙夭折,小孙痴呆。 于老三每次听到这些个婆娘乱嚼舌根,总是凶神恶煞一般瞪的她们胆战心惊连连赔罪之时,才领着于木返回家中,而于小每次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总是趁着老爹外出狩猎之时,把于木胖揍一顿锁进柴房,直到老爹回来找不到孙子,一顿巴掌扇到他开门为止。 但是于木不哭不闹,一有闲暇时间还是靠在柳树上,侧耳聆听着什么,直到没几天又被父亲揍个鼻青脸肿,锁入柴房。 这是暑月第三天的晌午时分,天热难耐,人们全都躲在阴凉地儿酣然入睡,于木又雷打不动的来到柳树之下,这时树荫下已经蹲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正在兴致勃勃的玩弄一只蝉,于木视若无睹,直接走过他的身旁,依靠着柳树歪着脑袋静静出神,没过一会儿便又嘿嘿直乐。 那个逗弄知了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疑惑不解的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呗?” 于木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依旧不住傻笑,那个男孩越发好奇,连问了三次,并且提出可以一起玩知了,但是于木根本就没有搭理他,这个男孩无可奈何撇了撇嘴,便不再搭理于木,他玩弄着手中的知了,不一会儿也嘿嘿笑了,边笑边说道:“一个傻子能知道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还连连追问,我也变成傻子了。” 小男孩自我解嘲一阵,便拿起知了向着村外走去,这时于木向着小男孩的背景吐了吐舌头,嘲笑道:“你才是傻子,你一个木头做的娃娃才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他喃喃自语之时,赵知安左手拄着写有妙手回春的幌子,右手拿着虎撑子,肩上搭着褡裢出现在于木的视野,于木兴奋的一边招手一边跑向赵知安。 赵知安把虎撑子交给于木玩耍,腾出手来扶着于木的后脑勺,一并往于家走着,边走边问道:“木头,这么热在外面干嘛?也不睡会儿午觉,外公不是跟你说过嘛,骑马坐轿不如中午躺着睡觉。” 于木咧嘴一笑道:“我上午要背诵外公教我的《黄帝内经》,下午要练习爷爷教我的刀剑功夫,只有中午才能玩会儿,晚上也可以睡觉,外公,我听到那边的山林中有一窝小动物,没长翅膀却能飞,外公知道是什么动物吗?” 赵知安眉头微皱,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外孙从小就耳力过人,前两年大旱,本村集资挖井,挖来挖去找不到水源,正在大家犯愁之际,这小外孙偷偷告诉他说听到宗族祠堂院落中的地下有流水,他带着外孙来到宗族祠堂,外孙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并点了点头,他便叫来人顺着这个圆圈往下挖了十余米,果然挖出了水源,人人还交口称赞他神机妙算呢。 当然,为了保护外孙,他便当仁不让接受了人们的称赞,今日来看,外孙的耳力见长,都能听到十几里地之外的声音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外公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可能你的爷爷知道,他可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猎人。还有,你的耳朵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的,只能跟外公和爷爷说,这是咱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木头做个乖孩子,外公才会跟你买果脯甜点和饧糖吃。” 于木再次咧嘴一笑道:“那我再告诉外公一个秘密,刚才在柳树下有一个木头做的孩子笑我傻子,你说他是不是傻子,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榆木疙瘩,我一听就听出来那个糊弄我的傻子就躲在村外二里处的大树上。” 赵知安闻言瞬间感觉汗毛倒竖,他方才与那个孩子擦肩而过,还纳闷是谁家孩子呢,眼生的紧,竟然是提线木偶,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传说中的傀儡术,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到牵丝线和木偶师,不该来的又来了,这么多年没完没了了是吧?当真以为平民百姓就只能任人宰割不成? 赵知安深深呼吸压制住心头怒火问道:“那你跟他说什么了?” 于木撇撇嘴道:“我没搭理他,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跟木头说话。” 赵知安哑然失笑道:“是啊,谁说我们木头傻了,我们木头是心思单纯,任你拥有通天本事也休想骗我们木头。” 他心里戏谑道:“也不知道哪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要是得知在这小子面前无所遁形,会不会羞愤而死。” 两人说笑着回到家中,正好吵醒了午睡的于老三,赵知安又让于木把方才的事情对着于老三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随后赵知安从褡裢中拿出果脯蜜饯,让于木去到里屋吃去,随即两人便交头接耳密谋起事情来。 直到日落西山于老三才唤醒于小和于赵氏生火做饭,这小两口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听的赵知安羞愧难当,他大声呵斥了两句,自家闺女和姑爷才低声下气道着歉,老老实实做饭去了。 吃饭时于老三宣布让于木进入狼山县社学修习,可是面对每年十两银子的学费,于小和于赵氏又开始唧唧歪歪,他说道:“就不能让他本本分分做个庄稼人吗?他就不是修行的那块料,四年了,确实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是连一套刀法都不能掌握熟练,连一本《黄帝内经》都整不明白,让他去修行纯粹是有钱没处花,况且我也没那么多钱,我上有老下有下的,不养家糊口了?” 于老三眼睛一瞪说道:“先前我就教给了他一套刀法,知道什么叫做大音希声大巧不工吗?你爹我是从战场上爬回来的,比你这个连鸡都不敢杀的胆小鬼知道怎么杀人,我问你,你不愿意让他修行,将来谁保护他?就你吗?就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点出息都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些日子你言语冲撞了于黑狗,人家还没揍你你就怂了,你说你连那样的泼皮无赖都不敢得罪,真有人杀上门来你还不吓尿裤子了,还怎么指望你能保护好你的儿子?” 于小脖子一梗,红着脸瞪着眼说道:“我那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谁怂了?每天打打杀杀的就趁你意了?我就不信做个安顺良民,谁还会杀了咱,八年前的事说不定就是个意外,或许是人家杀错了,而且我们这不是瞒天过海又好好活了这么多年吗?” 赵知安摆手打断了于小的话语,叹息一声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人阴魂不散又出现了,而且修为极高,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得罪起的。” 赵知安把中午发生的事又讲述了一遍,听的于小心惊胆战,他张口结舌吞吞吐吐,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老三冷哼一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能不能有点出息。” 于小也确实急了,但是他还不敢上前咬自己的老爹一口,他说道:“你知道你在干吗嘛?你在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 还没等他说完,于老三就冷哼道:当“年看你身体羸弱,没有逼着你跟我学打猎是我最大的失策,以至于你现在浑身上下一根硬骨头都没有,除了窝了横敢动手打孩子老婆,你还敢干嘛?老头子我打了这么多年猎物,从来不怕什么狼熊虎豹,倒是处处提防长不盈尺的毒蛇,所以老头子比你知道有些看似软弱不堪的东西,只要阴狠歹毒一点,谁见了都得绕道走,否则准备迎接痛不欲生的致命一击吧。” 赵知安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求学的钱有我跟你爹想法筹措,你夫妻二人该干嘛就干嘛,就是不要碍手碍脚就成了。” 于小和于赵氏见两位当家作主的主事人都发话了,便悻悻离开了饭桌,于老三和赵知安相互看了一眼,都喟然长叹道:“如今的年轻人越发没有我们当年的血气方刚了,圣人说的没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不过正是那些公子王孙安于享受,才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有绝地反击的勇气,尤其是咱们家木头,小小年纪就经历生死磨炼,现在有本事狩猎狼熊虎豹,假以时日就有本事狩猎公子王孙!” 一直埋头吃饭的于木咧嘴一笑道:“打猎最有趣了,改天爷爷还带我去打猎,也带上外公,一起上山采药。” 赵知安和于老三一个摸着于木的后脑勺,一个摸着他的脊背,欣慰一笑道:“这才是于家的种。” 第六章一试身手 由于千百年前,昊国皇室祖宗因参与商周封神大战有功,得以开国封疆,故此全国上下皆是崇尚修炼。 所以自从入学以来,于木就与同乡孩童跟着山长,每天修习道家经典,剩余时间苦练临阵对敌的格杀功夫。 放假之时,于木不是跟随祖父学习打猎技巧,就是跟随外祖父学习巫医之道,很少像其他孩童那样,放牛割草,骑竹马斗蛐蛐。 这于木虽然刻苦好学,但是在修炼一途却是一直徘徊不前毫无进展,不过他在体术格杀方面却是突飞猛进,然而整个帝国上下千百年来都有看重灵魂境界而轻视舞刀弄枪的传统,认为努力提升灵魂境界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不过在这太平盛世也确实如此,人们很少以武犯禁,都是显露一下灵魂境界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且灵魂境界高的人便有了做官的资格,将来出将入相也未可知,而格杀技艺高的人最多可以成为合格的士兵,只能驻守荒无人烟的边疆。 所以虽说山长一直呼吁学子们灵魂武技两不误,但是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在灵魂境界提升上下足了功夫,只有很少像于木这样别无选择的人,不得不在挥汗如雨锤炼武技。 于木最喜欢的事就是与教习和山长比武切磋,每逢每天一个时辰的武技课时,于木总是自告奋勇作成柏松教习的助教,一起演练武术套路中的拆招换式,并在接下来自由切磋中,如愿以偿与成教习比试切磋。 他们两人切磋可不像那些学子们有气无力虚张声势比划两下,尽管刀剑没有开刃,可也是真刀实剑,每次这两人动起手来就毫不留情,一招一式快如闪电阴狠歹毒,看的那些敷衍了事的学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心惊胆战大呼过瘾,自诩清高的学子鹤立鸡群负手而立,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又一次毫不例外,于木手中的横刀被成教习挑飞出去,他也重重跌倒在地,眨眼间又弹起身来,揉着屁股倒吸冷气,同窗学子看着他嘴歪眼斜的样子,一顿冷嘲热讽,成教习驱散围观人群,从腰间的普通鹿皮佩囊中拿出一瓶治疗跌倒损伤的药膏,扯过于木的胳膊,一边给他往触目惊心的淤青上揉捏抹药,一边夸奖道:“不错,又有长进,此次竟然坚持了五十个回合,虽然最终落败却面不红气不喘,很是难得,不要气馁再接再厉。” 于木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咧嘴笑着,内心却暗自心惊胆寒说道:浑身淤青,今晚又得泡那个让人痛不欲生的药浴了。 一天课业结束之后,于木徒步往回走去,狼山县距离于家堡三十余里,这点路程对于木来说不算什么,他从八岁入学时随着爷爷走过几次,之后便独自一人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年。 夕阳正好微风不燥,于木走在山间小道上,不时采摘些山枣野果填补饥肠辘辘的肚子,还不忘左顾右盼侧耳倾听,以便防止有野兽袭击,忽然他听到密林深处有动物的追逐打斗之声,听声音可分辨出它们一大一小,个头相差悬殊,而那个小点的动物应该是自己已经关注一年之久的那窝会飞的动物,于木一时好奇心起,便闪转腾挪穿林越草向着密林深处跑去。 大约跑出半个时辰,于木来到了一处树木参天荒草丛生阴森恐怖的山谷之中,他闪身躲藏在一颗两人合抱的树木之后,抽出贴身藏着的寒月刃,屏气凝神等待那两个动物前来。自从会走以来,爷爷就让自己随身携带着这把匕首,他大多时候都秘不示人,只有遇到危险情况才拿出来防身自卫,今日此时只听动静,于木就知道遇上了十分危险的情况。 他并没有转身逃跑,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紧握匕首耐心等待,一如往日跟随爷爷打猎那般,仔细聆听野兽潜行惊鸟遁迹草折叶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于木贴着树干偷眼观瞧,只见一个手持齐眉短棍的文弱书生和一个拎着丈八长矛的彪形大汉颤抖正酣,真是棍如游龙风卷云腾,矛如金蛇神抶电击,看的他是目眩神迷热血翻腾。 但是于木自幼便被爷爷训练出了谨慎小心的性格,并没有冒然行事,因为他的眼睛看到的和听到的竟然大相径庭,常听人们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此时此刻他却不以为然,毕竟从那个闪转腾挪御空飞行的呼呼风声辨别,他笃定此人便是自己监听一年之久的,不长翅膀却会飞的动物,于木不知怎么回事,索性便以为自己遇到爷爷口中所说的山鬼了。 就在于木胡思乱想的一念之间,只见文弱书生居然张口喷出一张丝网,而那彪形大汉冷哼一声,却是张口喷出一股乳白稀薄的毒液,如漫天飞雨的毒液瞬间融化了丝网,刹那间把草木树叶腐蚀的萎靡枯黄,还好那个文弱书生如风中飘絮,轻松自如躲过了致命一击,然而还没等他有片刻喘息,竟然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于木看到如此诡异一幕,顿时感觉莫名其妙,他大着胆子探出脑袋仔细观瞧那书生身后,空空如也,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木眉头微皱侧耳聆听,却听到了声如蚊蝇的风抚丝弦之声,竟然察觉周遭上下全是大如伞盖的蛛网! 难怪这个文弱书生会自投罗网,这么细的蛛丝即便细看也很难察觉,那彪形大汉粗中有细很不简单,应该是借着喷吐毒液,把天罗地网布置的铺天盖地,他大概十分清楚,单单一口毒液根本对战况无济于事,只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于木刚刚听出端倪之时,那位彪形大汉手中的长矛已经深深刺入文弱书生的胸口之中,他桀桀大笑,放开矛杆扑到文弱书生身上,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咬住了脖颈。 文弱书生消失不见,彪形大汉也消失不见,只有一只大如车轮的山蜘蛛抱着一只似兔似貂,个头很小的不知什么动物撕咬了一口,然而还没等山蜘蛛有进一步动作,只见一个青衣女子手持长剑从天而降,锋利无比的剑尖直指山蜘蛛的头颅。 这山蜘蛛果断放弃了到嘴的美食,垂直向着地面落去,那青衫女子娇斥一声:“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于木身形早已成剑拔弩张之势,闻言单脚猛然一踏树干,身体便飞了出去,手中的寒月刃轻而易举插入了山蜘蛛的后背之上。 而这山蜘蛛临危不乱,身体后仰躲过头顶长剑,两支细长尖锐的腿快如闪电插入了青衫女子的肩胛之中,借着女子身体下坠之势,猛然把她拉入怀中,张开满布獠牙的大嘴向女子雪白颀长的脖颈咬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于木挥刀上扬,锋利无比的寒月刃如切豆腐般豁开了山蜘蛛的脊背,随即反手一挥间,山蜘蛛便身首异处,与此同时青衫女子消失不见,只见又是一只似兔似貂,身体瘦小的不知名动物飘然飞向的同伴,咬断蛛网,抱着同伴飞向森林深处。 于木讪讪放下左手,本来还想打个招呼,问问这两个山鬼是什么动物,可是人家居然毫不理会自己,不过也是,救人要紧就可以不拘小节,相比以后有缘还会再见,他看了看身边四仰八叉的山蜘蛛,撇了撇嘴道:真是浪费,白长了一个傻大个儿,看你这狰狞可怖的样子,想吃你也无从下口,还不如田地里的狼蛛,用火烤着吃嘎嘣脆。 于木早已饥肠辘辘,他忍着饥饿向着于家堡跑去,决定回去之后告诉爷爷他见到了那种没有翅膀还会飞的动物,爷爷见多识广肯定知道那是什么动物,可是事与愿违,一个时辰之后当他兴高采烈跑回家时,却发现爷爷早就又去打猎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平安回来,他无可奈何只好先去灶坑间烧水做饭去。 第七章结怨 倏忽之间匆匆六年,于木学业期满,今日巳时正式从社学结业。 回家路上,于木如往常一样孤身独行,三十里山路,同窗三五成群从他身边走过,他不时站立路旁,躬身让路,这些同窗像往常一样对他视而不见,彼此高谈阔论着往后的打算,匆匆而去。 于木浑不在意,照旧埋头前行,他要早点赶回家去,帮助爷爷宰杀猎回来的动物,这时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他赶紧侧身让路。 于沐正与孟蝶并辔而行,正瞧见呆立路旁的于木。他勒住马头,居高临下用马鞭敲敲于木的脑袋,饶有兴致问道:“榆木疙瘩,你这也是毕业了?山长用寻灵镜能照出你的灵魂境界在哪个境啊?” 于木在社学中是个异类,他的体术和武技无人能敌,早在一年前就连各位教习与山长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但是灵魂境界却迟滞不前,一直倒数第一,于沐自然一清二楚,他之所以经常找于木的麻烦就是因为两人同名,虽然同音不同字但是他认为于木玷污了这个名字,每每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于木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时,于沐的那些同窗好友会借机嘲笑他一番,让他很没有面子,因此一有机会就拿于木出气。 于木憨厚老实,往往受到于沐的羞辱或暴揍也忍气吞声不以为意,对于木亲善的成柏松教习出言教训了一番于沐,却为于木招致了更加凌厉的报复,成柏松教习看到遍体鳞伤唯唯诺诺的于木,怒其不争训斥道:“与你的身手对付他们几个泼皮无赖还不是小菜一碟,为什么一再忍让助长他们嚣张气焰?你是害怕社学的规章教条还是害怕他们老子的打击报复?万事有我,你尽管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就是。” 每次成松柏教习怂恿于木出手反击时,于木总是一笑了之,最后一次成松柏教习看着于木嬉皮笑脸的软骨头样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揍了他一顿,发泄了怒气之后又有些过意不去,一边给于木上药一边摇头叹息。 于木咧嘴一笑道:“我爷爷说人同世不同命,人家于沐是地主老财家的公子少爷,身体金贵,我是平头百姓家的孩子,身份卑贱,人家打伤我,即便告到青天大老爷那里也只不过赔偿百八十文钱了事,还不够人家请青天大老爷吃一顿饭的钱多,如果我打伤了他,那就不是三五贯钱能够解决的事了,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所以只能处处忍让,我们一介平民是很卑贱,但不下贱,我们也会生气发怒,只是奋起反抗的代价实在承受不了。” 成松柏第一次听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子一次说这么多话,不禁有些无言应对,于木轻轻哼笑一声,他没有告诉成松柏教习爷爷说的后半段话,那就是既然青天大老爷只会嫌贫爱富为虎作伥,不为平头百姓伸张正义,那我们只好自作主张,像洪水猛兽一样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蛋领教一下真真正正的绝望。 于木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成熟的时候,但是他决定遵循一次成柏松教习的谆谆教导,毕竟离别的伤感需要发泄一下,尽管他平时没心没肺还没脑子,但是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人情冷暖的。 于沐见于木畏畏缩缩低头不语,便有些来气,他用马鞭托着于木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于沐哼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于木抬着头斜眼瞧着马屁股,低声道:“山长说我的灵境是吞贼境大圆满期。” 于沐戏谑道:“哎呦,真了不起。六年学业提升三品,你也是咱狼山社学自创办以来的第一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几位与于沐结伴而行的人哄然大笑,就连孟蝶也不禁哂然一笑。 众所周知,上古先贤大能把灵魂境界从低到高划分为: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七人境(又称七魄),幽精、爽灵、胎光三地境(又称人魂、地魂、天魂),玉清、上清、太清三天境。一般说来,灵魂境界越高说明自身修为越厉害,但是在当今安逸了几百年境遇下,自身修为高在战斗时却不一定就比别人厉害。 毕竟战斗时灵力和武技是相辅相成紧密结合的,缺一不可,但是当今的学习倦懒惯了,重视灵修却轻视武技磨练,造成了虚张声势而不自知的弊病,当然也有一些像于木这样的例外,一直孜孜不倦追求文武双修,尽管他们在灵修上实在没什么天赋,进益缓慢。 于木在吞贼境上品,可以让他抵御虚邪贼风的侵袭,以至日常很少生病。于沐已经修到伏矢境,可以形气化魂,初窥修真门径。 而孟蝶在非毒境,毒,厚也。害人之草,往往而生。非毒,即可以控制欲望的滋生,继而安神养气,宁静思虑,静寂身心,神光徐徐,无挂无碍,清静如一,不拘时节,心随经寂。 (孔颖达疏: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也。附形之灵者,谓出生之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此则魄之灵也;附所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 于木昂着头,随着众人讥笑也憨厚一笑,忽然他抽出随身配带的寒月刃,迅疾往于沐坐骑的臀部扎了一刀,然后撒开脚丫子转身就跑。 那头膘肥体壮的大棕马臀部吃痛,人立而起,龇牙咧嘴仰头嘶鸣,差点把于沐掀于马下,吓得于沐心惊胆颤,手中马缰不由自主紧抓不放,把那马头勒的,怒目圆睁,忽的双足顿地四蹄翻飞,如狂风掠境,绝尘而去,只远远留下于沐声嘶力竭的怒吼飘忽不定:“榆木疙瘩,小爷要把你大卸八块……” 等于沐的同党从目瞪口呆中惊醒过来,于木已经穿过深及腰部的草丛,向着山坡飞奔而去。山地不宜马行,这一众人纷纷下马围追堵截,皆要擒住于木向于沐邀功,于木迂回突围不成,只得向着深山幽谷逃去。 这狼山绵延千里,山高林密,多有野兽山魈出没,纵使一些猎人亦不敢深入腹地,只在外围狩猎。 这于木仓皇之间不辨方向,只顾跋山涉水,埋头鼠窜,等到筋疲力尽之时已然迷失道路。他也不知着急,看看后面没人追来,便砍了根藤条,当作手杖,缓步向前走着,不时左顾右盼,寻找山泉野果等果腹之食。 在于木看来,面前的山林地势与祖父带他时常狩猎的一处地方并无二异。在那里,祖父教他引弓射雁,似乎还曾说过,心中有路便能不远千里回家。 想到土坑考雁的美味,于木口舌生津,不由自主抬起头来,仰望苍穹。高插入云的树木之间,天空蔚蓝如洗,风过林梢,似乎搅乱了阳光,熠熠生辉。 于木晃了眼睛,他轻轻揉了一下,又抬头仰望,这时一团阴影从树梢飞速落下,迅速由小变大。于木条件反射,掀起本色麻衣的下摆,把那团东西兜入怀中。他心中好奇,低头细瞧,只见一团不及拳头大小,毛茸茸的小兽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于木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小兽后颈拎到眼前,瞪着眼睛上看下看,只见那小家伙似兔比兔小,似貂又不如貂长,似猴却红眼短尾、毛色青黄、花纹如豹,虽不认识,却也见过。 他依稀想起了几年前自己那次拔刀相助,那两只动物不辞而别还是让他多少有些伤感,他也问过爷爷,爷爷也不知道这种动物,只是自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听到那一窝动物幸福快乐生活的迹象,曾经偷听这一窝动物可是满足了他父严母慈的童年幻想,随着它们消失不见,于木的生活再次陷入父母繁衍了事的现实之中。 于木见这小兽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知它害怕,就又用麻衣下摆兜着,谁知这小家伙忽然倒腾着短小纤细的四肢,想要爬出衣兜。 于木“咦”了一声,又把那只小兽拎了起来,这小家伙似是知道装死逃跑的伎俩败露,怒气冲冲的划拉着四肢,冲着于木龇牙咧嘴,奶声奶气呜呜咆哮。于木看了看这小家伙泪眼汪汪的眼睛,又瞧了瞧粉色肉垫里伸出的稚嫩小爪,不由自主咧嘴笑了。 他抬头仰望这叫不出名字的树梢,摸了摸光滑的树皮,心知自己和这呆头呆脑的小家伙都爬不上去,便忍着饥肠辘辘,耐着性子站在树下,期盼着这小兽的父母下树找它。 山风拂过林梢,有些凉意。于木百无聊赖,便喃喃自语,默诵新近外祖父教授的《佰草集》,方才默诵到果蔬类时,肚中饥饿已是难以忍耐,小时留下的“饧病”毫无征兆发作了,他浑身无力、冷汗直冒几乎就要头昏眼黑了。 于木手忙脚乱去摸腰带上麻布佩囊中的饧糖,却空空如也。随着时间缓慢流逝,他不由自主龇牙咧嘴,越来越想要狠狠撕咬什么。 于木紧咬牙关强自稳定心神,瞪着星辰缭绕的眼睛左翻右找,终于在山阴潮湿处找到了几枚毛头鬼伞,他一把塞入口中,大口咀嚼一通,心中那种择人而噬的感觉才慢慢消散,眼黑耳鸣的症状慢慢减轻,他折返回来,背靠大树缓缓坐下,不一会儿“饧病”渐渐好转。 天空微蓝,云卷云舒,林间植被把阳光发酵出腥甜味道,弥漫开来。于木怀中的小兽似乎感觉到没什么危险了,只是难以逃脱,便索性蜷成一团,闭着眼睛不管不顾睡着了。于木低头看着这小家伙微微起伏的肚皮,情不自禁也是哈气连连。 第八章小不点 就在于木的眼皮打架时,隐约看到一个小老太婆,拄着一根藤杖,步履缓慢走了过来。于木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他赶忙躬身行礼道:老婆婆好。 这老太婆身材矮小,又佝偻着腰,于木便也不好再直起腰来。老太婆见他甚是恭敬,暗自点头道:“你这后生,来着荒郊野岭做甚?” 老人问话,于木不敢隐瞒,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脸色涨红,似是有些后悔与人怄气,扎人家马臀。 这老太婆见这人如此实诚,再次点头暗许道:“后生,山中危险重重,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双亲担忧。” 于木憨厚一笑道:“我也想早些回去,只是须等到小不点的爹娘来寻它,要不把它孤身放置树下,我却不大放心。” 老太太看看左右,问道:“哦?什么小不点?” 于木把衣摆展开一些,咧嘴笑道:“呶,这就是小不点,方才我走到这里从树上掉下来的。” 老太太伸着脖子看了一下,长叹口气道:“唉,这个小畜生,怎么又给扔下来了。后生,这小家伙的双亲不会来寻它了。” 于木脸色微变道:“怎么?它的双亲不要它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道:“前些日子,老妪在山林深处看到一个磨盘大小的山蜘蛛想要吃掉这些小家伙,小家伙的父亲为了保护它们,不幸惨死。母亲也受了重伤,只得带着它们远遁逃往这里,暂且在这棵大树高处树洞里安身。” 于木抿嘴道:“咦,怎么又遇到了山蜘蛛,我还以为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山蜘蛛了呢,难怪后来听不到它们一家活动的踪迹,原来是搬到这里来了,这小不点蛮可怜的,那为什么它的母亲不要小不点了。” 这老太太轻声叹息道:“后生,你可有弟弟?” 于木微微点头道:“有个小弟弟,刚学会走路。” 这老太太道:“后生,如果你家里缺衣少粮有些时日了,父母双亲却又无能为力养活你们兄弟二人,你会狠下心来,抛弃你的弟弟吗?” 于木腰杆一挺朗声说道:“当然不会,就算我忍饥挨饿也会照顾好我弟弟。” 这老太太摇头苦笑道:“唉,你们的书上写的兵荒马乱或者连年大旱,自身难保时抛妻弃子,易子而食的故事还少么?即便盛世年代,你们帝王将相,平民百姓为了争夺家产,兄弟相残的故事也数不胜数。” 于木不懂老太太什么意思,但他再次毫不含糊表明态度道:“老婆婆说的故事我可没听说过,反正我是不会伤害我弟弟的。” 老太太瞟了于木一眼道:“我也是愚笨,跟你这后生说些不着边际的干嘛。说些近的,你可有嫉妒弟弟有新衣服,新玩具,或者因为双亲疼爱他,不疼爱你而跟他生气?” 于木低下了头,轻声细语道:“我知错了,不过我没有跟我弟弟生气,我只是暗自生气而已,以后再有不会了。” 这老太太怜惜的看着于木道:“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内疚,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这小家伙是被他兄长从洞中推下来的,因为它们的母亲身受重伤,抓不到许多猎物养活它们两个。” 于木眉头微皱道:“竟有此事,这小不点还小,它的兄长应该学着捕捉猎物啊,我爷爷时常教导我说,要从小自力更生。” 这老太太再次轻声叹气道:“这小不点的兄长也年龄尚小,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尚不能自保,谈什么自力更生。” 于木“哦”了一声,便低头不语。 这老太太又看了一眼麻衣包裹着的小不点,双眼氤氲道:“你这衣服久穿不换,你用这衣物包裹着它,便是沾染了生人气息,山野丛林便再也无它的容身之地,强留于此只会命丧它口,它的娘亲还有兄长也只会徒增危险。后生,你可愿把它带走,悉心照料?” 于木闻言很是愧疚,因为自己,这小不点便再也不能回到母亲身边,不禁有些茫然无措,又听到可以亲自抚养这小家伙,不由得满心欢喜,他连忙点头应允道:“我自是愿意,只是小不点的母亲就见不到它了。老婆婆要是见到小不点的母亲,就劳烦你跟它说一声,我家就住在山下不远的于家堡西南角,要是实在想念,可晚上悄然去看看小不点,白天村中猎狗警觉,不过我家的大黄是拴着的。” 这老太太点头答应道:“老妪我记下了,你这后生心地纯良,只是以后你切末辜负了老妪的信任,违背初心。” 这老太太见于木又是慷慨激昂做了保证,暗自思忖道:“这后生宅心仁厚,六年前便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更是上天垂怜,给了我这小丫头一个容身之所,兜兜转转缘分不浅,我自适应该感恩戴德,不能亏待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一念至此,这老太太欣慰一笑道:“看你这后生,呆头呆脑,似是无甚灵性,老妪与你有缘,便送你一场造化吧。我这里有《素灵经》一卷,是很久以前我的一位故人教给我的,你可暗自记下,每日诵读之时让小不点也听着,长此以往,对你灵境提升大有助益,通灵、缚灵等诸般好处,日后自会知晓。” 于木欣喜不已,躬身行礼连声称谢,这老太太再不迟疑,手中藤杖点在于木的眉间,只见他一阵眩晕险些跌倒,还好他还算意志坚定,咬牙坚持了一盏茶时间便逐渐觉得眉清目朗,《素灵经》五千言便如同斧凿刀刻般深入脑髓,只怕永生难忘。 于木甚是好奇,平日里外祖父教他巫医之道时,耳提面命尚且记不下来,常常需要他逐字逐句,成百上千遍的死记硬背才能勉强有些印象,这老太太只用藤杖敲了他一记脑袋,便轻而易举记在心头,他向老太太虚心请教其中缘由,老太太只是一笑了之。 似是感觉将要离别,于木怀中的小不点不安的扭动着小脑袋左顾右盼,粉嫩的鼻翼不时抽动着,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奶声奶调,像是他听过的红狐的叫声。于木轻轻抚摸着小不点柔软的绒毛,以示安慰。 那老太太向前走了一步,又顿时止步。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看着小不点,眼神中的柔情让于木如沐春风,仿佛忆到尚在襁褓的一段时光。 似乎一眼万年,于木都觉得腰酸背痛了,他轻轻直了直腰,这老太太方才如梦初醒,她手中藤杖一指树梢,一只三道眉草鹀俯冲而下,落在藤杖之上,惹得于木又是惊奇不已。 老太太仔细叮嘱于木今日之事切莫对人说起,否则有杀身之祸,等于木再次诅咒发誓了一番,这才让他跟着那只三道眉草鹀下山而去。 于木大步流星远去之后,老太太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一只风狸自杂草丛中走了出来,嘴里衔着一根尺许长短的草茎,顺着树干步态蹒跚往上爬着,爬上一段却又下滑一段,如此三番五次,方才气喘吁吁爬到树洞之中。 黄昏时分,晚霞布满天空之时,于木方才返回家中,先去爷爷屋里问了安,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抱着小不点让爷爷看一下是什么物种,虽然于老三是老猎人,见多识广,几年前听到于木描述这种动物时就多加留意,但是此时亲眼见到了,也认不出这种动物究竟是什么。 于老三翻出一个竹篾笼箧,垫了些麻布碎片,算是安置了小不点。于木把笼箧放到西厢自己卧榻之侧的案几上,用陶质茶盞盛了些白开水让小不点喝,又拿来几块肉脯喂小不点吃,或许是这小家伙刚刚离了母亲兄长,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蜷成一团睡觉去了,对逗它玩闹的于木爱答不理的。 于木受它感染,一时也有些伤感,但奈何肚中饥饿,也顾不得许多,就合上笼箧盖子,去炉火堂前找吃的去了。 于木吃罢晚饭,陪爷爷聊了些家常,主要是听爷爷传授打猎经验和一些山中见闻。他们村外的狼山绵延百里,与十万大山相接,猛兽毒虫多不胜数,当然,如果与十万大山里比,却是如河沟之于沧海。 传说在十万大山里有个妖皇建立的国度,也是繁华无比,只因千百年来人妖相轻,故以狼山为界,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所以这个国度自是无人亲眼见过。 于木只当神话故事听来解闷,祖父喝完粗茶,故事便告一段落,这时就督促于木去当院练一阵刀剑。 于木舞刀弄剑没有花架子,全是拼杀搏命的招数,所谓平时不动手,举手不留情。其实也是因他憨厚愚痴,记不住太多的招数变化,爷爷就索性帮他把这些年所学到的,无论刀法剑法以及拳脚功夫全都化繁为简,结合与猛兽毒虫搏斗的经验,就成了近身格斗一招毙命的综合必杀技。 于老三虽然不是什么大剑师,但早年也是行伍出身,做过斥候又是出色猎手,经验丰富,加之于木勤学苦练,熟能生巧,自是有模有样卓有成效。 于木从四岁开始习武练功,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如今一个时辰练下来,倒也面不红心不乱,他稍事休息,便从井中汲了一木桶水,擦洗了一番,便回自己寝屋去了。 月光如水夜色撩人,于木在床榻之上盘膝而坐,闭目沉息,平心静气,轻声细语诵读《素灵经》。 笼箧之内,小不点蜷缩一团闭目假寐,耳尖微动,听到于木默诵熟悉的经文,便一个打滚,翻起身来,两只前爪抓着笼箧,小小脑袋贴着缝隙,看着于木静静出神。 于木诵读了三遍《素灵经》方才安枕就寝,小不点听于木读完也是一个转身,又蜷缩起来闭眼假寐,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转动耳朵听到于木呼吸匀称,就又闭上眼睛酣然入睡。 次日天还未亮,于木便醒来,盘腿坐在床榻之上,轻声诵读《太上感应篇》《龙门心法》等道家经典,以及《素灵经》,直到鸡鸣两遍,才起床洗漱,然后又是雷打不动的舞刀弄剑。 练完刀剑,于木拿了些早餐回到西厢,他听到笼箧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慌忙打开盖子观瞧,只见小不点着急忙慌团团乱转,转五六圈就用前爪使劲挠笼箧。 想必是小不点待着无聊,想要外出放风,于木把它拎起来放到地上,这小家伙撒丫子就跑,于木三紧随其后,只见这小家伙跑到屋外墙根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呜呜”低声咆哮,似是对于木跟来表示不瞒。 于木赶紧假装四处乱瞧,眼角余光却是瞟着小不点,只见这小家伙躲到酒坛后边去了,不一会儿就转出身来,迈着小短腿,瞧也不瞧于木,向着厢房走去。 于木好奇不已,他上前几步低头观瞧,却见酒坛后边有黄土松动的痕迹。于木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扒开来看,只见松土掩埋着几条新鲜粪便,他哑然失笑,又赶紧掩埋起来,转身拿些肉脯回了西厢。 第九章孟蝶 乌飞兔走日月如梭,转瞬之间过了旬余。这天清晨,于木又到堂前给小不点找肉脯,被父亲于小发现了,问清是给捡回来的小兽吃的,不由得大发雷霆,高声叫骂于木败家,这年月人都不舍得吃些肉,还给畜生吃,真是伤天害理。 于老三听了却不乐意,忙从自己屋中走出,喝止住骂骂咧咧的儿子,训斥道:“这些肉脯本就是我爷孙两人,不顾危险上山打猎,烟熏火燎亲手制作的。弓箭就挂在墙上,想顿顿吃肉可以自己猎去,惧怕危险只愿地里刨食,那就只配吃些五谷杂粮,自己好吃懒做,犯不着骂孩子败家。” 父亲于小却说于木养些不能宰了吃肉的动物,不仅糟蹋粮食还玩物丧志,学业一塌糊涂就是例证,于老三对他的娇生惯养就是助纣为虐,养花遛鸟骑马打猎之流,是大家富业的纨绔子弟的娱乐项目,既然生为穷人,就应安贫乐道,侍弄庄稼放牛割草,甘于平淡安享一生才是正道,修什么行,浪费时间金钱。 于木从小到大,每次听到吵架之声就头疼不已,他拿上佩剑,背上弓箭,把小不点揣在怀里就出了家门,上山而去。 孰知刚出了村口,于沐,孟蝶领着三五同党,骑着高头大马拦住了去路。 于沐有意与于木保持距离,生怕重蹈覆辙,他拎着马鞭咬牙切齿道:榆木疙瘩,终于让小爷堵住你了,你若识趣,给小爷磕头认错,小爷我便既往不咎,如若不然,看小爷我怎么打到你心服口服。 于木本来就郁闷不已,于沐算是触了霉头,他自恃修为境界与人多势众,本想治的于木像在社学一样服服帖帖,殊不知修为在幽精之下,打架斗殴比武切磋,往往比的是身体素质和敏捷伸手以及临敌经验,虽然灵魂感知有所加成,但并不会天差地别。 在社学时同窗都觉得于木憨厚蠢笨,却不知于木的愚痴是在人情世故方面,但是在身临险境时,趋利避害的身体本能方面却在同龄人中少有人及,毕竟没有人如他一般自小到大,一次次直面死亡,与猛兽毒虫贴身搏斗厮杀,只有实力悬殊,他实在无能为力时,一旁观敌料阵的爷爷才出手相助,这才是于老三带于木狩猎的残酷真相。 于木本不想与于沐纠缠不休,但是无可奈何,他对于沐叫敌骂阵不管不顾,无事人般冷眼旁观,只见于沐今天的坐骑远不如常骑的那匹膘肥体壮,想必是那匹马剑伤未愈。 于木冲着于沐憨厚一笑,于沐本能感觉大事不妙,果不其然,于木忽然握弓在手,上箭引弦,拉弓似满月,箭去如流星,箭矢贴着马肚子撞在后腿根上。 虽然于木事先拗断了箭簇,但力道丝毫不减,那匹马吃痛,声嘶力竭嘶吼一声犹如虎啸山林,后腿一蹦老高,骇的于沐鼻翼撞在了马背上,眼冒金星血流不止。 于木见那匹马原地蹦跶,于沐骑在马背上也是上蹿下跳,忍俊不禁,但也没忘了扭头就跑。 于沐这次虽然依旧措手不及,却反应敏捷,他强忍疼痛,压制住恼羞成怒,飞身下马,施展轻身功夫紧追不舍,其余同党催马飞奔紧随其后。 于木叫苦不迭,他的身体耐力极好,可以说与于沐几人拳脚相加都能不落下风,但是只是比拼轻身功夫,就不如修为加成后的于沐,甚至都不如孟蝶,他拼尽全力拔腿狂奔,并不时开弓射箭,有时却只是拉动弓弦袭扰。 于沐似如惊弓之鸟,随时硬生生坠落地面,或是前后左右游走不定,一时之间便与于木拉开了距离。 饶是如此,于木亦是神情紧张,只能不顾一切仓皇逃窜,幸好山路崎岖,于沐同党不敢纵马疾驰,于木却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虽是狼狈不堪,却也有惊无险窜入密林。 孟蝶料定于木不会对自己出手,便翩然下马,展开身形紧追不放,但也只是尾随其后,并没有与之较量的打算。 可是一入密林深处,于木就如龙投大海虎奔高山,凭借郁郁葱葱的杂草树木掩饰,悄然脱身不见踪迹。孟蝶与于沐等人却早已分散开来,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一通,等到蓦然发觉,却是早已迷失道路,她高声呼唤于沐等人,愕然发现彼此早已失去了联系。 茫茫山林似乎无边无际,野兽出没毒虫横行,之前孟蝶毫无丛林历险的经历,此时她惊慌失措踽踽独行,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找不到来路。 就在孟蝶仓皇无计之时,忽然风云变色大雨倾盆,她避无可避,索性蹲在树下淋个痛快。 直到此时,孟蝶才感到后悔不已,不知为何要随着于沐三番五次欺负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她也感到委屈,此事本就与自己毫无瓜葛,老天何苦为难一个女子。 于木这个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自己明明就没想把他怎样,他还把自己扔在这荒山野岭不管不顾。想到这里,孟蝶便泪眼婆娑,下巴抵着膝盖蜷缩一团,嘤嘤哭泣。 山间气候变化无常,一炷香时间便雨过天晴,温暖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得地面光影斑驳。 孟蝶又累又饿情绪低落,她低头不语缓步前行,走了没一会儿,却是感觉脚踝疼痛,她低头观瞧,见是一条拇指粗细的毒蛇缠绕在脚踝之处,锋利的毒牙透过衣服,深深扎入肌肉深处。 孟蝶花容失色,脑袋眩晕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自己是雀阴灵境的修行者,她忍着对这类无脚蠕虫的隐隐作呕,拔出佩剑挑断了毒蛇,屏气凝神,让灵魂念力驱使毒液缓缓流出。 但是,这种环境孟蝶本就无所适从,自是很难聚中精神,尤其看到断蛇在自己脚边翻滚抽搐,不由得连连作呕。 就在孟蝶弯腰干呕之时,忽然感觉汗毛倒竖,她猛一抬头,只见三丈之外,一头目光如锥的森林狼,盯着自己缓步走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孟蝶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呆如木鸡,那头凶狠无比的森林狼看到孟蝶手中长剑,知道厉害,它走到五米开外便停下脚步,身体后倾四肢蓄力,准备试探进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冷箭钉在狼前半尺之处,箭杆颤动不已,惊得那狼跳出很远,冲着林中走出的于木龇牙咧嘴,低沉咆哮。 于木对森林狼的威胁熟视无睹,再次引弓搭箭,直指狼头,双眸之中森然杀意毕露无遗,一人一狼对峙片刻,却见那狼像狗一样,“呜呜”叫了一声,向后退出一段距离,然后掉头窜入草丛消失不见。 于木把箭插入箭袋,转过身来冲着孟蝶憨厚一笑,此时孟蝶方才回过神来,不由的鼻尖泛酸,一时没有忍住,眼泪如珍珠断线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于木长大至今,从没有遇到过此种情况,一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忽然小不点从于木怀中爬了出来,小爪抓着衣服滑落而下,随即跳到地面,屁颠屁颠走到孟蝶身边,抓住断蛇大快朵颐。 于木这才察觉孟蝶被蛇咬伤,他走上前去,弯腰蹲身,想要挽起孟蝶的裤腿查看一下,孟蝶却后退一步,俏脸微红,低声说道:“我已把大部分蛇毒排出体外,应该已无大碍。” 于木听而不闻,挽起孟蝶衣服的下摆,说道:“那也要看一下才可放心,这种东西如若处理不当后患无穷,轻则小腿坏死,到时只能截肢,重则毒血攻心丢了性命。” 孟蝶撇撇嘴,心道:“虽然修为距离人境大圆满还差不少,但是抵御一般毒物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还是小心为好,这榆木疙瘩害本小姐担惊受怕,淋雨遭罪,得让他偿还一二。”她如此想着,缓缓提起条纹小口裤。 于木看孟蝶穿着软锦鞋,眉头微皱道:“上山入林怎么能穿这种鞋,你看我穿牛皮短靴就不怕蛇虫蝼蚁。” 孟蝶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你如黑面郎一样,东奔西突,净是往深山老林乱撞。” 于木嘿嘿一笑,不再搭话他上眼细瞧,只见孟蝶白皙的脚踝之上有些红中发黑,知是余毒未清。他道:“还有残余,须尽快吸出来,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孟蝶本欲自己用灵魂念力把余毒驱赶出来,但不知怎的又有些想于木说的吸出来的场景,一念至此脸颊微红。 她轻咬下唇,转念又想,这榆木疙瘩倒也不似那么憨傻,虽然灵魂境界刚刚入门,但是这些残余蛇毒想必毒他不死,不过看他受些苦痛,似乎感觉也不错。 于木见孟蝶脸颊微红,沉默不语,以为蛇毒发作,他一把就将孟蝶横抱起来,也不管她惊呼,找了块还算干爽的地方便把她放了下来。于木单膝跪地,伸手扶着孟蝶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俯下身子,双唇就印了上去。 第十章结缘 于木见孟蝶脸颊微红,沉默不语,以为蛇毒发作,他一把就将孟蝶横抱起来,也不管她惊呼,找了块还算干爽的地方便把她放了下来。于木单膝跪地,伸手扶着孟蝶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俯下身子,双唇就印了上去。 这一连串动作,于木一气呵成,等孟蝶回过神来,忽然就感觉脚踝之处一阵**直通心底,她心痒难耐,脸颊发烧,鼻尖上似乎都有了细汗,那云娇雨怯的样子,十分楚楚动人。 于沐与孟蝶失散之后,便有些心烦意乱,他与其他同党搜寻了大半密林,仍旧不见孟蝶踪迹,更不用说那个东躲西藏的于木了。 无奈之下,于沐便不顾自身劳累,强行施展轻身功夫,犹如神猴越林,闪转腾挪,手掌脚掌都磨出了水泡,尚不自知, 直到双手双脚有些痉挛,才气喘吁吁落在一根粗枝上,四下观瞧,于木埋头孟蝶小腿之处吮吸的一幕正好落在眼底,不由得怒火中烧。 于沐伸手抽出佩剑,凌空一跃,宝剑划出一道长虹,居高临下劈向于木的脖颈。他双眼通红,面部狰狞,骇的孟蝶失声尖叫。 正在给孟蝶吸毒血的于木早就听到不远处头顶树枝响动,他汗毛倒竖,一瞬之间拔剑转身,挥剑格挡,于沐的长剑正好劈在于木的寒月刃上,断为两节。 于沐都没有听到金铁交鸣的声音,这柄重金购买的长剑就只剩一截,不由一愣。他这一愣神给了于木可乘之机,于木出手如电,手中匕首连削带划,三下五除二把于沐的革带削成几段,长衫短裤瞬间滑落到底。 于木这一幼稚举动,羞得孟蝶以手掩面,窃笑不已。反应过来的于沐见在孟蝶面前颜面尽失,恼羞成怒,想要生吞活剥了于木,奈何被衣物羁绊的手忙脚乱,于木趁机把一旁贪玩的小不点收入怀中,再次趁乱脱逃。 气的于沐浑身哆嗦,破口大骂道:“榆木疙瘩,卑鄙小人,泼皮无赖,好不要脸!” 早已踪迹皆无的于木可不管他跳脚叫骂,心里想多猎到几个动物打打牙祭,没时间陪着这些纨绔子弟玩耍,他自顾自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于木耗费半天时间猎到了几只山鸡野兔,还有一头体型半大的野猪,挖了两包野菜、药材,可谓收获颇丰,黄昏时分方才扛着野猪,拎着野菜,全身挂着野鸡野兔,晃晃荡荡回到家中,匆忙吃了点剩饭,就和爷爷宰杀处理这些猎物。 父亲于小恰好午睡方醒,端着一陶盆粗茶凑上前来,却见小不点正对着一只翅膀受伤的野鸡使凶弄狠,百般威胁,便弹腿欲踢小不点,于木眼疾手快,慌忙伸手一推于小,于小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手中陶盆跌落在地,摔成两半。 于小气急败坏,作势就打于木,于木歪头缩脖挨了几下,于小还想再打,于老三却看不下去了,他伸手一抄就把于木拽到身后,训斥于小道:“刚一睡醒就发醒气,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这些猎物是木头一早进山猎的,他喂狗喂猫是他的事,碍着你什么事了!” 于小脖颈一拧辩解道:“我把他生出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受他孝顺是理所应当的,可这浑小子竟然敢对我动手动脚,如此大不敬,我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些三纲五常不对啊?再说了,咱家生活拮据,他猎来的肉食,人都没吃上一口,就先让畜生糟蹋,揍他是让他知道粮食来之不易。” 于老三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三纲五常,敬老爱幼?别往脸上贴金了,这木头从小到大似乎是我照料的吧?教训归教训,你还没完没了了。” 于小一时语塞,沉默半晌道:“我看山长给这浑小子写的训导了,成绩平平毫无长进,干脆让他待在家里吧,侍弄庄稼打打猎,至少还能贴补家用,反正我还要照顾二小子,没个闲钱供他浪费,我可听说了,去郡里继续深造,一年需要花费至少二十两纹银,那可是咱们一家人好几年的花销。” 于老三气的胡子乱颤道:“老话说,生而养者才是父母,生而不养那是畜生!木头的事你尽可撒手不管,我一管到底。我于家每一代要像你一样不思进取,那传宗接代有个鸟用?再说了,那件事不会轻易结束,就凭你,以后怎么能护他周全!” 于木听着父子两人再次吵闹不休,没一会儿便脑仁欲裂,索性拎起一只宰杀妥当的野兔,用粗竹麻纸包了,就出了家门,小不点看了看被它拔了一身鸡毛,瑟瑟发抖的野鸡,迈着小短腿,也屁颠屁颠跟了出去。 山间小路崎岖不平,山里孩子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一炷香时间不到,于木便来到十里之外孟家庄最大的宅院外,他把小不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拍了拍门环,然后恭恭敬敬垂手侍立在旁。 门还无人应答,忽然,于木就听到了马蹄声响,不一会儿便见两匹骏马并辔而行,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显然于沐没有留意到于木,一路上喋喋不休向孟蝶说着什么。 于木本想转身躲藏,孟蝶却一眼便看到他了,不由得双脚一磕马肚,那马一阵小跑来到于木面前,干净利索翻身下马,微笑着打着招呼。于沐阴沉着脸也急忙跟了上来,打断孟蝶的言语,暴跳如雷道:“榆木疙瘩,你来这里做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说着拎起马鞭劈头盖脸就抽于木。 孟蝶俏脸微寒怒斥道:“给我住手,你还有完没完!” 于木闪身躲过马鞭,撇着嘴辩解道:“不是天鹅肉,是兔子肉。爷爷说伸手不打送礼人,我来给孟蝶送礼,你凭什么打我。” 孟蝶对于木嫣然一笑道:“于木说得对,我们要念及同窗之谊,以后谁也不能再欺负人家了,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于沐面沉如水道:“老话说吃了兔子肉,生出豁唇儿,这是变着法儿诅咒咱们啊,这混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孟蝶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呢?谁跟你咱们了,老话还说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呢,人家于木知道我腿上有伤,还知道带只兔子登门拜访,于大少爷,你的同门之义呢?” 于沐嗤笑一声道:“兔子肉算什么,只要你说想吃什么肉,我都给你买去,小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于木憨厚一笑,把兔肉递给孟蝶道:“家里有钱真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令人羡慕不已,这只兔子确实不值什么钱,不过爷爷说过,吃了兔子肉,就能像兔子一样跑的快,希望你早日康复。” 于沐狠狠瞪了于木一眼道:“榆木疙瘩,你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处处与我作对,实话实说吧,那条毒蛇是不是你指使的?你见色起意,明知那种毒蛇对孟蝶没有威胁,还那么献殷勤,是为了表现你大义凛然英雄救美,好让孟蝶对你刮目相看吧?” 于木生怕孟蝶信以为真,一着急就笨口拙舌:“不是那样,我要是看到蛇就捉回来喂小不点了。” 于沐眉头微皱道:“小不点是什么东西?” 孟蝶白了他一眼道:“于少,你还有完没完,就榆木疙瘩那样,能是兽语师啊?不好意思,于木,我不是有心轻视你的。” 于木赧然一笑道:“没事,爷爷也说我笨,家里人也都叫我木头。” 孟蝶莞尔一笑道:“你看我,只顾说话都忘了请你进屋做客。” 于木憨厚一笑道:“那个,我就不做客了,爷爷说过人穷人傻要有自知之明,要背后努力,不能总在人前晃悠,容易讨人嫌弃。” 孟蝶笑道:“同窗之间讲究的是管鲍之交、羊左之谊,哪来那些个俗世间的嫌贫爱富,人情纸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不等于木回答,于沐便插嘴道:“我觉得他爷爷还是明白事理的,榆木疙瘩,你要听爷爷的话,学会知趣,这样才能招人喜欢,知道吗?” 于木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向着两人拱手告辞道:“那我就先走了。”说完扭头走了。 孟蝶白了于沐一眼道:“本小姐也要听从双亲训诫,遵守三从四德,所以从今儿起闭门谢客,于少爷,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推门而入然后关上了大门,于沐吃了闭门羹,却也只能忍气吐声,很不痛快,他瞥了一眼走远的于木,紧握拳头,咯吱作响。 第十一章遇险 菊月暑退,奎木郡奎宿书院正式敞开大门,开始迎接本郡四面八方的少年才俊。这奎宿书院是国立书院,千年传承,始终遵循有教无类的传统,也就是说只要达到修行的最低要求,即灵魂境界在臭肺境就可以进入书院。 进入臭肺境意味着可以感受天地元气,并能通过呼吸吐纳引元气入体完成周天循环,这是修行之路的第一步骤。 当然,像于木那样吞贼境的修为,一般说来是没资格进入书院的,但是他在格斗技巧和引弓射箭方面有独到之处,并且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成绩还相当优秀,经山长文书推荐也是勉强达到入门资格。 虽然奎宿书院进入门槛很低,但是缴纳学费却极高,一些天赋不好,家境贫寒的学子自是望而却步。当然,那些天赋异禀之人也会享受学费减免的待遇,以及生活补贴等特殊照顾。 这奎宿书院自开宗创派以来不断有前辈先贤完善,时至今日,学科主要划分为技、阵、遁、甲四大门,每个门就是每个别院,每门设若干术科。比如技门主要术科有兽语科,禽语科,植语科等。阵门主要分为排兵布阵,机关数术等,遁门主要分为傀儡术,隐匿潜伏,谍报收集,策反暗杀等,只是遁门所在的灵隐别院被人所知的就是那傀儡术,其他的秘而不宣。甲门主要分为制造神兵利器,符咒战车等。 虽然分门别类,但是灵魂境界修炼和战场厮杀技巧招数是最基础的,也是至关重要的,其他皆是辅助技能,毕竟生死对决时,主要靠的还是灵魂念力和武术技能,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你能驯服野兽毒虫或者拥有神兵利器,在战斗时自然很容易占尽上风。 最近时日,奎木郡这个作为西南界政治,经济,文化等重心枢纽的大郡,随着各地县域学子络绎不绝到来也变得热闹起来,但这种热闹与高墙碧瓦,深宅大院的界王府泾渭分明。 戒备森严的王府书房内,界王姬友道和书院山长姬长青,灵隐别院洞主海坊主相对而坐,秘密磋商着本次招生事宜。 姬友道放下手中的公文道:“这是其余八郡国立学院山长发来的备选名单,本王已知会各山长,全力协助海老,奎木郡就有劳王叔和海老费心了,本王还是那句话,注意做好保密事宜,确保万无一失,近两年国都那位的目光已经开始关注西南界了。” 姬长青微微颔首道:“按照历年分工,老朽负责背景审查,海坊主洞主负责密训,可以随时调用一切资源,我等自当全力配合。” 海坊主抱拳施礼道:“有山长鼎力襄助,海坊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是时不与待,所以此次选拔良才所用手段非同以往,主旨在于激发其人性从恶的一面。大昊子民千百年来和平生活,彪悍血性有所稀释,及早让这些学子直面死亡威胁,对隐卫建设事半功倍,相关事宜业已展开,我先斩后奏,望姬山长海涵。” 姬长青回礼道:“海兄客气了,我等都是为王爷分忧,尽本分而已。” 姬友道与二人携手道:“我等勠力同心共襄盛举,将来封侯拜相,功臣阁中两位亦定当冠绝群臣。” 姬长青与海坊主异口同声道:“我等誓死效忠王爷。” 狼山县距离奎木郡三百里车程,大都是崎岖颠簸的荒草野径,山野小路穿行之地,不是山高林密就是悬崖峭壁。迷雾瘴气,野兽毒虫,贼人强盗更是肆意横行,来往客商如不沿途结伴,很是凶险万分。 出行日期到了,于沐在孟蝶坚持下同意约上于木结伴而行,一起同行的还有其同党成自虚,孟之章。 这于家是新进崛起的地方乡绅豪强,孟家三代以前就是名门望族,所以此行,各家总共派出了十名随身护卫和一辆双辕双轮立棚牛车随同。 自古贵者乘车,贱者徒行,这牛车平稳舒适,遮风避雨,自然是于沐与孟蝶共同乘坐,成自虚和孟之章则骑马前导,一个贴身护卫驾车,其余护院打手与于木随车步行。 于木对能在于家护卫庇护下踏上求学之路心存感激,因此一路晓行夜宿,大多时辰执勤防卫都是他不辞辛劳主动承担。 这天夜里,皓月当空,山风送爽。一众人等依旧露宿荒郊野外,各自吃了些食物,于沐便与孟蝶进车厢里和衣而卧,窃窃私语。其余人等皆是席地而坐相互依靠,闭目养神。 于木找了一处高地背风处盘膝而坐,静气凝神念念有词,如若仔细聆听,却能听出他低声诵读的是那篇一日三复的《素灵经》。这时,小不点从于木怀中露出头来,小小脑袋靠着于木的左胸膛,慵懒而惬意的深深吸气缓缓吐出。 时间如风过树林飒飒作响,树林之中一只夜出觅食的蝼蛄被一个蹑手蹑脚的人踩爆了身体,发出枯枝折断的声音。 于木骤然警觉,他单手撑地一跃而起,迅速隐匿树后,随手一摸,背上的柘木硬弓便握在手中,他引弓搭箭,箭尖所指正是声音传来方向。 “嘎巴”一声,又一只蝼蛄爆体而亡,这微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对于于木来说,听起来有些突兀,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忽然有一道女子的声音说道:“一箭之地十五人接近,树林之上,一人御剑飞行。” 这骤然响起的声音对于屏气凝神精神聚中的于木来说不啻为晴天霹雳,惊得他一个激灵,好悬没把弦上之箭发射出去。 好在于木临危不乱,一刹那间便微定心神,箭尖随着目光左顾右盼。 那声音又突兀传来,似有不屑道:“大敌当前,乱找什么,找死啊?不用惊讶,是我,你怀里的…小不点。”那声音似乎嫌弃小不点这个名字难听,说起时不情不愿。 于木低声细语道:“你什么时候会说人话了?听着声音,你是母的?” 小不点狠狠给于木的左胸膛留了一道牙印,疼的于木龇牙咧嘴,随即小不点没好气道:“闭嘴,灵识交流,你集中精神,心中所想我便知道。真是榆木疙瘩,现在重点是有人想要偷袭,保持警戒。” 于木憨厚一笑心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人分布的情况那么详细,难道你成精了?” 小不点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我从胎教时就听《素灵经》自然也懂得一些通灵与缚灵之法,方才发现有不速之客靠近时,我便控制了一群蝼蛄多加留意。你这榆木疙瘩,乱七八糟的事稍后再说,现在想想应对之法。” 于木轻咬嘴唇,他随手捡起一枚石子投向牛车,只听“吧嗒”一声,车外护卫蓦然惊醒站起身形,拔剑在手四处探查。 于沐与护卫们一时慌乱,很快又井然有序,但寂静夜里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早就让那些不速之客对护卫打手的作战能力了如指掌。 这些个荒野强盗显然目的明确,而且穷凶极恶,也不先对个切口,忽然间一个冲锋就与于沐等人穿插一起,捉对厮杀开来。 双方人马刚一接触高下立判,这些护卫打手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良善还有一套,但是遇到刀口舔血的强盗只有伸头挨宰的份儿了,更不用说于沐等学院派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学生,见到如此惨烈的流血场面,早就吓得瑟瑟发抖,手忙脚乱。 小不点暗自着急道:“那个于沐砍你时的英勇抛九霄云外了?这是比武切磋吗?一招一式有模有样的,倒是往人身上招呼啊,榆木疙瘩赶紧想个办法,要不用不了一刻钟你们就全军覆没了。” 于木哪有时间想办法,况且他脑子本来就不太灵光,只能发挥狩猎本事临场救急。他引弓射箭快若流星,转瞬之间围攻于沐等同窗的强盗已有八人中箭身亡。 就在于木再次搭弓射箭之时,只听到弓弦声响,他赶紧隐入树后,一人粗的树干瞬间连中三箭,箭簇没入树杆中,箭羽兀自抖动不停。 于木使出一招狮子打滚转移阵地,期间回了一箭,而他落地之处再次钉上了三支劲箭。 于木脑门见汗神情激动,暗道:“这人箭术高超却又善于隐蔽,着实难以对付,小不点你能让你的蝼蛄蛄指引我他的位置吧?” 小不点白了于木一眼道:“蝼蛄,不是蛄蛄。我已让几只蝼蛄爬到那人身上,闭目沉神,我助你用心感知周遭一切。” 于木微微点头,他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眼前的杀戮纷争随风飘散,密林深处荧光点点虫鸣阵阵,仿佛广袤地府中那两盏昏黄不明的灯笼,指引着灵魂归处。 于木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点钢桦木箭,上箭拉弦,胳膊上青筋暴起,一点点拉至满月。他蓦然转身,开弓放箭,一道流光正中那只蝼蛄,强大的力道把蝼蛄攀附着的人体狠狠钉在了树上。 御剑飞行的那人暗赞一声:“漂亮,如果不是胡狼妄自尊大,何至于落的如此下场,这箭无虚发的胡狼如今死在别人的箭下,也算死得其所。” 在御剑飞行之人看来,这些昔日横行无忌的人也算死有余辜,这些人本就是他从临近典狱司借出来的秋后问斩的人,是他策划此次实施抢劫的棋子,主要目的是考验于沐这一成绩尚佳,有望进入灵隐别院的待选之人。 可是似乎事与愿违,这个榜上有名的于沐临阵对敌的表现一塌糊涂,倒是这个擅长用箭暗中偷袭的无名之辈却是心狠手辣,令人胆寒。 于木的一箭干掉的悍匪胡狼,才有空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见那个御剑飞行的家伙高高在上评头论足,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便抓住时机又悄无声息的干掉了其余几名悍匪。 那御剑而行的幕后指使暗自摇头,这么多年和平生活,每个人都已不可能视人命如草介,像于沐那样不忍心草菅人命的人是难能可贵的,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倒是这个毫无心理负担,随手就置人于死地的家伙让他大为赞赏,不过上命难违,他的备选之人却不是这个家伙,看来还需他亲自动手来试炼于沐到底是不是绣花枕头。 第十二章狗熊救美 他飘落地面,手持长剑向着于沐等人缓缓走来,那神情步调犹如进入屠宰场挑选待宰羔羊。 于木大为头疼,于沐等人也是深感恐惧,如果说面对方才那些人数众多穷凶极恶的匪徒尚有一战的信心,那么面对这个独自闲庭信步前来的幕后黑手,一个灵魂境界极高的修行之人,要是脑袋灵光弃剑投降才是上上之选。 毕竟此人能够御剑飞行,说明灵魂境界最低已是幽精初期,即便他们一行人中的佼佼者于沐,与这个境界看似只差一线,但是却是天差地别,其余人等更是难以企及。 到了这个境界,就可以驭使很多物品。尤其是可以修炼一把本命飞剑,一旦使出神出鬼没,动辄劈山裂石,以一敌百自是不在话下,何况于沐这等乌合之众呢,放弃抵抗的意志是聪明人的最佳选择。 但是于木并不是聪明人,他始终如一全力以赴引弓搭箭一动不动盯着那个人。 那人优哉游哉走到于沐等人面前,清清嗓子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柴。”说完看了于沐等人一眼,只见这些人满脸困惑面面相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不由得尴尬不已,还好黑巾遮面,要不传扬出去肯定被笑掉大牙。 这也难怪于沐等人会有如此反应,一般修行到这种境界的人,几乎投靠哪家势力都会奉为上宾,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都城也会官运亨通,没见过谁丢人现眼拦路抢劫。 那人大手一挥道:“留下钱财,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此路不通。” 于沐看了那人一眼,咽口唾沫道:“这位…大侠,我们是求学的士子,出门在外没带多少钱财,我们愿意留下所有银两给您买包茶喝,恳请您高抬贵放我们过去吧,我等自然感激不尽。”成自虚,孟之章也是赶紧随声附和着。 那人瞪了于沐一眼,不无讥讽道:“原来是求学仕子,未来国之栋梁啊,失敬失敬。不过我这人最喜欢捏软柿子了。这样吧,银两,牛车,兵器,身上的衣服,还有这美女留下,其余的人可以滚了。” 于沐面露为难之色,他看了孟蝶一眼,权衡利弊犹豫不决,孟蝶看到于沐的眼神,心中一凌,不由得面色苍白,她暗咬银牙打定主意,一旦这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必定拼了性命也要护住清白之身。 与此同时于木也在暗咬银牙,自己这些学费和盘缠那可是爷爷省吃俭用的多年积蓄,就这样拱手送人实在心有不甘,而且愧对爷爷的教诲。况且他又不是于沐,人家家境殷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一时半会儿去哪儿砍柴烧啊,学院指定不会给宽限时日交学费,那么眼前唯一选择就是砍了这根废柴。 于木默默与小不点商讨杀人策略,一致认为必须找个强大外援,这种外援可不是小不点用通灵缚灵之法控制蝼蛄那么简单,毕竟它修为有限,要是勉强控制强大灵魂,一旦弄巧成拙造成反噬,反而有杀身之祸。 那么强硬不成只能利诱,于木心中把随身物品仔细盘点,满打满算只有藏在腰间的寒月刃,与握在手中的柘木硬弓还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且不说于木断不可能把这两件物品赠予别人,即便赠予,那这两件宝物对于毒虫猛兽中的强者也形同鸡肋。 就在于木一时为难之际,小不点抽动粉嫩鼻翼嗅了嗅道:“你随身携带着饴糖吧?” 于木微微点头道:“带了一瓶饴糖,饧糖也有,你要想吃,等会儿杀了那人再吃不成,现在不是贪嘴的时候。” 小不点又白了于木一眼道:“还真是榆木疙瘩,到这会儿了还知道吃。距离此地五里处的来时路上,我看到了山坳中有一座比牛车只大不小的蜂巢,看那规模,即便不是钦原那种级别的神虫,想必也应非比寻常,而饴糖对蜂类有无以伦比的诱惑力,如若能请动这一窝蜜蜂助阵,对付那个家伙应该绰绰有余。” 于木眉头微皱道:“可是,就这么一布袋饴糖,对数量众多的蜜蜂来说还不够分的,人家会帮忙吗?” 小不点抿了抿嘴道:“你那饴糖只是进献蜂王的见面礼,我会与蜂王达成一个协议,此次它如若能够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三五年之后,我会想方设法让这绵延百里的狼山范围内,所有的山蜘蛛死伤殆尽,我想蜂王也感觉这个天敌不胜其扰。总之你先尽量拖延时间,其余事情交给我便是,我很快就回来。” 小不点从于木怀里爬出来,抓住于木腰带上的佩囊,凌空一跃便像风一样消失不见,那人似有觉察,眼睛微眯看了于木一眼,但是他只感觉到风吹草动,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并没有感觉到灵魂波动,不由得疑虑丛生。 他眉头微皱,不屑一笑道:“能够使用这黄金木心硬弓说明你也有些气力,不过我劝你别高估自己,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是毫无意义的以卵击石而已,你要是识相赶快把弓箭双手奉上,兴许我一高兴能饶你性命。” 于木依旧一动不动瞄准那人,语气决绝道:“痴心妄想!” 那人微微摇摇头,迅速结了一个手印,于木只感觉眼前一花,小腹部位就如遭重击,身体凌空飞起撞在身后的树干上,霎时喉咙发甜吐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即便身受重创,他的手中依旧紧紧抓着弓箭。 那人对于木暗自赞叹不已,他眼神一凌扫过于沐等人,语气冰冷说道:“我耐心有限,如果你们再不识时务,那我再出手用的就不是剑柄了。该死的,我讨厌大发慈悲还没人承情。” 于沐看了一眼曝尸荒野的十名护卫亲随,好一阵低头不语,随后扔掉佩剑脱下圆领窄袖袍衫,头也不回大步而去,成自虚与孟之章也垂头丧气紧随其后。 那人瞬间脸色便阴沉下来,转头看着于沐的背影长叹一声,与此同时眼光却瞥见孟蝶的动作,蓦然回头再做防御已是不及,只见孟蝶手中长剑以迅雷之势刺到他的胸口,只听“当”的一声,连个剑尖都没刺入。 刹那间孟蝶就心沉似海,手腕一转就要横剑自刎,只见那人出手如电,手指拂过孟蝶的后肘,她如遭雷击全身**无力,手中长剑跌落在地,与此同时两行泪水也如断线珍珠掉了下来。 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于木尽收眼底,他那榆木疙瘩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孟蝶那迅雷一击让他猜出那人应是军中武官,可是堂堂武官怎么会拦路抢劫! 听祖父说过,缺胯衫下佩戴护心镜,穿贴身软甲那是校尉以上官阶的装束。可是武官与强盗狼狈为奸拦路抢劫的行径,怎么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但是以于木的脑袋只能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小不点交代的拖延时间谨慎行事的叮嘱,飞身跃起,点钢硬箭连珠炮般首尾衔接射向那人,与此同时他展开身形左冲右突,以之字走位尽量避开那人飞剑的锋芒。 五个弹指之间,二十支箭已消耗殆尽,于木也已突破了那人飞剑的防御范围,他毫不迟疑把柘木硬弓往草丛中一抛,拔出腰间密藏的寒月刃欺身而上。 那人也毫不含糊,双手翻飞不断结印,飞剑如流星赶月把于木射出的快箭斩成两截,纷纷坠地。却见于木贴至近前便从容不迫的指挥飞剑斩向于木,只见那把飞剑剑影重重,剑气却凝敛不发,原是手下留情,本意想迫使于木弃剑投降,不想伤及他分毫。 可是于木不明就里,他心中发狠不管不顾,手中寒月刃上下翻飞,毫无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招招干净利索直击要害。 那人被于木这无名小卒纠缠不休不胜其烦,驭使剑气包裹住飞剑,想要以无上修为崩断于木手中兵刃,可事以愿为,两剑相交却没有发出斩钉截铁的声音,只见于木的寒月刃如刀切豆腐,毫无阻碍把飞剑斩成两截。 这飞剑已被那人练成本命物,休戚与共息息相关。飞剑一朝被毁,那人的灵魂也如遭重创,不由得口吐鲜血几欲昏厥。他后悔不迭,谁能料到那个土里土气的家伙有如此神兵利器? 即便刚才于木用着黄金木心的硬弓,点钢的长箭。但是以他那微弱的灵魂波动,让那人却以为他是于沐或者孟蝶的下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样的黄金木心硬弓也算难得的兵器,但是相比神兵利器还是一文不值。 于木见那人忽然口吐鲜血,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出手更加迅猛无比,狠辣无情。那人只好催动断剑左支右绌,暂避锋芒,同时连声说道:“暂且住手,我有话要说,我只是奉命行事…” 可是那人一开口便觉不妥,只好哑巴吃黄连,闭口不言。 于木听到奉命行事四字,眼神中杀意一闪而逝,这四个字让他想起爷爷对他提及过的尚在襁褓之时的事,直到现在外祖父还在为此事四处奔走,秘密访查真相,那件事一直是他深藏内心的忌讳。 何况还让这人见识到了这把似乎大有来头的匕首,外祖父曾千叮万嘱说,出门在外这把匕首要随身携带,但是不到生死关头不可轻易使用,尤其是临近都城之时,一旦动用必须铲草除根以绝后患。 一念至此,于木使出浑身解数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那人也打出了真火,便放开手脚,一时之间剑气纵横毫无保留。 这下于木处处险象环生,被纵横剑气削下的衣服碎片伴随着纷纷扬扬的血雾飘飘洒洒,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在霜华中垂死挣扎。 即便如遭凌迟,于木还是强忍疼痛贴身游斗,不敢后退一步,他心中明白,如若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对方飞剑便更是游刃有余,而自己的短兵便处于下风,可是这样缠斗很是耗费体力,迟早会力竭身亡,除非一鼓作气干掉这人,否则生死难料。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于木就感觉到冷汗直冒脚步虚浮,偏偏此时伤口出血过多导致“饧病”又要发作了,他的感官开始变得迟钝,动作也越来越木讷,甚至都感觉不到那人的剑气在他身上多添了几处伤痕的痛感,他头晕目眩,力不从心,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那人的飞剑快如闪电就要给于木致命一击,千钧一发之时孟蝶飞身扑在了于木身上,同时闭上了眼睛。 那人稍一愣神,不由得长叹一声,飞剑戛然而止,悬停在孟蝶的后心之处,断剑处的剑气吞吐不定。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孟蝶缓缓睁开眼眸,她看着脸色苍白的于木,鼻翼酸涩双眼泛起氤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忽然蜂鸣之声大作,那人与孟蝶都疑惑不已的看着头顶上方,只见成千上百的蜜蜂如一阵阴风掠过,所过之处甚至天地都变了颜色。 那人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蜂拥而至,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冲脑门,他转身就逃,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几十只麻雀大小的毒蜂已经提前封锁了去路,蜂群趁他愣怔之时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那人见无处可逃,心下骇然杀意骤起,他眼睛充血,疯狂结印,操纵飞剑纵横驰骋,形成护身光罩,不过可惜断了的飞剑已经不同往昔那样可以防护的滴水不漏,蜂群迅速突破防线,尾部毒针毫不客气的插在了那人的要害部位。 孟蝶看到这一幕忽然感觉胃部不适,有些干呕,只见那人脑袋和下身密密麻麻爬满了蜜蜂,这些蜜蜂蠕动身体,像极了她曾经吃过的仿烧尾宴中的一道名菜,松鼠鱼。 那人也算一条汉子,张牙舞爪徒劳无功的驱赶着蜜蜂,就是强忍疼痛不发一声,但也没坚持一会儿,巍然身躯便轰然倒地绝气而亡。 第十三章上路 于木听到声响,心头一惊,蓦然想到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左手随地摸索,却是摸到了一把野草,他迫不及待用寒月刃割了一些,想也不想全部塞入口中狠狠咀嚼,苦涩的绿色草汁有些回甘,被他全部吞咽而下。 孟蝶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她有些茫然无措,眼睛一红哭了出来,边哭边道:“于木,你这是怎么了,那人死了都结束了,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 于木一愣,都结束了?他抬头观瞧,虽然还是眼冒金星,但模模糊糊却也看了个大概。 于木彻底放下心来,知道小不点带着救兵及时赶到,不由得心下高兴不已,却也暗自惊奇于这些司空见惯的,就是有些个头稍大的昆虫的战斗力。 精神这一放松,于木便感觉到了浑身火烤火燎的疼,疼的他龇牙咧嘴倒抽冷气,他藏好寒月刃,慢慢翻转身体,四平八稳躺下缓缓恢复体力。 看到于木疼痛难忍的样子,孟蝶更是手足无措,平日里哪见过有人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由得更是泪流如注,眼泪顺着她的香腮掉落在于木的糙脸上,尚有些余温。于木这才发觉自己与孟蝶挨得如此之近,不由得满脸通红。 于木挣扎着站起身来,满脸歉疚的说道:“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请你见谅,到了郡城我赔给你就是,不要哭了。” 孟蝶也急忙起身,扶住于木,咬着嘴唇止住哭泣才说道:“你为了救我伤的不轻,不担心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却担心弄脏我的衣服,你也真是榆木疙瘩。” 她话头一顿,又道:“方才见你吃草,以为你愚痴犯了,神志不清,都吓坏我了。” 于木踉踉跄跄向着自己的随身包裹走去,边走边歉意一笑道:“流血过多体力消耗过快,浑身虚弱无力,每到这时吃了饧糖什么的就好了,可惜我随身携带的饧糖…丢了,只好吃些有甜味儿的草缓解一下。” 孟蝶看了一眼于木道:“原来是这样,你且稍等,车中有些甜点小饼,我拿给你吃。” 她说着就转身走向牛车,于木咧嘴一笑心道:“说到吃就忘了我是伤兵了,你也是个吃货,我这满身伤口再不处理,怕是无福消受你的小饼了。” 等孟蝶抱着满满一梅红匣小饼来到于木面前时,于木正在光着上身盘着腿,往伤口上洒金疮药。孟蝶俏脸微红,走上前去把梅红匣放在于木腿上,顺手接过粗麻纸包着的药散,轻轻给他够不着的背部伤口涂抹。 于木感受到孟蝶那细嫩小手拂过的地方,**的极为舒坦,不由自主“啊”了一声,声音很是软弱无力,听起来倒是显得“娇媚”不由羞得脸红耳赤,赶紧打开匣子抓起小饼往嘴里塞去。 孟蝶也是面红耳热,她见于木的剑伤早已结了血痂,血痂颜色乌黑斑驳,便没话找话道:“你应该进入除秽境大圆满期了吧?身体不用控制就能吐故纳新了,你这修行进度时慢时快的也真是莫名其妙。” 于木满嘴小饼酥渣,含糊不清道:“我也不清楚,反正与那人战斗时感觉爆发力比以前强上不少,而且后继有力,呼吸也很顺畅。” 他搔搔头道:“这样上药不成,还是要把结痂祛掉重新上药才好,有些脏,一会儿路上找个疡医再治不迟吧。” 孟蝶轻轻拍了于木一下嗔道:“这么嫌弃我啊,老实待着别动,这种事我还是做过的,我给我家小兔子治过伤,只是一时忘了。” 于木撇撇嘴犹豫了一下,把寒月刃递了过去,轻声道:“怕你嫌弃,求你个事呗,今夜我与那人战斗的事别与人说好吗?” 孟蝶点点头道:“嗯,知道了,不过你老实回答我,那些个骇人的蜜蜂是你招过来的吧?你是虫语师?” 于木微微摇头,孟蝶虽有疑惑便也不再问了,且不说于木本就愚笨,这么年轻的虫语师,即便在整个奎木郡估计也找不出几个,她伸手接过寒月刃,手臂却蓦然下沉,孟蝶赶紧提气用力方才把寒月刃拿了起来,她惊诧不已道:“这么短的匕首怎么这么沉,什么材质打造的?” 于木眉头微皱道:“不沉啊,其实这把匕首是有人赠送的,我也不知什么材质,不过削金断玉很是锋利,对了这把匕首的事你也一定替我保密,好吧?” 孟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认真点头答应了。她很快便给于木处理好了伤口。于木收回匕首藏好,又拿出一件素色麻布短褐穿上,这时也恢复了精神,他站起身走到草丛里寻回弓箭背上,环视一周满目狼籍不禁有些为难。 那些拳头大小的毒蜂早已消失不见,想必是已经返回巢穴了,小不点在草丛中正在享用一只笑面枭,那些个护卫随从和强盗匪徒的尸体左躺右倒,血迹斑斑,看来那人带来的人与战宠一个也没有活着逃走。 孟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自主看向于木,于木蹙着眉毛思忖片刻说道:“这些护卫随从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总不能让他们客死异乡吧,要不把他们装在牛车里,先行送回乡去,我们再快马加鞭星夜赶路前往学院,我想应该不会耽误入学日期。” 孟蝶点头应道:“时间不早了先行休息吧,明日里就按你说的办吧。”于木也是点头答应一声,依着牛车轮毂坐了下来,孟蝶看了他一眼,独自进了牛车里。 明月高悬清光如泻,于木偷偷把小不点召了回来,这小家伙吃得肚腹浑圆,爬到于木怀里兀自睡去。 没过一会儿孟蝶从轩窗探出头来轻声细语道:“外面更深露重,多有蚊虫,要不你也进来睡吧?” 于木看着山林道:“我皮糙肉厚的,没事,你安心睡吧,我给你守夜。” 孟蝶轻咬嘴唇没再说什么,拉上轩窗躺在车里辗转反侧。 于木从山林深处收回目光,侧耳听了听车里的声音,喃喃自语道:“爷爷说过君子不乘人之危。”说着就闭上眼睛,调息养神。 翌日天色微亮,于木早早醒了过来,按照惯常默念了三遍《素灵经》,又去树林深处练了一个时辰的刀剑武技。 当于木返回来时,只见孟蝶正靠着轮毂抱膝而坐,仰头看着他。于木憨厚一笑道:“昨晚那么乏累,怎么不多睡会儿?” 孟蝶白皙脸上那一双乌黑眼眸瞬间浮起氤氲,她娇声说道:“方才我忽然惊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这里,很害怕很担心,便坐在这里等你回来。” 于木搔搔头道:“我怕打扰你睡觉,就去林中做了些功课,让你担忧了,实在抱歉。既然你醒了,那先洗漱一下吧,那里山涧有条溪流,我把这些盗匪的尸体先处理一下。” 于木一手提着一具尸体,领着孟蝶来到了溪流边,他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走到一处洞穴处,随手把尸体丢了进去。如此几遭往复,尸体便处理完毕,孟蝶也已洗漱好了。 于木草草洗漱了一番,两人便并肩往回走,似是有了陪伴,孟蝶心情好了很多,她边走边问:“我们年龄相仿,你怎么就能毫无顾忌的杀人,处理尸体似乎也轻车熟路,心里没有负担吗?” 于木憨厚一笑道:“他们要杀我,我自然也要杀他们了,他们又不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什么的,难道你还怕防卫过当官府查你啊?我自小随爷爷入山打猎,见惯了弱肉强食的血腥场面,其实人跟动物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人们想要残杀同类时会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呵呵,这是我爷爷说的。” 孟蝶轻轻点点头,大昊国以武立国,民风彪悍而又淳朴,极少有酸腐气息,孟蝶虽然女儿之身却也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你伤骨动筋,这一原则一直是民间平民百姓的行为准绳。 孟蝶轻咬嘴唇又问道:“你是怎么做到不害怕的?” 于木搔搔头道:“这个啊,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屠宰猎物锻炼的吧,爷爷说过,活着的猎物才最可怕,山民猎户为了活下去经常与猛兽毒虫徒手搏斗,为了生存,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害怕。” 孟蝶认真看着于木道:“你祖父很有智慧,你也很勇敢。” 听到孟蝶夸赞,于木没心没肺的笑了,孟蝶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榆木疙瘩笑起来还有几分可爱,他的笑如此光明灿烂,就像东方喷薄升起的太阳那样绚烂温暖。 于木与孟蝶有说有笑走回荒野宿地时,却见于沐和成自虚以及孟之章并排站在牛车前注视着有说有笑的两人。 见到两人并肩而来,于沐的脸色有些阴沉,他迎上前一步看着孟蝶低声下气道:“你…” 孟蝶长吸了一口气道:“别说了,我们还是朋友,仅此而已。” 于沐看了一眼于木,又看向孟蝶,于木憨厚一笑,独自走向一旁,看老牛吃草去了。 成自虚向前一步对孟蝶说:“于兄实在担心你,所以不顾生死又折返回来,你就是生于兄的气,也不该屈尊纡贵结交榆木疙瘩那种贫穷卑贱之人吧。” 孟蝶嗔怒道:“你这是在责怪我了?我觉得榆木疙瘩那种贫穷卑贱的人,远比道貌岸然卖友求荣的人高贵很多,要是还念同窗之谊,那就不要再诋毁他,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按照话本上的情节,即便以身相许也难以报答。” 孟蝶扫了于沐一眼,语气恢复了平淡:“于兄担心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如今于兄也不必担心了,一个晚上时间,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已经无可避免都发生了。小女子也不敢责怪于兄,明哲保身是人之本性,舍己救人才是人之品格,无关权利富贵,所以要是还想做朋友,就请彼此尊重,我与于木的事还请毋庸置喙。” 孟蝶说完,侧身让过于沐上了牛车,她招呼道:“木头,这些人的主子来了,能不能魂归故乡入土为安就看他们主子的良心了,没你我之事,我看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 于木答应了一声,把牛牵到车边,套好护褓等物,牵着黄牛就要赶路,孟之章上前横加阻拦道:“这牛车似乎不是你的吧,你还想据为己有?” 于木憨厚一笑还未说话,孟蝶从轩窗探出头来道:“孟兄你还真是聪明人,你应该没忘了昨晚你们将这牛车还有所属之物都拱手送人了吧,那人与木头不打不相识,木头还差点为此送命,所以那人感到不好意思,为了赔罪就把这些东西转赠于木头了,你觉得他拼命得到的东西,难道会因为与孟兄你有点不怎么靠谱的交情就双手奉送吗?至于你们身上的衣物还有那两匹马,就算木头赠予你们的吧,以后见面别说木头不念同窗之谊啊。” 于沐再次深深看了于木一眼,语气阴沉道:“让他们走吧,小蝶,我不求你原谅,不过有些事不能拿来赌气,还请你好好想想吧。” 孟蝶也不搭话随手关了轩窗,于木向于沐三人拱手作辑,而后驾着牛车慢慢远去。 于木坐在车辕上,一边偷偷喂小不点肉脯,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我还是知道的,要不是你用身体替我挡下飞剑,那我早就一命呜呼了,说来是我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你也不必说什么以身相许。” 孟蝶看着于木的背影,忽然咯咯一笑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榆木疙瘩,你说得对,我不该当真以身相许,但我救你一命,你是不是应该做个上门女婿?” 于木搔搔脑袋道:“你要是想让我这样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话,我想也不是不可以。” 孟蝶看着羞红到脖根处的于木,那不知道是真认真还是装认真的憨厚样子,再也顾不得淑女的矜持,肆无忌惮的笑了。 第十四章初到书院 孟蝶有于木这样没有心机憨厚可爱的人作陪,接下来的行程很是轻松愉悦。两人驾着牛车又走了一天路程,次日晌午时分终于到了白虎门,由于两人持有狼山县社学的举荐文书副本和奎宿书院的回执,城门郎并没有为难他们,还很热情的指引了书院的方位。 半个时辰后于木与孟蝶驾车来到奎木郡南城区的奎宿书院门口,早有学长等候多时,其中一名徐姓学长抢先一步,引领他们把牛车停放在了车马场,交由此处斋长统一管理。 据徐学长所言,所谓统一管理有三种方式可供选择,其一就是暂存,主人可以随时取用,这就需要付给书院部分费用,毕竟牛马之类需要人工照料,精草喂养。其二就是可以拜托书院代为出借,比如借给一些外出办事或者应酬,需要代步工具或者伪装门面的学子赚些银两。其三就是拜托书院请牙郎代为出售,出售银两会在学子办理好书院铭牌以后,转存到书院钱行指定的个人的银箱里。 孟蝶替于木做了出售的决定,并在斋长那里做了登记,之后拿了随身物品便跟随徐学长去教务斋长那里办理身份铭牌。 按照大昊国律法规定,年满十四的本国居民必须到所在郡县民曹处办理照身帖,这种照身帖一般是竹制的,长四寸,宽十五分,厚约三分。 照身帖正面为个人画像,是刻在竹牌上的,背面为个人姓名,所在郡县村名,职业等信息。这照身帖是个人外出办事必须随身携带之物,用于各种场合验明正身,比如进出城门,住店等。 由于书院学子众多,便设有专属机构代为办理照身帖,书院的照身帖称为书院身份铭牌,是由特殊金属制成,大小样式与竹制照身帖所差无几,只是铭牌上镶有一块红豆大小的玉髓。 这玉髓晶莹剔透品质上乘,可根据个人灵魂境界发出不同颜色的柔光,从臭肺境界开始,由低到高境界的颜色为赤、橙、黄、绿、蓝、靛、紫八种颜色。 一般的竹制照身帖需要一旬左右时间完成,而书院由于有阵门机关术科与甲门冶炼科共同打造的联动台,制作一枚照身帖只需要一盏茶时间。 没等多久,于木和孟蝶很顺利就领到了自己的身份铭牌,徐学长看着他们犹如小孩拿到新玩具好奇的样子,不禁颇为得意,心道:“后面令你等震惊的事还多着呢。” 徐学长得意洋洋的背着手,带着于木与孟蝶来到教务斋长的临时书房,出示了身份铭牌后才得以进入,两人在教务斋长处查询到了各自所要修习的术业信息,于木被分配到了齐民别院植语科,而孟蝶则进入了灵隐别院乐科,两人交了二十两银子学费,办理了入学文书,就算正式成为了书院学子。 出了教务斋长的书房,走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于木左顾右盼,看着奎宿书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由衷欣喜不已,而孟蝶则努力摆出见过世面的样子,边走边询问徐学长术业之事。 徐学长知无不言,很有风度解释道:“书院按术业分为四大门类,每个门类就是一个别院,于学弟所学的植语科属于技门,也就是齐民别院;孟学妹所学的乐科分属遁门,也就是灵隐别院;还有阵门,也称墨守别院;甲门,即明光别院,为什么人们习惯称自己是哪个门而不是哪个别院呢,一会儿到了自然知晓。” 徐学长带着两人穿街走巷,不时侃侃而谈道:“这奎宿书院是主院,各别院洞主,教习以及大多数的商贾富豪子弟,士族大家子弟和官府吏员子弟就住在这里。当然,也有些特别有权有势还有钱的,特立独行之人在院外购买豪车名宅的,自称是喜欢清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不过学院也放任不管。” “你们想想,一个人住几进几出的院落很清静吧,但是大多情况下,清静与空虚是相伴而生的,难道要高档家具和黄毛丫头填补这些空虚吗?当然得用各个术科的名花嫩草填补了,你们见过哪个豪门贵族的子弟独善其身喜欢清静的?除非是狂欢之后的修养时间,对吧?” 这徐学长表情变幻无定,唾液横飞,所说事情也是匪夷所思,孟蝶俏脸微红尴尬不已道:“其实这书院里的食宿也不错啊,你看这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的。” 徐学长大手一挥道:“那是自然,在书院,洞主教习可享有独门独院的待遇,我说的那些子弟可住豪华单间,这里还有各色食肆茶楼可供买醉宴乐,有园林美景可供花前月下,可以说除了风月场所无所不有,其实也用不着风月场所……” 孟蝶见这位徐学长马上要言归正传了,赶紧打断他的话头道:“徐学长,我们别院还有多远?” 这徐学长见两人对自己说的书院秘辛掌故,一副兴趣恹恹的样子,不像其他学弟学妹那样兴致高昂刨根问底,觉得有些憋屈,要知道大多数看起来让人嫉恶如仇的事不吐不快,要是只能放在肚里供五脏六腑交流是相当难受的。 徐学长现在就很难受,他腆着肚子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前面就是。” 三人沉默不语走了一炷香时间,终于走出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落,眼前瞬间豁然开朗,原来是走到了演武场。 这演武场长宽各三百丈,四个方位各伫立着一座五间六柱的汉白玉石牌坊。而眼前这一座牌坊高约五十尺,长约一百零八尺,古朴大气,“坊眼”位置雕刻着齐民别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于木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其他建筑,不由得面露疑惑,他憨厚一笑道:“学长,这是齐民别院?” 徐学长白了他一眼道:“这是大门,你拿着身份铭牌心中默念齐民别院走进去就成。你自己去吧,我带小学妹去灵隐别院。” 于木深施一礼与两人作别,他看着孟蝶与徐学长穿过牌坊走向广场北边去了,便拿出铭牌默念着齐民别院,随即走了进去。 于木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定睛再看时却发现来到了另一处一般无二的广场,他之所以清楚与方才不是同一广场,是因为环视四周时,看到林林总总建筑群落的远方,却是四面环山峰峦叠翠高耸入云,目之所及山高林密郁郁葱葱,不由的心情舒畅,无以言表。 于木兴高采烈四处打量,学子川流不息,更多学子还带领着战宠,这些战宠或高大威猛或小巧可爱,飞禽走兽,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于木喜上眉梢眼珠乱转,不由自主就去摸背上的弓箭,吓得一些战宠撒开脚丫绕道而走,战宠的主人却都不约而同的留给他一个白眼,这让于木郁闷不已。 就在于木踽踽独行闷闷不乐时,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喂,那个呆头呆脑的,过来按个手印,加入我们飞虎帮。” 于木一怔,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觉道路两旁各色旗帜迎风招展,他起初还以为是欢庆活动的彩旗,仔细一看却原来居然是各家帮派的旌旗,不由心中纳闷,便深施一礼问道:“这位学长,书院允许拉帮结派?” 这位学长膀大腰圆,臀部肥硕,一双吊睛眼,两扇招风耳,说话瓮声瓮气的鼻音很重:“那是自然,拉帮结派有助于培养团结信任,帮派兼并有助于武技精进,只要不把人整死,书院一律视而不见。你这呆子废话真多,过来签字画押,以后在书院遇到什么事,我飞虎帮帮你摆平。” 于木憨厚一笑道:“我爷爷经常教导我说,出门在外要遵纪守法做个安顺良民,这样才不招惹是非,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事需要学长摆平了,所以还是算了吧,多谢学长的好意。” 这学长眼睛一瞪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咋的,你还不乐意?你爷爷有没有告诉过你,大多时候需要破财免灾,交各种保护费才有资格做安顺良民?” 于木双肩一耸憨厚一笑道:“这倒是说过一些,但我爷爷说那样不对,他说官不与民争利,兵不与民争凶,君子不与民争什么来着,反正我没有钱财。” 其他帮派中人与过往行人看着于木与飞虎帮那个叫杨波的争来争去的,甚感有趣,不由得哄笑道:“杨三皮,就你这彪呼呼的样子好好读两年书再与我们争人吧,小学弟我们看好你哦,要不要加入我们帮派?” 杨波恼羞成怒瞪了众人一眼道:“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配与我们飞虎帮争,你们也就只会耍嘴皮子乱聒噪,真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们老大说了,等他执行任务回来再与你们秋后算账。” 于木趁着他们内讧想要溜之大吉,谁知杨波猛然回头道:“还有你,皮痒了消遣老子是吧,没钱可以,老子看中你背上那张弓了,识相点就留下,要不手底下见真章。” 于木眉头微皱道:“拦路抢劫也是书院的传统?” 杨波不屑一顾道:“当然不是,但是这种事情要是民不举,那官就不究。老子的拳头自然能打到你阳痿不举。” 于木搔搔头道:“杨学长,我叫于木不叫杨委,不过你说的对,拳头不硬才不举。你想要多少钱?” 众人见于木说话憨傻可爱却透着幽默风趣,不由得又是大声哄笑道:“杨不举,这小学弟问你多少钱才能让你硬起来。” 在这众多旌旗之中,有一面青色旌旗,上面无字,只用银线绣着一个人面鸟身的神祈,虽然肖像绣的巧夺天工活灵活现,但是却看不出男女,就像在这面旗帜下站定的那人一样,尽管一身男子打扮却很难分出男女,不过相貌清秀丰神俊朗。 这人听到于木的话,嘴角一笑微微摇头道:“这位小学弟虽然木讷却倒也耿直,看来杨波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这人就连说话也偏中性,不过话音却不失柔美,旁边一个身着葱绿襦裙,面颊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嫣然一笑道:“凌姐也太瞧得起那个憨货了吧,你看他腰间铭牌,顶多才是除秽境大圆满期,那个杨波可是已经是伏矢境大圆满期了,实力相差悬殊着呢。” 凌姐悠然一笑道:“人魂之内的打斗拼的主要是武技和战斗意识,你仔细看那个小学弟的虎口老茧和他脚步细微的动作,似是随时准备着暴起一击,你再看那个杨波,气势很盛身体却对危险没什么反应,相较而下自然可知胜败如何。” 这边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那边杨波的脸色早已挂不住,他大步上前就要发作,于木却慢条斯理把背上的行李随地一放,撅着屁股一阵翻找,终于找出了五两碎银。 于木站起身来,面对着杨波憨厚一笑,左手握着银子伸了过去,随即摊开手掌,杨波哂笑一声,伸出蒲扇大手一把将银子抓在手中。 就在他将要收回手掌之时,于木突然发难,他左手出手如电死死钳住杨波的手腕脉门,趁着杨波愣神之际,迅速把右手用《素灵经》里的缚灵术提前凝结成的缚灵绳,一巴掌拍进了杨波的灵识意海,把他打翻在地。 本来调用天地元气是臭肺境可以初步做到的,而凝结元气化为灵力,这个炼气为灵的过程只有伏矢境大圆满期才能勉强为之,但是于木好在有《素灵经》这种犹如投机取巧的无上法门,再经小不点这一路暗中耐心教导,竟然一次就把天气元气直接在手掌中凝结成功了。 虽然于木初次结成的缚灵绳细若发丝,柔韧强度也乏善可陈,但是捆住杨波的魂识一时半刻想必问题不大,他如是想着,再看杨波,发现他眼神迷茫呆滞,脸上表情若隐若现,显然是在苦苦挣扎。 于木偷袭得逞,随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破口大骂道:“学什么不好,学人打劫,劫什么不好,非劫钱财,劫个为富不仁的富人是劫富济贫,劫个贪官污吏是行侠仗义,单单打劫穷苦百姓,你还理直气壮,穷人视钱财如命,你欺压良善就是天理不容,恶贯满盈,不得好死…” 于木劳累一天早已不胜其烦,而杨波还不知好歹的拦路打劫,好像自己这憨厚老实的相貌就是任人欺负的动因一样,三天两头有人打劫,当穷人的钱财那么好剥削似的。 他真心来气,手下发狠,以刁钻拳法专往杨波腋下腰眼等薄弱处打,打的杨波蜷缩一团,疼的五官移位,奈何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呜呜乱叫。 飞虎帮的其他三个跟班几次想上前施救,但是自身实力有限,迫于于木那匪夷所思一招制敌的雷霆手段,和分外眼红像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的狰狞面孔,只能在心中默默表示同情。 于木对杨波这一顿暴打,看的其他帮派人员也是倒吸冷气,他们没想到这个憨厚老实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下起手来却是如此毫不犹豫而且还那么阴损歹毒。 当然,一些眼光毒辣的人却是发现,于木下手还算有些分寸,尽量避开了杨波的要害部位,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之苦,如此看来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还是头脑冷静,有所顾忌,并不是一个愣头青。 于木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杨波手里抠出那五两银子揣进怀里,拎起随身行李,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直到跑到挂着司金阁牌匾的阁楼门口才停下脚步,他亮出身份铭牌,等带刀侍卫查验完毕方才放他进入。 于木找到司库斋长把从于沐三人放在牛车暗箱里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存了起来,又领了斋长开具的凭贴贴身藏好,总算把这比巨款安置妥当,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阁楼,边走边嘟囔道:“现在我也是身无分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再不长眼睛打劫一个试试,看我不打他一个骨断筋折。” 可是刚一走出门口,于木便大吃一惊,原来他看到有二十条波斯骏犬环伺四周,一动不动虎视眈眈盯着他。而且这种猎犬竖耳尖嘴,瘦身长腿,一看就极善狩猎,很是勇猛。 于木不知那个什么飞虎帮竟然有这么多训练有素的畜生,难怪会这么快就堵住了自己,此事要是不干脆利索的解决,以后极有可能不得安宁。 可是他不知道宰了这些畜生合不合校规,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却倒也不慌不忙,大马金刀往司金阁的门槛上一坐,与这些猛犬大眼瞪小眼,他就不信这些狗群起而攻之时,那两个守门的带刀侍卫会袖手旁观。 老话说打狗看主人,但是这些狗的主人像狗一样东躲西藏见不着面,而这些狗又像主人一样光明正大的耀武扬威,这种远程操控纵容恶犬行凶的情况,书院里的管事儿的难道置之不理? 于木手拄下巴歪着脑袋左思右想,都黄昏时分了,估计这司金阁也要关门歇业了,最重要的是住宿和晚饭的事还没着落,一想到晚饭,他的肚子就感觉饥肠辘辘,随着饥饿肆意泛滥,他那择人而噬疯狂撕咬,狠狠咀嚼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第十五章拜见师姐 毫无疑问,要是这时让于木与一条猛犬对决,估计他能轻而易举咬断猛犬的脖子,并且撕的支离破碎,不蘸酱油和盐而生啖其肉,但是现实很残酷,一人面对这二十条毫不讲理的猛犬的撕咬,那结果肯定毫无悬念恰恰相反,当然,要是狗主人不让他赔偿损失的话,那他倒是能把这群狗腿子一锅炖了。 于木从包裹中拿出一条肉脯,恶狠狠咬了一口,恶狠狠咀嚼着,然后恶狠狠撕了些肉丝喂给怀里的小不点,暗中讨好道:“小妹妹,劳您大架搬点救兵呗,这些恶犬数量众多而且毫无人性,我实在打不过。” 小不点只顾享受美食,一点都不愿意搭理于木,她慢条斯理回道:“去哪儿搬救兵,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个时辰都还饿着,忙着觅食呢,谁有闲暇帮你打架,你当是请客吃饭啊,随叫随到一叫一帮?稍安勿躁,说不定一会儿这些狗狗也饥饿难耐,下班走人,不对,下班走狗呢。” 于木嘟囔道:“好吃懒做。” 小不点边吃边道:“你们人类的老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为了一口吃的,谁也别笑话谁。” 其实于木并不知道,这些猛犬的主人们从爱犬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畏惧心理,正在进退为难。因为他们清楚,能让二十条猛犬惶惶不安,那只能说明这个家伙杀生如麻,身上死气沉沉。 要知道在这个和平年代,即便大多数军人也不具有如此之重的死亡气息,就此推断,这人不是偏远地区啸聚山林杀人越货的匪徒,就是深山老林三五成群追鹰逐鹿的猎人,或者二者皆是。 可是相由心生,偏偏这人外貌憨厚老实呆头呆脑的,然而却也从容淡定,极为不似这两者或粗俗狠厉或阴沉狡诈的样貌,难道是传说中灵隐别院的某个隐卫执行特殊任务时,脑袋被驴踢傻了,继而修为一落千丈,为了恢复记忆把他扔到熟悉的地方来受刺激了? 这种推测一贯是戏剧话本屡试不爽的经典套路,虽然这人年龄有些偏小,可谁也说不定人家是不是某个教习甚至洞主的子嗣,曾经天纵奇才,从小到大在这里生长玩耍,甚至与某个身份卑微的女学子发生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禁忌之恋。 但是看他身着麻布短衣,脚蹬牛耳麻鞋,十足穷苦百姓的打扮,而且沉肩缩相貌猥琐,很像乡下没见过世面的野小子,但是联想到隐卫乔装打扮的本事和阴损歹毒的身手,一时间却又云山雾罩的。 这些隐藏在背后的狗主人议论纷纷胡乱猜测,要是事实果真如此狗血,那么自己就是主角在光辉历程中,练手的炮灰甲乙丙丁,一想到这儿任谁也心里不爽,憋着一口气争取即便做个龙套,那也要做个戏份很足的龙套,给那些幕后巨头看看,因此都安抚自己和自家猛犬忍耐一时,与于木静静对峙下去。 夕阳西下,这一人多犬的靓丽风景吸引了一些人驻足观望,有些好事群众不无戏谑调侃几句:“这是狗官给狗腿子训话呢,都这个时辰了,真够敬业的。” 这些学子话刚刚出口就引来另一些学子的针锋相对:“一群只会玩鸟的鸟人,聒噪个甚,惹老子不爽了让你鸟飞蛋打,一辈子玩不了鸟。” 眼看着双方阵营发生口角就要拔剑对垒,这时凌姐与那个小脸有些婴儿肥的女孩款步姗姗走了过来,纷乱不休的吵闹声慢慢消失不见,一些学子故作优雅浅施一礼,还有一些学子磊落大方的盯着两人细看。 凌姐面带微笑旁若无人走着,那些训练有素的波斯骏犬随着这些低眉垂眼的学子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也不知是哪个对这两位女子暗生情愫的学长,深情款款的低声细语道:“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不愧是号称奈何桥边的并蒂双姝,令天下士子徒增奈何啊。” 经他这么一说,这些学子似乎闻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雅香味儿,一时之间全都情不自禁翕动鼻翼,贪婪嗅着。 等凌姐和女伴走到于木面前时,于木瞥见她们身后的那些学子皆是迟眉钝眼腮若桃红,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似是灵魂出窍一般。 看到这匪夷所思的诡异场景,于木喉头滚动似是将惊讶随着口水咽进了肚子里,他那朽木脑袋也瞬间明白,这两位为什么号称奈何桥边的并蒂双姝了,感情是不管男女还是畜生一见到她们都魂不守舍啊。 凌姐似乎也发现了惊奇的事,她侧头对女伴说道:“双双,你看这里有个不受曼陀罗召唤的小学弟哎。” 那个叫双双的女孩弯下芊芊细腰,好奇的打量着于木朴实无华的脸,吐气如兰道:“我叫姬无双,她是凌霜素,你叫什么名字啊?学什么术科的?” 于木憨厚一笑,一开口却见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擦了一下道:“我叫于木,别人都叫我木头,学的是植语科,初来乍到,请学姐多多指教。” 姬无双直起腰身咯咯笑道:“见多了男孩子见到美女流口水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男孩子嘴角流血的。” 凌霜素也是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小学弟情窦未开不懈风情呢,要是那样就说明我这新调的“红袖添香”存在瑕疵,尚需改良。不过,小学弟的法子虽是愚拙却也有些作用,不知小学弟是何时察觉到蹊跷的?” 姬无双插嘴道:“小学弟咱们是同窗,你且随我们走吧,咱们边走边聊。” 于木正是求之不得呢,一场危机就轻而易举被两位学姐化解了,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于木深深作揖,老老实实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一段距离时他偷眼观瞧,只见那群学子还呆如木鸡站在那里。 凌霜素似有察觉道:“他们只是陶醉在自心生出的幻觉中而已,一时片刻香气飘散之后自然醒来,你上前一步,我们好说话。说说你是何时察觉到蹊跷的?” 于木上前一步与两位学姐并肩而行,他憨厚一笑道:“方才我闻到一股与我母亲有些相似的味道,但是却如春雨与夏雨的区别,刚一闻到时就发现心跳如鼓脸颊发热,所以感觉到了蹊跷,赶紧咬破舌尖才勉强稳定心神。” 凌霜素眉头微皱道:“你说闻到过你母亲身上有类似的香味儿,何时闻到过?难不成你母亲也深谙制香之道?” 于木搔搔头老实回答道:“我母亲是乡间妇人,只懂柴米油盐和纺织缝纫,自然是不会什么制香,我只是偶然在我母亲给我弟弟哺乳时闻到过,她身上那种馥郁馨香很是甜蜜诱人,我想我弟弟应该很幸福,很满足。” 凌霜素和姬无双脸颊微红,心道:“原来是阴错阳差大乌龙啊,我们怎么会让他想起他母亲那什么呢,我们还正直豆蔻年华啊,而且还是……,等等,难道他闻到的是教习说过的处子之香?我们的体香被他……,似乎有种被窥探的感觉,怎么这么羞人。” 姬无双二人心照不宣不着痕迹的慢慢与于木拉开了一段距离,凌霜素问道:“难道你没有闻到其他味道,比如麝香,曼荼罗花香之类的?” 于木眉头微皱道:“什么是麝香?不过花香还是闻到一点的,平时上山打猎闻惯了各种花香,所以就没有在意。” 凌霜素仔细看了于木一眼,却也没再言语,看的于木脸上有些不自在。 忽然小不点的声音在于木心中想起:“一见漂亮女孩就说人家像你母亲,也不害臊。那你说,我身上是什么味儿啊?” 于木一怔,他扯起领口低头闻了闻怀中,心中自语道:“好像有一股子汗臭味儿。” 他刚说完,就感觉胸口被狠狠挠了一下,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发出声音,凌霜素侧目道:“怎么,走在我们身边感到紧张又咬舌尖了?” 姬无双咯咯笑道:“小学弟,不要用自残的方式刻意作个坐怀不乱的伪君子,要不小心舌头不保哦? 于木赶紧连连点头,心中暗自摇头道:“要是坐在怀里的是一只牙尖爪利的小野兽,估计真君子也做不到坐怀不乱。” 听到于木如是说,小不点简单粗暴的又回复了他两爪子。 三人边走边谈,一炷香时间就来到了百草园的门口,这百草园是植语科学子学习及食宿的地方,占地不到三十亩,还没有一个王府面积大,有房一百五十多间,但学子也不足三百人,相较来说还是很宽裕。 凌霜素带着于木找斋长办理了入住文书,然后便带他去了住处,令他意外的是这处住房有四张床榻,但另外三张床榻上空无一物,显然之前就一直无人居住。 凌霜素见于木有些疑问,便解释道:“我也是听学长说百草园的掌故时提及过这间住房,据说此处几乎每年都有一个学长因感情受挫之类的原因而自杀身亡,估计其他学子去书院外租房或者干脆回家了吧,咱们齐民别院距离熊山县城不过五里路程,在外租住房屋比在书院便宜一半。” 于木很是吃惊,据说这熊山县距离奎木郡府城约一百里路程,怎么只隔了一道牌坊而已,凌霜素又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通传送阵的事情,看他没把这间凶屋当做一回事,便放下心来。 草草安顿下来,于木便同两人去尚食堂用过晚餐,问明洗浴的地方之后就告辞了,他去浣花池洗了足足半个时辰,洗完之后一身轻松,不由得欣喜不已,毕竟乡野山村可不是每天都能洗个痛快。 于木用大木盆打了大半盆热水,端到自己的住处让小不点洗澡,这小家伙开始扭捏不已,非要让于木避嫌,于木哭笑不得,说道:“反正你平时也不穿衣物,又有什么分别,前段日子似乎也没有这么在乎。” 说的小不点格外郁闷,它没好气说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能偷看我洗澡,那个姐姐跟你聊天时,我听到她心里说很害羞让你闻到处子体香,我以后也要学着做个女孩,你要给我买几件衣物,还要帮我想个好听的名字,那些狗狗之类的都有自己的名字。” 于木也是好生郁闷,在小不点强烈要求下,只好盘坐在床榻之上面对墙壁认真想着名字,可是于木本就不是聪慧之人,想的脑仁生疼也没有想出个让小不点满意的名字,最后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就索性道:“反正叫你小不点也习惯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叫你小小吧,跟我姓,就叫于小小。” 于小小在木盆里快活的玩着水,听到这个名字撇撇嘴算是勉强答应了,总之比方才其他什么小花之类的名字顺耳多了。她玩了一会儿水又说道:“明天你问问那个素素姐怎么把身体洗的香香的。” 于木嘴角一撇道:“烧上热水加点佐料保证香喷喷的。” 于木这随口一说,气的于小小跃上床榻狠狠咬住他的大腿,任于木怎么拽就是不松口,疼的他眼泪直流,连连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不成嘛,刚才谁说的要做个女孩呢,还动手动口的,野蛮女孩啊。” 这一人一兽玩闹一阵,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于木闭目静神盘膝而坐,开始低声诵读《素灵经》,于小小在他的腿上盘缩一团,闭着眼睛惬意的听着,时不时不紧不慢晃动着蓬松的小尾巴。 第十六章比武逼亲 次日天色微明,山中书院还在沉睡之中,于木便早早醒了过来,他把团在自己胸口的于小小轻轻放在枕边,便起床洗漱。之后又是一成不变的练习了半个时辰长刀短剑,练习使用的横刀不知是那位学长仓皇遗忘在寝屋门角的。 于木练习完毕,随便擦拭了一把脸,便盘膝床榻之上调息养神。这时于小小也悠然转醒,溜下床榻不知去哪个角落里出了恭,然后屁颠屁颠跑到于木为她准备的小陶盆水边,用两只小短爪子洗了洗脸,而后窜上床塌,团缩在于木腿上听他默诵《素灵经》。 明天才会正式开课,所以今天于木闲来无事,吃罢早餐便在书院四处走动,他本想去找孟蝶问声好,却发现自己的身份铭牌进入不了灵隐别院,便只好又返回到了齐民别院。 路过演武场时,听到了鼓掌喝彩声,于木有些好奇,便挤入人群上前观瞧。原来场地之中有两人在切磋武技,其中一人面容俊美却穿一身男子装扮,潇洒超逸,不是别人正是凌霜素。而另一男子衣装华贵卓尔不群,长相面貌虽然白净英俊但是眉间眼角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阴鹫。 场中两人正打斗的难解难分,未开刃的横刀如流光飞舞,冷冽而绝美,内围观战的一些学子似乎都能不时感觉到寒光侵入肌肤时的刺痛冰冷,不由自主瑟瑟发抖。 于木悄悄往前移动脚步,惹得周围之人一脸愠怒,但也只是扭头瞪了他一眼便继续沉迷于场中打斗之中了。于木看到姬无双学姐一脸关切的观敌料阵,便又一点点挤到她的身旁,开口问道:“学姐,这个人是谁啊?” 姬无双眼光只随着凌霜素移动,头也不回随口道:“江鹤,凌姐最讨厌的一个追求者。” 于木顿时大感兴趣,一脸兴奋之色,笑了一声道:“这就是话本里所说的比武招亲啊,我能不能也上场试试?” 姬无双抽空白了他一眼回道:“比武挡亲!素素姐一心专注于调香之事,无暇旁顾。偏偏一群登徒浪子却对凌姐狂追不舍。你要是不想在百草园混乱,大可一试身手,想要抱得美人归,劝你还是最好死了心吧。” 于木憨厚一笑道:“那好吧,爷爷说君子不强人所难嘛。” “素素姐对这些狂蜂浪蝶厌烦不已,奈何一个个狗皮膏药似的,放任不管只会得寸进尺,打了骂了又乱嚼舌根说素素姐是石女,卑鄙下流恶毒无耻至极,素素姐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被逼答应沿用书院历来规矩,允诺每旬接受两三名他们之中拔得头筹的男子挑战,如若素素姐输了比武就得答应交往。你这人呆头呆脑的,不过很是识趣,学姐我喜欢。”姬无双拍了拍于木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于木冷哼一声道:“这些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学子怎么跟畜生一般?我祖父说男女之间交往,讲究两情相悦相互爱慕,只有畜生才会不顾另一方感受,打架斗狠抢占领地,霸占配偶。” 姬无双闻言,顿时“噗嗤”笑了,她说道:“可不就是沐猴而冠的畜生嘛,你还真会骂人。” 就在于木与姬无双谈论人与畜生的区别时,围观的学子们频频侧目嗤之以鼻,只是场地之中的打斗正在精彩之处,也懒得与之理论。 不得不说单论武技,凌霜素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她的招数简洁有效,招招不离要害之处,显然是受过用刀名家的悉心栽培。而江鹤则胜在内力充沛,他闪转腾挪身法灵活,手中长刀更是大开大合,稳扎稳打。 凌霜素气定神闲也不急躁,她见缝插针,越打越快,只见刀光剑影层层叠叠影影憧憧,正在逐渐封锁江鹤的移动空间。 这江鹤虽然暂时没乱章法,但也有些手忙脚乱,他逐渐转攻为守,偶尔攻出几招却也势大力沉,似是要把对手一劈为二。 凌霜素清楚自己内力相较江鹤不能长久,索性一鼓作气快刀斩乱麻,围观学子几乎只能看到她的身形和横刀的残影,与此同时耳畔仿佛响起珍珠掉落玉盘之声,噼里啪啦接连不断。 这些围观学子们,知道胜负马上分晓,不由得屏气凝神定睛观瞧,忽然,此起彼伏的金铁交鸣之声戛然而止,场地之中两人赫然分开身形,只见凌霜素傲然而立,脸上鬓角香汗直流。再看江鹤,颓然不语,蓬头披发,一身锦衣玉服变成了千条万缕。 众人愕然不已,全都倒吸冷气,由于方才屏气凝神太久,这一口冷气让这些围观学子连连咳嗽。姬无双赶紧上前拿出绢丝手帕替凌霜素拭汗,她很是兴奋,知道经此一战,这些个恬不知耻的学子或许可以偃旗息鼓了,毕竟这一年多的挑衅的始作俑者,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幕后黑手已经当场被凌霜素“千刀万剐”。 江鹤的一个侍从也赶紧脱下自己的襕衫走进场地给他披上,江鹤面无表情向着凌霜素深施一礼,转身就走。于木很是替凌霜素高兴,便带头鼓起掌来,围观之人也随之毫不吝啬的鼓掌赞叹。 忽然,不知是谁背后偷袭,一脚便把于木踹进场地,于木毫无防备吃了一瘪,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好在他反应不慢,单掌一撑地面,便弹起身来。随即轻轻拍拍怀中于小小以示安慰,然后目光一扫,便知是谁暗中使坏。 于木跨前一步刚想要理论,谁知几个学子挺身而出挡在了前面,那人却在众人背后挑拨离间道:“这乡下土豹子方才背后诋毁江鹤学长及列为挑战者,说我等是沐猴而冠苟且小人,窈窕淑女应该他这等君子所求,看这厮口出狂言想必是有这本事,要不咱们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他展示一下?” 于木眉头一皱刚要辩解,姬无双却插嘴道:“徐伟学长你误会了,我这师弟可没说你是苟且小人,倒是我说你是沐猴而冠的畜生,谄媚强者欺凌弱小,为达目的不惜中伤他人,软磨硬泡不成,恼羞成怒诉诸武力群起而攻之,这难道不是畜生之举吗?难道你母亲没教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或者你母亲是你父亲在众多泼皮无赖之中大打出手强抢霸占的?” 姬无双说的平平淡淡,似乎毫不顾忌一些人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样子。她俏皮可爱的样子让另一些围观学子哄堂大笑,纷纷起哄,唯恐天下不乱。 凌霜素很怕姬无双再次惹的群情激愤,便抢先一步说道:“徐伟,你要是觉得比你的主子江鹤武力高强,那不妨大可一试,躲在背后挑唆众人算什么本事。” 那个徐伟眼睛微眯冷冷道:“我只是为在场凌学姐的爱慕者说句公道话而已,不过看你们如此光明正大袒护这个泥腿子,难道你们都对这个乡巴佬有意?看不出口味与众不同啊,难怪看不上我们这些爱慕者。” 这些围观学子再次肆无忌惮的大笑,毫无顾忌的出言讥讽,惹得姬无双脸颊通红,拔出佩剑想要找人拼命,却被凌霜素伸手拦住了。 于木瞬间脸色阴沉道:“我爷爷说公道自在人心,有理不争一时。你们对凌姐要是真有爱慕之情,那就劳烦让出一条路,让她回去休息一下。” 那个徐伟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江鹤,冷笑道:“小子,凌姐的身体还轮不到你操心,先让我跟你讲讲什么是公道,我大昊国以武立国,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道理是强者之间的游戏规则,对你这种低等下人来说,道理就是绝对服从,哪怕赏你一桶夜香,你也得欣然接受并且感恩戴德。所以现在你要么与凌姐切磋一下证明你自己的实力,要么你就向在场的各位同窗叩头赔罪。” 于木微微一笑道:“徐学长是吧,想必你家主子出恭时不用带厕纸,带上你就够了,有机会我也很想好好跟你讨教一下道理的问题,不过现在烦请各位让出一条路来,否则我很想以命相搏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大可认为我在说大话,反正我这种低等下人能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以命换命,好像十分划得来。” 说着,于木从容不迫拔出腰间的那把剑鞘陈旧的横刀,向前迈出一步,看他脸上表情非但不知害怕,反倒跃跃欲试,那几位拦住去路的学子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想要拔剑抵抗,于木也不废话欺身上前,手中横刀横扫而过,只见这几位学子的佩剑都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震的脱手而飞,与此同时虎口和肚腹之上鲜血淋漓。 于木手持横刀说道:“蛮不讲理的感觉就是比忍气吞声的感觉爽呆了,还有不怕死尽管一起上啊,让我爽个够,不过事先说好啊,再次出手我可就要开膛破肚了,别以为你们灵魂境界高就可以随便欺负我,真要是以命相搏谁死谁活还未可知,请问现在谁还要讲讲道理?” 这些围观学子看着这货蛮横嚣张的样子,瞬间明白这货脑子缺根弦儿,一言不合真敢动手杀人,根本不管书院禁令,也丝毫不怕以命抵命,瞬间全都纷纷靠边站去,那个徐伟犹豫了一下也要避让,于木咧嘴一笑道:“徐伟学长,你就别往边里凑了,你可以说我欺人太甚,不过你是伏矢境界,想必说出去人们也不会相信,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向凌姐磕头赔罪,要么你就拔出佩剑与我决一死战。” 第十七章受伤 那个徐伟不愧善于察言观色,他看着于木笑里藏奸,知道这货看似憨厚老实实则奸诈无比,他又看了看冷眼旁观的江鹤,硬着头皮说道:“书院禁止以死相搏,所以我不跟你决斗,凌姐,是我不知好歹打扰你休息,你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说着也不顾同窗的冷艳嘲笑,双腿一软跪下身来,毫不拖泥带水就磕了三个响头。 凌霜素也不说话,拉着姬无双就走,于木把横刀插回腰间破旧的剑鞘里,憨厚一笑抱拳施礼道:“多谢各位学长体谅。”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了,只留下众人议论纷纷。 于木跟着凌霜素与姬无双回到百草园,姬无双边走边打趣道:“没看出于师弟英勇无畏啊,这一出英雄救美演的是精彩绝伦。” 于木搔搔头不好意思一笑道:“姬学姐就不要嘲笑我了,我也是被人一脚踢出去的,被逼无奈只好装腔作势糊弄人,山里的一种毒蛇就是这样,它们遇到危险时就会摇响尾巴吓唬敌人。” 凌霜素微笑道:“不管怎样你为我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外出尽量与我们结伴而行,凡事多加小心。还有就是,我们同为百草园弟子,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以后叫我们师姐就成,叫学姐有些见外了。” 于木咧嘴一笑道:“是,师姐。” 凌霜素嫣然一笑道:“不过你确实是艺高人胆大身手不凡,我还真想与你切磋切磋武技。” 于木连连摆手道:“师姐,我真不是想像那些人那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一个女孩要做上门女婿。” 姬无双对这种风流韵事承平佳话兴趣盎然,她再三询问,循序渐诱,软磨硬泡,最后于木只好乖乖把与孟蝶的故事和盘托出,当然他再笨也知道去繁就简,只吐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姬无双听后拍拍于木的肩膀,说道:“有些事说说而已不必当真了啊。” 于木闻言顿时沉默不语,姬无双两人也不宽慰他,没过一会儿就听于木说道:“爷爷说过,虎跃山岗,鸟飞密林,龙潜深渊,凤舞九天,各有各的生活天地,虽然有些人有些事可能有时会碰到一起,也是会纠缠不休,但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所以缘分来时要珍惜,缘尽缘散也不必太过在意。” 姬无双深以为然,拍着于木的肩膀赞叹道:“你祖父是有大智慧的人,你应该多听听他的话,而且要听话照做。” 凌霜素莞尔一笑道:“所以不必再找借口推诿了,我只是想与师弟单纯的切磋切磋武技而已,师弟都说了带着一个女孩还能从几个强盗手里逃脱出来,想必武技自是常人莫及。” 于木无可奈何,再推辞就似乎显得不够男子气概,便欣然同意一比高低。 凌霜素带着于木来到讲武大厅,关门闭户,姬无双找了两把不开刃的横刀交给两人,便闪退一旁。两人相对而立,彼此注视着对方,良久一动不动。 于木默默调匀呼吸,身形一动欺身上前,凌霜素灵魂境界在幽精大圆满期,虽然灵魂感知异常敏锐但也不敢丝毫大意,沉着应对。 于木知道灵魂境界高的人在与人战斗时,会优先选择灵魂感知替代眼睛和身体本能,所以他一动手就选择以快打快,只有这样才能让凌霜素应接不暇,很快消耗她的灵魂念力,要知道心灵疲惫远比身体疲惫更让人虚弱无力。 虽然只是比试武技,不能使用飞剑,但是凌霜素毕竟灵魂境界在那个层次,自是对于木的招数变化洞若观火,在她看来于木简直漏洞百出,她见缝插针,针锋相对,一时之间于木便险象环生。 于木自然清楚灵魂等级相差悬殊造成的压力,这么高强度的战斗,凌霜素那追风逐电奔雷的刀光,早就让他有些目不暇接,意乱神迷。相比之下凌霜素似乎只是有些呼吸急促,但神情依旧从容不迫。 转眼之间两人就斗了一百回合,这凌霜素似是有意试探于木,几次直接无视于木出现的致命破绽,选择费力不讨好的与于木消耗精力。 于木何尝不心中肚明,他可消耗不下去了,因为这时开始控制不住有些心烦意乱,他觉得时间越来越慢,脖颈前胸冷汗涔涔,胃里也开始有些不适。 就这稍一分神,两人手中的横刀砍在一起,于木顿时感觉胳膊发麻再也握不住刀柄,横刀直飞出去,倏忽之间于木打了一个激灵,似乎又回到了山林中与壮熊猛虎徒手搏斗的场景。 他大吼一声,身形一动就几乎贴在了凌霜素怀里,与此同时他的左肩膀狠狠抗住凌霜素飞膝撞向自己胸口的凌空一击,右胳膊屈肘使出一记贴山靠,肘尖聚集全身力气砸向凌霜素的心口。 武者都知道宁挨十拳不挨一肘,这一肘要是砸中凌霜素心口,即便修为再高那也指定要伤筋动骨,千钧一发之时花容失色的姬无双高声叫道:“师弟住手!” 这一声呼喊犹如当头棒喝,于木瞬间清醒过来,可是手肘力道已经收不回来,倏忽之间他肘部上抬,肘尖划出一条诡异弧度,贴着凌霜素雪白脖颈划了过去。 凌霜素敏锐的灵觉顿时感知到于木这一肘,分寸拿捏的十分凶险,她不由自主愣了一下神,于木由于精神过度消耗,早已虚弱不堪,这全力一击又被自己全力化解,手肘带动重心不稳,他一个闪失右脸部贴着凌霜素的横刀栽倒在地,尽管横刀没有开刃,那也相当锋利,于木的右脸瞬间划出一道可怖的刀伤。 姬无双看到仰面朝天躺倒在地,脸部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的于木,霎时慌了心神。于木拍拍怀中的于小小示意她没事,继而冲着愣神的凌霜素憨厚一笑道:“师姐没事吧?” 这一刀伤划开了于木的腮帮,所以他一笑着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腮帮上吹起一个血泡,显得狰狞可怖。 凌霜素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扔掉横刀,一下子跪倒在于木跟前,把于木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口,并吩咐愣怔发呆的姬无双赶快去请疮医。 吩咐完毕,凌霜素一时也不知接下来怎么做,不由得惊慌失措接连不断说着对不起。于木歪头张口吐出嘴中污血,含糊不清说道:“师姐没事就好,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用自责,再说比武切磋受点皮肉伤在所难免。” 他这一安慰,凌霜素更是愧疚不已,瞬间鼻子泛酸,眼泪犹如断线珠子掉落下来,她哽咽道:“都这时候了还问我好不好,你真是愚痴,说话不疼吗?先不要说了,张教习是最好的疮医,他会治好你的。” 于木再次吐了一口污血含糊不清道:“他们都叫我榆木疙瘩,榆木疙瘩怎么会疼。” 凌霜素差点气笑了,她哭笑不得道:“听师姐的话,不要说话了,忍耐一下。” 于木稍微点点头,他不慌不忙从麻布佩囊中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把小半瓶金疮药全都倒在了脸上,心道:“还好这次出门听了外祖父的话,带上了足够多的金疮药。” 本来于木以为进府城求学又不是进山打猎,没必要带这些救急药品,但是爷爷和外祖父似有先见之明一样,谆谆叮嘱他带上一些物品,还说城里的人比乡下的野兽更加凶残。 城里的人有些眼高气傲看不起人是真的,但是凶不凶残还不知道,倒是半路的土匪真够凶残,要不是这些药,他一命呜呼倒是不至于,但是肯定多受些皮肉之苦,而且这些药粉还可以遮盖一些身体上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外祖父严厉叮嘱的。 凌霜素看见于木脸上伤口流血渐渐止住,感到神奇不已,她还没见过如此快速见效的疗伤药,心道:“难怪这小师弟不慌不忙的,即便就是有神药傍身,在危急时刻还唠里唠叨的关心别人嘛,还真是榆木疙瘩。” 凌霜素想到这个认识没两天的小师弟,在虽然不算很危机的关头,还有时间关心自己,心中颇为感动,不由得对于木有了加倍好感。 一盏茶时间姬无双领着一个身材高挑,学子模样打扮的人匆忙赶到,看到凌霜素满眼疑问,急忙解释道:“张教习临时让我父王派人请进王府了,这是华三祝师兄,深得张逸仙教习真传。” 如果不是姬无双介绍,于木差点把这位华师兄当做女子,心道:“这世间居然有如此漂亮的男子。” 于木抱拳施礼道:“劳烦华师兄走了一遭,方才我已经敷了些金疮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听于木这一说,华三祝倒是没觉得白跑一趟而不高兴,反而眼中精光一闪道:“术业有专攻,既然专业的医师来了,那便瞧上一瞧,也好让两位师姐放心。” 说着,华三祝把拎来的楠木包铜医箱放在地上,慢条斯理打开药箱拿出一应物品,他十指修长,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方纱巾蘸上高度白酒,小心翼翼给于木清理掉药粉血污,那轻柔动作仿佛不是在为于木擦脸,而是在擦拭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药粉和血污清理干净以后,华三祝把那方纱巾小心翼翼收入一个琉璃瓶中,这才上眼细瞧于木这粗如麻布坑坑洼洼的脸,只见刀伤果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条疤痕。看的姬无双大呼小叫道:“那么吓人的伤口一会儿功夫就好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华三祝两眼放光,比女子还要纤细修长的食指,沿着于木脸部棱角分明的轮廓一拂而过,语气轻柔说道:“看在师兄辛苦走一遭的份儿上,把你家祖传秘方透露一二如何?” 于木憨厚一笑道:“师兄怎么知道我这金疮药是家传的,就不能是药铺买的吗?” 华三祝抿嘴一笑道:“小师弟,做人要诚实厚道,这药散疗效显著,只能是独家配方,即便出售也是价值连城,看你这穿着打扮,我可不认为你有那钱。小师弟,做人呢要有博爱之心,要大公无私对吧,这药要是批量配制那得造福多少人啊,你看你这药方……” 于木搔搔头说道:“华师兄说的是,祖传秘方嘛是要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等哪天我有幸继承了配方,一定如你所愿造福世人啊。” 华三祝用修长食指捅了捅于木的胸膛咯咯笑道:“小师弟真会说笑,想必你也生活拮据,要不把配方卖给我,师兄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价钱,或者你我联手,师兄我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就多为代劳,你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咱们五五分账,你看如何?” 于木认真点点头道:“华师兄宅心仁厚很有诚意,等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我回到家里拿到秘方之后一定找华师兄合作,相信不久肯定能挣得盆满钵溢。” 华三祝白了于木一眼,用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既然都能花言巧语了,想必是肯定没事了,那就起来吧,要想一直依偎在这温柔乡里也得有些资本,要是让那些富家子弟官宦士子看到你这么个其貌不扬的货色让凌姐抱着,估计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听华三祝如此取笑,于木颇为尴尬,他急忙站起身来,向着三人抱拳施礼道:“劳烦师兄师姐挂碍,师弟我深表感谢。” 姬无双把凌霜素扶起身来,冲华三祝嗔道:“你这眼馋葡萄的狐狸,想得到凌师姐青睐,还不赶快用你的回春妙手给小师弟把脸上的疤痕祛掉。” 华三祝伸出兰花指一点姬无双道:“你这丫头知道个甚,我对凌姐的制香本事深感敬佩,除此之外别无二心,我可不屑与这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为伍。不就祛个疤痕嘛,又有何难,赶明儿我配两剂祛斑美白的膏药,涂三五个月管保你这小师弟变成小白脸儿。” 凌霜素俏脸微红,于木却憨厚一笑道:“不劳华师兄费心了,这幅相貌是我这市井之徒该有的样子,我要是有华师兄这天纵之姿,还不是暴殄天物嘛。” 华三祝轻轻拍了拍于木的脸,莞尔一笑道:“你这话说的,识大体,师兄就喜欢小师弟这样有自知之明而且眼光还这么独到的人。师兄还忙着探究博大精深的医术,就先告辞了,小师弟有时间多去我那里走动走动,记住了。” 华三祝伸出青葱玉指点了点于木的心口,拎起药箱转身就走,三人躬身施礼送走华三祝,一同走出演武厅往寝舍走去,姬无双边走边道:“你这个憨货,华师兄独门秘制的美白祛斑药膏,那可是多少少男少女,甚至豪门贵妇深闺千金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居然不要,也太自恋了吧,就你这样还怎么让少女芳心萌动,作为师姐真替你着急。” 于木也不辩解,始终陪笑着点头称是,他这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憨厚老实的样子,也让凌霜素有些无语,不过看到他从嘴唇到耳根那一道粉嫩伤疤,不由得有几分愧疚和担心。 第十八章午夜梦回 灵隐别院在奎宿书院所有学子心中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存在,因其培养出来的学子都强大到无以复加,所以很多人都想对灵隐别院得天独厚的修行法门一探究竟,但是由于灵魂结界限制,就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相反灵隐别院的学子却是可以在其他别院畅行无阻,故此几乎无人得偿所愿。 因此,灵隐别院的学子就成了众多好奇心重的人援引结交的首选目标,以便借此窥探一二,看看是否能获得一些提升自身修为的无上法门。 而在灵隐别院的学子心中,却有更加讳莫如深的地方,这个地方俗称后院,谁都不知道在后院修行的人到底都有谁,即便后院的同窗之间也彼此不认识,因为进入后院的人都是面具遮脸。 这个外人毫不知情的地方就在灵隐别院中心主楼魁元阁内,但是入口却不是魁元阁的大门,因为根本没有入口,或者说入口无处不在,只是没有那张面具作为通行证根本无法进入罢了,而拥有那张面具可以随时随地进入后院。 午时阳光照在古朴大气的魁元阁那青色琉璃瓦上,更加流光溢彩赏心夺目。 进入魁元阁大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六扇篆字屏风,屏风前案几后,一直站着两位值守少女,这两位少女豆蔻年华容貌娇美,垂于杨柳细腰之际的身份铭牌,显示两人灵魂境界都在幽精境初期,虽然不过是两个司阍婢女,但实力却也令人不可小觑。 空间如波纹荡漾开来,一个面具遮面的人出现在魁元阁门内,他随手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躬身奉上道:“乌头请求面见洞主。” 名叫黎明月的婢女接过令牌转入屏风后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引领这个求见之人进入了海坊主的书房。 那男子见到海坊主急忙躬身行礼,待婢女离开后,便禀报道:“回禀洞主,弟子与张逸仙师兄去狼山县查验完毕,在一处洞穴深处发现了遇难身亡的杨林,尸首保存完好,经查验是被山林中的狼蜂群尾针毒死的,他带去的匪盗被野兽啃噬的只剩下累累白骨,不过从残存在骨头上的痕迹判断,这些人几乎全部是被强弓射死的,这是那个被考核学子及四位同窗的文书存档。” “目前,于沐和孟蝶按照预先安排已进入前院修行,我分别与他们谈过,证实这些匪盗是死于于木的箭下,而杨林怎么招惹到山林狼蜂的,孟蝶含糊其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与张师兄在现场也没发现虫语师活动的痕迹。” 海坊主看着于木的文书存档不由得眉头紧锁,十五年前的往事仿佛历历在目,他离开时,他那负责监视的笑面枭确认那个婴孩已经灵魂献祭了,不可能还存活下来,虽然这个资质平平的于木,文书上显示是那个叫于老三的第二个孙儿,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心有不安呢? 海坊主抬头说道:“这个于木现在是你的师弟,你多加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多向我汇报,如果没事就先下去吧。” 那个面具遮脸的男人躬身行礼后退出书房,他走到前厅向着司阍婢女微一拱手,空间再次泛起涟漪,他便消失不见。 而弹指之间那个面具遮脸的男人就出现在齐民别院百草园的一间别具一格的寝室里,脸上的面具倏忽之间幻化成额头处一道繁琐复杂的符文消失不见。 他拉开房门刚走出去,只见凌霜素三人走了过来,凌霜素与姬无双赶紧上前深施一礼道:“见过檀师兄。” 这位檀师兄抱拳回礼,他眼光敏锐,看似不经意打量了一眼三人,便发现于木右脸部的新伤和凌霜素的衣服上星星点点不甚明显的血污,讶异道:“这位小师弟眼生的紧,脸上怎的添了新伤?我这里有华师弟配置的药膏,祛斑美白效果最好,稍等片刻我这就拿给你用。” 凌霜素回道:“不必劳烦檀师兄了,这是狼山县的于木,刚来书院。于师弟脸上的伤是方才与我切磋武技时伤到的,请华师兄看过了。于师弟还不快见过檀越,檀师兄, 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植语师,而且为人最是乐意助人,以后术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多向檀师兄请教。” 于木赶紧深施一礼道:“见过檀师兄,以后请师兄多多指教。” 檀越不由得多看了于木一眼,心中暗自思忖道:“初次见面这个于木给人一种憨厚老实人畜无害的感觉,与那个杀人时干净利索心狠手黑的他似乎判若两人,这种人最是难于提防,那个杨林暗地里着了他的道也不是不可能。” 一念至此檀越赶紧抱拳回礼道:“我看这小师弟敦厚朴实,很让人喜爱。以后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师兄,师兄定当全力以助。” 四人客气了一番,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才各自告辞。于木回到自己寝所,盘坐床榻之上准备修炼,于小小从他的怀里爬到他的腿上,抬着小脑袋定定的看着于木,乌溜溜的眼睛里流露着郁郁寡欢的情绪。 于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问道:“是不是一直在我怀里睡觉感觉闷了,要不我带你去山间密林里散散心?” 于小小摇摇头道:“以后每天我不呼呼大睡了,我也要勤加修炼,争取早日脱胎换骨幻化人形,也要像凌姐姐那样与你一起玩儿,不过你放心,我会多加留心,避免让你变得丑不可言。” 于木似乎看到一个小女孩倔强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蜷曲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于小小粉嫩的鼻翼,说道:“那好啊,我随时奉陪,只是你要先变得跟两位师姐一样明艳动人。” 于小小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跳下床榻,迈着小短腿跑到脸盆前,有模有样洗起脸来。 月明星朗晚风送爽,于木默诵了几遍《素灵经》有些倦怠,便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之上,月光如水照着蜷缩在胸口的于小小,两颗心脏有节奏的彼此呼应着,逐渐融合成一个节奏,酣然入睡。 午夜梦回,仿佛儿时旧景,那一夜月明千里,山林寂静悠远,身材矮小的于木站在柴门外,举目远眺,村外山间小道上依旧没有爷爷和同村叔伯的影子,想必是这次狩猎走的极远。 就在于木将要关闭柴门时,只见小道上影影绰绰,似有人来。于木翘首以望静静等待,希望是爷爷稇载而归。 一盏茶时间,于木已能看清那些人影,却见是几十来口山野流民,这些流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过全都神情萎靡步履蹒跚。 于木赶紧插好柴门,躲进屋内。心中有些害怕,或许是爷爷给他讲过的关于流民的睡前故事过于真实,留下阴影了吧。 于木蜷缩在床榻一角,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这时不知怎的,爷爷的声音在他不受控制的心中,再次娓娓道来:“流民猛于虎,饥民饿如狼,有些荒年,总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利用符篆蛊毒,怂恿裹挟饥寒交迫的人,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人性之恶冲破伦理牢笼,人便泯灭人性不再是人,形同野兽,我们称之为半兽人,这半兽人颠倒黑白,行为诡异,为了苟且偷生甚至手足相残。” “如若遇到流年不利时,要时时刻刻惕励自省,谨守本心奋发图强,万不可放任自流,更不可随波逐流,自困欲望樊笼,退化为半兽人,那样一生不得解脱,甚至万劫不复。” “遇到这样的半兽人,尽量避而远之,因为野兽为祸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行为轨迹尚遵循万物规律,尤可预测。而半兽人为恶,不顾天理人伦,根本无从知道它们会做出何种罪恶滔天的行径。”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尚年幼,很多事情想象不到,爷爷的话语你如今还明白不了,但是要牢牢谨记,毕竟你人生旅途还很漫长,有些路只能你自己去走。” 如今村中青壮少年和经验老道的猎人大多狩猎未归,如果有人趁机行凶,那于木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把寒月刃藏在腰间,透过窗扉注视着柴门动静。 忽然看门护院的猎犬龇牙咧嘴狂吠起来,别家土狗也随之呼应,一时之间犬吠之声此起彼伏,于木知道这些陌生人已经来到村中,不由得一阵紧张。 好在流民中有宿老族长约束,这些疲劳不堪的人停止前进,挤在墙角旮旯或是柴堆之旁暂歇脚步,并没有发生什么骚乱。家中猎犬威慑一阵,便趴在窝里休息去了,只是不时抽动耳朵,抬起头颅扫视一眼。 于木就在一夜不安中时睡时醒,直到金乌东升这才安下心来。父亲于小和母亲于赵氏刚刚起床,就听到门外喧哗,便打开柴门出外去看,于木小孩心性喜好热闹,便也慌忙爬起身来赤脚下地跟了出去。 村头土路上聚集着那些流民,人头涌动,村中宿老正在与他们的族长交谈着,于木从两人谈话中得知他们是狼山深处的山民,因为十万大山里的小股兽人越界掳掠家畜残杀村民,幸存的人不得不出逃避难。 戍边的王师已经开始派兵围剿,据说书院也会派出修行者前去猎杀这些兽人,不管怎样那些地方已经不适合居住生活,只能另觅落脚之地,希望能走到狼山县城,得到官府的妥善安置。 那个流民们的族长还说道,昨天幸亏得到了于老三等猎人的肉食帮助,他们这些人才有力气继续前进,听到这些人对爷爷感恩戴德的话语,于木心中自然十分骄傲自豪。 村中族宿老告诉他们,像他们这样拖家带口的走去狼山县城,尚需半日路程。耕夫碌碌,多无隔夜之粮,不过还是可以送上一两餐饭食。在宿老号召下,村民们准备了一些蒸饼送予这些流民,这些人感谢再三,再次踏上去狼山县的山林小路。 第十九章半兽人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人们似乎并没有把兽人越界和流民外逃的事放在心上,田间劳作闲谈最多的还是外出狩猎的自家爷们儿,和一些床榻之上油灯之下的春情乐事。 只有小于木好奇心重,虽然祖父也把兽人的事当做睡前故事给他讲过,但是他更盼望这次祖父能够活捉一个兽人给他瞧瞧,因为兽人从没有距离人类这么近过,它们一直在十万大山深处,只有它们统治下的一些实力不济的野兽才在大山外围游荡生存。 那天于木给那群流民中的小孩蒸饼时也曾问过兽人的事情,只是那些小孩一脸惊恐不愿细说。 于木只好仔细回想爷爷说过的故事,爷爷说也是听外祖父说的,据说动物中凡有九窍的也是可以修炼的,等灵魂念力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便可以幻化成人形,例如狼人,人熊,猿人,狐妖之类的,稍微弱点的可以人立而起并口吐人言,再次的就是普通的飞禽走兽了。 这天夜阑更深,平静祥和。于木握着自己动手和泥捏的兽人,四仰八叉的睡着,不时呓语几句。 忽然看门护院的猎犬狂吠了几声,便戛然而止,村中其他随声附和的土狗不明就里,随便叫了两句应付差事也便埋头睡去。 于木蓦然坐起身来,起的猛了有些头晕恶心,但他顾不得许多,趴在窗棂上偷偷观瞧,只见三个人越墙而入,看那装束穿着正是前些日子救助的流民。 于木心跳如鼓,摸索着穿好衣服,拔出寒月刃偷偷下床,确认房门木栓已然插好后便感觉心中稍安。他住西厢,不知道这么大动静,正房偏屋的父母可否惊醒,他抹掉额头冷汗,手中匕首握的更紧。 那三个贼人隐在暗处凝神戒备,确认四下无声,知道没有惊醒这家主人,不过他们手握猎刀并不害怕,一心想着偷盗不成就杀人越货,想到杀人,他们眼睛红通通的幽幽泛光,舌头不自觉的舔着横生竖长满是黑色牙垢的獠牙。 他们已是提前踩好盘子,清楚这家处于村边的院落,老猎户狩猎未归,留守的夫妻二人软弱可欺,相比其他人家,除了猎物很多另外还算有些薄财。 这三个贼人撬开东厢的横开铜锁,把里面存放的熏肉火骽和兽皮制品偷出门外,交给放风的一个同伙,便转了回来拨开上房的门扉,进入屋内寻找财物。 于木神情紧张,耳朵贴着门缝倾听上房的动静,一心等着于小大发神威,把这些穿门越户的贼人打的屁股尿流跪地求饶。可是上房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木不禁开始担心起父母的安危,他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向着正房摸去。 随着他谨慎小心接近这些翻墙越户的盗贼,跟随爷爷一起狩猎的场景瞬间历历在目,让他情不自禁心潮澎湃,只不过此次独自面对的是比野兽更加危险,说不定心智退化成半兽人的三个盗贼,但是一想到这两年训练的轻车熟路的猎杀技巧,和手法娴熟的**手段,于木的害怕早就悄然褪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狩猎时的沉稳冷静和一丝兴奋。 上房燃起了油灯,从窗棂上的人影来看,有两个盗贼在父母的偏屋,听到其中一人压低嗓音威逼利诱,知道是在逼问钱财藏匿的地方。于木溜着厅屋墙根先行摸进爷爷的正屋,这里有一个贼人正手持火折子胡乱翻找。 那人身材高大但是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翻看着箱箧,衣服杂物扔的满地都是,于木光着脚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人的侧身,寒光淋漓的匕首迅猛无比的抹过他的细长脖子,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就颓然倒地,身体抽搐着,脖颈处鲜血喷薄而出,瞬间喷的墙壁地面到处都是,像漫山遍野的红花绚丽灿烂。 西间偏屋有一贼人小声咒骂了一句,让这人手脚利索一点。于木藏在墙边确认那人没有过来查看,便捡起火折子扔到粗陶碗中,拿起一件衣物,蹑手蹑脚穿过厅屋走到父母门前。 于木看了看锋利无比,不沾一滴血渍的寒月刃,回想划开那人的脖子如划开一层窗纸般得心应手,不由得心中暗爽。 屋内低沉的恐吓威胁还在继续,于木听若不闻,他用匕首缓慢的把木门悄无声息拨开一条缝隙,谢天谢地,这破门的门轴在母亲的叫骂和再三催促下,懒惰的父亲终于抹上了野兽油脂。 于木偷偷向屋内看去,只见父母只穿着亵衣被反剪绑着,此时一个贼人的猎刀正在母亲白皙的胸脯上游走,父亲正在苦苦哀求,而另一个贼人却在翻箱倒柜,父亲真是视财如命啊。 于木在心中暗自对比了一下他与贼人的身高,估算着这把扔到地上能砸破陶缸的匕首的重量,然后又想了想自己单薄的在爷爷看来有些孱弱的身体,心中盘算着什么办法能干净利索的杀掉这两个贼人,否则正面打斗他获胜的把握可不是十拿九稳。 还好跟爷爷狩猎时经常能看到食肉动物偷袭比自身个头强大很多的其他动物,这些深入脑海的猎杀技巧再次浮现眼前。 于木算准方位和出手时机,猛地推门而入,力道刚好,这抹了油脂的破门居然没有反弹回来,他随手把团成一团的衣物抛向那个翻找东西的贼人,这时于木也正好站到了那个负责审问的贼人身后,他跳起身来全力一击,果然人与动物受惊时的反应如出一辙,这贼人猛一回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利刃,拼命或者逃跑这一生死攸关的权衡让他愣了一下,就在这弹指一瞬间于木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在了贼人的后心。 于木也顾不得那人垂死挣扎,想要拔出匕首,却发现被贼人的肋骨卡住了,他猛的转身,双手紧紧握住匕首的手柄,后背猛的发力,这贼人的尸首一下子扑到了母亲的身上,鲜血直流。 于木看也不看惨叫一声,吓晕过去的母亲,转身看向翻找东西的贼人,这人似乎是叫小豆子,年龄也就舞勺之年,不过可是比自己大的太多了,他蓬头披发面黄肌瘦,前些天还吃过自己送给他的蒸饼。 此时小豆子已甩开蒙在头上的衣物,凶神恶煞般的盯着于木,龇牙咧嘴不断恐吓,这种眼神于木很是熟悉,野兽拼命时的眼神就是这样,冰冷恶毒。 于木毫不犹豫猛扑过去,他知道与野兽对峙时,一刹那的软弱犹豫就可能遭受致命袭击,因此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刺向那个小豆子的肚腹,这小豆子双手抄起长条凳狠狠砸向于木的胳膊,迫使于木抽手后退。 这小豆子板凳落空,顺势向前挥凳横扫,于木刚想暂避锋芒,奈何寝屋狭小,被绑的父母还在身后,他只好侧身用后背硬抗了两记,身体踉跄险些跌倒。这小豆子抓住时机,高高举起长条凳狠狠斜向下砸向于木的脑袋,于木赶紧稳住身体侧身闪躲,脑袋险险躲过致命一击,但是右胳膊却被狠狠擦中,火辣辣的疼痛让于木差点失掉匕首。 这小豆子还想撤回长条凳再次挥击,于木那会再给他机会,抽身向前,却发现胳膊疼痛的举不起匕首来。于木倒也不慌张,身体狠狠撞向小豆子,左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不松手。 小豆子被于木狠狠一撞向后退去,却没留意身后的床榻,他向后仰倒的同时连带于木一起跌倒在床榻之上。 近身纠缠最厉害的武器不是拳脚,而且森森牙齿,尤其是生死关头,于木如同饿狼扑食一般,低头狠狠咬住那个小豆子的脖颈,两排尖牙毫不客气的咬断了小豆子的动脉,鲜血喷射进嘴里,于木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甜腥滑腻又咸又涩,不如煮熟的好吃。 那小豆子疼的高声尖叫,拳头毫不留情砸向于木的脑袋,于木被砸的有些晕沉,猛地抬起头来,狠狠从小豆子的脖颈撕下一块肉,他一口吐到小豆子的脸上,又毫不犹豫咬了下去。 这小豆子仿佛再次看到了兽人袭击村庄的场景,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鲜血滴在眼上刹那的恍惚,让他怀疑这次出逃是不是濒死时的幻觉,或许自己压根儿就没挣脱兽人的獠牙,小豆子就在意识消失时,下身不受控制的尿了出来。 于木感觉不到小豆子的身体挣扎了,他慢慢从小豆子身上爬起来,看着偶尔抽搐一下身体的小豆子大睁的眼睛中,那一缕光芒逐渐泯灭,于木背靠着床榻边沿慢慢箕坐在地,一时倍感倦怠,也不再去管门外放风的那个同伙,就这么静静坐了下来,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冲着父母慵懒的一笑。 挣脱捆缚的于小扶着老婆,一脸惊愕甚至有些惊恐的看着于木,不一会儿回过神来之后,就口不择言咒骂着于木是吃人的妖怪,而刚刚清醒的于赵氏干脆双眼一翻又昏倒在地。 于木右腿一蹬醒了过来,却见一双绿幽幽泛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头皮发麻,他右手快如闪电抓住藏在腰间的寒月刃,却听于小小嗔道:“你这人杀人都面不改色的,做个噩梦怎么居然害怕的不要不要的。” 于木长出了一口浊气方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回道:“要是你从小就被亲生父母莫名其妙的当做不可理喻的怪胎,那是不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 于小小趴在于木的胸口,肉乎乎的小爪子点在他的下巴上说道:“你不许害怕,因为你是我坚实的依靠,你也不用害怕,因为我是你始终不渝的陪伴。” 于木憨厚一笑,双手把于小小举到嘴边吻了一下,这下于小小不乐意了,两只小爪子按在于木的两腮上挣扎着,嗔道:“你这登徒浪子如此轻薄无礼,趁人家不留神就偷香窃玉,人家不理你了。” 一人一兽玩闹着,忽然于木眼角余光恍惚瞥见横梁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他转念之间于小小便跃上房梁,眯着眼睛打量一番,又抽动鼻翼轻轻嗅着,不一会儿跃下身来说道:“你没看错,是一头中小型食肉动物,凶猛异常。” 于木眼神一凌心道:“什么动物来去自如,无影无踪,咱这寝室可是门窗紧锁,我却丝毫没听到异常声音。”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何况是这种极具威胁的不明动物,于木和于小小深情严峻,讨论过后一致认为与这凶宅有关,看来此后还要多加防范。 第二十章师兄华三祝 东方刚现鱼肚白,于木便早已完成了清晨的修炼。他洗漱完毕吃罢早餐,回到寝所略作休息,稍后整理衣冠,把于小小放进怀里,便缓步走向神农堂。 一路上熙熙攘攘,老生们互道想念之情,新生们只顾埋头前行。于木本就不善于交际,但是却喜欢看热闹,他一路左顾右盼,看人家有说有笑,便也自得其乐,喜笑颜开。 这时有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于木的右肩膀上,他本能的用左手按紧那只手,继而转身沉肩,那人却是疼的娇嗔道:“放手放手,你这人怎么回事?” 于木见是姬无双和凌霜素,赶紧抱拳施礼道:“姬师姐,确实对不住,我在乡下荒郊野林玩惯了,却最担心被一些猛兽从身后勾肩搭背,对不住。” 姬无双小嘴微撅道:“这里是书院,最是安全了,警觉性这么高,你不累啊?都弄疼姐姐我了,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念在你不是有意的,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下午跟我回家搬点东西。” 于木憨厚一笑道:“下午应该还有课业,开学伊始就冒然逃课恐怕不太好吧?” 姬无双嫣然一笑道:“被姐抓了壮丁就别想逃脱,今儿下午没有课业,以后下午也没有课业。” 姬无双说的没错,百草园的总教习张逸仙在训诫学子们的讲演中提到,上午只讲两个时辰的经书,下午时间自行安排,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百草园历来教学方式就是以老带新,教习带老生,老生带新生,自由结组,相互负责。也就是老生学业差劲,新生自然学不好,新生不上进,那老生就得不到各种奖赏和荣誉,而书院对学子们的奖赏历来毫不吝啬,用张总教习的话说就是取自于学子,用之于学子,能得到书院多少奖励,各凭本事获取。 为自证说话不虚,张教习特意提到了凌霜素,说她一年时间接受百余场挑战无败绩,奖赏《花神二十四香方》一卷,这一奖励令老学子们艳羡不已,但是也有一些老学子不置可否,他们认为凌霜素的百场战绩与这一奖励名不符实。 且不说这一卷《花神方》是百草园十二经书之一,据传根据《花神方》调制的熏香等,对提升灵魂境界有莫大作用,还可轻身不老驻颜有术,里面记载的暗香,要是用于战斗中,自然可以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这也让人们羡慕之余对凌霜素也忌惮不已。 看着凌霜素莲步款款上台领奖的靓丽身影,于木咽着口水问姬无双道:师姐,打架打赢了也能得到奖赏啊?你说我要是挨个把书院里这些门派都挑了,那教习会奖赏我什么? 姬无双看了看跃跃欲试的于木,随手赏了他一记爆栗,训诫道:“你这笨蛋想都别想,傻子才会触犯众怒,刚来书院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吧,等你学业有成时,扬名立万的机会有的是,你又不是素素姐,人家一介女流之辈,年轻貌美,很多人与她交手时自然会手下留情,要是换做是你一个大男人,人们恨不能把你打得骨断筋折,所以有事没事别总想着找事。” 于木看着姬无双担忧的表情,只好暂时作罢。 与于木不谋而合的学子大有人在,但是一经说出口无不被学长或同窗冷嘲热讽一番,张总教习对这一决定引起的轰动很是满意,他把《花神方》奖励给凌霜素,又待人们喧嚣了一阵,他便宣布新老学员自由结组。 一时间又是人声鼎沸,没一会儿投靠檀越门下的俊男靓女就多达五人,这还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 而投靠华三祝的居然也有五人之数,可都是女孩,却没有一个男学子,这让他郁闷不已,毕竟他有两个响亮的名声在外,让几乎所有男孩望而却步,又让大多数女子趋之若鹜。 据传言这位学长有断袖之癖,虽然没人愿意去求证真假,但是看他平时喜欢对男同窗毛手毛脚,传言应该不虚,这也让很多男学子平日里就对他避而远之。但这人医术精湛,对易容化妆之术尤为精通,他制作的胭脂水粉等女用之物更是有独到之处,深受大家闺秀以及小家碧玉的青睐,这也让很多女孩学子如蚁附膻。 当然,不愿担任教导之责的老生也不在少数,凌霜素就是其中之一,她痴迷调香之道,自然是无暇顾及教导新生,而姬无双却很乐意教导于木栽花种草,说于木名字之中就与花草树木有缘,于木除了修行武技,对别的什么术业浑不在意,自然敞快答应了。 华三祝听到于木要学养花种草很是嗤之以鼻,他再三劝说于木投入他的门下,于木就推说听凭姬师姐安排,俏脸有些婴儿肥的姬无双得意洋洋,故作老气横秋的说于木孺子可教。 他们一唱一和,听得华三祝只翻白眼,威胁姬无双说从今往后别想从他那里买到一瓶美白润肤的用品,吓得姬无双毫无原则的就把于木换成了免费试用一年的各种美容产品。 分好组后,各位师兄师姐便带着各自的追随者认师门去了,华三祝用拇指和中指捏着于木的衣袖,扯着他向自己研制各种美容膏散的毓秀阁走去,也不管那五个如同被遗弃的小雏猫般可怜兮兮的小师妹,看的凌霜素和姬无双暗自摇头,哭笑不得。 一路上人们频频侧目而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华三祝眼高于顶,自然不屑一顾,高挑颀长的身材,扭动成女人都有所不及的弧度,毫无娇娆造作,倒有些魅惑天成,就这背影看的一众围观男子都血脉偾张面红耳赤,即便就是一些女子也自叹不如,因而心生嫉妒。 于木憨憨的笑着,经历过几年同窗人格侮辱的历练,这点嘲讽自然不值一提,他安之若素闲庭信步跟在华三祝身后。 华三祝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心道:“这小子痴傻呆愣,看似蓬头稚子般憨态可掬,心智却也坚韧,倒也算一种出尘脱俗的做派,虽然境界是低了点,但是假以时日在修真一途,肯定非常人难以望其项背。” 凌霜素和姬无双带着那五个面嫩的小女子随后赶到毓秀阁时,华三祝正用青葱手指抵着下巴颇为认真的打量着于木裸露的上身。这七个女孩尴尬不已,面红耳赤,姬无双轻咳一声道:“师兄啊,你这是琢磨什么呢?” 华三祝目不转睛回道:“做我的人怎么也得有副好皮囊吧,要不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姬无双被这句话噎的不轻,啐道:“你这话怎么像公子哥儿抱怨自家夫人长相难看啊。”但是一想这师兄平时风格,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又说道:“好吧,你瞧出子丑寅卯了吧,总不能让人家如望夫石般一直杵在这里吧,我还找他有事。” 华三祝一指门口道:“大门在那儿,他已经不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没耐心等待就另请他人。” 华三祝的泼辣性格在书院可是名声遐迩的,姬无双十分清楚与他口舌之争必惨败无疑,便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这场景看的那五个小女子掩口轻笑,只有凌霜素和华三祝一般无二,眼神专注的看着于木的身躯。于木中等个头,相貌平平,身材削瘦,身体线条却如蛟龙般动感流畅,又如麻布衣物般致密结实。 然而让凌霜素和华三祝动容的却是,他前胸后背那密密麻麻的疤痕,他们清楚,造成这种疤痕的不是刀枪剑戟之类的利刃,而是狼虫虎豹等猛兽凶禽的锋利爪牙。 姬无双和那五个女孩方才见到于木的身体时也诧异不已,但是心中另有企图,就不愿多看这丑陋不堪的疤痕一眼,转而有意无意瞟着货架上的瓶瓶罐罐。 即便这样,于木**上身站在当中也是尴尬不已,他看了一眼华三祝那犹豫不决的表情和凌霜素于心不忍的眼神,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衣物迅速穿好,藏在衣物里的于小小不满的舒展开身体又蜷缩成一团,还好于木的麻布衣物粗糙宽大,才不甚明显。 华三祝似乎很伤脑筋似的,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说道:“这一身伤疤太有男人味儿了,祛除了怪可惜的。” 凌霜素想也不想就说道:“哪个女子愿意与这样的他肌肤相亲?” 凌霜素蓦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不由得懊悔的咬了一下嘴唇解释道:“那个,我是说要是别的女子看到小师弟这一身伤疤,说不定就不敢与他交往了,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风流倜傥貌若潘安的男子也更容易得到女子的青睐,是吧?” 姬无双等女子全都点头附和,只有华三祝白了众人一眼不屑道:“庸俗至极,上苍赋予人类无以伦比的爱情,是为了让我等谱写一曲荡气回肠的诗篇,尔等却用好皮相臭皮囊做筹码,用权贵名利做交易,岂不是暴殄天物?如有那种想法,还不如红楼买醉夜夜笙歌来的逍遥快活,而且还可日日当新郎,夜夜做新娘,明码标价逢场作戏,没有世俗羁绊,简单明了,岂不美哉?” 姬无双啐道:“华师兄,你又在胡言乱语了,哪有做师兄的样子,爱美恶丑人之本性,反正你说了,小师弟是你的人,不能出门给你丢脸,所以就有劳你了。” 华三祝白了姬无双一眼道:“你们女子就是不喜欢听实话,自欺欺人,好吧,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就当我这个做师兄的送给入门师弟的礼物吧。” 他从货架上选了两个琉璃瓶,随手抛给于木说道:“先用着吧,每天早晚涂抹两次,去除瘢痕效果最好,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成为一个小白脸。” 还没等于木说什么,那五个女子顿时欢呼雀跃,叽叽喳喳的也要讨要见面礼,华三祝摆摆手好像不胜其烦的样子道:“架子上的东西都是千金难买,你们自个儿随便挑随便选。” 姬无双听到他这么说,也毫不客气的冲着货架扑了过去,如狼似虎的样子,那还有大家闺秀的风骨,惊的华三祝一手遮眼不忍直视。 凌霜素看着当下无所事事的于木,问道:“你这一身伤疤是怎么弄的?” 于木憨厚一笑道:“我们猎户子弟在高山密林中狩猎,丢了小命都是常见的事,受些小伤自然在所难免。” 凌霜素咬着嘴唇不再过问,心中却道:“说得轻巧,小小年纪就留下这么多伤痕,肯定是在鬼门关走了几遭,真以为自己是九命狸猫啊。” 几个女子风卷残云般把华三祝的货架掠夺一空,姬无双抢的东西最多,便叫于木帮忙拿着,她看着于木抱在怀里的大罐小瓶乐不可支,与华三祝打过招呼,便带着于木逃之夭夭,好像生怕华三祝半路反悔似的。 华三祝随意摆摆手,示意其余人等也作速离去,那五个小师妹自然求之不得,吵闹着各自回了寝舍,这时人影一闪,檀越悄无声息出现在华三祝面前,问道:“可检查出什么?” 华三祝茫然摇头道:“你不也看到了嘛,一无所获,虽然那小子伤痕累累,但都是猛兽所伤,没有一处是金疮,也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用药物祛斑的痕迹,不知檀师兄查小师弟这些做什么?” 檀越微微一笑道:“据传狼山县一带有匪徒半路劫掠我书院新晋学子,书院得到消息就派了幽精境的老生前去接应,谁知不知何故却死于非命,隔天这小师弟却护着一个同窗毫发无损的来到书院,书院觉得蹊跷就委派我暗中调察,个中原由我一时搞不明白,所以才拜托你留意一二,这件事还请华师兄保密。” 华三祝点头答应,却道:“这小师弟灵境修为勉勉强强,但是武技却颇为精湛,听姬无双说,凌霜素与小师弟在演武殿切磋都险些受伤。但是恕我直言,你我都清楚,单纯武技切磋与生死对决完全是两码事,要说他能杀死一个幽精境的老生,我认为纯属无稽之谈。” 檀越一怔道:“哦,连凌霜素都险些受伤?真是出人意料。不过师弟说的是,这件事确实不是这个小师弟所为,只是你师兄我无能,有些蹊跷还没有找到合理解释,无法还逝者一个公道,真是惭愧至极。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师弟如今归于华师弟门下,也是他的造化,只要悉心栽培,说不定还能成为与华师弟并驾齐驱的人杰。” 华三祝略一拱手不以为然道:“师兄谬赞了。” 送檀越离开毓秀阁,华三祝别有深意的看着他的背影,平时阴柔的表情慢慢变得肃杀,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小药坊,从药材柜子的暗格中拿出沾着于木血污和金疮药的纱巾,在铜盆中付之一炬。 华三祝与檀越一样,同样对于木兴趣颇深,但是他没有告诉檀越的是,这小师弟的身体确实有些蹊跷,但是却并非檀越说的那样,会有什么特殊的金疮。 经他研究,这小师弟有着诡异的愈合能力,这种能力来源于何处,又是如何起作用,华三祝一时还尚未明白,但是毫无疑问,与所谓的家传灵药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而且华三祝极不喜欢热衷权术的檀越,这也是他刻意隐瞒了于木重要信息的原因,华三祝看着铜盆中的灰烬不屑道:“哼,既然入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不管是谁,何种理由,想动我的人,没门儿。” 第二十一章再见孟蝶 吃过午餐,于木买了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鸡带回了寝舍,平时他是不舍得花钱吃烧鸡的,但是于小小喜欢吃,又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自然就买给她了。 于木把床榻上摆了一张茶几,又把烤鸡放到了茶几上,早已饥肠辘辘的于小小闻到香味儿,从于木怀里爬了出来,开始大快朵颐。 于木憨厚一笑,盘膝而坐闭目凝神调息存神,低声诵读起《素灵经》,不一会儿就吐惟细细,纳维绵绵,忽而遽断进入了胎息状态。仿佛灵光乍现,点亮了元神识海,一时之间神清气爽,四肢百骸慵懒舒泰。 人间才一时变换,灵魂已三世轮回,等到于木悠然转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见姬无双和凌霜素站在门口掩着鼻子笑着打量自己,于木不知所云问道:“怎么了?” 姬无双一脸嫌弃道:“你闻闻你自己。” 于木抽鼻一闻,不由得大窘,他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凌霜素嫣然一笑道:“你这是修炼的什么功法?这满身恶臭,即便是灵魂境界达到大圆满,将体内五蕴六毒排出体外时也不过如此,尽管我也算见多识广,可也没听说有人像你这般臭气熏天的,你不会是大小便失禁了吧?” 于木有些无语,他讪讪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的灵魂境界六年时间徘徊不前,自然不会是你说的那种情况,更加不会大小便失禁,我又不是活死人。” 姬无双撇撇嘴道:“算了,别愣着了,赶紧去浣花池洗洗去,我还等着你随我搬东西去呢。” 于木赶紧跳下床榻,拿了换洗衣服和洗浴用品,风驰电掣奔着浣花池跑去,惊得姬无双和凌霜素慌忙闪到一旁,随即笑骂着跑到了屋外。 半个时辰之后,于木才拎着换洗过的衣物回到寝舍,这时凌霜素也早把寝舍开窗通风后,点燃了熏香,香烟袅袅令人心旷神怡,于木由衷赞叹道:“这香烟袅袅的,真好闻,让人只想守着这香薰,都不想出门了。” 听到此话,凌霜素莞尔一笑道:“你要是喜欢,回头多送你一些就是了。” 姬无双则毫不客气的送了一记爆栗,敲的于木乖乖跟着两人出门去了,待他锁门时,没忘了偷偷把躲在房梁上的于小小唤了下来,藏进了怀里。 路上于木问于小小方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于小小轻描淡写说道自然是修习《素灵经》略有小成的缘故,这让于木兴奋不已,一路上咧着嘴傻笑不已。 三人通过传输门来到总院,出了院门去车马场取了姬无双那辆做工上乘的马车,于木权作车夫,听凭姬无双指路,载着两人穿街过巷,向着北城行去。 走过坊市天工楼时,姬无双说自己那个佩囊空间不够用了,想要再买一个,凌霜素取笑道:“你要是把全部身家随身携带,那买多少佩囊都不够。”两人让于木停好车,便有说有笑携手进了天工楼,于木把马车驶进车马场拴好,也想开开眼界,便也想要跟进去。 谁知门卫伸手把于木阻拦了下来,轻蔑说道:“你一个下人乱闯什么,懂点规矩行不?”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呵斥,于木顿时面红耳赤,慌忙躬身行礼道:“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贸然冲撞敬请原谅。” 这两个门卫见这位衣着朴素的下人话语之间很是谦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歉意道:“我们也是乡下来的,勤工俭学给人看门当差,人家家大业大规矩大,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兄台谅解一二。” 于木憨厚一笑,垂手站在旁边,不一会儿凌霜素走了出来歉意道:“我俩只顾笑闹,一时疏忽把你落下了,随我进来吧。”她说着,拿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金属卡片让门卫看了一眼道:“这是我小师弟,请二位行个方便。” 这两个门卫一看竟是紫金卡片,知道是楼主赠送的贵宾卡,持有这样卡片的人自然身份高贵得罪不起,赶紧躬身行礼道:“原来是贵客,多有得罪,请。” 于木向两人抱拳作揖,随即跟着凌霜素进了天工楼,刚一进入楼内就被恢弘气势震撼住了,只见这楼内宽敞明亮,装饰铺金盖玉金碧辉煌,奢华却又不失大气,全国各地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做工精细,来往客人皆是衣着华丽挥金如土,甚至有一些女子酥胸半抹,洒脱不羁。 凌霜素察觉到于木脸红耳赤踟蹰不前,便回身挽住他的胳膊一起向前走去,两人在一家店名叫做尚工坊的高档时尚的香包店里找到了姬无双,姬无双别有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羞得凌霜素赶紧松开于木的胳膊,随即便被姬无双拉着在柜台边出谋划策左挑右拣着。 于木左右无事便随意闲看,他看到货柜上挂着几枚比婴孩拳头稍大的镂空花鸟香球,小巧玲珑工艺精湛,很像姬无双车厢里挂着的香球,便道:“敢问店家,这个香球多少钱?” 一个青衫丽人莞尔一笑道:“回先生,银钱二十两,您要喜欢,我为您取下来瞧瞧可好?” 于木自知囊中羞涩不由大窘,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只是觉得很好看,随口一问,麻烦你了。” 姬无双瞥了一眼道:“你买那个没什么用处,徒费钱财,要是喜欢回头我送你几对便是了,正好盛放素素姐送你的熏香。” 凌霜素嫣然一笑道:“他那寝舍中有个熏香炉就足够了,挂在身上也与他的衣着打扮格格不入,显得不伦不类,你要是想送小师弟礼物,不妨送他一个空间鞶囊来的实在,你看他那怀中鼓鼓囊囊的,想必是放了不少东西,方才我大致看了一下这里的鞶囊,精致有余实用不足,远不及你能拿到的军中将军们随身佩戴的那种,结实耐用空间还大。” 姬无双对比着两个作工精巧的佩囊说道:“我今日原本也想送他的,素素姐说的不错,这种样式的佩囊适合富贵公子哥,千金大小姐佩戴,咱们小师弟可是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当然要用质量上乘的,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弟?” 于木搔搔头憨厚一笑道:“我是个拙人,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能够听凭两位师姐差遣就好。” 姬无双对着凌霜素笑道:“听听这话说的,谁说咱们这个小师弟愚笨,我看咱们这个小师弟是大智若愚,要是他日后遇到心上人,我们都不用替他发愁得不到女孩的芳心。” 于木羞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随手把面前的一个香囊反过来掉过去的看着。 这时有一对儿璧人走进了尚工坊,只见那清秀男子抱拳施礼道:“灵隐别院刘长峰见过无双郡主,见过凌学姐。”随行的女子也赶紧深施一礼。 姬无双和凌霜素闻言转身回了礼,说道:“原来是刘学长啊,都是书院同窗不必拘礼,这位是?” 刘长峰轻舒猿臂把身后女子揽至侧旁说道:“今日术业不紧,陪孟蝶师妹买些应用之物,两位学姐看上了哪个香囊,一并算我的,还请学姐不要推辞。” 于木听到刘长峰说到孟蝶的名字,不由得一怔,随后又松弛了身形。凌霜素看在眼里,不知怎得心中就有些不愉快,便说道:“敢问孟学妹可是来自狼山县?” 孟蝶不知这位学姐为何问到自己的家乡,不由得一怔,但很快回道:“正是,我们可曾见过?学姐怎么会知道我的乡籍。” 姬无双打量了一眼孟蝶,接过话头说道:“不曾见过,只是听我那痴顽的小师弟说过,他整日里念念不忘的女子叫做孟蝶。” 孟蝶一窘,随即便镇定自若道:“你那小师弟却是痴顽,不过未必会对他这个同窗好友念念不忘。” 一句话就把两人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姬无双暗叹了一声伶牙俐齿,便看向于木说道:“小师弟,你入赘的愿望怕是真要破灭了,他乡遇故知,还不过来见见,顺便见见灵隐别院刘青松总教习的公子。” 刘长峰听到姬无双只表明自己父亲的身份,对自己的名字却不提及,不禁觉得刻意轻待了自己,不由得眉头微皱。 于木听到师姐叫自己,便神态自若走了过来,憨厚一笑道:“师姐就会取笑我。”说着他抱拳作辑道:“于木见过刘学长,孟学姐。” 凌霜素看了一眼谈笑自若的于木,很自然的挽住了他的手臂。这刘长峰是八面玲珑之人,自然看在眼里,回礼道:“于学弟深得郡主和凌学姐青睐,日后肯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到时还请念在同窗之谊提携一二。” 姬无双听出刘长峰这是在明褒实贬,暗自嘲讽于木没有真材实料,只能依仗权势而已,却是微微一笑道:“我这师弟老实可人胸无大志,做师姐的自然要多加照顾,那及刘学长年少轻狂马蹄疾,百花丛中不沾衣的志向远大,作为学长多多提携后辈才是。” 刘长峰爽朗笑道:“多年之前随口一说的玩笑而已,郡主还当真了。” 姬无双嗤笑一声道:“玩笑,玩过头了就容易被人笑话,这奎木郡关于刘学长玩世不恭的风流韵事似乎从没有停息过吧。” 刘长峰抿抿嘴道:“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编排的流言蜚语罢了,郡主冰雪聪明,怎么会偏信道听途说之事呢。不过郡主训诫的是,我等书院学子一定要惕励自省,不辜负郡主的良苦用心。大家都是来买东西,不要只顾口舌之争落得旁人耻笑。两位学姐和于学弟看上了什么物品,一概算我请的。” 姬无双随手把所选的香囊一扔道:“没什么好货色,走吧小师弟,师姐送你一些品质上乘的,这样的地摊货不要也罢。”说完也不看再次行礼的众人,莲步轻移走出店外。姬无双身份高贵可以旁若无人,于木一介布衣而且还穷困潦倒,可没资格狐假虎威,他向着刘长峰和孟蝶拱手告辞,方才跟随两位师姐而去。 看着三人离去,孟蝶对刘长峰歉意一笑道:“没来由让师兄跟着受了一顿委屈,你可不要对师妹心存芥蒂。” 刘长峰摆手道:“我怎么会因为外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生师妹气呢,师妹,这尚工坊的百宝囊誉满天下,不但精美绝伦而且存储空间还很大,你看看喜欢哪件,师兄买来送给你。” 孟蝶莞尔一笑,仔细挑选,可是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第二十二章师姐的赏赐 于木把马车行驶到天工楼门口接了两位师姐上车,便赶着马车径直向着界王府行驶而去,路上于木随口问道:“师姐,女人都是如此善变吗?” 姬无双还以为于木还在为方才的时伤怀,便宽慰道:“只有目光短浅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才会被一时温柔蛊惑的五迷三道,这样薄情寡义的女子早些远离也好,师姐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把金钱美色当作交易的人不可深交,贪慕虚荣或者沉迷温柔乡都会不知不觉落入别人的圈套,你朴实憨厚不懂江湖险恶,最容易受到蛊惑,一定要小心谨慎。 于木回头咧嘴一笑道:“有师姐时刻提点,我便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以后也是给师姐牵马坠镫的。” 凌霜素莞尔一笑道:“你还真是不傻,都知道抱大腿了,不过你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本以为你会伤感几时,谁知你转眼就释怀了,还知道溜须拍马结交权贵,我这个不是豪门望族的师姐就这么被你冷落了,真是令人伤心啊。” 于木闻言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姬无双看到他窘迫的样子不由的咯咯笑道:“你素素姐一向是个深闺怨妇,这是又吃醋了,不用管她。” 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来到界王府门前,早有司阍人垂手侍立一旁,等三人下了马车,一个小厮赶忙接过缰绳把马车牵到了车马场好生照料着。 姬无双吩咐司阍人道:“不必通禀爹爹,我回来拿些应用之物,片刻就走。”说着领着两人进了府门侧门向着自己的闺房走去,一路穿庭过院,廊沿曲折,于木跟在后头不时偷眼观瞧,所到之处大致格局深深记在了脑海。 不一会儿三人走到一处凉亭前,姬无双对于木说道:“后边都是一些女眷住处,多有不便,你暂且在这里等候,稍后我让丫鬟给你安排些瓜果点心,你呢歇歇脚,不要乱走。” 于木点头答应后,姬无双便与凌霜素去了后宅。于木走进凉亭,坐下来等待,还没等他坐热石墩儿,就有丫鬟端着一张实木条盘走了过来,行礼后便把四盘小点心摆上了石桌,却是一盘透花糍,一盘毕罗,一盘米锦还有一盘酥蜜寒具,那小丫鬟说声慢用,便转身离去了。 于木何曾见过这么精致的点心,他拿出一张包过饧糖的油纸,包了一半点心放入佩囊留给于小小,剩余的便不客气细嚼慢咽吃了起来,一盏茶时间不到,便把四盘点心一扫而光。于木仔细回味感觉美味无比,不由得伸着脖子看着内宅方向,期盼那个丫鬟知道他已经把点心吃完,再送四盘过来。 可是左等右盼,又一盏茶时间过去,始终不见有丫鬟再端着点心出现,不一会儿却见姬无双和凌霜素并肩协行有说有笑走了过来。姬无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精美瓷盘笑问道:“点心好吃吧?” 于木搔搔头不好意思道:“很好吃。” 姬无双递给于木一大包点心,小嘴一撅道:“素素姐早就猜到你愿意吃,便让我又给你准备了一份,你说她这做师姐的怎么这么偏心,老是惦记着你,当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重色轻友。” 听到姬无双当着于木的面这么说自己,凌霜素俏脸微红,青葱玉指捏捏姬无双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笑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姐姐我只是关心一下小师弟,你就吃醋了,我看圣祖皇帝应该把天下第一醋坛子的称号赐给你。” 于木侍立在旁看着两位师姐嘻笑打闹,不由得心生愉悦,似乎感觉这偌大的界王府中飘忽不定的阴谋气息也淡化了几分。于木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左胸膛,那里的灵魂枷锁却依旧坚硬冰冷,仿佛时刻提醒他与正常生活之间还横亘着一条坚不可摧的界限,那条界限叫做生存。 即便如此,于木还是笑了,那一笑若春风化雨,蛰伏三冬的小小生命被哝哝细语轻轻唤醒,懒洋洋的舒展开稚嫩的身躯。 与姬无双笑闹的凌霜素不时偷看一眼于木,就一眼人便痴了,一瞬间忘记了玩闹,也无需遮掩,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 姬无双顺着凌霜素的目光看向于木,刹那间便呆了心道:“这世间怎么有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容,只看一眼便没来由的感到淡淡的喜悦,如同一缕柔软的羽毛撩拨的心里这么舒适,就这么无力的沦陷,让人好想与喜欢的人相依相偎,躺在阳光照耀的青青草地之上…” 忽然姬无双的心如毫针扎了那么一下,蓦然惊醒,她看着沉迷的凌霜素,咬了咬嘴唇,略一思忖,还是在凌霜素的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凌霜素忽然吃痛,刹那盯住了姬无双,眼神中的不悦一闪而过,顿时羞的满面通红。 姬无双看在眼里,心中又似针扎了一般,她走到于木跟前,抬手就敲了于木一记爆栗,叉腰训斥道:“你这臭小子不好好修炼正道,学什么旁门左道的摄魂术啊,你真当自己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还是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啊?居然还魅惑师姐们,说,你有何居心?” 于木揉着脑袋一脸委屈道:“师姐,我只是看到你们玩闹,像是亲姐妹一般,心里高兴就笑了一下而已,哪敢有什么居心啊。” 凌霜素拉拉姬无双的胳膊道:“是啊,你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怎么像学过摄魂术的,我也只是觉得从认识小师弟以来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过,一时有些愣神罢了,莫要冤枉了小师弟。” 姬无双白了两人一眼,适才的一丝火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她摆摆手道:“算了,孺子不可教也。” 说着拉起凌霜素转身就走,边走边吐吐粉嫩的香舌对她说道:“没事儿训训小师弟感觉很爽,难怪那些个教**是训人,估计是训人这种事也是会上瘾的,你没事儿了也训训小师弟试试,真的很爽。” 凌霜素用青葱玉指点了点姬无双的额头,很是无语。 傍晚时分,三人说说笑笑回到了百草园,于木便与两位师姐告辞了,他回到寝舍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之上无力动弹,心道:“这两位师姐真是修为高深,逛遍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坊市街铺,依旧精力充沛,自己上山入林爬高走低锻炼的腿脚,居然还能累的跟狗似的精神萎靡,真是令人汗颜。”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姬无双和凌霜素进了寝舍,于木慌忙站起身来迎接,姬无双一脸嫌弃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师弟,你这小身板有些孱弱啊,以后还是要多随着师姐们逛逛坊市练练腿脚才成。” 于木看了娇小玲珑的姬无双一眼,还是很认真的答应了。 姬无双随手递给于木一个朴实无华的兽皮佩囊,说道:“这是号称虚空兽的天禄的兽皮缝制的空间佩囊,里面空间大约有一城之地大小,这种东西本来是军中将军专用之物,有钱也买不到,我也只此一件,但这东西看着土不啦叽毫无美感,不符合你师姐我冰雪聪明的气质,倒是跟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相配,便宜了你吧。” 今日于木见师姐在坊市中买了很多东西,都是装在这个佩囊中的,似乎不论多么大的东西都能装的下,而且也装不满,很是实用。他是真心喜欢这件不可多得的宝贝,虽然爷爷教导过大礼之后必有重托,但也没丝毫推诿客套,毫不犹豫就收下了。 姬无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道:“你还不能化气为神,透体而出,可将这佩囊贴到你的额头,这样能够助你暂时从元神识海中分出一缕神识进入佩囊中,你可寻找一处隐秘之地留下你自己的灵魂印记,这样这个佩囊便只能为你所用。虽然在整个西南界甚至大昊帝国几乎没人敢明目张胆抢夺你这佩囊,但是也要谨防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暗中夺取,毕竟怀璧其罪,有资格佩戴这种佩囊的都是权倾朝野富甲一方的人,谁知道你囊中羞涩啊。” 于木暗自摇头道:“还是爷爷说的对,毫无忌惮的获取与自己实力相差悬殊的东西,是最不明智的取祸之道,在巨大利益面前相信头脑发热的人不在少数。” 凌霜素莞尔一笑道:“你也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件佩囊样式普通,人们佩戴的鞶囊多数都是这样,而且少数还有兽头装饰,比你这件看着高档多了。” 于木苦笑一声说道:“爷爷说过,大多数凡夫俗子是有眼无珠,但是那些独具慧眼的人想必都是修为高深的人,要是他们出**夺,那我可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双手奉上,那可就辜负了师姐的美意。” 姬无双白了于木一眼道:“那些人自恃身份不会那么掉价抢劫你一个毛头小子,叽叽歪歪的还是个男人不?你要是不想要,还给我就是了。” 于木憨厚一笑道:“当然要了,我就是怕万一有人抢夺,我拼死一搏宰了他们,追究起来给师姐惹麻烦。” 姬无双戏谑笑道:“你是怕万一把人宰了惹祸上身吧,放心吧,除了我父王…,还有那个不苟言笑一年见不了几面的弟弟,其余的人没有本小姐不敢动的,真有人不开眼打这佩囊的注意,你就尽管放开手脚大杀四方,有师姐罩着你,没什么可怕的。” 凌霜素摇头微笑道:“都是些不经之谈,还越说越苦大仇深了,小师弟还是留下灵魂印记要紧。” 于木点点头,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双手捧着佩囊贴在额头上,一道亮光闪过,倏忽之间便到了一处陌生之地,这里山高水深谷幽林密,高楼广厦万户千家,然而却万籁俱静空无一人。 于木穿过护城河的石桥来到城墙边,沿着城墙走了十余里找了处寻常之地,他攒劲拳头紧咬后槽牙脖颈青筋暴起,才憋出一丝灵魂念力,随即被他幻化成一块极为普通的城墙砖,深深嵌入这连绵不绝的城墙之内。 爷爷说过,比海底捞针更难做到的是在针堆里找针,越是普通的东西人们越很容易让人视而不见。 于木做完这件事,默念口诀退出心神,姬无双笑着问道:“大吃一惊吧?是不是自己想钻进去不出来?” 于木兴奋的点点头赞叹道:“怎么居然可以这样。” 姬无双坐在于木旁边说道:“因为制作这件佩囊用的是天禄的兽皮,在十万大山之中有一种从上古一直存活至今的猛兽,就是貔貅,其中双角貔貅叫做辟邪,凶猛无比,没人敢招惹。而独角貔貅就是天禄了,性情温顺,吞万物而不泻,可招财聚宝神通特异。” “据说这天禄极难捕获,且不说十万大山危机四伏,人类去了基本就是九死一生,单说这性情温顺的天禄战斗力那也是恐怖至极,往往三五个胎光境中期的修行者捕获一头年老迟暮的天禄也要付出惨痛代价,而捕获幼年天禄那即便是一支装配精良的军队也不敢去做,因为那样很容易招惹整个天禄族群的疯狂报复。” “捕获的天禄还必须用隐秘的方式运送回来,良工巨匠趁天禄奄奄一息之时,用鸾刀将其剥皮抽筋,并用特殊秘法精心鞣制加工,然后用其坚韧如铁的筋,缝制其几乎扞格不入的兽皮为佩囊,最后用古法秘术将天禄的灵魂念力,在佩囊内部刻画成田园城郭,一件上好的佩囊才算制作完成。” 听到姬无双提起鸾刀,于木心中一动,但是表面未动声色。姬无双也没有留意,口若悬河娓娓道来。 “据说一头天禄只能制成一件地品佩囊,几乎可以收纳一郡之地的物品,一般称之为万珍囊。还可以制作十件上品佩囊,可以收纳一城之地的物品,一般称之为聚宝囊。其余边角料可以制作百余件中品的佩囊,可以收纳不足一个高府大宅的物品,人们习惯称之为百宝囊。但是像天工楼尚工坊出售的下品百宝囊属于民用物品,一般都不是纯血天禄制成的,据说是天禄与其他野兽杂交的物种,能收纳一室之物就算不错了。” 于木抚摸着自己这件上品聚宝囊,喜不自胜,又问道:“我这聚宝囊能把人和猛兽装进去吧?” 姬无双微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一般说来万物皆可装,但是一些神通广大或者有神兵利器的人可以破囊而出,那时你这聚宝囊就成了无用之物了,总之用于储存物品可以,要想用作战斗武器,那只能使用辟邪制成的天品佩囊,这种级别的佩囊估计整个大昊帝国也不足一手之数。 听着姬无双侃侃而谈,于木越来越爱不释手,同时心中疑虑也越来越深,试问自己一个乡下野小子怎么可以拥有如此珍贵无比的物品,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才能,能让一个郡主青睐有加。 但是于木并没有开口询问,爷爷曾经教导过,狩猎要有耐心等待最佳时机,这样才能收获满满,反之作为猎物更要有耐心等待最佳时机,这样才能够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丰盛的诱饵。 姬无双很满意于木的反应,她用青葱玉指点了一下于木的脑袋笑道:“你就这点出息,一件聚宝囊就高兴成这样,要是将来让你封侯拜将,那你不得高兴的疯掉?“ 于木心中一怔,但是表面上却傻呵呵笑道:“师姐生在豪门贵胄之家,不知物力维艰,我呢出身寒门本就一无所有,拼尽全力不一定能拥有一件你弃之如敝履的物品,所以我得到的每一件物品都会看做是昊天大帝的恩赐,都会欣然接受并倍加珍惜。” 姬无双莞尔一笑道:“你这是笑话师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只要小师弟乖巧听话,师姐自然愿意与小师弟有福同享,咱们师姐弟齐力同心,想要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好了,只顾说话天色将晚,有些饿了,咱们一起去炼珍斋吃饭吧。” 第二十三章偷的浮生半日闲 时间就在人们吃喝玩乐之时悄然逝去,失去了对书院新鲜感的于木早就不再东奔西逛,反而越发勤勉不怠,每天黎明时分他已经练完长刀战场格杀和短剑近身偷袭的路数,又开始负重跑步等身体基础训练。东方露出鱼肚白时他刚刚默诵过《素灵经》,并开始进行灵魂境界提升的修炼。 上午还在神农堂听张教习讲解《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等经典名著,下午就去毓秀阁由华三祝指导学习医术十二科和他那著名的美容保养的艺术,于木问过华三祝医术不是共有十三科吗,华三祝没好气的说不知道哪些招雷劈的货色,打着去伪存真之类的旗号硬生生让祝由科失传了,于沐闻言暗自窃笑之余又不由得暗自惋惜,他看着倾囊相授的华三祝,又想起外祖父说过法不可轻传的叮嘱,只好爱莫能助看着华三祝唉声叹气。 于木随着与华三祝相处时间越长越清楚了解这个人的医学造诣多么深不可测,而且还大胆妄为。这人完全不受伦理道德的约束,只听从于内心对美的追求,这一点就让于木就获益匪浅,这些日子他用华三祝精心配制的独门药膏涂抹身体,眼见得那些狰狞可怖的疤痕越来越淡,皮肤变得越来越光滑细腻,相貌也越来越英俊潇洒,更加让于木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四肢百骸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 这天,于木兴高采烈对华三祝说了这些变化,而华三祝用修长的食指拂过于木的脸庞和胸膛,很不以为然道:“都是小儿科,不值得炫耀,等我的新药膏研制出来,让你易容都是轻而易举,而且还可以让你的皮肤拥有铠甲般坚若磐石的抵抗力,最要紧的是让你鹤骨松筋魅力四射。” 于木戏谑道:“那不是要气死甲门的师兄?” 华三祝讳莫如深一笑道:“应该不会这样,毕竟使用领域不一样。我给你用的药膏切莫对别人提及,我可不想我对你的良苦用心,让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用到龌龊的地方。” 于木慌忙点头答应,随即很快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了,他可受不了这位兴趣与众不同的师兄娓娓而谈他的别有深情和别有用意。 每日傍晚光景于木依旧开始武技的练习,身体磨练和灵魂境界提升,月上中天时再开始《素灵经》的研习,直到天地万物沉寂才上床就寝。 于木的日子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单调而充实,不知不觉秋去冬来,已是十月芙蓉显小阳。 这天于木难得闲来无事,他躺在寝舍屋顶的琉璃瓦上惬意的晒着太阳,偶尔从聚宝囊中拿出一枚饧糖放在嘴里含着,甜蜜时光温暖而舒适。 他想跟于小小聊聊天,但是小小躲在聚宝囊中专心修炼,根本无暇顾及于木。自从姬无双赠送给于木这件佩囊之后,囊中天地就成了于小小最喜欢活动的地方,她说可比于木的怀中舒服自在多了,使得于木好生无语,不过每到晚上于小小还是会悄悄溜出聚宝囊,偷偷蜷缩在于木的胸膛上睡觉,每到此时闭目装睡的于木嘴角总是浮现出一缕微笑,心道:“我还是比聚宝囊好上一点。” 就在于木头枕双臂优哉游哉时,凌霜素飘散跃上斜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于木说道:“真是难得啊,一向勤勉不辍的小师弟也会偷懒。” 于木坐起身来憨厚一笑道:“张教习说劳逸结合体悟自然对修行更好,尤其是风和丽日的大好时光,就应该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享受一下,听一个师兄小道消息说很多教习昨晚就去什么红楼出诊去了,一晚上全都累的腰酸背痛的,所以今儿全都休息,师姐找我有事吗? 凌霜素莞尔一笑道:“谁说找你了,我闲着没事四处转转不成吗?” 于木抬头环顾四周问道:“怎么姬师姐没有跟你一起啊?” 凌霜素撇撇嘴道:“这么挂念你姬师姐啊,春神帮事物繁忙,你姬师姐又总喜欢亲力亲为,今日恰逢帮中会议,她更要主持大局了,所以没时间出来。” 于木点头道:“难怪呢,平时你俩形影不离双宿双飞的,不对啊,你似乎也是那个帮派的元老吧,怎么不陪着姬师姐处理事务,还跑我这里来?” 姬无双轻轻踢了于木一脚有些无语道:“你这家伙,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俩双宿双飞啊?” 于木微微一笑道:“谁让你平时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的打扮,让好些男人都自行惭愧,现在倒好,人们流言蜚语说你拒绝与学长交好,是因为你与姬师姐有断袖之癖,还说我们几人都是怪胎。” 凌霜素看着脚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四处挑战?五十场打斗,四十场打的人家奄奄一息,十场被人家打的皮开肉绽昏迷不醒,知道人们背后叫你什么吗?魔神飞廉!小师弟,防人之口胜于防川,无视就是了何必在意,我还是喜欢那个憨厚老实的小师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小师弟。” 于木憨厚一笑道:“我只是想打架而已,在狼山乡下时跟野兽毒虫打,在书院只好跟那些无耻之徒打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享受战斗的痛苦和快乐,而且我爷爷说一个人只有在战斗中才会成长最快。” 凌霜素轻轻叹气道:“以后你想要战斗可以来找我,师姐随时奉陪。俗话说树大招风,你为人纯良容易上当受骗,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是利用这一点不断挑动好事之徒不断挑战你,随着你战胜的次数越多,不止那些年轻气盛的学弟想要通过打倒你扬名立万,还有很多越来越厉害的学长也想让你臣服,以期重新树立威信,到时你会疲于应付源源不断的挑战,直到伤重难愈,到时墙倒众人推,你将如何自处?” 于木戏谑道:“多谢师姐关心,我不算太傻,还是知道分寸的,他们都叫我蜚蠊,应该也知道这种无处不在的虫子,生命力多么顽强吧?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跟你战斗,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皮糙肉厚的倒也没什么,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万一伤着了,心疼的还是我,反正都不划算,怎么的都是我疼。” 凌霜素俏脸微红,脚上稍微用力又踢了于木一脚道:“没大没小,都敢调侃师姐了。”说着她偷偷笑了,心中某个地方好像有一颗种子发芽了,痒痒的挺舒服。 于木瞟了一眼凌霜素道:“师姐站着说话不腰疼吗?像我这样躺下来晒太阳才舒服嘛,我外祖父说舒服不过倒着。” 凌霜素撅了一下嘴道:“我乐意,你管我啊。”说着还是有些拘束的躺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往于木身边挪了挪。冬日暖阳照在脸上、身上,暖暖的痒痒的,凌霜素都分不出是脸颊在发烧还是阳光在脸上跳动。 两人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安静的望着远山,层林尽染,满目萧索,悲欢交加别有一番滋味。 沉默良久,凌霜素低声细语道:“人们都说我与姬无双形影不离,可人们不知道,我只是她的影子,只能跟随其后,却无力左右什么,而你就像这太阳,你越炽烈她越真实我却越虚幻,不过我能感受到你的温暖,即便最后消失不见也很高兴。” 于木心中喟然长叹,自己又何尝不是影子,他拍拍左胸膛道:“我的炽热来自这里,爷爷说心中有光明,便会自然而然产生浩然正气,即便身处黑暗,一切牛鬼蛇神也会对你心生敬畏。” 凌霜素见于木拍着心脏的地方,本以为他会像话本中描述的那样,想要借机拥她入怀,忘记了这人是个榆木疙瘩,如此不解风情,她长长呼吸了一下,侧转身体,轻舒莲藕般圆润的胳膊就把温润的小手覆盖在了于木的左胸口,于木憨厚一笑道:“温暖吧?” 凌霜素也不说话,慢慢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于木沉稳有力的心跳,微微点点头。 于木侧头看了看凌霜素颤动的睫毛,他从聚宝囊中拿出一颗饧糖,轻轻放到凌霜素温润丰腴的红唇上,她嗅到了饧糖的甜香,小嘴微张便把饧糖含入口中,随即柳眉上翘凤目微睁,冲着于木莞尔一笑,于木那不怎么开窍的脑袋瞬间蹦出一个词“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于木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随即便轻轻拍拍凌霜素的手背,嘟囔道:“我怎么有种华师兄抱着我的感觉?” 凌霜素霎时坐起身来,凤目一瞪嗔道:“闭嘴。”与此同时手上却是毫不留情狠狠在于木的腰间拧了一把,疼得于木龇牙咧嘴道:“师姐饶命,这真不怨我啊,谁让你总是一身男子扮相呢。” 凌霜素气急,伸手就打,于木一边求饶一边格挡,三五个回合,于木一不留神便握住了凌霜素那温润如玉的芊芊玉手,两人如触电般浑身一震,便僵持不动。 凌霜素一怔,不由得俏脸微红,她轻轻抽了一下小手,纹丝不动,便羞怯的低头不语。于木的拇指若即若离拂过她光滑细腻的手背,随即便放开了手,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凌霜素白了于木一眼,站起身来,背对着于木,看着屋舍下落叶凋零的花池,心中若有所失。于木坐起身来尴尬笑道:“时间尚早,再坐会儿吧。” 凌霜素咬咬嘴唇道:“我是忙里偷闲顺路过来看你的,没兴趣陪你闲坐着消磨时间,这次找你一则劝你不要再搭理那些毫无意义的挑衅,二则三五日后想要你陪我进山寻找一味香料,你早些准备一些必备之物,榆木疙瘩。”说完,凌霜素飘散落下地面,头也不回走了。 于木随后一倒,头枕着左臂望着一碧万里的长天,放在胸口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揉搓着,心中慢慢有些怅惘。 古今多少遗恨,俯仰已尘埃。不共青山一笑,不与黄花一醉,怀抱向谁开? 就在于木有些失神之际,于小小悄无声息从聚宝囊中爬到了他的胸前,肉乎乎的小爪子拍拍他的脸颊,哼道:“最近这脸变的又小又白了,怎么也变得游手好闲了?一有时间就拈花惹草。” 于木没好气白了于小小一眼道:“说谁小白脸呢?”说着,没好气的随手在于小小的屁股上拍了一记,打的她一个趔趄。 于小小恼羞成怒,张嘴就在于木的脖颈处狠狠咬了一下,还好她嘴下留情并没有咬出血来,但也留下了深红色的两半对称的月牙。 疼得于木咬牙切齿,他捏住于小小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一边揉着脖颈一边凶道:“你倒学会咬人了,小心我把你关在聚宝囊中面壁思过。” 于小小扑腾着四条短小的细腿,不依不饶道:“活该,谁让你打人家女孩屁股呢,你这个登徒浪子,我要的衣裳呢,哼,不理你了。” 于木差点气乐了,哭笑不得道:“你是母的没错,但你又不是女孩。”他看着于小小想要拼命的架势,心念一动,便把张牙舞爪的于小小收进了聚宝囊,于木也教于小小留下了灵魂印记,可以进出自如,但此时于小小显然不想再出来,她暗自赌气等于木赔礼道歉,要不就不搭理他。 于木不以为意,他惬意的享受了一个时辰的阳光,便跳下地面,想去甲门所在的明光别院寻找一些趁手的武器装备,要跟随凌霜素进山寻找香料,只有充足的准备才能保证安然无恙的回来。 第二十四章遇人不淑 就在于木刚要走出百草园的大门时,却听到有人叫他,那别具一格的绵羊音,即便于木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但是他还是回头看去,只见华三祝与一女子正缓步往过走来,这华师兄与女子结伴而行可是鲜为人见的事情,于木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便挪不开眼睛了。 只见这女子头上梳着丱发髻,略施粉黛,上身穿圆领对襟窄袖袍衫,下身着小口裤子,腰系革带,手持佩剑,十分容颜中倒有七分英姿飒爽,外加三分秀丽端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凌霜素。 待到两人走到于木近前,只见凌霜素低眉垂眼,不看于木,右手不停在握着佩剑的左手背上画着圆圈,华三祝伸出修长的食指一点于木的额头,斥道:“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见了师兄师姐也不见礼。” 于木咽了一口唾液慌忙作揖,口中却道:“师姐,你这一身妆容可比华师兄可是多了三分绰约风姿。” 凌霜素和华三祝同时白了于木一眼,异口同声道:“你什么眼光?” 于木搔搔头咧嘴一笑,华三祝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到于木脖颈上的咬痕了,这枚小小的咬痕经过于木不断揉搓与唇印极为相似,华三祝瞬间尖声叫道:“你脖子上印记是哪个狐狸精留下的?当自己是狗尿苔啊,随便让哪个阿猫阿狗撒点尿就出来炫耀,也不知道遮掩一下,你羞不羞耻?” 于木一怔,指着脖子道:“哦,你说这个啊,不是狐狸精咬的,是长的像…小野猫的那个什么咬的,一时不慎,是有点丢人,不过也不用遮遮掩掩,像这样露在外面凉风吹着就感觉不到疼了。” 华三祝一手遮脸道:“唉呀我这个脸啊,都被你丢尽了,这种事都不遮遮掩掩,你还想广而告之啊?你的脸涂抹了多么厚的药膏才能这么傲睨自若。” 于木搔搔头道:“就摸了黄豆大的一点药膏,师兄还别说,你给我配置的药膏还真管用,我可得省着点用。” 华三祝一把抢过凌霜素手中佩剑就想拔剑自刎,凌霜素慌忙抢了回去,他捶胸顿足道:“我给你一副好皮相可不是让你招花惹草的,你小子招惹了风流债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枉费我一番好意。” 于木一头雾水道:“师兄你说什么啊?真的是一只小野猫咬的,怪我一时大意,我哪知道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她就咬我一口啊,就在房顶上,没有招花惹草,师兄你误会了。” 华三祝几乎就要当场暴走,他气急败坏道:“误会个屁,你都拍人家屁股了,那么暧昧,人家不咬你才怪,不知羞耻,不知悔改,不可理喻,不…” 华三祝都不知所云了,他大袖一甩负手而去,于木看着气不可耐离去的华三祝,有些不知所谓道:“拍一下屁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凌霜素俏脸微寒盯着于木,语气冷若冰霜:“平素里看你那么忠厚老实,谁知你竟也是道貌岸然之辈。我刚走,你就…”话至于此,忽然想到方才屋舍瓦顶上,要不是于木轻薄无礼的行为,自己何至于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投怀送抱,不由得羞愧难当,她哼了一声疾步而去。 于木感觉莫名其妙,心道:“明明就是被一只像小野猫似的于小小给咬的嘛,至于人人都大惊小怪啊,又不是有心欺瞒,何至于说我道貌岸然啊。” 提及于小小,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道于小小是个什么物种,也曾三番五次询问过,但是这小家伙性子傲娇的很,就是不说,于木也没办法,但是本能的觉得于小小来历不凡,故此来到书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就一直藏着掖着,秘不示人。 于木百思不得其解,大步流星追上了华三祝和凌霜素,想要问个明白,但是两人对于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于木无可奈何便识趣的自行离开了。 他径直去了明光别院,刚一跨进门楼牌坊眼前便豁然开朗,这个别院俨然一座大型坊市,临街房屋都是上屋下铺,前店后坊的双层阁楼样式,青石铺就的长街人喧马嘶熙熙攘攘。 只是往来客商大都是学院学子和军中兵卒,间或有几个衣衫光鲜的商贾,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随意指点着手脚利索的下人,好不客气的往马队货车上搬运成捆成堆的武器农具,又毫不吝啬的把成箱成袋的银子交付店家,然后相拥一下,相视大笑,各自心满意足。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临街旺铺车水马龙,双方交易光明正大痛快利索,丝毫不顾及外人面前不可轻易露白的古训,财货两讫之后便携手并肩前去酒楼茶肆以示庆贺。 于木初来乍到里外不熟,便信步前行左顾右盼,他穿街过巷东奔西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建筑群落之中。 这里层峦叠嶂高山流云,绿水广阔波澜不起,青石街道曲径通幽,四色古槐栉比鳞次,短打穿着的学子三五成群,配料火候的话题针锋相对,原来于木走到了教学楼区。 学长们只顾高谈阔论,旁若无人,于木自是也听不懂什么宝剑锋从马尿出之类的谈论,也不好搭讪,便径自挨门挨店逛着,不时拿起货架上陈列的兵刃铠甲等物把玩。 不得不说,这里陈列的一应武器装备可比挨近别院门口那些店铺的质量好上许多,但是相较天工楼陈列的兵器还是落了下乘,然而天工楼售卖的那些兵器镶珠厝玉的,装饰过于精美,富家子弟用来彰显身份还不错,要是用于战阵杀人却又显得华而不实。 对于于木来说最理想的还是军用武器装备,比如他那张柞木硬弓和点钢长箭,在百步之外就可以轻而易举射穿一般铠甲,即便身穿玄铁重甲也不敢随意应其锋芒,而民间常用的竹弓木箭就逊色不少,射穿单层铠甲都没那么容易。 然而虽然大昊帝国崇尚武力,但是对于军用物资的管理还是相当严苛,一旦发现谁把军用武器流入民间,直接除去军籍终身罚做奴役,但是对平民百姓使用军用级别武器的规定却是宽松很多,毕竟军国自信还是有的,如今国力昌盛,统治者相信平民百姓不想也不敢造反,只要没有大范围动荡不安,打架斗殴那种小事也就无关大碍了,明智的统治者是不希望驯服的人们都成为安顺良民的,那样对外邦的威慑力也就显得外强中干了。 前些日子于木补充点钢长箭都费了些功夫,何况是军品质量的横刀朴刀,还好他有耐心慢慢寻找,毕竟这里是以打造甲兵为基础专业的明光别院,找两把质量上乘的称手武器应该不是问题,唯一让于木为难的是没有熟人门路。 就在于木挨门挨户与看店学长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打听时,不远处二层阁楼的窗户边上依着的那位身材肥胖的女子,也在不时偷眼看着于木,这女子也就二八年华,素面鹅蛋脸,乌黑高螺髻,固定秀发的却不是银簪,而是一枚玄天**打制的梭子。 这女子丰腴的双手各持一根同样是玄天**打制的尺需长棒针,好整以暇编织着改良版的环锁铠,同时居高临下注视着没头苍蝇似的于木,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就在这女子伸了一个懒腰时间,于木已站在了楼下,这女子暂时放下手中活计,摸了摸衣衫胸胁处,却摸了个空,方才想起前些日子已经将最后一块手帕丢于一个中意的学弟了,只是那个学弟脸皮太薄,自己刚抛了一个媚眼,那小子就桃之夭夭了。她凤眼一撇,便瞧见衣架上晾晒的肚兜,一把拿了过来,随手便抛下窗外。 于木刚要抬头看匾额,那件肚兜却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把抓在手中,双手展开来看,缺不认得这块绣着并蒂莲花图案的绸缎是什么东西,便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隐约觉得这东西围在腰间做饭可以防止弄脏衣服,只是这么好的材质沾上油烟似乎有些暴殄天物,不过也难怪于木这么想当然,那个女孩身高马大膀大腰圆的,她的肚兜当于木的披风都绰绰有余。 店铺里的学长们却是见多识广,不由得哄然大笑,纷纷戏谑道:“想必是刀淑兰嫌弃手帕小巧,每次都罩不住一个小金龟,这次干脆学哪吒三太子直接扔肚兜,一心想要网罗住这个乘龙快婿。小学弟,人家美人深恩,都袒胸露腹坦诚相待了,你还不赶紧上去施展神通,推波助澜直捣黄龙翻云覆雨。” 于木当街被人调笑,不禁羞的面红耳赤,他抬头看向阁楼,却见小轩窗边露出一张大号鹅蛋脸,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笑眯眯盯着自己,丰腴却不失灵巧的舌头不时伸出来舔一下肥厚的红唇。 那种表情于木相当熟悉,因为他难以抵挡美食诱惑时也是这副尊荣,仿佛下一刻,那种销魂蚀骨终食髓的贪婪就能得到酣畅淋漓的满足。 顿时,于木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雄峙屋檐上的夜枭锁定的过街老鼠,脱身无望只能摇尾乞怜,他尴尬的晃晃手里的肚兜,作势扔了上去,谁知那团成一团的肚兜在半空瞬间舒展开来,又轻飘飘落了下来,于木赶紧伸手接住。 如此三番五次,他满头大汗团团乱转就是把肚兜抛不上去,刀淑兰站在窗边咯咯直笑却丝毫没有下楼来的意思,于木一时为难,有心上楼却担心到时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要一走了之,似乎又显得有些心虚,犹豫再三,很是心疼的从佩囊中摸出一块银子,包入肚兜中用力一抛,总算抛入了轩窗之中。 刀淑兰探手接住肚兜把银子捏在指尖,戏谑笑道:“这块银子够给小女子打一枚银簪一副耳环了,承蒙公子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我在闺阁中备有素酒一壶,薄菜一桌,小女子扫榻相迎,公子是宅心仁厚的大男儿,想必不忍心辜负小女子一番美意吧?” 吃瓜群众再次纷纷哄笑道:“缠头都赠送了,要不上去喝一壶花酒这买卖就赔本了,再说人家小女子都扫好床榻盛情相邀了,美人深恩要是辜负了,那可枉为男人,天理不容的。” 于木白了众人一眼心道:“你们打铁的有劲儿没处使是吧?这么生猛。虽然教习说过大昊盛世移风易俗,人们思想空前开放,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不过,你们城里人也太会玩儿了吧。” 于木学着话本里的侠客抱拳作揖道:“萍水相逢不值得学姐一请,望学姐见谅。” 刀淑兰嫣然一笑道:“哎吆喂,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公子,俗话说人潮人海相逢便是有缘,蜉蝣命短,露水情缘亦是天长地久;龟鹤寿长,百年好合不过转眼云烟。司命所属,人力有穷,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何年?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如若生命可以重来,像于木这种蚍蜉之辈极有可能就这样求学、求职、求偶、求子,沿着老一辈人既定不变的人生轨迹,在祈求上苍垂怜和期盼贵人恩赐的祈祷下,稍微不那么庸庸碌碌了此残生。可是生命不能重来,命运之神既然已经好不识趣的开了个玩笑,若不酣畅淋漓的回他几个嘴巴子,总感觉对不起他有意无意的骚扰。 虽说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是不是不可为,日积月累沧海亦可变桑田,然而于木最缺的是时间,成长成才的时间,所以他可以放松,但是不能放纵,更不要说放肆了,因此对一些不必要的羁绊,敬而远之是最好的选择。 于木刚想拱手告辞,冷不丁后脑勺上挨了一记巴掌,他眼神一冷回头看去,只见华三祝和凌霜素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于木赶忙施礼问好,凌霜素装作视而不见没有搭理他,华三祝瞥了他一眼戏谑道:“你这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把戏屡试不爽吧?别磨磨蹭蹭了,赶紧上去坐坐吧,要不与这么好的露水情缘擦肩而过多遗憾啊。” 于木本想解释一下,但笨嘴拙舌的,越描越黑,再看师兄师姐面露不愉,似乎认定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登徒浪子,只好委曲求全道:“既然师兄也想让师弟上去坐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深深吐纳了几次,随即在人们的哄笑中,转身走进了这家挂着“刀家小铺”牌匾的店铺。 华三祝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没出息。”接着腰身一扭也进了店铺,凌霜素眉头微蹙紧跟其后,边走边轻声嘟囔道:“这浑小子一没三进院落,二没驷马拉车,相貌平平呆头呆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随意沾花惹草。怎的女子们也真是的,他哪里好了,却都一个个芳心暗许。” 正在拾阶而上的于木何其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凌霜素的挖苦,扶着楼梯栏杆的手顿时一紧,但脚步丝毫没有停留,不紧不慢上了二楼。 华三祝很诧异平时巾帼不让须眉的凌霜素,为何流露出这种小女儿情态,不过也没有过多理会她不合时宜的絮叨,他走到柜台边与店家寒暄了两句便拾阶而上,眼光一扫就看到了红松木栏杆上深陷的五指印,不由得眉头一皱。 第二十五章刀家小妹 等华三祝和凌霜素一前一后来到客厅,只见于木和刀淑兰凭窗而立,执手无言,刀淑兰含情默默,于木坦然自若,似是故人久别重逢,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凌霜素俏脸微寒,心道:“这两人应是初识,怎么跟奈何桥头等了三生三世似的,难道正如姬无双说的,这榆木疙瘩不务正业,偷偷修习摄魂术这等旁门左道?” 华三祝瞥了两人一眼,轻咳一声道:“刀家有女初长成,待字闺中不安生,学人轻抛绣罗娟,三载网住愣头青。我说兰兰啊,你哥要是知道你又胡闹,又该吐血三升了。” 华三祝的讥笑惹的刀淑兰眉头微皱,她娇嗔道:“他吐血关我屁事,不是还有你精心照料吗?你这个阴阳怪气的假面娘子,不许取笑我小学弟。” 说着自然松开了与于木相握的手,剑诀一引,只见那两根玄天**打制的棒针快如闪电般射向华三祝,这华三祝临危不惧,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玄天**打制的折扇,随手展了开来,此时那两根棒针的针尖正好穿过扇面下的扇骨,华三祝猛然合住折扇,那两根棒针夹在扇骨之间进退不能。 刀淑兰连引剑诀,扇骨间的棒针却是纹丝不动,不由气急败坏道:“还说我胡闹,我看我哥才是真昏了头,最终还是架不住你的软磨硬泡,还是把我家的传家宝‘浮光掠影扇’送给了你,既然你们可以有断袖之癖,那我找个男宠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着,刀淑兰趁华三祝被自己直白话语呛的尴尬之际,随手一招,那两根棒针便脱离束缚,她藕臂轻舒,便把棒针握在了手中,随意插在了发髻上。 凌霜素听到心直口快的刀淑兰道明她哥和与华三祝的关系,不由得别有深意的看了华三祝一眼,但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倒是于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身材修长的华师兄,有心再看这位平时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师兄,男身女相丰神俊朗,他嘟囔道:“城里人真会玩儿。” 华三祝凤目如炬,瞪了于木一眼,兰指隔空一点他,呵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居然消遣师兄,小没良心的,你倒是逍遥自在啊,刚刚祸害了一个姑娘,竟然还真敢堂而皇之的登楼喝酒,真想醉后爱称娇姐姐,夜来留得好哥哥?” 于木顿时无语,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脖子道:“什么哥哥姐姐的啊?还小肚鸡肠翻旧账,师兄,都说学院最好的疮医非你莫属,这玩意儿是不是小野猫咬的,我想你心知肚明,还故意师兄你在消遣我,本来今儿闲着无事想找一口上好的横刀,改天跟凌师姐外出办事用,刀还没找到,倒是找了一肚子气受。” 华三祝再次隔空虚点于木的额头,笑道:“瞧你这小家子气,师兄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委屈的,过来让师兄抱抱。” 凌霜素闻言顿时俏脸微红,狠狠瞪了华三祝一眼,娇嗔道:“要不是你为长不尊信口雌黄,我何至于误会于师弟,刚才还出言讥讽,叫我以后怎么跟小师弟相处?” 刀淑兰随手一划拉,于木便像小鸡仔儿撞入了老母鸡胸脯之下,她白了华三祝一眼哼道:“感情小学弟是你门下弟子啊,那咱这算是亲上加亲吧,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小学弟是我的人,你要再敢让我家小木头受半点委屈,小心老娘削不死你。你们不请自来想必是找我哥吧?那就老实等着吧,老娘有正事要办就不奉陪了。” 说完,刀淑兰便牵着于木的手走向自个儿的闺房,于木似是在赌气一般,老实巴交跟随其后,看的凌霜素紧握粉拳欲言又止。 就在凌霜素胡思乱想坐立难安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伴随着三五声楼梯的嘎吱声,从楼下传了上来,笑声未落,铁塔般的刀承锐便走进了客厅。 他向着二人抱拳施礼道:“实在抱歉,有些事耽搁了时辰,让师弟师妹久等了,还请多多见谅啊。” 说着,便挨着华三祝坐了,随即吩咐道:“兰兰,家里来朋友了也不知道招待着,越发没规矩了,赶紧出来煮茶。” 然而此时刀淑兰却无暇顾及旁人,她正在用手量于木衣服的尺寸,于木平展双手,任由她肥厚的手似有若无的在自己身上游走,只是安静站着微笑不语。 华三祝摆手道:“还是我来吧,兰兰煮的茶能把甘露道人气死,刀兄还是跟凌霜素师妹说说此次联手进山的事宜吧。”说着,便轻车熟路找来煮茶的一应用具,烧水,炒黄豆芝麻,研磨老姜汁,有条不紊忙碌开来。 刀承锐应承了一声,却是眼中带笑看着华三祝忙碌,直到华三祝白了他一眼,方才讪讪一笑道:“听父辈传言就在炫龙六年桃月中旬曾经出现过荧惑守心的天象,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不得而知,但是据说有一颗流星陨落在了狼山深处,却不知为何这些年来人们就是一直寻找不到,直到最近据说山中猎户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引得各方势力再次蠢蠢欲动。” 他微微一笑道:“我身为锻刀师自然也毫无例外垂涎三尺,毕竟天外来物极有可能含有玄天**,或者其他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那种材质锻造的神兵利器可是修炼本命物的上上之选,想必贵帮姬无双师妹也颇感兴趣,所以我才厚着脸皮让华师弟穿针引线,如若我两兄妹助姬师妹一臂之力,不知可否从中分一杯羹?” 凌霜素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华三祝,知道花神帮借寻找香料暗渡陈仓的计谋已经昭然若揭,这刀承锐如此坦诚相见,那她也只好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姬师妹确实很感兴趣,只是尚不清楚究竟是何物,所以我们不会做任何承诺,但是如果刀师兄肯与姬师妹成为朋友并鼎力相助,姬师妹自然铭记在心,有朝一日定会给刀师兄意想不到的回报。” 刀承锐看了凌霜素一眼,不用掂量便知道一个郡主的人情多么重要,他微微一笑道:“姬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凌师妹也是女中豪杰,承蒙不弃,能与两位师妹成为朋友,老刀荣幸之至,此番行动有什么需要,凌师妹尽管开口,能力之内的事,老刀绝不推辞。” 凌霜素眼睛微眯瞧了刀承锐一眼,刚要问问什么叫做能力之内,便见刀淑兰牵着于木的手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凌霜素对面说道:“听小木头说他跟着姬师姐混的不错,既然这样,就劳烦凌师姐就跟姬师姐说,我兄妹两人愿效犬马之劳,只要能与小木头朝夕相处,他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刀承锐左手狠狠搓了一下黑脸,看着凌霜素道:“姬师妹好手段,不知这位学弟高姓大名?” 凌霜素听到刀承锐言语之间颇为不满,不由得尴尬不已,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却听华三祝不紧不慢说道:“这是我门下师弟于木,方才闲来无事逛街,被兰兰一肚兜给捞来了,还趾高气昂的声称要让我这不争气的师弟做面首。” 刀承锐脸皮抽搐,知道自己这缺根筋儿的妹妹平时没少做这种勾当,只是那些个无辜学弟全都碍于脸面,唯恐避之不及,而面前这位倒是泰然自若,毫不扭捏,这是多么心甘情愿还是多么厚颜无耻啊。 刀承锐抱拳施礼道:“这位于木学弟,我家妹子涉世未深,有些事做的不知分寸,还请见谅,只是这男女之事,不只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万望学弟深思熟虑。” 于木憨厚一笑,正要抱拳施礼,刀淑兰却是拍案而起,剑指指着刀承锐不悦道:“哥你什么意思?见不得我好是吧?我在这里跟你讲清楚啊,你的事我不评头论足,我的事你最好也不要指手画脚,男欢女爱就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所以请别用你的想法看待我的选择,而且我也毫不在乎你的看法。” 刀承锐似乎对这个妹妹没大没小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因此置若罔闻,他看着貌似憨厚老实的于木问道:“别用什么一见钟情的狗屁借口敷衍我,说吧,你到底图的什么?” 于木搔搔头道:“这个好像图不到什么吧,不过你说你是锻刀师,要是能低价卖给我两把上好的横刀和一捆点钢长箭,那就最好不过了。” 刀承锐嗤之以鼻道:“我看你不适合做学子,倒是很适合做商贾,面相老实憨厚实则一肚子精明,就说这事吧,你不提眼下缔结同心之定情信物,也不讲将来三媒六聘的彩礼钱资,甚至都说不上一个山盟海誓的保证,你这空手套白狼的伎俩玩的有些拙劣吧?” 于木憨厚一笑道:“啊?学长想的这么长远啊,话本上经常写道一个游学士子邂逅相逢一个知己朋友,同窗共读发奋图强什么的,确实说过一大堆山盟海誓,不过好像没写过初次见面,就这么快谈婚论嫁的吧?书上还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讲究的是心意相通志同道合,谈钱是不是俗了点?再说了我想请你便宜点,也没说不给你钱啊,不算空手套白狼吧?” 刀承锐看着暗自偷笑的华三祝和凌霜素,顿时有些无语,心道:“感情这位是榆木疙瘩一块,没开窍啊,难怪这次让我妹妹得逞。” 他方要出言讥讽,刀淑兰却是有些不悦了,她冷哼一声说道:“你打住吧,哥。我们已经不是黄口小儿了,可以自立于世间,所以不管以后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总之一人做事一人当,经历过,不后悔。” 还真是缺根筋儿遇到了不开窍,天作之合啊,刀承锐无可奈何摆摆手不再言语,华三祝适时说道:“年轻人自有分寸,来日方长兰兰自会体谅刀兄的良苦用心。眼下还是言归正传,让我们商量一下入山寻宝的具体事宜吧。” 谈及正事,以于木的资历是不容置喙的,在刀承锐冷言相讥下,他便悻悻告辞了。刀淑兰本想着与于木携手并肩逛逛坊市,但是刀承锐以不可置疑的命令让她去灶房整治些酒菜,一想到又可以大快朵颐,她心头那点本就淡薄的离情别绪瞬间一扫而光,向兄长要了些银两,拎着装下酒缸都绰绰有余的藤编木筐便飞奔下楼。 第二十六章傀儡术 凌霜素本不想让刀承锐大费周章准备酒菜,但是看到身旁坐着的华三祝,便欲言又止了,她与刀承锐商量了进山的具体安排事宜后,就心不在焉的听着刀承锐与华三祝闲聊,偶尔想一下这个时刻于木在干嘛。 冬日阴盛阳衰,故此早早就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灯火次第点亮,风烛摇曳,与清冷星空交相辉映。 于木闻着饭菜的烟火味儿,走进了奎宿书院坊市内的一家小酒楼里,临门而坐左顾右盼。这小酒楼内小而不局促,昏而不阴暗,没有食客,店家打扮的小女子临窗而坐,专心致志制作着傀儡,在她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小碟切的薄如蝉翼的火骽,和一盏香气淡雅的菊花酒。 于木好整以暇,悠然自得欣赏着女子恬静的脸庞。不一会儿,这女子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刚把空盏放回原处,案几上团缩一角憩息的花狸猫便站起身来,小嘴微张,一股清流便注入盏中,淡雅酒香氤氲开来。 于木眼睛微眯,上眼观瞧,这才从猫嘴中发现一丝端倪,原来这栩栩如生的狸花猫竟然是一具傀儡。 几年前于木曾见过一个会说话的傀儡娃娃,而几个月前他还曾跟随凌霜素在天工楼见过各式各样的傀儡,当时他还对匠人巧夺天工的技艺赞叹不已。现在看来,天工楼的傀儡虽然样式多种,惟妙惟肖,两相比较依然相形见绌,因为眼光如炬的于木居然没有看到牵丝线!这么高超的工艺似乎直追那个人。 于木惊奇的咦了一声,似是惊扰了那女子的心神,她俏目一眨,看向于木,于木瞬间感觉汗毛倒竖,不由得瞳孔紧缩,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脸颊还残存着犹如一缕青丝拂过的瘙痒,他略一迟疑,只见案几下一条枯叶色的长蛇已经顺着牛耳麻鞋缠绕而上。 忽然于木跃然而起,身在半空,双脚奋力一挣,出乎意料,那条刀柄粗细的蛇居然没有崩断。于木骇然,心道:“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蛇?竟然比牛皮筋还坚韧。”他不及细想,随手去拔寒月刃,谁知屋顶缘木之上,另一条长蛇弹射到于木的脖颈,瞬间就把他的胳膊缠绕的结结实实。 于木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地,撞的案倾椅翻,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蛇头,只见蛇信子竟是一枚三寸长短的柳叶刀,抵在自己的眼珠一寸之处,却没有发动进一步攻击。 于木像条蛇一样挪动身体,依着案几稍稍欠身,冲着端坐不动有条不紊忙碌的女子憨厚一笑,然而他眼角余光瞥见挑帘而出,侍立在女子身旁的于沐,那笑意便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女子瞥了于木一眼,慢条斯理道:“你不声不响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似乎有些失礼吧?” 于木本想搔搔头,奈何五花大绑,手脚动弹不得,便再次憨厚一笑道:“学姐教训的是,于木这厢给学姐赔礼了。” 那女子不紧不慢道:“你倒是敢于承认,那么你想怎么领受惩罚?” 于木憨厚一笑道:“书上有个老叟说过,食色,性也。学姐是心灵手巧的奇女子,自然也是知书达礼的聪慧女子,于木贪恋食色,唐突了学姐,学姐想要于木的性命也是应该的,于木毫无怨言。” 那女子抬头看着镇定自若的于木,轻哼道:“以进为退,耍点小聪明就想逃脱惩罚,似乎过于天真吧,我要你的小命没用,不过你这双流露着无辜的大眼睛倒是很讨学姐很喜欢,正好我做傀儡也用得着,你就以这双眼睛抵亵渎之罪吧。” 于木咬了咬嘴唇说道:“学姐要是喜欢,如你所愿拿去便是。”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好的。”只见那蛇弓起身子,忽然蛇头一探,锋利的蛇信子贴着于木眼角的鱼尾纹划了过去。 那女子白了于木一眼道:“头一次见犯错都这么理直气壮的,真拿你没办法。”说着,只见那两条蛇,身体一松滑落地面,逶迤溜走了。 于木赶忙躬身施礼道了谢,随即把案几扶正了又落了座,看着眉头微皱的女子道:“学姐,能不能给我来一盘白切羊肉,四个蒸饼,一盆羊羹?饿了。” 那女子略一点头,于沐白了于木一眼,但却不敢说什么,于木也不客气道:“麻烦这位学长,羊羹里就不要加你的唾液了。” 于沐一怔,深深呼吸了三四次总算平心静气了,那女子抬头好奇的看了于木一眼,略一思忖,便又埋头继续制作傀儡。 饭菜上齐后于木便开始大快朵颐,吃一筷子白切羊肉,再大口咬一块蒸饼,狼吞虎咽后再喝一口热乎乎奶汪汪的羊羹,真是回味无穷。 于木自从领养了于小小,就发现这一人一兽的进食方式如此雷同,总是像饥不择食的仓鼠一样把腮帮子撑的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然后再狠狠咀嚼,如同跟食物有切齿之恨一般。 今晚于木倒是不担心给于小小喂食了,从刀家小铺出来后,他在坊市肉品铺子买了足够一个月食用的肉脯和各种肉食,反正放在珍宝囊中有保鲜防腐的作用,根本坏不了。 热汗涔涔的于木喝完最后一口羊羹,回味悠长的打了一个饱嗝,慵懒的随意靠着身体,满足的闭目养神,这是爷爷的习惯,据说有益寿延年的养生功效。 那女子早已放下了手中活计,看着于木旁若无人大快朵颐后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由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粉嫩的小脸情不自禁浮现出一抹红晕。 侍立在旁的于沐温柔的说道:“裴师姐,要不先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裴书慧微微点头道:“确实到用饭时辰了,你也不用忙碌了,就吃跟他一样的晚餐吧。” 平时难得能与裴师姐一起用餐,而偶尔间同案共食是于沐最惬意的事,然而今晚让于沐有些气恼的是,于木那个榆木疙瘩恬不知耻的竟然赖着不走,裴师姐不发话,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给了于木一个白眼,便去后厨准备饭食了。 于木似乎感知到了于沐的哀怨,他结了帐便告辞了,出了小酒楼,幽怨的看了一眼写着“裴家酒楼”的匾额,发誓以后再也不在书院以外的地方吃饭了,这一顿饭二十文炫龙通宝,那可是他两天的饭钱。 更令于木惭愧汗颜的是,每次姬无双请他吃饭,总是用她那张紫金卡片,不让他付钱,他还一直以为跟书院的饭钱相差无几,因此也就心安理得不再争着付钱了。 可是让于木想不通的是,他很败家的送给了刀淑兰不大不小的一块银子,那可是够他好两三个月的伙食费,却为什么没有感觉如此痛心疾首呢? 就在他边走边纠结这个问题时,另一条路上姬无双带着两个随同也走进了裴家酒楼。 翌日清晨,铸有狻猊提钮的铜炉里,熏香已经冷透,红色的锦被乱堆床头,如同波浪一般,凌霜素也无心去收。早晨起来,懒洋洋不想梳头。任凭华贵的梳妆匣落满灰尘,任凭朝阳的日光照上帘钩。 凌霜素呆呆坐在铜镜前暗自出神,想起昨天刀淑兰落落大方与于木携手并肩有说有笑,心中便有些发堵。 这时姬无双也悠然醒来,揽衣推枕赤着玉足走到凌霜素身旁坐了下来,她藕臂环抱,把凌霜素揽至怀中,略微扬头浅尝朱唇,待到两人气息有些紊乱时,才依依不舍分开来。 姬无双伸出丁香妙舌舔去朱唇上那一缕香津,眉目含笑道:“世间纵有万般佳酿,不如霜儿口脂甜香。” 凌霜素淡淡一笑,低眉垂目没有说话,姬无双打开珠光宝气的梳妆匣,拿出一把玳瑁梳篦,怜惜的将凌霜素的头发向上梳,拢结与顶,再盘结挽髻,并以白玉簪贯之,不一会儿便将她装扮成了一位翩翩公子,凌霜素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暗自叹息了一声。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于木匆匆吃了午饭便赶去毓秀阁,那五个师妹还没有来,华三祝正在用三月初三采摘阴干的桃花和七月初七秘制的乌骨鸡血以及立夏和立秋的蚕丝素纱等物调制什么美容秘方。 于木嘟囔了一句不务正业,华三祝毫不客气的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斥道:“什么是正业副业?能让你乐在其中并且乐此不疲的就是正业,再说了,老娘我鼓捣的这些稀罕玩意儿,正是应万千少女之所求,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 华三祝打量了一下于木的脸颊,摇摇头似是很嫌弃道:“我想可以把这玩意儿叫做浣纱,敷这薄纱可以令无盐丑女面白脱如雪,身光白如素,你这土不啦叽的臭小子知道什么?” 于木揉着淤青的胳膊把昨晚之事讲了一遍,说道:“那个裴师姐同样是乐在其中乐此不疲,可人家制作的傀儡大有作用,你与人家相比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而且还有些误人子弟。” 华三祝指着躲得远远的于木,气急败坏道:“你这小没良心的,真善美的东西不学,一门心思学什么打打杀杀?我这本事学成之后,金钱美女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你要多少有多少,事业爱情那些可遇不可求的,你也大有机缘得到,平稳安乐过一生难道不好吗?非要学替人卖命的本事,每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不知何时横尸荒野吗?” 于木撇撇嘴道:“师兄,我们是植语科,你教给我的这些安身立命的本事,那是以后才用得着的,现在能否教我一些关键时刻能救死扶伤的技艺,让我有保障活到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时候。” 华三祝一怔,忽然意识到这小子一身伤疤远不是一剂美白除皱的膏药所能抚平的,如此看来,这个家伙想要的或许并不是可以让他富甲一方的本事,而是能够满足内心安全感的傍身技艺,对于这小子来说,似乎生存远比生活更加迫在眉睫,这可是太平盛世啊,这小子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又面对的是什么? 于木看华三祝愣在当场,许久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愧疚,他施礼道:“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冲撞了师兄,请师兄责罚。” 华三祝回过神来,摆摆手道:“你日常阅览的医学典籍都熟记在心了吧,如有不懂之处尽管提出来,师兄随时给你答疑解惑,放心吧,十二科的具体应用和不传之术以及经方,师兄都会循序渐进倾囊相授,不过,毕竟拾人牙慧不如自己亲自操作一番,所以大胆去动手实践吧,有师兄给你兜底,弄不死病人的。” 于木再次躬身施礼,想要对师兄表达他精心栽培的感恩之情,一时却想不起合适的话语,只好连连施礼,华三祝白了他一眼道:“小没良心的,杵在那儿玩傀儡戏啊?还不过来帮忙。” 其实也无需帮忙,成百贴浣纱基本已经制作完成,只需妥善封存就成,那五个师妹也该到了,时间紧迫,华三祝可不想这些自己还没试用的浣纱被那她们掠夺一空,毕竟只是试用装,有些副作用还不清楚,万一哪个女孩用过之后长了几颗痘痘,人家跟你拼命可怎么办,要知道女子为了美可是不顾一切的。 于木戴上素纱手套帮着收拾,闲谈之时再次提到了裴师姐的傀儡术,他问华三祝为什么自己看不到牵丝线,如若再次相遇这样的对手可有破解之法。 华三祝手上伙计不停,嘴上说道:“别看裴书慧年纪轻轻,却早就是爽灵境中期的傀儡师,念力化成的牵丝线自然非同寻常,而且她的功法十分诡异,要是能让你看到牵丝线,那她还不如找根绳子勒死自己得了,下次遇见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手下留情没玩你,就她那炉火纯青的独特手法,能轻而易举让你心甘情愿当傀儡,玩你也白玩。” 于木一想到自己稀里糊涂被别人当做玩偶,再莫名其妙的做下不可饶恕的勾当,到时百口莫辩,求死都不能,就是想想都脊背发凉。他憨厚一笑道:“师兄可有什么独特手法,可让别人心甘情愿由你摆弄?” 华三祝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邪魅一笑道:“那自然多了去了,不过你想要学,还得一步一步来,先教你一套最基础的按摩推拿吧,学成之后再教你艾炙针灸,一旦施为,那种让人****的感觉,我保证你说什么人家都会毫不犹豫满口答应…” 华三祝兴之所至,不待说完就双手结印,只见从他的元神识海中缓缓飘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光团,他毫不迟疑抓在手中,一巴掌拍进了于木的脑袋里。 霎时间于木就感觉头晕耳鸣,脑海中全是华三祝演示的各种手法和细致讲解,好一会儿方才又恢复神清气爽的精神状态。 再看华三祝,此刻精神萎靡,慵懒倦怠的靠在于木怀里,恹恹说道:“小没良心的,扶我上榻休息一会儿,用教授给你的手法给师兄放松放松,也让师兄舒服舒服。” 华三祝传授于木技艺的方式简单粗暴,相当于把自己元神识海中的一股源头活水,直接醍醐灌顶注入到了于木的元神识海,于木的识海只是荡起了一圈涟漪,而华三祝却颇为耗费元神,毕竟多少时间孜孜不倦的技艺磨练,才能取得这么点出神入化负气含灵的境界提升。 因此于木侍奉华三祝格外用心,以至于这位为长不尊的师兄那抑扬顿挫的**,让结伴而来的五位师妹都误以为两人在做不可告人之事,差点集体旷课。 第二十七章憨货 凌霜素带领姬无双本想去拜会自己的父亲,请教一些野外生存的安全事宜,就在两人刚走到百草园的门口时,迎头遇到了气势汹汹的杨波,这人没有胆量闯进百草园,只好堵在门口跳脚大骂,叫嚣着让于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出来受死。 杨波这么闹腾,已经吸引了很多闲来无事的人聚拢围观,还有一些过往行人频频侧目,好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犹豫着要不要打探一番。 凌霜素眉头微皱,轻嗔薄怒道:“杨学弟,很多事情都好商量,凡请你移步小处,平心静气讲讲于木究竟做了什么,如果如你所说,我们植语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你看如何?” 杨波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也不知道他于木使了多少银子,书院和你们术科都在想法设法为他掩盖事实真相,你说还我兄长堂兄杨林一个公道?哄骗三岁小孩呢?” 凌霜素和姬无双大吃一惊,彼此看了一眼,似乎都在询问对方,于木这些天是不断与人打斗,可是他一向极有分寸,可是什么时候把杨林杀了?他如此莽撞行事不计后果,难道就不害怕会面临牢狱之灾甚至丢了性命吗? 即便背靠大树,但毕竟杀人偿命国法不容,谁让他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好吧,事已至此,只能自己从中斡旋,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姬无双一指杨波,不容置疑道:“你,跟我走。”说着便向毓秀阁方向走去,杨波犹豫再三,只好快步跟上了凌霜素和姬无双。 盏茶时间,一行三人来到了毓秀阁,姬无双推门进屋,只见华三祝正在讲解药物的配伍禁忌。姬无双一指那五个师妹道:“今日你们五个暂时散学,收拾东西作速离去。” 华三祝眉头微皱,但是还是点头应允,随即五位师妹起身离席,并随手掩上了房门。华三祝等三人落座后问道:“姬师妹,有何见教?” 姬无双看了一眼于木,这才说道:“事关重大,请华师兄见谅,此人是兽语科学弟杨波,方才在园门外要讨个公道,声称于师弟杀了他的堂兄杨林,故此把他带到这里当面对质。” 从三人进门时,于木就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肥彪”,心中正在疑惑不解,冷不丁听到姬无双如此说法,不由得大呼冤枉道:“这些天我与别人比武切磋是打伤了很多人,但是绝对没有当场打死过人啊,我虽与这位杨兄有所过节,但是不记得跟姓杨的交过手,何来杀了他兄长之说?这位杨兄,你我都几个月不曾见面了,请不要栽赃陷害我啊。” 杨波见了仇人分外眼红,他咬牙切齿道:“早知你会巧言狡辩,成自虚已把你们来时途中所遇到的事告知我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于木闻言眉头微皱道:“原来是我们来学院路上遇袭时的事啊,成自虚这个成事不足的人怎么说的?” 杨波冷哼道:“你还想对他打击报复不成?当真以为我怕了你吗?” 姬无双和凌霜素听说过这件事,华三祝却是云山雾罩的,他一拍案几说道:“你两人打算斗嘴到什么时候,既然是当面对质,就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这样是非曲直自然分晓,像你们这样,打算几时查个清楚?” 于木憨厚一笑道:“师兄教训的是,那我就讲讲这件事,还请这位杨兄听听我说的与成自虚告诉你的是否有出入。” 杨波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于木便把求学路上的遭遇删繁就简说了一遍,在他口中,那个修行者之所以会惨死或许是无意中对外出狩猎的蜂群构成威胁,他和孟蝶修为浅薄反而莫名其妙死里逃生。 虽然他这稀里糊涂逃过一劫的说辞让人听起来有些牵强,但是总比怀疑这个灵境低微的家伙是个虫语师更让人容易接受。 于木瞥了一眼杨波道:“这位杨兄,不知成自虚与我所讲的可有不符之处?那个杀人越货的修行者黑巾蒙面,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否是你兄长,而且他又没通名报姓,即便真是叫什么杨林的,可是他拦路抢劫也是死有余辜。” 姬无双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律法,于木这不算以武乱法,应属惩奸除恶,非但不会治罪反而会受到嘉奖。” 杨波脸上横肉突突乱颤,他紧握双拳道:“我堂兄不是拦路抢劫的强盗,他临行前跟我说过,他要去奉命执行任务,很快就会回来,还让我不可惹是生非。可是没几天我却等来了他的死讯,学院跟我和家人说他是执行任务时殉职的,但是具体执行什么任务却说事关机密不便透露,只是赔偿了银两了事,我哥他死的不明不白,我自然要讨个说法。” 杨波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我心有不甘多方打听,终于在一次帮中酒宴上,我的席位正好挨着新加入的成自虚,酒酣耳热之际,有师兄拿风头正盛的于木打趣我,还说他打出了个魔神飞廉的绰号,这时成自虚义愤填膺的说于木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杨波看了于木一眼道:“他说全靠于沐和随从奋起抵抗,方才杀死了强盗,十名随从也因此全部殉职。他们还来不及歇息片刻,这时不知从哪儿来了个蒙面修行者,一言不合忽然发难。于沐、成自虚、孟之章,本来还有你,说好拼尽全力拖住修行者,为了让一个叫孟蝶的女子趁机逃跑,可是没多久你就临阵而逃了,还好他们三人齐心协力,终于死战逃脱。再等他们赶到学院时,却听孟蝶说受你欺骗,他们的财物全部被你占为己有了,他们三人四处寻找你,却总是找不到你。” 于木撇撇嘴道:“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可以跟你去找成自虚还有其他人当面对质,昨天我还在裴学姐开的饭店见过于沐,他跟着裴学姐学习那个傀儡术。” 姬无双眉头微皱道:“嗯,当面对质一问便知,不过据我所知,杨林是爽灵境初期的修为,且不说他们几人能否全身而退,即便这个成自虚所说属实,那杨林怎么会死在已经逃跑的于木手上?” 杨波抽抽鼻涕说道:“尽管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我听出了成自虚讲述这件事时明显带着情绪和偏见,所以他所说的话我也只信三分,而且我哥真想杀你们,也只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所以他只能是奉命行事去考验你们之中的那个于沐和孟蝶,不是有传闻说书院正在暗地里选拔培养暗卫吗?而且我得知噩耗连夜赶回去送葬,看过我堂兄的尸体,确定无疑是受到蜂群攻击而死。” 姬无双与华三祝和凌霜素对视一眼,又道:“正如你所言,你家堂兄显而易见不是死于于木之手嘛。” 杨波看了众人一眼道:“成自虚还说道于木曾引领他们几人误入深山野林,诱骗孟蝶与众人走散,他还卑鄙无耻的用毒蛇咬伤了孟蝶,借机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戏码,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从于沐身边夺走孟蝶。所以我怀疑蜂群是于木用不可知的方式招来的,因为成自虚还说,他们同窗几年,于木一直有个嗜好就是喜欢吃甜食,饧糖饴糖之类的随身携带,而众所周知,糖类对蜜蜂有致命的诱惑。” 姬无双和凌霜素跟于木相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知道于木还是小孩心性,并没有多么深的心机,而且那次从他们在天工楼偶遇刘长锋和孟蝶的事来看,这于木与孟蝶的关系确实只算的上好朋友,至于说于木喜欢吃甜食,还不如说他贪嘴。 于木耸耸肩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穷乡僻壤没有糕点蜜饯之类的好东西,只能拿饧糖饴糖当零嘴,不过我是喜好甜食,这不等于说我就是杀你堂兄的凶手。” 杨波冷冷一笑道:“起初我也没有怀疑你,可是那天你替凌学姐解围,一刀震飞了江鹤手下三人的佩剑,我才想起自从我兄长死去之后,我就没见过他的佩剑,这对剑不离身的修行者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随后一段时间,我领着我的战宠啸月犬搜遍了成自虚所说的遇袭的地方,也许是昊天垂怜,终于从山林深处一只猴王的手中抢回了我兄长的佩剑,谁成想这把他的本命剑竟然也是断为两节,本命剑被毁意味着什么?我想各位不言自明吧?于木,前几天我又问过成自虚,他说见过你使用过把削铁如泥的短刀,你还打算怎么解释?” 于木轻声笑道:“我无话可说,我确实有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但是不是削铁如泥我不知道,我们猎户想找把好刀不容易,所以一直视如珍宝收藏着,不会傻到与别人的宝剑硬碰硬互砍,而且那天遇袭时我一直用的是弓箭,只是我想知道,你在那伙强盗身上可发现我杀害他们的刀伤?” 杨波忽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直到现在了,你还想诡辩。我想毁尸灭迹是你干的吧?除了我堂兄,直到现在我根本没找到其他所谓的强盗,用成自虚话说,你这人心狠手辣无耻之尤,为达目的什么下三滥手段都能用出来,且不说你这个家徒四壁的乡巴佬哪儿来的削铁如泥的宝刀,就凭你那不入流的修为和三脚猫的功夫,如果不用龌龊之极的手段,怎么能够斩断一个爽灵境剑师的本命剑,既然用了卑鄙无耻的手段,那你能够引来蜂群也是顺理成章的。所以我要杀了你,为我哥报仇雪恨!” 杨波说完就抽出了横刀,再看于木却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他冲着杨波憨厚一笑道:“爷爷说兼听则明旁听则暗,你只听一面之词就断定我是杀你堂兄的仇人,那我是不是有点冤枉,我想你应该再去问问于沐和孟蝶再决定应不应该找我报仇雪恨,那把匕首是别人赠送给我哥哥的三朝礼,而我哥哥没活过两个月,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真没有本事招来蜂群,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言尽于此,你若不信,那便动手吧。” 凌霜素、华三祝和姬无双没有言语,她们不动声色的盯着持刀在手的杨波,杨波脸色狰狞作势欲砍,可是寒光凛凛的横刀尚未落至于木的脖颈便停滞不前。 他看着镇定自若的于木,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切齿把刀归鞘了,铁青着脸说道:“你也不用摆出道貌岸然问心无愧的样子,如果我哥的本命剑完好无损,他想要脱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他的本命剑肯定是你毁掉的,所以你难辞其咎。今日之后,出了百草园的门,你我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我一定会亲手斩杀了你,以慰籍我兄长在天之灵。” 说完,杨波也不待于木回答,便转身而去。 姬无双等人各怀心事,一时沉默不语,她们三人不时瞧一眼好似风轻云淡的于木,再彼此互看一眼,欲言又止。 于木似乎不想再说遇袭的事,他从佩囊中摸出四块饧糖放在案几上,自己先拿了一块扔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小时候每当遇到委屈的事,我爷爷就会拿一块饧糖哄我高兴,久而久之养成了我不开心就吃糖的习惯,后来听社学的山长念过一首诗,因为吃不起蜜糖所以就更加享受饧糖的甜蜜,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姬无双三人又彼此看了一眼,会心一笑,各自拿起一块饴糖放进了嘴里,于木冲着三人憨厚一笑,姬无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憨货,跟着师姐不缺你糖吃,改天我送你一大口袋蜜糖吃。” 于木搔搔头咧嘴一笑道:“有次听邻居于二狗叔对人们说,天下千般糖,不如一段香,十五花开夜,吐蕊三寸长。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师姐可知道这一段香是什么?居然比蜜糖还甜蜜,你找来给我尝尝呗。” 听闻此话,姬无双咯咯直笑道:“此言不虚,这一段香确实比蜜糖还要香甜,只是物以稀为贵,稍待时日,学姐一定给你觅的榴齿含香的极品一段香让你细细品尝。” 凌霜素面带娇羞含笑不语,华三祝却是伸出修长的食指,虚空一点于木的额头,啐道:“憨货。” 第二十八章又是梦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晨钟破晓间。路途艰,行路难,衰草飒飒马蹄残,落霞铺满天。 姬无双、凌霜素、裴书慧、刀淑兰、华三祝、刀承锐、于木,三男四女快马加鞭赶到熊山与狼山交界的熊山县凌家堡时已是日暮西山,七人离鞍下马步行走进了堡中,穿街走巷,行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三进宅院门口。 凌霜素把缰绳交于于木,上前扣门,不一会儿一个肌肉虬结的年轻男子开了门,见是自家小姐回来了,不禁咧嘴笑道:“家主接到飞鸽传书,估摸着今日这个时辰你会回来,让我在门房守着,果不其然,还没等一刻钟你就回来了。” 凌霜素嫣然一笑道:“锋哥,我带了同窗好友回来,烦你唤人好生照料马匹,我们先去见过父亲大人,稍后再用餐不迟。” 不等凌锋吩咐,几个小厮已经接过缰绳,把马牵至马厩,饮水喂料洗刷去了。 凌锋引领众人边走边说道:“家主怕各位贵客一路舟车劳顿,特意嘱咐先安排大家稍事休息,客房都已经准备妥当,洗尘的热水也已备好,稍后家主会亲自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众人都说客随主便,凌锋便引领众人来至内院客房,一一安排妥当,而后便去通报家主了。 于木进了客房,随意净了面,正待闲坐一会儿,刀淑兰却是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她大大咧咧说道:“把衣衫脱了。” 于木一愣,吞吞吐吐道:“这,不太好吧?” 刀淑兰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好的,脱了衣衫试过了才知道长短大小。别磨叽了赶紧的,为了见你,脸都没来得及洗。” 说着,她也不顾于木用过的水是否脏了,走到铜盆前利索的洗了把脸,又用于木用过的绢丝手帕胡乱的擦了擦。 刀淑兰一回头,看到于木已经解了革带,脱了缺夸短衫和汗衫,正要脱去袴褶,不禁惊呼道:“你想干什么?” 于木莫名其妙的搔搔头道:“脱衣衫啊。” 刀淑兰咬着下唇深深吐纳了几次,摆出个笑脸道:“笨死你得了,榆木疙瘩。”说着从佩囊中拿出一件软甲丢给于木并说道:“这是金丝软甲,是用铁浮屠山特有的噬金天蚕的金丝编织而成,比军部制式十三铠防御更好,而且轻便贴身,不用浆洗,这种金蚕丝也是我偶然所得,亲手编织而成,只此四件,最后这件便宜你了。” 于木憨厚一笑道:“这么珍贵无比的东西,你却赠送于我,叫我如何报答你。” 刀淑兰用手捏住于木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点,嫣然一笑道:“你是我的人,我穿了一件,自然要你也穿一件喽,你对我忠贞不移就是最好的报答,要是让我发现你拈花惹草,那我就让我哥用他的铁锤砸碎你的心口,虽然这东西刀枪不入,但是也怕巨力痛击。” 于木听她如此说,赶紧把软甲还了回去,他讪讪道:“我仔细想过了,这种东西珍贵无比,我命贱如土,恐怕无福消受,你还是收回去吧。” 刀淑兰奸笑道:“那天众目睽睽之下,你登上了我的绣楼,此刻你又虚以委蛇,难不成想让我颜面尽失?如你所愿,只好把你阉了,我也好对街坊邻居同窗有个交代。” 于木在山野乡村见多了骟马骟猪什么的,此时看刀淑兰奸笑着时不时瞟一眼自己的胯下,顿时腿脚发虚,他赶紧把金丝软甲穿在身上,大小长短正合适,而且犹如绸缎般顺滑舒适。 就在刀淑兰服侍于木穿汗衫时,凌霜素娉娉婷婷走进屋内,正好看在眼中,不由得尴尬不已。刀淑兰倒是落落大方道:“你瞧我这粗心大意的,都忘了插好门栓了,让姐姐见笑了。是要开宴了吧,我们随后就来。” 凌霜素看了于木一眼,暗自吐纳了一次笑道:“是我唐突了,见门虚掩便随意进来了,请妹妹包含,那我先告辞了,妹妹收拾妥当了早些到客厅用餐。” 见刀淑兰点头应允,凌霜素又瞥了一眼于木,只见这榆木疙瘩像无事人一样憨厚一笑,凌霜素顿时感觉没来由的想发脾气,但她却微微一笑,转身而去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凌彻降阶把姬无双等人迎进了会客厅,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一一见礼毕,仆人奉上好茶点心伺候着。 凌彻对这几位同窗大加赞赏了一番,又极为热情的询问了一些学业和日常生活的事,直到茶水续了一次,各色美味佳肴便次第端了上来。 凌霜素亲自给众人斟满烫过的鹅黄酒,举杯祝愿此次行动旗开得胜,众人奉陪一起干了杯中美酒,气氛便不再那么拘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自然回到了此次行动的目的地,狼山山阳深处不可知之地。 于木和刀淑兰坐在下首末座,应酬过后的正事便参与不到了。刀淑兰罕见的端庄贤淑,一本正经的端坐着,用公道筷慢条斯理的夹取少得可怜的菜肴,左手掩嘴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于木本就没吃过席面,偶尔姬无双请客也是不怎么讲究规矩,所以他毫不拘束吃吃喝喝,而且胃口很好,食量又大,不多时就风卷残云一般把自己面前的食物一扫而光。 凌霜素面带微笑,不时把于木爱吃的肉食轻轻放到了他的面前。凌彻说话间隙不时瞥一眼于木,眼中带笑,细看之下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而几位师兄师姐也是频频侧目,却没有嫌弃责备的意思。 于木不时憨厚一笑,面对佳肴吃的酣畅淋漓,自然也不忘了美美的喝上一杯。这是于木初次喝酒,喝过一杯就停不下来,索性自斟自饮,这鹅黄酒初品如新制饴糖甘甜怡人,再品如卤煮口条爽滑丰腴,十来杯后便犹如刀淑兰肉乎乎的手拂过面颊般微微发热,这种舒适感觉令人沉醉不愿自拔。 这种微醺的感觉如此奇妙,就在他沉迷其中时,忽然记起了爷爷的谆谆教导,他总是语重心长说道:“色迷情志,酒迷心智,财迷理智,贪财好色嗜酒之人,十有八九身败名裂。故此,这三样东西要取舍有度,身处花天酒地富贵场而能固守本心,浅尝辄止,如此一来,即便那修真一途凄风苦雨,步履维艰,也能等闲视之,若有如此心境,大事可定。” 于木毕竟不是出身钟鼎玉食之家,要想安身立命,必须恪守本心坚韧不拔,任何能够引起神志不清的东西,都要敬而远之,他暗自叹息一声,果断的放下了酒杯。 谈兴正浓的凌彻正好把于木的神情动作看在眼里,虽然心中赞赏不已,但是没来由的一丝隐忧也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头。 由于明日还要长途跋涉,深入危险之境,所以当仆人准备添油加蜡时,众人一致提议宴会结束,再次谢过凌彻盛情款待之后便各自回到客房休息去了。 凌彻独自留下了凌霜素,详细询问了于木的家庭情况和学业所长,凌霜素虽然满怀疑问,但是不好违背父亲,只能一一作答。凌霜素问父亲这是何意,为何对于木格外关注。凌彻说有些事情需要调查清楚之后再给凌霜素一个解释,并再三叮嘱她要与于木保持距离。 就在凌霜素满腹狐疑时,凌彻却让她先行离去,到内院见过母亲,由于这些同窗初次登门,内眷需要避讳,出席宴会更不可能,所以母女便一直没有见面说话的机会,现在天色不算太迟,还有时间可以享受片刻天伦之乐。 于木回到客房洗漱完毕,这次刀淑兰没有闯进来,他插好房门,脱的只剩下汗衫亵裤,随意往床榻之上一躺,便酣然入睡。 星移汉转月将微,露洒烟飘灯渐稀。犹惜书院读书处,踌蹰自顾不愿归。 酣眠不觉斗转,沉睡难查更深,也不知几时,于木感觉到口干舌燥,他伸手胡乱摸了摸,终于摸到了床榻之旁案几之上的白瓷茶壶,便迷迷瞪瞪坐起身来,稀里糊涂牛饮了一通,向后一倒又睡了过去。 茶水微凉直达脏腑,隐隐约约间于木仿佛又回到了狼山那黑山白水间。 这是狼山外围的一处山阳坡地,盛夏时节水草肥美,然而金秋十月之后却是草黄木稀,但是依旧暖阳高照,河水清冽,还是有不少动物栖息于此。 于老三把牛皮水囊递给胆怯心虚的于木,他接过来大灌了一口,于老三便伸手又夺了回去,慢条斯理说道:“准备狩猎时切记不要水足饭饱,那样激烈的运动会让你的五脏六腑犹如刀绞,到时一旦遇到危险,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于木咽了口唾液,点头回应。于老三看着不远处低头肯食野草的羚羊群,又瞥了一眼那看似散漫无纪,稀稀落落爬在草间的灰狼和其他猎食动物,微微一笑道:“过两年爷爷就要送你去社学修行,到时大多时候需要你自己披星戴月独自一人走山间小路,所以胆略和手段是你安然无事的保证,这两年你跟着爷爷学了些战阵刀法,今儿爷爷第一次让你亲手狩猎,正是对你胆量的一次试炼。” 于木垂手而立,拳头攥紧又松开,再次点头回应。 于老三看着远处说道:“你的任务是徒手猎杀一只羚羊,其余野兽不必害怕,这里猎物众多,足够这些野兽饱餐数日,因此只要你不闯入它们的领地,它们自然也不会与你拼命,这是猎食者之间的默契和规则。” 于老三蹲下身拍拍于木的肩膀,说道:“这个时刻还不是猎食者进食的时刻,所以它们不会大开杀戒。你要记住,弱肉强食是昊天的规矩,取舍有道,不滥杀无辜,就不是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昊天自然也不会刻意惩罚于你,这些野兽也不会为难于你,你看那几个狼崽子,似乎很好奇你怎么捕猎吧,去吧,用你的英勇手段让它们记住你承认你。” 于老三身后一个壮硕的汉子递过来一把短刀,被于老三伸手制止了,他抚摸着于木的头发说道:“徒手格杀吧,亲手感受生命逝去的过程,可以让你获得一种强大的掌控力量,也会让你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从而不会为所欲为,变成嗜血成瘾的半兽人。” 于木又一次点头回应,他艰难的迈出几步又站住不动,于老三并没有责备他,进而语重心长的说道:“世间万物都是把强壮的一面呈现出来,柔弱的一面想法设法藏匿起来,偶尔表现出来的软弱都是在引你怜悯,诱你入彀,切莫掉以轻心上当受骗,你若识破这层骗局,避其锋芒,寻其弱点,从而给其致命一击,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于木呆立片刻,终究还是慢慢向着羚羊群走去,他的呼吸随着距离的拉进,越发急促,然而却不慌乱,毕竟先前早就观摩过爷爷等人狩猎,并亲手剖开过猎物的肚腹,尽管那些猎物已经死去,但是那么多的练习早已深入脑海。 于木奔跑起来,喉咙里犹如野兽低声嘶吼着,向着羚羊群冲去。他没有选择羔羊,没有选择老羊,而是冲着年富力强的公羚羊去的,于老三知道这不是于木盲目自信,而是他的怜悯作祟,而狩猎这种事情,怜悯反而让人自投苦吃,甚至危险重重。 但是现在于老三并不担心,因为于木面对的是一群反应迟钝的羚羊,这些羚羊看了一眼手无寸铁,个头矮小的于木,优哉游哉继续吃草,反而是那些伏在草丛晒太阳的狼,颇有兴致的盯着于木的一举一动。 于老三拈弓搭箭,开弓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一箭射穿了一只羔羊的后腿,那只羔羊嘶声裂肺的叫声,终于让一只公羚羊觉察到于木的危险,它四蹄刨地,红着眼,弓着身,低着头,挺着角向着于木冲去,其它羚羊事不关己般只是抬头观望。 于木自然不会撄其锋芒,他腰身一转闪在一旁,那头公羚羊瞬间止步,它前蹄顿地,转身抵角,却是差了一截距离,而于木距离把持的刚好,他腰腿蓄力抬腿横踢,牛皮靴坚硬的鞋尖正中公羚羊的一只眼睛,却没有踢破眼球,但是眼仁瞬间变成了混浊的白色。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忽然失明让那只公羚羊失去了理智,它咩咩叫着,左冲右突开始暴走。于木耐心的东躲西藏,一人一羊僵持不下,但是这样体力消耗终究不是办法,他们都心里明白,却各不相让,都在想方设法抓住对方犯错的机会。 于木故技重施,这次他卖了破绽,那头公羚羊用犄角去抵于木,然而于木留出的距离还是不远不近,那只公羚羊基本加不上去速度,这样它头顶的两根短矛一样的羊角威力便大打折扣,于木瞬间双手抓住了羊角,借力使力,跳木马般跃到了公羚羊身后,腰身一拧转过身来,全身力气集中在右腿之上,冲着公羚羊两根后腿之间飞起一脚。 此前于木经常跟羚羊群玩耍,只是他没想到今日会亲手杀死这些看似人畜无害的动物,他也宰杀过已经死去的羚羊,这些羚羊的身体构造大致清楚,而不管是动物还是人,两腿之间的那根排泄管道却是脆弱不堪,因为他见小伙伴之间打闹,那里一旦被抓住,只能低头服输。 跟随爷爷打猎的那些年轻的叔伯全都哄堂大笑,笑骂着胎毛未退的于木比谁都阴险歹毒,爷爷也是微微点头。 那只公羊显然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刚恢复了的一点理智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这种鸡飞蛋打痛不欲生的感觉让它恼羞成怒上窜下跳,后蹄连连乱踢。 于木好整以暇,等那公羚羊蹦哒累了,稍一停顿,便又伺机一脚踹在了公羚羊后腿腿弯,那只公羚羊瞬间后腿跪地,这次没有反应过度,胡乱蹦哒,显然已经有些精神不济力不从心。 于木铤而走险,他跳起身来,一屁股跨在了公羚羊的脖颈处,这一下压的那公羚羊整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瘫软不动。 于木知道爷爷想要他做的更加过分,他反手环抱公羚羊脖颈,双手反抓双角,胳膊加力,可怜那只公羚羊瞪着眼睛挺着脖颈,胡乱甩头垂死挣扎,于木就是在等着这只蠢羊犯下这一致命错误,他顺着羊脖颈的扭力猛然一扳羊角,只听的嘎巴一声,整只羊头瞬间反转过来,目瞪口呆看了于木一眼,顿时生机全无。 于木毫不怀疑,如果这只羚羊尚有一丝力气,肯定会毫不迟疑的咬破自己的喉咙,然而此刻于木很想撕咬这只羚羊的喉咙,因为他的“饧病”犯了,他赶紧站起身来,也顾不得手脏,颤抖着手从麻布缝制的佩囊中摸出两块饧糖,一把塞进了嘴里。 这时一头时刻关注于木的小狼也不甘示弱,蠢蠢欲动,它低声咆哮着围着母狼上窜下跳,母狼回应了一声,这头小狼便冲到羊群外围,不费吹灰之力就咬断了一头羚羊的脖子,得意洋洋的冲着于木嚎叫一声,似乎在向着于木致敬。 受到惊吓的羊群跑开一段距离,看看没有其它狼追赶上来,便咩咩叫着惦念了一会儿那两只倒霉的羊,又悠哉悠哉吃起草来,或许它们也知道,这些野兽抓两只倒霉鬼吃饱了就不会再对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好逃跑时比其它没力气的同伴跑的快,毕竟自己族群可比狼群生出的小崽子多,它们才能吃几个同伴。 于木慢慢抬起头来,向着那头小狼挥手致意,与此同时他心中的愧疚和怜悯也随着挥手一扫而光。他艰难的扛起战利品,脚步坚定向着爷爷等人走去,爷爷欣慰的笑了,笑容如同这骄阳一样灿烂夺目。 于木睁开眼来,天已大亮,喷薄而出的阳光照在脸上,明媚如初。 第二十九章进山 姬无双等人也都迟迟才醒,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已经日上三竿。 姬无双把众人唤到院中,她摘下随身携带的聚宝囊,单手结印,只见聚宝囊中各种野外生存的物资倾囊而出,她说道:“这些个军用口粮,果蔬肉脯,医药用品,保暖衣物什么的大家每人一份,特殊物品各持所需,我为大家准备的东西足够每个人三个月使用,一个月内找寻不到所要东西,我们就撤出狼山,再次搜寻的时机到时根据情况择日再定。” 包括凌彻在内,众人异口同声说道:“谨遵郡主命令。”姬无双一摆手,众人便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百宝囊,有条不紊的装起物资来。 于木自然也不客气,一边装物资一边随声赞叹道:“这衣物看着就名贵,那生火取暖的物事真实用,居然还有上好茶叶,这皮囊装的是酒吧,居然滴水不漏…” 姬无双听到他嘟嘟囔囔就掩口直笑,最让于木欣喜不已的是每人两把硬弓,两把强弩,点钢长箭三百支,破灵箭这种违禁用品居然也每人配备了五十支。 待到姬无双分配好物资之后,冲着刀承锐点点头,刀承锐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拿出了十二把质量上乘的横刀,除自己和妹妹外,每人分到了两把。 刀淑兰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拿出了六套铠甲,分发给凌彻等人,她说道:“这些铠甲与我军制式的明光铠防御力不相上下,却比明光铠穿着轻便,自由舒适,市面上买不到的。” 说着冲着于木偷偷眨了眨眼,于木明白,这些铠甲与金丝软甲可是相差甚远,于木也偷偷报以微笑。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正好被华三祝看个正着,他转念就明白了这丫头藏私,也不禁向着刀承锐微微一笑,不善掩饰的刀承锐却是咧嘴笑了。 刀淑兰分配完毕铠甲,凌霜素又从百宝囊中拿出几个香囊,递给众人,同时说道:“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大家,这香囊里的药材等物是我和华师兄亲手配置的,对于一些等级较低的野兽毒虫有很好的威慑之力,希望大家随身佩戴不要嫌弃。” 姬无双说道:“付出就有回报,此次行动的其它报酬,我们从山中回来时一并兑现,肯定让各位满意。” 众人客套了一番,便骑马上路了。正是,山阴古道凉风起,老树腐草马蹄急,长声一啸惊林鸟,回眸再望藏兽迹,青霄玉女欺百卉,绿野巾帼压千军,日上经天争阳景,月中霜里斗婵娟,峰回路转有良辰,袖里乾坤运筹时。 这一路催马加鞭风尘仆仆,走到山前,已经没有了马行之路。横亘眼前的熊山与狼山首尾相接,蜿蜒起伏,山高百仞陡峭异常,虽说众人除了于木之外都有御剑飞行的本领,但是山巅长城之中常年驻守精锐部队,帝国军部命令,任何个人严禁私越狼山关隘,除军人之外靠近边塞的任何人都不得御剑飞行,否则迎接你的将是枪林箭雨。 当然,不时有官宦子弟和巨贾公子自恃身份硬闯关卡,结局无一例外就是曝尸荒野,无人收敛,终究枯骨生出曼陀罗。 当凌彻对众人讲述这一情景时,像于木这种惜命如金的人,很难理解这些衣个食无忧福乐不愁的人,为什么会这么作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大概是吃饱了撑的。 凌彻又说道:“翻越狼山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据说高山密林之中零零落落分布着上古巫族和一些世外高人,这些人法力通天,高深莫测,如果能拜其为师,待到修成之后行走天下再无敌手,到时可以呼风唤雨率性而为。” 姬无双很了解那些官宦子弟,她可不认为这些人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可以暂时放弃吃喝玩乐,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潜心苦修。 果不其然,凌彻心驰神往的说道:“听说这上古巫族里的男子大多丑陋不堪,而女子却惊为天人,据说这些女子都是贞洁烈女,一生只倾心一个男子,如若得其芳心,那她可以为你无怨无悔牺牲一切。更为神妙的是这些女子驻颜有术,房中秘术更是世间女子望尘莫及的,总之得此奇女妙用无穷。” 他这一番说辞听的几位女子面红如霞,男子讪讪而笑,凌霜素白了老爹一眼嗔道:“老不正经。” 凌彻也不尴尬,微微一笑道:“暂时下马修整吧,这个地方我们只能攀爬上去,伺机而行。” 众人离鞍下马,拿出肉脯水囊填补肚腹,姬无双说道:“翻越关隘的事就不用操心了,趁此时间还请世伯多讲一些山那边的传说,我们心中有数之后做事不慌。” 凌彻边吃边说道:“山后就是我大昊国和兽国的缓冲地界,很久以前人族与兽族在那块土地上相互残杀,两族伤亡十之八九,故此号称百族战场。后来人皇与兽族头领指山为界,歃血为盟祷告上苍,承诺永世修好互不侵犯,这才保证了千百年来虽然小范围冲突时常发生,但是举国攻伐的事再也没有出现。” 凌彻向天拱手道:“多亏人皇英明神武,我辈才能安享太平。如今这百族战场荒草萋萋满目伤悲,鬼哭狼嚎天阴则闻,传说为数不少的上古神兵,无主利器埋草荒野,等待有缘之人发掘,从而重见天日。” 凌彻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很多掘宝人不畏艰险,义无反顾的偷越关隘深入古战场中寻宝,每每有神兵利器现世,即便王侯将相都会争相求购,要不是盟约规定军人不得越境,估计军部早就派遣部队前去发掘了,这也正是为什么端阳恶月会开放关隘,允许帝国所有学院派遣你们这些学业有成的士子,进入百族战场进行毕业试炼的原因。” 就在姬无双等人津津有味吃着东西,聚精会神听凌彻讲述古战场奇缘时,于木忽然拈弓搭箭,冲着密林深处一连射出三箭,众人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于木,于木再次拉开弓箭高声喝道:“奉劝你们放下弓箭,我这次用的可是破灵箭,请你们最好相信,不要逼我杀人。” 于木侧耳听了听,收起弓箭,悄无声息拔出横刀朗声说道:“我已经收起弓箭了,你们出来吧,鬼鬼祟祟跟我们一路了,藏头缩尾的很容易让我把你们当成野兽射杀,到时可别怪我不念同窗之谊。” 姬无双等人眉头微皱,她们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居然让人悄无声息跟了一路,想想就脊背发凉。 于木右手提着横刀,左手再次往嘴里塞了一块肉脯,有滋有味的咀嚼了一番,咽进肚中,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 这时密林深处才传来风吹草木般唰唰的声音,十个人随着自己的战宠出现在姬无双等人的视野,姬无双示意众人拔出横刀以防万一,静等那十个人走到山前。 这十个人早就把学院铭牌收了起来,但是姬无双却是认识其中几个人,她拱手施礼道:“原来是陈云霄学长,江鹤学长,师自安学长,胡胜奎学长大驾光临,无双未及远迎还请见谅。” 这四人拱手还礼后,江鹤微微一笑道:“姬学妹客气了,我等方到此处,你的箭已经迎到一箭之地了,不知是哪位箭术高超的学长射的箭啊,这暗中偷袭勾当想必是没少做吧?不才想给我这几个不争气的师弟讨个说法。” 于木收刀在鞘,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射中的一只猎狗,一只猎鹰和一个胖子,憨厚一笑道:“实在对不起啊,我打猎打惯了,方才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以为有猎物靠近,一时手痒没控制住,不过错把杨胖子当熊瞎子了,实在对不住,我这里有五两银子,权当医药费了。” 杨波左胳膊上胡乱缠着纱制绷带,龇牙咧嘴恨不得咬于木几口,但是他瞥了胡胜奎一眼,忍气吞声站远了一点。 这些战宠都是这些兽语师、禽语师学徒从小养到大的,感情深厚,也是他们结业考评时的训练成果,就这样让于木顺手射死了,正悲愤欲绝呢,又听他如此折损,不禁怒火冲天,纷纷拔剑在手,准备把于木乱刃分尸。 华三祝瞥了江鹤一眼道:“别虚张声势了,真要开打方才早就打起来了,让你的师弟们收起家伙,我想你也不打算在这里折戟沉沙无功而返吧。” 江鹤阴鹫一笑道:“这要打起来胜负还两说呢,我倒想试试华师兄够不够男人,在这荒郊野外山野密林之中,可别说我仗势欺人。 于木对着华三祝憨厚一笑道:“太好了,早就想找个学兽语鸟叫的学长帮忙把野兽猛禽引诱出来,我趁机一定能猎杀不少野味儿,也省得漫山遍野乱跑了,你们想吃什么?老虎肉可以益力气壮筋骨,不过有点酸,狼肉壮阳填髓,稍微有点咸,最好吃的就是野猪肉,无论烤着吃还是煮着吃都肉质鲜嫩香醇、野味浓郁,一会儿我给你们猎杀几头打打牙祭。” 华三祝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江鹤,呵呵笑道:“江学长,劳烦你快点动手吧,我这个师弟家里世代以狩猎为生,吃惯了野味儿,听他这么一说我们也想解解馋呢。” 陈云霄知道华三祝说的不假,几个月前他受徐伟鼓动亲自会过于木,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于木阴狠老辣的刀法,而是在打斗时这小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陈云霄相信无论谁面对那种择人而噬的眼神,都会相信这小子不知何时会抱着你大嚼一顿,而且他还发现书院的战宠不管是猛禽还是走兽都本能的远离这小子,这小子看到这些战宠时也时常眼冒绿光,跃跃欲试,似乎真有把兽语科和禽语科当作狩猎场的打算。 他冲着姬无双等人微微拱手道:“各位学长,我们在这里打架斗殴徒让别人笑话,还是百族战场见吧。”说着也不待别人答话,转身而去,胡胜奎在离去时冲着姬无双说道:“郡主可真有眼光,选了一条好狗,比我们的这些战宠可有用多了。” 姬无双柳眉倒竖,刀淑兰提刀在手,想要上前杀人,刀承锐伸手把她拦下了。 刀淑兰早就预料到自从星陨狼山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各方势力肯定蠢蠢而动,争夺之战一触即发,所以对竞争对手自然无需客气,一旦进入百族战场,杀人越货的事恐怕也在所难免。 因此她有些担心实力不及的于木,他那直来直去的秉性极其容易招致报复。刀淑兰拉住于木的手说道:“以后你发现情况知会一声,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那些杂碎由我处理,你只需跟紧我就成。” 于木拍拍她肥厚的手背,憨厚一笑道:“谁知道这次掉下来什么东西,又掉到了哪里,据说这百族战场无边无际,能不能跟别人遇到还未可知,即便相遇,在这凶险万分的百族战场也都自顾不暇,没有找到宝贝之前估计没人愿意与别人拼命。” 刀淑兰白了于木一眼道:“你是我的人,肯定得有我罩着,自信需要有实力做后盾,否则就是盲目自大了,此事无需再说,跟进我就是了。” 于木憨厚一笑说道:“还是你好,听你的。” 这两人一个缺根筋,一个榆木脑袋,手牵手说着甜言蜜语,也不知道避讳,听的众人一阵无语。 凌霜素拿出水袋灌了一口,喝的猛了有些呛着,姬无双赶紧给她拍着后背,她手背掩嘴轻咳了几声,说道:“时候不早了,还是趁早赶路吧。” 姬无双点点头,她拿出一个百宝囊把马匹收进囊中,随意塞进了腰间的聚宝囊中,这才说道:“引领我们进入百族战场的事就交给于师弟和裴师姐了。” 于木咧嘴一笑道:“义不容辞,早年间听爷爷说起过,在熊山与狼山之间有一条之字型兽道,群山环绕岭深林密,因此只有经验老道的老猎人和戍边多年的老将军才知道,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是多年来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野兽反而能畅通无阻,具体原因我也问过爷爷,只是他讳莫如深,不肯告诉我,不知各位师兄师姐敢不敢闯一闯?” 凌彻眉头微皱问道:“贤侄,敢问令祖父可曾进去过?” 于木憨厚一笑道:“实话实说,我爷爷不曾进入过,不过我外祖父在他弱冠之年时,独自走过一次,那一次却是九死一生,要不是我爷爷误闯到入口处救了他,也就不可能有如今的我了。” 刀承锐等人沉默不语,不约而同看向姬无双,姬无双却是冲着裴书慧点点头,裴书慧嫣然一笑道:“之前我与姬师妹商量过了,伪装成野兽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当初,于师弟的外祖父只不过是一介铃医,还不是修行者,就可单独走上一遭,虽然九死一生,但是我想我们这些修行者应该可以安然无恙。” 华三祝拍拍于木的肩膀说道:“那我们就走上一遭,我倒想看看,这传说中只有野兽可以平安通过的兽道有什么诡异之处。” 第三十章身陷重围 众人商议后决定冒险走这条路,于是于木便指引方向,众人便跟着他向着丛林深处山脚下走去。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杂草丛生的密林又多了很多藤蔓缠绕,行路越发艰难,没过多久,众人全都汗流浃背足底滑腻,尘土满面杂草满身,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就连喉咙里也全是尘土和枯草的味道,简直狼狈至极,还好佩戴着凌霜素制作的香囊,才让那些成群结队令人厌烦的小飞虫四散而逃,不敢叮咬他们。 于木和刀承锐甘愿做了苦力,手持朴刀,披荆斩棘前导开路,如此又走了一个时辰,面前密林的藤蔓植物却消失不见了,就连比人还高的杂草也乱七八糟的倒伏在地,出现了一条可以让两架马车并排通过的荒芜小径,但是不用仔细观察这条小径,就可以看到地上全是兽蹄印、骨头粪便和兽皮羽毛之类的,唯独没有车辙印和人类的足迹。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沉寂的密林越发昏暗,于木拿出水囊漱漱口,小口喝了几口水才说道:“我们已经走过了所谓的树障屏风,沿着这条路走上半个时辰,就走到石障屏风那里了,顺着石障屏风形成的通道再走大约半个时辰,就走到一线天了,那里没有杂草树木,头顶就是卫戍堡垒,戍军下不来,但是据说可以投掷檑木,石块,猛火油什么的,过了一线天就是百族战场一隅了。 凌彻四下观察了一下说道:“眼下最主要的是找个栖息之地,一些猛兽凶禽快出来觅食了,这里最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于木点头道:“我已经感知到有很多双饥渴难耐的眼睛盯着咱们了,我建议进了一线天休息为好,那里有很多天然石洞,堵住洞口就是攻防兼备的上佳堡垒,明天巳时阳光直射一线天,那时通过一线天的野兽最少,我们可以趁机离开。” 于木对危险敏锐的感知力众人是领教过的,因此他的提议众人双手赞成,姬无双冲着裴书慧嫣然一笑道:“这次该裴师姐大显神通了。” 裴书慧莞尔一笑,她解下自己的百宝囊,单手结印,忽然之间面前的小径上便一字排开四头大象,这种动物在野外并不常见但是众人却极为熟悉,因为兽语科就有几头。 刀承锐摸着大象仔细感知了一会儿,骇然道:“外面的皮肤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制作的,里面框架却是精铁打制的,拥有这么以假乱真的作品,不愧是学院近百年来最强大的傀儡师,这样的大手笔恐怕连军部匠作监都望尘莫及。” 裴书慧微微一笑道:“承蒙夸奖,不过时间紧迫,我们可以从大象背上进入里面,每头大象可以乘坐两人,由我统一操纵即可,现在请大家自由结组,赶紧进去吧。” 说着,裴书慧轻轻挥挥手,大象背上弹开了一扇窗,于木一马当先脚尖点地,凌空跃起跳入一头大象肚腹之中,紧接着刀淑兰跟了进来,关闭了舱门,里面乘坐两人却也绰绰有余,而让于木惊奇不已的是,他居然可以通过大象的眼睛看到外面的情况。 凌彻和凌霜素随后也跳进了一头大象的肚腹中,刀承锐和姬无双共乘一头大象,而华三祝自然与裴书慧结成一组,随着大家都进入大象之中,这四头大象缓步行走起来。 与此同时,于木感觉到了那些环伺四周虎视眈眈的猛兽凶禽一时间全都躁动不安,它们疑惑不解那八个令它们垂涎三尺的两脚羊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威猛无比的大象,与此同时伴随着大象行走前进,全都战栗恐惧四散奔逃,于木不由得哑然失笑。 几人全都沉默不语,如此行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走到于木所说的石障屏风那里,果然名副其实,即便有人误打误撞走到这里,也会觉得这是个死胡同而折返,还好于木提前介绍过这里的情况,裴书慧指挥大象走到石障屏风前,随即九十度转弯,果然峰回路转就在石障屏风与山体之间有一条天堑,大象行走绰绰有余,只是大象在这石障屏风之下,犹如蚂蚁顺着界王府的玉石屏风下边行走一般。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震撼不已,刀承锐和裴书慧感觉尤为强烈,他们的奇淫技巧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与昊天呈现的奇迹相比简直犹如蹒跚学步懵懂无知的三岁孩童,恐怕以后再自诩巧夺天工就令人笑掉大牙了。 金乌西堕玉兔初升,夜幕降临黑暗笼罩,禽鸣兽喉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唯余秋虫低吟。这是夜行动物整装待发的准备时刻,这群死神的仆从暂时偃旗息鼓,蹑手蹑脚靠拢集结,鬼鬼祟祟寻找着可口食物,随时准备伸出尖牙利爪发动致命一击。 大象在黑暗中又走了半个时辰,象头再次一转方向,终于到达了一线天,这条通道又比石障屏风的通道宽上两倍,即便如此姬无双等人也是看不到头顶的天空,反而感觉在山洞深处缓慢蠕动,这种压迫的窒息感让众人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没过一会儿,一种沧海一粟的无力感逐渐弥漫全身,姬无双等人慢慢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身心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舒适,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与此同时,裴书慧也感觉身心俱疲,但她紧咬嘴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因为她觉察到尾随而来的那群斑斓猛虎打头的猛兽,对象群的敬畏越来越淡,甚至开始慢慢靠近试探,小心翼翼挑衅。而大象前面的巨狼蟒蛇等猛兽毒虫也在慢慢聚拢,颇有兴致的看着这四头庞然大物送到嘴边来。 于木正在透过象眼观察外面的情况,忽然刀淑兰的身体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脑袋也耷拉在于木的肩头。 于木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让刀淑兰靠近自己的怀中,借着象眼发出的柔光俯首观瞧,只见刀淑兰面带微笑,神情安详迷迷瞪瞪,似睡未睡。 于木眉头微皱,轻轻拍了拍刀淑兰圆嘟嘟的鹅蛋脸,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他迷惑不解时,大象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于木回头看了一眼步步逼近的狼虫虎豹,五尺来长的蝎子蜈蚣等物,再看一看毫无反应的其它大象,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他从聚宝囊中拿出一枚医铃,低声默念起外祖父让他从小诵记的《祝由术》,与此同时有条不紊的摇动起医铃,刹那间只听的整个一线天空灵的铃音激荡开来经久不绝。 那些伺机靠近的动物吓了一跳,慌忙折返到远处,不安的来回踱步,似乎到嘴美食不甘心弃之而逃,却也没有胆量一哄而上。 这空灵的铃音越发激越浩荡,犹如水漫钱塘,一浪高过一浪,忽然漆黑如墨的深渊飘起了星星点点的荧光,洁白无瑕飘忽不定。 裴书慧的元神识海首先与铃音音波产生了共鸣,又开始泛起微澜,她的意识渐渐清晰,灵魂之力弥漫开来,顿时黑暗中的景象被她尽收眼底。 只见前锋开路的那头大象之中,于木热汗涔涔,嘴唇快速翕动着,低声诵读着什么,手中摇动的医铃更是快到化成了模糊不清的幻影。 裴书慧嫣然一笑,心道:“以为姬无双带这个拖油瓶仅仅是为了指路,看来人不可貌相啊,这个平凡无奇的家伙还是有些令人意外的本事。” 她把灵魂之力从于木身上向前延展,却见那些实力等级较低的野兽毒虫,犹如金蝉脱壳般,灵魂被从体内硬生生扯了出来,化成点点星光,缓缓飘向天空。 然而仅仅只是一瞥,眼前的景象便一闪而逝,她惊诧不已,回过神才明白刚才自己的那一丝灵魂之力,竟然被令人惊悸的神秘力量吞噬了。 这就是说自己面对这样的神秘力量基本毫无用处了,除了拿起横刀冲上去以命相博,别无他法。而貌似灵魂念力还不能随心所欲御物战斗的于木,居然可以正面抗衡这种神秘力量,简直匪夷所思,这完全违背常理嘛,除非他有比千百年传承的书院更加高深莫测的使用灵魂念力的方法,然而这种情况更加是天方夜谭,毕竟这种级别的方法即便是威震一方的诸侯王也没有。 于木可没时间胡思乱想,此时他的气血翻涌,喉咙发甜,眼睛充血,耳朵轰鸣,鼻血滴滴答答湿了前襟。但他口中依然念念有词,不敢停歇,他相信那个人在那种状态下也应该讨不到好处,事到如今就看谁意志坚定了。 但是于木很不想以命相博,两败俱伤是他最后的底线,他之前原本拒绝了姬无双的邀请,本就不想趟这趟浑水,要不是外祖父带来了一个极具诱惑的却风险很大的消息,他还是不会答应姬无双的邀请,尽管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但是想要让他卖命是万万不能的。 意志动摇对于像于木这种灵魂念力不够级别的人来说尤其危险,他这一分心顿时感觉灵魂差点透体而出,元神识海猛然一阵眩晕,还好之前他用《素灵经》的缚灵法沿着元神识海筑起了一道堤坝,把灵魂给囚禁在了元神之中,饶是如此也让他口吐鲜血,差点昏死过去。 关键时刻,于木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钻心的疼痛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他打开舱门跃了出去,一脚踢住舱门,与此同时把医铃交到左手,右手极速掐诀结印,只见他的手掌之中瞬间钻出一条铁链,与此同时他的手忽然插进聚宝囊中,又闪电缩了回来,这时手中铁链已经挂在了鸾刀尾部的圆环上。 于木刹那间把鸾刀甩了出去,同时脚尖点在大象脑袋上凌空跃起,身形随着铁链跃进了黑暗里。 顷刻之间,只见凌霜素等人的元神识海中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像海上升起了明月,越来越亮,瞬间就照亮了整个元神识海,与此同时,凌霜素等人的眼眸之中又恢复了平时炯炯有神的模样,她们茫然四顾,直到阵阵嘶吼逼至近前才完全清醒过来。 裴书慧顾不得担心去向不明的于木,她指挥四头大象屁股相靠一致对外,精铁铸造的象牙像两根锋利无比的长矛,不断的挑破猛虎巨狼野猪猎豹等猛兽的肚腹,粗壮的象腿狠狠踩踏蟒蛇蜈蚣巨蝎等毒虫的脊背,一时间各种猛兽毒虫的嘶吼之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清醒过来的姬无双等人也加入战团,她们指挥各自的本命剑等物从打开的象嘴里冲了出去,上砍下劈前削后刺。 刀承锐的雷神锤势大力沉如流星赶月般,给这些猛兽的脑袋开了瓤,刀淑兰的夺命棒针更是无坚不摧,不是自野兽的头部插入从臀部出去,就是自臀部插入从头部出去,或者干脆双管齐下。 华三祝的浮光掠影玄铁扇,九根扇骨如同九把匕首犹如鬼魅,专门偷袭野兽的咽喉,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相比之下,凌彻的横刀堂堂正正,大开大合,每一次大力劈砍总能斩落一个面目狰狞的兽头。 而号称孟婆双姝的姬无双和凌霜素出手更是狠辣果决,她们祭出的是一双软剑,一名赤炼,一名绕指柔,这两把软剑犹如两把行踪不定的毒蛇,不是把野兽抹了脖子就是绞成了两段。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狼,面对蜂拥而至兽性大发的猛兽毒虫,众人渐落下风,虽然他们斩杀的野兽早已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但是有些悍不畏死的野兽几乎踩着同伴的尸体,跳跃到了大象的背上,每当此时,象鼻便犹如触手般吸住这些猛兽,狠狠甩入野兽群中,可是野兽越来越多,象鼻也是左支右绌,寡不敌众。 裴书慧等人听着野兽撕咬大象那令人牙痒的摩擦声,越发着急起来,然而却无计可施,凌霜素和华三祝精心调配的克制野兽的毒药烟雾,也对这些兽性大发陷入癫狂之中的狼虫虎豹蝎子蜈蚣等物收效甚微。 姬无双等人一想到身陷野兽重围之中,面对铺天盖地的獠牙利爪和血红的眼睛,全都情不自禁脊背发凉,绝望开始滋生,像一朵蔓珠莎华绽放开丝丝缕缕的血色花瓣,这些花瓣延伸到四肢百骸,让姬无双等人变得烦躁不安,眼睛也逐渐蒙上了嗜血的疯狂。 第三十一章明月落秋涧 这种嗜血的疯狂在于木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瞪着血红的眼睛,露着寒光森森的虎牙,龇牙咧嘴嘶吼着,让他显得与半兽人一般无二。 于木此时左手的医铃已经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寒月刃,右手的铁链挂着鸾刀,连续不断的攻向面前这个白衣飘飘纤尘不染,却被铁链锁住琵琶骨的男子。 这男子不过弱冠之年,一身素色襦服,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此时他使一把看似普通的长剑,舞动生风潇洒飘逸。 这男子和于木一样,没有一丝灵魂念力流动,完全是临阵格斗的招数,朴实无华却招招毙命。 这男子表面从容淡定,内心却是忌惮不已,他不明白于木如此年纪轻轻怎么有资格被当作灵魂献祭的牺牲,更不明白于木如此年纪轻轻怎么有本事把鸾刀当作流星剑使用,这东西一旦挨上就会魂飞魄散,即便侥幸活了下来,不是变成行尸走肉就是成为等待接受薅羊毛的羔羊,不管平时如何勤修苦练,时间一到灵魂念力就会被这铁链上神秘莫测的力量抽取出来,传送到不可知之地,他已经挨过一刀了,可不想再挨上第二刀。 曾经这种养肥待宰的精神折磨,让他几欲发疯。他已经三次修到胎光境大圆满期了,再迈一步就可以踏入仙道,但是毫无例外,一次又一次被打回原形,成为伏尸境的废人。 因此这男子越来越嫉恨那个害他成为废物的人,然而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相比之下他更害怕自己逐渐丧失理智,终有一天压制不住心魔,从而伤害到她。 因此,在一百年前他逃到这个三不管地界的要道,占山为王,指挥野兽毒虫掳掠偶尔路过的还算有些修为的人类和妖兽,吸取他们的精元充实自己的元神识海,时光荏苒,这里最终变成了令人谈之色变的死亡通道,年久日深便逐渐荒废了。 今夜本来是他的饕餮盛宴,这种饱餐一顿的机会可不多,他正准备享用大餐时,意想不到的遇到了与他一样曾被灵魂献祭的这个人,只是这个家伙却似乎与众不同,他居然能使用锁链和鸾刀。 当然,这种使用不是舞动起来这么简单,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如果能生擒活捉了,说不定就可以破解开这该死的锁链。 当初要不是他硬生生挨了一刀,何至于被这从伤口诡异生出的,有形无质的锁链困了这么久,这么久了,终于又遇到了一个会使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祭祀之刀的人了。 而于木此时与这个男子的想法如出一辙,尽管他偶尔吐出一口好似不要钱的鲜血,但是他还是迫切希望能够迫使这个男子缴械投降,毕竟还想跟他要点东西,真要杀了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于木又跟那个男人过了一百招,逐渐有些快要筋疲力竭了,而他念念有词这么长时间,腮帮子也早已发酸,低声诵读《祝由术》时都有嘴瓢,如果念不利索《祝由术》,那利用这人的锁链克制这人的灵魂念力的作用就消失不见了,而以这么目前的修为,用不了半盏茶就可以废了自己。 随着时间流逝,于木脸上的焦急神色越来越淡,打斗之余眼角余光不时四下瞥上一眼。月上中天,月光照在一线天的范围和亮度开始扩大,终于月光洒在地上的亮斑有磨盘大小了,热气腾腾的于木似乎都感觉到月凉如水,沁人心脾。 于木欣喜不已,还没等他笑得嘴张开,一不留神就让那人偷袭得逞,那人刚一发现锁链上撕扯灵魂的力量减弱,就趁着于木分神之际,用念力勉强控制飞剑给了于木致命一击,那把朴实无华的长剑像一颗流星一样撞在了于木的心口上,刺穿了铠甲,巨大的力量把他撞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又摔在了月光里。 那人收回飞剑拿在手中,看着一定不动躺在地上的于木嘴里流着血,不一会儿就成了血泊,他不禁眉头微皱,准备再补上一剑,这次要洞穿这小子的咽喉,忽然却见于木左手一挥,一道寒光直射而来。 那人顿时感觉汗毛倒竖,本能的倒飞而去,身在空中又连连挥剑,念力形成的剑芒向着那到寒光斩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到寒光更加快速绝伦,那人一瞬间挥出的数十道剑芒全部落空,眨眼间寒光便射到了他的腿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凝结成冰。 这时于木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即便没有破碎,也差不多移了位,他咬着牙嘶吼了几声,挣扎着站起身来,恰好看到那个人正用灵魂念力把寒气压制到腿上,猛一跺脚瞬间震成了冰屑。 于木可不想给他恢复的时间,他迅速把那条有形无质的锁链收回体内,双手互换兵刃,快速绝伦的挥动寒月刃,寒月刃把月光削割成成百上千把长不盈尺的流星剑,弹指之间全部钉在了那人的身上。十息之间,那人连同一丈之内的地方全部冻成了冰山,于木搔搔头咒骂道:“娘希匹,下手太重了,可别给整死了。”刚一说完,于木便昏死过去。 白云还自散,明月落秋涧,月华凝结而成的冰雕,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于小小迈着小短腿从聚宝囊中爬了出来,她用肉嘟嘟的爪子拍了拍于木的脸蛋,见他没有反应,便扒拉开眼睛看了看,确定人还没死,便放下心来,它又扒拉开于木的嘴巴,把自己嘴里的饧糖全都度到了于木的嘴里,随后这才回转身来,面对体型庞大,数量众多的狼虫虎豹依旧从容不迫,强大的灵魂威压瞬间透体而出。 她龇牙咧嘴呜呜嚎叫了几声,声音不大但是依旧吓得那些野兽毒虫狼狈逃窜,她刚想要爬到于木的胸口,就看到一位老者手持藤条蛇杖,背着花梨木药箱,从昏暗中踽踽独行而来。于小小高兴的呜呜叫了两声,便衔着鸾刀又爬进了聚宝囊中。 刀淑兰无精打采,不久前她恢复清醒时就发现于木消失不见了,便用千里传音呼唤了几声,始终没有他的回信。裴书慧告诉她于木的灵魂境界不够,即便听到呼唤也不会千里传音,而后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向众人讲述了一番,劝解众人寻找时机各展所能,一边厮杀一边向着于木靠拢。 然而眼下境况却是众人身处危险境地自身难保,更不要说前去助于木一臂之力,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犹如百爪挠心,让刀淑兰几欲癫狂。 她试着抵抗神秘力量对灵魂念力的撕扯,想要看清山涧深处到底在发生什么,但是灵魂念力一旦超出三丈之外毫无例外就泥牛入海消失不见。一次又一次尝试无济于事后,瞬间又变得无精打采。 姬无双等人早已精疲力尽,她们收回了各自的武器法宝,龟缩在大象之内,精神萎靡沉默不语,任凭野兽毒虫撕咬着大象的身体。她们盘膝而坐调匀呼吸,缓慢的恢复着灵魂念力,积蓄着身体力量,准备最后放手一搏杀出重围。 明月照深涧,流光正徘徊。中有愁苦人,悲叹有余哀。正当刀淑兰闷不做声时,野兽毒虫撕咬象身的声音消失不见了,她稍一愣神,便慌忙爬到象眼处往外观瞧,只见月华如水,小溪一般在坑洼不平的裸露地面上流淌,而那些野兽却已不见踪迹。 裴书慧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她顾不得与众人打招呼,便驱动四头大象向着山涧深处走去,越走四周景物越清晰可见,大约走了一柱香时间,终于在一座突兀的岩石前看到了疼得满地打滚连声哀嚎的于木。 还没等裴书慧止住大象的脚步,刀淑兰便跳出大象的肚腹飞奔至于木身前。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把于木紧紧揽入怀中,喜极而涕道:“太好了,你还活着,没事了,没事了…” 随后赶到跟前的凌霜素看着痛不欲生的于木,一边不顾矜持大声喊叫华三祝,一边用袖子摸着眼泪。 华三祝使了个燕子三抄水,掠至于木近前,他蹲下身来伸手就把于木的胳膊抄在手里,仔细把了一会儿脉搏,这才对围拢过来的众人说道:“受了极重的内伤,五脏六腑严重移位,不过性命无碍,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救治,否则可能影响以后的修行。” 姬无双一指不远处涯边广厦般的山洞,说道:“去那里。”说着,便一马当先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其余众人围在横抱着于木的刀淑兰身边一起跟了过去。 姬无双站在洞口仔细查看了一下山洞,很是满意,她从革带上解下聚宝囊,单手结印,只见聚宝囊中飞出一座精铁铸造的房屋,瞬间填充了山洞,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众人也顾不得惊奇,推门进了屋内插好门栓,姬无双又从聚宝囊中摸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月光宝石,放下铁质书案的烛台上,瞬间小屋之内便灯火通明。 刀淑兰把于木安安稳稳平放在简易行军床上,于木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着牙关却是不再嚎叫。华三祝小心翼翼脱掉于木那已经破碎不堪的铠甲和缺胯袍,露出了里面的金丝软甲,心直口快的刀承锐嚷嚷道:“妹子,你啥时候偷偷把软甲给了这小子?” 华三祝眼睛一瞪训斥他闭嘴,然后与刀淑兰轻手轻脚把这件完好无损的软甲脱了下来,这时于木那破成碎片的汗衫和瘀血拥堵的紫青色胸脯,便呈现在众人面前,几个女子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华三祝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女人就是女人,哭什么哭,人不是还没死嘛?”说着,他的鼻子也有些酸涩,不由再次训斥道:“该烧水的烧水,该做饭的做饭,该歇着的歇着,该干嘛干嘛,别妨碍我医治。” 华三祝只留下了刀淑兰和凌霜素打下手,让刀淑兰给于木用凉水冲服了一粒保护心脉的清心丹,又让凌霜素给于木嘴里塞了几块叠在一起的罗帕,以防他疼痛难忍咬断牙齿。然后华三祝又是用银针疏通血脉,又是用灵魂念力推宫过血,折腾了半个时辰,于木的脏腑才又恢复原位,疼痛逐渐消失,但是他却陷入昏迷状态,身体软弱无力,浑身大汗淋漓。 华三祝叫上刀承锐去到屋外熬药了,刀淑兰倒了一铜盆温水给于木小心翼翼擦拭身体,凌霜素则拿着水囊一点一滴给他喂水,两人偶尔彼此看上一眼,也是相顾无言。 凌彻和姬无双席地而坐,不时偷看这两人一眼,都各怀心事。只有裴书慧闲来无事,仔细查看了一遍窗户上的防护网,这才盘膝而坐,摆出修炼的姿势,暗自养精蓄锐,培根固原。 半个时辰之后,华三祝把汤药熬好了,他端着药碗走进屋内,刀承锐插好了门随意倚门而坐,只见刀淑兰和凌霜素默不作声,却都伸手要接药碗。 华三祝白了两人一眼道:“一看就没照料过病人,直接往他嘴里倒吗?也不怕把人给呛死了,一个人扶着他坐起来,另一个人喂药,还愣着干什么?” 刀淑兰撇撇嘴把让于木靠在自己怀里,凌霜素便用纯银汤匙一勺一勺喂着药汤。 华三祝又给于木把起了脉,他自言自语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小子的齐人之福来的真快,二女共侍一夫,羡煞多少旁人。”华三祝扫了一眼冷哼的众人,又尴尬的说道:“好吧,这里没人羡慕你,所以你小子赶紧好起来,滚回书院显摆去吧。” 刀淑兰白了他一眼,华三祝悻悻走到墙壁一角坐了下来,从百宝囊中拿出肉脯果蔬,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朗朗晴天皎皎河汉,月华如水,从九天之上泄入深涧之中,那条小溪逐渐变成了大河,起风了,山风仿佛来自九幽,裹挟着鬼哭狼嚎呼啸而过。 而铁围城中的众人就像搁浅在船舱里的旅人,蜷缩身体,彼此依靠着,浅浅入睡,仿佛即便风高浪大,旭日东升后就能踏上崭新的旅途。 第三十二章化身为人 第二天众人是在野兽的嘶吼中惊醒的,等众人醒来时,却发现穿戴整齐的于木正站在窗户边上,耳朵贴着防护网仔细聆听屋外的动静。他见众人醒来了,憨厚一笑道:“有人闯入了一线天,而且人数不少。” 姬无双等人赶紧运用灵魂念力探查情况,果然发现足足有上百之众正在与那些野兽毒虫拼命厮杀,其中就有江鹤等人。此时天上地下全都战况惨烈,尤其是半空之中,相较昨晚,这时的山**鹫座山雕等飞禽更是多不胜数,只是不知怎的,这些飞禽走兽似乎没了约束,也开始相互残杀。 姬无双眉头微皱,看着于木道:“似乎那种蛊惑人心和撕扯灵魂念力的诡异力量都通通消失不见了,昨夜就于师弟你一个人抵御住了这两种力量侵袭,不知于师弟是怎么做到的?” 于木从聚宝囊中拿出了那枚医铃,搔搔头道:“昨晚我发现有人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就以为遇到鬼魅了,所以就默诵《太上感应篇》,然后就用这医铃在耳朵边摇晃让自己分心,大概就是这样才没有受到蛊惑吧。至于姬师姐说的什么撕扯灵魂的诡异力量,我却没有感觉到,或许是我灵魂境界太低,侥幸而已。” 姬无双看着于木毫不掩饰装傻充愣,无奈摇摇头问道:“那么是谁打伤了你?出手如此狠辣。” 于木撇撇嘴道:“一个白衣男子,相貌英俊气度不凡,使一把普通的长剑,年龄应该刚加冠不久。这个人有问题吗?” 姬无双白了他一眼道:“你说呢?如此年轻男子,竟然可以统御如此众多的飞禽走兽还有毒虫,而且精通旁门左道之术,即便是当年被龙虎卫绞灭的魔宗,弥勒教的白衣修士也难以望其项背,这样的人,灵魂境界至少在胎光境,按道理说,一个巴掌就能拍死我等,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凌彻眉头紧锁,插嘴道:“听闻传言说魔宗余孽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如果这些余孽隐匿在一线天,利用野兽毒虫制造那个恐怖传说,以行不可告人之事,似乎也符合情理。” 也不待众人答话,他略微思忖接着说道:“至于暗地偷袭我们的妖人,或许此人在灵魂修为上并没有多么高,又或许身体有隐疾也说不清,毕竟集兽语师、禽语师、虫语师三种本领于一身的天才也不是凤毛麟角般稀少。兼具魔宗功法向来诡异叵测,行事更是不合常理,所以才用卑劣手段袭击我等,不想被于木误打误撞破解,只好驱使狼虫虎豹蛇蝎蜈蚣这些等级很低的野兽围攻我们。不过,如果真是魔宗余孽想要阻止我等进入百族战场,以便独吞异宝,那我们不得不多加提防。” 凌霜素见姬无双微微摇头,便说道:“双双你似有所指,应该是有怀疑目标了吧?” 姬无双淡淡一笑王顾左右而言他道:“方才一天,就有这么多人找到了这条隐秘通道,看来我们倒成了给人家探路的急先锋了,不管怎样,现在书院的学长学弟面临危险,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华三祝等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同窗有难,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 姬无双莞尔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准备战斗吧。” 凌彻等人检查完行装,相互点点头,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姬无双拦下了紧随其后的于木,她嫣然一笑,附在于木耳朵边说道:“你重伤未愈,不去也是应该的,我倒希望那个别有用心浑水摸鱼的人是你,这样我就不用时刻提防背后有人捅刀了。” 于木憨厚一笑道:“我爷爷说太聪明的女子没人要,你小心嫁不出去啊。” 姬无双白了于木一眼道:“这一战双方实力相差没那么悬殊,时间紧迫,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注意安全,别再把自己搞成昨晚那么惨。”姬无双拍了拍于木的肩膀,祭出赤炼软剑,加入战团。 于木关好房门,也不迟疑,借着凹凸不平的崖壁隐匿身形,偷偷摸摸向着一线天更深处飞掠而去,路上的一些飞禽走兽本能的感受到于木浑身上下杀气腾腾,不由得纷纷躲避,偶尔遇到一些对他毫不畏惧的更加凶猛的野兽,他也不恋战,借助轻身功夫逃之夭夭。 跑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于木便来到一处悬崖之下,他略微观察了一下,便徒手攀援而上,直到看到地下追赶过来的猛虎犹如狸猫般大小,才爬到了一个隐秘洞口,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这个山洞的通道,狭窄的只容一人通过,走上十米距离便豁然开朗,里面空间足以让二百人休息,然而此时却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麻衣苍头的赵知安向着于木招招手,等他走到近前了便说道:“于木,这是我母亲的一位故人,还不快见过太祖公。” 于木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昨夜小子有眼无珠,冲撞了太祖公,请太祖公责罚。” 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悠然一笑道:“你外祖父小肚鸡肠,以为我会因百年前的纠葛迁怒于他,自己做了个缩头乌龟,却让小辈儿来试试我是否老朽不堪了,这事怨不得你,不必拘礼了,上前来坐吧。” 于木站起身来又深施一礼这才盘膝而坐,低眉垂首,摆出一副聆听长辈教诲的姿态。 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于木一会儿,这才说道:“这孩子身上巫族血脉都稀薄到几乎不可觉察了,看来小安子你是真想隐居俗世,不想认祖归宗啊。” 赵知安欣慰的看了于木一眼道:“是啊,要不是这孩子深受无妄之灾,也不至于小侄都这把年纪了,还常年在外奔波操劳。”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从佩囊中拿出一把鸾刀,轻轻抚摸了一会儿,伸手递给了赵知安,叹息道:“这是你姨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你们巫族的鸾刀,既然你有用,便拿回去吧。” 赵知安慌忙跪下,双手接了过来,又盘膝而坐道:“多谢世伯不计前嫌,完璧归赵。其实小侄还有一事相求,我这外孙想借世伯您族群的《升灵密咒》一观,请世伯成全。” 白衣男子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道:“你这后生脸皮太嫩,这种事也让你外祖父出面,你的小娘子可否同来?请她现身让太祖公瞧上一瞧,太祖公把《升灵密咒》当做见面礼,一并传给你们。” 于木脸色一红,便把于小小从聚宝囊中抱了出来,这于小小见到白衣男子,不敢造次,乖巧的匍匐在地,身不由己瑟瑟发抖。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一只幼年期的风狸兽,灵魂境界却是不低,传闻这一族也有一卷灵经,常修习可以御风、缚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这娃娃难得能与妖族亲善,我便把《升灵咒》传给你们,相识容易相处难,希望日后你们彼此不会始乱终弃。” 白衣男子伸出双手,手指分别点在一人一兽的元神识海处,口中念念有词,于木只感觉元神识海一阵波涛荡漾,待到风平浪静,密密麻麻的文字便浮现在水平面之上,随着涟漪缓缓跳动。 等于木回过神来再看于小小,只见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金钗之年的小女孩。于小小初为人形,赤身裸体匍匐在地,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于木赶紧从聚宝囊中拿出一件姬无双赠送的披风,把于小小整个裹住抱到角落黑暗处,又递给她一套华丽的衣物,这才红着脸又坐回原处。 白衣男子与赵知安相视而笑,却不言语。约一盏茶时间,于木轻轻叫了两声于小小,只见于小小低着头咬着嘴唇,双手不停绞着秀发,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虽然走的踉踉跄跄,但好歹还是像人一般直立而行,她动作生涩,向着白衣男子和赵知安各自行了个万福礼,而后垂手侍立在于木身后,偷偷活动着芊芊十指做出各种手势,玩得不亦乐乎,于木歪头看了看她那身有些宽大的衣物,不由得有些发窘。 白衣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这小风狸倒也聪慧可人,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我传授你们的《升灵秘咒》要勤加修习,可以让灵魂念力迅速提升,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秘咒记载了很多奥妙无穷的术法,比如可以让其他灵兽像你的小女友般化成人形,不过这只是障眼法而已,要想彻底化成人形还需要去你外祖父的宗族里找汤婆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仙逝了没,这功法的其余诸多好处以后自会知晓。” 于木与于小小再次拜谢了白衣男子,赵知安说道:“想必世伯也深受鸾刀诱发的这种有形无质的锁链困扰,小侄偶尔从我族群珍藏的典籍中发现了斩断锁链的方法,却暂时没有找到根除之术,为了报答世伯对我爷孙的厚赠,我愿替世伯斩断羁绊。” 白衣男子不由得欣喜不已,他惊诧道:“果真有此方法?难怪我与这小娃子对战时,他竟能使用鸾刀的力量,现在能暂时斩断也好,根除之法再慢慢想办法吧,很多事情需要看缘分,缘分到了,诸般不顺便迎刃而解了。” 赵知安从随身褡裢中拿出于木的寒月刃,然后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念动,寒月刃上的光晕逐渐由柔和慢慢变得阴寒耀眼。 赵知安左手握着鸾刀,右手握着寒月刃,手起刀落,虚空一斩,只听的当啷一声,白衣男子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是锁链落地了,这时再看赵知安,原本灰白的头发瞬间全白了,几缕发丝飘落在麻布粗衣之上,分外显眼。 于木赶忙扶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赵知安坐了下来,白衣男子面带歉意说道:“你竟然耗损自己的元神催动太阴之力替我斩断桎梏,是不想看着你这小外孙成亲生子了,是吧?” 赵知安憨厚一笑道:“能替世伯斩断桎梏,也斩断这百年恩怨,是小侄毕生心愿,也是先慈临终托付,她一直觉得我姨娘觉得亏欠您太多…” 白衣男子摆摆手道:“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他话题一转说道:“你这把短刀莫不是寒月刃?见月反光借光杀人,果然名不虚传,听说这把神兵乃是徐夫人亲手打造,辗转流转到了瀛国皇室手里,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赵知安把寒月刃和鸾刀递给于木,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收好,随即眉头微皱道:“不瞒世伯,这把匕首是一位老者赠送的满月礼,只是就在当晚那孩子就被歹人残害了。然而不知何故,这群穷凶极恶的歹人始终贼心不死,又把这个有些愚痴的孩子,当成了那个夭折的孩子的替罪羔羊,暗中监视迫害。” 他一五一十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白衣男子微微点头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让你不能颐养天年的无妄之灾吧?此事与瀛国皇室脱不了干系,难道传闻瀛国上代人皇被储君谋害身死道消,托生西南界伺机重登大宝的事是真的?算算时间已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如果这孩子搅入皇室内斗的阴谋之中,那可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赵知安微微点头道:“是啊,就怕别有用心之人偷梁换柱,让我那没过满月的外孙做了替死鬼,还不放过我这个无辜的外孙。所以我才想方设法让他成长起来,以便随时能够自保无虞。” 白衣男子从佩囊中拿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玉石狐狸,说道:“这是我用故土青丘产的玉石,闲来无事雕刻的把件儿,凝结了我的灵魂念力,如果你遇到危险就握住他默念我的名字,狐不归,不管你身处何地,我都能赶去搭救,你且收好。” 于木再次拜谢了狐不归的馈赠,歉意说道:“小子出来时间不短了,怕众位师兄师姐担心,如果太祖公和外祖父没有什么事情吩咐,那晚辈们就先行告退了。” 狐不归摆了摆手,赵知安说道:“此行你们要多加小心,外祖父和你太祖公久别重逢,再聊些陈年往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于木从聚宝囊中拿出了一些陈酿和肉脯,便带着于小小离开了山洞。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涧中,却见那些个猛兽毒虫纷纷退避一旁,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于木一时无话可说,他一会儿瞧瞧左右,一会儿又看看头顶的一线天,似乎兴致勃勃。 于小小跟随其后扁扁嘴巴,嗔道:“真是榆木疙瘩,有什么好瞧的,难道有我好看吗?”说着,赶上一步,顺势挽住于木的胳膊,趁机伸手从他的聚宝囊中拿出一面铜镜,顾盼自怜道:“难怪很多妖族都想修一副人类的皮相,这小样,我见犹怜啊,喂,你说我比你的凌师姐和姬师姐漂亮吗?” 于木白了她一眼道:“作为人类的小女孩,你能不能学着矜持点?” 于小小把铜镜放回聚宝囊,却拽住了于木的衣袖,说道:“我们动物,领土意识很强,虽然我现在幻化人形,不过还是如此,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所以有我在场时,你不准再与那个能与人熊摔跤的刀淑兰卿卿我我,也不许与凌师姐眉目传情,否则我会揍你的。” 于木哭笑不得,他伸手敲了于小小一个爆栗,说道:“到底你是我的宠物,还是我是你的宠物,小小年纪乱七八糟的心思倒是不少。” 于小小气鼓鼓的撅着嘴巴揉揉脑袋说道:“榆木疙瘩,人家现在怎么说也是小女子,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再敲我脑袋我跟你没完。” 于木也不答话,毫不客气的又给了她一个爆栗,于小小气急败坏,飞身扑在于木的背上,使劲儿揉搓于木的头发,于木左扭右摆原地打转,就是甩不掉缠在身上的于小小,不由的大叫道:“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给我下来,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于小小干脆一把搂住于木的脖子,小脸一歪说道:“就不。” 于木无可奈何只好俯身甘做孺子牛,背着于小小边走边斗嘴,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正在清理战场的姬无双等人,他飞奔过去,边跑边叫道:“见者有份儿啊,给我留点猎物,我下学期学费还没着落,我要勤工俭学。” 姬无双看着像公鸡一样蹦哒过来的于木,一脸无语,倒是刀淑兰先看到于木背上的于小小,她白了于木一眼阴阳怪气问道:“这个小丫头是谁啊?你背着她干吗?不是让你养伤嘛,看这样真让人怀疑你是临阵脱逃去做坏事了,说吧,从哪儿拐带的小丫头,从实招来。” 于木搔搔头憨厚一笑,不待说话,于小小就从于木背上跳下来,拱手施礼道:“小小见过众位师兄师姐,小小从小托养在于家,是于哥哥把我养大成人的,也是爷爷认可的待年媳,因想念于哥哥,特意只身一人不远千里跑来寻他的。” 刀淑兰一听,顿时脸色不愉,就连凌霜素都面带愠色,刀淑兰瞪了于木一眼说道:“这小丫头说的可是实情?” 于木搔搔头道:“小小确实是我一手带大的,最近刚刚成人,不过我可没听爷爷跟我提过什么待年媳,什么是待年媳啊?那个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捡拾猎物啊,这么多,比我一年打到的猎物都多。” 于木不管刀淑兰和凌霜素为什么恼羞成怒,也不顾刀承锐和华三祝嗤之以鼻,他从腰间解下聚宝囊就开始往里面装猎物,几乎是不挑不拣有什么装什么,还好那百十来号人大多成群结队往一线天深处走去,没人跟他争抢,也不屑跟他争抢。 姬无双和裴书慧对于小小的出现似乎没有什么抵触,尽管她们心里对什么不远千里来相会存疑,但是两人还是一左一右牵着于小小的手问长问短有说有笑,不时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于木,笑话几句榆木疙瘩,却也不上前帮忙。 于木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猎物全部装进聚宝囊中,他小心翼翼把聚宝囊绑在革带上,心满意足的说道:“让我们继续赶路吧,这么多人进了百族战场,我们去晚了就只剩下残羹冷炙了,百族战场的猎物应该多不胜数,这次要发财了。” 华三祝与姬无双彼此看了一眼,他们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于木似乎少了些腼腆多了点机灵,不由得有些狐疑,他隔空一点于木说道:“就你拖后腿,还好意思说。” 姬无双看了众人一眼道:“好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否则进了百族战场肯定有去无回,儿女情长的事,等活着走出来再说不迟,如果现在谁还心有嫌隙,我劝你们还是早些打道回府,没有问题的,跟我现在出发。” 第三十三章森林遇险 百族战场边缘是一望无际树木参天的原始森林,期间有大河流过形成的湖泊沼泽,闷热潮湿,乌烟瘴气,低级的野兽毒虫肆意横行,让人防不胜防。 一同前来的同窗不时受到惊扰袭击,中毒、受伤的事情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发生,随着众人越来越深入森林,中毒身亡,甚至死无全尸的事情也开始多了起来,每天都能看到有人葬身兽腹。 然而唯一例外的是姬无双带领的小队,这一小队的成员没有兽语科、禽语科甚至虫语科的学子,却没有受到一次野兽毒虫的袭击,兽语科和虫语科的学子仔细观察,骇然发现这些野兽毒虫见了姬无双的小队,都是远远遁走。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很多小队的人员开始有意无意向着姬无双等人靠拢,甚至陈云霄,江鹤率领的凌云帮和师自安,胡胜奎率领的飞虎帮也被逼无奈,觍着脸前来寻求庇护。 一旬时间很快过去,跟随姬无双小队的学子们再也没有伤亡,这让众人很是欢欣鼓舞,每到安营扎寨时,这些分属不同帮派的帮主们就不时带着礼品登门拜访,美其名曰馈谢花神帮姬无双帮主的无私庇佑,极尽赞美之词阿谀奉承,拐弯抹角打听驱逐野兽毒虫的方法,这些时日姬无双等人也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哪里能有什么方法。 她跟前来拜访的帮主们实话实说后,这群人认为姬无双有意藏私,坐地起价,毕竟这种方法可能涉及学科机密,怎么能够轻易让其他学科的人知道,于是各位帮主又带着更加丰厚的礼物上门叨扰,姬无双被逼无奈随便给了这些帮主几个锦囊敷衍了事。 这些时日闲暇之时,于小小像个跟屁虫一样与于木寸步不离,这让刀淑兰和凌霜素无可奈何,只能冷眼旁观,并不时甩给于木一些尖酸刻薄的话听着,于木毫不介意,也不避讳对于小小的宠爱。 这天再次搜寻无果,众人饥肠辘辘,各自找了个干燥舒适的地方席地而坐,祭起了五脏庙。 于小小照例挨着于木而坐,她悄悄问于木道:“还是不忍心下手啊?要不我替你去做这件事。” 于木往嘴里丢了一块肉脯,恶狠狠咀嚼了一会儿才说道:“再等等吧,合适的时机马上就会到来,这些天你不觉得周围太平静了吗?我时常跟随爷爷狩猎,深知在这种环境中,平静是违背常理的,所以应该马上会有大骚乱,到时我再趁乱解决吧,不想让你脏了手,人一旦脏了就很难再洗干净。” 于木在进百族战场前就给了于小小一把横刀防身,此时他从腰间解下寒月刃来递给了于小小,轻声细语说道:“这把寒月刃给你使用,随时跟紧我,我的后背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于小小也不矫情,接过来就藏在了自己的腰间,于木想要把金丝软甲脱下来给于小小穿,这让偶然走过他们身旁的刀淑兰气愤不已。 于小小莞尔一笑道:“别人馈赠之物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要好好珍惜才对,况且这金丝软甲穿在你的身上才算物尽其用,它能保护你,而你却能保护我。”接着她又趴在于木耳边窃窃私语道:“别忘了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便死去,只要有风就会死而复生,所以不管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你可不要傻乎乎抛弃了我哦。” 于木憨厚一笑,随手揉了揉于小小的头发,于小小顿时无语,哀怨的瞪了于木一眼,伸手从于木的聚宝囊中拿出一把梳篦,嘟着嘴巴梳理起头发来,此时于小小早已换过了姬无双的衣物,越发显得小鸟依人。 这一幕又恰巧被坐在不远处的凌霜素看到了,她看了于木一眼便低下头去,姬无双看到凌霜素的反应,不由自主的看向于木和于小小,却正好看见于木搭弓引箭箭指凌霜素,毫不犹豫就松了手。真是箭去如流星,还没等姬无双反应过来,那只箭就贴着凌霜素雪白的脖颈,钉在了树上。 凌霜素吓了一跳,她猛然抬起头来,只见于木与于小小不约而同快如闪电般冲到近前,姬无双还没把横刀拉出刀鞘,于木的横刀便冲着她的脑袋削了下来,刹那之间尖叫之声便响彻树林,然而瞬间又戛然而止。 没有鲜血迸溅,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姬无双尴尬的看着于木,面红耳赤。 凌彻等人听到姬无双的尖叫,瞬间看了过来,正看见于小小撒出了一张银光流动的丝网,一网打尽了数十只毒蜂。 凌彻等人急忙围拢了过来,于木已经收刀入鞘,于小小伸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从丝网中捏出一只毒蜂来,这毒蜂有麻雀大小,样子很像丛林狼蜂,只是却长着一副人类的面孔,精致的五官,纤细的腰身,尾部却是长着一根如同亳针一般的毒针,这根毒针当然不是用来针灸的,而是施行暗杀最好的工具。 于小小捏着那只狼蜂让众人一一过目,她得意洋洋说道:“这只狼蜂已经达到半兽人或者说半虫人的修为境界了,大致相当于人类的幽精境。你们可不要这么抓狼蜂,他们的尾针可以像箭一样射出去,一旦挨上一针,估计不到一刻钟就一命呜呼了。” 于小小把狼蜂拿到面前,这只狼蜂居然是男的,她佯装发怒威胁道:“既然落到本小姐手里了,就主动点从实招来吧,如有半句虚言,本小姐保证拧掉你的脑袋。” 那个任人揉捏的倒霉狼蜂欲哭无泪,本来奉命暗杀姬无双和凌霜素的,谁成想遇到了克星,还没交手就事情败露了,这哪是暗杀简直是自投罗网,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他心一横道:“废话少说,遇到你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要吃就吃,无需多言。” 于小小的小脸顿时就挂不住了,她柳眉微皱道:“嘿呀,遇到本小姐还这么嘴硬,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可惜本小姐现在不吃你这一套了。”说着,她顺手就把这个倒霉狼蜂的脑袋拧了几圈,随即揪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便又去抓其他狼蜂。 姬无双等人顿时感觉脖颈有些僵硬,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心道:“那个狼蜂虽然是个虫子,但也是幽精境的强者啊,怎么到了这小丫头手里,还真成了任人揉捏的虫子,一言不合就让人家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什么境界的强者也不能这么脾气暴躁吧。”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于木,于木讪讪笑道:“那个,小小,咱们能不能温柔一点,小小年纪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别这么残忍好不好?你看,人们都误会是我把你教坏了。” 姬无双等人一起给了于木一个白眼,腹谤道:“什么误会啊,事实本就如此嘛,行事风格简直跟你如出一辙,一言不合就动手开打。” 于小小从丝网中又捏出一只狼蜂,不好意思的看了众人一眼,对着这只狼蜂摆出一个笑脸,还没有开口问话,这只母的狼蜂就吓哭了,她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说道:“求您手下留情,小女也是奉命行事,我们遵照女王的命令暗杀那两位女子,至于什么原因,我们身份卑微,也不敢过问,您宽宏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于小小点头答应,手上却是猛然用力,直接捏爆了那只狼蜂的脑袋,她冲着众人莞尔一笑道:“于哥哥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让一个从手上溜走的家伙没齿不忘,那我以后还怎么睡得安稳。”说着,她手中的丝网瞬间自动收紧,继而消失不见了,狼蜂全都被丝线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断肢残骸,抛撒了一地。 凌霜素等人瞬间感觉脊背发凉,额头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约而同看向垂头丧气的于木,都想问问他为什么把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教导成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却听于木惋惜说道:“我的油炸蜜蜂,到嘴的食物说没就没了,你这败家的丫头。” 于小小拍拍手,白了于木一眼,向姬无双等人施了一礼嫣然一笑道:“让姐姐们见笑了。” 刀淑兰等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摇摇手,尴尬的笑了笑。 忽然于木耳朵微动,顿时眉头紧锁,他沉声喝道:“不好,我们被野兽包围了,保护好姬师姐,凌师姐,准备武器突出重围。” 他拔出横刀,向着一个方向一指道:“这个方向野兽少,向这个方向突围。”话音未落他与凌彻便跳上树干,头前引路,向着远处飞掠而去,于小小紧随其后,四个女子也紧紧跟随,华三祝和刀承锐断后。 还没等其他同窗学子反应过来,他们早已经消失不见,随后兽潮便席卷而来,多如牛毛的野兽在数不胜数的半兽人率领下,瞬间便把百十来号书院学子包围分割成几个小片,此时那些帮主们这才发现重金求购的锦囊毫无作用,他们怒火中烧,心急如焚,高声喊叫着众人向着姬无双等人离去的方向聚拢突围,然而每个人都各自为战自顾不暇,犹如无头苍蝇般团团乱转,处处碰壁。 陈云霄,江鹤等人无可奈何,只好收拢各自的心腹手下向着姬无双等人远去的方向突围而去,他们惊恐的发现,有半兽人指挥下的野兽毒虫战斗力节节高升,完全不是一线天的乌合之众可比的,此时什么兽语师、禽语师、虫语师,那些控制野兽的本领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刀剑相向近身肉搏。 第三十四章逃 而那些想要御剑而逃之人,在这茂密森林之中根本不能随心所欲飞行,俨然还没有轻身功夫跑的快,有些人还想冲出树林飞上天空,然而不是被野兽跳跃而起拽下地面撕个粉碎,就是被树冠之中隐藏的猿猴,蟒蛇缠抱住大口啃食。 一时间鬼哭狼嚎,哀声遍野,还有些学子看到四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绝望的瘫倒在地。这些学子平日里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前几日仗着人多势众,在一线天大显神威,自以为自此以后可以在这片原始森林横行无忌,他们怎会想到作为万物灵长,即便手持神兵利器在这兽潮面前也是如此脆弱不堪。 于木等人竭尽全力在树干之间闪转腾挪,一旦看见拦路的野兽毒虫就直接挥刀劈砍,横冲直撞过去,他们一刻也不敢耽搁,不余遗力狼狈逃窜。 大约逃出了半个时辰左右,几乎再没怎么遇到野兽毒虫了,他们又继续逃了一会儿,便要停下来休息,忽然异变骤起,四头熊身人面和四头虎身人面的半兽人拦住了去路,他们也不搭话,甫一出现就发动凌厉的攻击,大有把众人当场击毙之势。 于木挥刀迎击其中一头虎身人面的半兽人,这头半兽人的虎爪俨然爪刀一般,长而锋利,闪着森森寒光,似乎闲暇之余用磨刀石精心打磨过似的,这家伙轻轻一挥爪子,一人合抱的树木便犹如刀切豆腐般拦腰截断。 于木丝毫不敢大意,使出浑身解数挥刀就是一顿猛砍,然而这个半兽人却也灵活异常,与于木拆招换式一点都不慌乱,中正不阿的横刀撞在虎爪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清脆悦耳火花四溅,而势大力沉的虎爪拍在横刀上,震的横刀差点脱手而飞,于木都感觉虎口隐隐生疼,他还得防备犹如铁棍一般舞动的虎虎生风的尾巴,一时间狼狈不堪。 于木打出了真火,习惯性把横刀交到左手,顺手就去摸寒月刃,一摸之下才想起已经交给于小小使用了,他这稍微一分心,那头半兽人一记虎爪拍飞了于木的横刀,锋利的爪子把于木的前胸衣物抓成了千条万缕。 于木瞬间冷汗直冒,继而便怒火中烧,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货,抓破衣服不用花钱买啊,娘希匹的,小爷要拔了你的虎皮缝个半臂穿。”他从聚宝囊中伸手摸出自己那把鸾刀,这把鸾刀符文流动,于木却没有念动咒语激发,他手持鸾刀欺身而上,与那头半兽人近身肉搏。 这头虎身人面的半兽人一时大意吃了暗亏,整个虎爪被锋利无比的鸾刀一截两段,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连连嚎叫,一时间虎啸山林震耳欲聋。于木又骂了句娘希匹,晃动身形飘忽不定,这次换作那头半兽人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他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惊惧,终于知道什么叫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了,曾几何时他还笑话一头牤牛人面的家伙说他们像老僧般只知道吃斋向善,所以才会老实巴交的任人宰割,谁成想报应不爽,此时竟换成是他任人宰割了,他这才蓦然发现那个犹如狮子般发狂的人类小子使用的竟然是他们兽族的克星,祭祀时宰杀人牲、牺牲的屠宰刀! 这头虎身人面的半兽人心有不甘,睁着惊恐不安的大眼睛仰面倒地,于木一屁股坐在旁边倒伏的树木上,气喘吁吁,他抬头观望,只见于小小已经用寒月刃削掉了一头熊身人面的半兽人的脑袋,而刀淑兰也用插在发髻之上的棒针洞穿了一头熊身人面的半兽人的心脏,再看华三祝捏着兰花指剑诀,扭着胡旋舞般的腰肢,御使飞扇围着一头虎身人面的半兽人削割着,要看生死已分,转头再看刀承锐,这个身高马大肌肉虬结的汉子正在抡动雷神锤与一头熊身人面的半兽人互锤,眼看那头半兽人连连倒退,像被人欺负的蓬头稚子一般满脸委屈,似乎想不明白怎么今日作为一头熊就熊成这样了。 于木起身用鸾刀把那个半兽人的虎皮剥了下来,随意卷成一卷收进了聚宝囊中,再看华三祝、于小小、刀淑兰已经和裴书慧、凌彻、凌霜素、姬无双联合击杀了剩余的半兽人,此时全都依靠着树木休息,于木毫不客气,走过去把那些半兽人一一收入囊中,又找回了自己的横刀,而后说道:“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继续赶路吧,突围出这些野兽的包围再好好休息。” 众人尽管乏累不堪,但是还是不得不继续赶路,又逃了大约半个时辰,此时众人的元神识海如同冰封般已经掀不起一丝微澜,灵魂念力逐渐衰竭,身不由己般慵懒倦怠,一坐下身子就不想动弹,不一会儿便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于木灵魂境界低微,还是习惯性依靠身体本能,虽然此时浑身肌肉也有些酸涩麻木,但是依旧神清气爽,他无可奈何,提醒道:“抓紧时间恢复灵力,不要想着睡觉,爷爷说过人在极度劳累的情形下睡着,那身体和神志就彻底陷入休眠状态了,即便遇到危险也会不想动弹,如果不想葬身兽腹,那就时刻保持警惕。” 于木从聚宝囊中抓了一把饧糖分给大家,顺便往自己嘴里丢了几块,随后他拿出硬弓持在手里,又拿出一壶破灵箭背在身上,抽出一支搭弓上弦箭指森林深处,多年狩猎,鲜血铸就的铁则让他时刻记着,在弱肉强食的狩猎场,危险始终伴随左右,它们只会在猎物劳累松懈,麻痹大意的时刻忽然不约而至。 于木知道按照狩猎法则,该是顶级猎手出场的时候了,此时它肯定早就潜伏在周围,眼神冰冷的紧盯猎物,伺机而动。 时间随着额头的汗水悄悄流走,于木小心翼翼调整身体的姿势,缓解有些疲劳的肌肉,他刚慢慢松开弓弦,却忽然感觉汗毛倒竖,他猛然转身开弓放箭,与此同时他已然看清,偷袭者居然是上身人形下身蟒尾,达到半妖级别的女子。 再看那支他竭尽全力一射的箭,如流星赶月,命中了巨蟒的腰身,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箭居然贴着蟒鳞滑了出去,却把不远处一棵一人合抱的树木给洞穿了。 与此同时,那名半妖女子手中的蛇骨长鞭以力劈华山之势,冲着姬无双兜头砸下,于木再想引弓射箭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把姬无双扑倒在地,那条蛇骨长鞭毫不客气的砸在了于木背上,于木顿时感觉喉咙发甜,一下子没忍住,一口热血全喷在了姬无双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 这时凌霜素等人全都豁然警醒,纷纷拿出自己的本命武器就要抵抗,于木慌忙从姬无双身上爬了起来,急声喝道:“他们人多势众,不要恋战赶紧突围。” 他刚一说完又不由自主吐了一口鲜血,身形摇晃差点跌倒,于小小赶忙从旁扶住了他,蹙眉看了一眼姬无双,只见姬无双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鲜血,在凌霜素搀扶下站起身来,有意无意挡在了于木身前。 此时树林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姬无双霎时间脸色变得异常冷峻,她从聚宝囊中抓出一把不知什么植物的种子,念动咒语奋力挥洒出去,同时低声喝道:“走!” 那个半妖女子似乎知道这些种子的厉害之处,慌忙游动蟒尾倒退了数杖距离,嘴里娇斥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植语师,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歹毒。” 只见姬无双撒出去的种子有些黏在了刚刚赶到的半兽人身上,有些落在了地上,瞬间生根发芽蔓延开来,犹如触手般的植物根系轻而易举就钻进了那些半兽人的耳朵鼻孔之中。 忽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使得那些半兽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然而刚一张嘴,那些根系触手就趁机钻去了口中,使得惨叫戛然而止。这些感染的半兽人用手慌乱的去拔身上的植物,却蓦然感觉下体一痛,不用看也知道,根系触手已经透过粪门破体而出,深深扎根在了土壤之中,只见这些半兽人露出绝望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张腐朽的兽皮。 而那些植物触手又瞬间缠上了树木,不一会儿就在树木连形成了一张藤蔓交织的网络,一朵朵妖艳的花朵次第绽放开来。 那个半妖女子看了一眼早已逃之夭夭的姬无双等人,又看了看身旁其他的半妖部署,柳眉倒竖呵斥道:“还不赶快去追,留在这里喂花吗?”说着,蟒尾轻轻一扫,一头不幸被扫中的豺狼像蹴鞠一般,一头扎进了花朵之中,瞬间就被汁液融化的一根毛都不剩。那些部署吓的脸色发青,赶紧绕过这些屏障循着踪迹追了出去。 众人狼狈逃窜东躲西藏,然而在原始森林中与野兽毒虫躲猫猫,几乎就相当于太阳底下裸奔,野兽毒虫总能尾随而至,骇的众人片刻不宁,兼具于木内伤严重,更是拖累了众人行进速度,一时间与野兽毒虫形成胶着状态,很难摆脱掉这些原住民的围追堵截。 正在众人无计可施之时,兽潮又席卷而来,姬无双略一思忖银牙暗咬道:“小小、素素、世伯你们护送于木先走,我们几人留下来阻截一阵,再想办法突围与你们汇合。” 精神萎靡的于木冲着众人深施一礼,掉头就走,于小小和凌霜素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凌彻紧随其后护卫。这四人树上树下奔跑跳跃了半个时辰,于木忽然道:“风声有异,似是风向受到阻挡,右手方向有悬崖峭壁,往那边走。” 凌彻眉头微皱道:“不会吧,我们又绕到熊山或者狼山一带了?” 于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我们要走出森林了。” 凌彻抢先一步前导开路,众人又飞掠出一刻时间,忽然凌彻跳下地面止步不前,他提醒三人注意脚下,于木等人赶忙放慢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凌彻身后,却见此处往前已经没有了树木,脚下却是万丈深渊,隐约还能听到大河奔流的轰鸣之声,举目远眺,百丈外的深渊对岸却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显然彼岸比此岸又高出百仞,悬崖峭壁陡峭异常。 众人不敢大意,商量之后决定让凌彻御剑飞行,先行到彼岸探查一下情况。凌彻从自己的铠甲上取下护心镜,随手一扔,只见护心镜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凌霜素嘱咐了一声小心,凌彻点了点头便脚尖点地飞掠到护心镜上,手中横刀一挥,风驰电掣向着对岸飞去。 第三十五章落入虎口 于木看着远去的凌彻,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他从聚宝囊中掏出一把饧糖,递给凌霜素和于小小几块,随手就把其余的饧糖一股脑全都塞进了嘴里。 约一柱香时间,凌彻返了回来,他悠然一笑道:“此山应该是一座孤岛,悬崖峭壁之处零星分布着很多洞穴,我找到了一处干净舒适的容身之地,先给郡主他们留下记号,我们再过去休息片刻。” 凌霜素点点头,从百宝囊中拿出自己的书院铭牌,持在手中输入灵力,忽然铭牌中镶嵌的玉髓绿光幽幽,玉髓前方便犹如海市蜃楼般浮现出裴书慧等人飞掠的场景,不一会儿就模糊不清了,看周边环境一时也分辨不出究竟在何位置。 凌霜素说道:“这应该是双双随手印刻的蜃景,只是为了告知我等,他们已经暂时脱离险境,让我们不要担心。”说着,凌霜素再次输入灵力,玉髓光芒更盛,她手持铭牌,让玉髓光芒扫过周遭环境,又着重照了一下将要前去的方向,这才停止输入灵力,玉髓的光芒也随之暗淡,她把铭牌收入百宝囊中说道:“我们去山洞中等候她们到来吧。” 于木灵魂境界不够,陆地飞腾倒还可以,御剑飞行便委实做不到了,于小小感受了一下万丈深渊上方的风速,就提出由她带于木过去,她不信任凌彻,凌霜素的绕指柔又是软剑,护卫于木安全飞过万丈深渊的任务自然当仁不让。 于木伸出一只胳膊就环保住了于小小的杨柳细腰,于小小随手一挥便带着于木御风而行,紧紧跟随凌彻父女二人飞去,凌彻看了一眼于小小,心中颇为震撼,这么年纪轻轻便能不借助本命之物凌空飞行,灵魂境界想必至少也在爽灵境大圆满期,同样是爽灵境中期的他虽然也可以毫不费力凌空飞行,但是带上一个人还能如此潇洒自如,凌彻自问做不到。 凌霜素也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于小小,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让她自愧不如,何况又是跟于木青梅竹马,使得她心中的那一丝期盼和不甘也悄然熄灭了,随之而然便释怀了,心道:“做个生死之交的同窗好友也貌似不错。” 于小小也颇为兴奋,一想到某一天可以与于木朝游四海暮苍梧,逍遥快活游戏人间就颇为激动,因此四人刚落至洞中,于小小就把于木拉到一旁附耳说道:“当初我母亲为了保护我的平安,只给了你半卷《素灵经》,下半卷《素灵经》她偷偷输入了我的元神识海,可惜我不识字,也不懂其中意思,我这就传给你修习,修成之后即便灵魂境界不够,也可以御风而行,还有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画地为牢之类的本领。” 于木曲食指刮了一下于小小的鼻子说道:“很多本事你不用学就继承了,是不是想知道下半卷其他本事的修行法门啊?要不我干脆教你读书识字吧。” 于小小撅撅嘴道:“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枉费人家为你着想,你却还虚情假意的,当初我那么弱小无助,我也不放心把自己交给你啊,如今不一样了,你要是不学拉倒,还求你不成。” 于木揉了揉她小巧玲珑的脑袋憨厚一笑道:“好吧,听你的。” 于小小伸出青葱玉指点了一下于木的眉宇之间,瞬间于木便感觉识海中飘起一阵清风,《素灵经》下半卷密密麻麻的字迹就印刻在了于木的元神识海之中。 于木眨眨眼睛问道:“相较那些上身人身下身兽身的半妖,你应该算是妖了吧,你们兽类修行都是这么容易吗?” 于小小张嘴就咬了于木一口,石榴般的牙齿给于木的脖颈又留下了一枚石榴印记,慌的于木面红耳赤连连说道:“这次真的说不清了,登徒浪子的名号我算是彻底摆脱不掉了。” 于小小嘟着圆滚滚的粉腮啐道:“谁让你把我跟那些浑身发臭的野兽相提并论的,我有《升灵秘咒》的加持,早就成人了好不好。” 提及《升灵秘咒》于小小身不由己颤抖了一下,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外祖父的母亲跟那只青丘九尾狐什么关系?听意思好像是她妹妹辜负了人家,她倒是十分倾慕,人妖孽恋啊,讲讲呗。” 于木直接敲了于小小一记爆栗,说道:“你这小丫头的小脑瓜子每天想什么呢?怎么总是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感兴趣,祖宗们的事情我怎么清楚,有这时间还是好好休息会儿吧。” 于小小看于木脸色苍白,便很大度的没在纠结一记爆栗的事,扶着于木向着山洞深处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了异样,两人神情颇为凝重,彼此对视一眼,于小小悄然拔出寒月刃持在手中,慢慢向着山洞深处走去。于木抽出横刀,轻轻把刀鞘扔在了洞口处,以便提醒姬无双等人有危险,而后提刀在手,小心翼翼跟在了于小小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在昏暗的洞穴中走出十余丈距离,忽然看到凌彻和凌霜素父女两人被兽筋绞成的绳索捆绑在一起,各自嘴里塞着一枚麻核桃,看到于小小和于木出现,只能瞪眼摇着头干着急。 于小小看了这父女两人一眼,而后略过两人看向旁边抱着胳膊靠着石壁的一对年轻男女,只见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枚荧光石,幽幽荧光映照着她那一身有别于大昊帝国子民穿着的装束,年轻男子怀抱一支乌黑发亮的扁担,身着兽皮衣裙袒露右臂,断发文身,犹如山鬼。 年轻女子揶揄道:“你俩倒是卿卿我我不亦乐乎啊,让我们好等,山外的人,你们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想吃些苦头再弃械投降?” 于小小冷哼道:“废话真多。”说着,她左手一扬,忽的抛洒开一张缚灵千丝网,身形一动便冲上前去,挥刀就削。 谁知那年轻女子小嘴一张,却是把缚灵千丝网给吸进了嘴里,瞬间便化成一丝灵力咽进肚中,她砸吧着嘴笑道:“风狸兽的缚灵之力,不过火候不到,味道不怎么样。” 就在她讥讽的时间,于小小已经和年轻男子打斗了十余回合,隐在暗处观敌料阵的于木越来越面沉如水脸黑似墨,他自是知道寒月刃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然而削在那根乌黑油亮的扁担上却是不留一点痕迹,仔细查看便很快发现其实并不是没留下痕迹,而是痕迹眨眼之间便愈合了,这种诡异的愈合之力于木并不陌生,他的身体便是得益于此,再与年轻女子的手段两相对照,于木便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他的心情更加阴郁。 于木偷偷念动咒语把聚宝囊缩小,而后不着痕迹的吞进了肚中,只留下束口绳线塞在了后槽牙的牙缝里,他提着刀静观其变,并没有出手的打算,毕竟他此时伤势未愈,又没有神兵利器在手,人家那个年轻女子的灵魂等级远超于小小,随手一个巴掌就呼死他。 此时于小小已经和那个年轻男子打了五十回合未分胜负,那女子看不过去了,斥道:“对付一个风狸兽还这么费劲儿,我看你还不如家里那头大黑牛有用,麻利点,别让老娘等烦了,还赶着回去做饭呢。” 那个男子讪讪一笑,挥手一扁担拍在了寒月刃上,把于小小拍的倒退了十几步,连同于木一起都撞在岩壁上,寒月刃也掉落在地,插在了岩石中。还没等于小小再有所动作,那男子随手一甩,一条兽筋绳索就把他们两人捆绑的结结实实。 那男子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随手就给于木两人嘴里各自塞了一枚涩涩的麻核桃,这才弯腰把寒月刃拔了出来,拿在手中啧啧称赞道:“好刀。”然后毫不客气的从于小小腰间摸出刀鞘,收刀回鞘塞入了自己怀里。 那年轻女子身形一闪就出现在男子身后,随手就是一巴掌,嗔道:“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还敢吃豆腐,要是老娘不在,你是不是还想为所欲为,一会儿回家看老娘不骟了你,麻利点,早点把这几个两脚羊交给汤婆婆好换些有用的丹药。” 那年轻男子搔搔头,用扁担挑了四人,跟着年轻女子向着山洞尽头走去,大约走了一柱香时间,只见女子在墙壁上随便按了几下,墙壁缓缓移开,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山洞出口外竟然是一处村落,各式各样的竹楼隐藏在竹林之中,栉比鳞次错落有致,估计有四五百户,竹楼下边就是层层落落的梯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间杂着各自野兽凄厉的嚎叫,淡淡的血腥气便在清新湿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一对男女大步流星穿街过巷,不时有好奇的村民打招呼道:“幺妹儿,你家的凤雕可真能干,从哪儿逮到的两脚羊?百族战场似乎还没到开启的时间吧。” 年轻女子边走边朗声笑道:“我家凤雕还未归巢,是这几个蠢货自动送上门来的,便顺手拿住了交给汤婆婆处置。” 姬无双四人像猎物一样被一个男人用扁担挑着,本就颜面尽失羞愧难当,再听到这年轻女子如此评价,曾经身为狼卫低阶校尉的凌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老脸微红心道:“这什么凤雕得多么爱干净,怎么一点都看不出那山洞居然是鸟巢。”再一想到那女子按开的暗门,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面上,亏自己还是机关术的行家,结果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