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风雨斜》 引子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大康天熙六年,皇帝不理朝政五年,入冬不久即因沉迷炼丹、长期服丹驾崩,年仅七岁的幼帝仓促即位。当是时,朝中内臣外戚干政,先帝重臣争权,再加上外有异族游袭,侵扰边关,一时间天下动荡不安,偏又赶上天灾连连,赤地千里,不出两年,天下皆反,狼烟四起。 当时,年仅二十五岁的宁远公李慕阳聚集好友至交,登高而呼:“愿吾辈之志申张四海,大庇天下!”,之后散尽家财,乘势而起,十余年间扫荡群雄,鼎定天下。 天下一统之后的登基大典上,李慕阳定国号为“宁”,改年号为“御新元年”。 民间传闻,这位宁皇天子年少时交游广阔,逐鹿中原时有不少江湖豪杰出了死力。据说被称为最后一战的“玉明山血战”,其中就有江湖四大世家的倾力相助。传闻战后宁皇李慕阳手书石碑“长风越古道,孤烟绕荒城,雪残铁甲寒,风劲马蹄轻”赠与武林四大世家,然而这块石碑却从无外人见过。 李慕阳登基后的十余年间,励精图治,整顿吏治,厘定律法,鼓励生产,强军卫国,天下俨然一派欣欣向荣、盛世初启的景象。 天下太平,然而江湖中却从不会平静,令人惊奇的是江湖四大世家却异常低调,悄无声息的经营着自己的产业,任由一些好事者茶余饭后胡乱传说。他们越沉默,好事者就越好奇,于是各种传言漫天流转,最后真假莫辨,不知当年的真相是否就此石沉大海。 第一章 御新十二年,九月初,暑气渐消,秋意渐浓。 青牛镇西南去约十里的地方有座牛角山,山不算高,山上郁郁葱葱林木茂盛,一条小溪沿着起伏的山体蜿蜒而下,泛着淙淙的流水声,小溪旁边一条崎岖的小路逆势而上。 午后,太阳西斜,溪边的草丛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后,钻出了一个褐色的身影。那人方脸浓眉,年纪看着四十多岁,只是整个人好像非常疲惫,吃力的拖着脚步蹭到小路上,弯着腰又硬撑着走了两步,就重重的栽倒在路上,没有了声息。 过了不到盏茶的工夫,山下传来一阵清越的山歌声,不一刻,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出现在路上,看年纪在十七、八上下,肩上还扛着个布袋。他远远看到地上的褐衣人先是一愣,然后上前查看,目光扫到褐衣人腹部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里血迹泫然。小道士赶忙将人翻了过来,原来腹部有道很深的刀伤,似乎已经可见内脏,双指一探鼻息,隐隐还有些喘息。小道士不敢耽搁,先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略略止住了血,然后赶紧把褐衣人驮在背上,迈开双腿,急急地向山上赶去。 山间小路弯弯曲曲,到半山腰时,终止在了一座破旧的道观门口。 小道士背着褐衣人急匆匆的冲进了道观,进门后急匆匆喊道:“师父,快来救人!”话音刚落,从偏房里冲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一脸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二人,愣了一愣说道“快背到卧房!”。 卧房里白发道士将满是血污的褐衣撕开,仔细查看了褐衣人的伤势,问道:“玄池啊,此人从何而来?” 小道士玄池答道:“我在半山腰的溪边看到此人,不知倒在那里多久了。” 老道士右手捻着雪白的胡子,似乎有些犹疑:“半山腰的溪边?那里靠近绝壁啊。此人伤势颇重,不过幸运的是这最狠的一刀并未伤及内脏,估计要三五日才能醒来。只是看这情况似乎是江湖仇杀?” “江湖仇杀?”小道士玄池一脸难以置信。 “是啊,”老道士一边给褐衣人清洗包扎上药一边说:“这青牛小镇地处偏远,顶多就有几个地痞无赖,素来极少有江湖人士涉足这里,这次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言语间,已经帮伤者把伤口包扎停当了。 老道士说完摇了摇头,对小道士说:“玄池,再去打水来,帮伤者清洗下别处的血污。” 那个叫玄池的小道士闻言打了一盆清水进来,用毛巾轻轻的擦拭褐衣人身上的鲜血与污渍。 正擦着,玄池突然咦了一声,然后喊道“师父你来看!” 老道士凑到近前,只见小道士指着褐衣人胸前的皮肤,那里文着一个红色的血爪刺青。老道士看到后,立马翻开褐衣人的衣袖,仔细查看,发现左右手腕各绣着一个极小的字“玄”“乙”。老道士脸色倏的变了,捻着胡子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片刻之后,神色骇然,喃喃道:“这可怎么是好!” 玄池很少见到师父如此表情,一脸不解:“师父,怎么了?” 老道士迟疑了片刻,说道:“早年间,为师也曾游历江湖,对江湖上的门派势力也算熟悉。江湖上在前胸纹这个标志的只有辰宿商会。这个辰宿商会生意只接一种——就是暗杀!而且接的生意全都是顶级难度的。普通江湖人士几乎对其一无所知,直到后来刺杀前朝大将军失败,被遍地通缉追捕,才被江湖人士所熟知。自此前朝不少江湖大豪、庙堂高官的离奇失踪都疑与其有关。” “啊!?那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玄池一脸惊骇与茫然。 “这牛角山虽不算高,但地势奇特,东北面山势低缓,徐徐而升,但山顶西南方却是陡壁,山势险峻,高达百余丈,且绵延甚长,普通贩夫走卒绝难攀越,故牛角山西南方圆近百里渺无人烟,树林茂密,然而那里却有一座王府——慬王府,这附近也只有那座王府值得辰宿商会出手。此人从慬王府逃出,向东北、入密林、攀陡壁,到这里终因失血过多倒地,幸而为你所救。” 玄池听完依然一脸震惊、无法置信:“你说他行刺慬王?” “多半如此,而且此人重伤之下,奔逃近百里,还能攀上百丈陡壁,一身内力着实深厚。” “那我们怎么办?” “唉,江湖之事一旦沾上,再难脱身!此人虽是刺客,总是与我们无怨无仇,见死不救良心难安,若是救他放走,日后官府追查难免牵连;若是送至官府又难免招致他同类报复...”老道士一脸为难,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也罢!玄池啊,你随我来此道观也有一十三载了,我能教你的也不多了,剩下的终须你自己行千里路去细细体悟。” 玄池听了,眼神有些惊慌:“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道士并没接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今晚我以内力给他金针渡穴,激发他潜力,明日他可清醒一日,你送他下山,然后便也不用回来了,四处游历,印证所学去吧。” 玄池有些急了“那师父你呢?” “师父年纪大了,不便四处奔波了。况且此地若是无人,不论是官府或是辰宿商会终会不停打问、追索你我师徒二人,我便留在此地断了他们的念想吧。” 玄池听完不禁涕泗横流,双膝跪地,哽咽着说:“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深恩重如山岳,徒儿不能留下你不管啊!” 老道士爱怜的抚摸着玄池的头顶,慈爱的说:“玄池啊,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为师本来早就想让你下山去游历一番了,只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感怀伤逝,一直未提,碰巧遇上此事,正好帮我下了决心。我留在此地固然有些凶险,但只要应对得当应无大碍,你不必挂念。” 玄池抬眼看着师父,见师父一脸淡然,似乎胸有成竹,也就不再争辩,只得默默擦了擦泪。 第二章 玉兔东升,夜色渐浓。 半夜时分,老道士拿着一个小布包来到褐衣人身边,打开布包,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排金针。老道士盘膝坐在褐衣人枕头前,闭目凝神,片刻之后,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芒逼人,随手捻起金针,不假思索的飞快刺下,一连十二根刺完之后,老道士一手覆在褐衣人百汇穴上,内力缓缓汇入。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老道士收回双手,徐徐调息,只见褐衣人身体轻轻抽搐了几下,然后双眼缓缓睁开了,“你是谁!”褐衣人声音嘶哑,眼神中满是戒备。老道士并未理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明天一早,我让我徒儿送你下山养伤,从此山高路远,后会无期吧!”褐衣人闻言,明白对方救了自己,又不想摊上麻烦,才有这样的说法,于是艰难的抬手一揖,然后闭目养神,不再作声。 天色微亮,林中鸟儿开始叽叽喳喳的鸣叫。 老道士叫醒了玄池,二人合力用木板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又将褐衣人安置在了担架上。老道士对玄池说:“你先将此人带至山脚下的张猎户家里待上几日再去镇上。张猎户为人仗义,必不会亏待你们,等风声平静了再悄悄离开。”玄池听了,点点头,红着眼眶说:“师父您老人家多保重,我送他离开镇子就回来找您!”老道士对玄池慈爱的笑笑,“痴儿不可如此,你该下山游历去了。”“师父...” 玄池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师父,肩上背着个大大的行囊,身后拖着担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道观。 清晨的林间还飘着淡淡的雾气,玄池拖着褐衣人垂头丧气的走着。下山的路还长,褐衣人轻轻扭头看玄池虽然心情低落,走路时却小心的绕开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就出言安慰道:“小友,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可拘泥一地。”玄池闻言本不想理他,终究年幼脸皮薄,只得一叹:“前辈所言晚辈也明白,只是师父年纪大了,又摊上你这事,小可终是放心不下。”“嘿嘿!”褐衣人闻言一笑,扯动伤口又咳了两声,沙哑着嗓子说“令师尊内力纯正而深厚,老夫认识的人里也仅几人可与之论高下,小友不必多虑。对了,还没请教小友姓名?” “小可姓李,师父赐名玄池。” “小友年龄几何?” “小可十九岁了,对了,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称呼老夫玄乙便可。” ...... 二人就这么一路聊一路走,快晌午的时候来到了山脚的一座茅屋小院外面。 李玄池隔着篱笆喊道:“张大哥在家吗?”隔了片刻,里面一个妇女应道“我家老张上山打猎没回来呢,是谁啊?”边应着边打开了篱笆门,“呦,是小池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李玄池答到“啊,那个,师父...”说到一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褐衣人见状,赶忙咳了两声说,接过话头:“在下是玄池的远房表叔,来这里探望玄池,不想上山的时候失足跌下,乱石划伤了腹部,山间湿霉,特来贵宅以求托庇几日。” 村妇闻言,打量了褐衣人几眼,见他四十上下,方脸浓眉,面无血色,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偏又文绉绉的,大致明白了什么意思,特别又是李玄池带来的,不疑有他,口中直说“没问题、没问题,只是家里简陋,要委屈你们了!”村妇闪身将他们让进院里,和玄池二人将褐衣人抬下担架安置在偏房里,之后又忙着给二人张罗午饭。 当晚,玄乙又陷入昏迷开始高烧,李玄池只得寸步不离的照顾饮食起居,更换汤药。三日后,玄乙才又烧退醒来,只是精神萎靡,行动吃力。 又盘桓了两三日,玄乙已经能自己进食汤药了,李玄池却坐卧不安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师父,之前照顾玄乙无暇顾及,现在不好主动开口离去,又不敢向张猎户提及打问之事,搞得自己愁容满面。只有玄乙默默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白。 这晚,李玄池睡梦中又梦到了以往自己趁师父打坐捣乱的场景,不禁笑出了声。那边玄乙听到笑声睁开双眼,看眼神已比前几日犀利了许多。玄乙轻轻翻身坐起,看着李玄池一声轻叹:“年轻真好,梦中亦是五彩缤纷!”玄乙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衫,对着李玄池拱手一揖,轻声说“老夫平生未受人如此大恩,不敢言谢。今日别过,若他日江湖有缘,必当结草衔环!”言罢,轻手轻脚的挪下床,推开门,闪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天色大亮,李玄池翻身伸个懒腰,懒洋洋的睁开眼,发现对面床上没人了,赶忙连滚带爬冲到院子里,找了三圈也没找到人,不禁有些郁闷,心想“这人走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转念又一想“我可以去找师父了!”不禁又欣喜若狂。李玄池草草洗漱完毕,背上行囊给张猎户留了张纸条在桌上就要走,想了想又在纸条上压了些碎银子才匆匆出门去。 出了茅屋,李玄池举目四望,有些茫然,回山上道观?怕师父不喜。下山?又不知去哪里。玄池沉吟了片刻,埋头向山上走去,想着大不了被师父责罚一顿,打几下出出气,越想越觉得对,步伐也越发轻快。转眼到了山上,李玄池蹑手蹑脚摸进了道观,悄悄靠近正殿,平时这个时间师父会在这里打坐静思,然而并没有人,又偷偷摸到师父卧房窗下,也没有人!李玄池不再隐藏身形,冲到院中大喊:“师父!玄池回来了!”然而并无人应答。 李玄池怅然若失,心中懊悔为什么不陪在师父身边,师父若出什么事,自己岂不是追悔莫及?!心神不定的李玄池下意识走到自己卧房,抬眼发现床上有一个长布包,赶忙抱在怀中,此时一张纸随之飘落。李玄池弯腰捡起,上面是师父的笔迹:“玄池痴儿,为师知你必去而复返,何苦如此。包裹中乃是为师当年行走江湖时伴身的一柄长剑,你可略作防身之用。痴儿不可再做迟疑,速速下山游历去吧,为师无碍,不必牵挂!”念完留信,李玄池已是泪流满面。 收起信纸,背好行囊,李玄池向着师父的卧房一揖到底,然后用袖子一抹眼泪,转身下山去了。 第三章 青牛镇地处西南边陲,离西南军营不过百余里,小镇位于青川河上游,顺流可直达卫阳城,过卫阳就可直下中原腹地。故小镇虽小,不过百余户人家,可是位置却颇为重要,所以这里常年驻扎着两队游骑以备传信警戒之用。 九月十四上午,秋高气爽。小镇的青石板路竟被晒的有些温热。 路的那边走过来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看样子十八九上下,嘴边刚刚泛起青青胡茬,炯炯有神的眼中却透露着失望的神色。这人正是李玄池,他刚从衙门附近的酒馆打听消息回来。 原来五日前,也就是李玄池送玄乙下山的第二天,一队兵士上了山,悄无声息的将老道士带下了山,也没听说有过审问就直接押入了大牢。据牢头说老道士并未上刑,也没锁铐,就那么关着。当晚,两个黑衣人闯进牢房,大闹一番,几个狱卒全不是对手,半招都接不住,几个兵士倒是突然冲出来联手挡下了二人。牢头说几人武功皆深不可测,自己都看不清怎么打的,打了片刻,两个黑衣人似是不愿耽搁,纵身离去,几个兵士也未追赶,然而老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诡异的是兵士也未追究,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李玄池直挠头,左思右想没什么头绪,心里懊恼,偏一时又没什么主张。困顿了半日,自忖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只得谨遵师命,想办法出去历练一番了。 下定决心后的李玄池,整整衣衫,快步来到了往日送药的药材铺,一进门就见掌柜的趴在柜台上算账,算盘打的震天响,李玄池不好上前打扰,站在一边静候。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掌柜的算好账了,拿着账单要往后面走,抬头看见李玄池站在柜台一边,笑了:“你这小子怎么一直这么脸皮薄,来了话也不说一声”,说着走出柜台,来到李玄池面前“怎么,又采到上好的药材了?”李玄池摇摇头,掌柜的又问“那是来结账了?”李玄池又摇了摇头,说:“掌柜的,我想去卫阳城,想看你这最近几日去不去那边送药?” 掌柜的说“巧了,我这里刚装了一车药材要送去卫阳,你就一起去吧!”李玄池听了连忙道谢,掌柜的手一摆,说“不用客气,平时你没少送上等药材过来,这是该结给你的银子,拿着,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啊。”李玄池客气再三,方接过掌柜的碎银,转头跟着掌柜的去了后院。 马车不大,塞了三大包药材就没多少空地了,李玄池挤在里面,满鼻子的药材味道。掌柜的向车夫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二人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一路秋日骄阳,加上路途颠簸,马车摇来晃去的,李玄池坐的昏昏欲睡。 青牛镇距离卫阳六十余里,马车一下午刚好赶到。 离卫阳还有四五里地时,夕阳已经西坠,马夫想着晚上可以开荤喝点小酒,开心的哼起了山歌。李玄池迷迷糊糊的晃着脑袋,忽然看见两边的树丛一阵摇动,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里面真的钻出了两个人挡在了马车前。这两个人身量不高,络腮胡,一张黑脸、一张黄脸,都是满脸横肉。马夫也看到了这两个人,停住了马车,心虚的问道:“敢问二位壮士拦住马车,有何贵干?”黑脸的汉子对着他们打量了一番,大大咧咧的说到:“我们剑鱼帮帮主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帮主他老人家让我二人在此收取各位的贺礼!”马夫听的一脸呆痴,心想:这别是碰上打劫的了吧!复又小心翼翼的说到:“小人恭贺帮主千秋,只是我们与贵帮主素不相识,这......”黄脸汉子不耐烦了:“送完贺礼不就认识了嘛!我看你身无长物,算了,不为难你,马车留下,你可以走了!”马夫一听,心知要糟,赶紧下车来,想要凑过去说说好话,拼的破费些银子也要免得马车被抢。谁知还没开口,就被黑脸汉子一巴掌扇了回来。李玄池看着马夫半边脸又红又肿,血气上冲,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大喝:“你们这是抢劫,此处离卫阳不远,你们就不怕我们报官吗?!” 两个匪人听了,相视之后一阵狞笑:“嘿嘿,我们知道有一种人不会报官——那就是死人!”说完,二人一起冲了上来。旁边马夫见此,一阵哀叹,觉得今日多半命丧于此,不免坐地嚎啕大哭。李玄池见二人一左一右劈头盖脸的打来,不免慌张,心急之下全力俱出,并未留手。人影乍合剧分,只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不动了。黄脸、黑脸的二名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耷拉的手臂,一阵无语,骨折的剧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禁汗如雨下。李玄池看着二人惨状也不禁愣住了,他从未与人真正动过手,没想到一出手会变成这个样子。马夫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二匪人连滚带爬,涕泗横流的边跑边骂:“天杀的毛头小子等着,我兄弟二人会回来找你算账的!” 马夫半晌回过神来,拍着李玄池肩膀说:“玄池你行啊,深藏不露啊!”李玄池支支吾吾也不敢应,不知道二人是故意来搞笑的还是真的功夫太差。不管怎样,二人现在安然无恙,马夫拉李玄池上车,欢天喜地的赶着马车进城了。 夜色渐浓,城内药铺前,马夫与李玄池正在道别,马夫叮嘱李玄池:“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得罪了剑鱼帮的人,行事千万小心,办完事就赶紧离开卫阳吧!”李玄池心内苦笑,自己本就漫无目的,又能去哪里呢。不过他并未对马夫多说什么,几句客套之后,拱手作别。 次日,天光大亮,李玄池从一处小店走出来,他昨晚一夜辗转反侧,还是放心不下师父,于是决定从那几个兵士入手,查找师父的线索。 李玄池正走在路上,全没注意旁边有几个人在冲他窃窃私语,“就是这个毛头小子?”“没错,这长相打扮错不了!”说话的正是昨天的黑脸匪人。“老规矩,上!”一个看似头目的红脸汉子压着声音低喝了一声。 第四章 卫阳城围四十里,人口颇多,又恰逢十五集日,街上十分热闹。 李玄池走在路上感觉十分新鲜,左看右瞧,一时也就忘了烦恼师父的事了,只顾找新鲜玩意儿看,全没注意前面一男子歪歪斜斜直向他撞来。李玄池正边走边看,兴致勃勃,忽然一人斜刺里和自己撞个满怀,还没看清来人模样,那人顺势就倒在了地上动也不动了,玄池刚欲俯身查看,旁边有人喊了起来:“有歹人谋财害命啊,抓住那个小道士啊!”李玄池一脸懵懂,就见几个人向自己围了过来,连忙分辩:“我并未伤害此人啊!”其中一个身量颇高的汉子大喝:“呔,做了坏事还不承认,你看他都口鼻溢血了!”李玄池低头一看,地上男子确实口鼻有血迹,高个汉子继续说“你道袍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李玄池听言连忙伸手一掏,里面不知何时被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上面还绣着一个“王”字,心下立马有些慌张“这不是我的啊!怎么到我这里的?”“嘿嘿,不打自招了吧!弟兄们,抓歹人啊!”周围围观的人听的一阵摇头,连一个小乞丐都说:“这人真是个雏儿,今儿怕是不能善了了。” 李玄池看着一堆人围上来更加慌张,口中还在辩解“不是我,真的,我不是......”忽然瞥见里面有个人很眼熟,胳膊还包扎吊在胸前,分明就是昨天打劫自己的匪人之一,心下忽然明白了,原来是匪人寻仇来了,也不再迟疑,扭头撞开两人,拔腿就跑。围观的人一阵惊叹,高个汉子大喝“追啊,莫让贼人跑了!”喊完,几人开始追赶李玄池。旁边的小乞丐看了,摇摇头“现在一跑更说不清了,太稚嫩了!”说完扭头消失在人群里。 李玄池在街上一路狂奔,可惜地形不熟,跑来跑去也没甩脱那些人,心下懊恼,刚出门就碰上这种糟心事,这可如何是好?忽然旁边黑影一闪,自己被拽到了一条小胡同,定睛一看是个小乞丐,小乞丐示意他噤声,手指向上一指,低声说“走高处!”李玄池茅塞顿开,拉着小乞丐身形一振,二人就来到了胡同内的屋顶之上,小乞丐对他侧目而视“咦,看走眼了,高手啊,早知你有这身手我们二人该一起会会那堆垃圾的。”嘴上说着脚下可没停,带着李玄池在屋顶墙上东绕西转,好一会才跃下房顶。李玄池落地一看眼前是一座破庙,里面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乞丐,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小乞丐一拱手“多谢小兄弟搭救!”。 这小乞丐看着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一捧乱发,脸上黑黑油油的,身形瘦小,眼睛倒是很大,薄薄的嘴唇,似乎有点发育不良,一说话声音还尖尖的似乎没变过声来“这位兄台不必客气,你我虽素不相识,可为难你的那几个人算是我们的老仇家了。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李玄池答道“不敢,小可李玄池,小兄弟尊姓大名?他们又是何人?”小乞丐笑笑“李兄客气,叫我章鱼阿七就好,他们是剑鱼帮的人,都是些不走正路、欺软怕硬的主儿,和我们七星盟时有冲突,兄台又是如何招惹上他们的?”李玄池叹了口气,把昨天至今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章鱼阿七。阿七听了不禁莞尔,“兄台磊落,不善于应对宵小之辈啊!”二人席地而坐,章鱼阿七开始给李玄池介绍起两帮的恩怨。 所谓七星盟,始于六年前,是沿着青川河由江河上讨生活的江湖人组成的联盟,传闻盟主是七位结拜兄弟,七人就各自镇守沿江的七个重要堂口,平时靠快舟联络,每三个月聚会一次。七位盟主武功高强,又颇重信重义,短短几年就成了青川河上最大的势力。这剑鱼帮是两年前出现在卫阳的,势力颇大,其首领素不露面,手下则横行无忌,与七星盟卫阳城的分舵不免时有冲突,七星盟与其协商无果,只得以直报怨。 闲聊半晌,已是午后,章鱼阿七又问李玄池:“看李兄身手不凡,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李玄池回到“家师自号松溪真人,我自幼跟随师父,诗书武功均是师父亲授。”章鱼阿七并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心想也许是个隐世高人,也不便深究,便随口恭维两句,随后便邀玄池一起吃些水酒。玄池本欲拒绝,又怕出去被剑鱼帮追着不放,就应了下来。二人一离开,旁边的一个乞丐也低着头离开了。 二人出了破庙又进胡同,东拐西拐,走不两步,玄池就觉得眼前豁然开阔,原来二人绕到了码头附近。章鱼阿七带着他钻到了一间不大的酒肆,要了点小菜下酒,二人对酌起来。李玄池被追一路,一直不曾进食,不免有些狼吞虎咽。 正吃着,外面突然有人喊:“李玄池兄弟、阿七兄弟,快请出来,老哥我特来拜会!”李玄池听了一惊,差点噎到。章鱼阿七也是面色一变“何人竟知我们在此?”。两人放下杯筷,冲出酒肆,环顾四周,心里一沉,原来周围围了得有二十多个人,领头的红脸汉子一身红边黑底劲装,衣服上绣着团团暗红火焰。章鱼阿七看到此人一惊“火卷云卞维亮?”。红脸汉子看着二人,拱手一笑“正是在下,卞某不才,痴长几岁,两位贤弟赏个面子移驾敝帮小坐如何?” 章鱼阿七听了冷笑“哪阵风把你这个烧火的吹出来了?带了这么多人手岂是请客之礼?怕是没安好心吧!”边说边背着手向身后的李玄池打手势,意思是让他抽冷子快跑。这火卷云是剑鱼帮副帮主,手上功夫十分扎实,本是江上一个独行大盗,不知怎么跑来剑鱼帮做副帮主,平时也不甚露面,偏偏今天跑来捉李玄池。章鱼阿七打着手势偷瞄一眼李玄池,发现李玄池完全没反应,不免心里一叹“怎么什么都不懂啊,今天怕是难以善了了,罢了,拼过一场再说!” 第五章 李玄池打量着卞维亮,见他身形魁梧,方脸浓眉,似乎颇具正气的一个人,正想试试看能不能和解,卞维亮倒先说话了“听闻手下说李兄弟身手不凡,弊帮帮主和我素来爱才,想请李兄弟与我等共谋大事!” 阿七听了不怒反笑“一帮乌合之众,还要共谋大事?难不成是图谋天下的大事?不知天高地厚!” 卞维亮平素心胸狭窄,不大读书偏爱拽文,随口用个文词反被讥笑,脸上颇有点挂不住,变色道:“你这杂鱼,不识抬举,平日你们盟主护着你,我们长辈不与你计较,今日你若就此离开,我尚可放你一马,不然给你做成烤鱼,看你还怎么蹦跶!” “闭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岂会弃朋友于险地而不顾!况且你们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我岂能相容?”一番话说得正气凌然! 岂料卞维亮不再理会他,而是紧紧盯着李玄池,“小兄弟,刚才我的提议意下如何啊?”李玄池一脸惊慌“啊,那个,我初入江湖,那个,就,算了吧?” 卞维亮听了,咧嘴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笑容还没收敛,就已经欺身而上,如一片乌云一样向着李玄池劈面罩去。 章鱼阿七一惊,纵身上前接住,生怕李玄池遭其暗算。 卞维亮见状哈哈一笑,信手出招,显得极为潇洒。几招下来,二人竟打了个平手,卞维亮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没想到你身手还算不俗,难怪他们那么看重你!”说完,手上立马变招。 “火云三变?!”章鱼阿七一声惊叫,只见卞维亮身似乌云,势如挟风带雨,阴冷非常,偏偏双掌之间热气逼人。章鱼阿七身似游鱼,只敢闪避不敢硬接,只是阿七年轻功力尚浅,躲了几招就有些体力不支,身形放缓,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被卞维亮掌风扫中肩头。阿七闷哼一声,只觉得肩头火辣辣的疼,胳膊已是抬不起来了。卞维亮眼中杀意一闪,一掌兜头劈下! 那边李玄池早看的目瞪口呆,眼见卞维亮要对章鱼阿七下杀手,恍然回神,身形一闪,滑到二人中间,硬接了卞维亮这一掌。双方一接招,火卷云“嗯?”了一声,只觉得这小道士臂如精钢,内力绵长,分明是内外兼修的好手!手下不停又是连攻数掌,均被李玄池一一接下。几掌下来,卞维亮先惊后恨,自己苦练二十余年的内功竟不能伤到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伙,假以时日他必然前途无量,跟自己怕是云泥之别,不免嫉恨欲狂,之前口口声声爱才的说法早就烟消云散,杀意从心起,手上不停,袖底却是乌光一闪,两枚小巧的乌云锥无声息的直向李玄池胸腹要害飞去! 李玄池正凝神应对卞维亮双掌,并未注意到这两道暗器,眼看暗器及体,不知何处飞来两道白光,两声脆响将乌云锥磕飞。李玄池听到声音,虚晃一招连退三步,避开卞维亮,细细一看,地上两枚乌云锥尖刃已被撞弯,不远处两片白瓷片还在滴溜溜打转。 正拖着伤肩和其他人对峙的章鱼阿七也看清了地上的东西,不免破口大骂:“卑鄙的东西,竟欲暗箭伤人,真是厚颜无耻,江湖败类!” 卞维亮被这一串变故搞得恼羞成怒,“千刀杀的,何人在此多管闲事!”回头对周围的手下大吼“都给我上,全部灭口沉江!” “慢来慢来!”不知何时酒肆屋顶盘腿坐着一个老乞丐,“老朽的徒儿可不好叫你杀了的唉。”章鱼阿七闻言望去,不禁喜出望外“师父!” 李玄池听到阿七这么一叫,心神略略一松,再打量老乞丐,只见他满头白发,酒糟鼻,一身百衲衣却干干净净,醉眼惺忪,长眉低垂,似乎刚睡醒不久,腰中别着个酒葫芦,手里还拿着半个白瓷碗。看来刚才是他掰碎碗片砸飞了乌云锥。 卞维亮看到这个人表情就像见了鬼:“九指醉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卫阳了?章鱼阿七是你徒弟!?怎么未曾听说过?” 老乞丐并未回答,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你这朵烂乌云飘到哪里去了,原来躲到这里苟且偷生,看来没少在这儿祸害苍生啊,老朽今天就阳光普照散了你这朵小云彩好了。”说着把碎碗一扔,纵身跃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卞维亮见状,话茬也不搭,扭头就跑,几个纵身之间已没有了影踪,留下一帮小喽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老乞丐一愣,没想到对方跑的这么义无反顾,复又扫了扫四周:“都不走是要老朽请客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都得留下点礼物,比如手啊脚啊什么的才行。”小喽啰们一听,不敢耽搁,瞬间就做鸟兽散了。 片刻之间,刚刚还打做一片的酒肆前,就只剩三个人了,李玄池刚欲上前问候,忽然见章鱼阿七身体晃了两下,就要栽倒在地上。原来阿七见危机已解,心神一松,忽然觉得被扫伤的地方一股热流直冲头顶,一阵眩晕就失去了知觉。李玄池刚冲到阿七身前,老乞丐已经扶住了阿七,伸手一搭阿七脉门,“阿七中了火云三变?”李玄池点点头。老乞丐语气不再嬉笑,“快随我来!”说完,揽起阿七,身形一晃如鸿鹄般向前掠去。李玄池不敢怠慢提气纵身慌忙跟上。 两人马不停蹄,来到城里一座酒馆后面,老乞丐带着阿七翻身钻窗上了二楼,李玄池紧紧跟上,蹑手蹑脚的来到一间客房里,老乞丐把阿七放到床上,伸手从身上的药囊里摸出一粒药丸给阿七服下。做完这一切,老乞丐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李玄池,李玄池赶忙一拱手“九指醉丐前辈,小可李玄池有礼了!”“好好好,”老乞丐连应三声,又意味深长的一笑,“不错不错,来,坐!” 二人坐在桌边,李玄池一直惦记阿七的伤势,问道:“阿七他不要紧吧?”“嗯,他中了火云三变的掌力。所谓火云三变,第一变:火蒸水而为云,相为阳火,第二变:云降雨而火隐,相为阴水,第三变:云生雷而火起,相为阴火。这种内力看似阴阳相济,其实阴毒非常,靠火毒伤人,中掌者火毒入体,内力修为不够的甚至有性命之忧。”李玄池闻言,不禁啊了一声“那阿七兄弟他?” “不打紧,本来他仅被掌风扫中,只是他又运功对敌加快毒侵筋脉,加上内力不济,才会这样,这伤最怕耽搁久了于筋脉有损。我给他服了药,待药力行开我再用内力帮他调息,明天就没事了。倒是你,火云三变伤不得你,说明你内力颇为精湛,刚才随我一路狂奔并未落下,看来你内力绵长且轻功也很了得,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必有高人相授。不知令师尊是何人呐?” 李玄池难得被人夸奖,不觉羞赧一笑“前辈过奖了,家师道号松溪真人。小可的拳脚功夫全是他老人家所授!”九指醉丐略一思索,并未听过这个名号,心想既做出家人名号也许是厌恶世俗的隐士高人,就不再多问,顺手从桌上拿来两个酒盅,酒葫芦拍开,拉着李玄池边喝边聊上了。 李玄池自幼难得喝酒,又没有下酒菜压酒,几杯下来已经云里雾里,晃了几晃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老乞丐自己又自斟自酌了几杯,方才扶起阿七,掌心抵背,为他运气调息。收拾好一切之后,醉丐复又背起李玄池找店家开了一间客房,二人进房安歇。 第六章 夜色深沉,月光朦胧。 客房内正睡的香甜的九指醉丐忽然翻了个身,双眼微迷,轻轻坐起,蹑手蹑脚蹭到门边,侧耳静听了片刻,然后转身来到窗边,双手轻巧推开窗户,如猫一般悄无生息的跃出屋子,矮身来到酒馆的大堂,忽觉身后劲风及体,不及思索回身就是全力一掌,双方掌力激荡之下,九指醉丐连退数步,稳住身形大喝道:“何方贼子,夤夜偷袭!” “老乞丐,还是这么警觉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嘲讽,大堂里亮起了数支火把,九指醉丐看清了来人,心里一紧。 这里一阵喧闹,李玄池也惊醒了过来,睁眼发现九指醉丐不见了,慌忙推门冲了出来,只见大堂被火把照的宛若白昼,自己和阿七的门口已经围了数个人,而九指醉丐老前辈正和一个老者在大堂当中对峙,旁边还站着白天的火卷云卞维亮。李玄池心下恍然,以为这是卞维亮他们寻仇找场子来了。 大堂中,九指醉丐冲着和自己对峙的老者缓缓说道:“原来是你这条老泥鳅啊,怎么钻来钻去钻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来了?我说怎么久没听到你祸害苍生的消息,原来躲到这里来了?还扯着这片破云彩遮遮掩掩的,不像话啊。怎么,今天舍得冒出来让我捉来下酒了啊?” 卞维亮听自己被称为破云彩,心中恼怒,却不敢发作,因为他知道这里没自己说话的份。而被称为老泥鳅的老者,个头不高,颇显精壮,一部花白胡子,浓眉斜飞,脸上皱纹不多,一身黑色劲装,衣服上面还有暗金色鱼鳞样的暗纹。他听完醉丐的话哈哈一笑:“你这老乞丐还是如此嘴碎,今天某不与你废话,既然尔等知道我等的行迹,就准备丧命于此吧,能让你们酒中三友只剩两友,也算略出一出当年的恶气!。”说罢,手一挥,周围的人纷纷亮出兵刃,向李玄池冲来,李玄池慌忙迎敌。 那边老者对卞维亮一努嘴“为保万无一失,你去一起收拾那小子!”卞维亮点头领命,纵身跃向李玄池。九指醉丐心内着急也只能干看着,对面这老者容不得自己分神。再看那老者负手而立,一派宗师气度,“虽长夜漫漫,可惜所对的并非知己好友,我们也不必啰嗦,动手吧!”说完,双掌一摆,如怪鸟般扑向醉丐。醉丐咧嘴一笑“嘿嘿,啰嗦!”说罢也迎向老者。 这边两个老者打的劲气四逸,声势颇为惊人,那边一堆人围殴李玄池,卞维亮也亮出自己的兵刃-一柄火红色宝刀,打得李玄池左支右绌,衣服也被划破几处,而李玄池苦于对方人多势众、兵刃锋利,难以还手。正难受时,隔壁屋章鱼阿七也已经惊醒,开门见状随手扯了一条板凳就冲出来救急,一阵疾舞之下打的卞维亮众人招式一滞,李玄池趁机脱身,返身就跑进了客房里。卞维亮一见,哈哈大笑“也是贪生怕死之辈!”手下却并不停。阿七见了也是一愣,就这迟疑间手中板凳已被卞维亮削成几段。 阿七正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李玄池又从客房里冲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柄剑。原来,李玄池跑回客房去拿自己包裹里的宝剑去了。卞维亮看了不以为然,心想自己这是柄百炼宝刀,你拿了兵刃也没什么用。 那边李玄池面色凝重,拿着恩师心爱的宝剑,缓缓将宝剑抽出了剑鞘,一声轻响如龙低吟,本来灯火通明的大堂竟如一道明亮的流星划过,晃的众人眼前一花。 那边两个老者本来打的难解难分,被剑光一晃,两人不约而同的收手望向这边。 李玄池持剑在手,神情凝重,起手直刺卞维亮。卞维亮也亮刀迎敌。李玄池用的是一套两仪剑法,这几乎是道家必修剑法,并不少见,然而卞维亮的感觉却差极了。两仪剑法卞维亮也应对过不少次,从没这样狼狈过,他觉得李玄池的剑似乎带有魔力,在周围部下了一层结界一样,逼得卞维亮不得不跟着他的剑势走,而且似乎还有一股极大的粘力使得卞维亮挥动兵刃十分吃力。卞维亮被李玄池的剑势带的有点踉踉跄跄,不禁大为光火,不管三七二十一,拼起蛮力一挥,意欲靠宝刀的锋利斩断对方的剑身,李玄池见状不闪不避,剑身上撩直接迎上了对方的宝刀。只听当啷一声,断的竟然是卞维亮的刀,李玄池剑势不停,手腕一抖又是寒光一闪,剑已刺入了卞维亮的肩头。 卞维亮脸色死灰,心中大为不甘,可又无可奈何,他明白对方本可直刺自己咽喉,手下留情才点向了肩头,只是这样的结果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边九指醉丐看的若有所思,黑衣老者却回过神来了,双掌疾风般劈向醉丐,劈到一半了才喊“乞丐接招!” 醉丐回过神来仓促间接了这两掌,身体一阵晃动,嘴角似乎溢出了血迹。醉丐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咧嘴一笑:“终归喊了一声,黑道巨擎到底比卑鄙小人多要些脸面!” 那个老者阴阴一笑:“牙尖嘴利,徒逞口舌之能,今天老夫就埋葬了你们!”言罢,再度合身扑上。九指醉丐只得无奈接招。 那边卞维亮羞恨欲狂,断刀随手一扔,暗器乌云锥开路,纵身而上准备和李玄池搏命。李玄池没想到自己手下留情反而起了反效果,挥剑磕飞乌云锥后,长剑连点,逼开卞维亮。那边阿七用断板凳砸飞了几人,看了下场中形势,凑过来冲李玄池喊道:“李兄休要恋战,这些贼人欲痛下杀手,我们想办法脱身为上!” 李玄池听了,不再迟疑,长剑直刺对手中宫,卞维亮堪堪侧身闪开,李玄池手腕一翻,一道寒光闪过,卞维亮左臂、右腿各被刺了一个血洞,瘫坐在地。李玄池倒跃而出,拉起阿七:“快走!”二人直奔大堂这边。 大堂这边,黑衣老者正压着九指醉丐狂攻,全是拼耗内力的打法,老乞丐嘴角血迹越来越多,似乎支持不了许久了。李玄池见状,把剑反手入鞘收好,大喝一声“接招!”然后双掌全力攻向黑衣老者。阿七见了不禁以手抚额“这个时候还讲江湖规矩,用剑抢攻好脱身啊!” 黑衣老者见李玄池攻来,大笑一声“好胆量!好气魄!”说完单手迎上,只听“嘭”的一声,李玄池倒飞而回,黑衣老者也倒退一步,不想李玄池顺势借力倒飞,一手拉起九指醉丐一手拉起阿七,如旋风般破窗冲出酒馆,足尖一点地,拉着二人飞奔而去! 黑衣老者本欲追出去,一提内力发现竟有些阻滞,又怕贸然追上有暗器等着自己,只得作罢。无奈之下,老者指挥手下收拾残局,顺便把酒馆的其他人解穴放开,又威胁了酒馆众人一番后,悄悄离去,暗自追索三人不提。 李玄池破窗而出后,拉着两人一路狂奔,跑了有盏茶功夫,停在了一条小胡同里,章鱼阿七刚欲开口夸李玄池机智,就见李玄池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仰面便倒,不禁大惊失色。九指醉丐赶忙伸手号了下李玄池的脉搏,细细探查片刻后轻声说“无妨”,然后把李玄池交给阿七照顾,自己转身出了胡同。片刻,几个乞丐抬着两顶轿子停在了胡同口,阿七扶着李玄池上了轿子,一行人匆匆消失在胡同口。 黑衣老者那边不久就得到了九指醉丐三人已经出了码头顺流而下的消息,不禁大为光火,大骂手下办事不力,又匆忙派了不少水上好手上路阻截。 第七章 广澜城内,有一座高门深院的府第,平时这座府上只见管家下人出门采买,很少见主人出门。这家的管家下人看上去都精明强干,偏对外人又都礼让亲切,着实让外人捉摸不透。此刻,李玄池正躺在府里的一张床上。黑衣老者那一掌让他肺经有些损伤,一路奔波之后到这里连睡一天两夜,在九指醉丐的伤药和内力调息下终于恢复意识了。 清醒不久的李玄池一脸愁容的看着床边的九指醉丐,九指醉丐则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兄弟,这等好事你发愁个什么劲儿啊,等下见到章老爷子,可要恭敬有礼哦!”李玄池听的一头包,暗暗挠头。 那日,三人坐轿来到码头,上船急行,走了不过十余里,马上靠岸换了陆路,放船夫空船继续水路带着尾巴遛弯儿。三人则马不停蹄赶到了广澜,住进了这座府第。 九指醉丐告诉李玄池,这座府第的主人名叫章庆云,如今年届八十高龄了脾气仍十分火爆,而他年轻时一根“雷火囚龙棍”更是会尽天下英雄。这根雷火囚龙棍据说由天上陨星异铁打造,注入内力时能激起雷电之力,使对手如受雷击火灼,十分厉害。二十年前,章庆云章老爷子曾带着四个儿子为宁皇李慕阳上过战场立下战功,李慕阳登基后曾册封其为百户侯,章老爷子却坚辞不受,偷偷摸摸搬到广澜城隐居了起来。章老爷子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而四个儿子又给他连生六个孙子,想要孙女的章老爷子天天跟儿孙们大眼瞪小眼,想必小辈们没少吃苦。天见可怜,终于三儿媳生了一个女儿,老爷子喜欢的不得了,从小就宠爱非常,偏偏后面生的又都是男孩,这个七孙女说不得就是老爷子掌上明珠了。偏偏这颗明珠觉得老爷子的爱太过沉重,避之不及,老想着出去经历下风雨,见识下江湖,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成功让常来蹭酒喝的九指醉丐带自己溜出去了,还自称“章鱼阿七”,对外宣称是醉丐的徒弟。那日阿七听闻慬王遇刺过去凑热闹的路上碰到了李玄池,后面这一串危难下来,竟对李玄池产生了些好感。九指醉丐这次碰见了大对头,情势凶险,为策万全,带着阿七和李玄池回到了章家。章老爷子听说阿七对小伙子有些好感,眉毛一挑,双目一瞪,当然要见一见这个敢颔下探珠之人。 李玄池听完醉丐的描述,有些头大:自己初入江湖,本意是寻找师父的下落,碰上这些江湖事本就已经有些不胜其烦,偏偏这边还有个女扮男装、暗生情愫的知己好友,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不管怎样,住在人家府上,拜会主人是分内之事,没奈何,李玄池起身穿戴整齐,硬着头皮跟醉丐去见章老爷子。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章府的会客厅,只见正中坐着一位白发老人,皓首如雪却又红光满面,一眼看去脸上皱纹都很少见。这位老人正聚精会神的听对面一位背影曼妙的少女轻声细语,不知听到了什么,忽然怒目圆睁大呼:“何方贼子如此可恶!让爷爷我拿咱家的雷火囚龙棍把他砸为齑粉!” “章老爷子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九指醉丐哈哈笑着向白发老人打着招呼,李玄池缓步跟着,向老爷子一稽首,“小可李玄池多谢章老收留之恩!”言罢抬头,刚好那少女也转身回看。李玄池只见那少女乌黑柔顺的头发挽了个丫鬟髻,小圆脸还带着点婴儿肥,弯弯柳眉下面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盯着自己,俏皮可爱的翘鼻子下面一张小嘴正抿着偷偷憋笑。李玄池看的一愣,少女却先说话了:“李兄身体可休养妥当了?”李玄池一听声音,分明是小乞丐章鱼阿七的声音,懵懵然的回到:“劳阿七兄弟惦念,已无大碍了。”少女听完噗嗤就笑了,笑得眼睛如月牙一般。 那边章老爷子细细打量了李玄池一番,本来还怒气冲冲的面容也缓和了下来,和蔼的说到:“小友不必客气,倒是这两日辛苦了老乞丐,酒都不喝了照顾你,甚是上心啊!”九指醉丐笑着挥挥手“此次全靠李贤弟机智脱困,对比救命之恩我这点小事算不得辛苦。”李玄池闻言赶忙摆手,连称不敢当。章老爷子面容一整,转向九指醉丐问道:“小小卫阳城,何人竟能让你深陷险境?”九指醉丐也严肃起来“翻江鳌龙——施宇!”章老爷子闻言不禁拿手捻起了胡须“四海神龙之一的翻江鳌龙?他去那里做什么?按你的说法他似乎是在密谋着什么?当年你们酒中三友在碧波潭靠三才阵让四条泥鳅吃了个大暗亏,难怪他不顾隐藏行迹也来找你。只是他这样遮遮掩掩,怕是图谋甚大啊!”九指醉丐点点头“是啊,过两日我悄悄潜回卫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二人说完,又看向了李玄池,章老爷子面容颇为严肃的对李玄池说:“听老乞丐说小友有一把宝剑,可否借来一观?”李玄池闻言,慌忙一揖“老前辈不必客气,直呼小可姓名即可。”说完,把腰间宝剑解下双手奉上。章老爷子也不客气,接过宝剑没有任何迟疑,一声龙啸般的低吟响过,剑已出鞘,瞬间一片星芒闪过,晃的屋内一暗! “剑出天地动,光华落寒星!” 章老爷子收剑归鞘,“不愧是名剑寒星,风采一如当年!”李玄池听了连忙问道:“章老前辈认得这把剑?此剑名叫寒星?那剑的主人呢?”章老爷子不说话了,九指醉丐开口了“恐怕你师父松溪真人即是那位奇人啊!那是二十余年前,我刚三十来岁,彼时天下动荡,江湖中也是风云变幻,奇人辈出,其中名头最响的有两位:金刀平四海,神剑镇中州!这二人惊才绝艳,一柄断牙刀一柄寒星剑,威震江湖!你手中的这柄剑,正是寒星剑!这把剑的来历从来无人知晓,只知无论夜色多么深沉,此剑出鞘必然泛起寒光,如同流星闪耀,故名寒星!” 李玄池从章老爷子手里接回宝剑,仔细打量着宝剑,剑长二尺七寸,剑身偏窄,锋刃上偶有寒光闪动,剑柄吞口处的剑身上隐隐刻着字,细看仿佛是篆书“寒星”二字。平日从没见过师父这把剑,想来师父他老人家一直暗暗珍藏。 九指醉丐目光望向远处,似乎梦回当年,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继续说:“这一刀一剑中的剑,也因为这柄剑而被人称为摘星圣手,而他本名沈陌。” 李玄池听了,口中喃喃念着沈陌这个名字,自幼与师父相处,他从未提及自己的家世姓名,如今从别人口中得知,很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章老爷子接口道,“摘星手沈陌,不仅手摘寒星,更有摘星之雄志,此人功夫精深,而且胸有丘壑,欲在乱世中匡扶明主。后来沈陌遇到了李慕阳......”章老爷子感慨,“时也命也!二人志同道合,掀起了此后的滔天巨浪!而沈陌转入幕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他的身影。我曾在军中与他见过数面,彼时刚满四十的他已头发花白,想来劳心劳力,损耗心神!后来李慕阳登基,却再也没有他的音讯了,大家猜议颇多,没想到出家当道士去了。不知他近况如何?” 李玄池听完,愕然许久,直到九指醉丐捅了捅他,他才回过神:“我六岁时被家师收养,之前的记忆已十分模糊,后来随师父到牛角山一住就是十余年,直到前段时间慬王遇刺,师父被卷入其中,他让我入江湖历练,自己也离开牛角山不知去向了。”李玄池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刺客的事,可能本能的怕说出来牵扯太多。 屋里的人听了唏嘘一番,章老爷子问李玄池:“玄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玄池脸带茫然:“我本来想找寻师父下落,我们虽名为师徒,感情实为父子。如今江湖之大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章老爷子一听,满面微笑的说:“这样的话,玄池不如先在敝府安住,我这孙女与你意气颇为相投,我遣人帮你打探,你在此处安心修养,如何?”说完看向自己的孙女,本来落落大方的阿七脸却渐渐红了。李玄池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开口却是推辞:“承蒙章前辈好意,只是小可挂念家师心切,怕是住不下去,还是上路打探师父消息安心些。” 话说完,章老爷子脸上明显有些不悦,似乎暴脾气有些发作,九指醉丐见状赶忙打圆场:“玄池啊,寻人也不能急在这一刻啊,况且章老爷子人脉宽广,有他帮忙,打听起来也快些。”李玄池闻言,低着头摇了摇头。阿七见状,贝齿轻咬,也有些不悦了。李玄池抬头说到:“小子木讷,不能领会诸位好意,只是心中实在挂念师父,不敢或忘。” 九指醉丐接口道:“你师父既然叫你下山游历,多半自有安排,你必然难以找见。这样吧,我准备回卫阳去看看那条老泥鳅到底搞什么花样,只怕他们高手不少,你可愿随我去助我一臂之力啊?之后回来章府再另作打算可好?” 李玄池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那边阿七见了,起身说到:“既然说好了,那我们就移步餐厅为二位接风吧!”说完走到李玄池身边,轻轻说道:“李兄记住了,小妹真名叫做章琦韵。” 章府接风宴十分丰盛,特别是酒水,乃是章家自酿,用的是西原高粱和广澜深山的泉水酿造而成,甘甜凌冽,难怪九指醉丐常来这里蹭酒喝。 李玄池和章琦韵作为两个小辈,十分自觉的多喝了几杯,可惜酒量实在不济,菜都没吃两口就双双趴在桌子上了。 第二天李玄池醒来的时候已是近中午了。那边九指醉丐觉得事不宜迟,也怕卫阳那边翻江鳌龙再次龟缩起来不好打探,两人匆匆收拾好行囊,午饭也没吃,告别章府上路了。 第八章 九月底的天气已有些微冷。九指醉丐与李玄池二人乔装打扮一番,偷摸回到了卫阳。九指醉丐这一路上没少传授李玄池江湖经验,比如如何防止有尾巴跟踪,不同场合骤然遇敌该如何处置,碰上或明或暗的各种陷阱该如何应对,听的李玄池叹为观止,暗自记下,心想以后找师父的路上可得多多防范。 回到卫阳的二人,准备先去七星盟的分舵打听下最近的情况,两人扮作脚夫的模样,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前,宅院大门紧闭,似乎没人的样子。九指醉丐在大门上轻轻扣了七下,等了半晌仍没有人回应,心内暗道不妙,向李玄池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自己则暗暗震断门闩,轻轻挤开一条缝滑了进去。 李玄池在外面也不知如何是好,正等的心焦,忽听里面几声巨响,跟着又是一阵叫骂声,还没来得及往里面冲,就见大门轰隆一声洞开,里面冲出了一队皂衣皂靴的人,细看之下竟然是一队捕快,领头之人手拿一张海捕公文,打量了李玄池几眼,喝到:“李玄池,你有命案官司要打,快快束手就擒!” 李玄池听的一愣,拱手问到:“差人大哥,不知在下所犯何事?”捕头回到:“你涉嫌于九月十五当街抢夺王大钱袋并将其杀害,其家人已将你告上官府,人证物证具有,你若懂事,就赶快随我一同到官府对质,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李玄池听的心头一凉,自己当时毫无江湖经验,本以为跑了就一了百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顾江湖规矩与官府合谋做了这样一个局,手段也是有够下作了。 李玄池正沉思对策的时候,那边捕快可没闲着,一队人悄悄向他包围了上来,手则暗暗摸向背后的兵刃。李玄池反应过来的时候,捕快们距他已经不足十步了,见他回过神来,都纷纷冲了过来,李玄池见状,连忙后撤数步,也不再思索,翻身就跑。捕头一见,大喝一声:“追!全力缉拿杀人凶犯李玄池!” 这边刚跑不久,院中几声大喝,九指醉丐越墙而出,看形状颇为狼狈,他扫视四周没看到李玄池,暗叹一声,纵身远飏而去。后面卞维亮如同一朵乌云般飘上墙头,望着九指醉丐逃走的方向,啐了一口到:“这霹雳雷火阵都没弄死这个老酒鬼,真是见鬼!”骂完也不敢追,只得飘身下墙,回去向翻江鳌报告去了。 且说李玄池再次在卫阳城中狂奔,身后一队捕快竟有一两个跟得上他,而其他的则相互呼号,抄近路在各个路口堵他。好在这些捕快身手一般,李玄池放翻了几个,可仍甩不脱其他的,正闷头乱窜时,路边一个乞丐打扮的人竟然合身扑向他,李玄池情急之下双足一顿,本欲闪过,没想多对方身手也十分敏捷,竟然抓到他的双手,拉着他扑进旁边一家药店,药店地面砖石一翻,二人就消失在地下了。后面捕快们跟着冲进了药店,并没有看到二人消失的一幕,把药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得悻悻而回。 再说李玄池被人扑倒,只觉得地面一翻,眼前一暗,身体止不住的下坠,他双臂一翻,振开拉自己的人,身体一扭,头上脚下,双膝一曲,已经安稳落地了。李玄池定睛观看,四周漆黑,忽然旁边燃起一道火光,正是刚才那个乞丐打扮的人点亮的千里火。李玄池借着摇晃的火光打量着对方,只见对方身量颇高,椭圆脸型,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鼻子大而多肉,嘴唇偏厚,一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敢问可是李玄池李兄弟?” 李玄池打量一下四周,似乎是在一个地道里,对面这人手中除了拿着的千里火外再无他物,心下稍安,拱手回礼:“不敢,正是小可,不知阁下是?”对面的人哈哈一笑:“在下七星盟第二星金钱龟陆无崎!”李玄池有些惊讶:“原来是陆盟主,幸会幸会!” 陆无崎笑嘻嘻的说到:“李兄弟这是从广澜城那边来吧?看来九指醉丐汪前辈应该都告诉你了。”李玄池仍是一脸懵懂,陆无崎眯眼一笑“章姑娘的事...?”李玄池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尴尬,陆无崎看到也不再深问,而是说到:“我们七星盟与汪老前辈关系匪浅,你大可信得过我们,外面捕快满城搜人,你且随我来吧!” 李玄池见此人十分真诚,又别无他法,只得跟着陆无崎一路在地下穿行。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座小茅屋里,陆无崎请李玄池坐下后,向李玄池说起了现在的状况:几月前章琦韵跟九指醉丐汪剑湖跑出广澜城后就到了七星盟的堂口,章琦韵听汪前辈说七星盟如何行侠仗义,就非要加入,众人无奈随口应允了下来。后来七星盟打听到秘闻说慬王遇刺,章七小姐坐不住,不听劝阻偷偷摸摸赶往慬王府,路上遇到了李玄池和剑鱼帮的事。那日李玄池和章七小姐与剑鱼帮发生冲突后,就有帮众送信给了七星盟的各盟主,二盟主陆无崎人在丹庆并无他事,为防意外,就单人轻舟急急赶了过来,没想到赶到时听闻他们三人已经走了,而且对头那边似乎来头不小,他当即决定留在这里静观其变,没想到去堂口时发现堂口居然被人无声无息的给端了,而且似乎还有六扇门的人掺和在里面,他便没贸然露面,私下打听到原来是与汪剑湖同行的小道士李玄池被人告成杀人凶犯,七星盟的堂口被说成私藏要犯,李玄池和汪剑湖来这里联络又刚好被埋伏的六扇门和剑鱼帮的人撞见,这下成了铁证如山,难以翻身了。 李玄池听的直挠头,事情似乎真的十分麻烦了,他只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陆无崎说了一遍,陆无崎也听得头大:对面居然是四海神龙之一的翻江鳌龙,只有自己怕是搞不定了,说不得要把兄弟几个都请来了。 二人交换完情报,陆无崎对李玄池说:“李兄弟,目前六扇门是盯上你了,你最好离开此地隐忍一段时间,待我们兄弟想办法为你销案后再露面。汪前辈这次中了埋伏估计受创不轻,恐怕暂时也帮不上你。今晚我安排你上船,直下中原,如何?”李玄池听了,深感陆无崎的赤诚,抱拳谢到:“陆兄,小可感激不尽,只是我与章府还有个约会,要先回章府一趟,请陆兄帮忙安排一二。”陆无崎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第九章 当夜,月色朦胧,陆无崎带着李玄池出了茅屋,李玄池发现他们此时居然离码头很近。二人头戴斗笠,低头急行了大概一刻的功夫就到了码头,二人刚偷偷松口气,忽见前面人影一闪,两个人站在他们身前,其中一人喊道:“在下卫阳捕头金翅鹰邱洪,对面的是什么人?取下斗笠,亮明身份!” 陆无崎听了,缓缓摘下斗笠,满脸堆笑“哎呀呀,我当是谁,原来是邱捕头啊,是我啊,陆老二,咱哥们可有日子没见了!” 邱洪听完,正思索哪个陆老二,没注意陆无崎已经趁机快步接近,双掌一翻直袭肋下。陆无崎正暗喜得手的时候,邱洪旁边的人动了,单手一横拦下了陆无崎的双掌,另一只手同样直袭陆无崎肋下,陆无崎连忙倒退两步,细一打量此人,倒吸一口凉气:“天罡剑龙剑云?!” 对面应到:“不错正是在下!”陆无崎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为何在此?”龙剑云回到:“在下与邱洪邱兄乃是故交,今访友到此,碰巧邱兄公事在身,在下不能因私废公,便随邱兄一同前来巡逻。阁下既然认识在下,还请赏个薄面报上名号?!” 陆无崎无奈一拱手:“在下七星盟金钱龟陆无崎,有幸见过龙大侠一面,久仰久仰!”龙剑云抱拳道:“原来是七星盟的陆大侠,那位是?”李玄池见状,无奈回到:“小可李玄池。” 邱洪听完勃然变色,反手仓郎一声拔出了朴刀,“龙贤弟,此人即是那个要抓捕的杀人嫌犯!今晚码头巡夜就为此人!” 龙剑云“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望向陆无崎“听闻七星盟素来行侠仗义,陆兄为何与此凶恶之徒搅在一起?” 陆无崎回到:“李兄弟的事其中颇多误会,只是遭人设计一时难以说清,只得准备暂避一二,还望龙大侠高抬贵手,日后查明真相必定登门详解!” 龙剑云反问道:“陆兄这是怕官府不能秉公而断了?那龙某斗胆做个担保如何?”陆无崎闻言知道今晚不能善了,偷偷拉着李玄池说到:“此人乃是云下三剑之一的天罡剑龙剑云,年纪尚轻,天赋惊人且师出名门,是当今江湖声名最响的几位侠士之一,十分难缠,等下我拦住他,你速速逃往我们青阳分舵。” 李玄池听了有些疑惑:“这位龙剑云既称大侠,看上去十分通情达理,与他讲明事情经过不就好了?”陆无崎刚要阻止,李玄池已经向龙剑云拱手一稽:“龙大侠,小可此事颇多冤枉,乃是遭剑鱼帮和衙门捕快陷害...”话还没说完,邱洪已经大喝“放屁!”龙剑云也呵呵一笑:“兄台好大面子,居然要官府来陷害你一介无名之辈,是不是陷害,你且随我去衙门对质清白!”说完已经拔剑在手。 陆无崎听完李玄池的话,也是暗暗摇头,剑鱼帮敢和捕快一起埋伏你们说明二者已经串通一气了,这个案子也多半被做成了铁案,说再多也是徒费口舌,不然自己也不会一上来就出手暗算捕快这么决绝。无奈之下,双手一甩,从袖里滑出一对寒钢分水刺,喊道:“玄池快走!”喊完,双刺一摆,冲向龙剑云,冲的途中还在解释:“龙大侠,此事绝不简单,今日多有得罪,日后陆某再负荆请罪!” 龙剑云拔出长剑斜斜指地,气度潇洒,但是语气却十分不屑:“西南一游听闻七星盟颇多侠义之举,原来不过是欺世盗名,道貌岸然之徒。”说完,挥剑迎上“你且来试一试我这天罡剑!” 二人打在一处,只见剑来刺往,招招凶险。李玄池见状,知道不跑不行了,拔腿欲走,旁边邱洪挥刀拦住,李玄池只得拔剑迎敌。 剑出天地动,光华落寒星! 李玄池头一次在夜色中拔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似乎划破了天际,闪耀无比,夺人心神!邱洪犹疑之中,朴刀已被削为两段。 那边龙剑云盛名之下必无虚士,几剑已经逼得陆无崎节节后退,看到这边邱洪兵刃被毁大为焦急,杀招频出,只听“嗤”的一声,陆无崎胸口多了一道长长的剑伤,要不是双刺挡了一下怕是有性命之忧!陆无崎挫身后滚,暂时无力站起,眼睁睁看着龙剑云冲向李玄池。 李玄池削断邱洪兵刃后剑势连成一团光球,将邱洪吞噬其中,电光石火间刺伤了他的双腿,让他无力再战,那边龙剑云已经冲了过来,眼见光团中有血飞溅,随后邱洪仰面而倒,李玄池剑尖有血,不禁大怒“敢在我眼前害我友人!贼子纳命来!”长剑唰唰急攻不停,状若疯虎! 李玄池也无暇解释,只得全力封堵对方剑势。龙剑云急攻几招见对方竟然挡了下来,更加恼怒,剑势一转,用出了成名的天罡剑法,风卷残云般攻向李玄池。 李玄池初时尚能支撑几招,之后渐渐封不住对方剑势了,只觉得对方剑势又快劲力又足,难以招架,不几下右臂已经被刺了一个伤口,鲜血直流。李玄池大骇,自觉已经退无可退,无奈之下剑交左手,剑势一改,变得凶狠毒辣。 那边龙剑云接了几剑,开口笑道:“哦?反手倒用两仪剑法?用出来居然是这样的?!虽然想法不错,可惜剑法毒辣,终究不是正派所用。”龙剑云果然天纵之才悟性惊人,这套反两仪剑法是松溪真人早年偶然间想出来的,几经修改剑法变得凶戾非常,故而并不常用,若是正反两仪剑融合而用却总有奇效,故而并没完全摒弃,还传授给了李玄池。如今李玄池右臂受伤只得只用左手的反两仪剑法,没想到几招居然就被龙剑云认出来了。 李玄池右臂伤口血流如注,也不答话,只顾闷头抢攻。龙剑云见了嘿嘿一笑,不与李玄池剑势纠缠,而是欺负他内力没自己深厚,长剑直抢中宫,李玄池剑没他快,无奈之下只得回剑防守,这样一来完全被龙剑云带着走了。 龙剑云一来二去早就对陆李二人失去好感,手下根本毫不留情,剑如龙卷招招致命,片刻李玄池身上已是数处剑伤,那边陆无崎看着急得大叫:“李兄弟当前不能力敌,应当暂避锋芒啊!” 李玄池闻言,深以为是,便开始步步撤退,向着码头边退去,龙剑云则剑剑紧逼紧追不舍,攻的李玄池心胆俱寒,数次以为难逃剑下亡魂之命。堪堪避了数剑,李玄池拼着胸前被刺一剑,急速后撤,只听“嗤”的一声,李玄池带着一道血柱飞身而起,跃入了江中。 龙剑云见状本欲跃入河中继续追击,那边邱洪大喊:“龙贤弟不可,穷寇莫追,当心同党埋伏!”龙剑云闻言觉得有理,就没再追击,回身看邱洪原来没死,也略气消了一些,再看陆无崎那边不知何时,人已不见了,估计已从路边草丛入水遁走,暗叹一声“可惜!”。 龙剑云把邱洪扶了起来,恨恨的说:“今次居然被二人连哄带骗逃脱,实在让我颜面大失,可恼可恨!”邱洪知道这位发小十分爱惜自己名声,出言劝到:“夜色太晚,情势不明,不可深追,不过那逃犯身受重伤,必然逃不远,龙贤弟大可等待明日广邀好友追捕这凶徒。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行我们还可上七星盟要人!”龙剑云闻言深以为是,点点头,扶着邱洪慢慢向城内走去。 那边李玄池带伤落水,刚一入水,身上十余处的剑伤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河水,李玄池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拼命稳住了心神不让自己晕倒。李玄池水性一般,落水之后拼命向深处向远处游去不敢停歇,心里满是对龙剑云剑法的恐慌。 李玄池顺流游了六七里之后,身心俱疲,也不管有没有人追赶自己,翻身上了岸,躺在岸边草丛里呼呼喘气。李玄池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心中又惊又怕,他觉得对面剑势就如一头猛兽,紧追不舍,自己好像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如怒海扁舟般瑟瑟发抖。 李玄池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先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手足躯干剑伤共十七处,最严重的是最后一剑,要不是自己拼命侧身使剑刺偏,恐怕心腑已经有个透明窟窿了,饶是如此,对方内力激得心脉也有些损伤。 李玄池脱掉外衫撕成布条,用河水清洗后将伤口略略包扎,又用水服下了随身携带的护心丹,才拖着身躯蹭进了旁边的芦苇荡,昏昏睡去。 第十章 第二日,天色大明,李玄池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口渴难耐,他先运气探查了下自身状况,发现丹田尚能聚气,只是身体有些发烧,剑伤有几处红肿,心口处十分疼痛,总体来看情况不算太糟。李玄池长出一口气,稍稍安心了些。 李玄池慢慢蹭出芦苇荡,准备去河边简单洗漱一下,到了河边发现青川河上数十艘快舟正沿岸缓缓逆流而上,似乎再寻找什么。李玄池心里暗觉不妙,又悄悄缩回芦苇荡。这时快一点得快舟已经登岸了,登岸地点离李玄池藏身处不远。李玄池伏低身子,蹑手蹑脚得靠近了些,听到一个似乎是领头得人正在讲话:“我们此次受龙剑云龙少侠所托,于青川河岸搜捕杀人凶犯,各位都是成名人物,不用我过多提醒,还望各位竭尽全力,不要弱了我们青阳白道的名头!” 众人言道:“吴大侠放心,听说凶犯年纪不大是个雏儿,我们此番必定手到擒来,让龙少侠安心等我们好消息吧!” 那个吴大侠则沉声道:“各位切勿大意,据说凶犯竟从龙少侠手下逃生,可见身手不弱,各位虽成名已久,还是小心为上!实在不行,当场击杀也可!” 李玄池听的又惊又怒,看来龙剑云昨晚竟是连夜从卫阳赶到青阳,然后连夜召集武林同道前来缉拿自己,自己本身就遭人陷害、冤恨难明,他这非但没有详加查问、主持正义,反而单凭个只言片语而定,实在是难以接受。李玄池越想越怒,不由得肝火大盛。 李玄池自思自己不过山野中长大的一介乡野村夫,无意中好心救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此卷入无尽的江湖风波,本来只想找到师父以尽孝道,没想到江湖险恶,自己初涉其中就招致如此冤名。李玄池气的咬牙切齿,好半天才慢慢平复心情,只是眼神变得冷冽起来,悄悄潜回了芦苇荡中。 那群江湖豪杰三五成群开始向岸边深处探索,其中还有些游兵散勇负责相互之间的联络来回奔忙。 人多了,难免就会有些人存些别的小心思。这边一个负责联络的斥候晃晃荡荡在路上闲逛,边走边嘟嘟囔囔抱怨:“什么狗屁龙大侠,也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大半夜的鬼叫门一样折腾大家奔波数十里来搜一个无名之辈,搜到了是你龙大侠的功劳,搜不到我们更是白忙一场,那个吴老头也是糊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理他作甚,若是再有人不小心被凶犯阴一下子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了,我去找个地方补觉算了!”这人边嘟囔边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走到了芦苇荡边上。他暗想不好,芦苇荡里最易藏人,不少同道已经组队进去搜了,自己一个人还是躲开为妙。 斥候刚转身欲走,芦苇荡中一声轻响,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已经从侧面滑到自己面前,停在自己的咽喉处。斥候只觉得脖子发凉,也不敢侧眼看,等了会儿没听见对方说话,盯着微颤的剑尖小心翼翼的说到:“这位大爷有话好说,切莫手抖误伤了小的!” 李玄池握着剑,盯着眼前这个落单的斥候,压低嗓音问道:“不准回头,报上你的姓名!” 这个斥候赶忙回答:“小的江湖人称窜天猴子刘自在,青阳人,年三十有七,家有老母老妻幼子,被逼无奈来此的,不敢妄看大爷真容,不过您这蒙着面我看了也没用啊...” 李玄池低喝一声:“闭嘴,没问你的不要说,不要妄图拖延时间!” 名叫刘自在的斥候赶忙闭嘴,没一下又嘟囔开了:“小的这不是害怕控制不住嘛,大爷您好人有好报,别和我们跑腿的计较...” 李玄池拿剑一压他脖子,刘自在立马没声音了:“我问你答,这次领头的是谁?”“铁臂苍猿吴观峥,青阳有名的大侠...” “此次共来了多少人?” “算跑腿的有近百名,这第一批约五十人,后面还有一批,真正管事的总共也就二十人,大半都是凑热闹的,想让龙大侠领个人情...” “告诉我这二十人的名字!” “......” 李玄池默默记住了这些名字,随后左手五指一聚,在刘自在脑后玉枕穴上一啄,就见刘自在两眼一翻晕倒在地,李玄池自语道:“你且睡一会儿,我再去找人印证一下,若是你有半句谎言...”李玄池眼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杀意。 青阳群雄沿江搜索了多半日,并没有任何收获,午后用餐时铁臂苍猿让大家汇总下发现的信息,片刻后有人告诉他:负责联络的斥候少了三人。铁臂苍猿闻言,饭也不吃了,催促大家往三人失踪的方向搜索,大概多半个个时辰后,有人告诉他找到了,三人均被打晕,塞在芦苇荡里,看情形要追缉的人应该也早已逃逸不知去向了。 铁臂苍猿暴跳如雷,大骂三人一番,除了收队之外也是别无他法,毕竟野外广袤,不知对方动向的情况下,穷搜不舍无疑于大海捞针。天近未时,吴观峥留了三队精英继续向不同方向搜寻碰碰运气,其余的人均一同返回青阳去了。 青阳是青州的首邑,是西南的大城,人口稠密鱼龙混杂。这天入夜时分,天空飘起了细雨,秋雨裹着一丝凉意驱着晚归的行人步履匆匆,只见吴观峥带着大队人马顶着细雨快步进入了西城门,一行人面色深沉,向着城西吴家大宅行进。到了吴宅门口,吴观峥面向众人一拱手:“诸位同道,此次召集诸位侠士缉拿凶犯,未有寸功,实在遗憾,请各位暂返家中,容我们再做商议。”门外近百位大侠闻言,也是一拱手,纷纷说着场面话与吴观峥作别,片刻之后只剩了十来人,吴观峥与这十几人看其他人走光了,相视一下,转身进了吴宅。 吴宅客厅正中正坐着一位年轻人,似乎正在细细品茶。远远看去,此人一袭玄色长衫,身材挺拔,面如敷粉,浓眉朗目,头发松松挽了个发髻,一柄长剑随手放在桌上,端的是潇洒自若。年轻人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扭头看到吴观峥等人进了客厅,缓缓起身拱手:“吴大侠辛苦,此番有劳吴大侠了!” 吴观峥见到此人马上笑容满面,慌忙拱手到:“龙大侠客气,可惜我等驽钝,白跑一趟,有负龙大侠厚望!” 龙剑云闻言眉头一皱,似乎略有不快,不过马上换上笑脸到:“吴大侠自谦了,那凶徒能从我手中逃走说明也不是泛泛之辈,各位动身匆忙,没来的及好好谋划,是我太过焦急了,不过诸位不必沮丧,明日到七星盟要人,还要仰仗诸位声威!” 吴观峥等人听完这番话,纷纷出言表示此事义不容辞,让龙大侠放心,此行必不辱使命。吴观峥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对龙剑云说:“明日之事请龙大侠放心,绝不会再出纰漏!时辰不早了,龙大侠暂且安歇,我等先去谋划明日之事!”说罢,带着众人去偏厅商议了。龙剑云见众人走了,脸色立马变得阴沉无比,眼神也变得不屑起来。 就在吴宅渐渐安静下来得时候,一个头戴斗笠得灰色身影也匆匆走进了西城门,他身影停留片刻,似乎在辨认道路,然后快步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十一章 七星盟青阳分舵位于距城南码头不远的德余巷中,舵门并不显眼,然而这里却是七星盟盟主席克定常年坐镇之所。夜色渐深,席克定刚从净室打坐练功出来,就见一个帮众匆匆忙忙冲过来,一脸慌张的喊道:“盟主,出事了...!” 席克定随帮众来到分舵前厅,一眼就看到头戴斗笠的陆无崎面色惨白,胸前衣服一道显眼的剑痕,里面简单包扎但还是血迹斑斑。席克定慌忙把陆无崎搀住,低声问道:“二弟,发生何事竟到如此地步?”陆无崎稍缓一口气:“大哥,里面说。” 二人净室里谈至夜深,席克定叹口气:“竟然发生这种事,其中隐情必然很深,我们得仔细探查!”“龙大侠那边?”席克定略一思索:“纵然龙大侠误会,我们也不能做已经认定错误的事,估计他们近日就要登门要人,你先去我们密道藏身,这边我来应付。” 陆无崎低头思索片刻:“李玄池那孩子...?” “我来想办法。还有你的伤可还好?” “皮肉之伤,只是失血略多,暂无大碍,话说龙大侠下手也真是狠辣...” “也多亏你内力深厚绵长,不然哪里撑得住,伤口须再重新包扎上药,以免恶化!” 二人又谈论了片刻,陆无崎从净室出来转后院去了。 第二天,天刚破晓,青阳分舵外就听的一阵纷乱,大门嘭的一声就被撞倒了。闻听门口剧变,七星盟的帮众冲出来把来人围在了大门口不让进内半步。双方正争执间,席克定已经带几位堂主来到门口,大喝“住手!”,门内瞬间安静了,席克定继续到:“不知何方朋友今日上门造访,可否通报姓名?否则恕敝盟闭门驱客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闭门驱客!”一阵笑声过后,对面人群走出一人,正是那日带人追捕李玄池的铁臂苍猿吴观峥,“不过你这门似乎也关不上了啊!” 席克定一见此人,抱拳一礼“原来是吴大侠,不知今日破门而入所为何事,这门似乎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破门而入,恐怕过于无礼了一些。” 吴观峥并不搭这茬,话题一转:“前日我们受龙剑云龙大侠之托,搜捕凶犯李玄池!” “哦?此事满城侠士尽皆出动,我们也是略有耳闻!” “仅是略有耳闻?贵盟陆无崎协助凶犯逃脱,今日要你交出二人,否则不要说我们不顾及往日情面!” 席克定闻言,脸上未见惊慌,反而笑了笑说到:“席某虽然性格粗放,但是也知道凡事要有依凭,诸位说我二弟协助凶犯可有证据?” 吴观峥闻言一愣,毕竟他们都是听龙剑云所说,并未亲眼见到。 “龙某亲眼所见,焉能有假?”后面龙剑云一脸不悦的迈步走进大门。“怎么,你七星盟要抵赖不成?” 席克定见到来人并未慌张,继续问道:“哦?不知龙大侠何时认识我二弟了,为何二弟认识如此英雄人物,却不介绍给我们众兄弟认识啊?” 龙剑云听了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当晚夜色深沉,陆李二人头戴斗笠,并未看清真实模样,自己又并未见过陆无崎,现在看来,登门之举似乎有些草率了。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龙剑云大吼一声:“你们想用这种花言巧语戏耍于我么?” 席克定听了脸色一沉:“龙大侠,席某敬你江湖侠名四播,我二弟陆无崎如今尚在丹庆,龙大侠你如此信口开河,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吴观峥听完心里也是一慌,之前确实传说陆无崎在丹庆,并没有他沿江西进的消息,不由望向了龙剑云。龙剑云则感觉恼恨欲狂,几欲失控,自己出道以来顺风顺水,大家皆追捧不止,这两天几次失手,更是自觉丢尽了颜面,不免心态急躁:“那你们卫阳分舵藏匿凶犯之事作何解释?!” “卫阳分舵之前就被人挑了,现下敝盟正在追查元凶,同时我们也在找九指醉丐汪剑湖前辈,意欲问明真相!” “哼!怕是这几人目前正藏在你这分舵中吧?!” 席克定面色大怒:“龙大侠此言是何意?” “待我们进去搜过之后再言其它!”说完,龙剑云宝剑在手,昂首就要往内院闯。 “欺人太甚!”席克定迈步迎上。 别看席克定身量不高,但是身板宽厚,长得淡眉细眼,直鼻阔口,颇有些英雄气概,龙剑云满脸不耐,单掌挥出,“你给我让开!”席克定双臂一架“休想!” 双方对过一招之后,龙剑云发现席克定内力深厚,神力天生,在自己所见的人中算是个中翘楚,赶忙平静了下心思,凝神应对。 那边吴观峥说话了:“杀鸡焉用宰牛刀,龙大侠,席克定交给我,你速去里院捉拿凶犯!”说完,挥臂冲上。席克定见状,只能振臂迎敌。吴观峥大喊:“大家往后院冲,协助龙大侠捉拿凶犯!” 吴观峥这番话喊完,场面马上变得混乱无比,龙剑云则趁乱冲向后院。 席克定见场面混乱,只能先凝神解决眼前的对手再说,思虑一定,力贯双臂,直冲吴观峥。吴观峥则喝到:“今日我铁臂苍猿就来会会你这轰天雷炮!”话说完,二人战作一团。 席克定自幼天生神力,后来又习得霹雷八极拳,拳脚功夫十分了得,只见出招间拳影憧憧,隐隐还有风雷之声。吴观峥虽然随名师习得通臂拳,但是怎奈天资一般,略有薄名后又养尊处优,疏于艺业,几招下来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吴观峥只得且战且退,无奈之下只得出声求救:“诸位,和这些贼子不必讲什么江湖义气,大家并肩上啊!” 话喊完,瞬间冲出两人一同围攻席克定,席克定大笑一声,双臂奋力一振,硬提内力,拼着受伤将二人振退几步,然后向着吴观峥紧垫两步,一记铁山靠如蛮牛般撞向对方。吴观峥本来见己方两人加入战团,精神略一松懈,没想到这个空隙被席克定抓到,再想提起内力御敌已是来不及了。 只听吴观峥一声闷哼,被撞出去两丈有余,口鼻瞬间血如泉涌,显然内腑受了重伤。那边救援的二人见状,生怕席克定追击,赶忙搏命般拦在二者之间。席克定并未追击,而是大喝一声:“住手!” 外院随着吴观峥的受伤和席克定的大喝,慢慢平静下来,双方各有数人轻伤,席克定扫视一周,说到:“各位请先住手!我辈均是侠义之士、同道中人,今日之事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龙大侠现已进入内院搜查,我等也不必再做争斗徒增伤亡,敬候龙大侠结果便了,若是真搜出这几人,我席某愿任凭诸位处置!”一席话说得外院众人鸦雀无声。 外院双方对峙了约半个时辰,才见龙剑云满脸恨恨之色的带着几人从里面走出来。席克定见状,上前一拱手:“龙大侠,可搜到什么可疑之人?” 龙剑云盯着席克定,不情愿的一拱手:“席大侠,此次是我等鲁莽了,打扰贵盟之处,还望海涵!不过日后捉拿宵小之徒时,还请不计过往,出手相助才是。”言下之意是人虽没搜到,可你们脱不了干系。 席克定哈哈一笑:“有龙大侠此言,我等敢不尽力?”此话意味,颇值得玩味。 龙剑云听完,眯起了双眼,脸上阴晴不定,“既如此,多有打扰,我们就先行告辞了,不劳诸位相送!”说完,半转身手臂似乎不经意一挥拦着不让相送,暗地里却贯注内力手背手肘攻向了席克定胸腹之间。 席克定一惊,微微收腹,双臂一拱,试图拦住对方,然而还是闷哼一声着了道。席克定闷哼一声,咬着牙说到:“好说好说,慢走不送!” 龙剑云背转身阴沉一笑,带着吴观峥等人鱼贯而出。等这些人走了,席克定忽然连咳几声,嘴角溢血,对着帮众说:“好阴狠的龙大侠,快扶我去净室调息!” 再说龙剑云一众人出来之后,在回吴宅的路上,吴观峥被人扶着来到龙剑云身边,问道:“龙大侠,就这么算了?” 龙剑云却满脸笑意:“看来此番突袭是被对方料到了,早有准备,我们又无真凭实据,再纠缠下去有失侠义风范。”吴观峥闻言满脸恨意“这席克定看似粗豪,竟然如此奸诈,没抓到凶犯不说,可恨我还大意被他暗算!” 龙剑云听了,笑意更浓了:“吴大侠不必如此,临走之时我已送了他一份见面礼,算是替你雪耻。至于那个凶徒,我要广邀同道、江湖缉凶!我倒要看看,江湖上还有几个七星盟?!”吴观峥闻言:“如此甚好,可惜我有伤在身,不能参与此次盛会了!” 龙剑云摆摆手:“无妨,不过事不宜迟,你帮我备匹快马,我要赶回师门广邀同道,共诛不义!” 青阳群雄在龙剑云的带领下,匆匆消失在德余巷巷口,而此时,巷里的拐角处,闪出了一个灰色身影。这个灰色身影头戴斗笠,走到七星盟分舵门口,向里观望了两眼,然后也转身出了德余巷,扶了扶斗笠,没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这个身影正是黑白两道都在找的李玄池。那天李玄池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并没有急着赶到青阳,而是偷偷缀在青阳群雄远处,暗暗搜查周边,一路不急不慢的到了青阳城,远远盯着七星盟的青阳分舵,静观事态发展。 直到今天龙剑云带领青阳群雄大闹七星盟分舵,李玄池躲在暗处观察清楚,心里也是怒火中烧,他心里暗暗盘算:此时若再被人发现自己与七星盟有来往,怕是真的说不清楚了,广澜城章府那边并不引人注目,不如先去那里求助设法联络其他人。思虑一定,李玄池压低斗笠,赶忙上路赶往广澜了。 第十二章 深秋时分,几日阴雨连绵使得寒气渐盛,广澜城内行人都加上了厚衣,步履也变得紧快起来。几日雨过,这天天放大晴,路上人们脸上笑容多了起来,街上也热闹了起来。 正午时分,城内最大的紫云饭庄里面熙熙攘攘,熟人之间纷纷谈论着几日里经历的趣事,也有两桌江湖人在交头接耳: “听说前日溪云小筑发了江湖帖,广邀同道,要缉拿七星盟诸位盟主?” “哪有,是要缉拿一个叫什么什么池的人,据说此人是黑道后起之秀,手段毒辣,心思缜密,龙大侠都拿他没办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七星盟也卷入其中。” “难怪听说近几日七星盟挺多分舵已经人去楼空,不见了踪迹...难道七星盟真的勾结黑道?” “竟有这等事?不过就算不是,招惹了溪云小筑的云下三剑,不啻于捅了马蜂窝!云下三剑发了话,谁还管是不是啊。” “是啊,近些年白道众人大多惟溪云小筑马首是瞻,毕竟那位老前辈......” “这下黑道可要看好戏了!” “你以为黑道那些凶魔会安心看戏?” “说的也是!” 一堆人聚在一起聊的正兴起,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大堂里面一片寂静,就见门口晃晃悠悠走进来一个人,来人身材瘦高,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袍,长袍看上去甚是华美,身穿直衫,手里拎着个碎酒瓶,看来刚才的声响就是酒瓶碎的声音。 来人晃晃悠悠走到了江湖人士的那两桌,那两桌江湖人士也在打量着他,只见他细眉长眼,鼻梁高挺,白皙的脸上挂着酒醉的酡红,薄薄的嘴唇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听你们说,现在江湖上最厉害的就是那个什么溪云小筑了?” “这位兄台,我们素未谋面,你上来就问是不是唐突了些?”两桌人里一个看着年纪比较大的人回答道。 “在下赵宁儿,算是认识了么?” “原谅在下几人孤陋寡闻,并未听过阁下名号,还请高抬贵手!” 赵宁儿哈哈一笑:“不愿说么?那说不得我要用些手段了!”言罢,手一伸,对方的桌子飞到了半空,一阵仓郎乱响,众人的兵器全都握在了手中,赵宁儿潇洒的一挥袖,毫不犹豫,挥掌扫向了对方。 大堂里顿时剑光四闪,一片混乱,其余的客人仓惶四散,也有好事的偷偷躲在一边关注事态发展。就见几人战做一团,那赵宁儿前面还能靠身法应付几招,不过片刻就被踢中几脚。对面见他口气不小但身手一般,又没有深仇大恨,也就拳打脚踢几下出出气,偏偏他有点不知好歹,一步不退,终于有人给了他一脚狠的,他飞退数步,撞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人正在吃饭,那人好像很饿,一直埋首吃饭没理会这边,现在赵宁儿飞向他的桌子,他动也不动,伸手一圈一推,赵宁儿原地转了一圈,身上的劲力就被卸掉了。 赵宁儿顺势坐在凳子上,还欲起身再战,旁边那人却伸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觉得这手重逾千斤,自己竟是动弹不得。那边几人见他不再有所动作,也不愿莫名其妙结仇,嘴上又骂了几句,就收拾东西,出门转奔其他饭庄了。 那人见别人都走了,擦擦嘴,对着赵宁儿微微一笑:“你打不过他们的,还是算了吧,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赵宁儿满脸不快:“你若不拦我,我定要打破他们的狗头!” 那人闻言没有丝毫不快:“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你大可追上去,只是别再殃及池鱼就好。” 赵宁儿听了,不再说话了,恨恨的拍了下桌子。 刚拍完桌子,旁边桌子底下,战战兢兢站起了一个店小二,溜到赵宁儿身边,颤颤巍巍的捉住了赵宁儿的袖子。赵宁儿大奇:“你这是做什么?”店小二颤声说:“那几个人走我拦不住,你不能再走了,打碎的这些东西我可承担不起,你不能走!” 赵宁儿听了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我功夫不如他们?你拦不住他们能拦得住我?”刚要大发雷霆,门口步履匆匆跑进来两个家丁打扮的人,一眼扫到这里就跑过来了,口中还喊道:“少爷!少爷!你怎么又把小的们甩下了?” 二人跑到跟前,看到这个情形,问也不问,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甩给了店小二,店小二见状立马松手,跑到柜台找掌柜的去了。 赵宁儿见到这两个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他俩,而是看向吃饭得那人,问道:“刚才承蒙兄台出手相助,未请教高姓大名啊?”那人又擦擦嘴,“你我萍水相逢,何必挂怀,不如就此别过,日后若有缘重逢,再秉烛夜谈。” 赵宁儿哈哈一笑:“兄台莫不是也以为我是个纨绔子弟?说不得我要赖上你了,我正要遍访武林高手,你若不说,我就跟着你然后四处挑战,你怎么也得帮我分一半吧?” 那人一听就觉得头大,这个赵宁儿看来家世颇为不俗,被缠上估计麻烦不小,而且并不像是江湖中人,不如顺着他脾气哄两句就好了,思虑一定马上一拱手:“这,哈哈,在下李墨,久仰赵公子大名,哈哈,哈哈!” 赵宁儿听着这尴尬得笑声,也是嘿嘿一乐,站起身来:“李兄,相逢既是缘分,走,我们换个地方再去吃两杯酒!”说完,也不管李墨愿意不愿意,拉着李墨的手摇摇晃晃出了饭庄,后面还跟着那两个家丁打扮得人。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城内一家酒馆雅座里,李墨苦笑着摇着头,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对面这人来头这么大。 原来这个赵宁儿,竟是慬王赵重国幼子,年纪刚好十八,也是慬王最溺爱的儿子,自幼不让他习武,百般宠爱,恨不得为其摘星捧月。这次听闻家父遇刺,赵宁儿也是立马动身由都城马不停蹄赶往王府所在大营。 李墨跟这赵宁儿胡聊半天倒是知道了不少东西。当今天下,异姓封王的有三人,都是开国名将,皇族封王的却是一个也没有。这三位王爷各自镇守一方,以御异族外敌,王府就建在各自大营后方,意思是大营丢了,王府王爵也就化为泡影。当今宁皇对三位王爷推心置腹,而诸位王爷为表忠心,也均将家眷安置在京城,半年才能相聚一次。 这赵宁儿得到慬王遇刺的消息后,不以为然,因为慬王赵重国不仅兵法神妙,本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他倒不信有人能刺杀成功,不过却激起了他对江湖极大的兴趣。今天就是路上听到有人闲谈江湖事才冲进去追问的。 李墨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纳闷,问道:“赵兄你自幼不曾习武,如何听得到这么远且嘈杂的声音?”赵宁儿已经半醒半醉了,嘟嘟囔囔的说到:“我自幼目力听觉异于常人,父亲说我不宜练功,就只教了我些花架子,我看兄台身手不错,不如我随你闯荡江湖如何?”李墨吓的连连摆手:“赵兄身份尊崇,我哪里敢,若有什么差池,怕是我要万劫不复了!”赵宁儿听了醉眼一翻:“切,李墨你莫非也是无胆之辈么。”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墨者,黑水,玄色池中也!你这名字有意思...”说完,趴桌子上呼呼睡着了。 李墨听的一身冷汗,见他睡着了,才安下心来。李墨轻轻起身,向两个家丁一拱手,示意自己先行离开,两个家丁也是微一拱手,笔直的站在赵宁儿身后一动不动,目送李墨离开。 李墨出了酒馆的门,在街上转了几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才悄悄钻进一个小巷。小巷里他拍拍自己胸口,不由暗骂:“这个赵宁儿真是大仙儿一样的人物,五感再加直觉怎么就像野兽一样?吓的人一身冷汗,自己随便改了个名字都差点给他蒙出来,还是早走为妙。”这样想完,李墨在小巷里左转右转,来到一座大宅前面,大门上两个深红大字“章府”,李墨在大门上扣了几下,片刻门开了,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将他接了进去,然后大门又重新关上,显得那么深沉**。 章府内,须发皆白的章老爷子满面红光,神情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人,李墨坐在他对面,目光炯炯,也紧盯着他。 章老爷子缓缓开口了:“玄池小友,你这样可是凶险异常啊!”化名李墨的李玄池则面带笑意:“江湖何处不凶险?!那夜雨中破庙之内我已想明白了,既然身在江湖不由自己,那我不仅要真相水落石出,还要名声盖世,不能弱了我师父的名头,您说是不是?” 章老爷子捋捋自己的长须:“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也答应你不会让琦儿知道的!”然后转身喊进一个家丁:“去叫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过来!” 第十三章 御新十二年的冬天来得有点早,一入十月,初雪已至,然而这并没有阻挡江湖豪杰们的热情,这一年的江湖格外热闹。先是九月底,新近成名的大侠天罡剑龙剑云广邀师门好友,借搜捕凶犯李玄池之名,将七星盟的分舵沿江连挑十余处,打的七星盟销声匿迹,而后李玄池却突然放出风声,要在卫阳城外的鸣丁山约战龙剑云,时间就定在十月十五! 丹庆一座大宅内,龙剑云把战书拍在桌子上,止不住的冷笑,他回头问旁边的侍从:“查到送信人的去向了吗?”侍从垂手答道:“启禀少主,没有!我们硬拦不成,派人跟了两条街就跟丢了!”龙剑云听完,勃然大怒“废物!抓不到李玄池就算了,连个送信的都拦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师弟切勿动怒。这样看来,李玄池那厮似乎还有帮手,不可乱了分寸,让他们有机可乘啊!”说话的人一袭灰衫,其貌不扬,中等身材,并不引人注目。龙剑云听了,赶忙躬身垂手:“是,师兄!” 原来这人就是龙剑云的师兄,云下三剑之首的追云剑雷天谕,他沉思片刻:“他既然敢下战书,就说明已有万全准备,不过这动作未免也太轻视我们云下三剑了!龙师弟,你派其他人先行赶往卫阳鸣丁山打探情况,我们等韩师弟到了再徐徐动身,顺便做好准备!” 十月初十,卫阳城内已经多了很多扎眼的人物,大都面相凶狠,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卫阳本就边陲小城,哪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搞得城内人心不定,府衙也随即加强了防备。 到了十五这天,临近中午时卫阳城外的官道上,出现一队十余骑的人马,领头的赫然就是追云剑和天罡剑两人,这队人全部身穿月白长袍,长袍绣着蓝边,手执利刃,骑着高头大马,面色深沉,从城中穿城而过,直奔南面的鸣丁山。 鸣丁山草木丰茂,山势平缓,甚至可以俯瞰城内,故而北坡建有一营地,常驻有一队卫兵巡视,以防外敌偷窥。追云剑带着溪云小筑的人绕过北坡,来到东面,雷天谕问身边的人:“周围发现李玄池的踪迹了吗?”“还没有。”雷天谕点点头,“我们上山,静候这贼子出现。” 天过午时,雷天谕龙剑云等人在山顶静坐,这里山石杂乱,他们清出一块空地席地而坐,似乎入定了。忽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清越的山歌: 长戟乱,旌旗残, 半抹残阳斜掩, 铁甲四碎青锋断, 战歌又绕狼烟。 苍生劫,英雄血, 一杯浊酒清冽, 白骨堆得青史列, 孤冢独伴冷月。 自古江湖多豪杰, 得倾满腔碧血, 了却君王天下事, 换得雄关如铁。 歌声唱罢,一个人影徐徐从山路上走来,雷天谕等人睁开了双眼,紧盯着来人。只见来人头戴斗笠,一身灰色道袍显得有些破旧,身材颀长,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未显慌乱。 来人走到众人身前丈余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随手摘掉了斗笠,露出了一张略显稚嫩却坚毅的脸。龙剑云见状低声对雷天谕说:“师兄,的确是李玄池,我记得他的长相!”雷天谕点头,向着李玄池扬声道:“此歌可称激昂,可惜从宵小之辈口中唱出!阁下胆子不小,竟还敢前来送死!” 李玄池闻言,轻轻一笑:“此歌乃是小可师尊旧时所作,承蒙夸奖。在下并未做何伤天害理之事,有何不敢露面?之前不过是去寻找能证明在下清白的证据去了,故而并未露面。” 雷天谕听了问道“哦?那可曾找到证据了?” 李玄池无奈的摇摇头:“可惜并没有。” 旁边龙剑云听了勃然大怒:“你这厮实在可恶,之前便几次三番欺骗于我,现在又鼓动如簧巧舌还想要戏弄我等吗?!雷师兄,不要和他废话,这次我定要擒他归案,之前让你侥幸逃脱实乃我生平之耻,这次我定要将你擒拿归案!”说完,一声龙吟,长剑出鞘,身如蛟龙袭向李玄池。 李玄池见状,不敢怠慢,剑光闪动间寒星已出鞘,雷天谕等人不提防被晃的眼前一花,再定睛观看时,二人已经战作一团。 龙剑云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背后,信手而攻十分潇洒自如,李玄池则凝神应对不敢有半分大意。龙剑云嘴角一撇冷笑一声:“你我二次对敌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你若现在俯首就擒,我还可手下留情,否则刀剑无眼,休怪我心狠手辣!”李玄池听了,哈哈大笑,更不多言,只是一个劲的抢攻。 龙剑云接了几招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招式一变,拿出了师门成名绝学:混元天罡剑法,霎时间,场内剑气纵横,龙剑云的剑似乎变成了一个气团,将李玄池卷裹了进去。旁边的雷天谕无奈摇了摇头,这位师弟论武功自然是一等一的天才,只是这脾气未免有些桀骜自负与喜怒无常,不过对面是个奸诈之人也就无所谓了。师门这混元天罡剑法,靠的是混元天罡劲御剑,共分上三式中九式下十八式,还有散式六式,共三十六式,招招相连环环相扣,一旦用出则滔滔不绝威力无穷,看样子师弟动了杀心,恐怕这李玄池今日在劫难逃了。 那边李玄池也感觉到了剑势的变化,心中暗怒,上次只因心存侥幸,未尽全力相搏,被他连刺十余剑,这次他又欲以此剑法来取自己性命,当真是视自己如无物。李玄池不再犹豫,剑势一变,直走中宫,变为两仪剑法。两仪剑法是道教入门剑法,也是最难精通的剑法,练至精深处奥妙无穷,面对天下万般剑法均有破解之道。两仪剑法讲究阴阳相生刚柔并济,擅长借力打力,面对刚猛的混元天罡剑正好发挥长处。 龙剑云本以为自己剑招一变,对面就会手忙脚乱,疲于应付,没想到李玄池施展两仪剑法依然攻守得法,在自己纵横的剑气中竟然进退自如,不由得有些肝火上升。 雷天谕看着场中的变化,不由得感叹:“这李玄池年纪轻轻就对两仪剑法有如此领悟,实在可以称为奇才,必然有名师指点,可惜人品不端,实在是可惜啊!” 龙剑云拿出得意绝学竟然还久攻不下,又听到师兄如此感慨,不由得大为光火,招式一紧,拿出了三十六式中的上三式,这是极为狠辣的招式,溪云小筑传授时都要叮嘱不是深仇大恨或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可轻用此三式。此时龙剑云正是发怒欲狂的时候,就没了那么多顾虑,所有狠辣招式接连使出。 李玄池身在剑势中感受格外明显,见到龙剑云杀招频出,无奈之下只得准备搏命了,只见寒星剑如同化作一道星光在他双手之间流转,恢弘正气的两仪剑法与阴狠的反手两仪剑交替使出,硬是在龙剑云如怒涛般的剑势中护住了自己。龙剑云虽然为人略有轻狂,可脑子并不蠢,见状并未再急躁,而是靠自己深厚的内力处处压制李玄池,终于,李玄池内力一滞,一剑封偏,龙剑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式划江成陆,长剑如毒蛇般直袭李玄池左肋,李玄池侧身急扭,长剑急封,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火星伴着一道血箭散落,李玄池疾退数步,左肋处仍是多出了一道伤痕,瞬间已是血流如注。 此时,天色渐变阴暗,天上竟是细雪夹着丝丝雨滴纷纷落下。李玄池瞄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似乎并未在意,挺直身躯,对着龙剑云傲立而视,龙剑云剑势不停轻轻一点地,整个人借力而起,一式指地成钢向着李玄池兜头罩下,整个人如怒龙般似要择人而噬。李玄池面无惧色,将寒星舞成一片光团,迎面而上,几声尖锐的响声过后,两条人影闪落两旁,李玄池右膀多了一道伤口,发髻也被削飞,而龙剑云右手小臂也见了血迹。 几招下来,李玄池已经落了下风,一则内力不如对方,二则剑法确实不如对方凶狠,李玄池收剑背后,持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的比拼已经受些许了内伤,他心知不可再硬拼了,于是长身而起,大笑两声,对着龙剑云说了句:“也不过如此,龙兄可奈我何?”言罢,道袍迎风飘飘,向着山下如流星般急坠而去。 那边龙剑云右手不过受了些皮外伤,被李玄池这样一讥讽,立马火冒三丈,如饿虎扑食般起身就追。与此同时,雷天谕手一挥,身边的溪云小筑的弟子们也都起身四散而开追赶,分不同道路开始追击包抄。 李玄池顺着山路飞奔而下,忽然周围草丛中站起十余个身影,将他团团围住,这些人皆是身穿月白长袍,远处树上也跃下一人,同样身穿月白长袍,手中一柄华丽的长剑,头发并未扎束,随意的披着。长发之人年纪甚轻,脸上满是笑意,对着李玄池说:“在下溪云小筑玉雷剑韩千意,在此恭候多时了,阁下还是在此地稍息片刻为好,我师兄马上就赶到了。” 李玄池对着此人一拱手,说到:“韩兄久仰,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吧!”韩千意笑意不减:“阁下若是就此别过的话,只怕在下要被师兄责怪了,没奈何,请阁下还是在此稍息片刻的好。”说完,长剑一挥,带着众人冲向李玄池。 就在此时,从山下延山路冲来约七八个人,领头的是四名虬髯大汉,每人手中还提着一条镔铁棍。最前面的一名大汉大喝一声:“贤侄先走!”喊完,铁棍一轮,火杂杂抢入溪云小筑人堆,不由分说见人就砸。这名大汉内力精深且臂力惊人,瞬间就振飞了数人,后面的一名大汉见状哈哈大笑:“老二你太莽撞了,怕是要落得个欺负小辈的名声了!”笑完,带着其余人也加入了战团。 那边韩千意诧异莫名,不知哪里杀出了这么几个“程咬金”,领头的四个内力之精深,比大师兄还要高上数筹,好在对方旨在拦人,并未起杀心,不然这边弟子怕要伤亡惨重了。 正在此时,龙剑云也追击到了,李玄池见了,大笑一声,继续起身向山下飘去。龙剑云无暇顾及眼前的情况,他的眼中只有李玄池一人,也跟着飞身紧追。片刻之后,雷天谕带着其余弟子也赶到了,眼前的情形让他们也是一惊,没想到李玄池的帮手竟这么强。雷天谕也没多犹豫,手一挥,率领众人包围而上。 这边刚刚做好包围圈,外围草丛中忽然站起了几十人,雷天谕一惊,迅速转身凝神而立,随时准备迎敌。外围的这些人也是让雷天谕一惊。外围领头的正是七星盟的七位盟主,依次是:轰天炮席克定、金钱龟陆无崎、金算子祁无咎、鬼斧工李无忌、玉笔客张天峰、醉笑翁陈玉锴、笑面虎郝伯佑。席克定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人衣着并不引人注目,人有点矮矮胖胖,满脸笑意,席克定听他耳语几句之后,对着雷天谕拱手一礼,说到:“雷大侠,久仰久仰!在下七星盟席克定,在此有礼了。” 雷天谕扫视一眼,虽然对面七星盟单个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就算三四个围攻也可脱得身去,可是若要一拥而上的话,自己怕是也讨不了便宜,何况还有一众弟子。也就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圈内也结束了,溪云小筑的众人大部分都被放翻在地,韩千意也退到了雷天谕的身旁。雷天谕眼见现在腹背受敌,向着席克定还一礼道:“想必诸位是七星盟的各位盟主了,久仰久仰,雷某这厢有礼了。那边几位前辈不知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恕雷某眼拙,认不得各位高人。” 那四名中年大汉向着他们一拱手,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兄弟不过山野村夫,此番为家事而来,不足挂齿。”雷天谕接到:“既然几位前辈不愿透露姓名,我等小辈也不好追问,只是诸位皆要相助那凶徒,不怕侠名尽毁吗?” 席克定闻言哈哈一笑:“雷大侠,我等这次非为寻仇而来,切勿多虑。云下三剑素来侠名满江湖,我等一向敬佩,只是这次事有曲折,如今我们已探得蛛丝马迹,虽不敢说已经铁证如山,可是我们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知雷大侠、韩大侠有没有兴趣随我等一起去见证一番呢?” 雷天谕环视一周,自嘲一笑:“看情形似乎不去也是不行了,既如此,还请各位带路。” 片刻之后,这一行人消失在了山路上。 而另一边,龙剑云紧追不舍,跟着李玄池进了卫阳城,看着李玄池在城内左拐右窜,自己却始终追不上,不禁万分恼火:这贼子内功不咋样,轻功倒是不赖,等你力竭被我追上有你好看。正想着,却见李玄池转到一座大宅墙外,竟然纵身而上翻墙进去了,龙剑云迟疑了一下,暗道这莫不是李玄池的陷阱?不过他倒不信李玄池能有那么多帮手,于是想着先上去看下情况,于是翻身上了高墙,俯身向院内张望。 第十四章 院内的情形令龙剑云有些迷惑,原来李玄池被一堆人用兵刃逼在墙角,其中一人还在大喊:“你这小子真是活腻了,竟然还敢闯进我们剑鱼帮的地盘,老四,快去喊卞副帮主!”喊罢,一人转身跑进内院,片刻之后,卞维亮从后院闪身出现,似笑非笑着向李玄池走来,“许久不见了啊李老弟,现在可是想通了想要加入我们剑鱼帮了?”。李玄池笑了一笑,说:“上次你约我一起共谋大事,我怕势单力孤难以成事,这次我带了个强援过来,以助一臂之力。”说完嘴角向龙剑云方向撇了撇。 卞维亮目光顺着向上一扫,就看到了龙剑云,不由大骇,当下江湖上云下三剑风头正劲,他岂能不认识,赶紧大手一挥,数人翻上墙头,围住了龙剑云。 龙剑云见行迹已露,也不再遮掩,飞身而下,对李玄池怒目而视:“你这贼子在搞什么把戏?莫不是以为这些人能拦住区区在下吧?” 李玄池却把手高高举起,不再说话了。卞维亮深知自己不是龙剑云对手,偏偏他今日闯进了剑鱼帮的秘密堂口,无奈之下,他只得让人进去请帮主施宇出来决策。 片刻功夫,一袭黑袍的翻江鳌龙施宇现身了,他目光森然的打量了李玄池和龙剑云两眼,说到:“现在的小辈都这么大胆了吗?还是太蠢了?上门送死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言罢,双手化爪,二龙戏珠般袭向二人。 龙剑云见到施宇也是一惊,不过之后则表现的大为不耐,喝到:“施宇你这老匹夫竟然躲在这里,还敢如此嚣张,我天罡剑龙剑云今天就替师父灭了你!”说完,长剑一挺,迎向施宇,施宇冷笑一声,身形一矮,双爪一晃,直取龙剑云双目,龙剑云横剑欲挡,却觉得眼前一花,施宇双爪变掌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胸腹之间,龙剑云急忙挥剑下防,然而已经晚了,只觉得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后背毫无防备的撞到了院墙上,五脏六腑如遭雷击般灼热难受,紧接着一口血箭喷了出来。 看着瘫倒在地的龙剑云,施宇不屑的一笑:“天罡剑的称号居然传给了你?溪云小筑真是一蟹不如一蟹!你还不配我用四海游龙爪来对付,就算你师傅来了百招之内也未敢言必胜于我,狂妄小辈安心等死吧。” 收拾完龙剑云,施宇负手走向李玄池,狞笑着说:“老夫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有深入虎穴的胆量,可惜你来了就走不掉了!” 李玄池紧紧盯着施宇,看似轻松的问道:“前辈的大业进行的可还顺利?”施宇听了脸色一整,没了笑意,瞪了卞维亮一眼,回到:“老夫哪有什么大业?不过想找个僻静之所养老而已,偏偏你们这些自命正义之士紧追不放。” 李玄池笑笑没再说话,反手把寒星拔出握在手中。施宇盯着寒星似乎感触颇深:“这把寒星若是在他上任主人手中,老夫怕是见到就要掉头就走。那人实在智深如海不可估量。不过说不得今天要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李玄池听了苦笑一下:“小可还要多谢前辈如此肯定家师,不过小可还不想无声息的消失。”说完,长剑一抖,刺向施宇咽喉。施宇不动不摇,单手抓向剑尖。只见寒星在二人之间被弯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李玄池长剑一弹,剑身倏的变直,自己则借力急速后退,施宇笑道:“故技重施可不太好!”说完紧追而上,李玄池后退两步就是院墙,只见他双足在墙上一点,忽然变成飞速前进,两次借力之后力道速度皆是达到极致,一式神龙探海,剑尖再次直指施宇咽喉。施宇正在急速前冲,眼前变化也是让他一惊,急忙扭身挫腰,堪堪避过这一剑,然而剑尖还是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剑痕。李玄池借势从施宇头上越过,落地之后回手又是一剑,还是指向施宇咽喉,此时施宇已经冲到了墙角,无处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屈膝后仰,来了一式铁板桥,方寸间一缕长发被长剑削飞。只听“锃”的一声,长剑像刺豆腐一样没入了院墙,李玄池再想抽剑时,施宇已经不给他机会了,翻身一挺,一掌印向了李玄池胸前,仓促间李玄池只得单掌迎击,砰的一声,李玄池连人带剑被震飞丈余,鲜血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施宇站起后,没再追击,满脸阴沉:“好小子,好一个诱敌深入、出其不意!竟让老夫如此狼狈,这智谋颇有几分摘星风采。不过此时你内腑受伤,单臂已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吗?” 李玄池咳了一口血出来,然后忽然一指墙头:“你看那是谁?”施宇不为所动,卞维亮则顺着手指望去,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这小子可恶,帮主,让我来收拾他!”施宇则挥手制止,回首抬眼望向了墙头。 一阵衣袂声响起,墙头忽然多了许多人,这些人纷纷跃下,逼出了很大一片空地。卞维亮一看,这其中有七星盟的人,还有溪云小筑的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十人,比自己现在帮里人还多,而且看样子高手不少。 施宇见状则当机立断,回头低声对卞维亮说:“去里面请他们出来帮忙。” 施宇明白,自己这些人无法全歼对方,对面这些人也困不住自己,只是若是这样一走了之,自己几年的隐忍辛苦就化为乌有了。虽然现在看样子自己的图谋已经藏不住了,但是最后放手一搏也许能一战成功呢。 七星盟等人现身以后,首先先帮李玄池和龙剑云治疗伤势,雷天谕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惊讶:四海神龙之一的翻江鳌施宇竟然现身此地,看来事情非同寻常,目前来看自己这边没人能拦得住他,没有其他助力的话恐怕要吃大亏。 雷天谕环视一周,对着施宇说到:“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到施前辈,真是幸会幸会!”施宇并不理他,而是盯着那四位大汉,说到:“怎么章家的人也来凑这个热闹?”“章家?”雷天谕一惊,“哪个章家?莫不是晴天霹雳章庆云的章家?”那四个大汉中的一人开口道:“我们兄弟四人,今日特来感谢你们对我家小七的关照之恩的!” “你家小七?章家小七?老夫认识吗?”施宇听的一头雾水,正在此时,卞维亮带着十余人从后院冲了出来,听到施宇的话不禁问道:“帮主你知道章鱼阿七?你老平时也不理帮务啊?”。 看到卞维亮带出来的二十余人,溪云小筑的人全都大吃一惊,因为这十余人全都皮肤白皙、眼瞳异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挑,明显是外族人。韩千意低声对雷天谕说:“这些都是原依族的人!而且看步伐身形,怕是还有行伍之人在内!”雷天谕点点头,向着席克定问道:“这恐怕就是贵盟想给我们看的吧?”席克定说:“不错,看来我们得到的情报没错,四海神龙能隐忍在此真的所图甚大!” 施宇冷笑一声:“那又怎样?都要变成死人了还管什么对错!”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到:“今日若不将这些人埋葬于此,吾等心血均要毁于一旦,诸位,对面所有人皆格杀勿论!”说完,飞身而上,直取章家四兄弟,章家四兄弟铁棍一摆,也迎了上去。 那二十余个外族人,全都取出了兵刃,有的是像月牙儿一样的弯刀,有的则是长盾,甚至有的是长枪,他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结成了阵势,步步为营的逼向了七星盟这边的众人。其余剑鱼帮的帮众在两翼散开,也围向这边。 雷天谕向着席克定说到:“席盟主,你看这军阵都出来了,你还不拿出点真东西吗?”席克定回到:“雷大侠所说不错,这四海神龙翻江鳌深潜于此,贿赂官府军差,勾结外族,意图中原。上个月慬王遇刺之事就与此有关。好在他怕露行迹,平日对帮派不闻不问,这个剑鱼帮又都是乌合之众,行事跋扈且太过招摇,终于在报复李玄池时露出了马脚。” 雷天谕听了说到:“那李玄池是贵盟安排的?”席克定回到:“非也,不过若不是李少侠,我们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的变化。这半月来,我们终于查到了些有用的东西,我们老八在剑鱼帮偷到了两封密信,一封是辰宿商会的受理书,一份是西原王庭的任免书。” 雷天谕听了头有些大:“贵盟还有八盟主?辰宿商会不是专接暗杀生意吗?原依族的王庭任命什么了?”席克定笑笑:“名为七星实则八星,本就如此,世人不知而已。后两个雷大侠想不到吗?” 说完,席克定又压低声音:“各位,此次就为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坚持片刻,敝盟老八已经联络好了慬王大营,慬王前日已领兵上路,力求将施宇及卫阳通敌官府军差一网打尽!” 雷天谕听完,心中颇为不悦,这分明是借溪云小筑之力来蹈险地啊,虽然是为家国出力,可这利用之意也太过明显了。然而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能先共度难关再说。 那边施宇以一敌四,只有招架之力,章氏四兄弟又熟知阵法,配合默契,打得施宇只能固守。原依族的人见状,其中一个领头人的样子对他们低语几句,然后纵身而上,相助施宇,其余人则开始攻击七星盟阵营的人。 施宇有人助拳之后,瞬间轻松了很多,他对原依族头领说到:“也罗何,此时宜快刀斩乱麻,否则夜长梦多,可用霹雳手段速决胜负!”那名叫做也罗何的头领身手没有施宇好,被打的束手束脚火冒三丈,听到这话,立马表示赞同,然后口中一声长啸,只见墙上又多了五六人,手中赫然是军中的长弓。只听飕飕几响,七星盟已有几人被射翻在地。 听到破空声响起的席克定已知事情不妙,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将军械带入城内。本来原依族来的就都是高手,又靠着军阵攻守有序,如虎入羊群,自己这边虽有溪云小筑的人相助,可是大家都不通军阵,难以破解对方阵势,已经形势不妙了,没想到对方还有长弓压阵,搞不好拖不住不说,恐怕还要全军覆没。 第十五章 那边雷天谕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没奈何,目前这边只有他身手最好,他向着韩千意喊道:“韩师弟,高处的弓手不解决我们都要成为箭下亡魂,我们上!”然后回头对众弟子说:“照顾好你们龙师兄!听席大侠指挥。”说完,和韩千意二人,飞身而起,扑向弓箭手。那边立时有两个弓箭手瞄向这边,铮铮铮,弓弦接连爆响,利箭连珠般射向雷、韩二人。雷、韩二人拿剑急拨,竟震得手上一颤,细看发现竟是金翎铁箭,不由一惊:对面竟是原依王庭金翎卫的人,金翎卫不过百余人,各个是顶尖好手,尤其神射无敌,他们不上战场,只护狼主安全,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二人无奈只得左闪右避难以近前。 七星盟这边今天本是谋定而动,意在出其不意,没想到饶是如此还是陷入绝境,可见施宇这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席克定眼见这边开始出现伤亡,心中急如火烧,知道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也向原依的军阵冲了几次,可是对方总是数人用盾牌挡住自己,内力也被几人化解,无法造成杀伤,自己兄弟几人围着对方就是杀不进去,反而自己这边不留神就有人被阵中的长枪刺中,被上方的弓箭射中,旁边剑鱼帮的人也在院门周围集结,不让这边顺利突围。无奈之下,席克定大吼:“诸位,没想到施宇老匹夫竟然准备如此周全,是我等失算了,眼下慬王应当带兵将至,可尽力突围前去求救!” 施宇听到了,冷笑一声:“今天谁也别想逃出这里,金翎卫弓手全力截杀突围之人!”话音刚落,七星盟的几位盟主不再与军阵缠斗,开始寻找机会向外突围,只是每每想要冲出,都有几只利箭将其挡回。 简单治疗后,李玄池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听到席克定的话之后,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墙高院深,外面没有留人接应实在难以突破,他思索了片刻,长身而起,凑到七星盟各位盟主中间,问道:“各位盟主与此阵周旋了许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三盟主祁无咎长于谋略,略一沉吟说到:“此阵远攻近守,攻则出其不意,守则坚不可摧,如龟壳一般,若想攻破须全力一击,可是远处有长弓掠阵,实在棘手!”李玄池听了不由赞叹:“三盟主所言不错!此阵我曾于家师藏书中见到过,名曰灵龟阵,外围铁盾,坚如磐石,内藏利刃,长矛刺出如灵龟探爪,若贸然闯入则内有刀剑绞杀,沙场之上更可演化为玄武大阵,精妙非常!” 祁无咎听完哭笑不得:“你这一通夸,是要我们速速束手就擒吗?”李玄池自己也笑了,“非也,诸位盟主请看,此阵行动笨拙,且难以应对正上方来袭之敌,阵中之人所持兵刃皆是凡品,稍后便如此如此。” 几位盟主听完,有点将信将疑,可目前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冒险一试。 看到几位盟主点头,李玄池也不啰嗦,几人分散而行,向着原依人的灵龟阵包围而去。围墙上的弓手看到这一变化,手中利箭纷纷向这几人射去,几人左躲右闪,前拨后挡,终于靠近了军阵,李玄池紧垫两步,沉肩拧腰,如蛮牛般撞向军阵,持盾的原依勇士见状,连忙几人一并,弓步沉腰接这一击,只是这一击并没表现的那么声势惊人,再看时,李玄池已经翻身一滚借一撞之力跃在军阵正上方,此时原依族的弓手不敢再向李玄池射箭了,生怕一不小心误伤阵中同袍,而阵中的刀剑手也反应迅速,已经转向李玄池,准备放他进阵绞杀了。 此时李玄池头下脚上,独臂一展,寒星出鞘,人也如流星般砸入阵中。只见李玄池毫无保留,内力全数灌入寒星,竟使得寒星泛出寒光吞吐不定,挥动间剑光瞬间泛一个光球。 七星盟的人在外面只见如玄武吞吐灵珠般,光球在阵中游走,伴随着阵阵金属撞击的鸣响,龟甲忽然之间分裂开了。 原来,李玄池冲入阵中,目的不在杀人,而是毁兵刃,他仗着自己宝剑锋利,全力施为,几个呼吸间将阵内众人兵器毁去。持盾勇士见状,只得盾牌调转向内,打开阵形两边散开将他再次隔在阵外,而此时原本阵内的人也被暴露出来了,只是他们训练有素,立即向盾牌身后闪去,变换阵形。而就在此时,七星盟的几位盟主动了,李玄池此时也死死缠住一个原依族武士不让他入阵,旁边原依人想要救援时,几位盟主刚好赶到阻拦住救援。原依族人知道这样搏杀对自己不利,只好壮士断腕放弃这个族人,纷纷躲进阵中。 七星盟众盟主转而对付这个落单的原依族人,几下就将其制服了,李玄池向前一搭,扣住对方脉门,闪身躲在他身后,向着几位盟主一点头,几位盟主蓄足内力,一起将二人向上推起,抛上空中。 此时,李玄池显然是要从空中跃出墙外,能阻拦他的只有金翎卫的弓手了,只是这些弓手投鼠忌器,生怕误伤自己同袍,只能静等良机。李玄池挟着原依族人升到半空,忽然发力将身前之人推向金翎卫方向,自己则借力翻身扭向墙外,然而金翎卫中的一人似乎早已料到,正在等这一刻一样,他忽地从墙头高高跃起,弯弓如满月,嗖~嗖~嗖~接连三箭如流星赶月一样直追李玄池而去,看的院中众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李玄池身在半空,眼见利箭及身,长剑一立,奋力磕飞一支,另外两支却是无法避开了,只得剑身一扁挡住一支,同时奋力扭身试图避开另一支射向的要害。电光石火间,院中的众人只见李玄池似乎在空中要被铁箭钉向地上一般消失在了墙外。 院中片刻寂然之后,忽然墙外传来李玄池的喊声:“诸位且请坚持片刻,我这就去搬请救兵!”话音一落,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远去。 院内七星盟和溪云小筑的人们精神马上为之一振,对面军阵已破,兵刃皆毁,自己这边不求有功,只要压制拖住对方静候援军即可! 施宇那边本来奋力敌住章氏兄弟,就等这边弓手一一射杀来人,不想竟然被李玄池那小辈连诈带蒙冲出了墙外,虽然以他的目力清楚的看到李玄池胸腹中箭,但是他赌不起,更输不起,无奈发出长啸,准备收手撤退了。 再说李玄池那边,虽然跃出了墙外,但是最后一支箭确实没能躲掉,尽管他全力扭身,可还是让金翎铁箭贯穿了他的胸腑,距离心腑也仅在寸许之间。李玄池明白,此时最好将伤口处理妥当,不然恐有后患,可是墙内形势依然危急,李玄池无暇多想,简单闭住两处穴道止血后,匆匆奔向城外。 李玄池身中铁箭,又怕后面有人追杀,不想引起城内骚动,于是强撑着一路穿小街过窄巷向南门冲去。半炷香的功夫,李玄池已经来到了鸣丁山上,此时北坡营地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列阵的骑兵,这些骑兵黑盔玄甲,似乎整装待发,领头的一人座下乌骓,身罩黑袍,并未顶盔贯甲,看年纪六十出头,方脸浓须,眉如飞云,眼若铜狮,神色冷峻,端的是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李玄池刚冲到近前,旁边两名侍卫长戟前指,喝问到:“来者止步,说明来意!”领头之人挥手止住,沉声问道:“来的可是七星盟的人?”李玄池停住脚步,大声说“小可受七星盟之托特来传信慬王——请速速行动!”喊完双膝一软,瘫倒地上。 这一天下来,李玄池几番鏖战接连受伤,都没能妥善治疗,如今稍松一口气,险些晕了过去,那黑袍之人瞄了一眼他身上的铁箭,开始发号施令,只听他声音沉静,毫无波澜:“军医,救人。其余人等按计划行事,赵大赵二随本王进城!” 一阵马蹄轰鸣,营地片刻间人去楼空,仅余李玄池与军医和驻守营地的几人。军医检查完李玄池的伤势后说:“还好这箭贯穿了,箭头没有留在体内,你虽无性命之忧,只是这内伤外伤几经反复恐怕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话音刚落,手里不知哪里滑出一只小刀,手一扬,竟将铁质箭杆削断,手一震,已将箭身拍出,李玄池还没叫出声,军医手中又多了一个药瓶,几下扒开李玄池上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李玄池叫声刚落,这边军医已经给他包扎停当,还拱手一揖,说到:“军旅之中行医多有粗鲁,还请少侠海涵!”说完,顺手还给李玄池塞了两粒疗伤药丸,李玄池正不知所措间,营房里却有个人顺着声音跑到他跟前,大笑:“李墨,你怎么搞成这个狼狈样子了!” 李玄池抬头一看,有些尴尬的笑笑:“赵公子别来无恙啊,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刀枪易躲,铁箭难防啊!” 来人正是赵宁儿,他不等李玄池说完,拽起李玄池就往营房跑去,非要李玄池给他讲讲这几天的江湖经历。 李玄池本来颇为疲惫,只是抵不过赵宁儿的热情,不得不跟他讲起自己的真名和这段时间的经历。二人絮絮叨叨竟是聊到了夕阳西斜的时候。此时李玄池精神已经好了一些,二人从营房出来,细雨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停了,李玄池十分挂念城内章府和七星盟的诸人,于是整了整衣服,准备进城看看。赵宁儿伸手拦住了他,片刻有人牵来两匹骏马,二人翻身上马这才直奔城内。 第十六章 李玄池和赵宁儿两人马不停蹄直奔城内剑鱼帮秘密堂口,一路上见到不少打着火把巡逻的黑甲骑兵。李玄池见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慬王的骑兵已经控制住了城内的情况,对方应该没来得及发难,剩下担心的就是七星盟和章府众人的安危了。二人趁夜色无人,在街上纵马狂奔,片刻工夫就来到了剑鱼帮堂口,这里大门已经打开,里面被火把照的宛若白昼。二人下马走进大院,里面一队骑士掌着火把驻守,看到赵宁儿进来便对他们说:“王爷及众人都在屋内。”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厅,只见大门敞开,黑袍将领端坐当中,赵宁儿见状,垂手躬身走进去,恭恭敬敬的说到:“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李玄池明白此人就是慬王赵重国,也快步跟上,恭敬的一揖:“草民见过慬王。” 赵重国略一颔首,示意二人一边等候,偶尔和两边的七星盟与溪云小筑的人交流情报。一众人面色凝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只见夜色中雪花又开始飞舞,渐渐竟变成犹如鹅毛般大小。赵重国的脸色也变地铁青起来。 李玄池在一旁和七星盟的几位盟主一番低语交流,明白了事情后续的发展:李玄池成功跃出墙外后,金翎卫的人准备外出追击,然而施宇明白原依族战士地形不熟,追出去引起骚乱反亦不利追击,若是仓皇发动军变怕是瞬间就会被慬王镇压,于是果断给出了撤退的信号。七星盟本欲全力拖住施宇等人,然而对方训练有素,又有长弓掩护,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撤回了大厅之内,于是双方形成了对峙态势。 对峙良久,就听马蹄纷乱,轰隆一声巨响,院门坍塌,慬王领着一队铁骑破门而入。原来,慬王接到李玄池传信后,马不停蹄,兵分多路,有的拿着军令去控制府衙,有的带着军力去控制驻军营,慬王自己则带着亲兵来到了这个秘密堂口,毕竟看到了金翎卫的铁箭。 慬王亲卫持盾冲破厅门后才发现,这里除了几具剑鱼帮帮众的尸体外再无他人,黑骑士搜索一番后发现了一处已经堵死的密道。施宇此处经营多年,看来确实花费不少了心力物力,准备的十分充分。 慬王见状并没有失望的神色,而是静静坐在正厅,似乎在等各处的情况报告。天色渐晚,风雪渐急,陆陆续续有亲兵来此处报告,慬王赵重国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都只是微微点点头。又过了许久,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过后,院中冲进来一人,只见此人满头白发,衣服遍布补丁,正是九指醉丐汪剑湖。 汪剑湖翻身下马,来到厅内,只见他气喘吁吁,神情还有些疲惫,他冲着慬王摇了摇头,赵重国此时脸色才铁青了起来。赵重国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对着众人说到:“此次真是辛苦各位!各位侠士为国分忧实在令本王深感敬佩,只是事发突然,变生肘腋,尽管各位竭尽心力还是让首犯逃脱,不过能将此险消弭于无形,各位仍是功不可没,本王会定会上奏天听,给各位邀功请赏的。在此之前些许犒劳,各位切勿嫌少,略表心意!” 说完,旁边军士捧过来几盘金银摆至众人面前。 席克定见状连连摆手:“慬王过奖了,我等七星盟众人仅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实在愧不敢当。慬王为国操劳,体恤民心,深孚众望实为我辈楷模,此等豪情岂是财货所能比拟,还请慬王收回!” 那边溪云小筑的雷天谕见状也连忙推辞,顺带也表了一份豪情。 赵重国见众人坚辞不受,也就不再多言,起身与众人告辞后,上马离开。汪剑湖见状,拉着李玄池紧紧跟上,溪云小筑的人想要阻拦却不敢造次,只好先离开找地安歇,静观其变。 李玄池此处见到九指醉丐十分惊喜,追问着他这段时间的行迹,九指醉丐絮絮叨叨的跟他讲起这段时间的遭遇:那日汪剑湖身受内伤,好在他内功精纯,逃出城后觅一隐蔽处疗伤。两日后,汪剑湖伤势稳定,他这两日静思觉得事情非比寻常,就跑去了慬王大营。当年汪剑湖曾为慬王军队收集过情报,故而与慬王相识,他想去慬王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故。 汪剑湖到慬王那里后,刚好七星盟的情报送到,原来施宇与原依族军队和此处官军勾结,意图作为内应,等原依大军出征时献城投降。慬王知道后,马上调集了近卫骑兵,准备和七星盟一起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慬王考虑到施宇此地经营多年,必有逃生密道,于是命汪剑湖带兵在城外布下罗网,四处查探密道。本来汪剑湖发现了施宇的密道踪迹,只是天色变晚,又有风雪不断,在留下对方几人尸体后,还是让施宇等主要人物给逃脱了。 李玄池听完,惊叹不已,原来背后竟有着这样的复杂曲折,就也跟汪剑湖讲起了自己之后的遭遇:那日芦苇荡逃生后,他远远缀着吴观峥等人,心中满是愤懑,甚至有心要找几个落单的除之后快,可惜对方始终没有再分散。入夜时分,飘起了细雨,李玄池只得放弃,找了一处野庙藏身。半夜,雨势大了起来,听着外面瓢泼的雨声,李玄池半是愤懑半是颓废:刚入江湖就背上这不明之冤,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带着这样的名声自己如何去面对师父?正当李玄池心情低落时,庙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李玄池赶忙抬头戒备,只见来人身材不高,矮矮胖胖,圆圆的脸上带着似乎永不改变的笑意,眼睛都弯成了一道线,两撇老鼠胡显得有几分滑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隔壁米店的老板,形象鲜明却又显得如此普通。 来人看着他笑呵呵的说话了:“莫非你就是李玄池?”李玄池没有答话,手却悄悄的摸向了自己的剑柄。来人并未介意,继续说:“玄池小兄弟,莫要惊慌,我是七星盟第八星隐星赵伯良。这几日事涉七星盟我便赶了过来搜集情报,目前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应该信任你。”李玄池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身上温暖了起来,目光也有神了起来。 赵伯良感受到李玄池的变化后,脸上笑意更盛,他走到李玄池身边,跟李玄池低声交谈起来:“目前我得到的消息是...我们应当...”。三更时分,赵伯良离开了,留下了李玄池自己,只是李玄池似乎没有了颓废的情绪,整个人似乎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九指醉丐也是暗道一声侥幸,此次若不是李玄池误打误撞惹上剑鱼帮,又拉自己和七星盟下水,怕是西南要再起战事,动荡不安了。 二人一路唏嘘跟着慬王来到府衙。慬王将二人招至正厅,对李玄池说:“我听说摘星在你手上?”李玄池恭恭敬敬的回到:“回禀慬王,听汪前辈说此剑确是摘星,只是家师从未提及此事,还请王爷查断。”说完,双手将剑奉上。 慬王赵重国接过剑,口中说到:“我也本草莽出身,私下里就不必讲这些礼数了。我与你师尊沈陌也曾一起共襄盛举,你可以喊我一声世叔。此剑确是摘星无疑。” 赵重国将剑还给李玄池,似是失神了片刻,又对李玄池说:“当年你师尊隐世而去,我等都十分惋惜,宁皇更是如失一臂膀。这一晃十余年。前段时间,我在王府遇刺,行刺众人功夫高深,令我受伤不轻,追索漏网刺客间竟发现了令师的踪迹,只是他稍一露面随即隐去。”说到漏网刺客时赵重国似是无意撇了李玄池一眼。 李玄池听的心神动荡,不由脱口而出,“那世叔可知道我师父的去向吗?” 赵重国摇了摇头:“以他的功夫智谋,要想无声无息隐去,谁能找到?”李玄池听的一脸失望,赵重国却接着说:“不过据我的估计,他很有可能去找大衍禅师去了。” “大衍禅师?”这次连九指醉丐都听不懂了:“大衍禅师是谁?” 赵重国眯起了眼睛:“大衍禅师同羽,俗家姓名郭玦。” 九指醉丐吃惊间带着了然:“是他?难怪...”李玄池仍不明白“那是谁?” “当年金刀平四海的断牙刀郭玦!曾一人独扫四海神龙六处水寨,长海之上独斗四海神龙,彼一战气贯长虹,打得四海神龙四人此后销声匿迹。郭玦与沈陌为至交,当年沈陌辅佐宁皇,郭玦不愿出仕,碍于沈陌情面,答应护宁皇周全,故就任宁皇禁卫——虎翼军统领,数次救宁皇于险地,宁朝一立便立即挂冠辞去出家,法号同羽,人称大衍禅师。” 李玄池与四海神龙之一的施宇交过手,听完不由十分吃惊,“此人竟以一敌四?何等的豪迈雄壮!” 九指醉丐却笑着说:“你这孩子少见多怪,你面前这位慬王当年曾在御前与断牙刀郭玦切磋过一番。” 李玄池听的两眼放光“那最后谁胜了?” 九指醉丐并不说话,只是看着赵重国。赵重国微微抬首,似乎在回忆往昔,而后缓缓开口:“宁皇定语——分胜负取重国,绝生死必郭玦。郭将军心志坚毅,非他不能在乱世间护得宁皇周全!” 赵重国竟然这般厉害,难怪赵宁儿听说父王遇刺一点都不紧张。李玄池暗暗明了,转念又想,为何沈郭二人后来都归隐了呢?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李玄池本欲开口询问,却被九指醉丐打断了:“玄池且慢,慬王殿下,那大衍禅师现在何处呢?” 赵重国这次倒是干脆:“听说他现在平州金阳觉隐寺。” 李玄池听了十分雀跃:“此番能得到师尊消息还要多谢慬王大人,我明日就起身前往平州金阳!”赵重国点点头:“小事无需言谢。只是我那幼子赵宁儿顽劣不堪,执意要闯荡江湖,此番便让他与你同行如何?” “这......”李玄池正想着如何拒绝,赵重国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说完就起身休息去了,留下李玄池自己愣在那里。 李玄池正要求助九指醉丐时,九指醉丐慌忙说:“我明日要跟章氏四兄弟去章府讨酒喝了,顺便跟章老爷子聊聊近况!”说完脑袋一缩人就不见了。李玄池继续愣在那里哭笑不得。 第十七章 第二天,天刚微亮,李玄池拿着包裹悄悄来到府衙门口,准备偷偷溜走,刚转出巷子就见门口一个颀长得身影等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之前的两个家丁。赵宁儿一见到他就兴冲冲得跑过来说到:“李兄果然信人也!我父王说你约我今早天一亮府衙门口汇合,我睡不着早早来等,你果然准时啊!”李玄池一阵无语,只得带着赵宁儿一同上路,令他没想到得是两个家丁居然把行李撇给赵宁儿之后就躬身目送二人离开,并未跟随。李玄池只得感慨这些老前辈行事特立独行。 卫阳这边第二天恢复了宁静,老百姓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即使发生什么看到慬王坐镇在此也会安心生活。章氏兄弟听闻李玄池急匆匆去寻找师父没能告别也是颇为遗憾,连同九指醉丐一起返回广澜城了。七星盟这边则跑前跑后先是帮忙跑腿申请把李玄池的通缉撤销,另一边也收拢卫阳残存帮众,准备重建分舵。 最恼火的要数溪云小筑的一行人了,本意想借此次之行再扬侠名,有可能的话尽可能扩大在西南边的影响力。本来信心满满之行,没想到所有事都是意料之外,莫名卷入施宇事变,力气没少出,名声却都被七星盟得去了,关键是此事恐怕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自己这边的声誉,毕竟自己这边客观上在助纣为虐拼命打压七星盟。 溪云小筑的众人一大早就和慬王简单告别后,悄悄的出了卫阳城,向着返程方向匆匆上路了。 青阳城的吴府内,吴观峥满脸惊慌的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龙剑云。龙剑云撇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吴观峥,轻声细语的说到:“这次西南之行让我收获颇丰啊。现在李玄池那厮不仅洗去了凶徒之名,还把我等当成垫脚石搏得了一番侠名!只是那厮似乎与七星盟关系深厚,你们大闹七星盟之事还没过去多久,现在七星盟咸鱼翻身,你们自己还是当心些为好。” 吴观峥赶紧躬身而问:“我等青阳同道势单力薄,若是那七星盟前来挟私报复,我等该如何是好啊?还请龙大侠为我等伸张正义啊!” 龙剑云似乎勉为其难得样子,假意沉吟片刻之后说到:“那李玄池虽然破了施宇在卫阳的布置,然而他的通缉尚未撤销,案子也尚未翻过来,诸位侠士想必与官府也关系匪浅,此时他正只身上路赶往平州金阳,若此时此人失踪估计也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即使被发现,他也是被侠士所诛的凶犯而已!若七星盟再为此而来就成了打击报复,可联合武林同道合力诛之!” 吴观峥听了一愣,又赶忙说到:“听龙大侠一语茅塞顿开,多谢龙大侠指点之恩,我等必不敢忘,日后若有驱驰必竭尽全力!” 龙剑云并不理会,起身飘飘离开。厅后转出一人,对着吴观峥说到:“吴兄,他这分明想借我等之手了结自己私怨啊!”吴观峥无奈摇了摇头,上船容易下船难啊。这龙大侠看似侠气十足,实则刚愎自用,偏偏自己一开始就轻信了他的名望,如今更有一些把柄被其抓住,只能死心塌地跟他走到黑了,况且在吴观峥想来,那李玄池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楞头小子,仗着和七星盟关系好点就兴风作浪,没什么好怕的,思虑一定,吴观峥挥挥手让身旁之人别再言语,转身走入后院为后面的事做准备去了。 雪后初晴,路上难免湿泞,这让李玄池难免有点焦躁,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飞到平州金阳。身边的赵宁儿可就不这么想了,这位恨不得一路游山玩水,左逛右转的慢慢蹭。二人边走边斗嘴,李玄池感觉自己的口才潜力居然被挖掘出了不少。 这天,二人一路拌嘴来到了青阳城外,忽见路中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身穿月白长袍,一头长发随风飘散。李玄池注意到此人后立马停下了脚步,这人则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李兄多日不见还是风采依旧啊!”李玄池拱手施礼,回到:“韩大侠怎么得空来此?找小可有什么指教吗?” 来人正是云下三剑的韩千意。韩千意笑意不减,笑呵呵的说到:“上次一别后数日不见,韩某十分想念啊,上次未得切磋实在可惜,今日不知能否向李兄讨教几招呢?”李玄池听完眉头皱了起来,旁边赵宁儿听了可就开了心了,捅捅李玄池后背低声说:“李兄,快点露两招让小弟我开开眼啊!” 李玄池沉吟片刻说:“小可与令师兄的误会我想应该解开了,韩大侠何苦还紧追不放呢?”韩千意摆摆手:“诶,与他无关,实在是韩某见贤思齐,一时技痒想与李兄切磋一下,并无它意!” 李玄池见他一脸诚恳的样子,无奈之下,拔剑在手,立个门户:“既如此,还请韩大侠多多指教了!” 韩千意也将那柄华丽的长剑提在手中,向着李玄池说到:“那我们点到即止。此次我不用师门剑法,用的是我自己悟出的千意剑诀,一剑千意,李兄小心了!”说完,长剑出鞘,剑尖微颤,剑光闪动间,如长虹般挂向李玄池。 李玄池凝神以对,发现剑势间并未贯注内力,看来真的只是想切磋一下而已,于是放下心来,剑立中宫,步踏阴阳,见势拆招。几招下来,李玄池发现对面剑如闪电,变化极多,自己的守势竟显得漏洞重重,自己一时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旁边的赵宁儿兴奋的看着,不由叫了出来:“这剑势眼花缭乱真是好看啊!”李玄池听了,心中一动,这千意剑诀讲究的是剑快,用眼花缭乱的剑势吸引对手的注意力,从而牵扯对方防守等待漏洞一击毙命。这样一想,李玄池不再胡乱架招,改为固守中宫,能避则避,轻易不再架招。 这样过了大概四五十招,韩千意提剑不攻了,李玄池也收剑站定。韩千意哈哈大笑:“这唬人的玩意儿果然入不了高手的法眼!哈哈哈,李兄休要见怪!” 李玄池回到:“哪里哪里!韩大侠这剑快的惊人,若不是切磋,恐怕我这身上要多几个洞了!”韩千意收剑入鞘:“李兄莫要取笑我了,这剑诀还差得远呢。还没请教这位是?” “我叫赵宁儿,李玄池的马童。” 韩千意在卫阳早见过赵宁儿,发问本来意在结交,听他这样胡言乱语也不点破:“赵兄也是个有趣的人儿,李兄的人缘不错啊!” 李玄池听了想翻白眼,自己下山以来似乎没遇到几个正常人啊! 韩千意又寒暄了几句,顺便还问了李赵二人的年纪。 “玄池今年十九啊,比我还年轻三岁,既如此我托大喊你一声贤弟,我师兄龙剑云这人天资纵横,确实人中少有,不过他性格稍微较真了点,又死要面子,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江湖险恶,你又经验尚浅,一路定要当心,若有什么难事,可拿着此物找裕丰粮铺帮忙。”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似是木制的牌子抛给了李玄池,然后整整长袍,转身飘飘而去了,风中还传来一句话:“贤弟的资质也非凡品,大可闯出一番天地!” 李玄池拿着木牌看着韩千意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无语,赵宁儿也凑上来仔细打量他手中的牌子:“此物似木似玉,牌子上的字似是而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李玄池也看不明白,翻过来看了下背面,隐隐有些图案,似乎是大道旁隐隐有棵古树随风摇摆,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李玄池默默把牌子收了起来,想着刚才韩千意的话,似乎暗示自己龙剑云还要找自己麻烦,不禁头大了起来。 李玄池带着赵宁儿两人一路无语来到青阳城下,看着城门上斗大的“青阳”二字,李玄池不由得想起当日被青阳群雄追索得事情,突然脑中闪过刚才韩千意的警告,心中忽然明了:这青阳城恐怕进不得啊! 赵宁儿看着李玄池阴云密布的脸有些奇怪,不进城在这里生什么闷气?正要迈步进城,却被李玄池拉住了,李玄池没有说话,拉着他拐进了出城的小路。 第十八章 青阳城内一座酒楼二楼雅座内,吴观峥正凭窗眺望城内街道,一人急匆匆得跑上楼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色一变,似乎听到了牙齿咯咯作响得声音,一声粗重得鼻息过后,吴观峥起身下楼带着几人消失在了一座大院之内。 西南的冬天,阴冷萧瑟,李玄池和赵宁儿行走在枯萎的林间,不禁话都少了起来。午后片刻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枯枝映照在泥土上,泛起些许的泥土清香,正在专心赶路的赵宁儿忽然拽住了李玄池的胳膊:“李兄,似乎不太对啊?” 李玄池脸色略变:“怎么了?赵公子?” “后方不远处似乎有大批骏马疾驰而来,前方树林又过于静谧,连声鸟叫都没有,实在奇怪?!” 李玄池听了,暗道不好,那边赵宁儿嘴可没停:“小弟我自幼虽不习武,可是熟读兵书,这分明是前有伏兵后有追击之势啊!” 片刻,李玄池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后面路上已经看到了阵阵烟尘。李玄池将赵宁儿往路边树林一推:“赵公子委屈你且暂避片刻了。” 不过片刻,一骑人马已经冲至眼前,当先一人正是自称青阳白道首领的铁臂苍猿吴观峥,只见他打量了一番李玄池,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通缉公文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到:“面前的可是凶犯李玄池?” 李玄池听了不禁心火大盛,不过还是强压着怒火到:“这位前辈,小可正是李玄池,不过并不是什么凶犯,此乃叛国之徒翻江鳌龙施宇的栽赃陷害!前几日已在慬王面前证明了自身的清白,还请前辈明鉴!” “哦?”吴观峥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扫了李玄池一眼,面无表情:“那为何海捕公文仍未撤销?我等也并未听到任何关于施宇叛国的消息?你这凶徒惯会巧言令色,莫不是想靠花言巧语蒙混过关?我等岂会上当!诸位,将这无耻小辈拿下,就地正法,为武林同道除害!” 言罢,身后群雄纷纷下马,向着李玄池围拢过来。 李玄池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全然明了,这后面必是龙剑云的指使,今日做何辩解都不会有用,对方也更不会手下留情给自己日后辩驳的机会,说不得今日将是一场血战。想罢,横剑胸前,朗声道:“诸位皆为武林前辈,行事却如此黑白不分,那就请恕小可无礼了!” 那边林中的赵宁儿却是一脸惊讶:前因后果他也曾听李玄池说过,本以为事情已经完结,怎么今天又出来一波人前来诛凶?莫不是他们还没得到卫阳那边消息?那可不成,对方那么多人,若是李玄池一时失手岂不是含冤难明?想到这里,赵宁儿从林中纵身跃出,来到双方阵前大喝道:“诸位住手!在下不才,愿意证明李玄池李兄的清白!卫阳之事在下曾亲眼目睹,还请诸位打探详情后再做决断!” 吴观峥没想到李玄池身边还有一人,不禁埋怨手下打探消息不力,若是二人走脱一个,只怕今后自己都难以在江湖立足,况且青阳群雄被自己煽动,大多还不知道卫阳之事,若是被这小子说动众人只怕自己要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吴观峥大喝一声:“何方狂徒在此信口雌黄!你既与李玄池一起,想必也是个狂妄佞人,诸位,莫听他胡说,惩奸除恶为上!” 赵宁儿赶紧答道:“我非佞人,我乃慬王赵重国幼子赵宁儿!” 众人听了赵宁儿之前的话还有些犹疑,听到他自称慬王幼子之后,都开始哈哈大笑不再相信,觉得此二人确是狂人无疑。 吴观峥却不这么想,之前确实得到消息说慬王幼子前来西南探望慬王,慬王又在卫阳现身,听说还私下召见了李玄池,那么此人很可能真的就是赵宁儿。吴观峥不禁有些暗恨:龙大侠好手段啊,瞒住这条重要消息,事到如今自己不下狠手都不行了啊!好在他人并不知道此事,正好借此下辣手,不过之后自己恐怕要远匿他方,只能做个富家翁了啊。 念及至此,吴观峥不免有些愤恨,不过还是单手一挥,指挥大家向着二人围攻而上。 赵宁儿没想到自报身份后对方反而不信了,有点不明就里愣住了,眼见对面刀剑齐亮向着自己冲来都没有反应过来。李玄池可不敢大意,见状立马长剑出鞘,将赵宁儿护在身后。 青阳群雄并未将二人放在眼中,虽然听说李玄池曾在龙剑云剑下逃生,不过按龙剑云说法他是靠阴谋诡计逃脱的,功夫着实一般,言下之意不足为虑,所以众人皆以为现在围住他想要拿他不过手到擒来。于是有急于立功的便抢先只身冲上,口中还在大喊:“贼子纳命来!” 李玄池自出道以来,对战的均是顶尖高手,这次不知对方深浅,自然不敢有所保留,长剑一挺,宛若秋泓潋滟,直袭来者。双方兵刃纠缠片刻便又分开,急于立功者满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李玄池,旁人看着这人的手也是满脸惊容。 原来李玄池全力之下,照面之间竟将此人右手手指削去两根,那人血如泉涌,堪堪握住兵刃,紧接着一声惊叫,此人晕倒当场。 吴观峥一见,又惊又怒,惊得是原来李玄池年纪轻轻艺业竟已如此精深,怒的是此子身手分明只比龙剑云差了一两分而已,龙剑云竟然只字未提。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观峥大喝:“贼子又欲行凶,欺我青阳无人吗?!大家不必再迟疑,同心协力共诛此獠,为江湖除害!” 青阳群雄闻言群情汹汹,纷纷亮兵刃攻向二人。吴观峥自己也翻身下马,悄悄来到包围圈后面,伺机而动。 李玄池面对众人围攻丝毫不乱,几番接触下来,觉得这些人造成的压力甚至不及龙剑云一人造成的压力来的凶狠。赵宁儿那边则完全不一样了,被攻的左支右绌,难以招架。李玄池见状,长剑一转,连忙护住赵宁儿。青阳群雄见状,马上分了一半攻势到赵宁儿那边,攻李玄池之必救,一时竟打的李玄池手慌脚乱。 就在李玄池堪堪挡住群雄的攻势之时,吴观峥已悄悄溜进人群,趁李玄池一个不备,双掌猛地全力袭向赵宁儿后背。等李玄池反应过来时,赵宁儿已被吴观峥双掌击飞,只见他在半空中吐出一道血箭,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李玄池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跃起将赵宁儿接住,落地之后单臂护住赵宁儿,另一只手仗剑急挥,一时间逼退众人。李玄池感觉臂弯中赵宁儿情形不妙,不敢恋战,单手搂住赵宁儿,翻身闪入了路边的森林之中。 一击得手的吴观峥不禁有些得意,向着众人一挥手:“追!当场格杀勿论!” 李玄池带着赵宁儿在林中一阵狂奔,不知跑了多远,发现前面有处山坳,急忙躲了进去。李玄池将赵宁儿安放在地,急忙查看赵宁儿伤势,只见赵宁儿脸色蜡黄,呼吸不稳,略一搭脉,发现内腑受到巨震,有些移位之象,赶忙扶起赵宁儿,准备以气渡穴,帮他疏通经络,缓解伤势。李玄池只觉手及处一片冰凉,再一细摸,不禁长出一口气,原来赵宁儿外衣下罩着一件金丝软猬甲,想必已经化去了不少掌力。果然,不过片刻,赵宁儿悠悠醒转过来,看清面前的李玄池后,不禁苦笑一声:“李兄,这便是江湖么?” 李玄池闻言不禁语塞,只得安慰道:“贤弟切莫多虑,先凝神养伤,过不得片刻天就黑了,到时候我们再悄悄溜走。” 赵宁儿闻言环视了四周一眼:“李兄,此地是个山坳,似乎不妙啊,此乃兵家所说的死地啊。”李玄池听了笑了笑:“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兄何意?” “今日与青阳群雄一番争斗,我发现对方艺业精深者不过一两人而已,只要不被对方围攻偷袭,想要自保应当不难。我们只要扼住坳口,天一黑便遁入林中,当可脱身而去了!” 赵宁儿闻言点头称是:“原来如此,看来所学还要因地制宜才是啊!” 二人对话未完,周围已经人声渐近了。李玄池长身而起,对赵宁儿说:“你在此静养,我去扼住坳口。此地多碎石,若有人逼近,你就以碎石为暗器奋力击之!”赵宁儿点头:“李兄安心,我必守住李兄后方。” 李玄池整整衣衫,阔步走到坳口处,大喝道:“李玄池在此,诸位大侠谁来一战!” 话音落后不久,青阳群雄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众人盯着李玄池不知他是何用意,一时间竟无人上前应对。 李玄池见状,大声问道:“诸位不正要找在下吗?在下已经现身,不言不动又是为何?!” 众人竟是被他问得气势一息。 “果然是个狂徒,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无状!”吴观峥慢慢从人群后面踱到人前。“此子凶顽,大家不必客气,围而歼之,上!” 话音一落,就有三五人一组,手执利刃,围攻而上。李玄池更不答话,长剑斜指,如海岸边伫立的岩石,面对一波波汹涌的海浪,寸步不移。 吴观峥在后面看着众人久攻不下,双臂一振也加入了战团。吴观峥到底受过名家指点,李玄池立马感觉压力增加了不少,步伐开始有所浮动。吴观峥趁机向围攻之人使个眼色,周围的人竟是一阵搏命般的猛攻,李玄池一时左遮右挡有些手忙脚乱,吴观峥见状大喝一声:“射!”只听“瓮”的一声弦响,一道银光穿过人群射向李玄池。李玄池大骇,奋力扭身封堵,当啷一声磕飞了利箭,还没等喘口气,又是一只银色利箭已至眼前。无奈之下李玄池只得步步后退,边退边挡,闪躲间肩膀也因此被吴观峥劈了一掌。 李玄池抬眼看了下天色,不过傍晚,但也无法再耽搁了,急攻几剑,翻身跃回山坳,扶起赵宁儿喝了一声:“走!”竟带着赵宁儿攀上了山坳周围的峭壁,几个纵身竟跃了过去。追击的人见状也欲攀岩而上,只是速度比李玄池慢了很多。 李玄池一落地,就带着赵宁儿放足狂奔,刚跑没两步就听身后一声娇喝:“你以为能逃的过我银星追月箭柳玉如的追魂箭吗?!”话音没落,又是几声弓弦爆响,紧追李玄池身后而去。 李玄池闻言,头也不敢回,片刻不停,伸手抓住赵宁儿,足下连点,奋力跃入了附近的树林草丛中,耳旁只听得“铎、铎、铎”三声,银箭竟然紧随着李玄池将他身边的碗口粗细的树身射穿了。 李玄池惊得一身冷汗,拉着赵宁儿翻身落入草丛,不敢停留,一路狂奔。赵宁儿也是惊魂未定,跑了片刻才想起提醒李玄池:“李兄,来时这树林飞鸟不惊,怕是不远处也有埋伏!” 李玄池点点头,“我们兜个圈子,甩掉他们。” 又狂奔了半盏茶的功夫,眼看夕阳没入山后,二人放缓脚步,悄悄改变了方向,身影渐渐没入了树林的阴暗之中。 第十九章 李玄池二人在林中蹑手蹑脚悄悄潜行,几次与搜寻的人擦肩而过,吓得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终于在月亮升上中天时,又摸回了青阳城门口。进了城后,赵宁儿问李玄池:“李兄,虽说暂时甩脱了他们,可又入青阳,依然凶险万分啊?”李玄池脸色凝重:“没办法,且赌他一把吧!”说完,拉着赵宁儿左转右转来到一家店铺门口,门上挂着牌匾,上面有四个规整的大字“裕丰粮铺”。 赵宁儿看到这里恍然大悟,又有些担忧:“这要是那个龙剑云的陷阱可怎么是好?”李玄池语气坚定地说:“不会,我看韩兄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人。”说罢敲响了粮铺的店门。 “谁啊?这都打烊了,别敲了!”敲了片刻,店门里有个人骂骂咧咧的走来开门。打开一条门缝一看,门外是两个陌生人,刚欲关门,门缝里塞入了一块木牌,此人接过木牌一惊,说了一声:“贵客稍等,我去找管事的!”说完转身跑进去了。 李玄池和赵宁儿在门外听到里面一阵脚步纷乱,然后吱呀一声,店门大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边整衣衫边跑到二人面前,先是一揖,开口道:“不知二位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二位里面请!”说完,伸手虚引。 李赵二人相视一眼,抬步进了店里。掌柜的走在后面,让人将店门再度关上了。 掌柜的陪着二人进了内堂,把二人请上了上座,上了两盏热茶,这才问道:“不知二位贵客从何而来?有何吩咐?” 李玄池没有回答,反问掌柜的道:“那道木牌到底是何信物?” 掌柜的一脸惊讶:“你不知给你令牌之人的身份?” 李玄池也是一脸惊讶:“韩千意韩兄不是溪云小筑的三剑之一吗?还有其他身份?” 掌柜的闻言大笑:“韩千意少爷也是裕丰粮铺的少东家。” 赵宁儿听了大惊:“裕丰粮铺分店遍布宇内,甚至还涉足军粮生意,可以说富甲一方,只是生意一直由三位自称管家的人打理,东家从未现身,怎么这韩千意竟然是裕丰粮铺的少东家吗?” 掌柜的点点头:“二位即是少东家的朋友,有何吩咐尽管提来,我等必竭力达成!” 李玄池大奇:“你不问我们的身份吗?” 掌柜的笑着摇摇头:“少东家的眼光,我等信得过!” 李玄池听了清清嗓子:“这位是慬王府的赵宁儿,小可名叫李玄池,还请掌柜的多为关照!” “原来是李少侠,久仰久仰!赵殿下竟然光临敝店真是蓬荜生辉,小的失礼了!”说完掌柜起身向二人重新见礼。 赵宁儿还了一礼,然而满脸好奇:“你知道我们是谁?” 掌柜的满脸笑意:“二位即是少东的朋友,还拿着少东的信物,那小的不妨以实相告。我们裕丰粮铺实属长风古家所建,而且暗地里负责搜集情报。至于韩千意少爷本姓古,此信物为古家的家族信物。” “长风古家?长风山庄?宁皇亲书的长风越古道的那个古家?”赵宁儿一脸惊容。 “长风越古道?”李玄池则是满脸问号。 掌柜的点点头“看来赵殿下在京城听到不少秘闻啊。” 赵宁儿却忽然沉默了:“略有耳闻而已。” 李玄池仍然一头雾水。 掌柜的也不多说:“不知二位贵客将欲何往呢?” 李玄池见赵宁儿不说话了,接话道:“我们想要前往平州金阳。” 掌柜的听了不再多话:“在下明白了,还请二位贵客去客房休息,我等稍作准备,二位明天一早上路,一路上尽管放心。”说完,让人引着李玄池他们去客房安歇,自己则连夜准备相关事宜去了。 当晚青阳城内暗潮涌动,德余巷内昨天早上就人影憧憧,至此时周围仍时不时有人影闪过。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青阳群雄穷搜一整晚加一上午之后终于承认失去了李玄池二人的踪迹,同时失去的还有他们领袖吴观峥的踪迹,吴宅甚至已经人去楼空成了一具空壳,关键是众人还得到了卫阳方向的消息:慬王幼子与李玄池一路东进了!青阳群雄一时间手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全没注意一辆华美的马车午间缓缓踱出了青阳,悠悠然踏上了东进的方向。 青阳群雄群龙无首,一日动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各自惴惴归家,静候事情发展。有些胆小的,则偷偷摸摸收拾家私,准备看情况跑路了。 再说李玄池,自幼生活清苦,如今坐在这华美的马车中竟有些拘束,特别是裕丰掌柜竟然还安排了两个侍女在车中伺候,搞得李玄池坐卧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赵宁儿则安然自若,时不时还指挥侍女斟茶倒水,惬意的不得了。 出了青阳城后,马车开始加速,已经有些放足狂奔的意思了,马车里面竟然十分安稳,也令李玄池大为惊奇。那边赵宁儿反而吃饱喝足,开始倚在一边闭目小憩了。 裕丰粮铺的马车一路马不停蹄,穿州过县,逢裕丰的分铺就补给各种美酒佳肴,更换骏马,就这样,方在二十余日之后,带着李玄池进到了平州金阳地界。 二人乘坐着马车一路进了平州金阳城,马车停在了裕丰门口,李玄池和赵宁儿则直奔觉隐寺。 觉隐寺位于金阳城东侧山丘之上,寺庙不大,香火不旺,寺里的僧人靠开垦周围的荒地耕种自足。李玄池来到觉隐寺,拾级而上,看着低矮又泛着青苔的山门,心里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思绪又飘回了那个西南的小道观。李玄池暗暗祷告能在这里得到师父的确切消息,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二人进了山门没几步,迎面来了一位知客僧,这僧人身材魁梧,似乎多年劳作练出了一副好身板。知客僧双手合十:“二位施主贫僧同亮有礼了,不知二位施主来敝寺有何贵干?” 李玄池也双手合十,到:“大师有礼了,小可李玄池,特来拜会贵寺大衍禅师!” 知客僧听了一愣:“敝寺长老大衍禅师素来不见访客,之前世人听闻禅师佛法精深多有豪门贵客来访,均被禅师一一拒之门外,由此敝寺变的冷清起来,二位此行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李玄池听了赶忙说:“小可乃是禅师故交之徒,此次前来有要事相求,还烦请大师代为传达一声!小可感激不尽!”说完深施一礼,礼毕把佩剑摘星奉给知客僧:“此剑可为信物!”。 知客僧见状,不好推辞,也只好应道:“施主不必如此,贫僧定会为施主转达此意,不过禅师会否破例贫僧实不可知,还请二位施主去前面少坐片刻,静候消息。” 知客僧把二人领到会客禅房之后,奉上两盏香茶,然后转身离去了。赵宁儿捧着茶细细品尝,李玄池却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了。李玄池的茶差不多快要凉透的时候,知客僧脸带惊讶的神色走了进来,对着二人合十一礼:“二位施主,禅师有请!” 李玄池听了大喜,草草还了一礼说:“太好了,还请大师快快带路!” 第二十章 一行三人脚步匆匆来到了寺庙深处的一间简陋的禅房门口,知客僧回身对二人说:“禅师就在房内静候二位施主,请吧!” 李玄池简单道谢之后,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只见一位老僧盘坐于方丈之内,似乎入定了一般。这位老僧身穿灰色僧袍,身形枯槁,须发花白,长眉低垂,似乎远比传说的年龄更为苍老。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僧人,身形高大,不过长的圆头圆脸,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盯着李玄池看。 听到门响,老僧睁开了双眼,伸手示意李玄池二人入座,开口之后沙哑的声音让李玄池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位故交之徒?”李玄池起身躬身一礼:“师侄李玄池见过大衍禅师!” 李玄池吃惊的神色没能逃过大衍禅师的法眼:“贤侄不必多礼,故交一别多年杳无音讯,今日得见贤侄,老衲老怀甚慰。老衲多年前旧伤累累,以致早年的功力尽失,如今精研佛法,已不复当年了。” 李玄池听完不胜唏嘘,旁边赵宁儿则赞叹道:“当年断牙刀郭玦郭大侠豪情纵横,为挚友一诺,便数次以命相搏,护的宁皇周全,此后飘然归隐,功成身退,其风采身姿令人钦佩不已啊!” 大衍禅师轻轻摇头:“施主谬赞了,敢问这位施主是?” “小子赵重国幼子赵宁儿,见过郭将军!”说完,一揖到底。 “原来是赵将军之子,难怪眉眼间有些熟悉。赵将军兵法神妙,指挥若定,挥斥方遒,更难得的是一身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远在老衲之上,赵公子折煞老衲了!” “宁皇有语:分胜负取重国,绝生死必郭玦。岂是妄语?” “沦落到以命相搏的境地,已是落了下乘,令尊的万人敌才是正道啊!” “郭将军太过自谦了!” “往事亦不必多论,二位贤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玄池闻言,回过神来,开口道:“师叔,我师父数月前不见了踪迹,敢问他老人家是否来此与您有过一晤呢?” 大衍禅师闻言轻轻闭上双眼,似乎是思忖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老衲与沈兄一别十余年,本以为此生江湖相忘,谁想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中似乎又暗酿风暴。” “禅师是指家父遇刺之事?”赵宁儿接口道。 大衍禅师点点头,接着自嘲一笑:“吾辈本以为出家之后即为方外之人,没想到终是六根不净!沈兄意外得知赵将军遇刺之事,以为其中必有惊天阴谋,思虑再三,终是不能袖手旁观,月余前,沈兄到访,与我彻夜详谈之后仍是头绪纷乱,盘桓几日后,沈兄终是决定再入江湖,彻查此事!临行前,心中唯有对师侄你甚是牵挂啊!” 李玄池闻言不由有些哽咽:“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虽死不能报答其万一!” 赵宁儿则说:“看来卫阳施宇的事尚未传到这里啊。也是,我们一路狂奔,理应比那边的消息更早到达这里。” 大衍禅师刚欲问卫阳何事,忽听得外面一片嘈杂,竟迅速闹到了门外。禅师顾不上与众人继续交谈,拿起禅杖起身来到了门外。 只见外面几位灰衣僧人挡在门前,外面则围满了衣着各异的江湖人士。 对峙双方正争执间,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白眉老僧在一个小和尚搀扶下来到院子正中。只见老和尚缓缓一礼,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法号同难,忝为觉隐寺住持。此地乃佛门清净之地,不知诸位施主缘何聚众于此?扰了佛门清净事小,若是生出什么意外实在是罪莫大焉。” 这边主事的出来了,那边也有一人走出人群,此人一身青色劲装,看样子年过而立,古铜色的方脸略有胡须。来人向着这边略一拱手,神态有些倨傲:“众位大师请了,在下胡里图,人送绰号钻天鹞。数日前接到武林盟主飞鸽传书,信中说杀人凶徒李玄池正向金阳方向进发,今日接到线报说此人进了觉隐寺,我等得到消息特来缉拿此人!” 话音一落,这边疑窦四起,大衍禅师暗自纳闷,自思到““武林盟主?老衲久不在江湖,何时有了这么一个盟主?”李玄池则又惊又疑:“怎么自己还没甩脱杀人凶徒之名?相信卫阳之事应该已经真相渐明,误会应该不难解开了,怎么又被人写在通缉令上了?” 赵宁儿心直口快,迈步上前说到:“诸位请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玄池李兄在卫阳并未杀人,那乃是覆国狂徒施宇手下的奸计阴谋,各位千万详查,勿要冤枉了好人啊!” 钻天鹞胡里图面露不屑:“哼,卫阳之事已江湖尽知,那李玄池与施宇黑吃黑狗咬狗,全赖溪云小筑众人才免去一场众生涂炭的大祸,可恨那李玄池心黑手辣不思报恩,竟下黑手杀死了为溪云小筑助拳的青阳大侠铁臂苍猿吴观峥,还灭其满门,真是人神共愤!我等今日就是来为吴大侠报仇的,势将此凶徒碎尸万段!” 李玄池与赵宁儿二人听的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开口。那厢大衍禅师开口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同羽见过各位施主。不知这武林盟主是何方英雄?此次追缉又是否有官府文书呢?” 那边钻天鹞胡里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可还是不假思索大大咧咧的开口说道:“这位大师似乎对于江湖之事过于关心了呢!告诉你也无妨,盟主便是溪云小筑之主,溪云三奇之首的赤阳真人!至于官府,不过酒囊饭袋之徒,我等自命侠士路见不平,必当拔剑相助,那些鹰犬爪牙岂能与我辈相提并论?!” 说完面露凶狠,指着这边说:“那位想必就是凶徒李玄池了吧?!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李玄池闻言,不得不迈步上前:“胡大侠有请了,小可正是李玄池,只是这其中误会良多,小可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小可与吴大侠也仅一面之缘,又素无愁怨,当日吴大侠误会小可,倾城追杀,小可狼狈而逃尚且不及,又岂有余力灭其满门?此事这位赵贤弟可为人证啊!”赵宁儿听了不停点头。 “至于吴大侠与其家眷不幸遇害之事,小可我还是今日从胡大侠口中得知,我若有此凶行又岂敢露面,早就远匿他处了,还请胡大侠明察啊!” 胡里图听了大笑两声:“你身边之人所言又让人如何相信?你的凶行被青阳女侠银星追月箭柳玉如亲眼目睹,你还要继续抵赖吗?废话少说,速速前来受死!” 说完,双手化爪,狠狠抓向李玄池。李玄池还未有所反应,大衍禅师身边的小和尚先动了,身形一闪挡在了李玄池身前,砰的一声,不见小和尚有何动作,胡里图已经倒飞而回。胡里图落地之后惊魂未定:“你是何人?” 小和尚憨头憨脑的笑笑:“小僧法号玄心,禅师座下侍僧。这位李施主目正眸清,行事端正,不像奸恶之徒,再者此乃佛门清净地不宜厮杀,诸位还请且慢动手。” 胡里图闻言怒不可遏:“一个小和尚竟敢对我等指手画脚,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正欲破口大骂,忽听的自己这边有人窃窃私语:“禅师座下?哪个禅师?” “法号同羽,那不是大衍禅师么?” “听闻大衍禅师佛法精深不理世俗的吧?” “莫非大衍禅师武功也很精深?不然他的侍僧怎么会功夫的?” “没听过啊?而且看样子身虚体弱,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啊!” 胡里图听到后心里有些不安,自己常年在金阳地界行走,没听说过这座小庙里有什么高人,这个什么大衍禅师也没插手过江湖之事,就以为这里都是些普通的僧众,今天出手拿人,被一个小和尚怎么弹回来的都没看清,看样子这里没那么简单。 第二十一章 众人正踌躇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队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各个面色阴沉,一身劲装,显得精明强干。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阵阴骘的笑声嘿嘿响起,听的众人一阵心悸。黑衣人身后一个瘦高的白发老人伴着笑声,大袖摇摆,缓步走来。 这个老人满头白发,双目深陷,金钩鼻下薄薄的双唇噙着一抹冷笑。伴着一阵“嘿嘿嘿嘿”的冷笑,来到众人面前,老人的笑声并未停止,反而逐渐变成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姓郭的,你也有今天!” 一番话说得一众江湖人士一头雾水。胡里图大为不耐,今日一波三折实在恼人,上前质问到:“你又是何人?我等今日有重要之事,你若插手,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瘦高老人听了也不生气,阴冷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钻天鹞胡执,六扇门后起之秀四枭之一,与另外一只四枭金翅鹰邱洪交好!哼,所谓白道,不过沆瀣一气一丘之貉而已!”说完信手一挥,大袖兜头罩向钻天鹞,众人尚未看清,钻天鹞已经闷哼一声,摔出丈余,口吐鲜血。 “老朽前来不是为你这只雏鸡,速速滚吧!”瘦高老人挥挥手,目光则紧紧盯着大衍禅师:“当年你趁我等水寨空虚,踩着我们弟兄四人博得了诺大的名头,你好风光啊——断牙刀郭玦!一刀害得我弟兄四人功亏一篑不得已蛰伏十数年!没想到如今你们自称白道的互相倾轧,居然把你也给引了出来。跟着个小铒,竟追到了大鱼,真是天助我也!更没想到你竟为了那个李慕阳拼的武功尽失,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我弟兄四人的大仇即将得报,真是快哉快哉!” 话语一落,向着大衍禅师步步逼近。旁边的一众江湖人则闻言大惊:“断牙刀郭玦?!大衍禅师就是传说中的断牙刀郭玦?” 大衍禅师盯着来人,面色有些凝重,开口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却十分坚定:“金背苍龙顾仇,难为你竟然苟延残喘到如今。当年长海一战老衲坦坦荡荡,反倒是你们四海神龙疑神疑鬼,心思不定,才被老衲一击而破。” “当年若不是老朽四人准备投靠东海安贤王,遣大批手下护送晋身之礼,又岂会被你乘虚而入,连挑数座水寨,致使半生心血一朝尽丧!” “阿弥陀佛!顾施主,要战便战,何必多费口舌、东拉西扯。当年尔等四处劫掠,害人无算,恶贯满盈,就算翻头重来,老衲也是义无反顾。今日老衲虽不若昔日,然而心智益坚,只怕尔等又是机关算尽,功亏一篑!” “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管纳命来就好!”顾仇说完,大袖一抖,化为虚影一般直扑大衍禅师。小和尚玄心和李玄池见状,急忙拼命般拦向顾仇,然而竟像被龙卷风袭击一般倒飞而回。看来那顾仇是毫不留手,一心想将大衍禅师立毙掌下。 李玄池顾不上自己被震得口吐鲜血,意欲再度阻拦的时候,顾仇的双掌已经袭向了大衍禅师的胸腹之间,顾仇的双袖如灌满罡风一般鼓起,挡住了李玄池绝望的视线。 “师叔!”李玄池绝望大吼之下,异象突生,场内如平地突然起了龙卷一样,一阵内力风暴激荡,吹的在场众人东倒西歪。 众人再定睛看时,大衍禅师竟然依然好好的站在场地当中,顾仇则退到了丈外,满脸阴沉:“老朽大意了,果然不该信你这奸诈之徒,还好老朽留有后手,不然今日又被你算计了。哼,好一个武功尽失!原来已至返璞归真境界?看情形莫不是传闻中的不动明王诀?!原来你已修成传说中的佛门绝学?” 大衍禅师低眉顺目,语音不高却十分坚定:“老衲武功尽失后潜心佛法,偶有所得,我佛虽慈悲,却也容不得污秽邪祟,亦要怒目金刚远摄妖邪。老衲虽久不在江湖,若有幸能为江湖除却一害,也算为众生略辟荆棘!” “好一个略辟荆棘!传闻不动明王诀乃是护体的绝世功法,老朽就来试试你这挨打的功夫究竟如何,你且来试试老朽的探海龙爪!”话音一落,顾仇内力凝注双手,皮肤竟泛起了些金属的光泽。 顾仇身形一晃,已来至大衍禅师身前,双爪“二龙戏珠”直袭禅师面门,禅师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竟如晨钟回响,右手单臂一横,架住来势,顾仇只觉得如蜻蜓撼柱一般再难前进半分,于是双肘一沉“颔下探珠”“黑虎掏心”,一爪锁喉一爪掏心,禅师又是一声“善哉善哉!”仍是右手单臂一立,再次格住了双爪,然后禅师单臂一振喝到:“去!”,顾仇觉得一股内力沛然而至,竟难以反抗,只得倒飞而回。 落地的顾仇面露不甘,再次身形不断闪动,双爪挟持风雷般,狂攻而至,一时爪影漫天,旁人竟看不清虚实。 禅师见状,怒目圆睁,眼中尽是精光暗闪:“阿弥陀佛,顾施主你这云龙三现的身法似乎又精进不少,可惜老衲如今看破红尘,难以搅扰,顾施主你还不回头吗?!”言毕,单掌举过头顶,左脚缓缓向前跨出一步,这一步似乎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种坚定。 然而就是这一步让此时的顾仇心中抑制不住的泛起一阵熟悉的惶恐,这熟悉的一步,这直踏中宫的一步,似乎将自己拉回了长海之上,面对的正是断牙刀郭玦,那个面对自己师兄弟四人联手,也毫不犹豫,步踏中宫、长刀直进、一刀斩落的郭玦! 中宫直进的刀法,愚蠢的刀法。顾仇曾经这样想过,然而就是这决绝的一刀,劈碎了四海神龙的野心,成为了顾仇日后深夜难以摆脱的梦魇。就是这直直的一刀,倾四海神龙四人之力也没能拦下。如今,这一幕似乎重现,只是他的刀已不在手中,他还劈的出那一刀吗?顾仇双目翻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大吼一声:“你休想!”双爪一翻,穷毕生功力直直的迎了上去。 没有声响,就如一副水墨一般,顾仇如落叶般飘向远方,只有他口中喷出的鲜血,为画作增添了一抹鲜艳。 周围的黑衣人纷纷跃起接下了顾仇,顾仇略一擦拭嘴角的鲜血,沙哑的声音显得沧桑无力:“郭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我命未绝,他日必有厚报,你我江湖再见!”说完,双袖一摆,在众黑衣人的搀扶之下消失在山门之外。 那边钻天鹞也悠悠醒转,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完一切,不敢做何言语,悄悄扶着胡执退出了山门,一时间小小寺庙又清净了下来。 半日的喧嚣让李玄池觉得有些漫长,再回过神来时,已是夕阳斜坠,血红的余辉洒在大衍禅师身上显得别样**。大衍禅师轻喘一声,身体竟是晃了两晃,周围僧人赶忙上前搀扶。大衍禅师挥挥手:“老衲并无大碍,先扶玄池师侄和玄心回禅房疗伤。没想到那金背苍龙顾仇身手大为精进,看来仇恨让其几近疯狂了,而且几番失败下来心智亦坚毅了不少,若四海神龙均是如此,则江湖危矣。” 僧众扶着李玄池和玄心回到了禅房之内,大衍禅师和住持低语了几句也回到了禅房。一回禅房,赵宁儿却满脸兴奋:“高手对决,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郭将军并未武功尽失啊?!”大衍禅师先是检查了二人的伤势,发现二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内腑也受些震荡,需要安心静养。听到赵宁儿的话,禅师摇摇头:“老衲之前确是武功尽失,只是近些年潜心佛法,竟是从中悟得了失传甚久的佛门绝学——不动明王诀,也是幸甚至哉。” 赵宁儿大赞:“郭将军真乃天人之智!只是之前的武功尽失莫不是那一战所致?” 大衍禅师微微颔首,缓缓道:“阿弥陀佛,没想到赵施主年纪不大所知却是甚多啊。正是当年宁皇与定阳王的最后一战——玉明山血战。” 第二十二章 大衍禅师的嗓音忽然变地有些飘忽而悠远,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烽烟四起的岁月。 “当年康失其德,群雄并起,至彼时只余宁皇与定阳王二人争夺天下。定阳王雄踞北方,兵精粮足,铁骑所至莫不臣服。宁皇则据守南边,安境抚民。两边数次交锋,定阳王占了骑兵之利,打的宁皇数败,一时间南边人心浮动,根基不稳。无奈之下,宁皇李慕阳与沈兄定下奇谋,欲毕其功于一役,于是才有了玉明山一战!当时,宁皇欲于正月十五轻骑俭从悄悄前往双方势力间的玉明山祈天,此消息故意走漏给了定阳王,定阳王闻讯大喜,然又恐有诈被伏击,于是秘密集结重兵,欲倾半国之力前往围剿李慕阳。定阳王此举正中李慕阳与沈兄下怀,于是暗命两翼慬王、昭王率本部兵马掩进边境。将至正月十五时,沈陌本欲安排宁皇替身前往玉明山,宁皇则恐替身为眼线识破,坚持亲自前往玉明山。” 李玄池听到这里不由插话到:“那宁皇一定已在玉明山埋伏好一切了吧?” 大衍禅师摇摇头:“非也,为避免定阳王察觉,宁皇并未提前布置军队,且只带禁卫五千虎翼军前往。按沈兄推算,这五千虎翼军最少要咬住定阳王主力半月才行,当真是殊死一搏。” 赵宁儿不由叹道:“据闻那定阳王少说也暗暗调集了各方总计不下十二万精锐兵力,宁皇竟以五千之众拖住对方十余日,还能全身而退,当真是天命所归啊!” 大衍禅师轻轻叹口气:“赵施主看来也只是只知其一啊。当年之事,几经波折、跌宕起伏。”大衍禅师说完回了回神,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于是起身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扯着大衍禅师的影子忽远忽近。 “当年宁皇与长风山庄古家、孤烟阁黄家、残雪谷铁家、劲风楼马家均有深交。沈兄之所以敢行如此险计,也是因为此时已联络四大世家各派家族顶尖好手共三百余人悄悄前往玉明山一带。此番联络均用的江湖暗号,故而躲过了定阳王的暗探访查。这三百余武林好手早早动身,悄悄潜进了玉明山。” 赵宁儿听的似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又是满脸疑问:“虽说武林好手个个以一当十,然而大多不通军阵,于十余万大军面前不过杯水车薪,似乎不足以影响战局啊?” “这三百余好手并非用来战阵厮杀,而是用来筑城!” “筑城?” “不错!当时岁值隆冬,这三百余好手破溪冰取水,浇冻土为砖,昼夜不懈,生生在十余日间筑起了一座寒冰坚城。城虽不高,然而依托此城抵御大军却已绰绰有余了。” 李玄池和赵宁儿听的目瞪口呆:“此真乃奇计!” “这也正是利用了定阳王不敢派暗探进玉明山生怕打草惊蛇的心理!世人称摘星剑凌空俯望众生,洞察人心,所言非虚!” 李玄池听的有些心神激荡,自己的师父竟是这样的智者,自己能得其指导实在是三生有幸。 “此城筑成之时,宁皇已率部兵至玉明山,而定阳王的大军也已在玉明山外围现身,包围已成、步步逼近,大战一触即发!所谓兵者诡道也,为打乱定阳王布置,攻其不备,当日晚间老衲便率领虎翼两千精锐,人衔枚、马摘铃,悄悄出了玉明山,根据探子的情报摸到了北边定阳王前锋扎营的地方。其时夜色如墨,月黑风高。” 李玄池二人听的聚精会神,全身都紧张的缩了起来,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断了大衍禅师的回忆。 “老衲所率的虎翼军,身着白盔白甲,在皑皑雪山的遮映中以雪山崩塌之势掩杀向敌营。敌营巡哨尚未来得及发出警示便已被虎翼军冲破营门。老衲身先士卒,马蹄所至,血肉横飞,宛如洁白纸上绽出朵朵红莲!阿弥陀佛!” 禅师稍顿片刻,神情似乎失神了那么一瞬。 “然而对方也非泛泛之辈,敢领命为先锋大将的均为勇猛之士。敌方将领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立马组织起了反击,先是召集亲卫组成督法队,燃亮火把、压住阵脚,收拢残军并逼迫他们奋力向前。敌方先锋军有万余人,前期损失溃散大半的情况下,后期居然在营中布好了阵势以拒虎翼军。” “两军对峙间,老衲发现敌方先锋乃是定阳王手下大将俞明飞,此人虽为儒将然而智勇非凡。老衲目的既已达成,再拖下去恐怕敌方援军将至,于是老衲带领百余骑虎翼军佯装冲锋,其余士兵已经掉转马头准备撤退了。” “那俞明飞识破了老衲的想法,竟命长枪兵迎上、步兵冲锋、骑兵两翼包抄,意图拖住虎翼军。老衲无奈,只得率部生生掉转马头开始撤退,撤退途中依靠不停击垮敌方营帐来阻挡追军,方才安全得脱。饶是如此,仍是留下了十余具虎翼军的尸体。” 赵宁儿听的两眼放光:“郭将军率两千骑兵袭营,竟杀伤敌军五千余,而己方伤亡不过十数人,真有当世名将之风!” 大衍禅师摇摇头:“那俞明飞在慌乱之中竟能镇定自若,稳住军心,甚至组织反攻,智勇双全,实乃先锋大将不二人选。” “老衲连夜撤回玉明山。那定阳王接到军报万分恼怒,然而又有些惊疑不定,他想不通宁皇何以此时尚敢主动出击,定阳王的谋士们一番争论,认定此乃沈兄故弄玄虚、示敌以强,令定阳王摸不透虚实,然后再伺机突围撤退。定阳王于是下令全军增派斥候,徐徐而进,生怕阵脚松动被宁皇抓住机会。而此举,也为两翼慬王、昭王突进争取了不少时间。” 一口气讲了如此多的过往秘闻,大衍禅师似乎有些疲惫,微微合上了双眼。 “后来呢?”两个年轻人听的入神,忙不迭的催问。 大衍禅师并未答话,反而睁开双目:“当日卫阳发生了何事?” 李玄池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讲起了卫阳发生的故事。 大衍禅师听完,白眉紧锁,今日见到了金背苍龙,那翻江鳌龙现身也不算稀奇,看来是施宇的失利让四海神龙不得不加紧行动了,如此一来江湖必定再起狂澜。大衍禅师无奈的摇摇头,如今我明敌暗,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应对,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大衍禅师思虑一定,方才发觉此时已是深夜,正欲安排众人就寝,忽然鼻中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当时怒目圆睁,冲门外大喝一声:“竖子敢尔!” 话音刚落,数枚暗器破窗而入,直袭大衍禅师。李玄池见状大惊,刚欲起身相救,却猛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摔倒。勉强站定的李玄池发现丹田间竟然空荡荡的,提不起半点内力,不由大骇。那厢,暗器已经及体,禅师发现暗器乃是飞爪,后面还绑着绳索,这飞爪个头颇大,看着似乎是精钢打造,禅师不动不摇,任由飞爪锁住自己双腿双臂,只见飞爪锁住瞬间,绳索猛地拉直,看样子意欲将禅师拉出禅房。禅师并不挣扎,任由飞爪将自己拉的破窗而出。 第二十三章 禅师那厢,暗器已经及体,禅师发现暗器乃是飞爪,后面还绑着绳索,这飞爪个头颇大,看着似乎是精钢打造,禅师不动不摇,任由飞爪锁住自己双腿双臂,只见飞爪锁住瞬间,绳索猛地拉直,看样子意欲将禅师拉出禅房。禅师并不挣扎,任由飞爪将自己拉的破窗而出。 大衍禅师来至院中,外面是五六个蒙面黑衣人操纵飞爪锁链,还有其余十余个蒙面黑衣人正在追赶其他僧人。 大衍禅师不由长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飞爪与这抓人手法分明是六扇门里对付穷凶极恶之徒的鹰爪,江湖门派并无此物,尔等何需蒙面。本寺僧众大多不习武功,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黑衣人中领头的开口道:“大师乃昔日传说中的高手,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这次乃为杀人凶徒李玄池而来,大师最好耐心合作,不然我等可不敢保证贵宝刹及僧众安然无恙。” 大衍禅师徐徐开口:“阿弥陀佛,施主不愧为六扇门中后起之秀:为抓嫌犯,当面自辱亦面不改色,滥捕无辜而振振有辞,实在令人佩服,胡施主。”说罢,身子轻轻一抖,几柄钢爪竟瞬间脱落。 这领头人正是白天来的钻天鹞胡执,白天被人搅局使他万分恼怒,于是趁着晚上众僧休息,领着手下带着兵器迷香,再闯觉隐寺。胡执见大衍禅师轻松脱开钢爪,不由心头一紧,暗退两步,喊道:“大师乃高僧不可妄开杀戒,我等捕快却无此限制,大师莫非不为这帮僧众着想吗?” 大衍禅师低头无语,良久方才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闪身让出了禅房的门口。 胡执见状大喜,领着几个黑衣人闯进了禅房,然而并未看到李玄池。胡执返身来到院中,质问大衍禅师:“大师,李玄池人去哪儿了?还请大师交出来!” 大衍禅师回到:“阿弥陀佛。尔等已将这里围住,老衲身无双翅如何将人送走,胡施主若是执迷不悟仍要胡闹,休怪老衲不客气了!” 正说着,觉隐寺外围忽然想起一声凄厉的夜枭叫声,胡执听了手一挥:“我们走,李玄池在那边。”走之前还向大衍禅师拱了拱手:“大师好手段!”满院的黑衣人顷刻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再说李玄池那边,李玄池发现自己提不起内力,赵宁儿则夸张的睡了过去,李玄池眼睁睁看着大衍禅师被拽了出去却又无可奈何。正在愁眉苦脸之际,那个法号玄心的小和尚说话了:“这是迷香,中者轻则浑身脱力,重则昏睡不醒。”李玄池说到:“那同羽师伯他不要紧吧?” 玄心回到:“师父他佛门心法精深,又常年苦修,心智坚毅,应该没有大碍。”李玄池安心的松了口气。玄心的下一番话却又让他紧张了起来,“只怕对面拿寺庙同门威胁师父,另师父投鼠忌器。”“那可如何是好?” 玄心小和尚扭头扫了下四周,不知对方是对迷香太过自信,还是过于忌惮禅师,他们并未派人在禅房左右监视。玄心在李玄池惊讶的目光中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僧袍,然后轻轻推开了禅房的后窗,回身将李玄池和赵宁儿一边一个抗在了肩上,如狸猫般悄无声息的跃出了禅房。 玄心带着二人悄悄绕到了觉隐寺的后山,然而终究还是被这里的眼线发现了,无奈之下,玄心扛着二人开始放足狂奔,对面的黑衣人竟然一时追不上,只得发出信号开始召集同伴四面围捕。 那些捕快追不上玄心,开始向着他们招呼各种暗器,玄心虽然武功身手远胜这些捕快,可是终归身背二人,不能放开手脚,一会儿功夫就中了数枚暗器。李玄池看在眼里心中万分恼怒,对着玄心说到:“玄心小师父,你将我丢在此处吧,他们要找的是我,将我抓捕到手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玄心听了咧嘴一笑:“玄池师兄说的哪里的话?”说着身上又中两枚暗器,然而玄心面不改色,几番周折,终于带着二人冲到了山林之中。 玄心扛着二人在山林中左钻右转,然而始终甩不脱后面的尾巴。李玄池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经验老道的捕快,我等被捉恐怕只是早晚而已。” 玄心闻言更不答话,在林中门头狂奔,过了有顿饭功夫,他忽然纵身一跃,再落地时竟不见了人影。李玄池则觉得眼前一黑,缓了片刻才看清,三人不知怎么身在一个狭窄的山洞中。 玄心将二人放在地上后,压低声音对李玄池说:“玄池师兄莫慌,此处是我年幼时满山乱转发现的一个山洞,洞口狭小覆满青藤,里面颇为宽阔且干燥,我们且在里面躲一躲再做计较。” 李玄池点点头,关切的说:“玄心小师父,你的伤如何了,先处理伤口为要!”玄心听完,憨厚的笑了,把身体抖了两抖,大部分暗器竟然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只有两三个还钉在身上。玄心随手拔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我自幼随师父习武,师父看我天生力大,怕我少年心性出去惹事,故而教的大部分都是防身的功夫,去年师父说我的心诀已经小成,这些暗器灌注内力的不多,他们夜间准头也差些,都是些皮肉轻伤。” 玄心正说着,忽然身子晃了两晃就要跌倒:“咦?这暗器似乎有些问题?”玄池赶忙挣扎着起来扶了玄心一把:“不好,看样子是喂了药的。我听汪前辈说过,暗器大多细小,除非高手否则难以有效杀伤,故而有些人会给暗器喂药,有的喂麻药有的则喂毒药,这类暗器阴毒非常。玄心小师父你且调息下,看可有什么不适?” 玄心听完一声“阿弥陀佛”。愤愤然说到:“这暗器本就占了一个暗字,为正大光明之士不齿,又再加一个毒字,实在是伤天害理至极。”说完席地而坐,默默运功,不再言语。 第二十四章 李玄池被玄心扛着一路颠簸,血气行开了一些,略略活动了一下手脚,侧耳听了听,洞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生声音。玄池不敢大意,先拼尽力气把赵宁儿拖进山洞深处,又返回洞口帮小和尚护法。 小和尚内力大约运行了一周天,觉得内力阻滞异常,手脚也有些麻木,怕是中了麻药,二人正要往山洞深处进发,忽听到一片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吓得二人不敢再有动作。 脚步声停在了洞口不远的敌方,只听有人说:“咦,奇怪了,明明看到那个小和尚扛着人往这边跑了,怎么忽地不见踪迹了?” 另一个声音则说到:“切,头儿不是说这次用的乃是鸡鸣断魂香和疏骨软筋散吗?怎么好像对老和尚小和尚不起作用呐?” “那是因为二人内功精纯,心志坚定。”这次说话的语气颇带几分威严。 “胡大人!小的刚刚胡乃是言乱语,还请勿要怪罪。” 原来是胡执跟了上来,打断了众人的闲聊。 “此地地形复杂且那小和尚比我等熟悉的多,又是深夜时分,那小和尚身手亦不比我弱,既然已失去他的踪迹,暂且不要胡乱追赶,以防遭其暗算。今晚多派人手,勿要分散太远,先把周围十里围起来,他带着两人难以脱身,明早再细细搜山。” 李玄池听完,暗暗叫苦,天亮自己固然能恢复的差不多,可对方人手太多,又有很多古怪兵刃,难以保证赵宁儿的安全,这可如何是好? 又是一阵脚步纷乱,听声音对方似乎留了四五个在此地,剩余的都去看守别处了。李玄池不敢作声,只得轻轻坐下,开始调息内力,希望能紧快摆脱迷香的影响。小和尚也席地而坐开始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李玄池缓缓睁开双目,从地上一弹而起,看样子已经清除了体内的迷香。他侧耳倾听,外面除了哔啵毕啵的篝火声,还有几个隐约的打鼾声。看来对面真的养精蓄锐准备清早搜山了。 李玄池暗思片刻,觉得此事不能拖累赵宁儿和玄心二人,于是蹑手蹑脚摸到洞口,准备将外面的捕快引走。 李玄池正准备动手,忽然觉得袖子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看,玄心瞪着大眼望着他:“玄池师兄,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李玄池无奈,只得以实相告:“我去引开追捕的人,稍后你带着赵宁儿去城内找裕丰粮铺,送赵宁儿离开此地。”玄心则问道:“那玄池师兄你呢?”李玄池想了想说到:“我设法脱身后再回山上找同羽师伯。” 玄心歪着头想了想:“好的,玄池师兄,一路当心。” 李玄池点点头,轻轻侧身蹭出了山洞,外面依然黑蒙蒙一片,不过看天光似乎再过不久就要放亮了。李玄池定睛四处观瞧,发现不足十步之外就有火光,他偷偷摸过去,发现火堆周围横七竖八睡着四五个人,还有一人放哨,正闲的无聊摆弄火堆。 李玄池悄悄摸了块石头在手,打了声呼哨然后石头脱手向着那人飞去。那人听到响声刚转向这边,当头就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袭来,反应不及之下被打了个正着,那人随手一模,发现鼻血长流,牙也被砸掉两颗,不由大怒,高声喝道:“有贼人偷袭!”喊完飞身向李玄池袭去。 李玄池长身而起挡住来人,口中还故意说到:“切,偷袭失败,逃跑为上!” 二人一番争斗,早就把其他人惊醒了,这些人认出来人乃是李玄池,纷纷捡起兵刃准备过来围攻。李玄池不敢耽搁,一掌把面前的人逼退,飞身便走。 这些人哪肯放过他,一边放足狂追,一边发出信号。一时间满山响动,不知多少人开始向这边围拢而来。 李玄池不敢耽搁,一路埋头狂奔,向着山林深处跑去。 这班人马追着李玄池进入山林深处后不久,小和尚扶着赵宁儿探头探脑从山洞里挪了出来,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动静,向着下山的方向急急走去。 再说李玄池带着一众捕快在山林深处左冲右撞,惊起了不知多少飞禽走兽。李玄池东躲西藏了有一个多时辰,终是敌不过对方人多,被围困在了深山的一处小空地上。 看着眼前一众捕快,李玄池忽而有些走神:自己自下山以来已经不知被人围攻了多少次,次次都是狼狈而逃,实在让人无语。 就在他走神的这段时间,钻天鹞胡执已经来到他面前,略带着喘息开口了:“呼,没想到你这贼子轻功端的不错,可惜不善隐匿行踪。”李玄池并未答话。 胡执看出李玄池略微有些分神,不由哂笑道:“嘿嘿,胆子不小,你莫不是把我等当成是勾栏院的姑娘了吧?既如此,就让你看看我等勾魂夺魄的本事!” 话一说完,大手一挥,这边众多捕快一哄而上。 李玄池回过神来慌忙迎战,长剑前迎,仓啷啷一阵乱响,对面兵刃已经被寒星斩断了数柄。胡执一看,大声指挥道:“弟兄们,对面兵刃厉害,暗青子招呼!” 于是众多捕快不再拿着兵刃与李玄池硬拼,开始虚虚实实奔走游斗,抽冷子各种暗器向着李玄池招呼。 李玄池头一次被这么多暗器招呼,不由的手忙脚乱,大喊卑鄙,正左躲右闪间,忽然四只钢爪悄然而至,袭向四肢。这钢爪实在神奇,诺大的个头破空声却很小,对面众多捕快又各种游走遮挡视线,看来这是刻意练过的熟练配合了,这钢爪恐怕才是对方的目的所在,李玄池一个脱袍换位,准备大旋身躲开钢爪,可惜终是慢了一步,一只钢爪锁住了他的左肩。 胡执看了不禁暗叹:这飞爪自己手下练了不计其数,捉拿凶犯时也用过成千上百次,多少奸诈狡猾、身负盛名的凶狠之辈都栽在了这飞天钢爪上面,这李玄池究竟是何方妖孽,肘腋间竟能躲开三枚! 李玄池左肩一痛,已然知道不妙,右手仗剑急挥,意欲将飞爪上的绳索砍断,没想到一阵火花迸发,绳索竟然没能砍断,不知这绳索用的是什么材料,竟能挡住寒星的斩击。对面捕快可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绳索倏的绷直,竟是拉的李玄池一个踉跄,然后众多暗器如暴雨般罩向李玄池。 李玄池暗呼不好,丹田气一沉,稳住脚步,右手寒星急挥不停,一阵叮叮当当,挡下了暗器无数,可终有几个漏网之鱼钉到了李玄池身上。 第二十五章 胡执见李玄池终于还是中招了,便不再催促捕快上前,而是继续游斗消耗李玄池内力。李玄池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一剑逼退众人后,长剑回指,穿进了钢爪的爪缝之间,内力运足,一声大喝,当啷一声,钢爪两枚尖刃带着两朵血花飞上了天空。 李玄池强忍疼痛,甩掉身上的钢爪残余,长剑一挥,认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奋力杀了过去。 众多捕快一见李玄池如此凶狠,状如疯虎,不由的怯了几分,一时配合失误竟让他冲了出去。胡执见状大为光火:“一群酒囊饭袋,给我追!这小子已经中了毒镖,咬住他的行踪,坐等他毒发即可!” 李玄池冲出包围,来不及辨认方向,一路狂奔,饶是如此背上又中了几枚暗器。李玄池强提真气,埋头冲进了密林,只听得身后众人呼啸,紧追而至。李玄池不敢松懈,体内真气疯狂周转,忽然一股异常的热流由丹田而起,直冲天灵,李玄池觉得眼前一暗,接着这股热流向下急转,直奔心脉。 李玄池心内大为不安,这怕是毒气攻心的迹象。这毒好狠,自己内力竟是压不得它片刻。李玄池步伐稍缓,先自闭两处经脉,以防毒气过快侵入心脉。就这短短片刻功夫,四个轻功好的捕快已经迅速近身了。四人毫不迟疑,马上结阵向李玄池攻来。 李玄池不敢怠慢,长剑连挥挡住几人,然而很快就觉得自己内力难以为继了,无奈之下,李玄池只得开始了搏命的打法,接连数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招式。 四名捕快当然舍不得跟他以命换命,一时竟被李玄池压的还不了手,李玄池又猛攻数剑,拼着自己背上中了两剑,硬是将两人伤在了剑下,另两人看的一愣,李玄池趁势又向密林深处逃去。 胡执带着大队人马赶上,看到这一幕颇有点震惊:“这厮看着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十分果决!”然后吩咐留下两人照顾伤员,剩下的继续向深处追赶。 李玄池又是一番疾奔,到此时毒药开始发作,他已经不辨东西,昏昏沉沉了,惟有一份逃生的信念在支持着自己。他晃晃悠悠来到一棵参天大树树下,强撑着爬了上去,然后在一棵粗壮的枝干后面,略略调息了片刻。就在这时,追赶的捕快已有三人追至此处,三人侧耳倾听,听不到其他声响,于是放轻脚步,互为犄角,开始搜索左近。 李玄池默不作声,静静等着三人搜到了自己栖身的树下,然后如怪鸟一般一头栽下,向着三人俯冲而至。 三名捕快猛地听到上方的异响,抬头发现李玄池已经冲下,只得仓促应对,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过后,三人瘫倒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一片血迹渐渐在三人身下漫开。 李玄池则艰难的从一旁的草地上爬了起来,手臂上也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流血不止。他晃晃头,不敢耽搁,转头又冲进了山林深处。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胡执带着众捕快追至此处,看着眼前的景象竟是无力发作。一个捕快上前探查了一番说到:“胡大人,还有气息,伤口并不致命,但如不及时救治怕是一身功夫就要废了。”胡执听了先是怒容满面,忽而笑了起来:“他这是要用伤员拖垮我们啊!”说完,胡执仍是留下数人照顾伤员,剩下的人却不再分散了,而是每人相隔数丈,像是一张网一样向前徐徐推进。 尽管胡执这边推进并不迅猛,然而李玄池并不知道后方的变故,仍在东躲西藏,想要伺机再重创几人,拖住对方脚步,自己或能有一线生机。就像已经被网住的鱼一样,等李玄池发觉时,周围已经都是网了。李玄池扫视一周,前方是虎视眈眈的捕快,背后是一片断壁。后面胡执慢慢悠悠的晃到了他眼前,一副好暇已正的样子,手中晃着一柄飞天钢爪,眼神就像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李玄池目光已经有点涣散了,眼中的胡执忽而变成两个,忽而又合成一人。李玄池拼命的甩甩头,试图稳住心神。胡执看着李玄池好像随时倒地不起的样子仍不敢大意,一个眼色下去,身后一名捕快朴刀一震,合身扑向李玄池,眼看刀锋已破空而至,李玄池恍然回神一般,连退两步,长剑缠上朴刀,猛然一个大旋身,左手一掌覆上了捕快的胸口,只听砰的一声,这名捕快竟被振飞了丈余,仰面便倒,惊得众人一片哑然,然而这名捕快竟然扫了扫胸口被击中的位置又站了起来,显然毫发无损,脸上还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了胡执。 胡执见状明白此时李玄池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不再迟疑,飞爪脱手而出,直袭李玄池面门。李玄池奋力挑飞钢爪,才发现胡执长刀已至眼前,再想封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向后倒去,同时长剑横扫袭向胡执腰间。胡执不敢大意,纵身而起,躲过李玄池剑势,鹰击长空般凌空下击,意在李玄池胸腑之间。李玄池倒地之后立马翻身侧滚躲开胡执攻势。 胡执一击落空,立马紧追而上狂攻不止,李玄池神思愈加恍惚,胸背间又多了四五处刀痕。胡执不禁有些得意,嘴角间满是笑意,手下不停,嘴上说着:“龙大侠邱兄都说你如何奸诈,几次三番从白道群雄手中逃脱,尔今擒你于我而言不过苍鹰捉一幼兔耳,看你如今还有何通天计谋能逃出我的手心!”说完不禁放声狂笑。 胡执忽然笑声一滞,原来他看到李玄池双目忽然变的血红,脸上神情也变的十分恐怖,看的胡执不可抑制的心生寒意。就在胡执这一迟疑间,李玄池剑势暴涨,仿佛变身一头凶兽般几欲择人而嗜。胡执瞬间觉得如置身惊涛骇浪中一般,只要稍不留神,片刻间就要灰飞烟灭。无奈之下胡执大呼:“众弟兄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其他捕快相视半晌,才不情不愿的飞身而上开始轮番与李玄池搏斗。 过了盏茶功夫,李玄池剑势又弱了下去,胡执才又略路放了心,哂笑道:“你这厮果然凶悍,居然还用秘法催动内力,是怕中毒死的不够快么?” 李玄池那边已经听不到胡执说的话了,他的口鼻开始溢血,这是毒气攻心的表现,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周围的捕快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攻击,远远围着已经变成一个血人的李玄池,静候他栽倒在地的那一刻。 就在此时,一声咆哮忽然响彻山林,就在众捕快错愕间,一阵腥风刮过,两名捕快飞到了天上,很快,两名捕快如破布般跌落地上,动也不动,胸腑间一片血肉模糊,生死不知。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竟然多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 原来这熊在这附近的山洞中冬眠,众人搜山动静搞得颇大,一来二去竟是将它惊醒了,刚醒的黑熊饥肠辘辘,被响动吸引过来,刀剑光影激的它凶性大发,凶狠的袭向了众人。胡执见了心说不妙,眼看自己就要得手了,这里又忽生变数,实在可恶,赶忙指挥手下牵制黑熊,免得坏了自己好事。然而这熊皮糙肉厚,众人一时间也拿它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它左冲右突,惟求自保而已。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李玄池竟然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胡执见了破口大骂:“这贼子怎得如此棘手,还不肯束手就擒么?”还没等他骂完,黑熊已经掉头冲向李玄池,胡执眼睁睁看着李玄池被黑熊高高抛起在空中,然后落向了断壁下面。 胡执一阵无语,本来想生擒李玄池,好好跟龙剑云邱洪炫耀下,这下他身中剧毒,又跌下断壁,恐怕凶多吉少了。那黑熊不知是不是把李玄池当成了猎物,把他摔下断崖之后,翻身也向着断崖下绕去,不再理会这边的捕快了。 胡执看看天色渐晚,不知这深山里还有什么凶猛野兽,照这样看来,那李玄池怕是要死的不能再死了,也没必要再深入追查了,于是挥挥手,带领众捕快向着来时的方向返程了。 第二十六章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似乎重逾千斤,耳中还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李玄池用尽全身力气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片昏黄的光影印入自己的眼帘,“这是到了地府么?”李玄池暗想。等目光渐渐清晰,李玄池才看清自己躺在一方净室内,室内十分简洁干净,一盏纱灯在床头泛着幽黄的光。 李玄池想要起身下床,却牵引的伤口一阵阵剧痛,他恍惚记起自己从断崖跌下后,被树枝层层阻拦,摔倒地上后就人事不知了。 李玄池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强拖着残破的身躯蹭出了房门,发现外面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眼前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路的尽头似乎是一座凉亭,那隐约的歌声就从那边传来。 李玄池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步挪向凉亭,那歌声也愈发的清晰: 骤雨过 乱红遍亭阁 长袖掩泣舞婆娑 奈何 离别偏趁凉多 胭脂醉 柳叶滴青翠 数遍栏杆人未归 念谁 寒月酒冷心碎 歌声中满是哀婉清冷,让人不由得心酸起来。 又走了一段小路,凉亭就在眼前了,眼前的景象却让李玄池看痴了: 如钩的月下,凉亭宛如铺上了一层银纱,亭中有一个曼妙的身影,身着红纱,伴着歌声翩跹而舞,奇怪的是舞者竟是满头霜雪,让人觉得略微诡异却独有另一种美感。 歌声渐歇,红纱也如落英般散落凉亭,而李玄池仍沉醉其中未能自拔。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李玄池耳畔响起:“少侠若是不嫌弃的话,陪老身我略饮两盏水酒如何?” 李玄池回过神来,赶忙说到:“蒙前辈不弃,小可叨扰了!”说完迈步走进了凉亭。 凉亭中等他的是一位老妇人,看不出年龄,脸上明明没什么皱纹,可是发眉皆已雪白,双目幽深,高鼻薄唇,依稀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绝世容颜。 “请坐。” 李玄池没有客气,当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他客气。“小可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那日听得那畜生不知为何发狂,老身便前去一观,恰好见你跌落,便将你带了回来。”老妇顿了一顿,“拜那畜生所赐,你伤势颇重,如今可能浅饮两杯?” 李玄池连忙拱手:“谢前辈赐酒。”目光放在了凉亭内的圆桌之上。 圆桌不大,上面摆着两副碗筷,有几个山间野菜,中间是一个酒壶两盏酒杯,桌子边上赫然放着李玄池的佩剑寒星。 老妇人拿起酒壶给李玄池斟上了酒,李玄池赶忙说:“不敢。敢问前辈莫非与人有约,小可在此会不会有些唐突?” 老妇人脸色在月下似乎显得有些苍白,语气中是抑不住的清冷:“不过是个半生都未践约的负心之人的生死之约。” 李玄池听的一脸尴尬,为了缓解尴尬,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老妇人看着他一饮而尽,开口问道:“少侠见我一介老妇竟在月下歌舞,是否觉得不妥?”李玄池摇摇头,“前辈意境高远,小可只知沉醉其中。” “唉!本以为要在这深山之中了此残生,于往昔再无留恋。没想到睹物思人,竟是情不能自已,如此失态。情之一字,害人匪浅!”说完,眼角竟是挂了两滴清泪,拿过酒壶一饮而尽,然后甩袖而起,翩然而去。 李玄池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思虑良久,将寒星收好,慢慢挪回之前的净室安歇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玄池还在半睡半醒之间,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几个为数不多的安心觉。朦朦胧胧中,李玄池听到了两个清脆的声音,像银铃般轻轻在耳边响起。 “姐,他都睡了三天了,怎么还没醒啊?”这个声音糯糯的。 “他伤的很重,婆婆说被那个畜生拍了一掌受了内伤,还遭了别人暗算,中了毒。也就是遇到婆婆,不然就算不死,一身修为也保不住了。”这个声音甜甜的。 “暗算是什么蒜?豆儿不喜欢吃蒜!” “婆婆说暗算是一种叫暗器的蒜,很辣的!”甜甜的声音煞有其事的解释道。 “略——。”好像有个在吐舌头了,好像真的吃了一头暗蒜一样。 “修为又是什么东西啊?是糖吗?保不住是要被人抢走了吗?”糯糯的声音似乎在另一个次元的聊天上不准备回来了。 “恩,我也不知道,不过抢别人糖的肯定是不对的,是坏人。” 两个稚嫩的声音正在严肃的讨论过程中,忽然听到屋外一个声音在叫了:“丁儿,豆儿!你们两个丫头又跑去那里了?快过来婆婆这里,吃药时间到了!” “豆儿快点,婆婆在叫了!” 一阵纷乱细碎的脚步过后,屋里又恢复了宁静。 李玄池此时也渐渐清醒了过来,他缓缓起身,身上各处伤口都包扎的十分妥当,然而剧痛仍然无法避免,他又试着提了下内力,只觉得丹田之中空空荡荡,勉强有一丝内力游走丹田却片刻就消散了。看来这内外伤加中毒险些让自己一身武功化为乌有。 李玄池披上道袍,推门而出,外面已是正午时分了。他环视一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农家小院之中,不远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正慈爱的盯着两个小丫头喝药,这婆婆正是昨晚月下独舞之人。 这两个小丫头一大一小,大的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小的则看着三四岁的样子。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大瓷碗,正在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药呢。 婆婆看到李玄池出来,向着他微微一下,并未言语。两个小丫头喝完药,拿袖子擦擦嘴,小一点的吐了吐舌头:“呃,真苦!” 大的则摸了摸她的头:“妹妹,苦也要喝,对你身体好!” 小的点了点头,扭头发现了李玄池,“姐姐你看,他醒了!” 话音刚落,两个小丫头飞奔跑到了李玄池身边,一人拽着一个袖子,小嘴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哥哥你醒了啊!” “大哥哥你叫什么?” “大哥哥你还疼吗?” “大哥哥暗蒜辣吗?” “大哥哥是什么坏人要抢你的糖啊?” “丁儿、豆儿,不得对客人无礼!”婆婆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婆婆话音刚落,两个小丫头松开了拽袖子的手,恭恭敬敬立在一边,只是还是偷着吐了吐舌头。 第二十七章 李玄池拍拍两个丫头的头,走到婆婆面前,躬身一礼,说到:“小可李玄池再次拜谢前辈救命之恩,此恩没齿难忘,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婆婆眯着眼微微点头:“恩,少侠原来名叫李玄池,称呼老身隐婆婆即可,这两个丫头调皮的很,大的叫丁儿,小的叫豆儿,没有打搅到你休息才好。” 李玄池摇了摇头,看着两个小丫头脸上泛起了止不住的笑意:“丁儿、豆儿两位姑娘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实在讨人喜欢!” 婆婆看着两个小丫头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然后笑容一收,对着李玄池说:“我观李少侠目正眸清,不像为非作歹之人,为何身负如此重伤?” 李玄池长叹一声:“唉,说来话长,小可数月前还是一介村夫,不知江湖为何物。” 隐婆婆见他要长篇大论的模样马上出言打断:“李少侠,老身已半生不入江湖,亦不愿再涉江湖之事,到此为止吧。” 李玄池再叹一声:“前辈所言极是,其中艰辛也不足为外人道。隐婆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 隐婆婆转过身去,边走边轻轻说道:“什么恩不恩的,少侠言重了,你且在此安心养伤,过几日老身与一位旧相知有个老约会,老身年岁大了,腿脚不便,还请少侠陪老身走上一遭才好。” 李玄池听了躬身一礼:“小可敢不从命?” 斗转星移,李玄池在这山中小院养伤不觉已是半月有余,如今不仅外伤痊愈、余毒已清,内力也更加充沛,隐隐有更进一步的迹象。 这段时间李玄池除了每天打坐养伤,闲暇时,就同丁儿豆儿一起玩耍,还时不时带着两个小丫头去附近采药,这让李玄池产生了又回到牛角山的错觉。 这天天近黄昏,李玄池带着两个小丫头采药回来,两个小丫头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李玄池则一路走一路耐心的讲解,三人回到小院时,隐婆婆已经在门口等了。 隐婆婆慈爱的看着三人,缓缓说到:“约会之时就要到了,你们简单收拾一下,随老身出发吧。” 李玄池听了一怔,听这意思所定之期居然是在晚上?不过李玄池并未多问,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配好长剑寒星,凝神片刻,抬步跟着隐婆婆出发了。 隐婆婆带着三人在山林中穿行。半个时辰后,两个小丫头已经趴在隐婆婆和李玄池肩头睡着了。 月色隐晦,星光灿烂,李玄池跟着隐婆婆在密林中蜿蜒穿行,隐婆婆埋头赶路,一言不发,李玄池也不好多问什么,步步紧跟,偶尔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野兽咆哮。 估摸着走了有两三个时辰,李玄池跟着隐婆婆一路上山,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这里没有了茂密的山林,到处都是裸漏的岩石,一眼望去怪石嶙峋,在夜色中宛如匍匐的野兽,气氛略微骇人。 隐婆婆忽地停住了脚步,李玄池也跟着停了下来,发现不远处竟有一座石屋,石屋中漆黑一片,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隐婆婆长袖一抖,抚在了一块巨石上,巨石竟如豆腐般被削出了一个平面,然后轻轻把背上的豆儿安置在了巨石上。李玄池看的一呆,赶忙也丁儿安置在了巨石上。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了,你这流云袖的功夫是一刻都没搁下啊!” 隐婆婆听了一点都不惊讶,语气不快的说到:“当年的奇耻大辱老身铭记在心,不敢或忘。今日或洗刷前耻,或身死名销,以了我平生之愿!” 说话间,李玄池发现旁边巨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这老者一身粗布灰衣,可是身材魁梧,一头银发并未扎束,随意的披在身后,脸上满面红光,皱纹都没有几丝,三绺银白长须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老者打量了李玄池一番,开口问道:“此小友是何人?” 隐婆婆呵呵笑了两声:“你我比拼过之后老身再告诉你!” 老者无奈摇头:“卖关子的坏习惯怎么不改改?” 隐婆婆冷笑一声,转向李玄池到:“你可知面前的这是何人?” 李玄池摇摇头:“请恕小可孤陋寡闻,并不知这位前辈是哪位高人。” 隐婆婆大笑一声:“哈哈,你听好了,这人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山海夜叉应龙逸!当年他不过四十出头的时候就博得了一个名号:拳剑天下无双!这个名号一出,竟是无人敢抢,近五十年来无人敢正面撄其锋芒!可称得上宗师大家?” 李玄池听了不由的愕然,虽然没听所过此人,但是凭着这半世的名号,功夫当已至绝顶,不由麻木的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一位宗师大家,竟然欺压我一介女流,使得老身与相爱之人劳燕分飞,半生孤苦,此仇熟可能忍?” 那位叫应龙逸的老者开口了,无奈中带着一点感伤:“当年你与老夫那位子侄可以说是情深缘浅,情深不寿。你二人均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可惜感情这事聪明毫无用处。老夫虽反对这门亲事,可并未出手阻拦,而那小子一去不会恐怕还有其他误会。”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鬼话吗?先接老身三招!” “唉,多说无益,笑雨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话没说完,隐婆婆双袖一振,横着扫向应龙逸。应龙逸足尖轻点,闪身躲上了半空,而足下的巨石竟被隐婆婆的袖子一扫之下化为齑粉。 李玄池看的心惊胆战,慌乱中挺身站在两个小丫头睡觉的巨石前,挡住了乱飞的碎石。 隐婆婆身形不停,大袖一抖,鼓胀如乌云,罩向应龙逸。应龙逸在空中忽然一折,不知从何处借力,竟然翻身从一旁闪下,看的李玄池目瞪口呆。 那边隐婆婆完全放开了手脚,打的现场飞沙走石,李玄池在一旁手忙脚乱的遮挡碎石,生怕伤到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而应龙逸那边却十分安静,就如溪流无声一般,隐婆婆竟是无法伤到其分毫。严格来说,衣角都没摸到几次。 第二十八章 隐婆婆越打越光火,双袖硬如金钢,急攻不停,应龙逸却表现的游刃有余。隐婆婆忍不住开口大骂:“你这老匹夫,来堂堂正正一战,这东躲西藏的如同宵小之辈,像什么话?” 应龙逸听了轻叹一声,身形也不再闪避,迎着隐婆婆的双袖双掌轻轻一击,隐婆婆的双袖瞬间化为飞灰一般不见了踪迹,隐婆婆也倒退两步,足下一绊,坐到了一块石头上。 再看隐婆婆,坐在那里不再起身,细看双目已经泛满了泪花。应龙逸看了满脸不忍:“要说以你的才情相貌,配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可以说绰绰有余,只是这出身……唉!”应龙逸欲言又止:“那傻小子一气出走之后再不回头,你也赌气之下不肯找他解释,事到如今,两鬓斑白,让人情何以堪。你找我寻仇,不过是借口而已,聪明人往往不肯认错,是以贻误终身。” 隐婆婆抹去泪花,并不应答,而是来到李玄池身边,取过李玄池的寒星剑,扔向应龙逸:“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你自己来看吧!” 应龙逸接过宝剑,仓郎一声出鞘。 剑出天地动,光华落寒星。 李玄池第一次看到寒星剑在别人手中出鞘,只觉得眼前如一道流星划过,一瞬间竟觉得寒光刺痛了肌肤。 “咦?此剑为何在你手中?你到底是何人?” 李玄池听了赶忙答道:“小可李玄池,此剑乃是家师佩剑,家师让小可游历江湖,特传给小可防身用的!” “沈陌是你师父?” “沈陌正是家师尊号,不过小可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的。” 应龙逸听了直摇头:“还是那么爱故弄玄虚,唉。” 隐婆婆听了追问道:“你与沈陌只是师徒关系?” 李玄池赶忙回答:“是的,家师乃是出家之人,道号松溪真人,小可乃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从六岁起寸步不离,直至今年秋天偶遇变故才与师父失散至今。” 隐婆婆听了不再言语,坐到两个小丫头一旁的石头上盯着应龙逸。 应龙逸沉吟片刻,把寒星剑扔回给李玄池,然后说道:“既如此,你随我走吧。老夫帮他好好**一下你这块朽木。” 李玄池听了满脸不愿意:“多谢前辈好意,可是小可心中实在挂念师父,还是上路寻找师父的好!” 应龙逸听了满脸寒霜:“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就凭你现在的身手,恐怕不出数日就要横死他乡,还敢大言不惭要去寻师!” 隐婆婆听了也劝李玄池:“李少侠,这人虽脾气古怪性情古板,可是一身修为未逢敌手确实真的,你大可安心随他去,你师父的武功也是天下少有,没人能害得了他,你别师父没寻到,给你师父留了具尸体,那你师父可要伤心死了。” 李玄池听了,又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来的遭遇,不由陷入了沉思,终于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既如此,应龙前辈,我随你走!” 那厢应龙逸却喃喃自语:“未逢敌手却也不敢说,不过那人也从不以江湖人自居,不过这天下无人能胜老夫倒是可以说是真的。” 李玄池听了大奇,自己虽然入江湖不久,但是各路好手也算见识了不少,这位应龙逸前辈的身手确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就连隐婆婆恐怕实力也远在九指醉丐老前辈之上。居然还有人能与应龙逸老前辈打个不分胜负? 李玄池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声发文到:“应龙前辈,究竟是何人身手竟能与你不分伯仲?” 应龙逸扫了李玄池一眼,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长啸了一声,这让李玄池无比尴尬。 这声长啸底气十足,震得一旁树叶瑟瑟飘落。片刻功夫,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接近了,一匹黑色骏马出现在了众人视野当中。这匹骏马来到应龙逸身边,拿头不停蹭着他的手臂。 应龙逸拍拍这匹骏马的头,向着隐婆婆说到:“笑雨啊,这匹骏马自我从海外归来之后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甚是乖巧,等下你就骑它下山吧。”回头又对着李玄池说:“玄池,随老夫进山吧。” 李玄池向着隐婆婆一揖作别,又去巨石边抚摸了一下两个小丫头的脸庞,随后转身跟着应龙逸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隐婆婆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忽然眼里涌起掩饰不住的寂寞,嘴里轻轻念着两个字:“沈陌!” 李玄池默默跟在应龙逸后面,正走着,忽然听到前面的应龙逸说:“涤尘先生。” 李玄池一愣,四周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别的人,不禁问道:“什么?谁?” 然后传来了应龙逸生气的声音:“那个和老夫不分上下的人。你这孩子悟性真是不佳,傻小子选个徒弟也是傻的。” 李玄池不禁一阵无语,这老爷子脾气也太古怪了一点,这突然有的没的来一句,谁能知道怎么回事啊。 沉默了半晌,应龙逸又开口了,许是自己一人在山里呆久了,这次开口竟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老夫当年功夫小成,便下山找人切磋印证,没想到江湖中人尽皆徒有虚名之辈,老夫挑遍江湖未遭败绩,便去挑战一些宗师名宿,却没一个肯迎战,只会恭维老夫说吾乃是不世出的天才。老夫闯荡江湖四五年后,已觉得寰宇之内难觅敌手,然而那日在天镜湖畔赏莲时碰到了一位书生。” “书生?”李玄池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发问了。 “正是,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书生,名叫涤尘,自称是宁远公府西席。本来一介书生,老朽不屑与之计较,可那迂腐之徒开口闭口称我等江湖之人为乱纪之恶徒,难以再忍,便欲出手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两番试探下来,发现此人修为不在老夫之下,老夫一时技痒来了兴致,与那书生在天镜湖上大战三天三夜,未分胜负,结果那书生竟借口要赶去教书匆匆离去,让老夫甚觉乏味。” “应龙前辈,一个书生何来如此高深的功夫呢?” “以老夫观之,这书生的招式不属于江湖上的任何门派,内力大气磅礴,招式风流洒脱,看样子似乎自成一格,其修为当时便可开宗立派。” “应龙前辈是说他是自学成才?” “不错,那一战引来无数江湖人士围观,可他却只留下一个涤尘先生的名号,从此绝迹江湖。自此,江湖中便流传着这个一闪而逝的绝世天才涤尘先生的名号。”应龙逸说完,嫌弃的看了李玄池一眼,似乎忍不住那两人对比了一番。 李玄池看了尴尬的笑了笑:“前辈见笑了,小可愚钝,也没什么雄心大志,只想寻到师父略尽孝心,以报养育之恩,并无意纵横江湖。” 应龙逸则瞥了他一眼:“你师父当年也是自恃聪明,心高气傲之人,你若做一世庸才,可算真真正正尽了孝了。” 李玄池被说的脸上发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又闷头走路。 第二十九章 应龙逸见他这样也不再用言语刺激他,自顾自的唠叨起来:“若说资质,当年老夫那徒儿却是万中无一,不仅体格是个练武之才,更是聪慧明敏,悟性超人,可惜心性不定,他竟觉得功夫再深终究不过百人敌,偏要去学什么万人敌!惹得老夫一怒之下将他赶出门去,不许他再提是老夫之徒!也不知他如今可将老夫所传的功夫练娴熟了没有。”说完一声轻叹,也不再言语了。 一老一少二人,不再言语,脚下也是越走越快,后来索性提起轻功,一路狂奔起来。 月光将要西沉的时候,二人来到了一座茅屋前面,茅屋外面围了一圈低矮的篱笆。应龙逸对李玄池微微一点头,“就是这里了。” 二人进入茅屋简单整顿之后,应龙逸把李玄池喊到卧室内自己面前,在床上盘腿而坐,肃然问道:“自今日起,你便随老夫修行,你可知老夫的渊源流派?” 李玄池摇了摇头:“小子愚钝,还请应龙逸老前辈示下。” 应龙逸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老夫人称山海夜叉,名应龙逸,自幼痴迷武学,及至成年便闯荡天下,意欲同江湖中众多高手印证切磋,不想世人多盲目愚蠢,贪图虚名薄利,竟仅一人能与老夫相抗,十分扫兴。” “唉,我观世人如笼中鸟,世人观我如天外虹!正是相看两相厌。后从你师父什么那里得知沧海之外另有一片天地,便远渡重洋只身前往,历时数月才得至彼岸,在彼方游历有十年,方知世间之人大多如此,每日浑浑噩噩,沉迷名利,于是又重返此间,于千里幽林中觅一僻静之所,结庐而居,欲穷余生以窥武学之尽头。” 李玄池听了愕然:“沧海之外还有天地?而且自己师父早已知晓?” 应龙逸听了十分无语:“你师父真的是心思重,总不肯应说尽说,不过不这样也就不是我那笨侄儿了。” 李玄池听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笨侄儿?我师父他是你的侄儿?那你岂不是我的师,师,师祖?” 应龙逸点点头:“老夫本姓沈,乃是陵阳沈家嫡子。陵阳沈家豪门世族,容不得门下子弟浪迹江湖,老夫年轻时又轻狂自负,常以飞龙自比,故而改姓应龙,以应龙逸之名闯荡江湖。后来那个蠢侄子沈陌为了婚事与家里闹翻,也离家出走,浪迹江湖了。” 李玄池听着如此大的信息量一时反应不过来,忽然想起隐婆婆,问到:“那隐婆婆?” “隐婆婆本名金笑雨,便是你那个榆木师父当年的意中之人,她年轻时为婚事欲上沈家寻事生非,老夫虽改姓离家,然而沈家终是于我有养育之恩,故而出手阻拦,由是被她记恨至今。” 想不到当年师父还有如此经历,李玄池来不及感慨接着又问:“那师父又是如何得至海外另有一番天地?”。 应龙逸想了想说到:“那是由你师父的一个小友,叫李什么来着?对,李慕阳处得知,他的发妻就是由海外而来。她妻子好像叫什么葛,葛丽丝来着?” 李玄池觉得自己下巴要脱臼了:“李慕阳?小友?妻子葛丽丝?海外人?” 应龙逸很奇怪李玄池的反应:“那李慕阳乃是你师父的好友,你不会一概不知吧?” 李玄池哭笑不得:“李慕阳小可倒是知道,不过他如今已贵为天子,他与师尊的关系小可也是离开师尊后才由别处得知。” 应龙逸听了“哦”了一声,“李慕阳那小子已得了天下?老夫与他不过数面之缘,便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那这样看来,你师父一身武功估计也难有进境了。” 李玄池暗暗腹诽,“师父跟你比可能确实不行,不过据他人说来,江湖上能胜过师父的也不过一手之数而已。” 李玄池正暗自想着,全没注意应龙逸的手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脉门,待反应过来时应龙逸的手已经抽走了,还不住摇头:“看来你真是沈陌那小子捡来的的啊!” 李玄池听的一脸尴尬:“师祖这是何意?” 应龙逸咂咂嘴:“唔,你这资质实在一般,差老夫的徒弟颇多,不过沈陌对你倒是颇为耐心,传授你的是道家正统心法,帮你把内功基础打的十分牢固,是以你内功现在虽不深厚却十分精纯。这样也好,老夫再传授你什么也十分便捷,不至于再帮你毁基重筑了。” 李玄池听的一头冷汗,意思这老爷子准备废了自己武功来着?! “老夫所练的乃是九转如意功,此功极为难练,讲究一气化三清、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最终将体内清浊之气练成一股先天混沌真气,凭着这一口真气,即使天下之大也大可任你去得。” 李玄池听的有些头大:“应龙师祖,一般功法不都是练清气去浊气吗?有浊气在,内力驳杂不纯,如何周转自如呢?” “恩,你若现在一下就能懂,也不至于被老夫说是资质一般了。” 李玄池觉得自己尴尬已经成了习惯,只得低头不语。 应龙逸没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资质一般,须得多用药补,明日起随老夫进山采药,这深山之中良药颇多,待老夫帮你伐骨洗髓之后,再慢慢传授你内功心法。” 李玄池听了,心说采药这事自己不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于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弟子谨遵师祖之命。” “今天夜色已晚,你暂且歇息去吧。” 李玄池躬身一揖,退出应龙逸的卧室,在外间随便打了个地铺准备休息了。李玄池想着这几天的经历,不禁感概缘分神奇,也想着要跟师祖多少学些本事,再去江湖闯荡时起码不要有辱师门荣光。躺着想了不知多久,李玄池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天光一亮,应龙逸就叫起了李玄池,先是带着李玄池吐纳练气,然后让李玄池自己进山采药,他自己也离开茅屋不知去哪里了。傍晚,李玄池带着大筐药材回来,顺带还有山间野味,解决了一老一少二人的伙食问题。晚上,同样是吐纳练气,应龙逸并没教他任何心法招式,只是不停熬药,让李玄池又是内服又是药浴,李玄池都怀疑自己体内流淌的都是药液了。 第三十章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李玄池随应龙逸来这座茅庐已经一月有余了。这天傍晚,李玄池正在屋外木桶里面药浴,忽然听得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响,李玄池立马警觉了起来,翻身出桶,批衣戒备,虽然此时一月份冬天尚未过去,可李玄池却一点不觉得冷的样子,只是双目警觉的紧紧盯着马蹄声响起的敌方。 片刻,一棵树后马儿现身了,是一匹全身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 “这不是之前应龙前辈送给隐婆婆那匹马吗?”疑惑间,发现马上还坐着一个人。这人是个光头,身上穿着灰色的僧袍,满脸尘灰,似乎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的样子。 来人也看到了李玄池,不由高兴的喊出了声:“玄池师兄!是我啊,玄心!” 李玄池仔细一看,正是玄心小和尚,不由的大为惊奇:“玄心师弟,你怎么来这里了?” 听完李玄池的问话,玄心小和尚竟是眼圈一红,几乎流下泪来。 玄心驱马来到李玄池身边,翻身下马,竟是一个熊抱紧紧抱住了李玄池,略带一点哭腔说着:“玄池师兄,我还以为你被那些鹰犬给害了呢!” 李玄池赶忙好言安慰到:“此次确实九死一生,险些丧命,不过你师兄我命大,现在这不好好的吗?” 李玄池把玄心好一顿安抚,他才肯松手,就这样玄心还在不停埋怨自己:“玄池师兄,都是我不好,早知那日我同你一起迎敌,冲回师父那里也不会让你遇此险境啊!” “那怎么行,他们人多势众,你我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赵宁儿殿下,怎能让你们蹈此险境。对了,赵宁儿呢?你又怎么来到这里的?” 玄心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向着李玄池缓缓道来。 那日李玄池冲出山洞,将众捕快引走之后,玄心背着赵宁儿一路狂奔向着山下冲去。半路上,赵宁儿药劲儿过去,清醒了过来,询问当前情况,玄心说了个七七八八,赵宁儿暗道不好,对面人多势众,又有喂毒暗器,下手狠辣,李玄池估计抱了以命换命的想法才冲出去引走众人。 赵宁儿当下便欲返身冲回,然而跑了没两步又颓然止步,他知道就算冲回去找到李玄池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累赘,于是央告玄心回去帮助李玄池,玄心听了赵宁儿的分析也才恍然意识到李玄池十分危险,于是让赵宁儿去寺中等候,自己则转头向着李玄池逃走的方向追去。 玄心沿着痕迹追了很久,途中还迎面碰到了数个被李玄池击伤的捕快正在向回赶。玄心同他们又拼了两场,打的对方伤上加伤,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追了不久,玄心就发现李玄池竟是逃进了山林深处,不由大呼不好,这片山林被人叫做黯幽林,山高树茂,野兽众多,且极易迷失其中。玄心不敢深追,只得折回寺中。 赵宁儿和玄心在寺中苦等一日,不见李玄池归来,于是赵宁儿下山找到裕丰粮铺打探消息,没想到半日后竟得到了李玄池被钻天鹞胡执打成重伤,又在林中遭遇恶熊结果葬身熊腹的消息。 二人痛哭半宿,赵宁儿满腔怒火,要裕丰粮铺送自己回慬王大营,与玄心简单告别后当晚便出发了。玄心则返回寺中告诉了大衍禅师这一消息。 大衍禅师听完消息,良久不语,玄心则说:“我相信玄池师兄,我要进山找寻玄池师兄!”大衍禅师望着玄心,叹道:“一面之交,倾盖如故。恍然间竟如昨日再现。”说完,起身在净室中捧出一个布包袱,交到玄心手上,说到:“去吧,山中多野兽,这包袱中乃是当年为师的防身兵刃,你带上去寻找玄池吧。” 玄心接过包袱,向大衍禅师合十一礼,头也不回的迈步向山林深处进发。 玄心进山之后一路急赶,全不管体内内力飞速消耗,他飞快来到之前与捕快们遭遇的地方,顺着对方的足迹一路深追。 可惜小和尚玄心不善追踪,追来追去竟是在深林里迷了路,追丢了之前的足迹。玄心硬是不死心,开始在深山老林里四处乱搜,好在自小喜欢在山林里乱逛,倒是不至于找不到食物被活活饿死。 就这样穷搜了足足有二十余日,玄心已经是满身灰尘枯叶,终于找到了李玄池和众人最后厮杀的地方,只见这里草木纷乱,一些草木之上,沾染着已经干枯的黑红血迹,有些树干上还插着没来得及回收的暗器,所插之处竟然已经枯萎腐烂,可见上面的毒性之强。 玄心看的心头一紧,鼻头竟有些酸了,自己与玄池师兄相识不过半日,不知为何就觉得这人十分亲切,值得信赖,故而他说什么自己都未曾有半分怀疑。那日玄池师兄要只身将敌人引开,自己竟深信玄池师兄能平安脱困,没想到此一分离或成永别,自己实在太不应该。 玄心正悲切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咆哮,震得自己头皮发麻,赶忙一个大旋身两掌全力击出不敢留半分余力。只听砰砰两声,自己双掌如中败革,对方往后退了一退,自己则趁势翻身躲出了丈余。 玄心定睛一看,竟是一头爬着都将近有一人高的黑熊,吃了自己两掌似乎有些发狂,脑袋晃了两晃就咆哮着冲自己冲来。玄心不敢正面对敌,只能在林间绕来绕去,仗着身法灵活,几下攀上了一棵半人粗的大树。黑熊见状,在树下又拍又撞,搞得枝叶横飞,树干也摇摇欲坠。玄心看的心慌,再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更加相信了几分,不由懊悔异常,一时冲动间竟想着要与这头牲畜拼个你死我活,玄心这样想着,反手从背上将师父给自己的包裹摘下,还没打开,忽听不远处一声长啸,一个灰色的身影正飞速接近。 就在玄心踌躇间,那个人影已经来至跟前,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老妇人看到黑熊并不惊奇,而是轻描淡写的说到:“又是你这孽畜,上次苦头还没吃够吗?” 第三十一章 看到这个白发妇人,黑熊似乎不再发狂了,而是转向老妇人开始逡巡游走,似乎准备伺机而动来个一击致命。老妇人看了淡淡一笑:“看来还是没长记性,老身就再让你尝一次附骨蜂尾针的苦头。”说完大袖一摆,几道如丝的寒光一闪而过,似乎是没入了黑熊的体内。 只听黑熊一声惨叫,忽然发狂般的开始满地打滚,哀嚎不止,就这样折腾了有半炷香的功夫,黑熊似乎已经力竭,也不再发狂,只是缓缓爬起,垂头丧气的没入山林深处。 玄心看的目瞪口呆,眼看着老妇人要转身离开,忽然脑子灵光一闪,从树上一跃而下,想要向老妇人打探消息,然而焦急间反而被树枝拌了个跟头。 老妇人听到噗通一声巨响,回头观看,正好看到小和尚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着急忙慌的跑到自己身边,玄心顾不上清扫身上的枯叶灰土,向着老妇人合十一礼,恭恭敬敬的说到:“小僧玄心,多谢婆婆救命之恩!小僧斗胆请婆婆暂且留步,小僧有一要事想要请教!” 老妇人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却略显青涩又满脸通红的小和尚,不由得满脸笑意,对着他和蔼的说到:“小师父客气了,老身不过举手之劳,再说这孽畜时常骚扰老身住所,老身教训它也是为老身自己的清净,小师父不用多礼。” 玄心听了连连摆手:“婆婆大恩小僧必不能忘,婆婆如有差遣请尽管吩咐。哦,对了,小僧失礼了,还未请教婆婆高姓大名,小僧还有一件要事想要向婆婆请教一番,还请婆婆应允。” 婆婆听了,笑眯眯的看着小和尚开口了:“小师父叫老身隐婆婆就好了。小师父的要事莫不是要打问一位名叫李玄池的小道士?” 玄心听了隐婆婆的话不由的欣喜若狂:“这么说隐婆婆你见到玄池师兄了?玄池师兄他还好吧?他现在何处?” 再看隐婆婆忽然脸色变地凝重:“十几日前,老身确实遇到了一个叫李玄池的小道士,不过他彼时被黑熊打下山崖,内伤颇重,又身中数枚暗器,剧毒攻心,唉……!” 玄心听了脸色大变,眼中泪花开始打转,声音都哽咽了:“婆婆,那我玄池师兄他,他他……”话没说完就要嚎啕大哭,隐婆婆见了赶忙说:“还好老身略懂医道,于暗器毒药也颇有研究,耗费了无数名贵药材才将他救了回来!” 再看玄心,已经开始咧着嘴笑了起来:“隐婆婆你真是个好人,天大的好人,从今以后小僧这条命都是你的,那现今我玄池师兄身在何处?” 隐婆婆故意叹了一口气:“唉,也是命数使然,几日前你那玄池师兄让天下第一的大恶人给掳走了。” 玄心听完脸上已经麻木了,那个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看的隐婆婆暗乐不已。 玄心喃喃自语:“不打紧不打紧,玄池师兄活着就好,天下第一的大恶人嘛,总能想办法救出来!” 隐婆婆听了,愈发喜爱这个小和尚,对他说到:“小师父如此重情重义,老身佩服不已,老身必助小师父一臂之力,不过在此之前,小师父还是先去老身住处休整一下为好。小师父且随老身来吧。” 玄心听了深以为然,说到:“如此小僧就叨扰婆婆了!”说完,跟着隐婆婆向住处走去。 到了隐婆婆的住处,两个小丫头依旧活泼,似乎对玄心的光头十分感兴趣,时不时想要用手去偷摸一下,为此没少被隐婆婆训斥。玄心则无心顾及其他,先是饱餐了一顿,然后打坐入定,开始恢复精力,准备拼尽全力去营救玄池师兄了。 玄心在隐婆婆处修正了两日,便再也耐不住性子,不停的磨着隐婆婆打问李玄池的下落,隐婆婆耐不住,便将之前山海夜叉赠与自己的那匹马牵出来送给了玄心,并告诉他,骑着这匹马,便能找到李玄池的所在,玄心听了无比开心,十分郑重的谢过了隐婆婆,带着些干粮,骑着马上路了。 玄心不惯骑马,那马儿似乎也不喜做他坐骑,故而一路别别扭扭竟是用了两天才在今日日落时分赶到李玄池所在的住处。 玄心时哭时笑,磕磕绊绊讲完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李玄池感概不已,伸手拍了拍玄心的光头:“玄心师弟有心了!”却见玄心气鼓鼓的盯着自己说:“玄池师兄,出家人六根清净,开不得玩笑。”原来李玄池拍他光头不开心了。李玄池哈哈一笑,这玄心师弟看年岁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心性还是小孩子心性啊,于是打趣道:“佛家不是不以外物挂怀吗?玄心师弟何故如此在意自己的光头?” 玄心被说的一时语结,正在这时应龙逸从院外进来了,看到玄心说到:“唔,玄池你有朋友来了?竟能找到这里,极为不易啊!” 玄心看到应龙逸脸色大惊,“你莫不是就是天下第一的大恶人?!玄池师兄快走!”喊完,揉身扑向应龙逸,僧袍猎猎作响,全力一击声势惊人。 电光石火间李玄池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听应龙逸轻轻咦了一身,单掌接下了玄心的全力一击,足下未动半分。玄心一击无功,想要退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双掌似乎被来人吸住了一般,挣脱不得,又觉得对方掌内似乎一股暖流涌入自己体内,头内一阵昏沉,不自觉的瘫坐到了地上。 李玄池顾不得解释,飞身扶住玄心,一探玄心脉搏却未发现任何异常。那厢应龙逸说话了:“玄池,这个小和尚是谁?端的是天赋极高,一身玄功境界颇深啊!”李玄池见玄心没有异状,放下心来,回应龙逸到:“回师祖,这个小和尚乃是家师挚交大衍禅师郭玦的徒弟,法号玄心。” 应龙逸点了点头:“此子乃可造之才也,天赋远在你之上。只是为何才一见面便对老夫拳脚相加呢?哦,是了,此子骑老夫马来,必是隐婆婆对他说了什么。” 这几日下来,李玄池已对应龙逸对自己的挖苦听而不见了,简单向应龙逸说了下玄心在隐婆婆那里发生的事,应龙逸听了捻捻长须不说话了。 第三十二章 这时玄心悠悠清醒,见应龙逸仍在眼前,马上要起身拒敌,李玄池连忙把他按住,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应龙逸看着玄心的样子哈哈一笑:“你这憨小子,这么容易轻信别人。老夫是天下第一,但不是什么大恶人,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了。” 玄心一脸迟疑的看着应龙逸,李玄池赶忙解释:“玄心师弟,这位前辈乃是家师沈陌的叔父,山海夜叉应龙逸,不是什么大恶人,也不会对我们不利。应龙师祖与隐婆婆有些误会,故而隐婆婆才说他是大恶人。” 听到这里,玄心才放松下来,又想到对方乃是玄池师兄的师祖,赶忙俯身行礼:“小僧多有失礼,还望师祖莫怪,小僧于此赔礼了!” 应龙逸摆摆手表示并未计较,:“你这小和尚天赋资质不错,怎样,随老夫修行一番如何?”玄心听了头摆的像个拨浪鼓:“多谢师祖好意,只是小僧已有师承,且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小僧岂能背弃师门另投他人门下?” 应龙逸听了不由七窍生烟:“好一个小憨和尚,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要求老夫指点而不可得,老夫欲要对你点拨一二你竟出言相拒。嘿嘿,好好好,你们二人一个痴一个憨,倒是一对蒙心好友!” 玄心见应龙逸发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倔强的不肯改变主意:“小僧乃是担心玄池师兄安危方才寻来,并未打算拜师问道,小僧学武皆是听从师父之意,并无意什么绝世武功。” 应龙逸听完大怒:“武学之道暗含天地至理,修身养性,培元固本,顺万物之势可窥天道门径,以你的资质竟要如老夫那顽劣之徒一样浪费天赋,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说完,大袖一甩转身进屋去了。 李玄池和玄心二人看的莫名其妙,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知应龙逸前辈怎么忽然就发这么大火了。李玄池暗想,或许是应龙逸前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肖的徒儿了吧。 李玄池想了想打破了当前尴尬的安静:“玄心师弟,如今我要随应龙师祖学习拳脚功夫,你也见到我安然无恙,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玄心低头想了想:“既已寻到玄池师兄,小僧本该返回师父身边以尽孝道,只是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小僧还是想不如陪在师兄身边,直到寻到沈陌师伯为止。小僧虽不才,若师兄有什么状况,也能替师兄分担一二。” 李玄池听了觉得心里温暖万分,嘴上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紧紧握住了玄心的双手。 就这样,玄心也在应龙逸的住处安顿了下来,每日除了陪李玄池采药打猎,就是勤练不辍,日子单调却充实。应龙逸虽然之前火冒三丈、大发脾气,不过并未因此驱赶玄心,反而时不时在玄心练功时指点一二,玄心本不欲接受,但是应龙逸的指点颇能发人深省,久而久之,玄心还时不时拿自己的疑问跑去请教应龙逸。 时间过了月余,这天,李玄池玄心二人正在院中调息内功,应龙逸迈步从茅屋中走了出来,对二人说到:“你二人且随老夫前去迎客,听老夫号令,莫在人前失了礼数。”说话的时候满面寒霜,一脸不悦。 李玄池和玄心对望一眼,满脸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敢违拗应龙前辈的命令,起身随应龙前辈向院外走去。 应龙逸在院门前负手而立,一言不发,李玄池终于憋不住了:“应龙师祖,是何人来访啊?小可二人可认识?”应龙逸并未回答他,但是嘴角向前面努了努。顺着应龙逸看的方向,李玄池放眼望去,忽然看到了隐约的旗子,正向着自己这边缓缓行来,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又要发生什么变故,自己又要卷入什么纷争。 第三十三章 御新十二年的冬天蹒跚远去,春节前的一件大事就是宁皇下旨改来年年号为泰和,这让百姓庆贺新年的热情空前高涨。然而新年的喜庆气氛并不能遮挡住江湖中暗暗涌动的犹疑不安。 刚过去的这一年无疑是近来几年江湖中暗波涌动的一年,先是西南的七星盟协助慬王破坏了四海神龙之一翻江鳌龙施宇勾结原依王庭突袭中原的计划,其中溪云小筑也出了不少力气。这一消息在过去两个月间传遍了九州大地,同时传播的还有一个新出道叫李玄池的黑道新秀,在这过程中浑水摸鱼竟是灭了青阳大侠铁臂苍猿吴观峥的满门,令人扼腕,紧接着又传出此子在六扇门四枭追捕下硬闯千里黯幽林葬身熊腹的消息,令人扶额称庆。 然而最后一则消息却不那么令人愉快了,这消息据说是由溪云小筑传来的,那就是卅年前独步江湖、横行无忌的山海夜叉应龙逸已于数月前由海外返回海内了,年近百岁的他似乎还带着两个年轻的徒弟。这则消息让不少上了年纪的名宿宗师大为不安,当年应龙逸一人就吓得众多门派闭门不出,生怕被他找上门来挑战,如今他回来不算,还带着两个小的,若是也是如当年他那样天资纵横四处挑战,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些消息传遍江湖的时候,有人欢喜有人忧。 临近除夕,广澜城内到处张灯结彩,到处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章府内也不例外,家丁仆人到处张罗着打扫装扮,惟有内院气氛不太一样。两个丫鬟紧张的守在一座房门外,忽听屋内响起一阵乒乒乓乓摔打东西的声音。“小姐又在发脾气了,怎么办呀!”“还能怎么办,快去请老太爷吧。”一个丫鬟匆匆离去,片刻功夫,满面红光的章老爷子出现在了房门外,他先是轻轻敲了敲房门,然后声音异常温柔的问到:“我的乖孙女啊,你又心情不好了?消消气,消消气。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不然等下都没力气摔东西了,好不好?” 章老爷子等了片刻里面并未搭话,于是轻轻推开门,向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匆忙进去开始打扫满地的碎片。 章老爷子来至床榻前,只见章琪韵背向而卧,隐隐还能听到抽泣声。章老爷子暗叹一口气:“小七啊,那小子遭逢此劫爷爷也十分痛心,也想为他报仇,可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好出去抛投露面,你切莫伤心了,爷爷答应你,不日就重出江湖,挨个找他们报仇去,可好?” 章老爷子反复劝说不见章琪韵点头,无奈之下也只得摇摇头,退出了她的闺房。章老爷子转身来到客厅,就见九指醉丐一人正满脸阴云的独饮闷酒。章老爷子在九指醉丐旁边坐下,九指醉丐见了,问他:“章老爷子,琪韵她怎样了?” 章老爷子摇摇头:“还是不肯松口,不饮不食,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嗯,脾气还是这么烈,是你们家人无疑了。” “呔,讨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玩笑话。不过这事乞丐你怎么看?” 九指醉丐捏着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缓缓说到:“乞丐我与那小子虽相处时日不长,然而坚信此子品行纯良,不可能做下此灭门凶案,然而若说是青阳众人诬陷他又于情理不通,他们虽与七星盟稍有龌龊,然而算不到此子头上。至于他的死讯也颇有蹊跷,据我所知他是去寻大衍禅师了,按消息看,他是从觉隐寺逃出后遁入密林的,凭那几只鹰犬不可能从大衍禅师手下抢的到人。依我看来,想要知道到底如何,还是老乞丐我走一趟的好。” 章老爷子捋了捋白须,点点头,“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至于青阳那边,让老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多跑几趟吧。” 九指醉丐把杯中的酒仰脖一饮而尽,起身抖了抖衣襟,向着章老爷子说到:“既如此,事不宜迟,乞丐我这就出发。” 章老爷子目送离开,刚要喊下人去叫几个儿子,就见刚才的丫鬟又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边跑边喊:“老太爷不好了,小姐她不见了!”章老爷子一听立马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声虎吼:“速喊他们四个过来!” 青阳作为青州的首邑,到了年底更加热闹,只见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一派繁荣景象。 在一个小巷子里,走来了一位身罩翠绿披风的英挺少女,说是少女看年纪也差不多二十有五上下,面容姣好还透着一股英气,引得路人频频回首相望,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些议论声。 “诶,这不是城南柳家的二小姐吗?” “是啊,这模样真是俊俏啊!” “可是听说她至今仍未出阁啊?” “是啊,不过人家模样俊俏,听说身手又好,咱青阳有谁配得上呢?” “唔,也是呢。” 这些话被这女子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女子心里不由一阵烦闷,一声娇叹后,转身走进了一家酒肆,独自点了一壶陈酿郁郁而饮。 柳二小姐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水,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话:“有谁配得上呢?”,重复了几次忽然眼角泛出了两滴泪:“是我配不上他!”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只听一个尖尖的嗓子喊到:“银星追月箭柳玉如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本就心烦的柳二小姐听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把酒杯一推,纵身就来了巷中,然后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一个衣衫破烂满脸黑泥的小乞丐站在巷子当中,一手叉腰,另一手则撑着一根镔铁棍,这个铁棍比核桃只粗不细,比小乞丐还长出一个头,铁棍上还雕着一条龙,沿着棍身上盘旋而上。 柳玉如打量了小乞丐一番,开口回到:“哪里来的不开眼的小乞丐,敢在此对你家姑奶奶出言不逊?!” 小乞丐听了冷笑数声:“呸,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也敢自称姑奶奶,听好了,你小爷我就是章鱼阿七,今天特来教训你这个满口谎言的下贱之人!” 柳玉如并未听过章鱼阿七这个名字,不过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自己,势必不能轻饶与他,“好狂妄的小子,既然敢如此口出狂言,想必也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那就让姑奶奶我来好好称称你的斤两!” 说完,一声娇咤,玉手一抖,一柄软剑自腰间抽出,如银蛇吐信一般卷向章鱼阿七。 章鱼阿七看起来身材小小的,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看对面挥剑攻来,拎棍便砸,很有几分声势。 柳玉如不知对方深浅,不敢硬接,闪身让开,然后绕着章鱼阿七开始游斗。章鱼阿七却毫不惜力,棍子抡起来,大开大合,似乎与她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几十招下来,柳玉如被章鱼阿七搏命般的打法打的束手束脚,不由怒从心起,大喝一声,内力注满软剑,兜头向阿七砍去,阿七大笑一声“来的好!”,不闪不避,挥棍迎上,只听“叮”的一声,柳玉如只见眼前电光一闪,就觉得握剑的手臂如中雷击,麻痹不已,剑也是掉落尘埃。不光是手,柳玉如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木了,那边阿七不依不饶,再次挥棍兜头砸下,柳玉如不由暗道不好,心想自己难道今日就要香消玉殒于此?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吗? 第三十四章 就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一柄扇子凌空飞至,狠狠的撞在镔铁棍身上,生生将铁棍撞偏了半尺有余,棍身紧贴着柳玉如的胳膊重重砸进了小巷的石板路,一阵灰尘四散。等灰尘散尽,围观的众人看到路中的一块石板已消失不见了,柳玉如和刚才的扇子也不见了。小乞丐则气愤的叉腰站在路中,“哪个不怕死的来插手小爷的私事?被小爷找到,小爷连你一起砸为齑粉!” 说话间小巷旁边的屋顶两个人影悄悄消失了。这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一身翠绿装扮的柳玉如,另一位则是中年文士打扮,手中还捏着一柄已经散架的扇子,一边带着柳玉如在房顶飞奔,一边还在抱怨:“唉,可惜了我这柄铁扇,又得找王铁匠重打了……” 那边柳玉如渐渐缓了过来,开口问到:“文大叔,你怎么在这里?今天多亏文大叔相助,不然我只怕要葬身街头巷尾了。” 文大叔摆了摆手:“诶,你我同气连枝,出手相助本为分内之事,何需相谢。只是那小乞丐拿的乃是当年晴天霹雳章庆云章大侠的雷火囚龙棍,此棍挟持风雷,你怎敢当面硬接?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招惹到章家的人?” “那乞丐是章大侠家的人?我也不知所为何事,今日他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出口不逊,于是与他斗将起来。” “唔,奇怪,章家人性情刚烈,嫉恶如仇,虽退隐江湖许久,但应不至于坠入邪道,如今突然出现,还是棍指吾等武林白道同侪,实在奇怪。” 柳玉如听了脸色有点奇怪,支吾了两句:“谁知道呢,也许是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文大叔不知可否的眨眨眼,说到:“还好今日那小乞丐气力不佳,泼风伏魔棍法练的也不纯熟,不然恐怕吾也救之不及。” 柳玉如听了气的银牙暗咬:“不管他是谁家的人,再敢口出妄言我要用我的银弓铁箭射他三个透明窟窿!” 文大叔听了赶忙劝到:“唉,柳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待明日我同你一起上门拜访把误会解释清楚,何必白白内讧让黑道看笑话?” 柳玉如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只是心里却暗暗盘算怎么找回今天的场子。 那边小乞丐章鱼阿七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气呼呼的拖着棍子也离开了,围观众人没了热闹看也慢慢散去了。 如同一滴水滴入大海,荡起的涟漪很快就会被惊涛打散,今天的事很快也会被众人抛诸脑后,因为江湖从不会平静,如今暗潮已经涌到了海面。 城南柳家院中聚满了人,回到家的柳玉如吃了一惊,她飞奔进正厅,看到她的父亲柳青城正坐在正厅上首,眉头紧锁。柳青城本人身手不凡,犹善骑射,当年做过宁皇麾下弓兵的教头,可是并没有官职在身,平素老成持重,不爱多管闲事,在青阳白道中也算是德高望重之人了。自从铁臂苍猿吴观峥全家遇害以后,青阳群雄凡事都喜欢找他商量,无形之中,他已隐隐成了青阳群雄新一代的领头人。 柳青城并不喜欢这个当领头人的感觉,因为见过战场的他明白领头人的责任有多种,万事皆要小心谨慎,否则断送的是大家的前途甚至性命,然而看着熟悉的同道友人不停的来找自己商议,又不好拒之门外,于是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当起了这个领头人。 如今,这个领头人看着眼前的一封长信愁眉不展,信封上一弯月牙表明着长信的来源,里面的落款则彰显着写信人的身份:武林盟主赤阳真人。 赤阳真人先是感谢了青阳群雄之前对自己“不成器的徒弟”龙剑云的鼎力相助,这让柳青城不由暗暗腹诽:老夫可没傻到相信江湖传言的地步!当日吴观峥发动青阳群雄帮龙剑云缉拿凶犯时,柳青城就暗暗觉得不妥,以身体欠佳为由推掉了,然而自己的二女儿却不顾自己阻拦非要跑去助拳,女儿大了留不住了,柳青城看着女儿望向龙剑云的眼神当然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不过他可没抱任何妄想,人家是武林盟主的高徒,是年轻有为的新晋大侠。直到后来自己二女儿莫名其妙成了灭门惨案的见证人,柳青城忽然心烦到不行,这事在自己看来疑点重重,可惜女儿已深陷其中,还被溪云小筑和衙门推到台前作为铁证,自己已无力回天,只能是拼尽全力试着保女儿平安而已。 按下心头的烦闷,再往下看更让柳青城肝火大盛,赤阳真人在信中证实了之前流传的消息:山海夜叉应龙逸已返回海内,而溪云三奇已与他接触过了,应龙逸不仅身手一如往昔宝刀未老,而且脾气丝毫未变甚至更胜昨日,于是三奇号召武林同道,齐心合力,将这老怪驱逐出去,让他再度远洋海外,免得他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危及众人。 柳青城啪的一声将信拍在了桌子上,声音之大把一旁倒茶的仆人都吓了一跳,险些失手打碎茶杯。山海夜叉应龙逸这人柳青城是听说过的,此人武功极高,寰宇之内未逢敌手,而且脾气古怪亦正亦邪,行事全凭本意不虑其他,故而在白道中毁誉参半,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如今溪云三奇不由分说就要联合众人要将其驱逐海外,这行事作风真是眼熟啊。 就在柳青城烦闷的时候,院外聚集了许多同样已得到消息的青阳同道,一时间柳家如同市场般喧哗吵闹。柳青城无奈之下只得让众人先进入院中,自己则思考要如何应对此事,一时入神间没注意自己二女儿已从外面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柳玉如向着沉思中的父亲福了一福:“父亲,女儿回来了,不知父亲在为何事忧愁,女儿虽不孝,愿略尽绵薄之力为父分忧!” 听到女儿的声音,柳青城嘴角泛起了抑制不住的笑意:“啊,没有什么大事,是盟主赤阳真人写信来,号召众人联手对付山海夜叉的事。” “哦?是溪云小筑那边?父亲,既是这样,那我们应当鼎力相助,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柳青城听完,嘴角不易察觉的撇了撇,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向外走去:“走吧,随为父去见见大家,看看大家是何说法?” 柳青城来到院中,院中众人已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看到柳青城出来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柳大侠,你可算出来了!” “柳大侠,这次我们要如何应对啊?” “柳大侠,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柳大侠,赤阳真人相约乃是我等荣耀,不可犹豫啊!” 柳青城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沉声说到:“众位大侠,各位急公好义一身侠气,柳某佩服,自去岁岁末以来,吾等先是随龙大侠铲奸除恶勇斗七星盟,又随龙大侠智斗四海神龙,救国于危难,然而不幸于混乱中失却铁臂苍猿吴观峥吴大侠,实在让人心碎。我等固然可以以身殉道,然而家人何其无辜?”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一片窃窃私语。 “柳大侠什么意思?” “这是不准备去了吗?” “这可是赤阳真人亲自相邀啊?” “可是柳大侠此话亦有几分道理啊?” “这……” 柳大侠看着众人交头接耳,也不制止,旁边的柳玉如却有些焦急:“爹爹,难道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这岂不有损我青阳群雄的名声?” “稍安勿躁。”柳青城压低声音对柳玉如说,然后扬声说到:“故而,此次,老夫以为不可倾巢而动,宜留下半数之人坐镇家中,以防贼人乘虚而入!前往助拳者,宜多派高手,以精锐出战,务求一战功成、扬名天下!” 话音一落柳玉如脸色大变,而其余众人则发出一片赞叹。 “哦,是这样啊!不愧是柳大侠!” “柳大侠深思熟虑,所言极是啊!” “柳大侠不愧是我等表率,我等愿倾尽全力,誓死追随!” 听着众人的夸赞,柳青城并没露出半分笑意,反而他的疑虑又加深了几重。 “既如此,我窜天猴子刘自在愿留守青阳,为大家镇守后方,大家尽管放心去吧,多为我青阳白道争光添彩!”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惹得众人一片哄笑。 “你啊,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去做你跑腿的老本行吧,指望你坐镇家园,恐怕宵小之徒还没来你就跑不见了,哈哈哈哈!” 一片喧闹热烈的气氛中,青阳群雄敲定了前往溪云小筑助拳的相关事宜,柳玉如则万分不情愿的被要求留守家中,照顾众大侠的家眷,铁扇文未白则作为智囊也留下来协助柳玉如协调众人。其余的大半高手则决定前往助拳,出发时间就定在二月初二,春节一过大家就相约一同出发。 青阳白道这么大动作,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全城,也传到了七星盟的耳目之中。自从上次因为李玄池的时与青阳群雄闹得不愉快之后,七星盟几次努力试图修复与群雄的关系,然而收效甚微,毕竟吴观峥疑似被李玄池灭门,而七星盟与李玄池又关系匪浅。 自那以后,七星盟一直在明察暗访铁臂苍猿吴观峥一家灭门的真相,然而除了他一些家眷的尸体外,吴观峥本人和他几名至亲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调查毫无进展,唯一的目击者柳玉如则一口咬死乃是李玄池所为,使得七星盟的调查钻进了死胡同。 如今青阳群雄又是大动干戈,七星盟众盟主则感觉其中说不定有机可乘,于是不到几日的时间就齐聚德余巷,商议对策,准备趁机展开调查,好弄清事情的原委,还自身和李玄池一份清白。 在德余巷七星盟的堂口内,八位盟主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面色凝重。 鬼斧工李无忌先开口了:“这次他们又是蜂拥而动,还真是有点乌合之众的味道了。” “诶,不要这样说,如今他们惟柳青城柳大侠马首是瞻,柳大侠为人谨慎,正气十足,应该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听风就是雨,误伤友军了。”席克定接口道。 “虽说柳大侠为人正派、德高望重,可是此次乃是武林盟主赤阳真人主事,到时候只怕柳大侠被人心裹挟,身不由己啊。”祁无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们把柳玉如请回来,好言相劝,问出真相不就可以了?”郝伯佑听的大不耐烦了。 “可柳玉如一口咬死之前的说法,且屡次拒绝了我们的拜访,怎么看都不会告诉我们的。”陈玉锴无奈摇头。 郝伯佑则咧嘴笑笑:“所以说要好好请啊!”好好两个字故意说的很重。 “不可,柳玉如柳姑娘本身乃是侠义之辈,平素风评颇佳,又是柳大侠的爱女,我等不可乱来。”席克定挥手阻止了当前方案的讨论。 就在众盟主商讨对策的时候,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章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章老爷子禁足在府中了吗?” “你手上那根镔铁棍莫不是……?” 原来,来人正是扮作章鱼阿七刚与银星追月箭柳玉如拼过一场的章琪韵章姑娘。章姑娘气鼓鼓的扯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自己生了片刻的闷气,然后起身向各位盟主逐个见礼。礼毕之后方才说到:“啊,气死我了,诸位盟主,我去找柳玉如那个满嘴谎话的贱人算账,眼看就要得手了,结果被一个使铁扇的半路救走了,实在可恼!” “铁扇做兵刃的?那应当是铁扇文未白了。”席克定接口道:“章姑娘此事有些鲁莽了,虽然柳姑娘有诬陷李少侠和我等的嫌疑,然而她平素也是行侠仗义之人,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章琪韵坐了片刻,气也渐渐消了一些,听到席克定的话后,轻叹一声:“此事我相信李玄池李兄的清白,如今李兄已经遇害,真相对我来说已然不再重要,我只想为李兄报仇,让那些污蔑算计李兄的人挨个付出代价!” 几位盟主对视一眼,知道棘手的事来了,若是任由章姑娘胡乱出手,那自己查探真相的行动必受影响,可是章姑娘此时的情绪难以平复,当下也只能尽力安抚,稍后再请章家人来处理此事。 在费尽口舌才把章姑娘劝去休息以后,八位盟主密谈至深夜,似乎最终也没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最后只能决定在青阳城中如大海捞针般慢慢寻找线索。 第三十六章 七星盟这一搜,就搜到了二月,到了初二这一天,晴空万里,春意盎然,青阳城内又热闹了起来。城门前,柳青城为首的群雄,正在向留守的众人以及家人作别。 除了柳青城外的群雄满脸喜气洋洋,似乎此一遭出去必能名满天下,满载而归。只有柳青城似乎面色晦暗,眉头不展,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在文未白的提醒下才发觉已到了出发的时辰,于是与亲朋好友一一作别,然后收拢众人,钻进马车出发了。 青阳群雄有的骑马,有的坐车,二三十人的队伍硬是拉了半里有余,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向着溪云小筑出发了。眼看着队伍最后的尾巴也消失在了城外的路上,相送的人也陆陆续续向回走了,前来给父亲践行的柳玉如也回头向城内走去,只是和她父亲一样,也是满脸不快。进了城内,柳玉如忽然抬步想要向旁边的小巷走去,没走两步,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文大叔?今天你不是还要去吴宅当值吗?” “嗯,你这丫头这么重的心事,吾哪能安心出门呢?” “我哪有什么心事?” “哦,对了,那边你不用去了,包袱已被我送回柳家了。” “文大叔,你……” “你父亲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去的,再说,最近传闻那些江湖凶魔蠢蠢欲动,你还是安心守家的好!” “唉,既如此,我先随文大叔去吴宅吧。” 柳玉如说的吴宅,就是之前铁臂苍猿吴观峥的宅邸,自从吴观峥满门遇害后,青阳群雄干脆把这里当作了平时议事的所在,众人也是轮流当值,以防宅内物件遭人偷窃,今天就轮到了铁扇文未白。 文未白与柳玉如二人一路闲话,来到吴宅门前,柳玉如刚要迈步推门进去,忽然被文未白伸手拦住了。 “柳姑娘且慢,似乎不太对劲?” “文大叔怎么了?” “之前我在门口做的暗记被人动过了!” “有贼人上门?” “不知道,你我换地方进去。” 说完,二人绕了一段路,翻身上墙,观望许久方才跃入墙内。二人仔细搜查了半晌,并未发现贼人的踪迹,只是有些物件似乎被人动过了。文未白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吴宅后院则闪出一个人影,悄悄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德余巷内,席克定紧盯着眼前的人。 “嗯,感觉事情有些奇怪?”隐星赵伯良捻了捻自己两撇胡须。 “哪里奇怪了?别卖关子,赶快说啊!”郝伯佑探着身子一个劲儿的催促着。 “院内各处都没有博杀过的痕迹,家具、草木皆完好无损。按说事情过去不过两月,诛杀满门的话不可能于周围事物丝毫无损,无论是家具草木,两个月不至于丝毫痕迹都没留下,而且四处不见血迹残留,这种情况还能灭满门的,那只可能是让满门家小同时中毒!” “还有一种可能,”沉思着的祁无咎缓缓开口:“那就是吴家举家迁出时,在外面遭人毒手!” “举家迁出?”其他盟主听的一头雾水。 “吴观峥的两个小妾及小妾的幼子和吴家的几个下人的尸体确实被送官府了,根据可靠消息乃是剑伤致死,而吴宅中又没有血迹残留,那会不会是在外面被杀呢?这么多人同时在外面遇害,有可能是吴观峥已经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所以准备居家搬迁,没想到路上还是被对方截杀了!” “如此说来,此事涉及颇深啊!”席克定挠挠头:“不管怎样,我们要继续追查,今日开始,搜查周围吴观峥可能被截杀的地址!” 七星盟随后继续暗中展开调查不提,柳青城这边则率领青阳群雄一路向着溪云小筑赶去。“浣纱溪边,流云若苏。”马车中的柳青城喃喃自语道。 浣纱溪边,流云若苏,乃是溪云山名字的由来:传说此山风景秀美,山清水绿,且长满了奇花异草,于是引得天仙下凡在此山溪中挽流云浣手,不料浣的太过入神,结果被山间樵夫看到,匆忙逃离间,将流云误落山中,化为山岚薄雾,笼罩其中,常年不散。 而溪云小筑,则是二百余年前,一位道人所建。那道人云游至此处,大叹此处洞天福地,于是改称自己为溪云真人,并在此建宗立派,开创了溪云小筑两百年基业。传至此时,已经是第六代了。 当年溪云真人惊才艳艳,在江湖中独树一帜,名满天下,让无数挑战者铩羽而归,可惜后人多资质平平,直到赤阳真人师兄弟三人异军突起,从此行侠江湖、折服群雄,再现当年溪云小筑门徒遍天下的辉煌,并终于在五年前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只是”,柳青城暗暗想着,“这个侠又是为谁而行的侠呢?” 柳青城就在这种迷思中带着队伍晃晃悠悠向着溪云山赶去。 溪云山位于中州东部,等柳青城他们赶到中州的时候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三月了,这一个多月里,青阳群侠风尘仆仆,早没了当初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这天,他们赶到了溪云山下的流花小镇,一进镇子,就发现镇中早已有人等在那里接待了。负责接待的正是追云剑雷天谕。只见雷天谕依然身穿月白长袍,领着一众弟子恭恭敬敬的侯在客栈外面,等候着应邀前来的各路豪侠。 柳青城出了马车,聚集了青阳的各位大侠,向着雷天谕走去。来到雷天谕面前,柳青城拱手一揖:“雷大侠,青阳柳青城这厢有礼了!” 雷天谕赶忙躬身还礼:“柳大侠客气,我乃小辈,岂敢当柳大侠如此大礼,还请前辈莫怪。” 柳青城说:“诶,江湖无岁月,老夫痴长几岁而已,久闻云下三剑侠名远播、誉满江湖,此番一见,名不虚传啊!” “柳大侠谬赞了,我等不过全都仰赖师尊、略有虚名而已。柳大侠里面请!” “哦,雷大侠,不知现如今有多少武林同道应邀而来啊?” “回柳大侠,如今各州知名侠士已到了约二百有余,青阳这边的诸位已是最后一批到的侠士了!” “唔,我等路途遥远,赶路不易,还望到时候尊师不要见怪才是!” “柳大侠放心,雷某定会向家师说明情况,各位能赏家师薄面家师已是感激不尽,岂会因些许小事而挂怀呢!” “为武林正义略尽绵力乃是吾辈本分,令师尊侠骨心肠,实乃江湖福气,我等必竭力相助!” “有柳大侠这番话,想必家师会安心不少。今晚最后一批侠士应该就会齐聚流花镇,后日,也就是三月初八,家师将在溪云小筑略备薄酒,邀各位共襄盛举,还请柳大侠等各位大侠,莫要错过了此番盛会!” “雷大侠放心,我等定会准时前往!” “好,那雷某不再打搅各位了,各位远道而来,还是先行安歇吧!” “蒙雷大侠关心,那我等先安歇一番,雷大侠慢走。” 说完,雷天谕带着一众子弟继续出门去迎接其他地方来的大侠,而柳青城则安排青阳众人衣食住宿,一直忙碌到夜深方才清净下来。 第三十七章 到了三月初八这天,柳青城天刚蒙蒙亮就已起床洗漱完毕,将青阳群雄召集完毕,抬步向着溪云山方向出发了。 清晨的溪云山笼罩在氤氲的雾霭之中,清新的空气中还飘荡着一丝泥土的清香,闻了让人感觉神清气爽,虽然刚刚进入三月,山脚下的一些枝桠已然开始泛绿,再往深处走,一丝凉意袭来,走几步,衣服上竟凝结了几滴露珠。 柳青城领着众人在山路上缓步而行,时不时对周遭的景象点评一番,一时间好不惬意。随着山势向上延伸,山路越来越宽,当太阳升起,雾霭渐渐散去,脚下已经变成了青色的石板路,柳青城一行人的气氛也渐渐严肃起来。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青色的石板路转过一个大弯,忽然眼前一匹白练悬挂山间,细看原来是一条小溪随山势而下,在这里直冲而下,撞在山石上,溅起的水珠化成了薄薄的雾气渐渐飘散。 绕过溪后,隐隐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门,只见两根立柱高高耸起,石柱上雕满了蟠龙、飞龙,中间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是四个遒劲的大字“溪云小筑”。 这四个字写的气势十足,愣是让青阳群雄不敢高声作语,众人小心翼翼的走进山门,走不两步就看到里面迎接的队伍。队伍领头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只见他面容清瘦,白眉低垂,三绺长须随风微微飘动,脸上的皱纹如斧凿刀削,双目深陷,山根高挺,薄薄的嘴唇噙着一抹笑意,手中一柄拂尘,轻抱怀中。此人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赤阳真人! 柳青城见了,快步上前深深一揖:“柳青城见过赤阳真人,我辈何德何能敢劳真人大驾前来迎接?真是罪过!” 赤阳真人双手虚虚一扶,眉眼之间都是笑意:“此位必是青阳的柳青城柳大侠了!幸会幸会!今日贫道劳动众位武林同道要一同为武林除害,众位能赏面前来乃是贫道的荣幸,自当前来迎接,里面略备了些斋酒,还请诸位里面暂歇,等众人到齐,再共商驱凶之事!” 别过赤阳真人,柳青城带着青阳群雄继续向里走,又走了一段山路,方才看到溪云小筑的真面目:只见群山环绕之间,一座山庄依山而建,旁边还有山溪淌过。众人进了正门,只见正对大门搭了一座高台,在院中则摆满了圆桌,桌子上是些斋菜素酒,看上去精致美味,引人垂涎。柳青城带领众人觅桌坐下,一边稍稍进食,一边静候其他大侠。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其他桌子也渐渐坐满了人,刚到巳时,院中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其中不少相知的好友相互之间打着招呼交谈甚欢。 就在众人议论的兴致正高的时候,赤阳真人缓缓走上了高台,只见他一袭月白长袍,缓步而行,端的是气度不凡。众人见状,议论声渐渐平息,整个院子也渐渐安静下来。赤阳真人暗暗得意,又在台上等了片刻,待众人彻底安静了,才朗声道:“贫道赤阳真人,忝为武林盟主,自当为武林主持正义,惩戒宵小,此乃我辈职责,义不容辞。然年前,贫道师兄弟三人接到绝密消息,卅年前横行江湖的山海夜叉应龙逸又重返海内,不知意欲何为。自宁皇登基以来,蒙众位支持,江湖清平,吾辈潜心武学,实在众生之大幸。然应龙逸此番归来福祸难料,于是我师兄弟三人登门拜访,欲探究竟。不想此人年近百岁仍凶性不减当年,当场与我师兄弟三人大打出手,我等始料未及被他抢得先机。交涉不成,贫道只得连同师弟退回溪云小筑,然终不能再让此人横行江湖,为非作歹。于是老朽召集众位侠士前来,共讨此贼,将其放逐海外,扬我白道威名!” 话音一落,响应者云集,下面众人纷纷起身一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模样。柳青城则暗暗皱了皱眉:“这赤阳真人的身手可以说天下少有,若说是天下第一或有不妥,不过据我所知能胜他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他此番语焉不详间似乎师兄弟三人联手都没胜过山海夜叉应龙逸,这次虽说聚集了不下二百武林好手,可对这种绝顶高手来说,于朽木何异?难道是想车轮战累垮对方?这似乎有点不讲武林道义了。” 台上的赤阳真人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挥手将众人声音压下,继续说到:“难得大家士气如此高昂,贫道认为事不宜迟,那凶魔就龟缩在千里黯幽林中,我们午后出发,驱妖降魔!” “黯幽林?由此前去恐怕不止五日路途,再加上此次人数众多,怕是要十日余,如此大阵仗只怕要打草惊蛇,空忙一场了。”柳青城暗暗藏起自己的心思,也只是随着众人一同大声夸赞真人,把气势烘托得足足的。 这边群情激昂,在深山密林中的应龙逸老少三人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每日沉浸在窥探武学之道的成就感之中。 李玄池随应龙逸习武已有四个月了,前三个月每日与药为友,用应龙逸的话说,要给他伐骨洗髓,让他脱胎换骨,三个月来,应龙逸每日为他悉心调配药剂,每种药材的剂量都不敢有半分马虎,全力改善体质的同时,不留下隐患。 到了第四个月的时候,应龙逸开始传授李玄池九转如意功的心法口诀,让他再次从筋骨练起,以达到伐骨洗髓的效果。这对如今筋骨已基本长成的李玄池来说无疑十分痛苦,然而李玄池却对应龙逸的话深信不疑,因为那日的见闻实在过于震撼。 第三十八章 那日,应龙逸说要带领玄池玄心二人迎接客人,李玄池看到远处的旗帜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又如以前卷入是非一样突如其来,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 等到旗帜越来越近,李玄池看清了,是一面月白色的旗帜,上面绣着斗大的溪云二字,李玄池瞬间觉得不好了,这来的应该是溪云小筑的人,莫不是天罡剑龙剑云找上门来了吧? 等来人近了,李玄池发现来人领头的乃是一位面容清癯的老道士,怀中抱着一柄拂尘,气定神闲的走至近前,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贫道见过应龙逸前辈。” 虽说对方是溪云小筑的人,然而这位道士的样貌和举动还是让李玄池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许好感,心中暗道:“此人举止样貌与师尊还有几分相像。” 应龙逸却没表现出对对方的任何好感,只是唔了一声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开口说到:“你是何人?老夫并不认识尔等,来此所为何事啊?” 这等回答在李玄池以往看来无疑是非常失礼的,然而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李玄池才知道应龙逸前辈一心武学,对这些繁文缛节毫不在意,往往从心所欲率真而行,如此四五十年来引得多少人不快可想而知。 对面的道士似乎涵养颇好,听了应龙逸的话也仅仅是微微一笑,应答到:“应龙逸前辈莫拿贫道打趣了,前辈当年独自上山单挑贫道师父及三位师叔的豪情壮举贫道仍历历在目,如今贫道听闻前辈自海外返回,特来拜会!” 应龙逸皱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老夫挑的门派多了,哪知道你是哪家?” 老道士听了有些语噎,清了清嗓子方才说到:“贫道乃溪云小筑主人赤阳真人,今日率两位师弟特来拜会应龙逸前辈!” 赤阳真人?李玄池和溪云小筑的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当然知道赤阳真人是谁,也知道他两个师弟是谁,问题是他们溪云三奇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乃得天道之仙人也。”应龙逸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也称真人?” 这下赤阳真人脸上再也挂不住了,红了一红又变成铁青,“前辈教训的是,此番吾等前来乃是询问前辈何时再返海外?” “海外?”应龙逸摇了摇头:“海外虽另有广阔天地,不过也尽是些凡夫俗子,老夫并未打算再度前往。老夫准备择深山大泽而居,穷老夫毕生之力以窥天道!”说完捻须吟到 “曾为仙山远,不做蓬莱谋。今慕夸父志,逐日意未休。” 赤阳真人听了不觉失笑:“天道高远,非奸佞小人所能窥探的!” 李玄池听了暗道不好,此言一出,应龙逸必然大怒,不料应龙逸并未生气,反而一脸惋惜的说到:“难得你如此有自知之明,可惜资质一般,兼你年岁大了,不然老夫可以勉为其难的指教你一番。” 那边玄心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道应龙逸前辈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故意反讽,不过这如今这好为人师的瘾头还真的是大呢。 玄心这一笑不打紧,那边赤阳真人再也忍不住了,拂尘一抖,厉声说道:“既然前辈有意指教,贫道师兄弟三人怎能辜负前辈好意,前辈请了!” 说完,从人群中又闪出两个白胡子老道,一个矮胖一个瘦高,二人二话不说,拂尘一甩,直接向应龙逸抢攻而去。 “笑雨那丫头真会给人找麻烦,”应龙逸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然后不见有任何动作就闪开了扫来的两柄拂尘。 两个老道士一击不中,不敢再贸然近前,立在当地,打了个问讯,说到:“贫道白石”,“贫道青松”,“见过应龙逸前辈,还请前辈再赴海外,免得又因前辈而致江湖生波!” 应龙逸听了皱了皱眉,说到:“招呼不用打两遍,第一遍的招呼已然让老夫认识你们二人了。”说完,单掌一竖,“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夫山海夜叉应龙逸!这一掌你们给老夫接下了!” 话音一落,单掌徐推,一股沛然莫当的劲力涌向了白石、青松二人,这掌似缓实快,两人知道已然闪不开了不敢怠慢,只能双双架起双臂对上这一掌。双方掌力甫一接触,白石、青松二人面色剧变,感觉对面内力就像一座山压过来一样,只一下功夫就大汗淋漓,双臂酸痛,不由出声道:“师兄助我!” 那边赤阳真人见了也是大骇,自己师兄弟三人天赋远超师父师叔一辈,自问当前身手已高出师父当年数筹不止,师弟二人也只比自己略逊半分而已,故而才敢前来驱逐应龙逸,没想到一交手二对一仍差许多,真是令人绝望。 眼看着白石、青松汗流浃背渐渐不支,赤阳真人忽然注意到了应龙逸身后的李玄池和玄心二人,李玄池看着赤阳真人凶狠的目光忽然有些心慌,“怎么说也是武林前辈、白道盟主,不至于吧?” 赤阳真人阴阴一笑:“应龙逸前辈说我等资质一般,不知你这两位弟子天资如何?且让贫道见识一番!”说完拂尘一抖,越过应龙逸,点向了李玄池和玄心二人。 没想到应龙逸也只是回头瞄了一眼,毫不在乎的说到:“哦,他们二人并不是老夫的弟子,老夫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唉,不说也罢!”说完,恨恨的咬咬牙,似乎把对面当成了自己不成器的徒弟,手上的劲力又加了两分! 李玄池暗暗叫苦,不过跑是不可能再跑了,只得双掌一摆,迎了上去。那边玄心一见李玄池迎了上去,也是双拳一摆:“玄池师兄,我来助你!” 由于之前应龙逸前辈说是迎客,故而李玄池、玄心两人并未带兵刃出来,对上拿着拂尘的赤阳真人可以说是吃了大亏,只能左躲右闪。 赤阳真人本以为对付两个小辈,自己又是突然出手,只要白石青松两位师弟略拖住片刻,自己就能手到擒来,没想到李玄池、玄心二人身手不俗,接连两招都干干净净的躲开了。赤阳真人恼羞成怒,开始全力施为,这一下,李玄池和玄心大感不妙,赤阳真人虽然拿的是拂尘,可是用的全是剑法招式,拂尘间透着丝丝剑气,刺得李玄池只觉得肌肤欲裂。 第三十九章 李玄池奋全力与赤阳真人相抗,玄心也努力相助,然而赤阳真人的名头并非白白得来,二人挡了近二十招之后,败象已露,赤阳真人已有些不耐,两个不满二十的小辈能联手挡自己二十招,已经算相当了得的了,然而赤阳真人仍是出言相讽:“应龙逸前辈看上的天资纵横之人也不过如此而已!”说完就要将二人放倒。 赤阳真人没想到的是,山海夜叉应龙逸在对付白石青松两人时,仍有余力他顾,应龙逸全程盯着赤阳真人与李玄池二人的交手经过,眼见二人就要吃亏,也不再只盯着看了,长笑了一声道:“哈哈,资质也许确实一般,然而骨气却不是尔等等闲之辈能比的!”说完,闲着的那只手远远一挥,赤阳真人忽然就觉得一股罡风席卷而至,连忙闪身让开。 李玄池和玄心二人连忙后退两步,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调息起来。那边应龙逸却又不理赤阳真人了,赤阳真人看不清应龙逸深浅,仍是不敢上前,等了半晌见应龙逸没有其他动作,转而又去攻击李玄池二人,李玄池二人匆匆调息一番,只得又接住赤阳真人的攻势,继续鏖战。 又是二十多招,赤阳真人又欲下辣手擒住李玄池二人,应龙逸头也不回又是一掌逼退了赤阳真人。 如此反复了两次,气恼的赤阳真人发现不知何时应龙逸已经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观战了,而自己两个师弟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旁边还围了一圈弟子。 赤阳真人不敢再战,抽身回到白石、青松身边,探手将二人脉搏一把,不由惊骇万分,两位师弟内力已然耗尽,经脉之中空空荡荡,真元也受损不轻,只怕以后根基不稳再难有进境。 赤阳真人收回手,满脸阴沉:“应龙逸前辈好手段,生生耗尽贫道两位师弟的功力,更是伤及根基,恐怕此生境界只能止步于此了!此仇我溪云小筑记下了!” 应龙逸则满脸不在乎:“呼呼,此二人出手下作,老夫略作小惩而已,若你当时出手相助二人还有挣脱机会,你弃二人不顾却来责怪老夫,实在可笑,再说他二人如此人品还想要盖世武功祸害苍生不成?” 赤阳真人脸色已经有些狰狞了:“是贫道错了,没想到山海夜叉凶性不减当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应龙逸前辈既不肯听贫道师兄弟三人的好言相劝,那休怪贫道到时候不留情面了!我们走。” 撂下这些狠话以后,赤阳真人带着众弟子,扶着师弟二人转身而去。只留下应龙逸独自站在那里嘟囔着:“好言相劝?老夫若是身手不好怕是早被你们好言埋葬在此处了,哼!” 说完,应龙逸回头却没看到李玄池和玄心二人,扫视一圈,原来二人已经累瘫在地上了。 应龙逸无奈摇摇头,将二人拖回了院里,开口嘲笑道:“二打一还如此狼狈,实在……”,“天资一般”李玄池缓过劲来,接口道:“多谢应龙师祖夸奖!” “呃……”应龙逸被突然的插话噎得一滞,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反而玄心充满好奇的说到:“似刚才的几位道士前辈,功高莫测,应龙师祖仍说他们天资一般,不知当时应龙师祖的高足天资要高到什么程度啊!” 应龙逸还没来的及搭话,李玄池先开口了:“玄心师弟啊,以应龙师祖的眼光来看,恐怕满世界都是庸才,我们资质能比朽木高已经是不错的评价了!” “啊,哈哈哈哈!”应龙逸听了尴尬的笑了两声:“怎么玄池如今也口舌圆滑起来。”笑完神情略带感伤的说到:“老夫那徒儿本名赵谨,天分极高,自幼随我学武二十余载,可惜一心二用,又要去学什么万人敌的兵法,惹得老夫一怒之下将他逐下山去了,到如今三十年矣,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一身艺业可有精进否?!” “赵谨?”李玄池二人江湖经验本就不多,这个名字更是耳生,玄心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如此,难怪应龙师祖总要把别人当徒弟教,原来是思念自己的徒儿了!” “哦,哈哈哈哈!”院子里又响起了应龙逸满是尴尬的笑声。 经此一役,李玄池和玄心二人见识到了应龙逸身手的高深莫测,于是更加卖力的按应龙逸交代的锻炼身心,连被迫练功的玄心小和尚都比以往积极了许多。山中无岁月,李玄池二人沉浸武学,已不知昼夜,山中祖孙三人并不知道就此恨恨离开的赤阳真人回到溪云小筑后,广发盟主令,召集武林好手,要再入深山找应龙逸报仇雪耻。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赤阳真人带着众多好手已经先行赶到了黯幽林的边上,稍作休整就向着应龙逸居住的林中小院出发了。 这天,玄心跑到林中采摘些急用的药材,忽然远远的听到森林远处山鸟惊鸣,振翅之声不绝于耳,知道有人进山了,于是提起轻功,飞快掠去想要看下究竟,飞奔了有盏茶功夫,已经能听到人声了。 玄心收住脚步,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有人声的地方,偷偷望去,竟然是一支有着百人之数的庞大队伍,领头之人赫然是之前见过的溪云三奇之首的赤阳真人! 玄心略一思索,莫不是此人找人助拳前来报仇了?玄心不敢耽搁,立马返身向着回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四十章 就在玄心离去不久,一个干瘦的身影一闪,来到了赤阳真人面前,:“禀真人,小的已经去小院附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见到一个老者与一个小伙在练功呢!”赤阳真人点点头:“那必然是应龙逸和他的弟子了,还有一个呢?”“回真人,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另一个出去采药了,也快回去了。”赤阳真人点点头,仍不放心的问道:“你没有被他们发现吧?”“真人无须多虑,小的拿人头担保对方没有发现小的!”“如此最好,你且下去休息片刻吧,有劳了!”“真人客气!”“其余众人,戒备起来,莫惊动了那个采药的小子!” 干瘦的人影回到了人群中,引的一堆人过来聊天。 “刘自在你可以啊,不愧是窜天猴子,别的不行,这身轻功着实了得啊!” “是啊,所以每次有事跑的最快了,哈哈哈哈!” “之前觉得你说自己轻功得过名家指点,还以为你吹牛,看来还是真的啊?” 这人正是窜天猴子刘自在,青阳群雄围着他问长问短让他好不得意,:“众位,我刘某别的不敢说,这身轻身功夫那是下过功夫的,说出来不怕吓到你们,当年我这轻功,是得过神鸦社鼠两位前辈指点的!” “神鸦社鼠?那是谁?”青阳群雄的反应让刘自在的得意表情僵在了脸上。 “无孔不入,神鸦社鼠。”柳青城接过话了,“这两位前辈柳某听说过,传闻此二人轻功冠绝天下,且极善隐匿,来无影去无踪,踏雪无痕。传说此二人消息极为灵通,在江湖中就以贩卖消息为生,平常等闲人等是极难见到的!” “啊哈哈,还是柳大侠见识广博!”刘自在开心的夸了柳青城两句,却一反常态的不再说下去了,这个话题也就戛然而止,任凭众人再怎么问,刘自在也只打哈哈,不再深谈。 这边刘自在回来之后,赤阳真人率领的群雄前进速度就放慢了许多,周围还有人不停巡查。不久之后,应龙逸那边也得到了群雄进发的消息。 小院的茅屋内,李玄池和玄心二人瞪着大眼紧紧的盯着应龙逸,应龙逸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些人秉性难移,还是要靠着人多势众才敢出头,就像一群苍蝇一样烦人。” “那可是有百人之多啊!应龙师祖虽然功力深厚,可是若是对方车轮战消耗起来,怕是也难以招架啊!” “无妨,老夫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应龙逸就此一言敲定,要独斗百余豪侠。李玄池和玄心二人不由暗暗咋舌,心内也有些惴惴不安。 午时一过,这百余人的队伍已经到了应龙逸的小院外面,将整个小院围了起来。赤阳真人站在小院门外,气沉丹田,开口喝到:“凶魔应龙逸,今日贫道率众位同道前来主持正义,尔等快快出来受缚!” 片刻,只见应龙逸不紧不慢的从茅屋里负手踱步而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小和尚。看到应龙逸出来,群侠这边议论声不止,许多人第一次见到应龙逸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多少有些激动,一时间竟有些人心浮动。 赤阳真人连忙干咳两声,止住议论,继续开口喝到:“凶魔应龙逸,你可愿俯首就擒?” 应龙逸似乎对赤阳真人的话毫无反应,他先是环视一周,自言自语道:“唔,今日来了这许多客人,家里似乎桌椅不够啊,说不得要请一些离开了。”说完,沉着脸向前走了两步,就是这两步竟吓得一些精神过度紧张的人后退了数步,应龙逸见到哑然失笑:“莫慌莫慌,老夫的宴席不是谁都能上的了的。各位既然来了,想必都有所准备了,那个什么赤阳假人一定是不会先上的了,剩下的诸位哪个先来啊?还是几位一同出手啊?” 一席话说的赤阳真人面红耳赤,可为了自己的计划,赤阳真人愣是沉默不语。 这时候,人群中一个黑脸大汉走了出来,高声叫道:“某乃坤陵通臂拳掌门袁大方,当年你上门挑战将我师父折于掌下,害得我师父随后郁郁而终,今日某就要一雪前耻,为师父报仇!接招吧!”喊完,抡起双拳,砸向应龙逸。袁大方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一双铁拳威震东南,众人不禁瞪大双眼,紧盯场中局势。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应龙逸双手只轻轻一托,就架住了袁大方的双拳,“何必如此高声喊叫,留点力气在拳上才是正理啊!”言罢,不见怎么用力的往外一送,就听袁大方大吼一声,翻身向后倒去,黑脸已经变成了红脸,红脸又变成了白脸,再看双臂已然是抬不起来了,众人接住袁大方,发现他双臂已经脱臼,无法再战了! 群雄惊骇间,一人持剑越众而出,朗声道:“在下青城剑派谷玉寒,久闻山海夜叉应龙逸拳剑天下无双,今日特来讨教高招!”说完,长剑一抖,如银蛇吐信,袭向应龙逸。“谷玉寒?”众人惊叹,此人乃是中生代的天才剑客,手中一柄玉烟剑,五十路离弦剑法精妙非常,单论剑法也仅比赤阳真人逊色几分而已,乃是江湖上数得着的剑客高手。 应龙逸盯着来势汹汹的谷玉寒,赞叹道:“嗯,这位小友气势不错,老夫就陪你过几招。”说完,并指为剑,指尖竟透出了森然的剑气。谷玉寒见了不敢大意,五十路离弦剑全力铺开,内力下颤抖的剑身竟如乐器般,凑出了一首凄迷的离歌。 “哦?以剑作乐,扰人心智,想法不错可惜走了偏路,剑为君子,岂可做此靡靡之音?”说完,应龙逸指剑连指,激射的剑气每一次都精准的点在了剑柄以上三寸的位置,谷玉寒的离弦剑再也施展不下去了,只得收住剑势立在当地。群雄一片哑然,只见谷玉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呆立片刻,向着应龙逸拱手一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群雄这边一时鸦雀无声,然而有人却放下心来,因为应龙逸今日似乎无意大开杀戒,挑战之人也都全身而退,那自己岂不是拼着受伤也能换的一些薄名? 就这样,向应龙逸单挑之人竟然络绎不绝,足足有二十多人,应龙逸则片刻未歇,一直迎战到了傍晚。 群雄看着应龙逸不禁有些无语了,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车轮应战了二十余人,依然神采奕奕,毫无倦怠之象,这怕不是已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 到了晚上,燃起了火把,却再也无人敢上前挑战了,应龙逸等了半晌不见有人上前,哈哈笑了起来:“若无人上前,老夫要回去睡觉了,明日倒要看看尔等如何围攻老夫!”说完,转身回院了,众人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全都齐齐望着赤阳真人,赤阳真人老脸一拉,:“众位,且先退回林中用餐,稍后再议如何对付这个魔头!” 第四十一章 到了晚上,群雄所在的林中依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此时,第二批百余人簇拥着几位略显奇怪的老者来到了跟前,见到这些人赤阳真人连忙上前迎接,向着几位老者躬身一礼:“赤阳无能,还要劳动几位宗师宿老大驾,实不应该,只是为武林除害心切,不得不出此下策!” 其中一位老者摆摆手,“盟主不必过谦,应龙逸此人天纵之才,过不在你,他既是我们当年那辈遗留的祸害,自然由我们出手将之除去!”赤阳真人不敢多说,随后将今日众人车轮单挑之事向新到的众人诉说了一番,新来的众人也如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变得鸦雀无声。 眼见众人士气低迷,赤阳真人再度开口了:“众位,那凶魔应龙逸本就拳剑厉害,他正是靠此才能横行武林为祸苍生,各位不必垂头丧气,事到如今我等也不要再跟他客气,贫道请到了几位前辈隐士,明日这几位前辈将共同出手制服那山海夜叉,到时候那厮若是逃跑,烦请各位阻拦,若是那厮直接被擒,各位便一拥而上烧了他的老巢!” 众人听了十分欣喜,感叹不愧是武林盟主,思虑周全,明日大可坐享其成了! 第二天天不亮,赤阳真人率领一众人等又围到了小院门前,其中一位不知深浅的楞头青跑到门内大喊:“应龙老贼速速出来受死,今日……”,话刚喊一半忽然仰面就到,这人倒地后用手撑起上半身,扭头就是一口血喷在了地上。群雄一阵惊呼,以为应龙逸今日要打开杀戒,再仔细一看那口血里有两颗门牙和一颗小石子,心下稍安之余也十分惊叹,此处离茅屋尚有二三十步,竟没人看到小石子是怎么飞过来的。 众人再抬头时,应龙逸已经出现在了茅屋门口,后面依然跟着李玄池和玄心二人,只见应龙逸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到:“扰人清梦,实在可恼,不过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略作薄惩,以儆效尤。”然后双目一翻,“不知诸位今日有什么新鲜花样,搬出来让老夫开开眼界?” 赤阳真人站在队伍最前面,对着应龙逸一阵冷笑:“贫道劝你还是不要太狂妄了,有请几位前辈!”话音一落,人群中闪出了四位满脸皱纹、又有些奇形怪状的老者。其中一人一阵桀桀怪笑:“应龙逸,你还是如此狂傲啊,真以为天下没人能治的了你了!今日若是我弟兄四人不出手相助,只怕赤阳盟主要遭你毒手哇!” “咦?你们是……”应龙逸脸色凝重了起来。 “天残西门鹤!”拄着拐杖有些跛脚的老者接到。 “地缺南宫羽!”眇一目带着眼罩的老者气势不凡。 “南刀独孤云!”驼背老者怒目而立。 “北剑令狐翔!”缺了一只耳朵的老者有些面目狰狞。 “天道有缺,江湖四怪!”应龙逸感慨道,“当年你们四个也算功夫独到、声名显赫,老夫上门挑战你们却避而不见,如今又跑出来算是哪门子道理?” “天道四怪?”群雄中有些年纪的人听说过这四位前辈,面色却变地有些古怪,柳青城也听说过这四个人,不过听到的并不是这四人行侠仗义的往事,而是,怎么说呢,这四人绝对称不上侠,但是又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或者说把许多大奸大恶之事做成了缺德事,简而言之就是缺乏成为恶人的才能。四人最近最出名的事就是三十多年前跑去找当时刚刚成名的神剑摘星手和金刀断牙刀二人挑战,结果被耍的团团转,最后抹不开面子一气之下退隐江湖的事了。 柳青城听先人说过,这四人以前辈的身份跑去挑战小辈,甚至其间还动了杀心,实在算不上什么温恭纯良之辈,如今竟被赤阳真人请出来对付应龙逸,似乎有些不妥,实在让众白道同仁有些丢脸。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柳青城心里悄悄打起了退堂鼓,准备找个无人注意的空隙拔腿开溜。 天道四怪的南刀独孤云上前一步怒喝到:“当年我们弟兄四人正在闭关修炼至紧要处,故而无法出战,不过今日可以一了你心愿,不过只怕你是要夙愿变遗愿!哈,先吃我一刀!”说完,反手抽出背上的宝刀,拦腰横扫斩向应龙逸,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再看应龙逸,吸气收腹躲过刀身,指扣凤眼反手在刀身上一敲,只听嗡的一身,刀身先是弯成半圆又猛地弹回,震得独孤云连退三步。 应龙逸本想震断刀身,没想到这把宝刀韧性非凡,仔细一看宝刀不由大怒:“此刀不是净焰刀吗?你竟然……” “嘿嘿,正是,你还想震断这柄宝刀?傻了吧!”独孤云有些得意洋洋。 净焰刀?傻了的是江湖群雄,以及赤阳真人。净焰刀原名破焰刃,传闻此刀身带冥界业火,是一柄凶邪的魔刀,持此刀的人不管之前如何,得刀以后往往嗜杀成性走火入魔,后来此刀被大德高僧广难禅师得到,于是广难禅师发鸿愿要度化此刀,于是日日随身诵经不断,若干年后,终于刀身业火化为了青莲净焰,此刀也成为了“净世间业火,斩人间妄念”的净焰刀,后来广难禅师坐化,此刀随着广难禅师的舍利一同葬入了九级象牙浮屠,可现如今宝刀竟到了独孤云手里,也就是说…… “这刀可是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塔里挖出来的,岂会被你就这么轻易的折断?”独孤云横刀轻轻擦了擦刀身。 不止柳青城,赤阳真人也暗暗吐血了。大德高僧广难禅师不光是武学宗师,更是一位有道高僧,一生善事无数,深得人心,为武林人士所敬仰,在其身后共通捐造九级象牙浮屠存其舍利及宝刀,而独孤云竟然…… 第四十二章 独孤云却没注意这些,把宝刀一竖,“你且来看!”,只见内力倾注之下,净焰刀的刀身竟燃起了一层淡青的火焰,惹得众人一片惊呼。 独孤云得意非凡,大喝到:“你可敢再接我一刀!”说完,挥刀当头斩落。 应龙逸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此刀净的是业火,斩的是妄念,伤不得我,倒是你需要当心了。”说完竟是迎着宝刀欺身而上,看刀身将落未落之际,上身一晃,已到了侧面,伸手一托刀柄,刀身竟是抡了个大圆,刀头反而向着独孤云斩去。独孤云大惊,奋力后仰,然而变生肘腋难以完全避开,虽然脑袋没被劈成两半,脸上则被横着结结实实的划了一刀。 这一刀,血光四溅,在独孤云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鼻梁已断,两颊刀伤深可见骨,而伤口被火焰所炙,瞬间竟已止住大半流血,虽无性命之忧,可让其形象更加可怖。 独孤云暴跳如雷,简单包扎后,大吼道:“士可杀不可辱,几位兄弟,随我一起报仇雪耻!”另外三位见了,也纷纷亮出兵刃,向着应龙逸围攻而上。 这四人天残用拐,地缺用软鞭,北剑则用一柄锯齿剑,将应龙逸围在当中,猛攻不止,应龙逸则夷然不惧,凭借一双肉掌,在四般兵器的猛攻中,游刃有余。双方交手有五十余合,应龙逸犹有余力反击,天残西门鹤被他一掌击中了肩头,西门鹤怪叫一声:“弟兄们,这魔头厉害,这般下去我等讨不到好处,速速摆出阵法将其诛之!” 其余三人应了一声,四人跳出圈子,按四方方位站定,北剑令狐翔怪笑到:“应龙逸你的死期到了,我弟兄四人当年闭关就为演练参悟这四象阵法,今日,就拿你祭阵!”应龙逸听到阵法二字,不由无名火起,要不是当年学那什么劳什子阵法,自己也不会将唯一的徒弟赶出师门以至如今孤老一人,应龙逸冷笑三声:“好,老夫就来会会你这四象阵法!”说完,并指为剑,闯入四人包围之中。 李玄池听到四象阵法四个字时,颇为讶异,四人也能摆出四象大阵这样的军阵?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并不是军阵,而是一种由此演化的合击之法,讲究出击时机、方位变换、配合默契、攻守掩护,确实可以使得演阵者威胁大增,甚至相互之间彼此借力,出手的功力都能翻上一番。看来四人闭关还是有所得,竟能一时压制住应龙逸,让应龙逸屡遇险况。 李玄池看的不由手心捏了一把汗,应龙逸师祖历来独行,对这种合击阵法从来没有深究过,以往就算遇到了也可以以力破之,然而今日这四人功力虽不及应龙逸,却比赤阳真人高出了几筹,是以应龙逸遇到了巨大的挑战。李玄池看的心惊,应龙逸师祖明显不懂这阵法,出言提醒道:“应龙逸师祖,注意坎位,步走玉衡!” 应龙逸匆忙间按李玄池的提醒步踏北斗,闪到了玉衡方位,就见西门鹤的铁拐从身后的方向无声息的砸到了自己刚才站的位置,不由暗道一声好险,看来这阵法有点意思,若不是李玄池出言提醒,自己说不得要硬挨这一下了!应龙逸开心的夸到:“小子可以,有点意思!”话音未落,李玄池的提醒又到了:“师祖,离位,天玑!”应龙逸不假思索,闪身到了天玑,刚才的位置又是北剑的锯齿剑如毒蛇吐信般从背后攻到。 在李玄池的不断提醒下,应龙逸再一次游刃有余了起来。赤阳真人见状可不干了,开口说道:“上次没能试出应龙逸两位弟子天赋的高低,今次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贫道比两位小友年长许多,就先让你们三招如何?”,说完,怀抱拂尘,缓步走向李玄池和玄心二人。 这次李玄池早有准备,反手将寒星宝剑连鞘带剑握在手中,那边玄心也把师父给自己的包袱抱在了怀中。赤阳真人视若未见,拂尘一抖,鹿尾如根根银针直指二人。李玄池和玄心二人毫不迟疑,李玄池握住剑柄一抖,剑鞘直射赤阳真人,玄心则一抖包袱,外面的裹布也兜头罩向赤阳真人。 赤阳真人不屑一笑:“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拂尘轻轻一扫,就将两般物件扫落一边,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面前寒光一闪,一道剑光已至眼前,赤阳真人用拂尘反手一扫,虽然将剑身扫偏,自己的拂尘鹿尾也被削掉了一缕。 赤阳真人疾退两步,定睛一看不禁有些吃惊,李玄池手中的宝剑自己十分眼熟:“寒星为何会在你手中?”再看一眼玄心那边,更是吃惊:“那柄刀是断牙刀?”断牙刀太好辨认了,隐隐泛着金光的刀身,像是一颗从中而断的怪兽利齿,群雄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这两件兵刃,不由惊呼出了声,其中就包括柳青城。 “金刀平四海,神剑镇中州!”柳青城喃喃自语的说出了这句话。 赤阳真人神情严肃了起来,第一次郑重的询问起了李玄池的名号:“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李玄池收剑站定,昂首挺胸说到:“小可乃松溪真人沈陌弟子李玄池是也!”玄心则怀抱宝刀合十为礼:“小僧大衍禅师座下弟子,法号玄心。” 第四十三章 “李玄池?年底那个闹得沸沸扬扬事件里的李玄池?不是说已经死了吗?”武林群雄有不少已经听说了卫阳和觉隐寺发生的事情,此姓名再加沈陌、大衍禅师名号一出群雄思路瞬间混乱了起来,感觉这其中似乎关系复杂,一时已理不清头绪了。 赤阳真人也是吃了一惊,他见群雄思绪陷入了混乱,忙大喝到:“他就是戏弄劣徒、暗害吴观峥全家的凶徒!诸位莫被这小辈的胡言乱语蒙骗了,他怎么可能是沈陌的徒弟!定是金刀神剑二人被应龙逸他们害了,抢了二位大侠的兵刃,他们才敢信口开河!大家上啊,为两位大侠报仇!” 众人听到此番喊话,觉得似乎有理,将信将疑间,又听赤阳真人号召大家群起而攻之,于是不少人亮出兵刃冲了上去。柳青城则皱着眉,缓缓向后面退去了,趁人不注意,悄悄消失在了密林中。 李玄池和玄心见众人冲了过来,无暇解释,只得出手迎敌。那边应龙逸没了李玄池的提醒,再一次陷入了苦战,看来短时间无法摆脱纠缠过来救援二人了。 当头冲来的第一人正是赤阳真人,只见他拂尘急挥,一上来就是全力出手,似乎急于将二人伤于拂尘之下。 “阿弥陀佛,”小和尚高喧一声佛号,“师父说过,此刀既出,义无反顾!前辈,小僧僭越了!”言罢,将断牙刀高高举过头顶,怒目圆睁,面对全力冲来的赤阳真人,右脚微微前踏半步,然后不带一丝犹豫的奋力斩下! 这一刀一出,群雄又是一片哑然:“归江入海,天地一刀?”这正是当年断牙刀郭玦的成名招式,“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此招真意尽在其中! 小和尚劈出的这刀,若说没有郭大侠亲传,众人是打死也不信的,于是众人又犹豫立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砰的一声,玄心与赤阳真人撞到了一起,只见赤阳真人满脸讶异的连退数步,而玄心则口吐鲜血,倒飞出丈余,跌落尘埃。李玄池还来不及查看玄心的情况,赤阳真人又飞扑而至,李玄池只得挺剑接住。 此刻,赤阳真人拂尘用的正是天罡三十六剑的招式,李玄池依然用的是正反两仪剑来应对,只是二人功力相差太多,撑了不过三招李玄池已觉得精疲力尽,眼看着下一招如何也避不开了,拂尘马上就要扫上自己的胸口,李玄池不由得万念俱灰,心中默念:“师父,徒儿不孝,再也不能在你膝前尽孝了!” 就在这刹那见,一截树枝破空而至,生生将赤阳真人的拂尘打断了一截,余下的半截堪堪蹭着李玄池的衣服划过,划出了几道血痕。 赤阳真人一惊之下翻身后跃,立下门户后问道:“何人偷袭?速速现身!” “无量寿福!贫道徒儿岂可就此殒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随着一声道号和一声佛号,一道一僧的身影从空中缓缓落下,站在了赤阳真人身前。“贫道松溪真人有礼了!”“贫僧同羽见过诸位同道!” 听到这个声音的李玄池欣喜若狂,飞奔至道人面前,双膝跪地,哽咽着喊道:“师父……!”那边玄心也挣扎着爬起身来,走到和尚身前,叩首为礼:“师父……” 大衍禅师俯身扶起了玄心:“乖徒儿,你做的不错,此刀真意你已尽得,为师甚慰!”边说着,边将内力度给玄心助他疗伤。 那边的赤阳真人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沈陌、郭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徒儿为何又与山海夜叉搅在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贫道之后会给武林同道一个解释的,只是天道四缺为何在这里?”松溪真人沈陌缓缓说到。 赤阳真人脸上一红,那边四人则叫道:“我们是四怪,不是四缺!嚣张小辈莫走,等我们收拾了应龙逸这家伙就来对付你们两个!” 那边应龙逸被四人缠住许久,眼看着李玄池、玄心二人遇险而不能相救,早已烦躁万分,如今听到这话不由火冒三丈,拼着背上吃了西门鹤一铁杖,聚全力于掌硬是将独孤云击飞了。独孤云落地后,口吐鲜血,竟是一歪头晕了过去。独孤云一晕,合击阵势已破,三人纷纷被应龙逸击飞,摔倒一边,挣扎难起。应龙逸将四人逐一击飞,算是出了一口被围攻半晌的闷气,只是自己也受了些内伤,然而顾不上疗伤,应龙逸飞身来到赤阳真人面前,长眉倒竖:“小辈可恶,如今该老夫领教你的高招了!” 赤阳真人见状吓的连退了数步,应龙逸并未多说,单掌一摆攻向了赤阳真人。群雄见状,纷纷后退,生怕殃及池鱼。赤阳真人奋全力接了应龙逸五掌,已成强弩之末了,接连被应龙逸拍中数掌,口中更是鲜血不止。 应龙逸见状并未追击,而是昂首立在当地,扫视群雄一眼:“还有哪个不服,老夫尚有余力还可领教一番!”众人吓得纷纷后退,不敢应声。就在此时,树林外飞奔进来两个人,身穿着溪云小筑的月白长袍,手中提着宝剑,身形有些狼狈。 二人冲过人群,看到赤阳真人的惨状,连忙伸手扶住,赤阳真人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天谕、剑云,你二人怎么来到此处了?”此二人正是云下三剑中的追云剑雷天谕和天罡剑龙剑云,雷天谕和龙剑云二人对视一眼,双双低下了头,雷天谕强忍眼泪说到:“禀师尊,数日前,师尊出发不几日,九天玉龙钟郁就率着数百黑道凶魔杀上了小筑,我二人奋力杀出重围,可白石和青松两位师叔……两位师叔,陷落其中,生死不知!师弟韩千意也不知去向!溪云小筑,溪云小筑丢了!” 第四十四章 听完这一切的赤阳真人,双目充血,本以为让二位师弟在小筑养伤,再让三位杰出的门下子弟守家是万无一失的稳妥选择,没想到杀出个四海神龙,让自以为得计的自己竟是满盘皆输。这边龙剑云一瞥之下,看到了李玄池,不由紧握长剑,要往上冲,却被赤阳真人拉住了臂膀,只见赤阳真人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走……!”然后喷出一口鲜血,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悲怆的喊道:“盟主!各位,盟主……倒了!”喊完,这人就要发足狂奔而逃,引得其他众人开始纷纷逃离,场面一片混乱。李玄池人影一闪,截在了这个人身前:“窜天猴子刘自在,我还记得你,你还不能走!我有要事找你!” 不过盏茶功夫,二百余群雄已做鸟兽散,雷天谕、龙剑云扶着赤阳真人急急往回赶,天道四怪也不知何时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迹。应龙逸也不好太过为己甚,只得目送众人离开,口中还说到:“老夫的宴席竟是一人也留不住么?!实在可惜,众位无此口福啊!” 目送众人走了和干净,李玄池把刘自在捆好打晕扔在一边,跑到松溪真人身边,如小儿女般,攀住沈陌的袖子,双目含泪到:“师父这些日子哪里去了?徒儿想死你了!” 沈陌慈爱的摸摸李玄池的头顶,说到:“为师在调查一些事情,听说了赤阳真人广招白道围攻叔父的事,怕叔父有什么闪失特来相助,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的事师父听说了不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李玄池慌忙摇摇头,想要跟师父说说这阵子的经历,又不知从何说起。那边应龙逸踱了过来,沈陌赶忙上前行礼:“沈陌见过叔父!”应龙逸点点头:“嗯,老夫还以为你出家之后就六亲不认了呢!”沈陌连忙解释:“侄儿出家实在是形势所迫,并非本意,侄儿这六根未净之人,徒得其形而已!” 应龙逸点点头:“嗯,还放不下那丫头?想你助当今天子平定天下,为沈家增光不少,想必有不少提亲的上门,家里也逼你接受吧?”沈陌沉默不语,那边大衍禅师走上前来,:“同羽见过应龙逸前辈,经年不见,你老仍然康健如昔,丰神飘洒,令人羡慕。小徒顽劣,多蒙前辈提点照顾,实在不知该如何做谢!” 应龙逸摆摆手:“多年不见你怎么成和尚了?这小和尚的倔强劲倒是得你真传了,此子天赋不在你之下,实是可造之才,不要耽误了!”“谢前辈提点,贫僧记下了!”应龙逸负手向院内走去,口中说到:“走吧,屋里说话。” 几人进屋,围坐一桌,李玄池迫不及待的问道:“师父,这些日子你去那里了?徒儿时常思念心切,五内如焚!” 沈陌摇摇头,将事情缓缓道来:“说起来还是为师六根未净啊!那日推断出慬王遇刺后,思来想去终是不想就此放过,毕竟如今的太平天下有贫道的一份心血。于是,暗中跟踪玄乙,玄乙那人十分警觉,跟出了青州贫道便失去了他的踪迹,于是贫道首先想到了找郭玦郭兄商议,然而我俩离开江湖太久,很多事情不能窥其全貌,贫道只得又去找人打探消息,这一来二去耽搁了许久。贫道也未料到徒儿此去竟是受了许多苦楚,不过也算对你的历练了!” 沈陌这其中明显略去了很多内容,不过此时也不是详谈的时候。李玄池点点头,刚要诉说经历的惨状,应龙逸抢先开口了:“侄儿啊,老夫那徒弟一走之后音讯全无,你可有他的什么消息吗?以他的身手江湖上应该闯下了些许名头吧?”沈陌闻言,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江湖上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过贫道倒是知道师兄他改名了。”“改名?”应龙逸迫不及待的问道:“改叫什么名字了?” “赵谨师兄他无心江湖,又谨遵叔父禁令不敢提自己的师门来历,于是改叫重国二字了。” “赵重国?”应龙逸喃喃道,:“不开窍的徒弟,老夫干脆给他改姓沈算了,他比你我更像沈家人!” “赵重国!”李玄池听到这个名字嘴已经合不上了,也就是说……难怪他清楚自己师尊的去向。 沈陌则替赵重国辩解道:“师兄他并非醉心功名,只是一方面看民间百态颇受触动,另一方面也想自己学的万人敌兵法也能有机会印证一番,故而通过贫道结交宁皇成为了坐镇一方的名将。” “世间名利如过眼云烟,惟天道永恒!你们这些小辈也是痴迷不误!”应龙逸似乎又有些不开心了。 “叔父所言极是,只是耳闻目睹人间惨状,实在难以一心修行,如今江湖风波又起,唯恐波及天下无辜啊。” “阿弥陀佛,”大衍禅师也接口道:“此番四海神龙轮番现身,似四怪这等凶魔也纷纷重入江湖,更怕这些人为求名利与外敌勾结,扰乱天下啊!” 应龙逸摇摇头:“唔,老夫并非无情,只是天道难测,天数有缺,人力有尽,自古而今多少朝代轮回,兴亡无常,似尔等穷尽心力,只怕也是徒劳无功而已。” “叔父已得窥天道,侄儿愚钝,愿尽力一搏。” “唉,由你去吧!”应龙逸起身挥袖离桌而去,走了两步回头说到:“笑雨她就住在那边山间的小亭附近,你须得去拜访一番。” 一席话说的沈陌寂然无语。 沉默了片刻之后,大衍禅师开口了:“沈兄,贫僧随沈兄匆忙而来,期间并未聊起关于辰宿商会之事,不知沈兄此番前去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没有?” 沈陌回到:“是了,郭兄,现在就说说正事吧。这辰宿商会有八字描述,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第四十五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八字何解?” “辰宿商会内绝无真名相称,此八字即代号,天,乃老板,共两人,分别称呼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也叫天一、天二,不知此二人深浅。地乃是掌柜,负责招揽生意,共三人,常年游历在外,据说功夫一般然而伪装之术极为神奇,平日靠暗号与商会联系。玄乃刺客,负责执行暗杀,共八人,按身手高低依次排号,玄乙,就是其中仅次玄甲的第二高手!玄乙此人身手一流,又善暗杀,极难防范。黄,那是会众,身手一般,然而精通合击阵势,通常为玄字号高手提供掩护和帮助,只有执行暗杀时才听玄字号指挥。而宇宙洪荒则是平时隐藏在各行业中的特殊杀手。宇字藏身农田、粮行,宙字藏身酒馆、饭庄,洪字藏身青楼、妓院,荒字则藏身赌场等地。” “如此看来辰宿商会组织庞大且极为严密!若是老板有心异动的话,十分难以防范。” “正是如此,此番他们应四海神龙之约刺杀慬王不知是何图谋?为财?为权?贫道本来准备设法找到辰宿商会总部所在然后潜去查探一番的,然而恰逢叔父遇此围攻,无奈耽搁了。” “那之后沈兄有何打算呢?” “贫道打算去拜访一下神鸦社鼠这两位‘老朋友’了。” “嗯,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什么消息。只是二人因当年之事颇为忌惮你我二人,恐怕不易寻找啊。” “嗯,无妨,山人自有妙计!” 李玄池听了半天,听到这里,自告奋勇的说到:“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潜入辰宿商会的事就让弟子帮你去办吧,一来我形貌不惹人注意,二来我年纪轻,对方不会过多怀疑。”沈陌点了点头,“嗯,如此甚好,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跑一趟京城。帮为师将这封信转交宁皇。”“宁皇?信?”“嗯,至于你蒙受的污名暂时无暇处理,待此事告一段落,你我师徒二人再合力查清真相!”“弟子谨遵师命!” “事不宜迟,你今晚休整一晚,明日出发!” 当晚,用过晚饭之后,李玄池想到才见到师父不久就又要再度分离,心中十分不舍,于是缠在师父身边问东问西,心想能和师父多聊一会儿也是好的。 沈陌看着经历了一番沧桑的李玄池,感概到:“玄池,如今你也二十岁了,此番分离你成长了不少,师父今后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过看你此番历练下来成长了不少,为师十分欣慰。想当年为师刚见到你时,你年方六岁,在一个饱受战火摧残的北方小村落中,听幸存的村民说你两三岁时,父母家人就在战乱中丧生了,家中独留你一人,村民不忍看你活活饿死,于是用百家饭将你养大,如今你已成人,想你父母泉下有知的话,定当十分欣慰吧。” 李玄池听了十分感动:“徒儿自幼孤苦无依,不知家为何物,蒙师父不弃好心收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玄池此生无以为报啊!” 沈陌拍拍李玄池的肩膀,继续说:“为师本名沈陌,想必一些事情你也听说了,当年宁皇登基以后,我本应继续辅佐他使天下富足,然而我二人在一些事情上产生了分歧,宁皇本人雄才大略,此事我也无法说服于他,故而干脆退而隐居,于是在牛角山一住就是十余年,也正因此才能收留你,将你养育成人。” 李玄池听了十分好奇:“师父,你与宁皇是何事有如此大的分歧呢?” 沈陌摆摆手:“宁皇所思惊为天人,为师十余年也未思虑清楚,不知孰是孰非,或许只能留给后人评判了。” 身为智者的沈陌都思虑不清,李玄池也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转而向大衍禅师问道:“师叔,上次玉明山之战你只讲了一半,后面又发生了何事啊?” 大衍禅师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玉明山血战……”,大衍禅师沉默片刻才开口:“那日老衲突袭定阳王前锋俞明飞,未竟全功,只得退回玉明山,然而此举也让定阳王犹疑不定,只敢缓缓推进。” “到了第三日巳时的时候,定阳王前锋俞明飞已率军抵达玉明山下,眼前的情景让他吃惊不小,山上一座冰晶之城矗立眼前,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俞明飞迅速派斥候向定阳王报告了此事,定阳王心知不好,对方早有防备,恐怕自己这边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了!定阳王有些惊慌,第一个念头就撤军回防,然而他的谋士却劝阻住了他:若此时回防恐怕已然来不及了,且大军长途跋涉,就算回防了,势必也是强弩之末,当前玉明山包围圈已成,宁皇并无援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孤注一掷,力争将宁皇围歼在玉明山,擒贼先擒王,只要灭掉宁皇,宁朝必定四分五裂,到时候哪怕丢些城池领地,也能一一夺回。定阳王听了,思虑片刻深以为然,于是下令大军开拔,兵进玉明山。” “第二日午时,前锋俞明飞开始率兵攻城,俞明飞此人确是一代将才!” 沈陌接过话头:“俞将军本是西南王手下大将,助西南王平定西南,雄踞一方,不过西南王一代庸主,只因小人几句谗言,就将俞明飞闲置不用直至身死国灭,俞明飞因此郁闷万分,每日以酒浇愁,颓唐萎靡,曾奋笔疾书,以诗诉苦曰: 少年轻狂虑不周,半席妄言信封侯。纵马驰骋卫家国,横刀踌躇灭仇雠。 廉颇见疑归朝日,赵括自信谈兵后。百木萧瑟寒风起,独醉高楼赏箜篌。 想当时西南王若仍以俞明飞为主将,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为宁皇所灭。” “西南王被灭以后,宁皇曾亲自前往拜访俞将军,想要俞将军再度出山,然而俞将军以宁皇灭主之仇为由拒而不见,随后举家北迁,成为定阳王麾下一员大将,并言明灭掉宁皇即挂冠归隐。” “宁皇知道后,万分惋惜,曾去信一封表达思贤若渴之意: 燕兮振翅,其羽翙翙, 北风既起,何不南归? 艳阳昭昭,兰萝葳蕤, 朝饮清露,暮宿绿葵。 穿林掠风,于江溯洄, 舞亭歌榭,玉盏金杯。 燕兮燕兮,思君如醉, 自捧新泥,伺君以归。 然而俞将军只回了一句话:鸿鹄不思燕雀,我愿匪君所愿!” 第四十六章 “待到玉明山时,俞将军视此战为给旧主复仇的绝佳机会,故而使出平生所学,奋力攻城。俞将军将万余人分列清楚,两千骑兵分列左右护住两翼,步兵分作四阵轮番进攻,还留出一千余预备队,左右逡巡,寻觅冰城空档,准备乘隙而入。而虎翼军则在郭兄率领下抵死守城。” 大衍禅师听到这里念了一声佛号:“俞明飞麾下军纪严明,作战勇猛,即使虎翼军也颇感吃力,连老衲在城头连战一天也是筋骨酥软,内力耗尽。一天下来,俞明飞前锋伤亡近两千人,而虎翼军也出现了几百人的伤亡。” “只一天就出现如此多的伤亡,战况于我方十分不利,而俞将军似乎咬定我方军力不足的情况,竟是燃起火把,连夜攻城。一夜血战,我军再添百余伤亡。” “到了第二日,定阳王大军已至山下,俞将军也将前锋军拉下战场,休养生息,而虎翼军也仅得片刻休息而已。当时,定阳王只马出阵,来至城下,高喊宁皇出阵答话。宁皇立上冰城城墙,与定阳王遥遥相对。定阳王大呼要宁皇投降,还可落个侯爵加身,否则身死名销,零落归尘。宁皇则大笑应曰:定阳王已然中计,此刻边锋两路大军已直指定阳王都城,国覆朝灭也只在顷刻之间而已。定阳王暗暗咬牙,狠狠说到:只要在此之前灭掉宁皇,那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徒劳其功而已。二人话不投机,各回本阵准备征伐。” “到了午时,定阳王大军用餐已毕,略作休整开始攻城,十余万大军四方围定,开始轮番进攻。好在对方乃是由下向上,而我军则是居高临下,我军提前准备的滚木雷石将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抵住了定阳王大军数次冲击。” “定阳王屡攻无果,不由得有些焦躁,而此时俞将军则向他献策,周围多山林,松柏犹多,可伐木以作攻城武器,可借松木燃火抛入城内以破冰城。” “此计一出,我军顿时陷入被动。好在其时天寒地冻,伐木不易,等攻城武器准备好的时候已是数日之后了。其间,我等商议组成百余人精英,拼死护送宁皇突围,宁皇则拒不接受,拼死要将敌军拖至半月以后。” “此时宁皇被重重围困的消息已传回都城,有将军按之前计划试图由外围突进,救援宁皇,然而数次冲击均被定阳王大军阻拦,其余精锐皆由慬王、昭王指挥深入敌境直捣黄龙,一时也无法组织有效救援。值此危难之际,宁皇之妻王后葛丽丝披甲执锐,走上朝堂,对众人说:妾身将率亲卫前往玉明山,为夫君解困!” 李玄池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葛丽丝,不由出言问道:“我听应龙师祖说葛丽丝王后是来自外海的异域之人?” 沈陌点点头:“不错,那是二十五年前,贫道同当时年仅二十二岁还是宁远公的李慕阳一同游历至东海之滨,登临当年慕王临海赋诗之处,正当我们追远思古的时候,忽然听闻不远的地方传来兵刃交锋与喊杀之声,好奇之下我俩赶过去一看,原来时一群海盗正在围攻一群似是海难返岸之人。这群人十分特殊,乃是清一色的女子之身,不过个个身披坚甲手持利刃,将一位碧眼金发衣衫华美的女子护在当中。这群女子有二三百人之多,所用铠甲兵刃均不似海内模样,而且看上去似乎经过长途跋涉、精疲力竭、无力应战的样子,对面海盗不过不足百人,可是不断骚扰袭扰女护卫,令其疲敝不堪。看样子海盗是准备将这群女子拖垮,然后再一击必杀。当时李慕阳年轻气盛,路见不平,定会挺身而出,快步飞速杀入海盗人群,一时杀的对方阵脚大乱,贫道见状也只得拔剑迎敌。撕杀了盏茶功夫,已有十余海盗倒在我俩剑下,海盗头领见势不谐,马上一个呼哨带领剩余的海盗匆匆撤退,连同伴的尸首都丢弃不顾了。” “等海盗散尽,对方前来致谢,此时我们才发觉与对方语言不同,而且服饰样貌与我们熟知的外族无一类似。那个为首的女子与李慕阳手势比划了半天,最后似乎同意跟随我们返回宁远,暂做修养。” “返回宁远三月有余,为首的那女子十分聪颖,竟在三月之间学会了我们的语言,交流之下大出我等意外。女子自称名叫葛丽丝,来自遥远的海之彼岸,乃是彼岸一个王国的公主,身边的这些女卫士乃是她的亲兵。王国前不久发生叛乱,国王无力平定叛乱,无奈之下只得送公主登船出海,没想到遭遇风暴迷失方向,竟然一路向东来到了我们这里。靠近海岸的时候又遇到风暴,本来十余只大船五百余人亲卫的队伍只剩了二三百余人,关键是队伍已经断粮数天,就在这艰难时刻偏偏又遇上了大股的海盗,这些海盗见到这样一支女子队伍,无疑像鲨鱼闻到了血腥一般,紧追不舍,骚扰不停。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宁远公李慕阳现身赶跑了海盗,解救公主于倒悬。” 这段往事听的李玄池啧啧称奇,没想到天地之大,远非凡人所能想象。沈陌则继续说到:“这位葛丽丝公主不仅天资聪颖,而且十分尚武,与李慕阳一来二去互生情愫,相处年余便喜结良缘。待李慕阳举兵之际,葛丽丝更是重组亲卫,扩至千人,且皆配坐骑,以蔷薇为徽,称为蔷薇骑士团,时常操练,勤练不息。然而宁皇麾下大多以为这不过儿戏而已,自古以来哪有女兵出阵,不过葛丽丝身份特殊,也值得由她。” “至宁皇玉明山被困,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王后葛丽丝挺身而出,之前被人视作玩笑的骑兵团竟也成了满朝希望之所在。王后葛丽丝一声令下,蔷薇骑士团倾城而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只用了五日就赶到了玉明山外围。 第四十七章 “当蔷薇骑士团赶到时,定阳王大军已做好了三台投石机,正在向冰城之内抛掷引火之物。当时我与郭兄商议若真的火起,则将宁皇击昏,和我二人之力将其拼死带出。葛丽丝看到眼前一幕知道不能再做拖延,马上命令骑士团发起冲锋。好在定阳王大军虽有十万之众,为了围住偌大的玉明山,兵力已经十分分散,不过蔷薇骑士团面前的围军也有一万之众,更别提周围部队随时可以支援。” “定阳王部下看到这支骑兵时十分惊讶,一来这支骑兵全由女兵组成,领头指挥的则是一位国色天香碧眼金发的异族美女,二来这支骑兵并非传统的重装骑兵,似乎是一支骑射为主的轻骑兵。人数不过千余的女性轻骑兵冲锋,并未让敌军将领引起重视,只调出了三千余重步兵和枪兵迎战。当骑兵冲锋至三百余步的时候,葛丽丝下令放箭,一轮齐射之后敌方伤亡已经数百,就在敌军以为以为就要短兵相接时,葛丽丝下令调转马头,又将距离拉开五百步以上,然后又是一轮冲锋齐射,如是两轮敌方伤亡已经过千,敌将大怒,调出全部两千余骑兵两翼包抄,而葛丽丝这次下令的冲锋则不再回头,全部骑兵手执长枪,齐齐冲向步兵方阵,葛丽丝则身先士卒!让敌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性组成的骑兵队义无反顾的发起了冲锋,敌将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本就伤亡惨重的步兵方阵被蔷薇骑士团冲了个七零八落,再也组织不起有效防守,而骑兵的两翼出击则彻底把本阵暴露给了蔷薇骑士团,敌将还没回过神已被葛丽丝带着亲兵杀之眼前,一剑斩落。敌将即死,剩余的敌军如无头苍蝇,任由宰割,轰然而逃。就这样外围部队竟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得知这一消息的定阳王暴跳如雷,被一支女性骑兵队杀入重围被他视为奇耻大辱,立马命令周围的部队前去围剿蔷薇骑士团。蔷薇骑士团杀入包围圈,首先做的就是前去截击投石机的操作部队。投石机部队均为步兵,机动性能又差,被蔷薇骑士团冲了几个来回已经冲散了两台投石机部队。而此时,城内宁皇与我等也看到了眼前的情况,讶异之余也配合蔷薇骑士团出城突袭。” “由郭兄率两千虎翼军骑兵杀出冰城,与蔷薇骑士团互为呼应,相互依靠,而之前筑城的三百武林好手则尽数出动,趁乱潜入敌阵刺杀将领。” “由于蔷薇骑士团一开始的出其不意,使得我军一开始颇有优势,再加上三百武林好手制造的混乱,使得敌军短时间内难以招架。如此混战半日,敌军始终未能组织起完整的防线,就在敌军以为已经拦不住蔷薇骑士团入城救援之时,蔷薇骑士团竟然掉转马头,撤回了外围,隐入了周围的山林中。” “葛丽丝不愧女中豪杰,如此危急之际,仍能冷静判断形势,若蔷薇骑士团就此入城,无疑虎落平阳、龙入浅滩,而她退回外围,让敌方无法追踪其动向,始终要牵扯一部分兵力提防蔷薇骑士团的突袭。” “这半日下来,定阳王三台投石机全部被毁,包围圈也被冲出了几个漏洞,底层的指挥、百夫长被刺杀了十之一二,还有两个杂号将军也被伏击致死,而我方这边,蔷薇骑士团损失了将近二百人,虎翼军损失了二百余人,而三百武林好手则损失了百余人。双方均损失不轻。不过这一战也使得定阳王大军不得不休整一日,补充百夫长,也为我军争取了一日宝贵的休息时间。而蔷薇骑士团并未就此休息,而是趁机突袭了定阳王打造攻城军械的据点,将所有攻城器械破坏殆尽。定阳王闻讯大怒,欲派重兵围困蔷薇骑士团,必除之而后快,然而被其谋士所阻,认为当务之急应当加紧攻城,城内告急蔷薇骑士团必然现身,再围而歼灭,以免顾此失彼,反被头尾夹击。定阳王按下心头怒气,下令加紧攻城,于是冰城城墙肉搏战再度展开。” “如此一来,我军再度陷入苦战,而蔷薇骑士团长途奔袭,为减轻负重并未携带太多粮草,在外围游袭两日,然而敌军不为所动,固守本部,绝不轻易追击,终于粮草耗尽,蔷薇骑士团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定阳王兵力去除伤兵仍有九万余,轮番攻城昼夜不停,原本丈余高的冰墙,生生被融的只剩一半。眼看城破不过早晚之间了。” “到了第十一日傍晚,夕阳残照,虎翼军所剩不过二千人,而且个个精疲力尽、眼神涣散,午后的阳光虽好,却更利于敌方攻城,敌军黑压压的军阵再一次压了上来,贫道与郭兄心中皆知,恐怕撑不过今晚了,如今的兵力体力均不足以支撑突围,唯一的希望就是靠我俩及剩余的不足百余的武林好手趁夜拼死将宁皇送出去,然而此举恐怕十不成一。” “就在此时,远方出现了一面旗帜,是一面染满鲜血的蔷薇战旗,那是蔷薇骑士团的象征,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似乎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葛丽丝带着蔷薇骑士团来了!” “贫道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感慨万千,放声而歌: 长戟乱,旌旗残, 半抹残阳斜掩, 铁甲四碎青锋断, 战歌又绕狼烟。 苍生劫,英雄血, 一杯浊酒清冽, 白骨堆得青史列, 孤冢独伴冷月。 自古江湖多豪杰, 得倾满腔碧血, 了却君王天下事, 换得雄关如铁。 歌声未落,群起而和。两千虎翼军渐渐群情振奋,歌声随风传唱,歌声未歇,风中又传来回唱,远方蔷薇骑士团高举战旗,和着此歌,冲锋而来!” 说至此处的沈陌紧闭双目,胸口起伏不停,情绪十分激动,而大衍禅师则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李玄池见师父久久不语,不由着急催促道:“师父,那后来呢?!” 沈陌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竟有数丝血红,只见他定了定心神,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李玄池的头顶,摇了摇头,慈爱的说到:“玄池啊,天色已然快亮了,你去休息下,稍后就要出发上路了!” 第四十八章 李玄池听的正心潮澎湃,如今师父忽然止住,让他好奇心更盛,不过看来结果就是宁皇等人成功杀出重围,而两翼慬王、昭王也成功攻陷定阳王国都了。这样想着,李玄池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李玄池豁然惊醒,发现已经日上三杆,匆匆忙忙爬起洗漱,就见应龙逸在院中冷着脸盯着自己:“习武之人怎可如此懒惰,速来随老夫调息练功。” 李玄池慌忙跑到应龙逸身边,开始打坐调息,搬运内力。 应龙逸见状,似乎略微满意了些,然后竟然开口咏诵口诀: “一转天地分,清升浊降,旭日照见丹田; 二转日月升,昼夜交替,动静调济阴阳; 三转山河聚,势起西北,百川起于心火; 四转万木生,势沉东南,江河汇于木海; 五转凤声鸣,翔覆遨游,云雨集于肾水; 六转刀圭现,电闪雷鸣,雷霆藏于金肺; 七转浪淘沙,丘壑纵横,万物归于脾土; 八转三清气,一气三清,三清五气朝元; 九转皆归一,先天混元,万物为我神游太虚。” 李玄池听了惊喜不已,这分明就是九转如意功的心法总纲要诀,自己连忙用心记下,并开始按此运行大周天。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李玄池大周天运行完毕,睁开双眼,只见应龙逸师祖、师父、大衍禅师围在自己身边,神情关切,见他顺利搬运完大周天,神情间露出一次欣喜。 应龙逸说到:“不错,虽然你资质一般,悟性还是不错,头一次搬运大周天没遇到什么关隘,算是可以入门了。今后你要勤加练习,熬筋锻骨,打磨内功,不可有半分懈怠。” 李玄池慌忙应道:‘“玄池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沈陌点点头:“此番你蒙叔父指点必然别有一番体悟,要好好珍惜,午后为师就要和郭兄启程前往找寻神鸦社鼠二人了,你也要启程帮为师去给宁皇送信,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聚,你要好自为之。” 李玄池听了脸色剧变:“师父此言何意?莫非师父此去十分凶险?” 沈陌笑着摇了摇头:“玄池多虑了,神鸦社鼠二人行踪诡秘难以找寻,若是数月仍找不到二人,为师和郭兄就要想法潜入辰宿商会内部了,这样一来归期未定,也许半载也许经年,故而才出此言。” 李玄池听了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应龙逸师祖,问道:“应龙逸师祖也要去吗?” 应龙逸摇了摇头:“老夫不会再沾染尘世,此地即被他人知晓,留在此地也只会徒生事端,再择地而居难免又被有心人寻到,干脆老夫云游四海,遍访大泽名山,也许哪天能有缘访到仙踪也说不准,此一去山高水长,只能有缘再见了!” “师祖!”李玄池听完十分伤感,应龙逸师祖虽然性情古怪,不过是醉心武道无心他顾而已,对自己耳提面命,倾囊相授,可谓费尽苦心,如今一朝别离,不知何日再会,实在有些突然与不舍。 “痴儿,”沈陌开口到:“有缘自会相聚,离合本是人生无常,路终归有一天要靠你自己走啊。” 李玄池听完只得振奋精神:“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知错了!” 大衍禅师看了看三人,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各自上路吧,玄池师侄,小徒玄心在前方等你了,你速速去吧。” 李玄池听完,收拾好行囊,带好师父交托的书信,依依不舍的与众位告别,一步三回头的踏上了前往都城的路途,而窜天猴子刘自在则不知被送到何处去了。 宁朝定都定阳,这本是定阳王旧都,位于定州西北方,扼守幽燕要冲,很有几分天子守国门的味道。 李玄池背着行囊与玄心二人轻快的上路了。出了黯幽林,已到了平州北边,再接下来要穿过衮州直奔定州,路程十分漫长。 此番不仅寻到了师父,还得到了师祖的指点,李玄池心情十分顺畅,一路上脚步也十分轻快,然而快进入衮州时,传来的江湖消息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江湖传闻,白道盟主溪云三奇之首赤阳真人,为从四海神龙手中夺回溪云小筑,只身前往溪云山挑战九天玉龙钟郁,结果被九天玉龙钟郁和碧海游龙贺飏联手击杀,青松白石二奇也被废了武功丢到山下的小镇,云下三剑也不知所踪。如此一来,白道众人人心惶惶,不知明天又会发生些什么。 听到这些消息的李玄池感慨万分,溪云小筑虽然屡次与自己为难,然而终归算是正道领袖,此番被黑道巨头连根拔起,对江湖中人来说,意味着波澜再起。恐怕江湖中剧变将生,难得有安宁之日了。 随着赤阳真人的陨落,越来越多的传闻在江湖中弥漫开来,什么赤阳真人实际是被山海夜叉应龙逸毙于掌下的,什么溪云小筑是被黑道后起之秀李玄池有心算计之下才失落的,什么金刀神剑二人本是黑道卧底已和四海神龙联手之类的,数不胜数,让李玄池百口莫辩、欲哭无泪,而经此一役,李玄池也有了自己的绰号:天机杀星。 这天,李玄池和玄心来到一家路边的小酒馆,叫了些吃食,准备填饱肚子继续赶路。旁边一桌坐的正是些江湖人士,正在谈论近来的传闻,其中自然少不了天机杀星李玄池的种种传闻,李玄池听的都不敢抬头,只敢闷头吃饭,声都不敢发出半分。 “唉唉,你听说了吗?溪云三奇的赤阳真人是被那个天机杀星李玄池给暗算死的?” “啊?不是被山海夜叉应龙逸偷袭三掌吐血而亡的吗?” “不是,不过那李玄池好像是应龙逸的徒弟,是个小夜叉!” “难怪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 “那云下三剑没有去为师父报仇吗?” 听到这句,李玄池耳朵都竖了起来,虽然他和龙剑云一直是敌对状态,然而对方毕竟侠名远播,好事也做了不少,若就此陨落,难免令人扼腕叹息。 “嗨,还报仇呢,听说都投入四海神龙门下了!” “什么?不会吧,应该是故意潜入伺机报仇吧?” “谁知道呢,行了行了,别瞎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此言一出,旁边那桌也寂然无声了。 第四十九章 李玄池不想多生是非,匆匆忙忙吃完饭,就带着玄心上路了。 衮州之地多沙地丘陵,一路上植被稀疏,多风沙扑面,李玄池和玄心二人满身风尘,嘴唇都干的开裂了。二人走在路上有气无力,没有远足经验的二人水囊早早的空了,这一段长路上一条溪流,一口水井都没见到。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临近身后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二人不名就里,只觉得背后劲风及体,来不及考虑,纵身躲向路旁,眼角只见几匹骏马飞驰而过。玄心狼狈爬起,怕怕身上的灰尘:“阿弥陀佛,这些人怎么如此冒失,若是寻常路人,只怕已经被他们给撞飞了吧!”李玄池也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土:“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的江湖人,背后的包袱应该包裹的都是兵刃,算了,我们还是不要管他,少生事端为妙。”玄心点点头,整整衣衫包裹,继续跟着李玄池上路了。 二人还没走出二里,后面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李玄池和玄心有了刚才的经验不等马蹄声近身,已经飞扑闪向道路两旁,果然马蹄不停,又从二人旁边飞驰而过。 似乎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李玄池害怕再度卷入什么江湖争斗,可是此路有没有岔路,二人又没有了补给,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赶。 李玄池带着玄心又走了四五里,发现前方有两拨人马在道路中间对峙,看样子应该就是刚才飞奔的两拨人马,双方各五六人拔刀对峙,互不相让。李玄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这么穿过去吧,不合适,从旁边绕过去吧,也不太合适,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身材雄壮的大汉开口了:“两位小友,我看二位也是江湖人士,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二位能够应允下来!” 李玄池刚准备推脱,玄心那边开口了:“这位施主不知有何事,敬请开口,出家人慈悲心肠,与人为善,小僧定会竭力相助!”李玄池听了暗暗叫苦,后悔路上没给玄心多讲些江湖禁忌,玄心既然出口了,李玄池只能紧接着补充道:“只要不是违背江湖道义、有悖国法人伦之事,小可二人还是能略近绵薄之力的!” 那位大汉听了,一阵哈哈豪迈大笑,说到:“两位小兄弟切勿多虑,在下只是要两位小兄弟去前面居云山庄报个信,就说四海神龙不日就要率领群魔前往居云山庄屠庄,他们最迟两日就到,让居云山庄众人速速逃命去吧。” 对面的人听了嘿嘿一笑:“你将这事告诉他俩是要害他二人的性命啊,知道这个消息了还想走脱,无疑痴人说梦,收拾了你们我们再收拾他二人都来得及!” 雄壮大汉听了,手中单刀一摆,说到:“小兄弟,你们二人速速前去报信,在下弟兄几个来拖住他们!”说完,挥刀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人。那人不慌不忙,长袖一抖,袖中滑出一对判官铁笔,接住大汉攻势,还在向身后的两人吩咐到:“阴风双煞,你们二人去截杀两个小鬼,老二老三老四,全力击杀鹿金刀等人!” “隶山四凶,在下同你们拼了!” 眼看着两方厮杀在一起,李玄池不知如何是好,跑吧,似乎有点不合侠义,不跑吧,又不敢贸然相帮,眼看着阴风双煞两个人面露狞笑的向着自己冲过来,李玄池顾不上多想,只能先打过再说了! 阴风双煞见对面两个人年纪轻轻,一个道士打扮一个和尚打扮,似乎正在云游赶路的样子,也不是什么知名侠士,故而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交上手了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二人徒手面对自己兄弟二人的利剑,游刃有余,甚至自己兄弟二人隐隐还被压制住了! 随着两声惨叫,隶山四凶那边很快就放倒了鹿金刀这边的两人,一看阴山双煞二人还在和小道士小和尚缠斗,领头的老大不由有些不快,大喝道:“你们兄弟二人毛病又犯了不成?速速解决了,过来帮忙!后面有的是小孩、青年给你二人虐杀!” 阴风双煞听了急欲辩解,可惜李玄池和玄心二人开始全力反攻,二人根本没有余力开口分辩。只听又是两声惨叫,阴风双煞一人中了一掌,嘴角溢血,踉跄向着隶山四凶方向退去。四凶老大见了大怒:“你们兄弟二人难道是废物不成?这也能玩儿脱?滚去给我拼命去!”抽空隙给了二人两脚,又把二人踢了回来。阴风双煞无奈再次站到李玄池和玄心对面,一边辩解着:“彭老大,这两个小子扎手啊,不是善茬!”,一边袖底喷出一阵无臭无味的轻烟,伴随着轻烟,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毫无声息的飞向了李玄池和玄心二人。 玄心毫无防备,可是李玄池一点都没放松,飞针刚出就被他察觉了,不过他却假装没有发现,眼看飞针及体,偷偷拉着玄心仰面便倒,还大喊了一声哎呦。 阴山双煞兄弟俩见了喜笑颜开:“终归是两个江湖雏儿,一点小把戏就解决了!来,让我兄弟二人好好关心一下你们!” 玄心倒地之后不明就里,歪头看到了李玄池挡在胸前的袖子上插着数根银针,方才恍然大悟,心头大怒,不过还是假装碧眼倒地。听着阴风双煞二人已至身旁,一个鲤鱼打挺,飞起两脚向着二人肋下踢去。又是两声惨叫,这次换阴风双煞二人哀嚎着倒地不起了。玄心本就痛恨暗器,今次见了,根本没有留手,这兄弟二人估计不死也要躺上半年了。 李玄池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抖掉袖子上的银针,看着二人惨状居然有些不忍:“玄心师弟你这下手可够狠的啊!”玄心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小僧犯了嗔戒了!” 二人刚说完,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原来双煞袖底飞出的轻烟是一种迷烟,李玄池只看到了飞针,并没看到轻烟向着这边吹来,终于还是着了道。 第五十章 那边彭老大本来被双煞气的不轻,见两个小子终于还是倒了,才咧着嘴笑着说:“两个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鹿金刀看到了不由一声哀叹,对面身手高出自己预期太多了,本来想着自己拼死也要拖住这几个人,让两个年轻的路人去山庄报信,刚看到阴风双煞要去阻拦的时候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看到两个年轻人居然能击伤双煞,心里忽然燃起了生的希望,当看到二人中了暗算时,又觉得天一下子暗了,没想到二人是假装的,喜出望外之际,二人还是躺下了,鹿金刀觉得自己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已不知要做出什么表情了。 彭老大则开始嘿嘿阴笑,若是真让两个小子逃出生天还报信成功,估计自己也不用回去了,直接逃命去好了。想到上面领头的心狠手辣,彭老大不由背上沁出一层冷汗,下手又加重了两分:“兄弟几个加把劲儿,赶快搞定这几人,免得夜长梦多!” 鹿金刀又撑了二十招,终于还是被一脚踢翻在地。彭老大擦擦脑门的汗,爆了句脏口:“没想到你鹿金刀骨头还挺硬,居然撑了这么多招,不过你还是认命吧,你们救不了居云山庄了!”鹿金刀则躺在地上,一脸不屑:“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凭你们自己,借你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居云山庄,乌合之众!” 彭老大并没有反驳这句话:“我们彭家兄弟四人确实不敢单独上门挑战,那摩云手号称北地第一人,山庄中又常年高手云集,风头无两,我等区区四人怎敢上门?今次有四海神龙牵头,群豪聚集,要共灭北地大侠摩云手的居云山庄,如此盛会我等岂能不参加?不过到时候摩云手头颅祭天的场景你是看不到了,哈哈!”说完,刀尖缓缓刺入鹿金刀大腿,抵到腿骨才停下来。 鹿金刀一瞬间满头大汗,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彭老大狞笑着将刀尖缓缓转了一圈,鹿金刀牙齿都咬的格格响,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彭老大一口痰吐在鹿金刀身上,冲着兄弟几人说道:“挨个解决了他们!” 兄弟四人挥刀就要往下坎的时候,李玄池和玄心挣扎着站了起来,手中飞出几粒石子,精准的命中了兄弟四人的脑袋,可是二人有气无力,并未造成什么伤害。彭氏兄弟四人转过头来看着二人,满脸狰狞:“两个小子看不出来,内力还挺深厚,阴山双煞的**都没能把你俩彻底密翻,如今你们手足无力,又能做什么呢?还不如躺地上乖乖等死,既然不肯安生,那就来试试我们兄弟四人的手段吧!”说完,四人拎着刀缓缓走向李玄池二人。 李玄池勉强立了门户,无奈内力不听使唤,半天聚不起一丝,玄心那边也好不了多少,步伐虚浮,左摇右晃。就在双方不断接近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娇叱:“前方何人?拿着兵刃是欲在此行凶吗?”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响起,路旁冲出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个白衣女子,面罩轻纱,手拿一根红色马鞭,一双妙目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当看到躺在地上的鹿金刀时,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不是鹿大叔吗?”说完,翻身下马就要上前查看,却被彭老大横刀拦住。彭老大皮笑肉不笑的说:“哪里来的小娘子?要出手管我们彭氏四兄弟的闲事?虽说我们兄弟四人不好女色,可你若是不知好歹,说不得要让你吃上点苦头了!” “彭氏四兄弟?你们是五虎断门刀彭家的人?你们不在西边老家待着,跑这里干什么来了?”白衣女子显然听说过彭氏四兄弟的名号。“那就不劳你费心了,私人恩怨,闲人休管!若速速离去还能留你一命,不然休怪我兄弟四人不客气!” 白衣女子有些犹豫,自己今天出来匆忙,身边都是些家丁丫鬟之类的,没有什么好手,可面前躺在地上的乃是父亲的好友,自己若是就此离去,鹿大叔必糟四人毒手,若是要相救,以自己的能耐恐怕不是彭氏四兄弟的对手。白衣女子思前想后终于还是一抖马鞭:“鹿大叔乃是家父至交,小女子不能袖手旁观,虽不知你们有何仇恨,若你四人肯就此离去,小女子定有厚礼相谢!” 彭老大听了桀桀怪笑:“谢礼?把你自己当作谢礼吗?那我们还能考虑一下……”话没说完,一道鞭影凌空而至,结实的抽到了彭老大的嘴上,原来白衣女子哪受过这等侮辱,不等他说完已经按捺不住出手了。 彭老大用手摸摸鞭痕,勃然大怒,长刀一摆就冲向白衣女子,后面的彭氏三兄弟也挺刀冲了上来,这边的人见状也纷纷下马,亮出兵刃护住白衣女子。转眼之间两边已经战做一团,刀光剑影十分激烈。 李玄池和玄心见彭氏兄弟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连忙就地盘坐开始调息,争取紧快恢复内力,好有自保之力。然而不过盏茶功夫,白衣女子这边已经躺到了一片,只有白衣女子自己还站立当中,彭氏四兄弟则不紧不慢,分立四边把白衣女子给围住了。 彭老大从嘴里吐出一口血痰,说到:“真他妈晦气,怎么碰到这么多管闲事的!小娘皮,胆子不小,敢抽本大爷,说不得要你帮老子去去火了!看你以后敢不敢在爷面前放肆!来吧,先让大爷瞅瞅你姿色如何?姿色要好,没准能跟爷回去当房小妾呢!哈哈哈!”说完,刀尖挑向白衣女子面上的轻纱。 “无耻!你休想!”白衣女子怒喝一声,一鞭抽偏了伸来的刀尖。彭老大不怒反笑:“好一匹性烈的胭脂马!”说完,欺身而上,唰唰两刀已将白衣女子的红鞭削作数段,紧接着就要飞扑抱住白衣女子,想要把她压倒在地。 “哎呦。”身形刚动彭老大一声痛呼,又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头上,力气明显比刚才大多了。彭老大回头一看,李玄池和玄心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彭老大两度中招有点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今天一个个都活够了是吧!老子挨个成全你们!把你们挨个剁成十八段!少一段老子就不姓彭!” 第五十一章 李玄池和玄心不为所动,李玄池试着提了提内力,比刚才好了一些,大概有个三四分的内力了,看着彭老大想着自己步步逼近,双手一扬,彭老大以为他又要发石子为暗器,下意识一躲,发现空无一物,知道自己被耍了,怒气更深,快步冲向李玄池,举刀就砍。玄心看着来势汹汹兜头砍到的彭老大,说到:“阿弥陀佛,施主此刀力道不对,应凝力于刀头。” 彭老大盛怒之下,威势有余而灵动不足,李玄池虽然内力尚未恢复,可是身法犹在,闪身避开了这一刀,虽然有点狼狈的滚到了地上。彭老大一刀未中,耳中又听到玄心的点评,愤怒的无以复加,出招状若疯狂,毫无理智可言。李玄池那边形势虽然看着万分危急,然而彭老大的刀法却已经不连贯了,破绽百出,虽然无力反击,躲闪起来却问题不大。 那边彭氏兄弟剩余的三人也看出了问题,彭老二说到:“我和老三盯着这个小妞,老四,你去帮帮老大,两个小子死到临头还敢戏弄老大,给他们点苦头尝尝。”老四应声而去,挥刀加入战团。玄心见状,连忙挺身迎上,也是靠着身法与对方周旋。 然而彭氏四兄弟终究不是吃素的,彭老大乱挥一通,稍微出了气也稍微冷静下来了,挥刀也有了章法,不一会儿李玄池身上就多了数道血痕,玄心背上也被彭老四划了一刀。白衣女子见状,欲上前相助,却被彭老二、彭老三联手拦住,半步都难以前进。 混乱中,白衣女子的面纱被彭老三刀尖扫掉,头一次展露真容。彭老三和彭老四看到女子面容之后竟是呆了一呆,手上的攻势都停了下来,白衣女子见状,一声口哨,后面的骏马飞驰而来,白衣女子翻身上马,冲到李玄池身前。彭老大猝不及防之下,被马给撞了出去,就这一瞬间,白衣女子喊:“上马!”李玄池翻身上马,白衣女子有骑马冲到玄心旁边,彭老四为了躲闪奔马,不得不舍了玄心,躲向另一边。玄心脱困,白衣女子大喊:“小师父快走,我来拖住他们!”说完绕着场内跑了一圈拦住了急欲追赶的彭氏兄弟。 玄心闻言,知道不能多做拖延,趁机转身向着远处跑去。缓过神来的彭氏四兄弟大吃一惊,要是让他们跑了只怕兄弟四人性命难保,也是呼哨一声,把自己的坐骑叫了过来,飞身上马开始追赶。 白衣女子骑马带着李玄池向着玄心相反的方向纵马跑去,后面追着彭老大三匹马,看来另一匹是去追玄心了,李玄池不由一阵担心,不知道玄心能不能躲开追杀,安然无恙。 热闹了半天的路旁恢复了安静,只留下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地尸体和满地血迹。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玄心骑着马回来了。只见玄心一脸血迹,光头上都有不少,在马上满脸仓皇,双手合十不停的念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弟子本无心犯下杀戒,谁知道宝刀锋利,竟伤了对方性命,实在是罪过罪过!” 原来彭老三跑去追赶玄心,玄心左躲右闪,然而终是没有马快,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无奈之下,只得从包袱中拿出了师父送给自己的断牙刀,宝刀一出,彭老三愣住了,这柄刀即使没见过也听说过啊!就在彭老三愣住的功夫,玄心怕对方使诈放暗器,全力一刀挥向彭老三,彭老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架刀上应,他本以为玄心内力全失,就算宝刀在手,自己全力一拦之下多少能挡一下来势,然而玄心天神力大,即便此刻只恢复了六七分,再加上宝刀锋利,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只见玄心手起刀落,一片血光迸溅,彭老三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向后倒落尘埃再也起来不了。 玄心看着眼前的断刀、血迹、死人,不由得愣住了,他本来没想杀彭老三,然而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玄心给彭老三念了一边往生咒,又用乱石给他堆了个坟头,简单做了个标记就乘马原路返回了。 回到原地得玄心也不见李玄池他们回来,追又不知道向哪里去追,正在不知所措间,忽听地上有人发出了微弱得**声,玄心下马一看,原来那名叫鹿金刀得大汉并没有死,刚才只是疼昏了过去,不过他此时失血颇多,若不及时救治得话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玄心连忙撕下一截僧袍给他包扎。悠悠醒转得鹿金刀只能看到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也不知是敌是友,抱着侥幸勉力发出声音:“向北……去……居云……居云山庄……”,彷佛看到人影点了点头,鹿金刀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再说白衣女子带着李玄池一路狂奔,向着东面跑去,后面彭氏三兄弟紧追不舍。白衣女子的马儿是匹宝马,然而带着两人终是过于笨重,跑出去二三十里已经被后面的追了上来。 李玄池坐在白衣女子身后,忽然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由一阵心猿意马,年已二十的李玄池从没这里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位姑娘,白衣女子的秀发就在自己眼前飘荡,飘得自己有点心慌,就悄悄把包裹转到了身前与姑娘拉开了一点距离,免得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后面急促的马蹄声把李玄池拉回了现实,回头就能看见彭氏三兄弟狰狞的脸庞,李玄池左思右想,觉得若是自己下马也许这位姑娘还能逃出生天,于是打定主意要跃下宝马,跟后面的彭氏兄弟拼死一搏,然而白衣女子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用手反身拉住他的胳膊,:“少侠勿慌,前面是临川河,彭氏世居西北少有湖河,我们走水里,他们应该追不上!”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