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自在自在》 楔子 “好宝贝徒儿!乖宝贝!你就去一趟呗,不然我这几百坛子好酒可不都糟践啦?” “干吗非要我去呢?您自己就不能跑一趟?实在不成,花点钱去买不就好了?” “这孩子,你当什么都能拿钱买?” “那你们自己去不也比我跑一趟要简单多了?” “欸!这也是老师们给你的历练啊!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区区一点跑腿的事,你当徒弟的都不愿意帮着去,以后人家会怎么说你啊?” “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呢……” 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人是可以活一辈子从来不遭到别人评价的,哪怕只是别人的腹诽! 而相对来说,对“前人”的评价真正可以值得相信的依据总是少之又少。 一方面我们知道“历史”必然也是由人去书写的;另一方面无论什么人,看到行为和事件很容易,但想更深入去了解行为人的心理就困难得多了。 更重要一点,用今时今日的观点和态度去认知前人的言行,也很难奢望没有丝毫偏差。所以如果有人自称可以当事人的立场,以及大环境认知,也是很不现实的! 不过其实这一切对大多数人来说压根也没什么意义,不当吃,又不当喝的。只是千年万年前某个人,至今仍然可以拿出来标榜,评议,这就是件挺奇特的事了。 但百八十年内可以真正被很多人“怀念”的,至少是可以想象的确做出过一些并非只为自己贡献更多的人。 比如此时此刻的“大曜王朝”的开国皇帝,慕相烈!其本为千年“光明帝国”最后一任宰相,而光明帝国自开国历经千年,三十九帝。头三十七位皆可称勤政爱民,公正贤明的英明帝王! 直到末二帝,与前面三十七位祖先几乎可以说完全背道而驰,终日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好好一个千年帝国最终迈向了灭亡。 当时首先出现了反抗帝国的东南西北四大势力,宰相慕相烈和被世人称为“神庭”的天师宫中人未免战火连天,苍生罹难,终于由慕相烈在一百一十多年前创建“大曜帝国”。 慕相烈本身的声望非常高,名声也极好,但却并不足以令那些已经纷纷自立,掌握了权利和财富的打小诸国舍弃利益相他称臣。 天师宫本来就是为了避免战乱不断才会帮助慕相烈称帝建国,自然不会再助他兴兵统一天下。 加上当时的四大王国:东边的启国冉氏;南方恒国舒氏;西方瀚国沙氏,以及北方的厉国拓拔氏。 四国开国先祖原本都是一方霸主,或者天下知名人士,任何一国的势力也基本都足以和帝国匹敌,再加上当时其他的大小十四国,大曜慕氏根本不具备一统江山的实力了。 最终还是在天师宫的斡旋之下,大曜与诸国之间订立了契约。首先确定了大曜国天下至尊,唯一帝国的地位。其次四大王国,另外十四国皆称公国爵位! 至今一百多年过去了,天下间战争倒是并不多,但因为一些小摩擦而发生的冲突倒也时时出现,最初的十四公国至今也只剩下一半了。 再有就是原本属于启国境内的靖海公晏氏,瞄准了冉氏的内乱自损,趁势而动,虽然如今仍为公爵,但实力已经足以与东启相抗衡了。 无论天下如何变化,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天师宫!仍旧是那个独立于世间,超然物外,世人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庭!除了各国朝野将其奉若神明,江湖各门派起码表面上也都对其表达出了足够的尊重! 只是天师宫在大多数时间中,似乎有些刻意的将自身置于一种看似超然独立的位置,不会随便去干预天下大事。但天师宫中弟子不乏各国王室,权贵子弟,唯独不收大曜帝国子弟。 而江湖上,目前正邪两派中无论声望和实力,无疑以云霭山霁清门居首,其掌门慧剑大师据称是当今世间唯一的第八境中阶修士,其余四大首座也都是七境以上的顶尖高手,起码除了外人无法了解的天师宫之外,江湖上再无任何一个门派可与之相比。 而目前,全天下所有以正派自居的修士心目中最大的一件事,无疑就是霁清门五年一度的“升仙大会”,若有机会可以拜入其门派学习那便是天大的运气,至不济能闯出点名头也算是个进身之阶。 如今距离升仙大会还有不到一年光景,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可以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能够在大会上一鸣惊人!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一年的时间很难有非常大的进步,所以必然会抓紧任何一个可以有助修行的机会。收服强力灵宠,便不失为一个有效捷径! 此刻,东南大海之滨,一个单薄却透着孤高坚韧的年轻身影,正面对着尚有些朦胧的大海深处,似乎有些犹豫。 那俊雅秀美,却又似乎略带病态虚弱的脸庞上,有着非常经得起品味、推敲,但任谁也不敢轻易肯定的纠结。 最后,似乎是自己想通了,反正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难不成就这么灰溜溜的转头回去? 别的他倒也不怕,可一想到若真空手回去就要被那三张除了一样难看之外,永远也猜不到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的老脸每日每夜烦好久,长吐口若非黎明海边仍气候微亮,此时节本不该有的哈气! 年轻人竖二指默运咒诀,投入大海,然后就静静的等待着看会引来什么代步工具…… 1、牧灵山 这个世界的很多争执都源于几乎每个人对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看法,想要天下太平,就需要那些大事件至少可以让更多人能够接受。 不过,造物主在创造这个世界,以及万物苍生的时候,很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征求更多人的意见。 所以,这个世界始终纷争不断,但很多人也总能感觉到一些新鲜趣味!还有些并不是始终存在,只会偶尔出现的景物,若是可以再有些吸引力,就能给人更多的憧憬了。 比如,传说中每三年现世三天的“牧灵山”。每次牧灵山现世,天下年轻修士必然争相赶赴。尤其是那些修为正好到达三境金丹境三阶知灵期的年轻人,因为想要突破三境到达四境,收服灵宠是必然的阶段! 知灵之后便是引灵,需要作为“寄灵体”之物共修,就是俗称的“灵宠”。 而灵宠种类繁多,有飞禽走兽,也有海产木石,简言之就是凡天然蕴含强大灵力的生命体都可以当做灵宠。至于要选择哪一种类,要看个人喜好,修炼的倾向以及自身能力进行适配。 而通常凡是修炼到四境入道,二阶开启元婴的程度,也会有人再来牧灵山更换灵宠,同样也要视情况而定。 同时并不多年,但却非没有的,就是一旦突破进入七境金仙,成为宗师之后可以选择同时修炼多种,以及不同种类的灵宠。 理论上可以认为修炼的灵宠越多,主体的修为和道行就越高,越深厚。但这也不是必然的,因为修炼灵宠如果太多,而且种类繁杂的话,也会出现偏差,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走火入魔,因为需要非常谨慎。 当今世上灵宠最多的就是江湖第一门派,霁清门的掌门,传说修为已经达到八境太清,二阶无相期的慧剑大师!除霁清门掌门信物,传说中远古十三把神剑排名第五的神剑“无相”。 灵宠有三,则是藏于慧剑大师头上发髻中的发簪“桐鸾”,乃是一直飞鸾所化。还有其坐骑“追云”,本是一只极品灵宠独角兽。 最后就是常伴慧剑大师身边的“月奴”,乃是一只世间独一无二的北海龙鼋,乃是一百多年前大师距宗师一步之遥时,偶闻北海有妖邪作祟,前往鏖战月余将之收服,自己也终突破了宗师境界! 此外,霁清门分为五峰,除了慧剑大师所居霁云峰外。还有云霄峰,首座正觉大师,也有上品梼杌,以及一株传闻中已高大十余丈的极品宽叶松! 孤云峰首座灵素大师,同时拥有一只极品吞云蛟,还有一只上品青狮。 翻云峰首座通泰大师,同时拥有三只三目金面仙猿。 入云峰首座洞然大师,则只有一只顶尖的极品奔雷夔。 灵宠对于修士本身的境界至关重要,但也不能单凭一心好恶,全然不去考虑适合的问题。包括选择,五境中还要修炼本命剑,以及试验天生体质。 并不是说灵宠必然会更换,只是修行境界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要么因为修行中的瓶颈,或者因为一些不可扭转的客观因素,也可以选择同等兼修,只是一旦不能达到足够的契合度,修炼的进境就难免会迟缓。 今日又到了牧灵山现世的日子,那是一座海中孤岛,非时不可见。如今却正当时,天下间各门各派无数修士纷纷齐聚于此,岛外也停满了各种打小船只。只是此刻入山路口处,却聚满了人,正在争执不休! 原来今天一早开始,牧灵山入口就被为江湖正道视为三大邪派的南疆月神教,幽山夜鸣派和幻影谷杀生堂三派堵住。 此三派平素也并没什么特别交往,和江湖正道也只是立场、态度不同,谈不到彼此敌对,只是若没有必要大家平素相见也会很默契的互相回避开,尽量不发生事端。 今天这三派先来一步竟然有独霸牧灵山之态,摆明是要阻止其他门派去收服灵宠,这种明目张胆的蛮横挑衅实在大违常理。 但此时三派中人各有上百门人死死把守着唯一的山口,各门派在外面又聚了里三层,外三层,都不愿意先出手落下把柄,可只这么无谓的争吵下去又有何用?谁又能甘心白来一趟? 眼见人们互相喝骂争执总是无济于事,月神教外五堂之首的金光堂堂主金灿朗声开口:“众位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半晌,喧嚣渐止,金灿才又缓缓道:“众位!并非我等三派无故寻衅,实因此番我等三派来此门人过多。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自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但若是入山之人太多,万一发生争抢之事也颇为不美。因此我等便想出先来后到之法,也是为了避免大家不慎发生了冲突!”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很显然没有人会认同他这番狡诈屁话。 此时,当今江湖第一门派的霁清门带队弟子,乃是云霄峰当下风头最劲之人。此人名叫韩杨,修为将将已近五境照观,江湖中年青一代人物中也算是成名已久的了。 此时韩杨出来代表正道说话,在场也不会有人不服:“金堂主这番话说的未免强词夺理。你们三派门人多,我们这些同道难道不是人?再说这牧灵山存世何止万万年,可曾有人听说过来此要分先后……?” 他话音一落,身后数千正道修士纷纷附和! 金灿不疾不徐的扫视众人,待声音渐渐静下来些,才微微一笑说:“无妨!凡事若见解不同,总也可以上两个解决之法。如今这般,大家各执一词吵来吵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那么既然众位不愿成人之美,我等三派也无树敌之意。不如我们在此打个赌,若是我们侥幸胜了,那便请众位依约稍带两日。若是我们输了,那此时已然入山的三派中人便立刻退出,重新与众位一同入山可好?” 众人心里皆连连咒骂,可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此僵持不下,谁都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反正急了不免动手,如此也是动手却不至于结仇已经算是不错了! 金灿见对方接受的提议,慷慨一笑!而他所提出的比试方法,却让所有人大呼“卑鄙无耻!” 原来,金灿让门人竟然放出了一头巨大的赤火熊妖,声称不限人数,不限方法,只要能杀了此兽,他们就认输! 所有人此时都是又惊又气!这赤火熊妖放在牧灵山中也算是上品灵宠了,而且此时看其双目充血,身上阴气很浓,显然是已经杀过人的妖兽了。再看此妖兽高达两丈有余,站在那仿佛一座小山,通体坚硬无比,身上的火焰更是普通金属遇着即融。 此处有数千之众,人海战术也足以干掉此妖兽了。可大伙是干嘛来的?但想要不费力气,不损人命除掉此妖兽,却是谁也没有把握的。 金灿摆明是耍无赖,但赌已经赌了,再争也没什么意思。当下,韩杨便和同门商议,想要用本派精妙剑阵除妖。反正对手既然耍无赖,自己索性除掉其强力。 商量妥当,算上韩杨在内十三名霁清门弟子布下了南北十三星剑阵。因为知道妖兽奇特,兵刃不宜与之触碰,所以十三人便纯以剑气攻击,间杂法术,符咒之类。 可直到真正开打了,大家才发现这妖兽比相像中还要难应付得多。没多久十三人中就有八个被火把衣服烧的破破烂烂,不得不退下了。 此时,只能勉强靠韩杨和师妹,霁清门孤云峰首座最钟爱的弟子温柔!二人背靠背紧守天机位,全力支援其他同门。但明眼人也不难看出来,这一战是败局已定了! 而与此同时,压根没有一个人发现,此时正有一条身影踏浪而来,速度飞快,脚下两条浪道奔腾外翻,细看来人原来是脚踏两只海豚而来的。 此人一袭极为朴素,但十分整洁的素色长衫,高挑清瘦,面目五官极其清丽俊逸,明亮而深邃的双目,让人感觉到一种孤高且深敛。略显苍白的微博双唇几乎和脸色相同,显出一种近似病态的潇洒不羁! 缓缓挤进人群前方,其所过之处两侧的人皆被一种莫名的凌厉气场促退闪避,却并未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 大概听了左右人说明情况,看向战局微微蹙眉。妖兽此时已经越战越勇,厚重的熊掌排到地上马上就砸出个大坑,整个剑阵就此彻底被破。 韩杨退出好远,惊叫声“温柔师妹小心……” 众人惊呼声中,温柔人在半空,感到一阵热风笼罩全身,眼看熊掌这一击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了。 很多人已经纷纷取出兵刃打算就此拼了,却忽见一道闪电激射向妖兽,而温柔已经被人拦腰搂住。人们再看,那妖兽原本拍向温柔的大巴掌竟然被生生刺破了一个大洞。 妖兽吃痛岂能甘休?充满愤怒、痛苦的怒吼中,猛冲向人群。而闪电飞转折回落回主人手中。 韩杨已经站住,惊见一个人影向自己飞来。看清楚正是师妹温柔,当即赶忙抢上接住。见其清秀的脸庞已经吓得毫无血色,呼吸也十分急促,还真是吓坏了!但探其脉搏知道并无大碍,这才稍稍宽心! 众人盯着战斗,几乎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那瘦削的身影,其手中仿佛握着一道闪光似的可直可弯,可伸可缩,灵动无比,看的所有人只感觉眼花缭乱。 不久,妖兽越来越凶猛的吼叫声中,居然已经可以听出隐隐的恐惧味道了。 而很快,闪电飞舞盘旋的速度竟然也还能加快。跟着眼尖的人就看出妖兽双肩和两胯处的火焰都渐渐熄灭了,而且出现一圈白气,居然凝结成冰环了。 接着那年轻人又连挥数剑,退出战圈,数千人眼睁睁看着那般凶猛的妖兽居然生生的肢体脱离,四肢被卸,身子倒回了本方…… 2、谁命不算命? 阳光毫不吝啬的抛洒着热度,抚慰着神奇的山岛。徐徐微风带来了略显腥咸的气味,但并没多少人能有兴致去体会这奇妙的感觉! 月神教本来打算用来阻止正派中人登上牧灵山,不惜派出了一只妖化的上品灵兽,但却没想到妖兽被斩,还连带自己几十人非死即伤。 金灿大惊失色的看着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论境界他已经是六境化神初期的修为,在江湖上也成名几十年了。一来年纪已经六十开外,二来有自知之明此生大概难再有大进。 凭心而论,就金灿自己而言要说与那妖兽相对也未见得有把握取胜,何况将其**。但此时这年轻人长得文文弱弱的样子,年纪最大恐怕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与如此妖兽恶战之后,却如此一副云淡风轻,潇洒自如的气度,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一般人物,一认出年轻人手中宝剑恐怕难免会感到其无非占了兵刃的便宜!但金灿不是一般人物,所以他非常清楚此人能够驾驭此剑更证明绝非凡俗之辈! 因为金灿认出了年轻人手中的“涟霜剑”乃是一把至寒之剑,修为稍弱就碰一下都不免会遭强寒侵体,性命难保。 金灿的本事放在江湖上确实算不得一流,可见识绝对丝毫不浅,因此搜遍记忆也实在想不出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不到二十岁,修为却至少已经是六境高阶,甚至更高的人物! 而此时,年轻人看了眼韩杨一手仍搂着温柔的纤腰,另一手则与之十指相扣,神色间仿佛有种微妙的变化,但只一闪而逝,根本没人看到。 此时,金灿走到近处,十分客气的拱手问:“公子好身手,请问公子高姓大名,何门何派,另外此剑可是涟霜?” 年轻人淡淡看着他,四目相对一刻,金灿不由得心头一阵寒意,莫名感到有点头晕目眩,赶忙收敛心神,心内暗惊:此人是人是鬼? 年轻人淡淡说:“剑是涟霜!你输了,我要上山……” 愣了下,半晌金灿才反应过来。对方承认了手中是涟霜剑,然后提醒自己赌约输了,他要上山……。当然,今天来此的人大概无不是为了进入牧灵山的! 金灿念头飞转,他当然很想耍赖。何况本意是想兵不血刃的用妖兽阻止对方,可没想到最后不仅死了妖兽,自己一边还死伤数十之多,这口气如何轻易咽下? 但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年轻人,金灿好歹也算是一代豪杰般的人物,却忍不住被他盯得感觉自己身上血气渐渐发冷,凝固。 其手中涟霜剑上似乎还能看到氤氲着的一层薄薄的白汽,料想若是自己稍说一个“不”字,恐怕其随手之下自己便性命难保了! 一念及此,金灿到了嘴边的狡辩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出口却是心里实在不愿承认的:“愿赌服输!理所当然……” 堂堂月神教堂主,金灿纵横江湖数十年,大小战不下百场,但如此刻这般光是看着对方就感到心里发寒,畏惧的事还真是前所未有过的。 此时,已经从惊恐中缓过神的温柔缓步走过来拱手道谢:“在下霁清门弟子温柔,多些公子救命之恩,请问……” 没等她话说完,年轻人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径自收剑脚尖轻轻一点,人已经在数丈之外了,转眼间已经没入山林之中。 人们眼睁睁看着无不惊奇!毕竟就只看其展示出的身手,又如此年轻惊艳的翩翩公子,按道理江湖上出现这样的人物早该人尽皆知了。但此时数千人却全无一人能看出其来历,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而金灿无论是否情愿,路已经通了,也没人会耐心浪费时间等他三派人全都退出来…… 牧灵山中到处可见飞禽走兽,虽然一草一木,荒野乱石都可能生具灵性。但视觉感触总是最直观,明确的。而且稍有见识的人也都知道,灵性超高的木石花草若做灵宠往往比寻常禽兽还要有益,但却难以寻找,而且就算偶然发现也绝不是看起来那样因为是静止生长,便真的可以任由采摘。 此时虽然所有人都一心寻找期望的灵宠,但谁也没能彻底把那年轻人从心里抹去。毕竟那年轻人过于奇特,非常,因此很多人进入牧灵山之后,都十分注意梭巡那年轻人的踪迹,想看看他会去收服何种了不起的灵宠? 牧灵山既然是天造地设的灵力丰沛之地,景色环境的优美怡人便不言而喻了。初登山可见树林中枝头成排啼鸣,遍地穿梭的小兽,这些皆是生具灵力的生灵,却只是低等的普通生命。但除非直到最后一天仍旧一无所获,才会最后来收服一只聊胜于无。 越往上走,往深去,灵宠的迹象就越少,可见等级和品种自然是更高的了。 韩杨自己本有一只猎犬,之前两次来也想过收服一只更好的更换。但要么就是没见到喜欢的,要么就是见到了自己能力不够,若是普通的换了还要重头修炼就纯浪费时间了。 温柔如今二十三岁,本来十七岁第一次来的时候曾意外收服过一株上品“幽昙”,对于第一次收服灵宠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可惜因为培育失当,两年前枯萎坏死了。 如今温柔修为已经到了四境入道二阶元婴,必然要来重新收服一只灵宠对之后的修炼事半功倍。 像温柔这样的只是很少的特例,普遍来讲很少有收服过一只灵宠后,三年过去就马上要换的。因为更换一次灵宠修为必然要停滞一段时间,重新修炼新的灵宠。 但除非天分真的高到一定程度,三年时间就可以增强很多,否则花费三年时间好不容易练出些能力的灵宠,随便换了白费时间。除非真能遇到等级高很多的,否则确实没有必要去换。 此时韩杨等同门走在山路上,忽闻前面传来一阵熟悉的争执声,当即加快脚步赶过去。 到了近前,诸人看到此地正聚集着数十人,正气急败坏发脾气的乃是盘龙山藏龙洞主师德的弟子,华哲远!而他此时发脾气的目标,却正是之前斩杀妖兽的年轻人! 见到他们,华哲远急切的讲出原委。其实说起来华哲远和同门及相识一行九人同来,入山后便直接向上来,他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想要收服的灵兽,乃是上品“五彩斑蛇”。 而他们一行走到这的时候,发现那年轻人正坐在一节突出地面的树根上,给一只淡黄色的小鸟包扎翅膀,此鸟在这牧灵山中到处都是,乃是最不起眼,基本上就算毫无收获的人也多会选择猎犬,绝不会选择此鸟。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套近乎说话,却见斜上方一根树枝上有条无头蛇腔中仍在滴血。而那条蛇,便正是他此来心中所期的五彩斑蛇,那一刻华哲远心都快寒透了。 他们问后,年轻人只是很平淡的告诉他们,自己为了救这小鸟杀了那蛇。 即为修士,这种事就算换了任何一个人突然间也必然无法接受。五彩斑蛇虽然不能说极其稀有,但也是上品灵物。但这小鸟可以说是整座牧灵山随处可见的,等级差的何止百倍?他这样的行为对于修士而言,其实不知轻重四个字就能开脱的? 但人家却压根不搭理他们,只是将小鸟伤处包扎好之后,放到了另一边一个小树洞口上,轻轻推了进去。 而那小鸟仍旧探着小脑袋吱吱轻叫,满是恋恋不舍的样子! 而年轻人仍旧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径自要走。华哲远心头大怒,大步过去挡在其身前,口称非要讨个说法。 此时人们对这年轻人多有不满,以及更加好奇不已了。不过谁也都明白,华哲远论本事万万不如人家,而且说到底人家要做什么与你何干?你凭什么跟人家要说法? 而其实华哲远自然也不傻,在山外时也看的明明白白,他并不自认能做人家对手。可是心里确实难过之极,疼的忍不住了! 韩杨素日就属于老好人似的人物,同门中如此,同道亦如是!此时急忙拦在两人之间劝解:“华贤弟稍安勿躁!五彩斑蛇虽然是上品灵宠,但也并非十分稀有,稍后大伙一起多为你注意一下就是了……” 劝了这边,韩杨又和颜悦色的看向年轻人:“公子适才救了敝派师妹,也避免了江湖异常纷争,这份恩情我等必当铭记!不过请恕在下直言,为一小小鸟儿斩杀上品灵宠,此举确有些因小失大,过于可惜了!” 年轻人听完稍稍侧头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若因生就弱小便该死,我便算不上救你们了,因为我若真是救了你们,岂非也算因小失大?”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但一时间却还真无言以对。 半晌,华哲远更加怒不可遏:“你说的这算什么话?人命关天,岂可同日而语?况且斩妖除魔本就修道之人本分,岂有大小之分?” 年轻人看都没看他,只皮笑肉不笑反诘:“只有人命是命?灵宠的命就要分高低大小?修道之人,便是如此见识?” 华哲远不禁被问的一阵迟愣!毕竟这世间很多事就存在着一些固有的成见俗规,以及习以为常的应对方式,但更多确实也都经不起推敲,辩论!毕竟修道中人多数秉承的原则还是苍生为重,生命同等,但到事上和其他很多情况一样很难真的去秉承原则的! 3、灵宠订契 人世间存在太多没有道理可讲的约定俗成,不管你心里多不以为然,但肯定是没法肆无忌惮当众直言的! 看得出,年轻人对眼前这帮江湖中人颇为轻蔑! 韩杨沉吟着缓缓说:“公子所言有理,是在下狭隘了……!在下霁清门弟子韩杨,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师承?今日恩德,容图后报!” “用不着,你我素不相识,我也并非刻意帮你们……” 说完,年轻人便径自举步。可忽然一个细小的影子扑到他身后,一蹦一蹦的跟着他脚步。 年轻人觉察到了,回身低头见那小鸟追着自己,一个劲扑腾着两翅。 修道之人皆知,人可以选择心爱灵物收服为灵宠。但灵宠也可以主动寻求倾心的主人,这样的事并不新鲜!此时那小鸟大概是因为感恩,所以想要依靠恩人! 年轻人蹲低身子,神情忽然温和了下来,轻抚着小鸟的头,语气也明显缓和了:“你不用谢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收服灵宠,你便自己好生去,当心别再被抓了……” 人们闻言大为惊奇!修行之人人尽皆知的事,三境金丹达到三阶知灵时皆要收服灵宠进一步修行。而眼前此人虽然看不太出其修为,但没人会认为他不到四境程度,所以怎么可能没有灵宠? 华哲远此时冷笑讥嘲说:“哼!我还真以为多高的境界呢?口口声声命不分高低大小,可轮到自己头上,不还是看不上这区区弱鸡?” 他所言虽不好听,但确实代表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思。 年轻人略微沉了下,小鸟此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发出悲切的哀鸣,然后小尖嘴就开始去啄撕翅膀上的包扎。 年轻人见此轻轻伸手拦住小鸟,柔声问:“你真的愿意做我灵宠吗?难道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 小鸟似乎真能听懂他的话,一下跳起来,蹦到他手上,小脑袋一个劲的厮磨挨蹭。 年轻人嘴角似乎竟然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韩杨看到心头一惊,忙劝说:“公子三思!灵宠与我等修行之人非同小可,不可意气用事!” 眼看着年轻人轻轻刺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点在小鸟额头订下了灵契,眼见这一幕连华哲远在内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如果此人并未说谎,他本无灵宠又何以练到如今这般境界?但若他只是大话欺人,如今可以同使收服不止一只灵宠,那其修为便是距宗师一步之遥了。 但且不论他年纪绝对让人不可置信,即便他真达到了那等境界,此时收了这小鸟做灵宠,他便必将要为了平衡主从之间的平衡,修为大损,而此鸟过于普通,对主人修为几乎谈不到任何作用。只为一时意气便如此轻率形势,此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此时华哲远等人全都傻在当地了,众人眼睁睁看着小鸟站在其肩头,人已经如同随风而动般到了十几丈外了。 面面相觑,众人皆是满面不可思议!但说到底事不关己,自己来这趟也不是游山玩水的…… 霁清门弟子分男女,分别有韩杨和温柔带领去寻找心仪灵宠。 韩杨自己是想要换到一只上品狼王的,而温柔对于等级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奢求,只是想找那种女孩子比较喜欢的,漂亮、可爱的品种。 此时这一路女弟子到了临近山顶边沿一片叫做“映梦林”的地方,此处有很多女子喜欢的灵宠品种。不过这幻梦般的美景中,同样也十分危险,几乎更甚于那些虎狼之地! 映梦林中遍布毒虫毒草,必须非常谨慎避免中毒才行! 相继有同门见到喜欢的灵宠出手收服,温柔仍在缓缓漫步,径自走到一片花谷中。 她知道这里叫做“花月谷”,虽然看上去景色美不胜收,但几乎可以说是整个牧灵山中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了。因为这片花谷中看似花团锦簇,五光十色,艳丽无比。但每一棵花草都可能含有剧毒,或者迷幻作用。那些翩然飞舞的可爱蜂蝶,也很可能都是能轻易要人性命的东西。那茂密的花草之中,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有毒虫毒蚁就到了身上,实在是防不胜防! 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温柔打眼间像是忽然中了什么魔法被生生定住了。她盯着的是一只蓝紫相间,饭碗大小的“孔雀彩蝶”。 这可是极品灵宠,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见此温柔心里忍不住极为激动,这样的极品灵宠,任谁会不想要呢? 可转念间,就算不考虑此地的危险,温柔不仅扪心自问是否有能力,有资格去收服所见? 毕竟如此高级的灵宠她也只是在师门典籍图册中见过,根本还不曾听说过有人收服过。 迷迷糊糊中,温柔似乎看到那孔雀彩蝶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好美!真的好美! 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妙瑰丽的存在,让人不自禁感叹造化的玄奇!然而,如此绝美惊艳的灵物,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染指呢? 自己不过平庸之姿,居然妄想将如此惊艳灵宠霸占。光是有这念头,似乎就已经罪无可恕了! 胡思乱想到自惭形秽,温柔不由得轻叹摇头!可忽然间大惊失色,因为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深入花谷之中了,而且听到密匝匝的“嗡嗡”声围绕着自己,周围数不清的各种缤纷多彩的密封。 而脚下,居然还有一群黑色的蝎子,乃是优等灵宠“黑勾”。见到这些,温柔忍不住心头一震,脸上变色,因为知道上品灵宠中最厉害的有三种,其中之一叫做“勾月”,乃是一种剧毒的蓝***,体型大如成人。所到之处会有成群的勾玉为其仆从,等闲宗师级别高手也不敢轻易靠近。 这下先甭想什么孔雀彩蝶了,这黑勾如果只是三五只,温柔自觉还不至于害怕。但这里看似有数十,成百之多,显然勾月必在附近某处,今天自己的小命怕是真要交代在这了…… 正在温柔忧心如焚之际,忽然看到孔雀彩蝶的眼中缓缓滴出了清亮的泪滴,似有无限悲哀委屈! 再细看,那时一片紫罗兰花田,似乎有什么在一起一伏的蠕动着。 温柔此时只好咬紧牙关握紧宝剑,剑气在前开路。黑勾虽然不少,但感觉到入侵者不一般,便并未立刻马航开始攻击。 温柔走出没几步,那花田中忽然一个身影暴涨而起。正是一只几乎如她一般高的人立蓝色大蝎子,确乃上品灵宠中最为珍贵的勾月! 温柔心立刻一凉,她终于想明白了。勾月属于灵宠中凶恶,且极其狡诈的一种,很喜欢依靠吞噬同类提高自身灵力。 此时看孔雀彩蝶的样子,十有八九便是被勾月困住了,两者相差不到半个级别,而且孔雀彩蝶虽然级别稍高,但主要是疗愈能力,战斗力并不算很高,所以中了陷阱也并不奇怪! 与此同时,勾月外露的四颗獠牙一阵摩擦,对它而言高级灵宠固然珍贵,但人类修士更是绝佳猎物。它此时正向小弟黑勾下命令,温柔面对那上百的黑勾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此时,温柔只能权利展开剑网护住自身,伺机出剑击刺黑勾。但连续刺死十几只黑勾之后,温柔忽感左脚小趾一下轻微刺痛。 心底里一阵寒意上涌,温柔知道自己已经被黑勾隔鞋刺中了脚趾,虽然轻微,但终究是中毒了,脑袋里一阵晕眩! 心头苦笑,想到自己今日居然会死在这个地方,虽然按照此处景色来说作为墓地也算得上不错,但自己心里却还有太多的难以割舍! 待自己如同骨肉一般的恩师;情如手足,相处十余年的诸多同门师姐妹;还有……,虽然分别了那么久,甚至就算再见彼此也必然认不出对方了。 他应该也已经长大成人了,是否还记得自己?身子好了没有?是否还如小时候那么淘气,稍微活泛一点就忍不住要捉弄人?但是,即便他常常让人头疼烦恼,但终究那么聪明,那么可爱,那么……那么…… 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而那足有一人高的勾月也正贪婪的向自己快速扑过来。 只是下意识的挺剑刺出去,可根本已经连握剑的力气都没了,被轻轻一挡便宝剑脱手落地。可那对滴溜溜晶莹的小眼睛,却仍旧向自己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向后吸出几步,跟着全身便感觉被笼罩在一股寒气之中。激灵灵打个冷战,似乎稍微清醒了点。 这下,温柔看到了勾月尾尖已经距离自己不足半尺,却被中间一层很薄的冰面给挡住。 跟着,就是一道道寒光不停的闪耀。可最后,温柔还是忍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也许过了很久,但也许没多一会儿,反正温柔自己根本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但当她感到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在自己面前闪动着极美双翅,微微浮动的孔雀彩蝶。当其落到额头上时,温柔感到一股心底涌上来的恶心,忍不住张口突出一口蓝血。 原来正是孔雀彩蝶为她解了毒,而此时面前又看到了那张冷峻,却极其秀美的面容。他眼里那不易察觉的神情,是担心?关切?还是……什么? 孔雀彩蝶仍旧围着温柔上下盘旋,十分欢快的舞动着。 那冰冷的声音提醒道:“它愿认你为主,收不收在你……“ 温柔一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孔雀彩蝶,直到见其在自己面前点头。温柔心里激动极了,可仍旧感觉不可思议!“为……为什么?“ “孔雀彩蝶乃是极品灵宠,天生灵力超凡,智能也非一般灵物可比。你适才为了救它差点牺牲自己,但它也感觉到你并非对它有所贪图,因此它现在甘心认你为主……” 年轻人说一句,孔雀彩蝶便点点头。温柔喜不自胜,当即刺破自己只见,孔雀彩蝶主动用额头迎上去,彼此这就算是订立了灵契! 温柔这才想起自己必然是为人所救,可还没来得及感谢!年轻人已经很不耐烦的呵斥:“走!别碍我事……” 温柔听了,心里不禁大感委屈,但只好道声谢径自走出花谷。最后回头看,年轻人仍旧只是冰冷的背影对着自己,便轻叹口气扬长而去了。 就在温柔转过谷口一刹那,年轻人始终舌尖定住上牙床憋着的一口气也送了,人随即栽倒在了花丛中…… 4、谪仙出世 牧灵山没三年现世一次,每次只有三天,而舒韵颖不慎中了勾月的毒昏迷,醒来时已经过去两天多了。 交接温柔月色的抚慰让他多少感到了一些平静,他此来即不是为了收服灵宠,也不是为了打抱不平,或者成人之美,虽然这些事都干了。 但关键是总算在意外发生之前已经找齐了要找的东西,时间差不多了,望着茫茫大海,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可经不住来时那样的乘风破浪了。 但这次他才明白,往日陆地上看起来慢吞吞,仿佛永远不知道着急的老乌龟,在水里原来可真一点也不慢…… 回到“谪仙陵”,原本就因为受不了三位老师没完没了的唠叨才不得已跑这一趟,却没想到拖着半条命回来,反而更甭奢望能耳根子清静了! 而三位老师在为他运功疗伤的时候,也还是一刻都不闲着。他打小就常常想,那三张要么长须重髯,要么肥厚皮耷,还有皮包骨都看不出有唇肉了的老嘴,到底是为什么能这么不厌其烦一说起来就能没个停? 不碍事?不嫌重?不怕硌得慌? 哎!他早已不去反思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拜这三位老师了,除了像这种事更加会烦死之外,毕竟如果没有他们,自己也十有八九早活不到今天了。 不过,他其实也很希望三位老师能多收点徒弟,哪怕一两个能帮 自己分担一点耳朵的重担,可偏偏三老又总那么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舒韵颖从没觉得一个人聪明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反正对自己来说,貌似自己见到的人都会不吝溢美之词的夸赞自己聪明。可自己的聪明也只能偶尔想出一些难题,难住三位老师,分散他们注意力,给自己争取难得几天清静……! “你说说你小子啊!就叫小子,可也不算小了吧?让你去办点事,怎么就弄了一身伤回来?自己什么德行,心里还没点数啊……?” 这位身上一辈子恐怕都没长过几两肉,可却偏偏好吃到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吃第二次的地步的三老师。自己今天这德行好像他一点责任都没有似的,不过他向来说话做事不为己甚,也算是早就习惯了! 旁边这位号称吸口气都长肉的二老师不乐意了,哪怕他其实九成九只是为了其本身喜欢抬杠! “老三你也好意思的!要不是你非得让孩儿去给你挖什么鸡蛋,他至于又是毒,又是伤的回来吗?” “二哥,那叫翠羽赤喙!什么鸡蛋……” “我管你叫什么?蛋就是蛋,在我这下蛋的都算鸡……” 此时,永远自诩一副仙风道骨,表面上倒也的确有几分那意思。可只要张嘴说不过三句就越来越没人话的大老师突然厉声呵斥:“醒啦!有完没完了?颖儿重要?还是吵架重要……?老二,你还能腆着老脸说老三?五百坛子骚气熏天的马尿不是你要的?” “大哥!张嘴闭嘴马尿,你可没少喝过一口!” “呸!还顶嘴……?” 三老师扑哧一笑,大老师立刻瞪着他:“老三!不是我说你,别管是鸡是鸭,反正是蛋就是屁股里出来的,一股子屎味儿你真也他妈能咽得下去……” 舒韵颖耳朵听着三位老师互相贬损,心里不禁苦叹!自打拜了这三位老师之后,他们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没完没了,任何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吵到天荒地老。 而舒韵颖,好像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新鲜的话题源头,以及听众,但他们彼此离谱的唠叨,纯属痛快嘴的本质其实丝毫没变过! 于自己来说,对这三个老顽童除了“不耐烦”确实没有更多的特别感觉了。直到十岁那年第一次被派出去,其实包括之后出门基本上就都是当碎催的意思。但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眼中没正行的三个老顽童恐怕并不是普通人物! “谪仙陵”,舒韵颖第一次在外面的世界听到这个地方,还是十四岁的时候偶然从两个偶遇的人口中得知。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原来是世间传说神仙游历凡尘的埋骨之地。 但谪仙陵是从何时出现?这里到底埋过些什么神仙?以及自己的三位老师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他仍旧一无所知。 而且他也是后来才发现,谪仙陵对自己而言只是一个由此进出的地方,但若是换了旁人即便站在同样的地方,也丝毫无法触及其中的景物。那是十岁头一次出去,到离此二十里外的一座梓川城里,大哥在那买了座院子,专门用来每年兄弟三人团聚时用的。而当时他们送自己回来,却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那之后,老师告诉舒韵颖,本门中人之外的人都是无法触及谪仙陵丝毫的。可至于“本门”到底是何门?三位老师始终不肯透露只字片语,只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号! 大老师号;归云散人,洛归云。二老师吞云叟,朱照云。三老师则叫做烟云老人,古漫云。 没当舒韵颖问起他们到底算是何门何派?为什么会隐居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坟地之中?在看到之前,舒韵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三个成天插科打诨的老家伙竟然也会有那么凄凉、神伤的表情! 于是,他便不愿再去勾起老师们的伤心事。除非,哪一次实在被逼得烦透了,脑袋感觉都快裂开了,这是唯一能暂时求得安宁的方式…… 足足大半天工夫,三位老师才终于把他体内的毒伤治愈。可此时此刻舒韵颖已经头痛欲裂,这感觉可比受伤难过多了! “三位老师!我求求你们了,能让我稍微安静一会儿吗?我真的好难受……” 三老原本正吵在兴头上,看样子如果没人拦一下能生生吵上几天几夜都不稀奇!此时听到爱徒虚弱的声音,相视一眼当即轻轻把他安抚在床上,悉心的盖好被子,然后极尽温柔的安慰了几句才走出。可门还没完全关好,三人的声音就又冒出来了。 舒韵颖苦笑摇头,其实他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三位老师烦人归烦人,但他们对自己的关爱,却都是发自肺腑,毫无虚假的真心实意! 因为从十几年的生活琐碎言语中,舒韵颖至少也知道了三位老师在谪仙陵中起码已经隐居了百年,在自己来之前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步。但为了给自己治病,这些年他们总要外出,每次回来无论是否有收获都明显看得出非常辛苦疲惫! 于是,舒韵颖每每独自沉思,觉得如果是自己在这样一片坟地中住上百年。无论什么原因反正不能离开,光是想想也想到那样的日子必定十分无聊乏味。 所以他们现在成天斗嘴、抬杠,大约就是因为这已然成了他们生活中唯一的消遣了。 对于“人生”,舒韵颖还谈不上什么真知灼见,但想想如果自己猜测的都是事实,如果同样的处境换成自己,如果……他没法继续想下去了…… 舒韵颖受的伤主要还是妖毒不浅,但由于天生体质特异,最终撑回了谪仙陵,在三位老师的帮助下清除了体内的毒素。之后修养数日,身体便日渐好转。 想想又快到约定没见和大哥、二哥团聚的日子了,舒韵颖心里颇为高兴!一来是能见到亲人当然会高兴,二来还是因为谪仙陵其实的确算不上风光秀丽,景色怡人,何况还有三个那么烦人的老头子。没有师命他想走也走不了,如今是冠冕堂皇的省亲日子当然希望可以多在外面放松些时候。 不过,一早拜见三位老师,舒韵颖一眼就看出他们今天神色有些古怪!坐在三老对面半晌,全无往日见着人就开始叽里呱啦,然后自己脑袋里很快就被嗡嗡声填满的惯例不同,而此刻却被他们看的心上一阵阵忐忑! “颖儿啊……!”叫了声,大老师看看其他两位,似乎都感到有些愁容惨淡,这才缓缓开口接着说:“颖儿!你人聪明,所以有些事虽然我们从未对你说过,但料想你自己也多少猜到了一些!比如:我们三个在此隐居至少并不全是心甘情愿!” 舒韵颖没回答,他的确早就想到这些了,起码就凭三张嘴绝不是能安稳在一个地方困守上百年的脾气。只是他知道这些事会让老师伤心,所以始终忍着不去问! “颖儿!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不好,生来就带着这么个怪病!这十几年来我们三个总也算是尽心尽力,但始终没找到半点法子彻底治好你。就我们身上这点本事,其实你也早就学完了。所以我们担心的,终究还是你的身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师们对我恩重如山,我此生绝不敢忘!” 洛归云轻轻摇头说:“我们既然收下你,教你,护你便是本分,万万谈不上这个恩字。不过,我们也商量有段日子了,觉得也是让你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急,听我说完。这一来我们已经传信给你兄长,今年你便自己回家,不用到梓川城见面了。而来,你身子终究是重中之重,我们实在是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现在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或者兴许你日后自有缘法际遇也说不定。另外你天生聪明绝顶,虽然世间险恶,但我们倒是不很担心你什么。可只有一点,你万万要牢记在心,分毫不可疏忽……” 听着师父谆谆叮嘱,切切告诫!舒韵颖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无论如何毕竟相处了十几年。虽然平日里常有心烦意乱脑袋疼的时候,但师徒间还是颇有情谊的。如今这就要离开了,虽说不是就此永不相见,但难过还是难免的! “孩儿一定谨遵老师教诲!还请老师保重身体,若有机会,孩儿一定及早回来看望老师……!” 5、归梓 满打满算,舒韵颖拜师进入谪仙陵已经快十四年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开谪仙陵,但情况显然和以前每一次都不同! 感慨也只一下下,但他心里忽然就感到一阵诧异!只要自己愿意,只要活着还不是想回来就回来?自己这份伤感实在是太没必要,想通了舒韵颖当即转换心情,到了自己在梓川城中的“家”。 虽说他每年可以在此和两个哥哥相聚十天,可有时候甚至仅仅只是见一面而已!有时候被派出来当碎催,他也会趁机偶尔来看看。 因为只是临时居所,所以只是一个恨普通的小院子。平时这里只有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以及一个门子。 如今他们三个也接到信了,知道三少爷回来这次就要回到千里之外的“陵武城”本家去了。他们三个在此虽然也算无忧无虑,可梓川城终究是小地方,万万比不了松城。所以知道终于可以回去也都非常高兴,头几天就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舒韵颖并不是个会刻意磨砺自己的人,况且那早已准备好铺满绵软被褥,上等檀香熏了好几天的宽敞轿厢,这么舒服也实在没理由有福不享。 在车里赶路,舒韵颖尝试搜寻记忆里的“家”,印象实在是太少了! 这也难怪,两岁左右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谈得上什么记忆?后来兄弟三个在外公家住了近一年,不久后自己就被外公送到了谪仙陵拜师。那之前记忆中最深刻的,大概就是自小伴着自己的外婆、大舅妈,还有…… 此外就算是两个亲哥哥,十岁之前他其实都没有太多的印象。而天生怪病,不知经过多少名医却压根连病因都没能诊断出个所以然,谁看最后都只撂了句“胎里带”。 不过就舒韵颖自己来说,除了虚弱点,怕冷之外,其实也没有更多其他特别的感觉。而之后老师外出不知从哪带回了一枚天然暖玉,从此自己贴身佩戴寒病倒是缓解了很多。 在外公家的近一年中,他还记得每天要么外婆,要么舅妈或……,自己几乎就是没白没黑被她们轮流抱着过来的,因此印象便自然较深! 至于两个哥哥,大哥舒展,比舒韵颖足足大了十三岁,忠厚老成,但脾气颇为倔强执拗。从到了外公家,他自觉不甘一生寄人篱下,身为长兄自己有责任养大两个弟弟。 最终,舒展不顾亲人反对开始学习行商,从学徒做起任劳任怨,而没想到他最后证明了自己竟然还是个商业奇才! 舒韵颖拜师的时候,大哥当时已然自己挣出了一所院子,时至今日舒展更已是天下知名的一方巨贾了。 二哥舒明熠,也比舒韵颖大五岁,听说如今也已经是很有名的大才子,只是貌似不**分检点而已! 其实绝大多数家里的事,都是每次和哥哥相聚的时候听他们说的,舒韵颖自己根本毫不了解。但他很清楚的是,自己出身原本不应该让三兄弟落到流落异乡,寄人篱下的地步。 但恰恰是因为出身,自从母亲去世,自己兄弟三个便不得不被迫背井离乡。 两个哥哥因为记得昔日际遇,因此对于本家仍旧都显得十分不满,基本上压根就不提一个字。而舒韵颖自己则是根本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没有可提、可想的。 如今要回去的陵武城,本是自己三兄弟投奔的外祖父家,但如今大哥早已成家立业,那便也就算是自己三兄弟的家了。 路上主仆四人,老妈子明显是最急于赶路的,但却对舒韵颖说是大爷信里嘱咐要他们尽快回去。 舒韵颖自己怎么都无所谓,毕竟若是自己一个人御剑,哪怕也是步行,千里路也不过寥寥几日可达。 小丫头青儿在旁时不时的为他捶腿,揉肩,这软绵绵,香喷喷的车厢里地方十分宽敞,但舒韵颖则是舒服的动都懒得动一动! 一路上快马加鞭十多天,终于还是到了。自陵武城北门入,打听了道路驱车赶奔东南角方向。从车厢探头出去看到非常庞大的一座府邸,门前停车。 门子下车去通报,舒韵颖懒洋洋的滑出车厢,伸展了下四肢打量周遭,两扇漆黑发亮,大概是新油过不久的大门,颇有些豪门富户的风范。门前两边各有一只一人高的赤铜狮子非常微风,两侧的院墙起码也有几十张,想必里面必然更加广阔了。 看这样子,大哥果然是真的发财了没错,因为眼前的府邸就算比起印象中外公家可还要富丽庞大了好多倍不止呢! 很快,府门大敞四开,跟着里面涌出一大群老妇少女以及家丁模样的人。为首一个面目姣好的少妇,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倒是很标致,颇为雍容端庄! 到了近前,少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沉吟问:“三弟吧?” 舒韵颖听问,料想这位必然就是大嫂了。他也听大哥说过,几年前他已然成亲,是外公做主让他娶了府台大人刘思广独女,刘盈。听说这位大嫂本也是非常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多年来操持一家里外颇得好名。 当下,舒韵颖微笑躬身:“小弟拜见大嫂!” 确认无误了,刘盈一脸欢喜的又打量他几眼:“常听你大哥提起,说我们三儿不仅天生的聪明伶俐,人更是生的俊美脱俗,果真是一点不假!这样看来,日后不知哪家闺女好福气呢……” 舒韵颖听得一怔!转念又想这些事跟嫂子多说没什么意义,便只淡然一笑了事! 沉了下,刘盈才又说:“三儿!不是嫂子不通情理,但眼下此刻不急进门。我已经吩咐人去寻你大哥和二哥了,你离家十多年,这次回来礼数可不能失了!” 舒韵颖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孩子!你当初可是从外公家走的,而且毕竟长辈在前,你回来理当先去拜见才对!” 舒韵颖这才明白,虽然觉得麻烦,但想大嫂出身官宦之家,料想对世俗礼教难免颇为执着,自己是当兄弟的便长嫂如母,悉听尊便了。 当下,刘盈便吩咐人先把老妈子和丫鬟,还有门子连车带去,自己又差人去准备车马,要先去外公家拜见。 这陵武城乃是恒国的南大门,城池高广,人口数十万。舒韵颖的外公便是有天下四大名将之城的南恒名将,肃候林肃贤! 林家数十年守卫边疆,军功累累,起码以恒国而言林家可算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但即便有如此显赫身份,林家的府邸却远不及一国军候的品级。甚至以常理来看,简直过分寒酸了点。 而且整座府邸占地到不算小,但其中前面的五中三四却全都是练兵场,专门用于名震天下的三千“松林军”平日操练生活。 过了练兵场,一条丈许宽过道对面就是纵身三进,两侧各三进的主宅。 林府在城西,舒展平日多数就在城里的酒楼照看生意,听到家丁的报告赶忙交代几句赶来外公家,哥俩前后脚到。自有人先去府中通报。 兄弟相见,舒展一下抱住弟弟,显得十分激动:“三儿!你果真回来啦!你可算回来啦!太好了,这下咱们一家人终于算是真的团聚了……” 舒韵颖也不由得暗暗感慨,距离上一次相见其实不过才一年多点。可印象中每次见到大哥,都会感觉比上一次见面又老了一些。 可是,舒展至今其实也才三十岁,但表面上看比实际年龄起码要大十岁以上。这自然是因为多年来忙碌勤奋,兢兢业业,也是因为自己心里始终憋着的一口气! 从十三四岁带着两个弟弟来投奔外公,舒展就暗暗发誓,自己不仅要好好将两个弟弟抚养长大,教导成才,自己也必然要做出一番事业,向所有人证明就算没有人帮助,不依靠家世,自己兄弟也能活的很好,比谁都更好! 为此,这些年中舒展夜以继日的辛勤忙碌,无论多苦多累,他必然咬牙坚持到底。为自己,也为了要让弟弟的日子起码不比他们本身该过的日子更差! 如今老二舒明熠才华出众,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小弟天生怪病难以医治,但外公将他托付世外高人,想来也是大有可期! 每每想到这些,舒展心里都会觉得自己哪怕再辛苦十倍,艰难十倍,也都是值得的! 舒韵颖虽然对自己的家事谈不上清楚熟悉,可对大哥的心情感觉多少还能理解一些,明白他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心意。对他来说三兄弟永远如同一人,这辈子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争气,不能让人看扁! 舒展如今虽然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巨贾,但为人极为忠厚,仗义,家里家外,乡里乡亲可谓有口皆碑。所以此时看到他那份真情流露,家里下人也忍不住替主人悲喜交加! 连下人都如此,刘盈对丈夫的心意更加是知之甚深,此时含泪安慰哥俩。而倏地,林府中传出个豪迈爽朗的笑声:“人到底到没到?这么好半天,咱家院子有那么大么……?” 6、团圆 “陵武城”是南恒国南方的门户,相对而言南恒本来就比其他国家更太平得多,国内公国也比较温和,融洽。不过终究因为临近西南山脉,如离国、夜郎之类异族的袭扰也并不轻松。 索性天下四大名将之一的林肃贤镇守陵武城数十年,屡次将来犯异族打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但即便已经到了年近古稀之时,他仍未改变过自己的军旅习性,不仅家宅、衣食等等毫无奢靡华丽,家规更重于军纪,其家人,军士,数十年中从未有过一次欺凌贫民,仗势压人的事情发生过。 而老人一生戎马,为国为民,无论辛苦危险从未有过丝毫怨言!时至晚年只有两大遗憾,一个是独女不幸,另一个就是外孙天生奇症恐终将命不久长! 此时老人听闻小外孙终于回来了,心里大为激动高兴!不过一生为将,那份庄重,平稳,处变不惊的习惯已经如同深入骨髓一般!但在堂前等了半天却还没见人进门,不由心里略有些着急,当即便让次子去看看如何? 而门外舒展还未从见到弟弟的喜悦中缓过来,便听到了小舅舅豪迈的笑声! 眼见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四十多岁的男人大踏步出来。舒展急忙擦干眼泪,拉着舒韵颖走进:“三儿!快见过小舅舅!” 舒韵颖对眼前此人似乎感觉有些印象,只是终究非常模糊,当即拱手行礼:“舒韵颖拜见小舅舅!” 出来的乃是林肃贤次子,林常英,也许是因为自幼长在军旅,所以性情粗犷豪迈。而且他天生痴迷武道,因此至今没有娶妻生子,双亲说过无数次却也无奈他何。 此时,林常英盯着小外甥看了又看,看的好生仔细。最后双手一拍,抚着舒韵颖双肩大笑,但笑声中却听出了忍不住的凄楚! “好!真是三儿回来啦,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姐姐,你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说着,本来如此豪迈的一条大汉,满脸的笑容中,眼里居然流出了泪水。 但马上,林常英大袖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拉起舒韵颖往门里便走:“走 ,你外公和外婆他们都等急了呢……” 当下,一行人走进门去,穿过练兵场,过道,一直走进了主宅,入二门便看到正堂中老少少说也有二十多人。 正面一对老夫妇,上首便是林肃贤,虽然心里颇为激动,可面上仍旧气态威严,端正肃穆,一看就是惯于不苟言笑之人。且虽然坐着,但也比常人都不矮一点,果然不愧是沙场成名数十年的老帅风范。 饶是如此,看到进来年轻人那一刻,老人也忍不住触动了心事。纵然强忍,眼中仍旧流露出了慈祥、悲伤记忆的神情! 另一边的老夫人虽然满头白发,皱纹堆垒,但身体颇为结实,绝非寻常市井老太太可比,正是林夫人程氏。她本也是将门之女,因此虽然年老却并无衰颓之相。 舒韵颖才被小舅舅拉着进门,就被迎面大步迎过来的外婆紧紧抱住,哭喊着:“我的宝儿,你可算回来啦!这十多年,你可把外婆想死了……” 这怀抱,这温度,都让舒韵颖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的熟悉、安宁和温暖!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回到了小时候,这个怀抱是自己可以睡得最安心舒适的地方,忽然不知不觉感到自己眼眶也有些发潮了…… 倏地,旁边一个大约五十不到的中年妇人走过来,扶着老人家哽咽安慰着:“娘,颖儿都回来了,这是喜事,您哭什么啊?您年纪大了,可千万保重身子。” 舒韵颖看过去轻轻叫了声:“大舅妈!” “颖儿,乖!难得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大舅妈!好……好孩子……” 本是劝人的,但此时舒韵颖一声“舅妈”叫的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中年妇人就是林肃贤长子,林常胜的妻子,宁欣! 昔日舒韵颖三兄弟初来松城住在外公家,舒展和舒明熠还好,但舒韵颖年纪尚幼,且生怀奇症,基本上就是靠外婆和这位舅妈悉心照护。 其实于情理而言,外婆自不必多言,而舅妈待他亦始终视如己出一般,连其自己一双亲生二女都似乎颇为不如。因此,舒韵颖对舅妈的感情,自然也是很深的! 那么以宁欣作为舅妈,虽然时间并不算长,但总也是自己实心实意,没白没黑照顾了将近一年的孩子,如今一见面还能认出自己,心里的安慰实非言语可以描述! 当下,宁欣搀扶着婆婆归坐。舒展夫妻带着舒韵颖跪地先拜外公和外婆,再拜舅舅和舅妈。 看着他们起身,林肃贤微微一皱眉:“展儿!明熠怎么没来?可是又到那些下作之地去了……?” 一听此问,舒展急忙敷衍了几句,然后径自跑出门去寻找二弟去了…… 舒韵颖被一家人围着问长问短好久,而此时除了长辈之外,在场还有大舅林常胜之子,林哲跃,及妻子顾兰本是昔日府中西席孤女。二人如今也已有个三岁儿子。 林常胜之女林茹茹比舒韵颖只大不到两岁,终究将门虎女,并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娇憨之气。可说实在的,对于舒韵颖除了外婆和舅妈,其他人包括外公其实真的没有太多印象。 不过此番见面之下,他倒是觉得大嫂刘盈和舅妈宁欣性情颇为相似,都是性格温婉,和顺,且治家好手。 宁欣问起刘盈之子,尚在家中私塾。今日既然是一家团员的日子,便派人前去接来。 看到六岁的亲侄子,舒俊臣,一声稚嫩的“三叔”叫出来,舒韵颖心里不仅有些奇妙的感觉。自己现在也不过刚刚十七岁,说起来也还是个大孩子而已,不过却已经当叔叔了。对于普通人也许不会觉得怎样,但对于在坟场长大生活了十几年的舒韵颖,心里确实感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倒也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离开家十多年了。如今终于回来,但一切似乎和记忆中都有太多太大的变化,让他心里一时间确实有些适应不过来。 跟着,快到中午了,刘盈父亲,宁欣家兄等等亲家故知相继前来为他一家团员道贺。终于见到了这位曾经被这一家人都**破了天的小少爷,心里不由暗暗惊叹! 如今林家也好,舒家也罢,起码在这松城来说必然是呼风唤雨一般的实力。因此消息传出去后,城中权贵富户纷纷重礼来贺,十之八九就是想趁机能拉上交情,不过除了极少数确实熟识的,都被林肃贤派人在门口挡驾了。 直到日落,家里下人来来往往布置宴席,但始终还没见到舒展把舒明熠带回来。谁都看得出,林肃贤这位一家之主脸色越来越阴沉了。 舒韵颖记忆中外公也只是严肃!可别人却都清楚,此老岂止严肃而已?对己对人几乎都严苛到了变态的程度,凡是他订下的规矩说明十分,任何人都休想能九分九糊弄过关。但也因此,林家军的军纪威名素来被天下各国称颂为表率! 此时这一家人中,舒韵颖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对舒展,他最开始想要去学徒经商,林肃贤那时千百个不答应。祖孙之间你想哪门子“寄人篱下”?且凭两家身世地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这个长子去做商人! 但当时舒展心意极其坚决,而老人也明白外孙的心情,虽不愿却也不是不能体谅。而之后看他干的越来越风生水起,至少也算是出众于一方,便就此放心了! 唯独对舒明熠老人心里一直十分不满,若是你痴傻呆苶倒也罢了!偏生少年成名的多大才子,越大越不思攻读,反而开始日益流连于风花雪月之地,成天和一帮所谓的“风流才俊”为伍沉湎烟花之地。虽然老人并非一点也猜不到其心思,可终究还是认为有辱门风! 但屡教不改之余,舒明熠也自知最好少见外公,免遭惹厌,两便最好! 都已经开席了,舒展才从门口慌里慌张的把舒明熠给拖进来。不问可知,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不是从正经地方来的。 舒明熠难道不想见弟弟?当然不是,可一提外公他就忍不住头疼!此时怯生生对在座长辈问候,和客人见礼,都没来得及对弟弟表示思念,便径自躲到次席去了。 今日毕竟是家宴,况且还有许多客人在,林肃贤自知不是教训晚辈的时候,只能强忍怒气不发……。 终于,好歹算是散席了,送走客人,再找舒明熠也已不见了人,料到必然是偷溜了。 林肃贤再如何终究古稀之年,心里生气可多数时候也发不起脾气了。只能暗暗叹气,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不过,最后林肃贤并没让舒韵颖离开。舒展虽然非常希望兄弟团圆,可外公发话他也不能违背,只好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去了。 而想和舒韵颖聊天的不止一个大哥,外婆,舅舅和舅妈哪个不是?但面对一家之主,谁又能与之相争? 7、一家之主 舒韵颖在谪仙陵生活了十几年,三老师虽然好吃,但吃得却极多稀奇古怪之物,很多时候舒韵颖看到他吃的东西都会忍不住恶心! 二老师好酒,但每次舒韵颖辛辛苦苦把成百坛子酒买回去,就感到辛苦疲惫,久而久之对“酒”这个东西产生一种由内而外的厌恶。因此直到今天,他对于吃喝这些事并不十分热衷。 林家这场团圆接风宴席自然是非常丰盛,但他即不饮酒,吃得也多清淡!若是别人,林肃贤必然会觉得有损将门风范,可他知道这个外孙乃是随世外高人长大,自然不能用寻常看法对待! 此时,舒韵颖跟着外公走进书房,侍立在旁。 半晌,林肃贤才缓缓说:“颖儿,坐下吧!” 点头坐到老人对面, 仔仔细细凝视了好半天,老人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凄然!即是因为感动终于见到了外孙,也是想到了苦命女儿的遭际。 不过数十年金戈铁马的生涯老人早已习惯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对于表达情感实非擅长! 舒韵颖自己虽然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之前每次哥哥去看自己,都会提到自己长得越来越像母亲,因此也明白老人是想到了去世的爱女。 好一会儿,林肃贤才轻叹声问:“身子可好?” 舒韵颖知道自己的奇症向来是每个家人的心结,甚至自己三兄弟会被驱逐,至少自己的病也是被有心人当成了话柄的!“好多了!老师们一直非常尽心医治我,总也没再感到什么不适!” 老人轻轻点头:“这便好!原本若非你为了你身子,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那么小就离开家,可实在是……” 舒韵颖微微一笑安慰老人:“外公是为我好,我自然知道 ,您不用伤心!” “哎!你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嗯……,你的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因为你三位老师偶尔会来信告诉,也是为了让我安心。他们三位都是了不起的世外高人,为了你辛辛苦苦十多年,这份恩情绝不亚于生身之情,你要牢记,决不可辜负,知道吗?” “这时自然,师恩深重,我自然铭记在心!” “好!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你三位老师身份特殊,切不可对旁人提到他们名号,以免……” “外公放心,这事老师也叮嘱过,不过……,外公可知道我三位老师的过去?” 林肃贤沉吟片刻,才缓缓摇头道:“我也只是曾经非常偶然遇到他们三位,知道是了不起的高人。但他们的过去,我的确并不清楚。当年若非因你病重,确实无可奈何之下,我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好在看到你今天平安,我总算也没白费心机!” 舒韵颖轻轻点头,也知道老师在这世间大概的确有不宜明言的过去,也许是有什么厉害的仇家,反正确实不太方便明说。虽然好奇难免,可也没必要去揭老师的伤疤,徒惹伤感无益! 当晚,祖孙二人谈到了月至中天,老人终究精力有限,便唤来管家领舒韵颖去早已安排好的厢房了。 虽然只短短一天,可对于舒韵颖而言无论生熟总都是亲人,重逢团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而对于这个家,记忆就谈不上了,但感觉的确是年幼时那个温馨平静的地方! 即便车厢舒服,但一路上十几天的颠簸,这一天下来说了不少话,舒韵颖也渐渐感觉有些累了,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清晨阳光透进窗纸,舒韵颖先是被一阵嘈杂声音吵醒。听得出门口的人都在尽量放低声音,可大概人多还是把他给唤醒了。 起床穿衣打开了门,首先看到的就是外婆,还有舅妈,以及一帮家里的佣人,有的端盆执壶,有的捧衣架衫。 看到他,老人一脸慈笑问:“颖儿晚上睡得好吗?” 舒韵颖微笑点头:“很好,大家快请进……” 诸人鱼贯入门,舒韵颖先自洗漱。老人让下人们站成一排,让他挑选自己喜欢的衣着。 舒韵颖并不讲究这些,但也不愿伤了长辈好意,便挑了几件至少简单朴素的。 跟着,老少一同来到了正堂。见过外公,老人看他此时衣着,欣然点了点头。对于外孙并未因到家受到宠溺,就变得张扬骄奢,感到十分满意! 军候府素来崇尚俭朴,早餐也并不算丰盛,但已经是因为舒韵颖让大家沾光了。 吃过早饭,外婆本想着终于可以和外孙好好说话了,却不料一家之主非要他同去观赏练兵场。 此时三千松林军军容整肃,姿态挺拔!舒韵颖虽然没见过什么军队,只是从书中读到些有关的事情,谈不上熟悉军旅,可也觉得这样的军队确实不愧为名震天下的常胜之师了! 看了会儿军操,林茹茹忽然走过来说:“颖儿!听说你是和世外高人学了十多年,一定有很多厉害本事。来,咱姐儿俩过几招试试……” 舒韵颖微微一怔,看向外公!林肃贤朗声一笑道:“无妨!咱林家乃是军旅之家,没那么多迂腐礼数。颖儿,你不必顾忌什么。不过也不要小看了茹茹,终究她也是自幼习武多年了的。” 一家之主说话了,舒韵颖便只好从命,当即走到场中拱手说:“还请表姐手下留情!” 林茹茹一笑“好说”,当即近身上步而来。她平日用的兵器是一对弯刀,舞开来刀法娴熟迅捷,攻守兼备,倒也颇有些气势,看得出的确是下过苦功的。 不过,如此把式在舒韵颖眼中仍旧与儿戏无异。他自然不会用兵器,但身形飘忽游走校场之间,轻灵飘逸,仿佛随风而动。林茹茹尽展平生所学,愣是连他一丁点衣角都碰不到。 不过,偶尔舒韵颖指尖轻点她刀身,林茹茹都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旁观那么多人,也只有林肃贤知道外孙可是三位世外仙人教出来,莫说孙女,就自己全家一块上也是白给。 旁人也就只能是觉得看的眼花缭乱,仿佛满场都是舒韵颖,可又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他究竟在哪。有时候明明看着林茹茹刀刃就要砍中了,才不禁深吸口气却见不知为何竟然就砍空了。 就算包括林肃贤,在场所有人也没有一个能看出舒韵颖究竟是如何动手的,不过也都明白了他的确不同凡响,自己压根没得比。 林茹茹自己更加明白,刀法几次变化全然毫无用处,而表弟几次有意无意的指点也让自己获益良多! 收刀退到后边,林茹茹拱手称赞:“颖儿好厉害!有空一定得教表姐点真本事!” “哪里?表姐不愧将门虎女,小弟佩服!” 客气归客气,但高低已经再明显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忽然,舒韵颖腰间布囊中一阵躁动,连他自己也大为诧异!随着人们惊异的目光,一只淡黄色的小鸟吱吱喳喳的飞出了口袋,围着他头顶啼叫不止……。 原本因为天生身体残缺,舒韵颖早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修道高手!而且自己的功法其实也只是表面唬人,多半靠的还是随机应变,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恐怕压根不堪一击。 这本也是舒韵颖虽然修为境界谈不上,但功力却几近宗师程度,可却从未考虑过收服灵宠的主要原因。毕竟不仅是人本身,对于灵宠而言主人的成就也会决定它们的未来。那么对于自己这样没有未来的人,何必暴殄天物? 而牧灵山上,一来他也是被人激将法,二来其实也是因为担心,并且知道这小鸟再过多久也难被人收去,那么也就谈不到谁耽误谁了,这才与之订了灵契! 后来梓川城的家里,老妈子为方便给他缝了一只布囊挂在腰间,此时小鸟从布囊里飞了出来,落到主人伸出的手掌心,挨蹭了几下,又轻轻啄了两下。 舒韵颖似有所悟问:“你是不是饿了?” 小鸟仿佛听懂了!连连点头,同时忽闪着两翅叫着,仿佛诉说着自己不是饿了,而是饿极了……! 舒韵颖笑了笑,看向表姐问:“表姐,家中可有新鲜草籽?” 林茹茹点头笑说:“奶奶最喜欢养鸟了,家里草籽、谷子有的是!” 当下,征得了一家之主的同意,姐弟俩一起来到老人所住的后院。外婆看到外孙当然极其高兴,林茹茹则很识趣的自己捧着小鸟去喂食! 老人此时即温柔,又似乎有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外孙似的握着他双手。一阵问长问短,大概还是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身子好了没有之类的。 人老了往往更容易触动内心脆弱情感,说着说着,老人越来越感到难过,除了心疼外孙,更是忍不住想起了早早去世的爱女! 母亲去世的时候,舒韵颖才一岁多点,坦白说根本谈不上印象。感觉中的味道,都已经像是非常久远,甚至仿佛并非今生今世记忆一般了。 说了一会儿,外面去喂鸟的林茹茹忽然急匆匆跑回来,满脸惊奇问:“颖儿!你那是什么鸟?可吓死人了……” 8、鸟不可貌相 林家虽然是将门,但毕竟一方名望,起码的家规礼教还是有的。子弟从小习武之外,读书也是不可或缺的。 而且林茹茹虽然也是几乎和哥哥一样长大的,但毕竟是女孩子,也算是继承了乃母宁欣一些优点,比如:善解人意! 她从小到大很多次看到家人提起小表弟和姑母时的悲伤,忧愁!知道表弟天生奇症缠身,本来是很难活下来的,还是爷爷寻到了世外高人送去拜人家为师如今才能健康的回来。 此时自然明白奶奶一直非常疼爱想念这外孙,希望能多和他说说话。因此,便自告奋勇帮舒韵颖去喂鸟,好让他们祖孙能安心聊天。 而当林茹茹捧着小鸟来到院子里,用奶奶平时用的食水罐儿盛了满满一罐的草籽,和水。若是一般小鸟,这些就算一天也吃喝不完的。却没想到这小家伙几下就啄得一干二净,林茹茹虽然疑惑,但既然是灵宠,而且表弟也说好久没喂过了,估计大概是饿久了。 可一罐又一罐,最后一笸箩又一笸箩,生生把家里存的二十多只雀鸟一个月的口粮都吃尽了。林茹茹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太过诡异,这才赶紧来找表弟。 舒韵颖听了一愣!其实他还从来没喂过小鸟。回到谪仙陵那阵子,也只是任其自己随便去飞。如今想想还真是起码路上十多天没放过它,刚才自己也是感觉随口一问而已! 二人扶着老人一起出来到了院里,林肃贤父子几人听说了怪事也赶来瞧瞧。 此时一家人围着石桌,看着那仍旧炸着俩膀子好像叫唤的更凶了的小鸟,怎么吃了那么多倒更饿极了? 虽然林家并非修士之家,不过最初听说这竟然是他灵宠,也都觉得有些轻率。不过林肃贤知道他三位老师都是世外高仙,虽然也觉得外孙这灵宠收的有点太敷衍,但倒也并没多想什么。 不过此时连舒韵颖自己也颇为惊奇,显然人不可貌相,连这小小一直鸟儿也是如此。 林肃贤吩咐家丁去搬来一代大米,往地上一放,口袋才打开还没等人盛,小鸟自己一头就扎了进去。人们看着口袋越来越瘪,一点点往下萎缩。更加惊奇那么小一只鸟,居然有如此胃口,着实有点吓人了! 舒韵颖此刻心里不仅有点患得患失!一来想着自己当日为救这小鸟斩杀五彩斑蛇的时候,那些人一个个因为觉得自己因小失大何其不满?可他们若是看到此情此景,不知又会是怎样的表情了? 但莫非连自己也看走眼了,虽然不曾听说过这牧灵山随处可见的小鸟有什么奇特之处,但眼前这景象也未免有点骇人听闻了!难道是此鸟并非看起来那么普通?若是如此,自己岂非真的要暴殄天物了……? 最后,地上只剩下两片的麻袋中一阵蠕动,小鸟飞出袋口便径自钻回了主人腰间的布囊。家丁捡起麻袋往外倒,居然干净的一粒不剩。 诸人都是满心疑问,舒韵颖也只是简略说了自己收服小鸟的经过! 林肃贤等人修为境界并不高,但至少也听过很多有关牧灵山的事。通常就算辛苦三天一无所获,最差也是去先收一只猎犬,压根不会有人看这些小鸟一眼。难不成此鸟本就不是人们以为的那么不济?或者仅仅只是吃得多这唯一的奇特之处? 不说那些鸟食,就这一口袋粮食可也是全家人好多天的口粮。但小鸟吃完了,却压根没看出一丁点的变化。不过奇怪归奇怪,毕竟还是莫名其妙而已,便权当是个小插曲罢了! 中午时,舒展进门,他很想接弟弟回家去住,但见老人毫无放人的意思,也实在无可奈何! 如此,舒韵颖在外公家一住就是十天,平日里不是被外婆和舅妈缠着说话,就是被表姐、表哥和舅舅拉着去切磋。 大概外公私下早就叮嘱过,所以全家始终没人问过一句他这十三四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老师又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十天中,全家也都看明白了舒韵颖的修为境界起码对他们来说是深不可测的,并且他明显非常博识多学。 不过对于舒韵颖,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和三位老师的功法修为到底是个怎样的程度?但自己十多年的确是学了很多,而且读过的各种典籍数量也算是非常客观了。 此外,除了功法修为和诗词文章之外,大老师擅长琴瑟音律;二老师别看好酒,却颇为精通书画之道;三老师的棋艺,他也是学到第五年才第一次获胜的。但对于本身到底算得上怎样,他的确还不能算是了解! 而这十天虽然的确证明自己比外公一家都强得多,可自己毕竟学了十多年,若是到头来去跟凡人比较岂非白学了? 十天里,舒展每天都会来外公家请安,但老人始终不肯松口让舒韵颖跟他回去,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最后,舒展才实在有点绷不住了,试探的问:“外公!三儿回来也有十日了,还不曾回到家里去看看。我想带他回去住几天,之后再来向外公请安可以吗?” 林肃贤心里自然明白,在这世间他三兄弟才是彼此最亲的骨肉手足,血浓于水,任何人都难免会差了几分,舒展想要团聚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老人心里虽然有所打算,可思来想去就算自己是一家之主,但也确实没有妨碍他们手足团聚的道理!尤其大外孙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十多年,所求还不就是能自己哥三个挺直了腰杆挑门立足? 这十几年中,大外孙多努力,多辛苦,做外公的看在眼里,自然也很心疼,但更多的的确还是欣慰,满足!其实也是因此,虽然知道二外孙心性不坏,但还是忍不住常常恼怒他走错了路,至少白费了长兄的期望! 当下,老人沉吟片刻,似乎有话想说,但明显临时改了口:“也好!颖儿回来有日子了,你们哥儿仨也是该好好聚一聚的,这倒是我疏忽了……!不过展儿,颖儿身子你心里有数,要多加谨慎。尤其不要让他去接触老二那帮狐朋狗友,免得染上一身臭毛病!” 舒展听了连连点头答应,其实对自己的二弟,他最初只觉得他书读得好,才名远播自己非常高兴满足! 不过随着日子渐渐久了,舒明熠终日留恋风月之地,且常常醉酒彻夜不归。外面市井中的风言风语也不免常会传到耳中,因此他其实也早想找机会劝劝二弟的。 不过舒展自己生意做得很大,实在每天都忙的不亦乐乎!而且总是想二弟总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又是知书达理的人,迟早会自己想清楚。而身为长兄,劝导是应该,但也不好管束的太多。今天听了外公的话,一想的确无论如何不能让老三也学得和老二一样,说什么也得找机会去跟老二说说才行…… 哥俩辞别了长辈们,便走出林府。其实在外公家住了十天,舒韵颖也感觉闷了。当然,他不是不知好歹,很清楚家人对自己的关爱都是真情实意! 不过感动归感动,外公家教颇严,他自己又是一直不苟言笑的样子,还非得让舒韵颖去成天看什么练兵,“教导”一通全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什么天下大事,国家民生这些舒韵颖压根就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何况,舒韵颖在谪仙陵将近十四年,虽然偶尔外出也不过都是短短几天而已!就算每年约定和两个哥哥相处十天,大多数时候舒展总会因为生意根本聚不上几天,甚至有时候只匆匆吃一顿饭便分手了。 所以这一次,舒韵颖离开谪仙陵后,心里原本就想终于可以不用顾虑任何事好好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了,却不料又被困在外公家十天。今天出来感觉呼吸都痛快了好多,提出想在城里走走。 舒展自然没有异议,便让随行的小厮和马车先回去。哥俩全无挂碍,轻松悠哉的闲逛,这平生第一次的经历都觉得颇为惬意! 9、腹才越大嘴越贱 舒展终于从外公家把弟弟接了出来,舒韵颖提出想逛逛城里他自然答应。哥俩腿着,边逛边往家走。此时眼中所见一切,对舒韵颖而言无不新奇! 三位老师除了功法修为,也都是各有擅场,饱学博识之士。因此舒韵颖对于这个世界其实颇有些懵懂,书读的可算是够多,但的确不曾真正亲身经历过。甚至之前二老师的酒都是早就定好日子,自己从五里外搬回去。 除此之外,过去几年里,除了在梓川城只不过百十来户一个小城,家里的三个仆人和两个哥哥,牧灵山是他头一次见到那么多人。 所以今天这陵武城对他而言充满了新鲜感,很多街边的摊位净是普通人见怪不怪,但他却从未看到过的。就这么走走看看,最后足足两个时辰才回到了舒家。 嫂子早就开始忙活了,一边张罗着准备给兄弟接风宴席,一边亲自挑选用品给收拾房子,这偌大一家女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小侄子俊臣还是多少有些认生,不过时间虽然短暂,也谈不上熟悉,但的确很喜欢这个非常好看的三叔。 舒明熠直到天都黑透了才晃晃荡荡进家门,到了前厅,舒展皱眉责备:“老二!成天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难怪外公总是说你……” 嘻嘻一笑,舒明熠来到弟弟身边一揽他肩膀截口:“大哥!三儿回来我高兴,你就别煞风景了……!三儿!你别怨二哥,真不是二哥不想你,实在外公一见我就没好气,我也不想总去惹老人家生气!” 舒韵颖微笑点头:“我知道,这些天也挺大家多少说过一些。二哥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才子,平日里经常要应酬交际也很正常。只不过……这身酒味确实有点……” 说着,舒韵颖扶着二哥座下,手掌顺势在他后背轻抚了一下。 舒明熠莫名其妙一激灵,酒意顿时去了七分,人立刻惊醒愕然看着弟弟! 其实这种情形舒明熠并不陌生,还是三年前哥俩一起去看他,当时自己连着喝了两天迷迷糊糊连床都起不来。 那时舒韵颖并未感到有什么了不起,毕竟二哥喝酒只是个“醉”,但论喝的量跟自己二老师那压根没法比。只不过二哥喝多了这味道实在是难忍,所以那时候他便运功用寒意给舒明熠驱散酒气。 可最后一整天,舒明熠感觉整个人像被困在冰窖一样,裹了好几层棉被都没缓过来。当时的舒韵颖对内力掌握还不算纯熟,今天便大不一样了。 赧然一笑,舒明熠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而这场团圆饭自然没有外公家热闹,但更加温馨,亲切。可即便人少了太多,但彼此可说,可聊的却太多了。 饭后,刘盈很识趣的吩咐家丁准备茶点,自己带着儿子先去休息了,让他们哥三个能够有机会好好的相聚。 而根本来讲,最初外公本来就对全家说过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探究舒韵颖到底在什么地方,老师又是什么人。 之后送过一次弟弟回去,但自己二人却什么也没弄清楚。不过对于哥哥而言,心里的头等大事终究还是老三的身体,他的病到底好没好?若是没好,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至少,得赶紧设法多找些名医诊治! 也难怪舒展担心!自打舒韵颖离家,十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直到之后每次见面,再到现在,舒韵颖表面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脸上的气色仍旧带着有些苍白的病容。尤其双唇毫无血色,还有纤瘦的身体,哪有点半大小伙子的样子? “三儿,你老实告诉大哥,你身子到底怎么样了?这十多年了,我怎么就看着你不像好点的意思?哪怕不成你说出来,大哥想什么办法,就算倾家荡产咱为了治病也不在乎!” 舒韵颖自己当然知道身体是全家人心里最大的心结,此时微笑说:“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的病要真说痊愈的确不容易,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的。现在我这能吃能喝的,不是吗?” 他话虽这么说,可样子,尤其脸色实在让人想不担心也不现实! 舒明熠撇了撇嘴一晒:“大哥!你真的,我和三儿都长大了,你就别总还是操不完的心了。今天咱们哥仨总算团聚了,干吗还非得说那些不痛快的事……” 舒展苦笑着叹口气,心觉倒也是!此时三兄弟聚于一堂,无牵无挂的随意聊天,此情此景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 说着说着,不觉已然东方发白,才想到一夜都要过了。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当下三兄弟便各自去歇息……! 嫂子刘盈给舒韵颖安排的是紧挨着自己夫妇最近的一个小院,里外完全布置一新。从桌椅板凳,到被褥枕帘全都是最好的料质。还吩咐人去挑选了好多新衣、新鞋以及饰品备下多时了。 舒韵颖躺在床上,坦白说嫂子给布置的房间和床铺比外公家要周到,舒适多了,连熏香都准备的非常充分。被褥料子棉絮都是新的,十分舒服! 但感觉上,其实还是外公家更熟悉,亲切,不过这对舒韵颖严格来讲更算是“家”,可终究还是头一次来,陌生总是难免! 而躺在床上,盖得铺的都那么舒服,熏香也是有助睡眠的上等货色,加上心里安宁,舒韵颖也还挺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舒韵颖睡得十分香甜安稳,可一早耳边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叫嚣。醒过来看到枕头上振翅蹦跶的小鸟,心想自打上次喂了它,至今又是十天了。 小鸟食量仍旧惊人,不过如今想来吃一次可以饱不少日子呢,反正舒家乃是一方巨贾,也不会被吃穷,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头两三天,舒明熠或许是兄弟团聚不好意思,也或许是的确和弟弟重逢难得新鲜感,竟然好几年来破天荒头一次连着几天没出门一步。 但终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开始他声称要带着三弟一起去城里转转,舒展坚决不肯答应!舒韵颖如果想出门逛逛,舒展是不会不答应的,但要么自己跟着,要么非得带上家丁。可让二弟带着他,自己绝对难以放心! 一来三弟的身体始终让他不敢放心!况且他终究才回来不久,人生地疏的,偏偏自己这二弟哪是会照顾人的?把老三交给他,哪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其实舒明熠还真不是单纯的想陪弟弟去逛街,更多还是想带他出去露露脸。 其实陵武城里很多人都知道舒家还有一位三少爷,只是从来不曾见过。自从林家一场宴会,当然首先毕竟林家和舒家都是城里首屈一指的门第,所以这位三少爷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而且,两家人在城里的声望地位之外。舒家大爷少年白手起家,挣出了如今这份偌大的家业,纵然难免会得到些外公家的帮衬,但也并不妨碍舒展成为一代风云人物! 而二爷舒明熠也是自幼闻名的大才子,平日里纵然有点不务正业,可文采风流总不是假的。 唯独人们对这位三少爷确实闻名已久,而林家宴席后,除了见过的,林家的家丁仆人们在外也着实把三少爷吹捧的天上没有,人间唯一的一般! 到了现在虽然才几天,可舒家人出门都不免大肆吹嘘!别的不说,单我们三少爷那人物姿容,莫说男人,即便是天下多少传闻中天姿国色的美人,恐怕也根本比不起的。 另外主要还是舒明熠,他自幼才华出众,也颇为自负傲然!但短短几天里,他忽然发现,弟弟的什么功法修为自己是不懂的。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乃至典籍策论这些,自己在他面前居然全都无法比拟。 因此,惊喜之余,舒明熠对人不免把自己弟弟更是不吝溢美的大吹特吹。自古文人最闲篇儿,除了街头巷尾磨牙为乐的长舌妇,几乎没有什么谣言不会经过文人之口添枝加叶,以讹传讹的,相比之下那些目不识丁之徒口舌再敞,想胡说八道能耐也有限,一开口便让人听出是瞎话! 因此,舒明熠平日那些狐朋狗党不断的撺掇他把弟弟带出来给大家见见。他虽然心里不高兴,觉得弟弟是家中宝,起码是人。又不是什么玩物,非得公之于众。可有时候看到别人明显嘲讽的神情,便开始忍不住苦思冥想办法了…… 10、风雨前夕 舒韵颖这位舒家三少爷的大名在松城数十万人中,日甚一日的传扬开去,别管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想一睹这位三少爷的风采! 尤其舒明熠,近期常常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明显讥讽,显然都认为自己弟弟只是被人吹出来的,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即是心里一口气,也是觉得弟弟明明更甚于可以言语可以描述,真该让这帮人亲眼见一见从此闭起臭嘴。 但无奈!舒展的生意遍布全城,对二弟的事基本了如指掌。连着几天不肯出门, 生意全都由掌柜送来在家处理,专门就为了防着这个二弟! 好不容易,今天一早因为新货到了,这是大事,舒展不得不亲自前去检验清点。 舒明熠自觉终于逮到机会了,便先一步出门去。可他并没走远,而是躲在不远处的巷口,偷偷看着大哥出门走掉了,才小跑着回来。 闲步进门,看着前厅里舒韵颖这陪着侄子念书。大嫂在旁绣花打发时间。 舒明熠心里不禁有些踌躇,对大哥他其实还不是多如何,但对大嫂刘盈可是真真切切的“长嫂如母”。 自打大嫂嫁进家门八九年光景了,头几年舒明熠年纪还小,平日起居饮食都是大嫂无微不至的周到照料。而且嫂子本就是官宦千金,他平日跟着先生读书,也都是嫂子前前后后的打点,检查。说起来,刘盈对这个二叔子简直就和提前养个儿子没两样。 此时,刘盈打眼看舒明熠鬼头鬼脑的在门边,转念心里就先料了个七八分,便也不去理他。 半晌,舒明熠自己没事人似的走进来。一把先把侄子抱起来亲了口,跟着冲舒韵颖慨然道:“三儿,回来好些日子一直在家闷了吧?走,二哥带你去城里逛逛,总不能哪天出了门之后,自己连回家路都找不着吧……” 舒韵颖还未说话,刘盈当先接口:“老二!你爱干吗自管去,你人大心大,没人管得了你了。可三儿才刚回来,要出门也得家里人跟着照顾着,丝毫马虎不得。若是跟着你,恐怕才得丢了呢!” 舒明熠心知嫂子可不是寻常俗妇,绝非轻易能敷衍过去的。当即嬉皮笑脸劲儿上来:“嫂子,瞧你这话说的。我再不济也是兄长,难不成还会把三儿拐出去卖了不成?我也是一番好意,怎么就让你说的满都不是了?” 舒韵颖大概也想到了一二,只莞尔一笑不置可否!毕竟不论谁,若是想卖自己,恐怕得先看好他们别不小心少了胳膊腿儿呢! 其实舒韵颖又不是小孩子,松城在大,还不至于就出门迷路。不过其实谁也不是不让他出门,只是不能让他单独和舒明熠出门,仅此而已! 当然,舒韵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这些日子二哥的行动做派的确不太附和他大才子的名声,加上全家人都那么多意见,可想而知他平日结交的人里恐怕的确鲜有值得一交的!自己其实没什么特别想如何,更加没必要惹得全家人不高兴…… 对刘盈而言,自己是当嫂子的,毕竟有丈夫的话说明在先!而且这二兄弟名为叔嫂,可说他是自己养大的也不过分!自己父亲乃是本城太守,平日里也没少跟自己念叨。可他如今终究长大了,岂是那么容易管束的? 可无论如何,二兄弟什么样谁都知道!绝对不能让三兄弟给他牵累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别人都不说,就外公那必然谁都过不去! 见嫂子这关是过不去,舒明熠满脸苦相!家里平日基本上都是嫂子做主,他无论是要钱,嫂子虽然时常会叨唠几句,但几乎也没驳过。可今天这一通软磨硬泡了半天,嫂子就愣是一点不动摇。而且他连使眼色,舒韵颖也全当没看见。 终于,舒明熠无可奈何只能死心,臊眉耷眼的自己出去了,可心里仍旧苦思怎么想个办法把老三给弄出来…… 厅前,刘盈心里转念沉吟着说:“三儿!按理说我当嫂子的,无论如何不能说挑拨你们兄弟情分的话。可咱们终究一家人,关键还有长辈在,有些事你眼下许不太知道,可嫂子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 舒韵颖转念也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当即微笑点头:“嫂子有话尽管吩咐!” 其实刘盈说的无非就是林家和舒家都是城里有头有脸,干系重大的门第。老二虽然才名很大,但长辈多不满他平日妄为。且他平素多流连烟花之地,外面早就不少风言风语!时至今日,舒明熠是难管教了,但谁也不希望舒韵颖会误入歧途! 舒韵颖始终一副仔细倾听的样子,但其实嫂子说的他早都心里有数!虽然过去七年每年可以和两个哥哥见一面,不过其实现在全家人对自己说一无所知也并不算过分! 所以现在他们心里,都把舒韵颖视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而舒明熠虽然有“才子”之名,但若换个人,在林、舒两家这样的门第中必然只将之当成那种读书多的流氓而已,所以谁也不愿舒韵颖会被他教坏! 对舒韵颖来说,他对二哥的风流韵事压根一点兴趣没有,何况另一边还是全家的关怀备至,根本就没什么可去纠结的! 当晚,舒展回家后刘盈私下也对丈夫提了白天的事,毕竟他是当大哥的两个兄弟有事他总得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晚饭后,闲谈间始终不见舒明熠回来的迹象。虽然以前他也偶有夜不归宿的情况,但舒展必然要做到起码知道他在哪,干什么才能安心!可今晚接连派出好几次人去找,但始终没见一点回音。 夜深了,眼看着俊臣哈欠连天的,刘盈便径自带儿子去休息。 舒展沉吟片刻,轻叹口气:“三儿!你二哥这人啊,怎么说呢?咱们自己兄弟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其实他人是不坏的,只是确实……” 听大哥欲言又止,舒韵颖轻轻微笑说:“大哥你放心!我明白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是非对错我还是可以分清的……” 舒展深深看着弟弟,心里忽然有种违和的感觉,似乎此时仔细去观察,弟弟居然给自己一种莫名的深不可测感觉!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舒韵颖点点头:“这次老师让我回来,的确没吩咐必须什么时候回去……” 其实过去多年三老给林肃贤偶尔来信,随后也都让舒展看过。加上他自己每年也能去看弟弟一次,但终究也还是只是听说他的老师是世外高人。至于弟弟的老师到底是人是鬼?男女老少,一个还是一百个?就全都不知所以了。 不过按说舒展经商多年,若换个人断然不会看不明白。不过对自己亲弟弟,总是不免关心则乱!如今真正对着他细细观察,心里也渐渐明白他的确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三儿!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舒韵颖一时没明白!舒展想了想又说:“你学艺十多年,大哥是个生意人,也不懂你学的到底是什么?可无论如何,你以后总会有自己的生活。咱们一家子不会分开,大哥也不怕养你一辈子。可你终究长大了,自己不会没什么想法吧?” 他这话还真把舒韵颖给问住了,能有什么想法?老师有交代,不过似乎跟大哥说也没什么用! 想了想,舒韵颖缓缓说:“大哥!其实我自己到没想过什么,老师并没要我一定什么时候回去。不过我自己先前只是想回来看看大家,住一阵子。然后呢,我想去江湖上走一走。毕竟十几年来学得也是江湖技,好歹也亲眼去看看江湖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展听了微微皱眉,跟他讲“江湖”,心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腥风血雨,动辄生死一线。甚至在他的认知里,虽然也知道有“盗亦有道”这么一说,但究竟和患难落草为寇,还有市井也会扶老携幼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他还真就说不上来! 不过,舒展倒是想到弟弟能把个大活人用什么办法冻起来一整天,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法术”之类。不过他终究没见过那些御剑升空,踏鱼渡海的情景,怎么可能不担心? “三儿!那江湖成天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咱家不缺吃少喝的,你没必要去……” 舒韵颖知道大哥的意思,不禁失笑说:“大哥!你想多了,江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只有打打杀杀。江湖人和你我一样都是人,只是……,这么说吧!木匠和金匠都是工匠,靠手艺吃饭,可金匠一定比木匠赚的多,你明白吗?” 舒展听得似懂非懂,而正犹豫不定时,门口突然跌跌撞撞跑进几个人来。仔细看都是先前派出去找舒明熠的,而此时却都身上挂了彩。 兄弟俩一见这情形明白肯定是出事了,赶紧询问,原来他们在城北烟花地找到了舒明熠。可回来的路上却莫名遭人伏击,舒明熠被对方扣住了,让他们回来找舒展哥俩去赎人。 舒展以为是二弟在外不知惹了什么祸,心里正着急。可舒韵颖却从那几个家丁身上感觉到了不同于凡人的气息。思索着首先对方多半不是寻仇,因为自己没有仇家,大哥又只是普通商人惹不上修士。 但无论如何,即使真是有人绑票勒索,现在保证二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但舒展拦着他死活不肯放他出门,最后找妻子来叮嘱千万要看住他,然后自己出门去外公家求救了。 而刘盈如何看得住舒韵颖?前面看着丈夫急慌慌出门,再找老三就不知怎么没人了。更是急坏了这当嫂子的,赶紧一边派人去追丈夫,另一边派人去府衙找父亲帮忙…… 11、刺杀 “陵武城”乃是天下之名的,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大城。道路纵横交错,街巷盘根错节,绝非一般县城,小镇可比! 对于初来乍到的舒韵颖,之前家人都反对二哥舒明熠带着他去乱跑,的确是为了他好。而他自己也只是觉得就算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不起原路返回好了,总不至于会迷路找不到家。 但此时深夜中独自飞跃在城中的建筑房屋顶上,他才突然醒悟!以“家”为出发点,并且作为终点,的确至少有一种办法可以善始善终!可现在要真切去找到这偌大的城中某一个地方,实在太困难了! 不过好在他起码知道方向,从家出来一直往北,只这样便不能放开速度,以免错漏了。 终于,总算力气没白费,远远看到一个较大的十字路口正中聚集着十几个黑衣人!显然对方是刻意等着目标来的,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掩藏行踪! 转念间,舒韵颖绕道附近一个巷口落地,然后穿过去缓步走向对方。 看到有人来,两名黑衣人当即挺剑拦住当路喝问:“什么人?” 舒韵颖假装是一路跑来很急,喘着气,吞吞吐吐说:“我是……我是舒韵颖,是……是你们绑架了我二哥舒……舒明熠吗……?” 十几人都是周身黑衣罩头裹身,只有一对对眼珠子晶莹发亮,看样子也都是修士,不过境界不算多高。 此时有人喝问:“你果然是舒韵颖?” 舒韵颖连连点头,为首黑衣人暗揣:主人并未把舒家哥俩放眼里,但听说了这舒韵颖回来,因为不知其高低深浅。原本都以为他天生奇症,还以为早就死了呢。可突然十几年后再次突然出现,一下子名动松城,因为大事当前主人才不敢有丝毫侥幸! 但此时这头目看到舒韵颖这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觉得他能是个对谁产生威胁的人。但暗暗思索着现下并非小事情,所以主人才一点也不愿冒险。既然已经要动手,便索性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舒韵颖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散发出的杀气,面对着两名挺剑刺来的杀手,舒韵颖心念一动,伸手指着前面:“我二哥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哐啷”两声,后面十几人眼看着两个同伴的剑尖就刺到了舒韵颖身上,却莫名其妙的擦身而过,然后就中邪般突然到底,可舒韵颖此时已经将至面前。 杀手们此时心里颇有些意外,但一时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看到眼前被月光映射得更加苍白的秀面上,双目中满是深邃森然的寒意。 “砰砰”连声,还都没来得及反应,最前面的六七个杀手已经纷纷倒地不起。随即人影一闪,舒韵颖到了他们斜后方,伸手指探倚在墙角的二哥鼻息,知道他只是昏过去,性命无虞,才稍稍放心! 感觉到身后寒风刺来,舒韵颖冷笑声:“若是乖乖放下兵器交代,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这些刺客一共十五人,舒韵颖先后已经杀了九人,现在剩下六人中又有二人近前,他说着话随手将近前的两把剑伸指弹断,顺势将两名刺客点倒。 剩下四人露在外面的眼中都透出了深切的恐惧之色,这些刺客论本事在江湖或许真不入流,但作为杀手来说绝对可谓“一流”。如今来十五人,已经倒了十一个却还看不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这种情况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杀手”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也许无论任何时代都可以算作最特殊的一个职业,甚至可以说不存在“之一性”。首先天底下见血就晕的还大有人在呢,所以既然早已脱离了茹毛饮血的习性那么久之后,专门靠斩杀同类生存,不言而喻绝非任何人都能甘之如饴的! 而作为一个杀手,他们自然也需要业精于专,要思索怎样杀人更容易?怎样可以尽可能少留下,最好不会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甚至,在什么时候,各种各样不同的环境中,遇到某一种人的时候,如何达到最佳目的? 此时此刻,这些一流杀手眼睁睁看着十一个同伴要么抢先出手,要么动都没动,甚至还有偷袭,但却都轻而易举瞬间被干掉了。这算什么?实力!仅此而已! 明显剩下四个人都有了逃命的心思,但还来不及想好该怎么办,就听到北城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想跑……?”既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舒韵颖还没学会如何去善解人意,一招之中便将其中三人击毙,才想太不经打,本想留个活口,所以最后一刻便掌为爪,但不料对手也不弱,居然从背后长剑反撩。 舒韵颖一时意外失了分寸,只好加力大出去,连剑带人一同拍出去好远,这一下打上他自己心里就暗叹,知道对方是活不成了…… 此时,带着卫队匆匆赶来的林常英,老远就看到外甥随随便便干掉那最后四人,他已经非常抓紧了,却仍旧迟了一步。 此时来到近前,林常英飞身下马,扫视四周,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颖……颖儿!这些人都……都是你杀的?” “不过一群草包而已……” 话一出口,舒韵颖心里暗悔失言了!松城数十年来就是被林家保卫者,从未出现过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如今这十多个杀手居然深夜绑架,刺杀,但林家居然丝毫未查,最后还是他出手尽毙了刺客,他这话岂非连外公、舅舅们也都骂进去了? “那个……小舅舅,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常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没事!一家人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了,娘舅、娘舅,外甥有本事,我当舅舅只感觉脸上有光,还会吃你味不成?小看人了啊……” 舒韵颖微微一笑,知道小舅舅素来性情豪爽,不拘小节,便也不再多说了。 说着话舒展也赶到了,他先是跑去外公家求救。老人听说了事情心知远水不解近渴,便立刻飞鸽传书给正好今日值夜巡城的次子。而舒家家丁又赶来禀报不见了三少爷,舒展一下就等不得了,赶紧跑来。 此时,人们看着地上倒着的十五具尸体,听着林常英一通对外甥的吹嘘! 舒展紧紧蹙眉,满脸惊骇的颤声问:“三儿……这……,这些人真都是你……你杀的?” 看大哥是吓得不轻,舒韵颖轻声安慰:“大哥!为了救二哥,我也顾不上手下留情了!还是先把二哥接回去吧……” 其实舒展还真并不是因为见到他杀了这么多人被吓着,只是无论如何没想到三弟竟有这样的能耐! 舒韵颖去看两个被自己点倒的刺客,没料到才放他们自由,两人便立刻咬碎了槽牙藏着的毒药自尽了。这下真是一个活口也没了,想问供都没得问。再检查尸体,搜查是否有什么可以调查其身份来历的标识,记号,不出所料连兵器和夜行衣全都是新的普通货色。 背后主使可谓思虑周全,为防万一把一切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方面都想到,并且掩盖得万无一失。 只不过,十五个一流修士杀手,这样的场面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了。加上此时此刻的情况,更说明那幕后的主谋实力远不止如此而已! 目前看来的确是没有任何能调查的方向了,林肃贤扫视一下当场,脸上神情颇为古怪!但最后还是只叮嘱大家小心,便下令收拾当地,各自回家了…… 舒韵颖虽然想不出什么,但也感觉到了外公似乎有些怪异。可也想到直接问恐怕没用,不妨稍后找机会试探更好。 回到家,刘盈急了半夜,此时脸上泪痕还没干呢。乃父太守刘志广听说了发生的事也把衙役全都派出去,自己在这陪女儿等消息! 之前舒明熠已先被送回来,家丁告知事情了了,他们才都终于放下了心!当然首先还是要找大夫给舒明熠治疗,虽然伤不重,可该包扎的包扎,该喂药也要喂药。 而此时刘盈拉着舒韵颖仔仔细细的打量 了好久,确认了他的确没事,这才真的放心,可还是忍不住埋怨他至少得说一声才对,不声不响就走了多吓人啊! 舒展心里仍旧感觉非常混乱,而他最关心的还是弟弟身体,问明没事,又是好久没说话。 又过了好半天,舒展才仍旧有些觉得难以置信问:“三儿!你跟大哥说句实话,那十多个杀手,真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在场刘盈父女和家丁仆妇们听了都一阵惊骇! 舒韵颖看了看大家,轻叹口气:“大哥!”叫声大哥,但究竟该怎么解释?却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半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但很整齐的脚步声,同时火光冲天。跟着,门口进来一名军官,说明是林肃贤派来了一队军士负责守卫舒家府邸! 舒韵颖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想了想自己虽然什么也不怕,这一点外公自然知道。但为了这一大家子人,自己最好也还是不要太过于托大了…… 12、涟霜剑 舒明熠被绑架,显然不是单纯为了勒索重金而已!但舒韵颖赤手空拳独自杀了对方十五名抱刃刺客,这一点还是让舒展等人感到非常不安! 舒韵颖对此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跟他们讲什么功法、修为境界这些事,怎么才能讲明白?可如果什么也不说,显然想让他们放心根本不可能!要是弄得全家从此人心惶惶,家无宁日,可太不划算了! “大哥、大嫂、刘老伯!你们真的不用担心的……。这么说吧!我修行功法十多年,如果让我和那些闻名天下的大宗师交手自然不成。但一般的江湖人物,像那些下三滥的杀手,倒也的确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诸人听得都是心惊胆战!半晌,舒展心里的疑惑终于忍不住了,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实在怪不得他会多想! “三儿!你跟我说实话,先前你就说想去什么江湖看看。你是不是在江湖上有过什么仇家?” 舒韵颖听了一怔!随即也明白了大哥的心思,当即微笑摇头:“大哥!你真的是想多了,且不说我是否惹出过什么事。如果真是江湖寻仇,都是堂堂正正的上门挑战,绝不会找那帮下三滥杀手。只不过,我现在一时间也确实猜不出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样!” 深深凝视了弟弟好一会儿,舒展觉得他的确不像是隐瞒撒谎。但这么一来,岂非更让人担心了? 如果有人寻仇, 想想清楚多少还能有迹可循,要么提早防范,要么想办法去解决问题。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岂非没完没了了?难不成从今天开始,往后一直要军队守家门? 虽说事发在深夜,但那么大动静,林家出了军队,府衙衙役尽出,想瞒肯定是瞒不住了。而且一早舒家就被一整队士兵守护着,邻居又不瞎! 此时,已经因为神秘,名字在陵武城里被传来传去多时,如今出了什么容貌倾世,才华横溢,原来还是位了不起的江湖高手呐…… 市井传言无论真假,对错,必然都是挡不住的,所以根本就犯不着去理会。 舒明熠伤的并不重,休息一夜醒来就没事了。但对于自己遇到的事,也是非常奇怪不解的。 外公那边没什么动静,表兄弟林哲跃一早上门,告诉他们城里已经开始明察暗访。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那些杀手肯定不是晚上那副样子来的,所以希望至少如果能找到他们在城里的落脚点,或许可以发现点蛛丝马迹。 舒韵颖回想起了昨晚外公闪烁的神色,试探了表哥几句,明白他也是一无所知便只能作罢! 但舒韵颖还是忍不住奇怪!就江湖而言,除了三位老师之外,仅仅知道自己名字的人也屈指可数。可他们即不知自己身世,更没有理由要杀自己。所以,只能考虑这件事的确和江湖无关。 不过,虽然这件事弄得几乎整个陵武城都乱套了,但也并非全没好处,就是舒明熠突然老实了好多!看来这次真是吓得他够呛,缠着弟弟要他教自己几手起码可以防身! 对自己这个弟弟,舒明熠此时可是充满了好奇和惊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无论诗书文章,琴棋书画皆不逊色自己,如今竟然还又这么厉害的身手。以后弟弟还能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他心里只觉得充满了期待…… 舒展头两天还是明显有些心神不宁,可也渐渐的相信了老三说的!不过他想的也很简单,身手且不论!但他和老二于书文经史对答如流,能抚琴,下棋老二几乎白给,凭这些至少老三不会是个随便惹是生非的人! 何况说白了,舒明熠留恋风花雪月,多半也是世间所谓文人脾性作祟。如今家里有个人能在他擅长的方面压过他,加上惊吓,他能暂时安分住,当大哥的就省了不少的心! 事情转眼过去多日,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当然全城搜索也还是一无所获。不过,这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舒韵颖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对他来说,唯一的变化大概就只有灵宠。感觉似乎经过那一夜,它的灵力有了明显的增长。只不过外表样子看来,并没什么变化。 算起来回到松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舒明熠已经连续好多天没出门,可习惯了风花雪月想他能安稳做学问又谈何容易? 这不,拉着老三赏了一上午的书画,才吃完午饭,就又缠着非要下棋。 舒韵颖无可无不可的陪着二哥玩儿,倏地心头一颤! 舒明熠愕然见弟弟突然站起来,几步出门,压根没看懂他手里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凭空多了把剑,跟着人就踩着剑飞上天往北去了。 府中刘盈母子,以及一帮下人听到惊呼声,也只看到北边天上一抹残影…… 此时陵武城北门外五里一片生长非常整齐的杨林中,南方气候温和早些,已然经常能看到飞絮漫天了。 此时一名大约六七十岁,面貌清癯的长须老者,正非常闲适的站在林中空地上! 心中感应,远远看到那御剑而来的人影,回想之前检查过的那十五具尸体,老人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 人到落地,老人双眼极其灵活的迅速打量一下,声音肃穆,但倒并不觉得很生硬! “舒韵颖?” “是!” “涟霜剑?” “是!” 良久的沉默,舒韵颖发问了:“来杀我?” 老人的回答显然 没有他那么痛快直接,略略犹豫了下“嗯”了声。 淡淡扬了下嘴角,虽然要做的事一样,不过之前那十几个杀手遮遮掩掩,以众凌寡,自然是远不如这般单剑独身,光明正大的挑战让人觉得舒服! 只不过舒韵颖还是觉得,既然你光明磊落的挑战了,也不该还这般心虚! 不过说老人心虚倒也并不准确,其实他只是觉得想不通!事实上他来松城也有段日子了,比那些杀手来的还早。 只不过老人自恃身份,而且江湖经验、阅历都深得多,想先看清楚目标到底何许人也?起码就算最后还是非动手不可,也要想个至少让自己不至于感觉太过于耻辱的方式。 但他没想到居然被别人抢先了,但却全军覆没!虽然彼此不算一路,但他却知道那帮人的来历,明白那些人任一个放在江湖上不值一提,但若论杀人,十五个一起动手,这世上能躲过去的恐怕也不多! 于是,老人明白自己要杀的目标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很多尚未暴露的本领。 跟着,老人先暗中去检查了那些尸体,发现除了那最后一个明显被打得全身骨骼寸断,以及两个服毒自尽的之外,其他十二具尸体都没有任何外伤,皆是被内劲透体割断气管致死的。 老人凭借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和经验见识,看出杀人的首先是非常擅长杀人这件事的,知道什么方法杀人最简单快速,而且有效。但要做到这一点,眼光、速度和心思精巧是缺一不可的! 然而,首先无法和自己已经暗中观察了那么久的那个文弱公子哥联系起来,而且怎么看他身上也没有任何“杀手”必然存在的特点。 于是,老人不敢大意。一边继续观察,同时传信给自己背后的人。说明情况,他本意是希望能停止行动! 而又经过了不少日子的观察,老人发现自己仍旧无法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出丝毫有用的迹象。而他背后的人显然对发生的事也是即意外,并且纠结了不少日子。可最后传回信,还是决定照旧行动。 老人自己也大概能料到,若是这三兄弟都是泛泛之辈,其实就算没能斩草除根,也未必就会有什么威胁!但如今发现这失踪十多年的舒家老三居然身负绝技,恐怕那些在暗中盯着他们的眼睛都会开始不安起来了,自然更想要及早铲除他们! 此时,虽然已经决定要出手了,但老人却因为他手中的“涟霜剑”感到非常困惑! 天下修士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法宝,兵器,但终究还是用剑的占了绝大多数。而修士用剑大致分为五类:首先是传说中的十三把神剑,可直到如今已经连名称都不全了。 此外还有道、法、术、兵四大类。 兵剑比较普遍,金属所制。区别无非就是材质、重量和形状及锋利程度。 术剑相较之下,比较多种多样,但普遍是由奇巧之法,甚至辅以异术铸就。因此大多数的术剑天然具备某种特殊的能力,所以普遍名门正派出身的修士多半不会用。 此时这把涟霜剑,与术剑中可列入最强者前三。传说中此剑由异人采极北冰雪至深处寒玉,病辅以世间极致怨煞戾气淬炼,加上阴火锻造而成。 兵器虽然不能凭其来历就判断其好坏,正邪,但至少道义上这样的剑就算再强也绝非正人君子所喜用! 而关键此时的舒韵颖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若以样貌论,这涟霜剑通体雪白,形状流畅美观倒是合适。但此剑天然极寒之气,他舒韵颖别说天生奇症缠身,就是他这年纪无论多用功又能有多少修为?即便他自己不明事理,但其师长难道也毫不在乎弟子为此剑所伤? 13、己不欲争奈人争? 此时虽然还只是二月中,但江南已经阳光普照,天朗气清了。 陵武城北门外,午后微风吹起阵阵飞絮,一片空地上月余里已经名震松城,但仍旧少有人亲眼见过的舒家三少爷,舒韵颖,正面对着一个年纪和外公差不多的老人的挑战。 老人对他仍旧充满了好奇,疑惑,可思来想去自己终究是来杀他的不是吗?那么他到底何门何派?何人弟子?手上所用的涟霜剑即便真对他有损,与自己又有何相干? 而倏地,老人心里一动奇怪问:“你就没有其他什么想问我的?” 舒韵颖淡然一笑反问:“阁下会说吗?” 点了点头,老人心里忽然不禁感到一阵惋惜!觉得如此一位惊世之姿的年轻人居然就要死在自己手上,如此暴殄天物,自己日后恐怕少不得要遭报应了! 眼看老人左手一翻,流霞闪现,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异彩掩映的长剑! “斗阳剑?” 老人点点头,此剑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乃属法剑中至少也中上等级。而法剑与术剑最大的区别是,后者乃是天然具备异能,而前者则是持剑之人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自行锻造出某种法力,剑的威力便也取决于主人的修为高低。 不过此刻老人并没有仰仗兵器的想法,因为对手的兵器在术剑谱系中可是前三之内,况且自己比对方年长怕不得五十岁?即使公平交手取胜,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自豪的! 舒韵颖十分平静的微笑说:“阁下凭灵力相邀,就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显然是位正派人士。就凭这一点,我让阁下三招!” “哼……!年轻人太狂可不好,会吃亏的……” 舒韵颖微笑不语,老人微微蹙眉,心里多少有些生气!但看出对方虽然年轻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然自己也不愿占便宜,当即空挥了两剑,随即一道剑气经舒韵颖左肩上方擦肩而过。 舒韵颖似乎根本没把对手多当回事,只是迎着对方的招式随意招架接档。可二十招过去彼此兵器没接触过一次,脚下步伐都极快。 老人心里不由得大为惊奇!暗想此人年纪轻轻,但招法着实娴熟,而且其所学驳杂之极,不乏绝妙招法,由此可见其师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可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交游广阔。 但二十招打过来却居然看不出对手路数,根底,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别说是他,今天就算是把江湖上名声最大的几位绝顶高手找来,和舒韵颖交手短时间也休想能摸透他的路数。 这倒不是说舒韵颖已经强到天下无敌的程度,只是他的三位老师其实今天的江湖上已经没有太多人还知道。另外他本身的修业和普遍也颇为不同,这主要是因为他本身体质特殊异常。 同时,舒韵颖会的多是没错,招式熟练也不假。可关键还是在对手眼中,二十招里他用过的剑法居然也能有二十种。并且继续打下去,老人发现此人出手招式颇多临时应变,因此就算换任何人短时间内也休想能看破他招式。 不过老人虽然还不至于就此落下风,但战局却有些不利。因为舒韵颖的剑法虽然精妙,可最关键对手不得不防备他那本身更类似于法宝的涟霜剑异能! 这位老人的功法修为已经达到化神六境的程度,如果真的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杀手,即便不见得就真能杀得了舒韵颖,也必定不会让他能如此轻松的施展手段。 渐渐地,百招一过,老人心里突然一激灵,忍不住打个喷嚏。再看自己握剑手的虎口位置已经开始发白,结出很薄的一层霜,身体也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沉重! 涟霜剑天赋至寒至阴,普通的遇水结冰,两人交手已过百招,多少都有些冒汗,尤其握剑用力的位置便开始渐渐凝结。 虽然这点情况不至于伤及性命,但老人也明白继续打下去自己毫无胜算了。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没防住,老人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失落! 舒韵颖见机清楚,开始加快了招式,双剑连连对碰十多次,老人虎口突然渗出了血丝。大惊之下老人持剑连挽剑花守势护身,人已经退出数丈之外去了。而舒韵颖看出对手退意,便也不打算赶尽杀绝…… 此时,城门方向两骑疾驰而至,正是林肃贤和长孙林哲跃赶到。一见老人便当即认出,不仅悲叹:“哎!季贤弟,你乃仁人君子,怎么今日竟然也大老远跑来和孩子动手?虽然多年未见,但难道老哥哥我真的就……” 看得出外公颇为神伤,舒韵颖料想他们彼此曾经也是情谊深厚!而老人苦笑声,满面悲戚说:“林将军所言极是,小弟惭愧的很!不过还是要向老兄道贺,三公子……前途无量,令人惊艳啊!” 林肃贤微微皱眉,转念拱手:“多些贤弟!” 老人最后看了舒韵颖一眼,似乎明显还有不甘之色,但并未继续纠缠。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对手算计,但回想即便真光明正大的打,自己也未见得就真能有十足把握,就凭这一点自己年长人家五十岁还有什么脸面纠缠? 看着其远去,林肃贤祖孙飞身下马,来到舒韵颖面前都是满面关切询问! 舒韵颖安慰了两人,随即开口直接就问:“外公是知道为何有人想杀我……我们兄弟三个的,对吗?” 林肃贤听了不禁一愣,眉头深锁! 林哲跃忍不住气骂:“堂堂虎斗营统领,六境高手季慈,竟然也沦落到这种为人行刺的境地,就不怕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恒国在四大王国中可以说是最富庶的,而且也而是民风最淳朴,国情最太平稳定的。 这首先要归功于恒王:舒珏,自年轻时他便是天下知名的仁人君子!可虽然颇有才能,却从无狂傲之态!成为一国之主后,他更是爱民如子,勤勉政务,国内绝大多数地方都称得起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 至于军力上,除了天下四大名将之一的林肃贤及其林家军镇守南境,高枕无忧外,其他方面倒的确没有太拿得出手的战斗力! 不过,恒都内外除了王宫中的禁卫军之外,还有分别不同职守的四大营,分别是:龙腾、麒麟、虎斗和飞马。 四大营因为各司其职不同,所以人数也不一样,但加起来大约十万左右,可以说是恒国最精锐,最可靠的军队。 而四大营也正因为司职不同,擅长的方面也不同。比如龙腾人数最多,擅长临阵对敌,阵法的部署。 麒麟营中人数比较少了,但其中多为修士,虽然实力普遍不高,但加起来也是不可小觑的。 虎斗营中有修士,也有普通人,素来多是作为先锋,勇往直前。可以单兵作战,也可以少量游击,战事胶着的时候最容易发挥作用。 最后飞马营只有数千人,但却是四大营中名声最大的。因为飞马营主要的工作是间谍,刺探军情,内外秘查,势力遍布天下各地。 此番来挑战舒韵颖的,就是虎斗营统领季慈!此人年轻时就已经是江湖上成名高手,到了如今修为已经六境中阶的程度,就在整个恒国境内,也算得上是高手。所以按照一般道理想,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来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后辈出手。 但林肃贤与之相识数十年,深知其虽非沙场骁将,但为人正派仁义!若是凭他自己,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一国为臣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他背后的主使者并非等闲之辈,只不过林肃贤心里更多还是为老友感到遗憾,伤感! 正如林哲跃所言,季慈名声素来极好,朝野中对他都是非常爱戴的。可如今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此事一旦传出去,他老人家一世英名真的就要付之东流了! 舒韵颖虽然没继续深问,但心里或多或少也想到一些事。并且到了这个地步,他料想自己就算不问,外公也必然会找机会告诉自己了。 至于自己三兄弟为何连续遭到暗杀,挑战,其实无非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世上有些人本身的确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也没有任何非份的企图,甚至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逼迫都会愿意能忍则忍,这样的人又怎会与人结仇? 但即便是这种看似怎样都没可能招惹谁的人,却可能天生就注定必然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处于同一位置的竞争立场,无论他自己怎么想,对于另一边,自然还是希望能没有任何竞争者才更好! 这也只不过是人同此心罢了,就像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其实还是比较可以理解的,而万物幽灵,羊吃草,狼吃羊,更加都是造化注定,说最明白了为了活着,吞噬,掠夺只是必然的行为而已! 只是人相对其他生灵显得更加复杂一些,除了生存,他们还有种种利益,需求,甚至非份的图谋!但“人”又并没有普遍宣扬的那么神奇,玄妙,因为他们的普遍目标,总是出奇的相似,甚至一致! 不过像季慈这种为了别人的图谋,将要断送自己一生名誉!而且本身也是违心而行,无论怎么看也实在让人觉得不值、可惜! 14、生于风暴安奢闲? 距离陵武城千余里外的恒都,任何一个国家如果讲究威严必然首选都城,然后就是其中的宫殿。 但恒国的都城地方极大,户口过百万,可王城却似乎显得较为寒酸!至少,都城的两王府,论气派和华贵都并不比王宫差! 而这两王府,便是齐王府和景王府。齐王舒玉恒乃是恒王舒珏的胞弟,景王舒玉堂则是堂兄弟。而两王府之所以可以和王城相提并论,除了恒王为人宽厚,看重手足之情,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 这就是因为恒王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但始终无儿无女!单论为人,舒珏虽然一国之君,但这辈子除了忠厚仁义之外,且素来崇尚俭朴淡泊,一生至今也只有王后一位发妻,从未有过任何姬妾、侧室。 夫妇数十年,即便王后也曾多次劝导恒王选妃,至少不可令王室无后,宗嗣断绝。但每一次恒王都坚决不允,发觉王后意图还会及时阻止。 夫妻二人自幼相识,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间的情谊极其深厚。年轻时还尚未想过太多,总觉孩子必然会有的。但渐渐的年过四十,王后本非迂腐之人,因此不会认可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 但王后非常识大体,很清楚自己所嫁的男人非同寻常。纵然他念及夫妻情分,不在乎子嗣,但自己却感难以承受后世断绝一国宗祠的骂名。 最后舒珏无奈,只好对王后吐露心迹。其实他并非真就不在乎王室绝后,不过自己即有胞弟,还有堂弟,来日则两家之贤立为储君,彼此皆为手足也不必分什么亲疏! 这是因为舒珏为人重情义,真诚忠厚,但他去疏忽了一国之君的宝座,但凡能有一线希望坐上去,又有几个人能不眼红心动? 舒珏最初提出此事的时候夫妻俩还不过四十上下,旁人倒也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但随着他夫妻年纪渐长,眼看是再也无望。随之,两王府之间的明争暗斗便开始愈演愈烈了。 近十余年中,两王府之间除了对恒王夫妇极尽恭顺,更加不遗余力的拉拢朝臣,对各种势力都会千方百计收入囊中! 景王虽然只是堂弟,但既然恒王亲口许诺不分亲疏,他自然用不着谦逊!何况他素来看不起平日里只知酸文假醋,风花雪月的齐王。自幼因其才华出众,便一直都是人们眼中的焦点,而自己明明更有才能,却因不喜炫耀反被忽视,所以这份不满可是打小便深藏心底的。 而从事实看,齐王少年时代便已是天下知名的风流才子,诗书声乐,跑马走狗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但出生帝王之家,提到为官政务上,他一辈子都没过一件值得拿出来说说的成绩! 反观景王,自幼便颇有些少年老成,为人极为稳重。几十年在朝为官,也可以说颇有政绩。彼此少年时的声望名气确有天壤之别,但中年后同样如此,只是天壤之间便调转了过来。 毕竟年轻时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更可增添异彩!但若是成家立业之后仍旧只能风花雪月,毫无成绩,没了外貌的衬托一切都将分文不值! 再看景王膝下五子、二女,其王妃乃是王后的亲妹妹,所出二子如今也都已经是朝中栋梁,长子舒煜,幼年便拜虎斗营统领季慈为师。而季慈往武陵城想杀舒韵颖三兄弟,便是景王夫妇暗中唆使,无非是为了给儿子铲除竞争对手。 可任谁事先都没想到,本都以为季慈此去必然手到擒来。虽然知道那舒韵颖十几年后突然出现可能已非普通人,但满打满算十六七个少年,难不成七旬的一代高手居然会打不过他? 但结果,季慈真正的就是铩羽而归了。并且事后也深感自己所为大失身份,所以回家后便闭门谢客,还上表恒王请辞虎斗营统领之职。舒煜数次上门求见师父,但只要再提陵武城三字便会被马上赶出门去。 偌大恒国,倒不是说他季慈就一定真能无敌。但在这朝廷之中,他的确已经是罕有的高手了。若是真的连他也不是那舒韵颖的对手,后面再想有所行动就真的困难了!因此,景王也开始不由得感到些后悔了。 他只是的确没料到季慈真的会败,但其实之前明知另一边派去的人轻而易举就全军覆没了,如今看来万一他兄弟三人真的有一天来到恒都,说不准这笔账必然是要找自己算的。而且如今季慈一气之下就要辞官,那么虎斗营这么一大张馅饼岂容旁落?如此看来,这一次着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景王这边损失惨重,齐王那边又何尝好多少?对齐王自己无论如何,他总不会想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王妃就不同了,齐王妃乃是当今恒国宰相仲博业胞妹。仲博业十数年前原还只是个小吏,凭着为人精明,也颇擅风月得以结识大才子齐王舒玉恒! 后来,仲博业便将亲妹妹许配给舒玉恒,但因身份关系即便生下一子也未能成为正妃。后来恒王亲自做主为弟弟向大将军林肃贤独女林旖娟提亲,成为正派的齐王妃。 当时的林旖娟本也是有名的绝色才女,而且为人知书达理,温柔娴淑,待人接物颇为有节。和舒玉恒结亲,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佳偶,那时候的齐王府更是极其和睦! 舒玉恒为人风流跳脱,但一来王妃乃是王兄做主,且岳丈还是家国砥柱。二来舒玉恒自己也的确非常倾慕王妃,因此着实是老实安分了十年之久! 二人生下长子舒展后,当即便立为王世子。后又生次子舒明熠,数年再有了幼子舒韵颖! 而舒韵颖降生前后恒国境内异象颇多,如西南蛮部来犯被林肃贤打败都不值一提。可败花重生,枯叶再新,以及金雷、香风种种奇异景象频繁出现! 一开始很多人也是为了迎合奉承,把这一切全都吹捧是上天祥瑞,齐王三少爷必然天之骄子,前途无限@ 可是,舒韵颖自降生便身患奇症,成日气短,而且身体孱弱瘦小,林旖娟为生这儿子也因操劳过度开始卧病在床。 而后来有异士登门为婴儿诊治,最终却未开一方,只称此子命理诡谲,本应天之骄子,却因阴煞过重恐将早夭!若要破解,必须一年长六岁,纯阳之女为妻方可调和抵消。 那时的舒韵颖才不过几个月点大,但整个恒王宫太医院,以及民间有名的圣手着实不知请过多少,但始终全没丝毫起色。所谓:病急乱投医! 可也恰巧,在舒韵颖降生前不久,恒都破获了一起严重的拐卖儿童案子。齐王夫妇偶然经过案发地见到其中一个女童生的眉清目秀,颇为可爱,于是便带回府中收养。 而那异士所说的人选,恰巧与少女相合。虽然巧合常有,但当时来说自然救孩子为主,于是便为二人准备完婚。 其实一个六岁,一个怀抱不到半岁,也甭提什么婚不婚了。但此后舒韵颖的身体,倒确实一天好过一天。就算大多仍觉江湖术士不可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争论不出什么。 但孩子好起来了,林旖娟却心力交瘁,日甚一日,始终未能痊愈,终于不幸病逝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王妃在日一家和睦亲切,仲博业确也有其才能,十年间官职一升再升。王妃去世之初,仲氏人前还颇有几分慈母之姿。 不过痛失挚爱的舒玉恒,却日渐开始故态复萌,风流本性日显,且压抑十年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对家事根本不闻不问。 可此时此刻的仲氏也已不同往日了,兄长已然官职宰相,作为妹妹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于是,便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正妃。 而舒玉恒抛家舍业,正好给了仲氏暗中调理的机会。当时舒韵颖实在太小,但舒展和舒明熠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后娘”? 渐渐地,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远在陵武城的林肃贤也渐渐听到了些传闻,因为那时候颇有些传闻,说舒韵颖实乃灾星降世,生来便引南蛮犯界,国内异象频发,且还克死生母,一时间可谓舆论滔滔。 林肃贤何许人也?岂会丝毫看不出事有蹊跷?而一切背后又是何人?有何目的?但仲氏兄妹作威作福,王上宽厚就算加以责备,也断然不会严惩。但舒玉恒压根指不上,三个外孙留在王府必然只能任人调理,想活下去都不会容易! 于是,老人便想到把外孙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即解自己老夫妻思念爱女之痛,也便于好好照料外孙长大成人。 对于后娘,自然是极乐意眼中钉被拔走才好。而舒玉恒说来他对王妃的爱恋并不假,只不过这种人的情感无论多真,终究廉价! 王妃去世不到半年,舒玉恒便连续又娶了数个姬妾。三个没娘的孩儿有人愿意帮着养,他正是求之不得!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三兄弟一直都是在外公的庇护下成长生活,日子倒也算是过得安稳。 可如今这一切,却都因为不久前王宫里传出消息,恒王六十大寿有意阖家团圆,且有一观诸子弟才能,择优选才之意。 如此一来,虽然尚无明旨,但显然恒王是有意让陵武城三个侄子回来的。 15、躲风躲雨难躲命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一国之君的宝座只能一个人坐,所以每个可以坐上去的都必然被另外的人选视为仇敌!舒展三兄弟已经在外十余年,恒王舒珏也并未曾特意提起过他们,以致两王府几乎都忘了还有他三人存在。 可如今此三人却突然被再次提出来,当次时刻任谁能安心不疑? 头一个生气的就是齐王妃,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母子出头,大儿子成了世子,还打算着无论怎么两子日后一承齐王位,一可登基恒王,如何能任由三个孽种回来相争? 仲氏遇事自然寻兄长商量。仲博业早年为小吏时本还有些贤名,但官越做越大,终为一国宰辅,也渐渐暴露了其阴险、奸诈的小人本性。 若是让仲博业自己选,他当然更愿意让自己的亲外甥为君最好!所以,手下养了那么多的杀手门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过没想到的是十五名一流杀手,放到江湖上即便要去杀个一派执掌也不在话下了,却不料居然拿不下舒家哥儿仨! 但按道理舒展已然是一方巨贾,此外并无特别才能,据传偌大家宅都不曾养过一个门客,自然是仗着外祖家的势力。而舒明熠固然才名远播,可同样子随其父,也没什么特别才能!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十余年声息未闻的舒韵颖了!此人生下来便有早夭之象,但到了陵武城后十余年未闻消息,本来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死了。但如今他突然出现,而且很快就听说了季慈败于其手! 如今仲博业也正为此感到烦闷,毕竟季慈在当朝也是功名显赫,放在江湖上也是高手。连他都不是那舒韵颖的对手,自己虽然身为一国宰相,可环顾门中手下哪一个能是比得了季慈的? 此时两王府的情景差不多少,一方面是陵武城那三兄弟终究心腹之患,另一方面虎斗营并非一般,如今难得季慈要退,自然要想方设法握到掌中。 仲博业为人极其精明!此时两王府情形十分明白,景王府必然非常尴尬,因为季慈向来与之亲近,如今却丝毫没有相助之意。据闻景王妃今日常到宫中,可见是想走王后的门路。但以王后性情,这条路是断然走不通的。 至于齐王府,无论如何相比景王,仲博业自然是更倾向自己外甥一边。他很清楚齐王本身无关痛痒,对此人已然无关其对自己儿子是否公平对待,因为他压根就不会真正去关心任何人。 可林肃贤却绝非一般,其手握重兵,声名显赫。原本因不曾想到有舒韵颖这样的人出现,所以并未过于把他们放在心上。可如今,若是林家真的想暗中助外孙去争夺王位,还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 恒都东边,一座高墙深院大宅,占地虽广,但外形内置却绝非一般世俗富户。种种布置和装点,以及陈设极具品味。 齐王舒玉恒如今也是五十好几的人的,少年时便成名的风流才子,加上人生的俊美潇洒,风流倜傥。并且极其喜好风月雅趣,即便府中寻常下人也没有目不识丁之徒。 宰相仲博业位高权重,又是王妃兄长,在王府中进出素来不算稀奇!如今听到了妹妹约见,他也料想到是为了什么。赶来之前,便已经大致想清楚事情概况了。 如今的齐王世子舒显已经三十一岁,才能是谈不上的,唯酒色之徒而已,比乃父有过之无不及! 母亲和舅舅对她也没什么期待了,既然已经占着个世子之位就随他去了。不过此子舒璧清年二十五岁,论文曾化名赴试,十七岁至今已两中状元。论武他乃是恒国名门,玉山清林剑宗掌门疾风先生爱徒。 清林剑宗在恒国而言可算数一数二的大宗派,疾风先生也是恒国稍有的宗师等级高手。 因此舒碧清在之前本属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他自己更加是志在必得。 听完舅舅所说的,舒碧清心里更觉忧虑!相对于舅舅,他对于修士要了解得多。更加明白相比师父自然不会把季慈放在眼里,但那舒韵颖不过十六七年纪,若是真有能打败季慈的手段,恐怕绝对不能小觑,关键是自己师父可是一派宗师,无论如何不可能为自己去杀人! 同门师兄弟中,显然没有一个能和季慈相比的,而且必然瞒不过师父耳目。若是最后能成到也值了,就怕万一不成自己师父那脾气可也不是好应付的。 此刻,舒碧清看向仲博业:“舅舅如今可有和妙计?” 仲博业素知自己这外甥并非泛泛之辈,当即微微一笑:“璧清这是要考舅舅……?” “不敢!” 相视一笑,其实情况明白在那,再派人去陵武城动手绝非明智之举。况且眼下大局不明,再说事情过于不合理,说不定暗中有些什么其他的未知内情。所以,目前首要该先查明目标详细。 无论如何,至少他们总要来恒都,一路上千里之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何况现在想要他们性命的又不只自己一家,说不定能坐收渔利也未可知……! 情与利,孰轻孰重?自古重利轻情必遭非议,厌弃,但因情舍利的却也凤毛麟角。 何况彼此无关之人争利,其实往往尚有回旋余地,因为彼此谁也不会有何顾忌!恰恰是手足骨肉之间的兄弟阋墙,后院起火,多半远比血雨腥风的杀戮更加残酷! 一个月功夫,先是深夜遇袭,后又有高手挑战。虽然谁也不愿去纠缠,但舒展心里着实难安。 可舒展此时还只是无法不为弟弟担心!纵然舒韵颖如何解释之前种种全然和江湖仇怨无关,但自己也知道,对大哥而言目前是想不到其他的,因此不彻底说明白绝难让他放心,可这件事又该如何明说? 不久,外公差人来说设下了家宴要他们兄弟前去。只有舒韵颖暗暗料想,该来的恐怕终究还是来了…… 这边一家五口,林家人要多些。但都是一家人,也用不着有什么避讳。 饭后,女眷自去陪老夫人了。林肃贤及儿孙,加上舒家三兄弟围桌而坐。看到这一家人,儿子、孙子和外孙,林肃贤虽然为人严肃,但一家之主年纪又大了,对这种儿孙满堂,一家和睦的景象还是会感到非常欣慰的。 只是想到此后会发生的这样、那样的事,他实在难忍心里的忧愁…… 闲话少顷,舒韵颖只是可有可无,他只是等外公主动开口入正题。 这一晚和风徐徐,吹入堂中转一圈,让人精神颇为舒缓。尤其是今天老人终于舍得给儿孙好脸色了,大家便都感觉放松好多! 但倏地,林肃贤脸上忽然一正,留个儿孙立刻也严肃下来。 接过管家取来的木匣,老人示意让舒展打开。疑惑着打开匣子,见里面只有一本青皮折子,他当即拿出来轻轻打开。 堂中气氛立刻肃穆了很多,舒展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往下看,果然是当今恒王亲笔。 信中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次自己的六十大寿,希望可以有个全家团聚的机会。信中的语气十分和气,尽表老人思念子侄衷肠! 舒展人虽然忠厚,但毕竟为商多年,起码的人情世故岂会不懂?他自知出身家境 ,而此时一看此信,难免联想到了之前种种! “三儿!你……” 舒韵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等外公示下便好! 但舒展自己心里何等凄楚,忍不住气苦悲愤:“为什么?我们兄弟三个已经躲到这么远了,十几年彼此也无相干,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此时,几人也传阅了恒王的信。林常英自打见到季慈败走,当然早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此时更加气愤不已! 半晌,老人缓缓叹气道:“展儿!你也不必如此,其实这种情形迟早会发生,不过早晚而已!说到底你想躲可以,但命又怎么躲?莫说你们,就林家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数十年镇守这陵武城,岂能不遭人觊觎?” 舒韵颖看了看二哥,早先虽有所悟,只是并未多想过。如今事情都说透了,看到二哥那一脸的愁绪,微微一笑:“二哥!你无论怎么贪花好色,吟风弄月。可名气传出去了,便收不回来。何况如外公所言,我们活着就必然逃不过命……” 舒韵颖自幼喜好读书,诗画文章,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陵武城里出名的才子,可年纪渐长思虑也渐多。他离开家时已经六七岁,不像舒韵颖已经是记事了的。所以,渐渐的一点一点思索着便顾忌到了很多事情。 而根本上来讲,舒展因为平日事烦所以没太思考过这些过去的糟心事。但他却不同,知识多了,加上外祖家常有朝廷事务,他便渐渐想到。大哥作为商人,再如何名利双收于朝廷终究是下下品。了不起该上供的上足了,没人会多在意他。 可是,舒明熠知道自己才子之名日盛,若是哪天被人提到朝堂之上,恐怕难以不被某些人嫉恨! 为此,他深感自己有必要设法去打消对立之人对自己的敌意!从此他便开始醉生梦死,耽于酒色,希望给人一种不足以成事的印象! 其实林肃贤最初也曾揣测过外孙的心态,但无论如何都感觉他不该糟蹋自己,而且纵然他想的没什么错,但长此下去习以为常岂非辜负自己一身才学? 思及往昔世间那些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之情,一家祖孙不由得凄然哀叹! 16、划道你就上 祖孙老少七口人围聚一起,商量着恒王大寿的应对。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必然避无可避的,王上的寿宴林家身为臣子本来就必须要进宫贺寿,即便没有舒韵颖,那哥俩也绝然是避不过去! 最终,林肃贤看向舒韵颖问意见。 舒韵颖很平静的一笑说:“我虽不争,奈人疑重!” “王都不比他处。” “龙潭虎穴,可不入否?” 几人一阵苦叹,舒韵颖淡淡一笑:“去便去,我并无可惧!不过大哥和二哥上路却不便张扬,我想你们可以化妆成兵卒随军前往都城。我稍后自备马车,也看看他们还能找来怎样的高手?” “你想用自己吸引他们暗杀?” 舒展听了一惊,连连摇头不肯:“不行!你一个人绝对不成,咱们哥仨一条命,死也得死在一起……” 舒韵颖尚未说话,林肃贤缓缓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凭你如今的修为道行,当今世上若非宗师也没对手了。但就整个恒国也不见得有几个宗师境界的高手,况且他们也不会自贬身份。让展儿和明熠混在军中,我想经过前两次他们也不会还敢贸然行动了。” 要舒韵颖一个人去吸引杀机,实际上谁不担心?可老人既然开口了,别人也无法反驳…… 五口人回到家中,刘盈自带儿子去休息,三兄弟聚起来回忆往事,其实舒韵颖能回忆什么,他那时候还不到一岁呢! 其实现在舒韵颖对于恒国也所知无几,种种情况不过是照理推断罢了!但关键还是两个哥哥显然终究不放心他独自冒险,只是外公一家之主没人敢当面违背! 思来想去,舒展终还是难以放心,舒明熠沉吟问:“三儿!其实我觉得凭你的才能……” 不让他说完,舒韵颖摇头截口:“二哥!如果你有此愿,我倒是愿意尽力相助。但我,还是算了吧……” 三兄弟再次陷入沉默!舒展这个大哥当得实则威信过于低下,细想他真该去烧香谢天谢地。若论一般就他这个一方富贾的大哥,又如此性格温和,宽厚,两个这般聪明绝顶的弟弟,何愁不能养成祸害一方的恶霸大患? 而舒明熠心里着实还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以前倒也罢了!可如今他心里越发感到气愤不甘,因为此时的三弟舒韵颖不仅文采比自己有过之,且文武双全。 况且若真是为一家人长远考虑,想要真的永除后患,实则唯有奋力一搏。凭舒韵颖的才能,若要为王何愁不得?到那时自己兄弟扬眉吐气,也不枉这十余年含悲忍痛,关键还是唯此方可一劳永逸! 一念及此,舒明熠暗暗打定主意,但并未再对兄弟多说。 不过舒韵颖看在眼里,心里苦笑想:自己生来奇症难愈,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何谈为王?而大哥才能在于商业,且性情过于温厚,善良,绝非能支撑一国社稷之才。 坦白讲二哥舒明熠固然有才,可在他看来心胸不足,至今仍旧心怀怨愤。纵然有朝一日为王,能否治国且还其次。说不定,单单这上位便必将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然而,舒韵颖也明白二哥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未来登基为王的人是否能容自己一家?这才是根本问题,只能说毕竟是未来的事,此时多说无益…… 舒展的生意很多,此去非短期可回,他光是要料理清楚也需要时日。其实刘盈乃是陵武城太守之女,回娘家并无不可。但乃父处境,恐怕也未见得能避免暗算。 因此,思来想去,怎么看都还是林家最安全。 这一次林肃贤派长子父子前往都城贺寿,派出了一千松林军,舒展哥俩和手下人,以及此番携带的礼物财帛全然混杂在队伍中,当可无虑。 而老人话说归说,他只是自以为知道外孙本事,毕竟他是明明白白打败了季慈的。但也同样,老人是唯一知道外孙身体并未真正痊愈的。说难听点无非是左右反正没得治,如若就该死也不差那些杀手了! 为防城里眼线,舒韵颖并未去送行。而林肃贤前脚送走队伍,跟着便来见外孙了。 “颖儿!你虽然功法了得,可这上千里路,会发生什么实在难料。真要你一人独行,外公也实在并不放心!何况,你本就是为了吸引杀机,更加……” 舒韵颖淡淡一笑说:“外公大可放心!其实我也早就考虑清楚了,之前两次一是因为救人心切,可终究是深夜时,杀手并不算多厉害。后一次无论是否同一主使,但现在他们都必定已然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了。之后我打算一路只走官道,晓行夜宿。如此一来他们再如何肆无忌惮,也总不至于青天白日弄出成百上千的杀手来杀我吧?何况如今我三兄弟可不是王位唯一的选择,真会有人甘心情愿把实力全都消耗在我们身上?” 林肃贤边听边暗暗点头,最后微笑道:“好!既然你已经了然情势,思虑周全,我便放心多了!只不过你还要明白,这并非两国交兵,也不是真有什么血海深仇。但事实上,却更加凶险得多!一旦到了王都,情况势必更加诡谲,你必须要更加倍小心谨慎,知道吗……?” 日出东方,渐渐驱散了南方清晨的薄雾,放眼道路,草木间仍旧可见闪动着五光十色的晶莹露珠。如同一个个翩然起舞的下精灵,可爱且迷幻! 陵武城北门方开,一架驷马大车疾驰而出。驾车的把式高声呼和,马鞭空挥响起振奋的噼啪脆响!旁边还有个惺忪着睡眼的小厮,像是被从床上提起来直接扔到车上似的。 偌大的车厢里,等闲容纳十人也不用挤,整个车厢里铺满了绵软厚实的被褥,身在其中打滚撒癔症也足够舒服。而此时只有一个年轻人正丝毫不顾形象,四仰八叉的享受着天窗透进的清晨阳光,毫不惬意舒服。 只不过,环境的惬意并不能真正让他心里完全平静无波。只是对于“未来”,终究还是只能交给“未来”去安排…… “那小子上路了?” 恒都相府中,刚刚下朝回来的仲博业,褪去宽大却因缀饰过多显得有些压身的朝服,长舒口气坐到大圈椅中。 其子仲继宗仔细将父亲朝服抚平,挂到衣架上,垂首侍立在侧:“是的,飞鸽来报,车马一早出了陵武北门!” 点点头,轻啜口茶,仲博业又问:“他们有多少人?” “一辆大车,驾车有个把式,一个小厮,车厢中有多少人并不清楚!” “哦……”似乎感觉有点奇怪!仲博业皱眉问:“没有礼车和护军?” 仲继宗本也对情报颇感疑惑,但仍旧只能照实回答:“是的,没有!孩儿以为,林肃贤老匹夫或会想到王上此次寿宴另有内情。兴许也打算让他三个外孙能一步登天,所以便忽略了会有危险!” 看了儿子一眼,仲博业狠狠啐了口斥道:“你脑袋让门挤了?林肃贤老匹夫和灯光人物?你正当他几十岁的人了只会打仗?何况先前两次,他怎会毫无防范?” “是!是!父亲教训得是,孩儿愚钝!” “哼!你当真是愚钝之极!再不学聪明点,哪天若是老子死了,凭你拿什么撑起仲家家业?” “父亲风华正茂,必然长命百岁,孩儿也自会奋发图强……” “哼!”虽然生气,可对自己儿子又能如何?仲博业暗暗沉思,舒展三兄弟离开恒都已经十多年了,如今他已是当世巨贾,家资丰厚,纵然因为礼制不便过分,但此番回来除了王上收礼,总要备些给朝中重臣之礼,断然不会只有一辆大车还是连人一起。 那么,莫非是人先行,礼随后?或者…… 心里一动,仲博业突然坐起来双目中凶光一闪:“林肃贤老匹夫!本相竟然差点着了你的道!哼!之前林府的送礼队伍是不是早就启程了?” “是的!已有七八日了!” 仲博业听了瞪着儿子怒喝:“什么七八日?到底是七日还是八日?” “这……这,七八……八日……吧?” “蠢货!废物!先前松林军押送二十大车礼货,我竟然大意疏忽了……” “父亲是说,他们已然瞒天过海了?” “还用问?多大的事?犯得上一千松林军押队?” 仲继宗赶忙说:“那孩儿立刻去安排人……” 话未说完,脸上已挨了老子狠狠一巴掌,一下打得混了好半天! 仲博业怒斥道:“你现在派人去干吗?现在他们已经临近都城了,你想在都城门口和松林军打一仗?” 的确!王都到都城千里上下,若是队伍方出陵武城,及时派出人去或伪装土匪山贼截杀,或派出厉害杀手刺杀目标,成不成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如今如果要动手,人家很快就要到了,恒王那一关就断然休想过得去…… 但事已至此,转念间,仲博业思索若真不幸如思揣自己此番便也只能认栽,别无他法了。但若此时那大车中总不会啥都没有吧?否则便多余了。 无论如何,仲博业让儿子安排人手去设法截下那辆大车,也甭管是人还是礼,最后好歹搏一把,起码能恶心一下林老匹夫…… 17、恒王都 驷马大车拉着三个人,跑起来着实奇快如飞一般。头一天早起出城,至晚跑了足足两百里路,进入阳城,在最大的客栈直接包下了整个后院。大车直接从后门驶入,再也没人看到车里面究竟有什么。 也料到头一天不至于就真能如何,舒韵颖只是故意显摆而已! 原先他本来是执意要孤身上路的,可外公提醒,若是没人赶车你那岂非更加让人怀疑?至少也得做出车里有人的样子,才能让人以为你们三兄弟在,否则岂非太假了? 但如果人多了,万一出事舒韵颖也担心自己支应不过来,连累无辜就没必要了。 于是,林肃贤亲自给他挑了两个人。驾车的把式乃是松林军中一名颇为精干的骁将,小厮则是老人数年前收的关门弟子。此二人到不至于会拖累他,且能说会道,擅长办事,他未见得能应付的俗事正好可以代劳! 如此,头一天就跑了二百多里,次日又二百里。到第三天上,跑了四十来里舒韵颖就让找个地方歇了。 两人虽然奇怪,但主人发话自然只能听从,便就近在一个小镇上停下。小镇不大,就一间客栈,没几个房。 舒韵颖让小厮去打听有没有独门独院可以租的?反正不在乎花钱,一切都好办。 进了院子里安顿好,舒韵颖便让小厮去镇上随便消遣,尽可能去显摆,花钱,让所有人都知道小镇来了大户了。 这么溜溜一天下来,舒韵颖忍不住暗想自己莫非太高估那帮对头的脑子和实力了?还是人家没自己以为的这么把自己当回事? 这不太可能吧?毕竟一个季慈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明白自己不好惹了,而哥哥和舅舅他们已经先走了八天,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现在若是他们想有所作为,便只有照自己来招呼而已! 把灯芯挑一挑,让房里的光线更亮些。外公的小徒弟比他还要小两岁,人机灵,就是有点懒,不过毕竟年少,此时也太晚了,不由得开始哈欠连连。 反观那位骁将便精神多了,一直陪着舒韵颖在边上丝毫不敢松懈!虽然知道这位孙少爷厉害,但毕竟这条路可不太平!何况这种惯于作为亲兵卫队的人,也习惯有事自己先上,没有让主人自己动手的道理! 眼看就要交第四天了,舒韵颖已经感觉十分无聊!刚想让他们去休息得了,倏地灯苗无风轻曳,舒韵颖耳中听到了一阵衣袂飘风的声音。 “你俩在房间里蹲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一步……” 他话说的声音很低,但非常坚决。而两人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发觉有异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这才暗想自己和孙少爷比实在差太远了…… “嗖嗖……”连声,几乎成片的各种暗器穿透门窗射进房里。 舒韵颖冷笑声,二人抬着头惊见外面飞进来的或尖或圆,反正一堆一片的玩意儿全冲着主子去了。可无一例外到了舒韵颖面前三尺便纷纷掉落,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的破烂儿! 知道舒韵颖厉害,但没想到如此厉害!此时房间的门窗早都已经稀烂了,舒韵颖这才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前一拍,然后一大堆碎木头便飞出去,威力比那些打他的废铜烂铁可要大多了! 一阵惊呼惨叫,舒韵颖人已经缓缓走到院子里,地上倒着六七个人 。可他看也没看院子里至少十几个黑衣人,而是飞身上了房顶顺着院墙走一遍将外围的所有人也全都打进院子里,而这群杀手足有近四十人,除了已经被烂木头扎死的几个,其他都满眼惊骇! 之前听说有十五个同伴折在了陵武城,但那毕竟是林家地盘。就算一百五十人折掉,说起来也不会多奇怪!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些同伴全都死于一人之手,且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的! 但眼前片刻功夫,这帮人心里都想到今天恐怕难以生还了。 屋里两人偷偷扒着窗缝外望,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去帮忙,刺客已经全都阵亡了。。 舒韵颖颇有些心满意足的拍着双手走回来,略有些不太高兴的轻斥:“一帮废物,不过瘾……” 二人四目相对,早就傻眼了。好半天,还是那骁将先回过神,心有余悸的呐呐问:“三……三少爷,是不是该留个活口问问口供?” 舒韵颖微笑摇头:“用不着!就算全活捉当证人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我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不好惹就够了,若是他们手下人富裕,我也不介意帮他们清理……” 二人听得满面惊骇!舒韵颖别的不知道,却知道觊觎王位的不是几个人而已!若是此时把杀手抓起来送官,根本就不见得能如何,说不定就算回到都城也只不过让两府互相扯皮而已。 对于自己,关键还是在于自保,或者说保护家人,所以对那些背地里的人,只要让他们对自己有足够的畏惧之心便不用多担忧了! 次日一早车马上路,下一城跑了一百二十里。连着三天,舒韵颖手下断送的杀手将近两百,距离王都已经只剩下百十里路了。 他也想是否可以继续放缓进度,或者转回头绕一下路,但那样未免太刻意,若是对方真的还能蠢到派人来,自己也就真多余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而连着四天,仲博业父子对面而坐,大眼瞪小眼。连续派出几批杀手,却没一个人回报消息。而沿途官府却传来了发现不明身份死尸的汇报。 “你小子到底都派出去什么玩意儿?一个顶用的也没有……?” 仲继宗和父亲一样摸不着头脑,而且更加委屈:“父亲!孩儿派出去都是府中精锐,其中还有多名三境的修士,也不知怎么就……” 仲博业现在倒是并不介意死多少吃白饭的,但一百多条命送了,却竟然丝毫没探出任何一点情况,如此想来无论那车里多少人,必然有真正高手在内。 料想自己手下的人恐怕是顶不了用的了,可如此一来若真任其来了都城岂非更加危险? 可现在又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而且距离已近也不便再贸然行动。左思右想虽然极不甘心,可也确实没辙…… 林常胜父子率军启程十三天到达王都南门外驻扎,他先到了城里在兵部和礼部报备,等候王上的召见。 舒韵颖则晚出来八天,可只用了八天也就到了,这还是路上刻意慢慢走等人来送死。 舒展和舒明熠担着好多天的心,直到见他来了这才安稳踏实下来。跟着便将商号伙计货车,与军队分割开。这二十辆大车,其中十五辆都是舒展的。 当下,兄弟三人便先一步进城,与舒韵颖同来的二人自然回到了军中。待把一路经过加油添醋,眉飞色舞的讲一遍,连林常胜父子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且说三兄弟车队到了城门,守卫依例检查,也知道是齐王府的三位公子回来了,便敷衍了事,恭送入城。 三兄弟分别从陵武来到恒都,虽然行迹隐秘,但从进城便显然是要刻意弄得声势浩大。这也是林肃贤临行之前嘱咐的意思,倒不是老人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担心如今的恒都对三个外孙可算不上回家,而是龙潭虎穴! 所以路上种种为了安全,但到了都城越高调,知道他们在的人越多才更安全! 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去齐王府,而是到了之前早就包下的客栈。但单单这一场入城的声势,就已经轰动全城了。基本上不到一天,除了舒玉恒自己,全都城都知道他离开十几年的三个儿子回来了…… 舒碧清来到相府,听了舅舅所讲的,也不由大为惊奇!但唯一可以肯定的,那后出陵武城的驷马大车中必然有个十分厉害的人物,虽然不太敢确信真是舒韵颖打的季慈甘愿退休,但料想车里的人没错。 舒碧清不由得扪心自问,若此时那三兄弟中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自己必然是打不过的,想设法去探听消息料也不易! 但显然不能因此就不闻不问,放任自流。本来若是把事情告诉父亲齐王,由他去单单这入城不拜便可断那三人个忤逆不孝! 无论如何,父亲在都城难道你们不知道?与情与理,单此事足以让他们在都城为人非议! 但转念间舒碧清打消了此念,十多年过去了,齐王连一次都不曾去看望过三子,若真追究起来他首先必然父职有亏。万一闹大了惊动王上,他们毕竟是王上找来的。 于公,王上乃是一国之君,于私是舒家的一家之主。真到其面前十有八九就是和稀泥,劝和,断然不会因此就给那三人定罪。而且若是给了他们机会去乱咬此前种种,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也只能是按舅舅所言,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说到底这里是王都,他们三个再厉害,离开也十多年了,回来终究人生地疏,何怕他们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18、好事不会都让你占 按照外公林肃贤的叮嘱,来恒王都第二天开始,林哲跃便开始陪着舒展各个高官府中拜访送礼。 舒明熠则是才名远播,都城里想与他结交的大有人在。这种时候于他是想低调都不成的,根本避不开。但安全终究不能不顾,所以林常胜从松林军中挑出三十名精锐,专司暗中保护他。 对舒韵颖,这一切就全然用不着了。因为他不会老实待着,可一旦有所行动,任何人想拿命死在他前面也不见得够能耐! 好在这全天下认识他舒韵颖的人也没几个,这恒都里更是没有,他即没穿金戴银的习惯,很少有人会在人群中去注意他。 可对于某些惯常,并且擅于发现秘密的人物,却清楚的发现舒家三兄弟暂住的客栈里,经常有个人独来独往只走侧门。稍微看清楚点面貌,料想便是那位三少爷了! 入城之后三天转瞬即逝,整个恒都都一派忙碌,因为很多人都明白恒王这次大寿暗含着某些内情。 而相比之下,一切中心的王宫却如同云里雾里,平静如常,宛如一潭死水般! 而此刻王宫深处的“养居殿”中,王与后并坐宝座上,听着台阶下一个骨瘦如柴,声音略带嘶哑的报道几日中探听到的消息! 人不可貌相!休看此人貌不惊人,大约五十岁上下年纪,不显山露水,除了一双深长凤目,整个人仿佛这辈子就没睡醒过似的。 可就这么个人,放眼整个恒国,乃是全天下,却是没人敢丝毫小觑的!他便是恒国四大营之一,飞马营统领,岳思! 讲打,此人有“宗师下第一法剑”之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一身本事原出自江湖第一宗门,霁清门高人传授! 若说能力,过去二十多年里,恒国内外凡是涉及到任何阴谋诡计的事,只要有此人插手,干连之人便休想有一个轻易脱身。而飞马营的间谍网络,在各国中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但就这么一位不得不承认其传奇色彩的人物,两个多月过去了专门明察暗访一件事却丝毫头绪都没有,便是舒韵颖的师承! 当年到陵武城不久,舒韵颖就突然消失了。一开始还能猜测他毕竟年幼,而且身体羸弱,兴许外祖家会护得紧。 可渐渐地十几年中,也没有过说他死了的迹象,每每恒王亲自写信给林肃贤询问侄子情况,回复也无一例外只一个“好”字敷衍了事。 而他忽然间重现陵武城,也就是说之前相当长一段日子他人在别处。后来的刺杀,外人多半会觉得林家镇守陵武数十年,怎会连区区十几个杀手都对付不了?但军中眼线却回报,说明那些杀手全都是舒韵颖一人所杀。 之后,在恒王的授意下,岳思便开始了针对舒韵颖的全面调查,乃至季慈战败之后。恒王虽然对他所作所为极不高兴,可他毕竟为官三十余载,颇有功绩。此番虽然行为不妥,但自甘告老显然颇有悔意! 不过恒王并未应允,也没有什么勉慰之词,只是把人给晾那了再无下文,实非他平日作风。但实际上,恒王舒珏为人确配得起“君子”二字。为君,也称得起仁义! 不过作为一家之主,平生深感自己必然有责任护佑兄弟后背! 当年胞弟王妃早逝,恒王也想对三个没娘的孩子多些关照,可渐渐发现了他们处境的确并不好。虽说他并不是不能出头,但一来恐会令弟弟家宅不宁。而且即便自己如何关怀,自古王室豪门中因为权利而发生的悲剧何曾少过?纵然自己一国之君,也未见得能有十足把握护住三个孩子! 于是,远在陵武城的三子外公便听到了外孙受苦的消息。随即对林肃贤提出的要求,舒珏马上做主应允。 十多年来舒展经商的才能确实不假,但除了陵武城中,他在整个恒国境内畅通无阻,官私无妨,稍微细想也明白绝非单纯才能可以做到的。 其实,恒王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要从胞弟和堂弟之下选一子侄继承王位会有祸患。但自己夫妻情深,他绝不愿辜负!另外想有自己可以从中斡旋,想必不至于会发生什么无法收拾的事。 这次他借自己大寿的机会把孩子们都找回来,舒珏心里想的本是自己还不算太老,若是能挑出合适的人选。从此精心栽培,若干年后旁人的心思不断也厌了! 之前因为议事不密走漏了消息,可舒珏仍觉得无论两家再怎么争,难不成还真会在自己眼皮子低下逞凶? 但最后他发现自己还是真大意了,居然为陵武城的哥仨引火烧身。最开始他还颇为歉意,而且即担忧,又气恼两个兄弟过于薄情、残忍! 可是他忽然惊奇发现,十几年中半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自己多少次都忍不住猜想那孩子怕是真的早没了,不知多少次忍不住为他暗暗伤心呢!可突然出现了,便展现出颇为不凡的手段。 而舒韵颖此番陵武城到恒都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飞马营的密探。甚至有一次舒韵颖本来发现异常了,幸亏那探子机警跑得快,否则若死了才冤枉呢! 按心想,舒珏十分想去看看三个孩子,但却又忍不住想看看那个“天佑幸存”的孩子还能做出些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来? 可听岳思汇报,舒韵颖三天里只是独自一人到处闲逛,也没有任何明确目标,不由让人捉摸不透了! 半晌,王后沉吟问:“岳卿素来足智多谋,你对此有何看法?” 想了想,岳思的职权所致,比一般的官员和王上关系要近很多。而王和后之间数十年如一日的两无私隐,况且王后也素来是位智深之人,此刻并不需要有什么隐晦! “回王上,王后,臣对三公子所知甚少,也并未近处相处过,确实很难去猜测他行为原因。可以臣二十多年的谍报经验来看,通常想要去了解什么事情,只要有目的,便可以从所有见闻中寻找有针对性的线索,由此推断心中所想。可对三公子,臣以为目前对他来说在都城里很难有什么实在的目的。” 舒珏听着缓缓点头,似乎略有失望,沉吟片刻问:“你这么说,是觉得他的确只是在闲逛,并没什么特别原因?” “这个……” 想了想,岳思皱眉缓缓道:“表面看来似乎的确如此!但经过一两个月的明察暗访,臣深感三公子行事颇为低调、神妙,但往往思虑周全,目光极远。如前季慈败于其手,一开始可说是因敬老,而且季慈的确是光明正大挑战。可从季慈的伤势看,三公子若想杀他当时或未必困难。况且其先后对于杀手的反应,恐并非心慈手软之人。所以臣虽有揣测,但却并不敢妄下结论……” 老夫妻对视一眼,多少年君臣,他们都知道岳思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舒珏微微皱眉说:“岳卿有话大可直言……” “是!因为情报实在太少,所以臣确实只能试着猜想一二。假设三公子当日真的杀了季慈,首先恐怕未见得还有人敢去向他动手,而且他之后想要有任何暗中行动怕也难上加难了……” 夫妇俩听得愕然对视,但转念一想这么猜测也并非没道理。无论季慈行动是否本意,对错,但于私他乃是天下知名的高手前辈,若是突然被杀必然会引很多人关注。 于公,他乃是恒国四大营之一的统领,即便因为私人原因,朝廷也不可能对他的生死置若罔闻! 因此,舒韵颖至今都刻意不去引人注目,也才能在暗中做他想做的一切。 像岳思说的,最初杀那十五人暂且不论,之后他几天中杀了近两百刺客,故意的痕迹其实十分明显,起码也说明他绝非心慈手软的人。并且透露出他并不怕会引人注目,可其实因为行动极快,干净利落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 而如此一来,却更加可以震慑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刺客的主谋必然不会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其所作所为,因此只能打落牙和血咽,对他的手段及城府必然心中忌惮! 就结果来看,目前对“舒韵颖”,可以判断此人本领极高,而且心狠手辣,城府深不可测,并且精于深沉谋算。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但现在问题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对这个问题仍旧是毫无头绪,所以岳思的猜想终究只能是猜想而已! “擅查者,观微知著!假如三少爷目前确实对大局还认识不清,只为自保计的话,他的确有必要先熟悉朝局。游走街巷之间似乎与朝局无关,但实则却可以从种种耳濡目染推断。往小说,百姓衣食面貌可观贫富,悲喜。往大说,市井言论可谓包罗万有,无非凭个人判断采信与否!” 舒珏听得眼现笑意,轻轻点头:“你是说,他此时实在观都城民情,推断朝廷局势?” “臣试言之,王上圣裁!” 岳思退走,舒珏微笑问:“王后觉得那孩子如何?” 王后缓缓点头沉吟:“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可以打败季慈那样的六境上等高手,让岳思这种老谋深算之徒无法看出心计,修为乃至天分不言而喻!只不过……” “王后是担心此子心性过于阴险狠辣?” 王后本也是个极善良的人,并没否认这一点! 舒珏心里何尝不也是一样的想法?并且他虽然想选择继承人,但始终没有什么信心!因为无论局面多乱,一旦人选出现必然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就算自己活着不用担心什么,但之后却终究谁也保证不了会发生什么! 舒珏心里是即不愿害了哪个孩子,有不愿意自己一家日后出现同室操戈的情况,所以他心目中的继承人除了治国才能之外,还有必须要有自保,以及令其他人慑服的能力。 目前看来舒韵颖似乎是具备这些能力的,但其手段略显狠辣。所以舒珏希望看看他是否有平衡各方的次啊能,以及足够宽容仁厚的心胸! 舒珏也明白自己的希望过于美好,但既然已经不能奢求相亲相爱,起码可以相安无事吧?所以现在 ,一切都还要继续观察…… 19、习一技用名利场 春末夏初,恒王都中的气氛在不断提升!单纯想象一国之君和黎民百姓之间能有什么情分?只是在这恒国多年中恒王一直以俭朴自守,三十多年光景恒国可以说从未有过任何增加苛捐杂税的先例。 相比其他各国,此刻老百姓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王上已经六十岁了,或多或少会有些心中的忧郁!人终有一死,可对于有些人他们的离去不仅仅代表一个人的生命终结,还代表将有另一个人重新开始他的事业! 问题在于,延续的这个人是否可以和前面的人一样好?因此现在恒国百姓普遍都想着自己的王上若是能多活些年挺好,而且如今也是次难得能公开奢侈一次的机会! 舒韵颖对那恒国王位压根一个念头都没动过,他会关心的无非只是自己的家人平安与否? 所以,他自打进入恒都之后就开始隐藏行迹在市井之间,想要暗中先把恒国朝野的大致情况摸清楚。 市井之间百姓闲谈大体可以反应当时的社会风气,了解到当朝文人普遍的贤愚善恶。商业、建筑以及来往人群气态言行,也都可以一定程度上体现当朝各部的行事能力。 而实际上能否自保?大体看无非两点,首先是自己一家人可以真正远离风暴中心。这很难!另一件就是能够消灭一切危机,对舒韵颖本身这并不困难。但如果真用屠戮反对者的手段把二哥推上王位,他能坐得稳吗? 因此,舒韵颖心里其实也挺发愁的!毕竟你死我亡的时候,他并不会去在乎要杀的是谁,要杀多少人。但仅仅为了争权夺利搞得腥风血雨,尸积如山,这可就绝不是他所乐见了。 本来自己兄弟如果都是平常人,即便富贵些,名气大些也都无关痛痒。顶不济,就算这恒国待不下去了,天下何其大? 可偏偏现在自己三兄弟面对的是王权宝座,想要置身事外根本就不可能! 对舒韵颖,他丝毫没想过十七岁的自己人生仅只是刚开始。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随时可能双眼闭上,就从此再也醒不过来的人。除了十几年三位老师的关爱,仅几个月他又终于体会到了家庭的温馨! 所以,现在他一心只希望家人可以平平安安的快乐生活下去,为此他也并不畏惧有朝一日自己双手将沾满同宗同族的鲜血,并且将要遗臭万年! 不过,那终究都是最坏的结果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就数日所见,虽然一个都城也并不能就概论全国,但大体上百姓都还算丰衣足食。各种货物价格也比较平衡,物资并不匮乏,课税方面也都算是合情合理。 而这课税方面,也可以大致猜测官吏纵然有贪也并非常态,而贪官少了自然刑罚也不会太重!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城中殿宇房屋可以看出恒国贵族与平民间并没有普遍形态中那么大的隔阂,由此也就可以理解这百万户口的大城中百姓为何能如此爱戴君王。就此看来,即便恒国有朝一日突遭兵祸,也不会被轻易损伤严重。 此时此刻,对自己那个王上大伯,舒韵颖是没什么印象的,不过也看得出其这个一国之王干得不错! 只是长远来看,如舒珏一般的人世间实属罕见,几乎可遇不可求。所以未来的恒国恐很难重现今日兴盛,且继任之人若稍有好大喜功的脾性,仗着一国丰厚储备,恐势必会祸患频仍,届时这国中很多平时不易看出来的沉疴癣疖也必将爆发! 思来想去,舒韵颖面对此时这国泰民安的景象,心里却不仅为日后感到惋惜! 走在恒都最热闹的东南十字大街,远远就看到前面围着好多人,听宽阔的马路上已经拥堵的十分严重。 缓缓走过去,人实在太多了,舒韵颖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即右手在衣袖中稍稍外探,当先二人突然莫名打个寒颤,下意识向旁边闪身。一而再,再而三,不多会儿舒韵颖便来到了前面头两排,大致也听明白了发生的事。 原来是三驾马车分别从三个方面而来,恰好堵在了一处,因为谁都不肯退让,便一直僵持了这许久。 不问可知,若是一般人断然不至于会如此难分难解。果然三车的确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其中一个是宰相侄子仲继先。另一边与之正对的则是景王三世子舒宴朋。他两家素来是死对头,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另一边相对比较不幸的,则是当世七公之一,桑国公吴世魁独女,吴伊铃! 桑国位于恒国南边,一江之隔,两国关系也素来比较亲密,相处得很好!而吴国公有二子,长子立为储君早已监国多年,此子天生残障。而这独女却自幼聪明之极,年方双十,颇有才能,近年来国政事务很多都是由其处理掌管的。 两国交情匪浅,加上距离又近。因此恒王大寿,桑国是最早派来贺寿使团的。而此时桑国公主本是刚从驿馆出来,估计自己在车里也正感叹出门没看好黄历,赶上这么档子破事! 显然吴伊铃是没打算参和此事,所以其车马此时正停在道边,因知两家关系,旁人也不便置喙。因此避不过、躲不开也就只能耐心等着了。 而此时两家主人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任由各自的手下门客当众肆无忌惮的互相叫嚣。 舒韵颖看着心里暗暗冷笑,凭双方身份其实绝对不应该如此当众冲突,即显得没有教养,有失身份,又突然惹人笑话。何况此刻明知有他国使者在旁,仍旧一点不开眼在这狗咬狗,真是丝毫不怕羞人显眼啦? 这种事舒韵颖当然是不会去掺和的,可看了会不仅毫无停止的迹象,两条路上渐渐赶到了很多人,看样子是非打一架不可了。 但这都城要道出了这么大乱子,衙门、城防都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了事。因为觉得两边都惹不起?还是这种事其实已经司空见惯了? 思来想去,舒韵颖暗想其实和自己也没关系,便权当看热闹好了! 很明显,今天这架是肯定得打的了。两边各有几十个凶神恶煞手持棍棒互殴,虽然热闹但也不过前菜罢了! 果然,随着都看得出这帮奴才是分不出高低的,两边门客护卫便有人站了出来。 江湖上四境以下的修士俯拾皆是,并且因为修行中四境以后变回困难加倍,因此很多人或因天资所限,或与其辛苦煎熬宁不如去图个晋身,凭着四境的修为钻进那些豪强富贵门第,混碗饭吃是足够了! 此时交手两人也明显只是抛砖引玉的角色。仲继先手下是个三境初阶的修士,而舒宴朋一边也相差不多。 四境以下,基本上就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区别,因为有些人会凭借符印或者幻术之类弥补修为的不足。所以这类货色只看互拼招式还成,真要较真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头一阵下来其实舒宴朋手下那个程度差点,但反而还赢了,自然那点小花招是瞒不过舒韵颖双眼的。 仲继先感觉面子上下不来了,又派出一人已经是四境初阶,而年纪看上去得有五十好几,还带着一头猎犬。这灵宠在牧灵山来说可以说天上飞的小黄鸟,地上跑的就是猎犬,但凡有选择都不会挑。 不过像这种给人为奴的货色也就这意思了,毕竟其修行路上是不会有什么前途了。若真给他个高级灵宠,反而可能不知道哪天自己成了灵兽口中食。 而之前就说过,虽然猎犬也是普遍可见,但相比飞禽更多人还是选择前者。因为除非是特殊,如暗杀之类的职业外,猎犬的速度和杀伤力等综合实力还是比较平衡的。 此时舒宴朋一边也出来个四境上下的老者,其灵宠乃是一头长着两颗二尺獠牙的野猪。“剑牙猪”!虽然也是普通等级的灵宠,但却是其中强种,而且看那二尺长的两颗大牙可见任宠之间日子也不短了。 这一战就可以说是看便胜负分明了,可一不因两者境界灵宠,二彼此年纪也相仿。只凭那猎犬主人从出来就一副狂妄傲慢的态度,可眼神里浑浊不清,显然是个酒色之徒。反观对方则显得狡黠、阴森。 果然,二人交手很快,猎犬就被猪牙直接从颌下刺透入脑,主人也被对手一巴掌拍碎了右肩头。 这一下,若没有十年八年是休想恢复了。严重点,此人的修士生涯算是就此结束了! 连胜两阵,舒宴朋一边彩声连连。而仲继先是气急了,车厢帘打开。舒韵颖看此人年纪三十大几的样子,普普通通,一身俗气。 主人急了,车后忽然走出个体型颇为高大,可整个人都裹在一件宽大带帽的黑斗篷里,丝毫看不到本人半点形貌。 而此人一出现,连前排看热闹的观中都突然感觉到了很强的压抑。 舒韵颖感觉此人大约距五境一步之遥上下的修为,袖中探出一柄长仅半尺,但宽却尺半,厚达三寸的墨黑短剑。 此人乍一出现,对方竟然没见有人立刻出来应战。这个黑衣人没人知道其姓名来历,但几年间江湖上“影血剑”确实名气挺大的。 那短剑在舒韵颖眼里看来无非也就是一把材质不错的普通法剑,只是这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剑身虽然泛着幽蓝之光,但绝非是因为淬毒所致。 而此人从出现江湖便是个有名的杀星,因此舒宴朋一边的手下不免感觉有点含糊,担心自己若不是对手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20、三少爷到! 这个世界上或权、或财,反正有人的地方,就很难避免这两种东西横行无忌! 哪怕是出名的淳朴太平之处,往往因为平日里日子过得太平淡,一些黎民百姓还巴不得能有机会看些有权有势之人互相狗咬狗的戏码呢! 如今这恒都的东南十字大街上,宰相侄子仲继先与景王三子舒宴朋因为车架相迎,便上演了一场非争个高低上下的大戏。 前两阵都是舒宴朋赢了,而仲继先输急了眼,手下走出的人明显在这所有人中都是翘楚,对方半天没人敢出来应战。 可这天下很多时候识时务的俊杰并不少,真正少的就是那些确实极其愚蠢的笨蛋,总是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还自以为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压根都没想想如果真是便宜别人为何不占? 此时,舒宴朋手下走出的人,从外表体型相比对手确实明显优势,双手抬着一口大刀。不过压根是个一境不境的泛泛之辈,这种场合也敢出来简直就是找死! 果然,大刀猛砍猛砸之中,对手只是非常灵巧的随随便便闪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即便活活累死也休想碰到人家一根头发。 任由对手砍了十来刀,黑衣人大概是看清了其实力,黑剑突然出手不挡不架,直接挑中了对手刀头颈部。偌大的汉子被这一下连刀带人同时挑飞,径自向一边停着的桑国公主马车轿厢撞过去。 桑国公主车旁此时只有一个车夫,两名护卫和两名侍女,眼看是肯定拦不住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连在车里明明胜了却只感到心里一寒的仲继先都吓得大惊失色! 齐王和景王两府之间争斗日久,即便都城百姓也早都见怪不怪。只要没真出人命,衙门也都懒得去浪费时间为点芝麻大小事惹麻烦了。 可现在眼看着万一要是伤了桑国公主,别说打架的,就算是仲继先和舒宴朋二人也必定吃不了兜着走,更有甚者就是一场国战,谁还能保得住他们?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都来不及了,此时那车厢已经被撞了个稀烂,众人骇然中,只见车厢内有个人影迅速直往上冲。 待其下落人们不由惊叹!好个俊美、清雅之极的翩翩公子!而其左臂间此刻环着一名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明显仍旧心有余悸的样子! 不问可知,正是舒韵颖突然出手。但他自问若要单单将那人拦下,凭力气自己恐怕没有把握,因此才仗优势速度抢先在车厢中救出了桑国公主! 此时仲继先和舒宴朋都仓惶的跳出了车厢,赶紧跑过来连连赔罪道歉! 只是此时很多人都非常奇怪!堂堂一国公主,出使他国之际同车厢怎么会有个年轻男人?即便是护卫,这也显得有失身份了! 吴伊铃对二人微微颔首,谦逊两句,轻轻转过身,红着双颊看向舒韵颖:“多些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还请公子赐教高姓大名,以待来日图报!” 人们听了不禁诧异!有人暗想莫非此人不是公主同一车厢?可他又是如何进去的? 舒韵颖只淡淡摇了摇头,径自走向那黑衣人淡然问:“阁下好手段,随随便便一击便可以引发两国之间仇恨,贵主人想必定有重赏吧?” 黑衣人身子轻微一颤,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但此时人群中,起码还犹豫一位可以看出的。而且此时,他也窜了出来。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且毕竟能力相差有点多,因此只能束手被擒! 舒宴朋一见来人不禁大惊失色!虽不至于当众以大向小行礼参拜,可还是都非常客气的打招呼:“原来是岳统领在此,失礼了!” 而仲继先此时更加忧虑,毕竟惹事被抓的可是自己手下,如何不担心被追究? “岳统领,今日之时有些误会!但好在总算有惊无险,桑国公主车架在下愿一力包赔,因此还请大人见谅!“ 岳思微微一笑,狭长双眼几成一线,但却似乎不用看都能感觉到其中射出的寒光。 “仲大人!本官这热闹也看了有一会儿了,别的且不提,可今日之事却颇蹊跷,职责所在,还请恕本官不敢怠慢……“ 他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显然并没打算去顾虑对方的面子。 而跟着,岳思面露笑意走向舒韵颖,当众一躬到地:“听闻三少爷回城,卑职碍于公务未及拜见!今日有幸一睹少爷风采,卑职荣幸之至!“ 既称“三少爷“,那么家里称仨儿子的并不少,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起”少爷“这个称呼!何况是这恒国著名的”鬼见愁“岳思,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谦恭大礼。放眼天下,恐怕也没几个吧? 舒宴朋本身在家也排行老三,只是身有官职,所以平素够交情的便称一声“公子”。但岳思对他的态度,明显是没法和这美少年相比! 所以,对于眼前这几人,稍微仔细思量也就不难猜到,当今恒都城中能让岳思如此态度的“三少爷”,恐怕还真没有第二个了! 当此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之际,如此难得天公作美的大好日子,其实想想正经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弄得如此大煞风景,不仅自己惹一肚子闲气,之后还不知道得多少麻烦呢! 早有飞马营的人将黑衣人捉拿而去。仲继先和舒宴朋此时都是满腹苦水,但也还得庆幸起码没真的酿出什么大祸。否则别说宰相的侄子,王爷的三儿子,就算是自家老子出来也没那么容易兜住。 此时二人自己心里也明白,之后的责罚想必免不了,但最关键的还是这三少爷今天的出场,恰恰是此二人丢人现眼给他搭出了这么个一鸣惊人的舞台。就凭这一点,回去之后关上门少不了一顿打骂了! 待到两家闹事的人全都走了,衙役才出来驱散人群,收拾残局。吴伊铃自然也早就知道了舒韵颖此人,当即更是连连道谢! 可舒韵颖自己来说仅仅是不能见死不救,不得已只能出手,但也确实万万料不到会蹦出个岳思来。 他显然不会是真的恰巧经过此地的,因此舒韵颖就可以断定自己被算计了。他虽然从不把算计人当回事 ,但对于被人算计可还真没能习惯! “岳大人!” “不敢!卑职飞马营岳思!” “好!好手段!好心计……” 岳思垂首肃立,微笑道:“三少爷言重了,卑职实不敢当!” “哼!好得很啊……”说完,舒韵颖拔脚就要走。 可岳思却抢险伸手拦住去路:“三少爷请稍等!王上有令,卑职若有幸得见三少爷,便请入宫一见!王命难违,还请见谅!” “见谅?岳大人并不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人吧?” 岳思知道刚才仲继先也对自己说过这两个字,他此时正是借以嘲讽自己!可仍旧十分恭敬:“职责所在,不敢有所怠慢!” 岳思执掌飞马营二十多年,做密探的天下间穷凶极恶之辈那是见得多了。 而且从自己行走江湖以来,岳思每每无往不利多是对手一般只被他那双细眼一看就先软了几分。但今天不知怎么,和舒韵颖面对面,只一眼就忍不住感到心里发寒,再也不敢与他对视了! 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让个小了近四十岁的少年给这么唬住。但显然并非是因为碍于身份,所以岳思马上明白了此人比自己料想的实际还要厉害得多……! 无论怎样,这趟王宫舒韵颖是不去也得去了。说白了,无论好坏,在这恒都里,哪怕亲王,就算自己亲老子出来站在面前,以舒韵颖也敢装不认识大嘴巴给几个。但对王上和王后,却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恒国自恒王开始便素来崇尚俭朴,即便两王府也多见品味不俗,谈不上奢靡。 而这王宫虽然不算富丽堂皇,但装点精巧、雅致,园林布置美妙,只是的确少了几分一国权力中心的威严气度。 王上和王后已经得下人报告,知道岳思会带舒韵颖来见。时间较短,因此老夫妇只对事情听了个大概,可也足以震撼! 王后也派人去请吴伊铃,为的是劝慰一番。此时听到内侍宣告,舒韵颖才随着岳思走进了宫殿。 以礼拜见,舒珏当即过来双手搀扶,同时对旁边岳思说:“岳卿免礼,今日之事便全交爱卿处置了!” “是!臣告退!” 舒珏夫妇自然是见过,更抱过年幼时的舒韵颖。但当年他三兄弟离开都城的时候,他才不过一岁多,如今自然看不出往日痕迹了。 但看着孩子长大了,而且舒韵颖人虽然生的文弱,确极其俊美秀雅,因此二老一见极为喜欢! 舒韵颖对大伯和伯母压根就谈不上印象,只是大哥和外公讲过二老昔日对自己兄弟都不错!况且舒珏夫妇无儿无女,因此对两个兄弟的儿女素来都十分疼爱,视如己出,这并非秘密! 就舒韵颖自己来说,别的暂且还都谈不到。但他也知道这二位的确算得上是明君、贤后。即使算不上亲切,心里尊重确实还是有的! 22、屁股要找合适的位子 如今恒王舒珏的寿宴,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明白这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一场生日会而已,更加会出现关乎一国未来发展的大计。 而处于关键位置的齐王和景王两王府,情况可以说事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对于景王府,虽然景王三子如今不是已然颇有名气,也已经在朝为官了。 但就景王府自家而言,其次子舒明朋实际上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兄弟放在眼里过。对他来说,自己登上王位的唯一对手,从来就只有齐王府的舒碧清一个人而已!彼此年纪相仿,修为相差也不多。虽然自己似乎名气较大,但毕竟舒碧清素来在恒国内部经营有方。 可是如今情况似乎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从陵武归来的三兄弟,着实让舒明朋心里极其愤懑! 尤其是当他听说了舒韵颖出现之后,三个月中的所作所为。讲打,无论如何舒明朋也不敢自认可以和季慈一较高下。而且都城街上他出手救了桑国公主,同时揭穿宰相门下有他国间谍,更可见其心机城府也皆非泛泛! 然而最关键的一点,目前全天下对“舒韵颖”此人似乎仍旧一无所知!他修行到了何种境界?师出何门何派? 一般人还罢了,但舒明朋可是正宗玄门顶尖宗师的弟子,他非常清楚玄门修士的手段,往往未必就只凭修为境界论高下。因为还有诸如灵宠,武器等等各种因素。 但如果那十七八岁的舒韵颖真的能把季慈打到心服口服,恐怕起码真本事也得有五境以上才行,单如此自己就决计不是其对手了。怎么办? 除了求助,貌似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世上人虽然多,但地位、立场相似的人,基本上会面对的境况也就多半差不离了,所以他们对于各种情况能够选择的应对方法其实也并不特别多。 舒碧清经过了东南十字大街的事,彻底明白了那个舒韵颖的确不是能简单对付的。就算自己不怕他,可若日后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上,无论胜负,从彼此实际关系上,自己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但如果就任由舒韵颖就此一步登天,任谁也不会甘心。于是,舒碧清传书师门,为防万一他要求助的只有首座师兄,而且叮嘱不必知会师父。在他看来,大师兄五十许人,虽然可能这辈子也没命练到宗师程度,可要对付舒韵颖大概还是有把握的。 而且即便仍旧不免会有人腹诽,舒碧清自己也还仍有余地。但万里有个一,假如师兄真的也不成,不打紧!舒碧清很清楚!自己师父疾风先生虽然早已极少顾忌琐事,那是因为他顾忌自己宗师身份。也因此,这天下能被师父看在眼里的人其实也不多了。 但假如自己的首座大徒弟竟然败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小伙子,疾风先生就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因为“家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经其实从来都不难念,但算盘珠子想扒拉清楚的确是很不容易的! 舒韵颖三兄弟陪着大伯和伯母吃完了一场“家宴”,想走?舒展和舒明熠一直疲于应酬都可以说,但舒韵颖却实在没有推脱的理由。而且两个哥哥还非要推波助澜,很明显他们哥俩私下里多半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无论是为了出气,还是自保,的确都是自己人上位最保险,所以舒韵颖也没法去责怪两个哥哥。毕竟他也清楚哥哥无论怎么做,但他们最主要的必然还是为了自己好! 况且眼下全城都知道舒家三兄弟进城了,但舒韵颖自觉行踪隐秘!连日在城里闲逛以为真从没人注意自己,可首先岳思已经表明他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隐秘。 另外他闲逛的时候也没少听到“三少爷”,明显两个哥哥平日的应酬也没少把自己给带上。他们是有心给自己铺路,就算心里郁闷也只能寻机会表明心意。 当晚舒韵颖便被安排在那别人口中他以前住了好多次的,但自己的确是根本一丁点印象都没有的“同盛殿”。 原本这里是往昔舒珏安排给进宫王世子的居处,但随着舒展离开十多年,舒显和舒煜年纪渐长,此处也多年未有人住过了。但此时突然给舒韵颖住,难免会让别人心里展开遐想,而且那些内侍的态度也都表现出了远远超过“足够”程度的恭敬和奉迎。 又是一通忙活,舒韵颖才终于有了独自安枕的时候。但他此时却不那么容易睡着,因为不得不考虑现在自己已经无法继续隐藏行迹了。之前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都那么多人想要自己性命,现在更不知得多少人把自己恨得牙根痒痒呢…… 次日一早,舒韵颖才刚刚起床,房门突然被打开,王后当先领着一大群内侍鱼贯而入,除了洗漱用品之外,还有一大堆的各种衣裳,配饰等等。就像自己初到陵武城,外婆和舅妈一样。只不过此时的王后,气势又强了好几倍! 虽说印象、记忆谈不上,但很多人也都对他提过大伯和伯母对自己等这些子侄素来都是十分疼爱的!而关键还是在都城这几天,他从大环境已经对王上和王后颇有几分好感! 此时的伯母似乎并非一国王后,而是更像一位习惯自然的母亲一样,把那些衣裳和饰品不厌其烦,也不理对方是否厌烦的一一在舒韵颖身上比划。虽然偶尔会看看他,问一句“觉得怎样?”但非常显然,其实她没有一点征询其意见的意思! 舒韵颖感觉非常不自在,不过对王后的确是很习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两王府的孩子们打小都没少在王宫里住过,或许也是为了弥补自己此生没能为人母的遗憾,打扮孩子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件让她乐此不疲的消遣。 何况此时的舒韵颖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久别重逢的孩子,而且舒韵颖的相貌的确十分俊美,其他同辈子弟相比皆明显不如,因此王后兴致更加大增很多! 一开始舒韵颖也是不忍拂逆长辈的好心好意,但渐渐地他发现王后果真是不厌其烦,按照这意思顾忌如果一直不满意真在这摆弄自己一天似乎也不奇怪! 而他正心里暗暗叫苦,刚刚下朝的舒珏一步踏入殿门。而舒韵颖此时,已经连续换了三十多套衣服,此时穿的是一件紫缎滚金边的长衣,王后正在为外面是用蚕丝轻帛?还是丝绸外罩?以及腰间是给他配黑带白玉?还是绣带青玉?已经纠结了好半天! 舒珏看见舒韵颖的神情,并没有往常其他侄子的谄媚奉迎,或者自得自满。或许终究也是不太好意思,以及无可奈何兼有,但现在他看向大伯的神情却明显满是求助! 几十年的夫妻了,彼此自然非常了解。据不要去和王后争辩好坏,否则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倒饰,人立马显得就金贵多了!” 王后听了面现不悦:“王上这话说的可不对头,衣衫再好也得看人穿,哪有跟马鞍子往一块掺和的?再说我们颖儿人就是俊即便素布麻衣,也是清秀俊雅的模样!” 舒韵颖虽然心胸不窄,但毕竟是个大小伙子,被人当众这么夸赞相貌还是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舒珏点头赔笑:“是!是!王后说的极是,不过既然如此,我倒是觉得没必要浓那么多劳什子。万一出去和哪家孩子撞着一样的穿戴,岂不反而俗了?” 王后听得心感有理,当即把手里摆弄的一堆玉佩、挂坠之类的放回盘子里,捧着一条天青色长带给他盘在腰里,正面擎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青玉。 舒韵颖自己倒不在乎穿戴什么,只要别再继续这么折腾就行了。 王后上下一通打量,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了!而她本打算带着舒韵颖在宫里到处走一遍,主要还是为了去在那些被请到宫里的城中显贵女眷显摆一通,也只是很可以理解的慈母心思罢了! 不过舒珏却说要带他去王宫近处的各司,见见朝中阁老近臣。王后虽然觉得扫兴,但也不便妨碍正事。 而舒韵颖随着王上走出内宫,头一个地方就到了文渊阁,两边分别是集贤馆和崇文院。这里可以说是朝廷中最重要的地方之一,也是恒国文道的集中之处。 舒珏给舒韵颖引荐了院中的各位阁老和学士等等,其中不乏恒国,乃至天下闻名已久的大儒、学者! 而这些人中已经有不少见过舒明熠的,听他吹得自己弟弟文采如何如何了得! 舒韵颖心里暗暗苦笑,但他也明白其实今天王上带自己到处走也有考校之意!但若是只关系自己,舒韵颖绝对不介意装成个目不识丁之徒! 可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关系到两个哥哥和全家人,表现太差则让人看轻。若表现太好,势必更加难以脱身。 好歹最后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该知道的知道了,谈论一类点到为止即可!反正不管怎么都别想轻易避开,所以他也只是本着能交代过去就行的心思敷衍! 诚如所料,文完事了,自然就该比划武的了! 可是真正动手可就不是简单能敷衍了事的了,首先他把季慈打到退休的事必然人尽皆知,单单十七岁把个将近七十的老前辈打败,若是表现差强人意必然会遭致非议!但若真弄些乱七八糟的法术出来,恐怕更会为见识高明之辈看出端倪,这份拿捏绝不容易啊! 21、恒王宫 幼年时的舒韵颖,其实没少和父母、兄长到王宫里与大伯、伯母相聚!不过那时候他还始终是怀抱的婴儿,自然是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印象。 如今王后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又高兴,又忍不住略带惋惜的说:“颖儿小时候便生的标致,像他娘,长大了果然成了个漂亮人儿!“ 舒珏听了妻子所言,心里也不禁有些难过。而舒韵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如此情真意切的提起亡母,虽有伤感但也没太显露! 闲谈半晌,舒珏提起自己多年来时常给林肃贤去信询问他三兄弟的近况,这些舒韵颖也挺外公提到过。 大哥二哥的情况其实不用特意问也会听到,所以明显王上此时是想打听自己十多年中到底在哪?与何人学习? 其实,事到如今三兄弟都已经知道大哥多年中生意其实的确没少得王上帮忙,而且自己兄弟也的确该心存感激!只不过对于受害者,你再如何情真意切,有情可原,他们失去的已经无法弥补,所以便难免会有猫哭耗子之嫌了! 当下,舒珏也明白这侄子不是一般人,所以有什么话倒不如开门见山直接问:“颖儿!十多年没有你半点消息,寡……,啊!大伯和伯母一直都很惦记你。如今看来,你想必是有幸得高人相助,不仅身子好了,还练成了一身好本事,我们实在都高兴得很!不过你师父是何门何派高人?“ 既然对方明着问,舒韵颖便也不敷衍了:“王上、王后请见谅!并非我刻意隐瞒,但老师素来隐居世外,且明示不得泄露身份坐在。师恩深重,师命难违!“ 夫妇对视一眼,倒也并未因此见怪!毕竟天底下奇人异事多不胜数,脾气古怪,厌恶世俗的也并不稀奇! 如今,原本还担心舒韵颖性情或许过于狠戾,但如今看来至少也还是个尊师重道的仗义之人,总不至于真的很坏! 此时,内官回报说桑国公主和渝国公主到! 渝国也是七公国之一,地处山川之地。国公简正,人如其名,年近七旬,但唯有一子较为单薄,倒是有五个女儿。 今次遣使来恒国贺寿,简正便派了**简爱前来。虽然简爱如今只有十五岁,但自从九岁开始每年都会来恒王宫住上起码半年,甚得王后喜爱。 舒韵颖本想告退,王后却当先拉住他:“不必!铃儿和爱爱都不是外人,就像我和你大伯亲闺女一样看待,你不必拘束!“ 这倒是不假,吴伊铃虽然不像简爱那般和王上夫妇亲密,但也几乎每年都会来往拜见,因此也不算见外。 二人参拜后,舒韵颖此时才清楚看到这个自己不久前才救了一命的桑国公主吴伊铃。纤细的身形,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了。且颇有些英姿贵气,多少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相比之下简爱便显得小巧玲珑很多,也更加清秀可人! 此时吴伊铃再次向舒韵颖道谢:“今日多承三少爷救命之恩,此恩此情我必当铭记于心!“ 舒韵颖微微颔首:“适逢其会,举手之劳,公主不必在意!” 感觉到他态度有些冷淡,但吴伊铃毕竟也是能作为国使的人,大世面没少见过。可虽然脸上没带出什么,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各自落座,不久又有内官来报,景王和宰相此时正在殿外请罪! 之前两个倒霉蛋回家后,虽然明知会挨骂,可事情毕竟太大,他们都不敢隐瞒!而景王也好,宰相也罢,此时哪还有心情顾上骂他们?此时此刻,谁是谁非已经毫不重要了,请罪领罚才是首要! 沉了下,舒珏才让内官传旨二人,回复待命!而这整件事,最后还要看岳思结案而定! 少顷,舒珏看向舒韵颖沉吟问:“颖儿!今日伯父本想只叙亲情!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你是如何看出其中奸计的?” 舒韵颖轻轻点头说:“王上,我修行总也十余年。通常江湖人交手多少也能看出一二,而今天那黑衣人与对手相比无异于猛虎扑兔,要取胜可谓轻而易举!但其人出手却颇为刻意,无论如何身为门客总不会无故为主人招惹这人命大祸吧?” 舒珏听了赞许的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不过,你可能从其身手判断来历?” 这到把舒韵颖难住了,虽然他见识不差,可对江湖所知仍旧不算多! “我初出师门方才三月,对江湖人物和门派都并不熟悉!不过其人身手约五境上下的修士,手中的用剑颇有火候,所修功法近似阴幽路数。至于具体来历,相比岳大人会更清楚些!” 他没有任何隐瞒此事的必要,所以他说的便是可以相信的!而听说了他要来,舒珏也早就派人去把舒展和舒明熠传入宫里来了。但他俩自打来了恒都便应酬缠身,所以光是找他们人就废了些工夫。 而开始两人忽得王上传召,都不免颇为诧异!而听说老三已经进宫了,舒明熠半醉都立刻惊醒过来。兄弟俩回到客栈汇合,梳洗换衣后便一同跟着内官来到宫中。 和舒韵颖不同,他俩对王宫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年少时经常在此玩耍嬉戏。尤其是舒明熠,小时候他是挺淘气的,但乃母虽慈,教子却极严。每每惹火,便会先偷偷跑进宫来找伯母庇护! 一路走来,兄弟二人回忆往昔,都不由得心中凄然!思母之心犹盛,怨父之意自也更浓! 来到宫内参拜王上和王后,而舒珏老两口见到他俩,回想起昔日相处也不禁悲喜交加!再加上此时同时看到他们三兄弟,也是少见多些亲切,加上这三兄弟十多年来生活虽难言顺心,但却也都各有才能,因此比起其他的几个侄子,在老人眼中便显得似乎更要优秀了! 家宴!王上自知他们三兄弟自打来到恒都尚未见过父亲,明白心中仍有芥蒂。因此若是此时便把家人找来,担心他们兄弟会不惯! 此时两位公主作陪,老少其人围桌而坐,倒也其乐融融!闲叙家常之际,老人面对这几个少男少女,心里也自有许多欣慰喜欢……! 虽然目前似乎没有太严重的迹象,但仲家出现了疑似的间谍,极有可能像是要引发恒国与友邦之间的分歧!而表面上看此时景王府相比齐王府,似乎没有太大的责任!而在外人眼中,也基本将他们之间的情况看做相当。 不过,其实景王府本身的实际情况还是要复杂一些的。首先齐王自己从来不管事,他心里压根就从来没有一丝一毫考虑过儿子的前途,也根本没奢望过什么王位!除了他本身性情之外,另外一点也是因为他本身对于如今的王妃其实没什么感情可言。 另外此时王妃二子中,虽然都是自己的二子,可长幼的优劣非常明显。长子平庸,顺利继承王位已然是知足了。 而舒碧清在这一代中向来也是比较出挑的,母亲和舅舅对他也都很愿意辅助。此外,侧妃目前有一女十四岁,起码齐王府内部没有什么内忧。 这一点景王府就大大不同了,某种程度上讲,景王心里不免觉得自己就是很有资格去继承王位的。因为他和恒王、齐王本身就是一祖之孙,不过他二人父亲居长。但既然王上无子,江山轮着做也该轮到自己了。 并且虽然舒珏早已声明对两王府不分亲疏,但对于景王自己终究明白相比齐王还是要远一些,本心里并不真正信任舒珏会毫不偏私。 但其实他所想的若是从旁观者角度看,就会发现十分多余!表面上景王的王妃是王上亲妹妹,所生世子舒煜虽然也算得上允文允武,但才能也算不上真的多高。次子舒明朋和三子舒宴朋,还有长女舒芷静皆侧妃所生。 而这位景王侧妃,确是大曜的一位郡主,多少凭身份地位虽然是侧妃,可比起正妃也可以平起平坐。至于她两个儿子,舒宴朋从先前的事也能看出,虽非无知莽夫也上不了多高台面。 但舒明朋可就不同了,此人乃是天师宫四大法师之一,金轮法师的弟子,也是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从名气来讲,所谓四大公子皆是江湖上名门出身。但他们能在江湖上闯出名气也非只凭借出身,各自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起码当今江湖上四十岁上下的一代修士中,境界最高的,也是目前四十岁下唯一的六境修为,四公子之首,江湖山庄的大少爷丘昆豪! 舒明朋的目前二十六七岁,修为大约也有五境程度。只不过他身为天师宫门下,并不经常在家,所以外界对他多知其名,少识其人。 另外,景王四子健朋,五子廉朋,还有次女兰静,因为各自母亲比不上正妃和侧妃,本身年纪也不大,对于王位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奢望! 但仅此三子,景王府本身家里的争夺就明显要比齐王府激烈多了。就眼下的情况,虽然城里街上的事情,既然桑国公主没事,舒宴朋就不会担什么干系!可是这件事只不过是引出了更大的麻烦,任谁也无法真的就此安心! 23、学好学坏 恒国地处江南,素来文昌于武。而且恒国又素来是礼教治国,武力在各国中的确不算强大。 也是因为所处的位置,和大曜帝国接壤的方向肯定不会有兵戈之忧!而东边启国武力虽然也并不强,但其国内素来不太平,根本没有余力向外扩张。 而西南两面因为陵武城林家镇守,基本可以无惧外地侵犯。只是,一国之君又有谁会不希望自己国家能够文昌武强? 只不过,即使单论江湖虽然不分国界,可恒国境内的江湖实力也是帝国范围内较弱的。别说真能在江湖上排到多靠前名号的高手,就只是七境宗师都是屈指可数。 更何况,一百多年来除了大曜帝国有四王国为屏障。东启除了近邻“靖海”,也经常与北厉之间有些摩擦。西瀚和北厉之间通常默契不会随便冲突,但小纷争也经常难免。 所以南恒和桑、渝两国本就素来和睦,西瀚不敢贸然交兵,至于西南蛮夷虽然悍勇,可林家军坐镇陵武始终可以保证不失。 不过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很多事表面上一般人似乎看不出什么,但恒王近年来已经很刻意暗中整顿武备,就是为了应对以后的天下大乱之局。 而所谓的: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林肃贤虽然天下名将,但毕竟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英雄迟暮!恒过中即便也有江湖高人,但为将沙场的将才却是难得! 所以在舒珏心里,他想要的继承人,除了文采出众,可以平衡家国内部,宽厚仁孝,还要有相应的远见卓识,用兵智谋,自身实力等等。反正他是不怕人选能力强,毕竟他自己不停的想这想那。也许真没他想不到的,可终究保不齐天底下真有如此全才的人物! 不过要求归要求,这毕竟不是选别的,而是选一国之主,希望多了一点其实也无可厚非! 南恒两万禁军统领白世光!虽然人已经年过耄耋,但看上去仍旧身姿矫健!纵然脸上皱纹堆垒,须发俱白,可精神依旧不逊青壮年! 而白世光能有如此气态,除了凭借本身的宗师境界修为,还有一只上品灵宠火麒麟,以及中上等级的道剑灼魂剑。 而白世光也是恒国朝廷中唯一的宗师,即便放眼整个恒国,也没有几人可与之匹敌!并且此老从先王便担任禁军统领,所以名义上舒珏私下里也会尊称一声“老师”! 此时,舒珏让舒韵颖以后辈之礼拜见白世光。凭这一点,老人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因此,在还礼的时候也并未托大。 只是舒韵颖心里不免暗暗嘀咕,王上如果真让自己和白世光比划未免有点太没溜儿了。不仅因为彼此实力悬殊,而且明显属性相克,自己绝对没有丝毫胜算。 而这一点舒韵颖也是想多了,就算不提修为程度和属性等等,单单身份上白世光也绝对不可能和他交手。而且舒珏身为一国之主,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没谱? 其实舒珏也是因为能想到舒韵颖曾与隐士高人学习,但却难以确定其师究竟善恶好歹。并且他明白舒韵颖天赋奇高,也难免有些恃才傲物,这从他往日种种行径不难看出,因此觉得孩子终究还是孩子,需要一些磨砺,当然还是更希望白世光可以从他身手中看出些端倪! 白世光何许人也?而且可以说是看着舒珏长大的师长,自然很容易明白其心思。自己肯定是不能以下犯上,于是便派出自己的小徒弟试试招罢了! 不过虽说是他小徒弟,可也已经三十开外!站在那无论身高还是体型,都明显比舒韵颖要大出好大一块。并且白世光自然也知道这位三少爷是把季慈给打退休的人物,料想自己徒弟赢不了,但只要能稍微看出其根底就够了! 舒韵颖压根不存丝毫显摆本事的心思,但他也明白既然自己身在恒都,至少眼下的情况处境绝对不能任人小看了。 而此时的对手修为也就三境中阶也大概,舒韵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看得出白世光在恒国朝中地位不一般,连恒王都明显十分尊重,因此自己也不能太下其面子! 此时场中二人切磋,彼此也都明白只不过是表演而已,出手都颇留余地。 舒珏自己武技平平,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而白世光捻须观察,他可算是为大行家,一开始就看出自己徒弟根本白给,若真动手恐怕连边都靠近不了。 可是看着二人交手越打白世光越觉得诡异,倒不是因为舒韵颖的实力和年纪太过不符,更是老人突然发现自己数十年修为,此时居然看不出这十来岁年轻人的道行深浅。而且其出手招法极其繁杂,变化多端,也根本丝毫看不出到底出自何门何派? 心念一动,白世光不由得暗暗寻思,无论如何足以看出这位三少爷的确天赋奇高,惊才绝艳,只是若真误入旁门左道就太过可惜了! 看着老人神情多变,舒珏心里更加拿不准了,当即沉吟问:“老师所见,这孩子功夫如何?” 沉了沉,白世光略感迟疑回答:“王上见笑了!三少爷目前的修为老臣也难以揣度,但仅凭招法多变繁杂,莫说他尚只十七岁,恐怕就是天下各大宗门也难寻如此博闻多识的高人。或许是老臣久疏江湖,但这修行之道,或还是循正途循序渐进为好……” 他话说的含蓄,但舒珏也听出其言外之意,显然也是疑心舒韵颖所学偏门。 文武之道也好,各种技艺其实都是大同小异!能够创新,去芜存菁自然是极好,可任何一件事能存在很久的时间必然有其事实的道理,而做一件事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尤其是在学习上能找到合适自己的窍门固然是聪明的表现,但绝不代表鼓励偷奸耍滑! 就好比要造一条大桥,从选址找到合适的位置,打地基,建骨架等等工序都是不可或缺的。但建桥的根本目的是便利通道,并非摆着好看。所以如果只为早日建成,却偷工减料,或者为了某些原因忽略必要程序,便等于舍本逐末,终将自食恶果! 就此时的舒韵颖,白世光便暗想他的身手固然极高,但明显胜在速度、敏捷之类天赋远超常人,这本无可厚非,既然上天赋予他绝世才能,岂有不用的道理? 可也明显能看出他的功力不足,行动虚浮,显然在学习的时候依仗天赋一味求快,不曾认真扎稳根基。长此以往莫说修为大成,恐怕还将有走火入魔,危及性命之虞! 孩子天生聪明,有才能,当大人的自然是高兴的!但绝对不该因此就认为孩子可以不循正途,走上歪门邪道,辜负了自己的天赋才华! 舒珏知道林肃贤必然是早为舒韵颖寻访到了某位高人为师,但显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天生的奇症!但他往日去信也曾询问多次,可林肃贤始终含糊其辞,不肯明言。 假如真是仅仅因为舒韵颖的师父身为高人隐居避世,才不得不避讳言及倒也不打紧。关键是可千万别真误入了什么歪门邪道,学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把自己都毁了,还何谈家国重任? 台下白世光看的明白,台上其弟子也心知肚明!虽说彼此都是有意点到为止,但多数人家的确是点到为止,而自己不过寸步难进罢了!而且彼此少说差着十好几岁,但三少爷的博学多识,却着实让自己望尘莫及! 随即,此人也算识趣自认不如,且着实对三少爷好一番夸赞,也算为自己日后晋身留出了余裕。白世光也说了不少夸奖的话,但舒珏自己心里却没法真的高兴起来! 恒国崇俭的确不假,但江南本就是天然造物奇妙之处,而且王宫再如何也不至于与寻常百姓家一样。 如今已是将近春末之时,新芽已多见成熟,御园中到处都可见姹色更替。 在此草木繁新,花团锦簇中漫步宫苑游廊之间,还能嗅到春色清新,也着实让人心神畅爽! 此时舒珏在前,舒韵颖稍错半步随着,剩下的侍从宫人也都知道此时的三少爷非比寻常,此时他们之间的言谈,能不知道最好还是别知道…… 半晌,舒韵颖其实能想到大伯心中的思虑,不过总之他也没学过什么窥测人心的秘术!而且说实话,如果真能因为疑心让自己避免被重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总之还是别人想什么,自己都自有考量,只要彼此无碍就行了! 忽然,远处春来一阵热闹,而且显然极其烦扰的叽叽喳喳,娇媚造作的嬉笑,显然天底下只有一群女人才会能造成如此讨人厌的场景! 远远看到御园中一群老中青少的女眷,或席地而坐,或相聚谈笑,这是王后素来最常的消遣,没事就会着急城中臣工或亲贵的熟识女眷来聚会,说白了就是闲的! 而今天虽然距离还远,但也能看出其中并无两王府的人,至于原因也是不言而喻的…… 24、自家儿女自己爱 面对一大堆喧扰的女人繁声,舒珏心里本就疑窦丛生!此时更觉难以索解,但也料到自己就算问也不见得能有结果,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颖儿!” “在。” 看了他一眼,舒珏虽然心里疑问极多,可忽然间看到那么清秀、无比干净、素雅的面孔。尤其是宛如碧空纤尘不染,仿佛白日间都有明月相映的眸子。刚想他到底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歪门邪道?自己心里突然就忍不住反驳:怎么可能? 天底下有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以打败数十岁六境高手的邪术也许并不值得奇怪?可还能让他保持如此心明眼亮? 但若非邪法异术,又怎么会连七境宗师都丝毫看不出其道行深浅?莫不是说这孩子已经具备宗师,甚至八境以上奇迹的修为?这实在更让人不可置信…… “颖儿!若是你信得过大伯,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功法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舒韵颖对此一问丝毫不觉意外,可这件事却不易回答。照直说?自己哪有什么境界?身上胎里带的奇症,早就注定自己此生无缘修行正道!可若论实力,宗师以下便没有自己的对手了。 但这样的事说出来不难,可又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对于老师告诉自己的这种事,其实自己何尝不也是始终没能真正的认可?但若是此时让王上对自己疑心,那可必然会连累兄长和家人的…… 沉吟片刻,舒韵颖思索着措辞,缓缓说:“王上所想,我可以理解!不过关于我所修的功法,其实主要是以招法和意境为主。因为天生的病症,我恐难以与常人一样循普遍方式修行。但为磨刀不误砍柴工,老师于我修业中也更重意,而非实质可见威力!至于说境界,目前而言大约也可列入六境上等程度……” 他这番话说的真假参半,但因为首先提到了自己胎里带的病,舒珏便先相信了八分。加上心理上先入为主不愿意相信孩子走了错路,更几乎疑虑全消了。 当然,若是一般情况下舒珏也不会这么简单的消除一切的疑虑。但恰恰因为他此时想的是选择一国之君的继承人,别说六境,单单自保来说减半也足够了。毕竟一国之君要有治国之才,仁义品德,怎么说也不至于非得什么事都亲自去做。 其实此时舒珏心里对舒韵颖的担忧无非两点:首先就是他天生的奇症,怕他命短福薄!另外则更单纯,就是怕他学坏!所以只要这两点无碍,其他的便全都无关紧要了…… 可见舒珏如此就真的一天云彩散了,舒韵颖不由得心里犯嘀咕:这就完了?他不在乎自己的修行到不了高阶?也不介意自己始终没透露师承来历?难道是自己说六境说高了?让他过于乐观了? 舒韵颖终究没真正能摸透此时王上的心思,不过以他处境没遭到疑心才更重要…… 见王后老远连连招手,舒珏心里的阴霾早就荡然无存,拉着舒韵颖欢天喜地的走过去。 先前所去的地方,无论是文渊阁,还是禁军校场,不是腐儒就是糙汉!在他们眼中看来三少爷品貌端正,或者不免过于脂粉气重了些。 但此时在这帮年纪参差,十几岁到四五六十岁不等的女人中间,再被王后不无骄傲的一通炫耀,弄得舒韵颖着实窘迫不已! 而他此时的窘迫丝毫不假,因此脸上反而更增了几分娇艳,连王上在旁边也看的不禁暗暗点头赞赏! 户部尚书夫人与王后是打小就相识的闺中密友,平日里相聚也惯于不去拘泥什么君臣礼数。 此时尚书夫人围着舒韵颖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赞:“好美的三少爷!我要是年轻个四十岁,一定非你不嫁,至不济当妾都认了!“ 王后听了啐道:“头发都白了的老婆子,嘴里还没把门的,也不看看自己那点德性!凭你,就算上辈子,下辈子哪点配得上我们颖儿?“ 这些老人家口无遮拦,大多都是惯了,可把舒韵颖羞得抬不起头。而舒珏打眼周遭,看着那帮少女一个个虽然表面低眉敛目,但却无不在偷偷窥瞧。纵然有些佯装大气笑意盎然的,游目间也始终不离舒韵颖。 作为老人,舒珏一向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儿女,可家里兄弟总不算人丁单薄。十男三女,倒也足令三门不绝! 不过,虽然自己此生用情专一,但却一直很希望后人能多多开枝散叶,这也不奇怪!只是孩子有多少实际上并不太紧要,关键是继位之人绝对将就不得。 此时舒珏看着心中属意的孩子,再看那些与之年龄相仿的花季女孩儿。为王数十年,舒珏于偌大一个国家种种可谓巨细靡遗,但倒不曾有过特别为难之时!但此时心里却忍不住考虑起了“儿媳妇”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怎么好像比本来想选择传人都觉得更难了……? 在王宫里住了五天,除了舒珏要带他去见什么文武官员。舒韵颖每天一早起来就被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拖出去在各种权贵女眷中展览,着实让他不胜其烦! 现在,舒韵颖心里最大的期盼就是两个哥哥能找点什么理由把自己救出王宫去。毕竟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说要离开,而且如果说想哥哥了,王上和王后也必然只会立刻去把他们找来,怎么也提不到非得自己离开王宫。 这次恒王的六十大寿,天下各国,乃至一些名气和地位够得上的名门正派,也至少都派人送来贺礼。使节还罢了,凡是有女眷的必然被王后请到宫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为了显摆自己最得意的宝贝! 从陵武城开始,市井间以为真正见过舒韵颖的人毕竟没几个,所以多半都是听闻他容貌极好,加油添醋的以讹传讹!如今那些女眷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投合王上和王后之喜,另外对传言也觉得非虚! 只不过也有人心里暗暗觉得,这三少爷美则美矣,但却恰恰过美了!以一个男子而言,此人过于娇弱了些,少了几分男子气概! 原本之前有些事人们多少也都知道了舒韵颖并非一个简单的斯文少爷,而经过舒明熠走到哪不免吹捧一顿弟弟的文采,可普遍人们提到他也多只是“文武双全”带过。 而接下去,便就又是诸如俊美娇丽、温润如玉、清雅绝俗,秀色可餐之类,反正也没人去纠结用词到底是否合适,只顾把世间夸赞人容貌的好词用尽。舒韵颖自己每每听到些,心里只能的自嘲的暗想:没人说自己倾国倾城、红颜祸水。自己大概已经应该知足了! 可想而知,这种时候两王府的人必定都高兴不起来了!尤其是齐王府,虽然明面上舒玉恒只有仲氏一个正妃,以及一个出身普通的侧妃,可私下里没名没分养在王府的宠妾、歌舞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一来是他本身的确贪花好色,二来也是王妃仲氏刻意为之。但这绝非是因为仲氏通情达理,无原则的宠爱丈夫。而是这样才能彻底麻痹舒玉恒,将整个王府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但如今那三兄弟入城已经十多天,可他们的老子仍旧成天沉浸在温柔乡里,根本一无所知! 原本仲氏打算到了恒王寿宴当日,到时候他们父子初见,若是能当众出丑最好不过。反正这风流王爷之名天下皆知,而他如果能当众被儿子奚落,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现在,算来距离寿宴日子虽然不多了。但照此情形下去,说不准寿宴当天,王上真就当众直接宣布继承人了! 齐王舒玉恒原本就极少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在自己王府时更加终日熏熏然。此时王妃已经在耳边说了好几遍:“你三个儿子回来啦……” 好半天,舒玉恒才似乎稍微醒缓,心里倏地一紧!也总算他还良知未泯,多年来偶闻儿子过得还好,便不曾过多上心。但如今乍一听说他们回来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思念,但转头便是满腹愧疚! 看着他一副唉声叹气的德行,仲氏心里更加生气,但又不敢如何发作,只能装得好意安慰。告诉他,其实三人已经回来有日子了,但对你提过多次,你一直迷迷糊糊……。 舒玉恒虽然奇怪为何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周围的姬妾哪个敢不顺着王妃的意思?见一个个都点头附和,舒玉恒也就真的认为自己是醉的太厉害,根本没多想! 当下,两大碗醒酒汤灌进去,冷水洗脸擦身,折腾了好久,换上衣服还含了酸梅醒酒。这样着实折腾一大通,舒玉恒才终于和二妃、两子一女出门上了马车往王宫而去。 这些日子那三兄弟早已是恒都街知巷闻的人物了,而且往事也便纷纷被揭开。所以早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齐王府,倒要看看这没正行的爹如何面对儿子? 但此刻得到消息后,反应最大的便是景王府。舒玉堂当即召集全家,老婆孩子也赶紧收拾打扮好一切,立刻进宫。 旁人不了解内情,顶多只知道快有热闹瞧了。但王宫的热闹也不是谁都能瞧着的,因此不免有人觉得殊为可惜! 但舒展和舒明熠听说此事,哪还顾得上眼前应酬?这些天他们也不是丝毫不在意弟弟,但一来的确琐事颇多,二来看弟弟和大伯、伯母相处极好,自然愿意更亲近更好! 可如今两王府终于有动静了,可想而知他们绝不会有什么亲情可言,甚至可以猜想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所谓打仗亲兄弟!而两人都生怕弟弟有些闪失,觉得哪怕自己只能站脚助威,也不能让弟弟独自承担一切! 25、怎么当的爹? 舒展和舒明熠准备好一切要进宫,半路上就遇到了正出来找他们的内宫总管,正是依王上和王后之意出来寻他们的。 此时两王府的人已经都入宫了,暂时在偏殿等候传召。舒珏自然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无论如何不希望自己人反目翻脸,因此想把三兄弟先找到一起无论如何有些话还是有必要交代的。 对大伯和伯母要说的,三兄弟自然也不用太多猜测。舒展人忠厚,舒韵颖压根无所谓,只有舒明熠明显神情中颇多愤懑! 当年被破离家,舒展当时已经十多岁,懂事了。舒韵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根本就记不得什么。但舒明熠恰恰是六七岁的样子,对事基本都是一知半解。可毕竟有记忆,对于后妈的种种心里怨恨犹深! 王上和王后也不指望他们能马上就摒弃前嫌,和全家亲密无间,毕竟就没他们自己家什么样会不知道?但至少目前的情况,别当众撕破脸。毕竟家国脸面,都伤不起的。 偏殿里两府人表面上都算相谈甚欢,还是挺和谐的,毕竟大面总得过得去,何况眼下来说彼此也还有一份同仇敌忾之心! 只有齐王舒玉恒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对于要如何面对三个儿子感到十分纠结! 见到儿子,自己该对他们说什么?他们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就算因为此时此刻表面和气,但十几年对他们不闻不问,自己如何掩盖父责有亏?他们对自己难道能毫不怨恨? 其实凭心而论,舒玉恒这个人才能是有的,不过和之前几年的舒明熠很相像,几乎全部心思全都用在吟风弄月上。只不过儿子是装的,他则是本身生性如此。 但此时他心事几乎全写在脸上,自家人气也好,恼也罢!但对外总不能也三心二意! 这时候显然景王府的人更多还是心里乐呵呵的,多盼着那三兄弟越有志气越好,最妙不过能当场父子翻脸!如此一来无论王上和王后多喜欢,还真能抬个目无君父,不忠不孝的储君出来?到时候不仅这三兄弟,他整个齐王府就算完了。自家的事,也不妨后面再说…… 这边齐王妃是因为一时恼羞成怒,可听到消息的宰相兄长马上就想到妹妹此举过于急躁了! 毕竟那三兄弟来恒都已经非只一日,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自称丝毫不知。身为王妃,无论如何你都早该提醒丈夫,没有任何借口能推卸责任! 见面自然是迟早的事,不过其实此事要么早就他们三个进城之处,便把舒玉恒彻底弄得昏头转向,出过丑了之后怎么说都行。否则就彻底等到寿宴当日,不论怎样一锤子买卖。 但现在虽然懊恼,可仲博业并非泛泛之辈,心想若是自己此刻进宫必然显得太过刻意,日后更加没有余地了。所以虽然此时心乱如麻,但也着实无可奈何! 王宫里王上和王后带着三兄弟出来见人,哥仨虽然都满心不愿意,但也漠然向长辈们问候! 舒玉恒时隔十多年再见三子,其实自己也早就记不得他们当初的模样了,可毕竟是自己儿子。想到当年他们走的时候都还是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如此样子,心里不免还是感到有些动情! 可他走到近前想和儿子亲近一些,舒展厚道被拉住手,脸上略有尴尬 !舒明熠则毫不客气的闪身避开父亲,舒韵颖直接冲着在场抱拳问候! 舒玉恒两次伸出手什么也没抓到,脸上满是窘迫,只好回头又握住大儿子嘘寒问暖! 在场众人里,只有舒宴朋此前见过舒韵颖一面,而当时的情形他也没太敢多想别的。此时众人一见这三兄弟,也不由得暗暗称赞。尤其是舒韵颖,当年乃母林旖娟本就是恒国有名的美女,此时看到他方知坊间传闻还真并不过分! 王上和王后看出两家人各怀鬼胎的样子,只能暗暗惋惜,面上装着不知道罢了! 但在心里,这三兄弟来已经有些日子,外面的种种传闻也早就传到宫里。但自己看着喜欢归喜欢,如今真的这些孩子全到齐了。 齐王妃、景王等等,此时也不由得心里暗揣,也无怪王上和王后喜欢。看看人家三兄弟,反观自己的孩子,真是甭提了…… 但越是如此,这些人心里就越是憎恨三兄弟,他们若不死何时有自己出头之日? “家宴”开了三桌,未免尴尬,王后把桑渝两国公主请来同席,两王府各聚一桌。 尴尬是早就料到免不了的,再如何拘束,也总比翻脸要好多了。 而席间王上和王后主要还是观察这三兄弟,舒展终究年长,而且经商多年练达人情,就是有些拘束罢了,好歹面子上算是过得去。 舒明熠则始终满脸不忿不屑,好在他座位背向齐王府一边,但明显有些独自喝闷酒的情况。舒韵颖本身就不能饮酒,此时也非常平淡漠然,但这也难怪! 说到底,在此来之前眼前这些人对他而言就算是在外见到了,也根本互不相识。此时就算不究过往,突然间有个人到面前说是他爹,还有一帮素不相识的兄弟姐妹,就算换个人也不可能马上就热情起来! 尴尴尬尬的应付完了宴席,仲氏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口口声声说想孩子既然回来了,应该回自己家去住些日子。连王上和王后都对此感到厌恶,毕竟若非为了家宅安宁,他们早就极为讨厌这个弟妹了! 随着两王府的人告退,舒明熠已经是不省人事,舒展也着实没少喝,舒韵颖更是不可能离开王宫,便暂时都住下。 这一场团聚,王上和王后心里都不算高兴!虽然这情形也是意料之中,但终究和期望还差的太远。 除了舒展犹犹豫豫的叫了舒玉恒一声“父……王”。舒明熠根本一直眼角看人,舒韵颖更直接丝毫不掩饰自己不认识这帮人的样子,压根对谁都没搭理! 显然,舒韵颖此时的态度是并不介意和任何人“和平相处”,但显然让他把那些人真当做一家人相处是不太可能的。 其实二老这些日子也意识到舒韵颖虽然表面柔弱、顺和,但其实绝非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即便自己对他如何关怀爱护,处处照料周到,也是好几天之后,王后头一次听到他蚊鸣一般叫出的“伯母”二字差点哭出来。 而对王上,他则仍多以“您”代称。 舒珏心里寻思着自己恐怕终究还是太想当然了,十五六年,三个孩子那么久没见过父亲一面,何况他们当年是为什么离开都城的?就算到了今天,家人真的就能容得下他们? 思来想去,舒珏不由得心里暗暗生亲弟弟的气!埋怨他:不长进的东西!多少年了,自己不是没劝过、说过,好几次急了骂得口干舌燥,可根本就一点用没有! 干不了正事也由得你了,当个太平富家翁也不差!可你身为人父,对自己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十几年,怎么能怨孩子不肯认你? 现在,舒珏也知道自己弟弟根本撑不起家事。否则起码现在马上振奋起来,重振夫纲,拿出一家之主大男人的气魄,说不准哪天三个孩子还能有希望原谅他。 但想着,舒珏自己也忍不住叹气自责!自己对表弟虽然感觉上的确并未有过亲疏之分,但说到底心里终究还是为亲弟弟考虑更多一些。 一方面毕竟手足骨肉,另外父母早故,自己继位时还不到二十岁,弟弟年纪更小些,因此不免宠爱,纵容多了些。对他早就存在的那些臭毛病,的确疏于管教! 而且当年为他迎娶林家女儿,一来是他自己钟情于人。但在舒珏而言,何尝不是因为看中了林旖娟性情温柔贤惠,而且知书达理,胸怀锦绣? 并且,其实当年林旖娟在的时候,舒玉恒平日里虽然对朝廷政务谈不上干过什么,但本身来说作为成名才子也算是名副其实! 直到林旖娟去世,他便开始故态复萌。三个孩子走后,舒玉恒更加肆无忌惮,终日沉湎烟花酒色,别说朝政,就是自身的文才学识也压根没什么长进。 至于齐王府这些年的情况,舒珏不是不知道,但一来即便手足兄弟,也不便过多干涉人家家务。何况自己对弟弟也的确没有太多的奢望,并且说到底今时今日这情况,他自己固然是不争气,但自己岂非也是没尽到长兄如父的责任? 这阵子相处下来,舒珏夫妇心里早就意识到自己之前过于想当然,隐忧也渐渐萌增。 谈文论武讲计谋都罢了,可每当提到治国安邦之类的,以及天下大事,舒韵颖便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直接声称自己不懂这些! 而他若是平日里随口说道什么“乐山乐水”之类的,二老也马上打岔。然后苦口婆心的循循善诱,希望他别忘了自己毕竟生于君王之家,身上天赋责任云云! 这么多年两王府为了这恒王之位传人明争暗斗,那时街知巷闻,舒珏夫妻怎会不知?虽然两家也不是没有出众的孩子,但在二老心里终究还是不太满足! 如今总算是好不容易有个合适,可心的,如果他自己压根就没心思,舒珏着实心里忐忑不安,想着自己恐怕终究要死不瞑目了! 王后自然明白丈夫的心思,但近期的种种情况她一样明白,也根本毫无办法!只是最关键的,王上心里无论如何还想着家宅和睦,骨肉亲情,这恐怕真的是难以如愿了…… 26、一姓天下,万姓存亡 “居安思危”对人,尤其是对那些掌握着比自身一人更多、更高责任的人,是件非常必要的能力! 当日十字街头仲家门客被舒韵颖当众揭穿身份,多数人都感觉这位素问其名的三少爷果然了得! 诚然舒韵颖和一般的名门贵族纨绔子弟确实不同,但实际上他只是当场揭穿间谍身份,可这偌大恒都中的间谍岂止那一个而已? 但当时岳思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抓人,否则想要找出一个足以让所有人信服的理由何其困难?一念之间的权衡,足以让他那般经验老道的人物立刻分析出了优劣。 事情可大可小,无谓浪费时间找借口。可当街揭穿事情的是三少爷,对岳思而言也正好是个做顺水人情,助他扬名的良机。 另外当日的情况虽然的确紧急没错,可堂堂恒都又岂会真的是可以任别国使节随便闲逛的地方?别管是监视,还是保护,反正当日就算没有舒韵颖,吴伊铃也断然不会真的出现什么危险。 至于间谍,飞马营岂是吃素的?岳思在天下同行中也算得上佼佼者,若是别国奸细真那么容易混入恒都宰相府中,这恒国怕是早就没了。 不过当岳思真的揭开了俘虏的真面目,纵然他这般老道的人物,却也不禁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因为他实在无法把看到的还称之为“脸”! 除了那几个天生的窟窿,满脸明显都是曾经过严重灼烧的皮肉,而且大黑斗篷下的整个躯体,更加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不过这一下岳思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从这个俘虏身上,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查不出! 果然,俘虏很快就毒发身亡。而其毒也非寻常的杀人药,验尸也几乎没有任何迹象可寻,直到……,解剖那焦烂的皮肉,第三根左肋骨明显较其他更细,却更加坚硬。 这些现象都指明一点,在西方宁公国辖下,有一个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名为“隐刹”,乃是当今天下实力最强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专门招收因为天赋有限,或者其他原因知道四十岁以外境界仍无法突破四境的修士。 因为普遍来讲,一个修士如果年过四十都无法突破入四境修为,基本上就不会再有什么前途。可是隐刹有一秘术,却可以在短时间让这样的人突破五境以上。当然,这种显然是要付出一生的交易,并不一定会有很多人心甘情愿!说到底就算到权贵富户当奴才,起码也能吃香喝辣! 所以,隐刹可以招收的必然都是对修行有一定执念的修士,并且传说中组织和杀手之间也会订立契约。或完成足够的任务,或杀掉指定的顶尖高手,便可退出组织从此两不相干。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可以脱身的约定,所以很多醉心修行的修士会愿意冒险尝试,毕竟只要完成任务还有希望可以突破自己的极限! 不过整件事对于现实而言却有点不太合理,不过舒珏也不是一点都想不到。如果那间谍真是出自隐刹,他们做的本来应该是暗杀,而非谍报! 但就这个刺客而言,凭其修为在如今这堂堂恒都中并不算多高明。可是如果此事公之于众,泄露了其身份。那肯定所有人都会立刻仇视宁国公,甚至西瀚,毕竟这一个人就可以说是证据十足了! 可是,无论宁国公,还是瀚王,哪一个是会如此单纯行事的人物?可若是有人存心栽赃嫁祸,又会是什么人?而隐刹的首领发觉事情,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因此遭来祸患? 感觉事情着实有些扑朔迷离,舒珏只能让飞马营加强监控,起码这次寿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凭心而论对这些事他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可王上大伯却非要告诉自己,舒韵颖也是无可奈何! 然则在他看来,首先会考虑这件事如果真的如同想像中发作出来,那么最大的受益者将会是谁? 假如桑国公主真的死在恒都,天下诸国或多或少总都有利可图。可就事情本身,仲家肯定没有任何理由想在恒都杀死吴伊铃,无论是仲博业还是他妹妹都不会希望因此断送自己的前程。 岳思和舒珏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但却觉得景王纵然野心再大,一不至于如此不计后果,毕竟事情真闹大了他们自己也难以置身事外,何况这次事情中舒宴朋也牵扯其中。 舒韵颖也明白,所以他想就算景王府真的拖不了干系,这件事恐怕也必定有更深一层的内情。其实这段日子齐王府和宰相都很老实,而景王府却也并未趁机落井下石。 然而关键在于,恒国一直以来民风淳朴,朝政清明,此为国富根本,却也因此目前的朝廷中缺乏对突发事件的应激能力。只靠一个飞马营想要保住偌大一个国家不出意外,显然并不现实。 其实在舒珏优柔寡断的纵容之下,近年来两王府之间的争斗早已不仅仅停留在私下,已经渐成尾大难掉之象,如果此时真有人从此下手说不定恒国这可能会从内部被瓦解。 这些话,舒韵颖本身来说是不想讲的。因为他自己岂会不知王上和王后,乃至自己两个哥哥等家人,甚至现在全天下人是如何相像的? 但即便只为了自保,恒国若是消失未尝不是个办法,但再怎么说他又岂会真的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舒珏也觉得侄子所言颇有道理,心里虽还是希望一家人应该和睦,但也不得不开始思虑若真为自家一姓将整个国家和百姓置身于极端危险之中,岂是一国之君该为? 于是,寿宴前最后一次大朝,恒王舒珏同时下了两道旨意。其一是恩准了季慈辞去虎斗营统领之职,其二就是由舒韵颖接任! 别人可以不提,舒韵颖自己对此不禁意外!但若要当众推辞,显然大伯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愿意,才会如此当众下旨,根本不给自己拒绝的余地。 而且舒珏还同时将舒明熠委任为翰林编修,这更是明确告诉了舒韵颖!你们三兄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哥哥,也就可以不用顾忌为王面子! 舒韵颖表面谢恩,心里自然不会好受!果然身居上位之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十几天相处下来,王上确实对自己已经十分了解,清楚自己心里最大的顾虑,以及希望。 御园之中,看着一旁垂首站立,好不容已经有些放松了的状态,突然间比最初更加谨慎、谦谨了很多! 舒珏心里叹气,轻轻问:“颖儿你可怪大伯?” “我……,臣不敢!” 苦笑声,舒珏幽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迟暮之色:“我老啦……” 忽然这么一句感叹,倒是让舒韵颖有些发愣。 “你姓舒,是舒家的传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除非你马上飞升成了神仙,否则只要你一天还是人,就一天摆脱不了生而为人,家族姓氏注定的责任。大伯知道时间太短,想让你马上就接受这些很困难。可是……,我老啦……” 这一刻,舒韵颖心里也不由得感到一股落寞!此刻的王上……,不,是大伯!让他想到了自己的三位老师。这次辞别老师的时候,他们似乎脸上也出现了如此时大伯一样的无力及衰弱神情! 其实老师未必真的已经没有可以教自己的东西了,只是他们十有八九的确是真的没办法能根治自己的奇症。 现在的大伯,实际上也是在告诉自己!他老啦!之后的一切都只能让每个人自己去承担,两王府也好,自己三兄弟也罢!以前因为他在都不用担心会因为突然爆发冲突造成难以挽回的情况,可今后他却已经没办法继续保护所有人了…… 赶来王宫谢恩的季慈,见到舒韵颖略显有些尴尬!当初要杀舒韵颖本非他所愿,而且其实也不是真就因为徒弟一家人的求助。 在他看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成功上位的未必真的能成为千古名君,但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人越多,危险也势必越严重! 对季慈而言,他也并不是非想要去保谁为王。仅仅只是对突然多出来的权力竞争者感到忧虑!关于这一点,舒珏其实心里有数,也因此直到今天终究还是由他善了的原因! “季卿!往日之事寡人也不愿多提,如今寡人只问你,你觉得自己这个继任者如何?” 季慈看了眼舒韵颖,苦笑点头:“王上慧眼如炬,三……三大人文武全才,宅心仁厚,人品才能俱是难得的上佳之选!” 虽然舒珏嘴上问的是季慈觉得自己虎斗营继任者如何?但其实谁都明白,他问的是王位继承人! “颖儿!季卿一生忠心耿耿数十年,这份心意大伯素来信重!你如今接手虎斗营,以后要多向季卿请教才是!“ “是!臣牢记在心……!” 27、虎斗营统领 恒国四大营在地位上虽然不见得就强于陵武城的林家军,但实际上的权利和责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他们担负着都城内外的一切责任,甚至如飞马营更加是凭借情报能力关乎着这一国的安危! 而其中虎斗营相对其他三营,人数不少,但似乎实力和关键性不足。他们素来是以先锋存在,无论是对外,还是因内,发生任何事无疑都是首当其冲。也因此,如今舒韵颖手握虎斗营,与外公的林家军等于是基本已经掌握了整个恒国的军务命脉。 同时,岳思对舒韵颖的态度也表明了其心意。再加上之前舒珏亲自带着他到恒国文渊阁,以及禁军中露脸,虽然时间都不久,但王上的心意也基本上属于表露无遗了! 大致估计,目前舒韵颖可以掌握的朝廷实力,比起两王府和宰相,恐怕只会更高。甚至于因为虎斗营,现在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几乎操纵在舒韵颖的手上! 看到书恒那副兴高采烈的德行,简直快把王妃仲氏心肝五脏都要气炸了。而自从宫中家宴之后,多日来书恒似乎也突然一改往日。诚然让他此时浪子回头去干些正经事不显示,但也的确没再继续如前一般沉迷,而是经常到处走走,为自己的三个儿子造势,以及示好朝臣! 仲氏自然明白对他说什么都白搭,到底还是只能找亲哥哥商量! 肃穆、典雅是宰相府大体的写照,而这位宰相在朝廷中素来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他颇有办事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在恒王爱民如子的泛仁之下,恒国以官欺民的情况虽然不能说一点没有,但的确也非常罕见,而且多半事出必然严惩。 不过在朝堂上的党同伐异,勾搭连环之情,恒王自己更多情况中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你们不耽误正事,不伤及严重就行。 但这种大环境之下,仲博业也找到了关节所在,掌握朝廷。首先重要的位置必须是自己人,其次就是把朝中晋身门槛牢牢把控住。 所以这十几年中,恒国的科举基本上就是仲博业收徒,招揽党羽的捷径。王上在不用说,可一旦有一天他不在了,说句直白点的话,王位上坐的会是谁,恐怕还真得听听这位宰相的意思。 所以不难相像,仲博业对妹妹和外甥,自然也不是毫无私心的一心一意!但他绝对万没料到那三兄弟会有翻身一日,如今情形下若真任由他们继续做大,不久之后舒明熠和舒韵颖兄弟俩便文武兼具。 舒展虽然不在朝为官,但其财力雄厚。这朝中当官的彼此结党营私,哪有什么义气可言,还不是有奶便是娘?再加上王上在背后的支持,还有谁能与他们相抗衡? 妹妹找上门,仲博业岂会不知原因?而且自己何尝不是比她更加忧虑? 但眼下根本就没什么突破口,何况现在整个恒国都对那三兄弟一致的交口称颂! 目前老大舒展到处撒钱买好,老二舒明熠早就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老三还用多说?王上的心意,那更是恐怕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可思来想去,或许只有另辟蹊径,一方面恒国素来崇俭,尚文重礼!舒展如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逾矩失礼之处,这是因为一来他年纪较长,二来本身多年经商。 可是,他们三兄弟是必然密不可分的。所以从之前宫中家宴就能看出老二和老三对自己老子是显然毫无情分可言的,那么只要能尽量放大这二人和老子之间的嫌隙,让全天下人都认定这两人不忠不孝! 并且,老三舒韵颖现在的确号称文武全才!但你总不会是打娘胎里早就开始修行了吧?或者,你要告诉天下人自己是梦里读书,仙人传艺? 只要你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师承来历,自然就可以任别人去随便说。而本来他就是生来早该死的,可不仅没死,十几年销声匿迹后突然出现又身负一身极高功法。 仲博业身为一国宰相,自然心知天下最重名正言顺!尤其恒国是目前天下诸国中最太平,百姓最闲的。只要他们三兄弟中一个名声臭了,之后事情就会越发不可收拾,那时王上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了…… 季慈亲自带着舒韵颖出都城西门来到虎斗营,其实景王世子本是季慈弟子。但他野心更大,从未真的把虎斗营当回事过,因此没什么根基可言,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而舒韵颖,他目前的名气不用多说了,何况对于虎斗营来说他更加不算陌生。尤其四大营都是直属王上的亲信,地位更加不同。如今三兄弟又都已是王都的风云人物,老统领告老,舒韵颖继任。即便这满营多是武夫,也能想到一些其中关节了。 不过虎斗营素来以勇武为主,大家头一次见到舒韵颖,不免觉得他确实太文弱、太漂亮了点,怎么都不像个真能临阵对敌的高手! 可是老统领何尝不也是一副仙风道骨,饱学鸿儒的模样?不也没人敢轻视?所以人们对虎斗营通常有两句评价,其一是虎斗出身必仗义,一是人不可貌相! 这么一群糙汉子,客气纯属多余,有人立刻提议让新统领露两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季慈之前已经把大致情况给舒韵颖介绍过,所以他也料到即便不为立威,但考虑之后做事让这些人服气也是有必要的。 当下,舒韵颖在校场向四面拱手。然后伸手在一块千斤巨石上轻轻抚摸几下,说了声“献丑”,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那比他人要大出好多的巨石上开始扑簌簌掉灰,跟着传来一阵“嘎啦、嘎啦”声,整块石头突然碎成满地石子! 别说一般士兵,满营的军官见此也都心里又惊又奇!毕竟那么个瘦小的人儿,到底哪来的偌大力气? 季慈自然明白舒韵颖可不是单纯靠力气或者内功多深厚,而是凭灵敏感知窥测出了石头中构架的节点,然后以精妙功法透射击破,这等见识和绝对实力确实让人惊佩! 营中一片彩声雷动,很多人都不免暗想即便老统领恐怕也没如此本事!那么传言中这位新统领曾打败过老统领,十有八九还真不是虚传! 随后,季慈又为舒韵颖介绍了营中的主要将官,以及一应主事。大伙参拜了新统领,舒韵颖客气几句,便并无避讳的声明了三件事: 首先、虎斗营素来不舍朝堂政务,只忠于王上之令的原则不改! 其次、军令如山,不容置疑!且自己绝非悲悯之人,最好不要企图试探自己是否够狠! 除了这两点基本正常的声明之外,舒韵颖重申这些基本宗旨后,当着季慈的面提出他本是景王世子的师父,料想营中与之熟识的人也不少。他不会随便干涉别人的私交,但对于因旧徇私绝不款待! 都不是头一天干事的人了,毕竟季慈往日也是治军严明,所以大伙当即恭敬领命! 其实今日虎斗营中多数武将都很高兴!一方面是因为其实大伙都知道景王世子是季慈的徒弟,担心他一旦退休,就凭他那徒弟斤两,谁也不愿给人家当私兵奴才。 而如今舒韵颖已经当众显露了能力,足以服众。加上现在他乃是恒王心里属意的传人也不算秘密,往昔里四大营中其他三营都颇多看不起虎斗营,认为他们都是一群粗鄙莽夫,可从今往后还有谁敢轻视自己? 当夜军中主帐里,舒韵颖已经大致了解了虎斗营的基本状况,如编制、人数和分布等等。 季慈还给他讲了些营中一些主要将领主事的性情,习惯,以及彼此之间哪些营队比较和谐,熟悉,平时可以多配合行动之类。舒韵颖人本聪明,这些很快就熟悉了。 最后,季慈沉吟着冲他深深一礼! 舒韵颖愣了下,起身还礼! 长叹口气,季慈缓缓道:“三大人,自从当日陵武城之后,老朽心中始终极为惭愧,歉疚!原本早该当面谢罪,可……” 舒韵颖轻轻拍了拍老人手背,安慰说:“老人家不必介怀,您所作所为纵有私情,但我知道更多必然是为公义大局!何况您行事光明磊落,我一直由衷敬佩!往日的事以后不必再提,就算要怪……或许也只能怪我自己生错了姓氏门第……” 季慈听得心里颇为感动,陵武城时初见,他心里其实知道这三兄弟的往日遭遇。如非无心之人,怎会毫无怜悯之情? 更何况,季慈比一般人更加熟悉朝局,起码同样是姓舒的,自己那徒弟比人家舒韵颖大着十几岁,但各方面岂非简直天壤之别? 别说为王,就算只是为人。自从上一次舒煜登门劝他莫要辞官未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人了,现在他景王一家大概早都恨死自己! 季慈年纪其实是四大统领中最大的一位,已经年过七旬,比林肃贤还长几岁。而他一生并未成家,如今这把岁数,看着面前舒韵颖忍不住心里颇为感慨! 半晌,季慈缓缓说:“三大人!于情,老朽是个外人。于理,老朽职司有限。但身为恒臣,为国为民老朽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大人是否容讲?” 舒韵颖其实能先到他要说什么,不过处于礼貌还是做出一副听凭指教的神情! “大人文武双全,德才兼备,虽尚年轻,但老朽打心里由衷敬佩!然天下事最深最险莫过人心,最重最危莫如权柄!大人虽智,但终究年轻。我恒国百余年的风平浪静,民心人情其实早已虚泛,表面的国富兴旺,但实则恐怕根本经不起一丁点的风波激荡。尤其王上如今还仍旧寄往家和万事兴,大人前路恐怕难平顺啊……” 舒韵颖明白老人一番诚挚之心,微笑点头道:“多些老人家良言点拨!您所言,我并非不知,可无论何时……,还请老人家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必定以黎民百姓为主,不会因私费公!” 季慈深深凝视着他,眼中满是欣慰和赞许之色。最后也像是犹豫了挺久,才提醒他最该防备的尚非两王府,首先乃是宰相仲博业! 舒韵颖对这些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但仍旧十分感激老人的坦诚关护…… 28、潋滟霜华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舒韵颖初为虎斗营统领,火倒是没烧。毕竟两天下来熟悉各种事务,可以看出季慈过去几十年的经营确实非常兢兢业业。 不过以前没事并不代表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这才两天,宫里突然发来急报。说是西瀚的贺寿使团在渡河时遭到了匪寇袭击,有护卫拼死闯出向恒国求救。因为虎斗营设于西边,所以书恒下令他们就近解救使团。 舒韵颖听完王令,当即让所有营官入帐商议。这虎斗营以往惯于干些脏活累活,冲锋陷阵可谓个个悍不畏死,但突然让他们商量如何作战,这却一下把他们都给难住了! 见此舒韵颖也不由得暗暗诧异!他几乎把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忽略了这虎斗营以往的习惯!也是因为他对季慈的了解,颇感老人是个忠厚,仁义之辈……不过,忠厚、仁义的人岂非往往都是不精于算计的? 现在临事才想要去改变长久的习惯,显然来不及了!当下舒韵颖展开地形图,然后和副将、营官等询问了一些情况。最终副将提出所谓“匪寇”,恐怕十有八九是 漠南一代西瀚的叛军。 自来西瀚和北厉之间的战事较他国都要多些,除了彼此国境相邻之外,也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很安于平静!并且彼此的境外多有牧族不时侵扰,加上国内的政策原因,也多次导致党系纷扰,内部紊乱! 而河口一带,曾经除了西瀚就是公国中最厉害的一个秦国,本为横岭一带霸主。后来因为西瀚的扩张,秦国覆灭。但公室灭亡后,秦国的主要势力也分成了三部分,一路投降了西瀚,一路从此隐迹于漠北,还有一路就是仍旧盘桓于秦岭一带的前秦国大元帅,丁胜! 这路落草匪寇近两万人,分布在秦岭各个山脉的要道。以往西瀚也曾屡次派兵剿灭,但多半难以成功。 舒韵颖思索着战术,营救使团必然是首要任务!不过这件事恐怕不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因为假如那些匪寇真的是丁胜手下假扮,他们应该会在西瀚境内动手。 虽然只是一河之隔,但却分为两国,丁胜和西瀚作对情有可原,但绝对不会愿意平白与南恒结仇。而副将也大概能想到,只不过自觉不方便多言而已! 当下,舒韵颖在地图上指出了两个位置,让副将各自带领人马前去埋伏,依计行事。而他自己,身边只留下一百士兵往河岸救援。 开始副将本不愿,因为觉得统领身边只留下一百人太过危险!若是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位大人毕竟身份不同,自己虽然是听从军令也未见能平安无虞。但终究军令如山,终究无可奈何! 舒韵颖料想此番若真只是普通匪寇,顶多只是劫掠财物,倒也不需过于担心。但如果真是有何内情,既然已经是恒国境内,料想使团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但有一点他心里是坚定的,就是无论有无内情,那些出现的人就不用回去了…… 距离事发地大约还有二十里,斥候回报使团正遭受数百匪寇的围攻。此番西瀚使团是由其吏部尚书严竹为首,此人还是西瀚王后的内侄,整个使团只有一百军兵护卫,其余车夫、随行官员也就三十人左右! 这么点人,一路翻山越岭而来什么事都没有,可偏偏渡河之后遭到了袭击,什么也不用说了。 舒韵颖留下的一百人是弓手队,赶到近处排列好队形,舒韵颖当即下令放箭。而这帮匪寇近千人之众,一开始确实有些骚乱,但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显然这么及时整齐的调整速度,岂是寻常匪寇会有的? 如今使团已经只剩下六七十人,死得大半都是那些护军。没对不具备反抗能力的人出手,更证明了这帮人拖延时间的目的! 此时, 舒韵颖策马上前,淡淡开口说:“恒国虎斗营统领舒韵颖,前来迎接西瀚使团!” 他话音一落,匪群中突然窜出一人,身高普通,体型颇为强壮,一脸横肉看着就让人讨厌。 “你就是舒韵颖?陵武城外打败了季慈的就是你?哼!看来那季慈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连个娘们儿似的小子都打不过,还把官儿给丢了,真……” 其实听对方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情况,也就料到自己此前所料不差,何必还要浪费时间?此时其人正说的兴起,口沫横飞,但舒韵颖人马顷刻即至,坐骑高高扬起前蹄,生生一下将其踏入软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非马力,而是人力。隔空数丈斩人哽嗓,瞬息人马即至,若非果真力大无穷,就是功法的确超卓! 此时群匪一阵骚乱,首领心中暗想之前听闻来人说季慈已然年老多病,因此才折在了这年轻小子手下。但如今看来,恐怕并不是那么回事而已! 可想归想,眼里所见的的确确是个如同大姑娘似的小伙子,而且只有一百弓箭手。自己手下上千悍勇,若是都拿不下这点人手,或许也没什么脸面多言了! 就舒韵颖而言,涟霜剑是若能不用,会尽可能不用! 此剑于天下有名的术剑中可名列前三,但终非正途所适。自己也只不过是属性相合,恐怕十有八九还是因为天生的奇症。所以舒韵颖用涟霜剑对敌固然威力不凡,但其实对自身也非毫无损害。 可眼下敌众我寡,而且毕竟还是要救人为主,所以最重要的非是歼敌制胜,而是退敌救人。 当即,舒韵颖飞身下马,同时涟霜剑出,最前面十余人顷刻变成了冰柱子,弓箭手射中顿时击碎成渣。 随即剑气纵横间,这帮人中最厉害的修士也顶多三境初程度,而且寥寥无几。虽然人数的确众多,可对舒韵颖来说简直无疑蝼蚁,不堪一击! 可谓:风拂碧波,片叶潋滟。不颤秋色飞黄花,一剑即入万里寒! 但如此一来,舒韵颖也突然想到这件事恐怕绝非如此而已,大概之后还有更厉害的。 “术剑”普遍威力于五系剑中只在“兵剑”之上,但其实只是因为一般正道修士即便手用凡铁,也不屑凭异术铸剑,视之为妖! 而且术剑本身多先天就富有一定的术力,因此一旦主人的修为不足,或者修炼中出现些偏差,很可能还会受到剑灵的反噬。所以在有些正道修士中,也把术剑成为妖剑! 涟霜剑乃术剑谱系中最强之一,天赋极寒剑力,入地可冰三尺,化地纵横可寒十丈,连一般凡火都可冻结。 知道的此剑本就是万古玄冰炼铸,不知道的也难免会怀疑此剑灵邪。 此时涟霜剑在舒韵颖手中,宛如旋转起舞,蹁跹动颤间,这初夏时分仿佛突然重回寒冬,数十丈内遍地已见白霜。 一圈圈,一道道的剑气随风飘洒,中者即便不死也立刻周身生寒,血凝冻毙。眼下这些人,终究多是凡人,几乎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连那些被救出来的西瀚使团的人,虽然承受轻得多,却也有些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人一剑此时轻舒漫展,旁观者多觉赏心悦目,眼中的舒韵颖仿佛飘然如仙! 但面对他的敌人却都暗悔爹娘少生了自己两条腿,上肢过短对于逃命压根没用。 毕竟那是上千人,虽然舒韵颖手段够狠,可也已经有大多数登船逃走了。 舒韵颖一直非常警惕,果然感觉到河面上逐渐冒出一些水泡,倏地水中窜出两条人影。 舒韵颖淡然面对两名周身俱黑的蒙面人,一个手中横着鲨齿重剑,一个双手揣在袖中。看到这两人,舒韵颖立刻想到了不久前恒都十字街头遇到的那个间谍。 虽然此时看来他们衣着不同,但这两人毕竟是隐身水下多时的,而感觉气息和举止都十分相似。 而且这两人的修为明显也都是五境二、三阶的程度,显然比之前那人要高。并且此时重剑手身后从河里突然爬出 一条长达两丈的巨蜥,而另一人身上则缠着条巨蟒。 舒韵颖长剑侧倾,显然对方二人已经暗中窥伺许久,自己根本就都没想要靠近河边,所以他们此时是不得不现身了。 不过两个杀手明显仍旧颇为踌躇,因为舒韵颖手下已经杀了两三百人,可自己居然还是丝毫没看出去修为等级,招式路数更是完全摸不着边际。 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居然能用涟霜剑,单打独斗二人自料都不是其对手。此时二人都在暗暗蓄力,并且连各自的灵宠都已经召到身边。 舒韵颖认识两只灵宠,一只是黑水蜥,另一只是金斑蟒。都算得上是优等灵宠,但即便上等灵宠中能对舒韵颖形成威胁的也不过一二种罢了! 隐刹的杀手四五境的比较普遍,据说手持名剑也非没有。但因为他们多数都是进行暗杀的工作,所以极少才有灵宠。就算有,也多是些带毒虫类,可以辅助任务。 但此时这两人所带的都算得上是大型灵宠,而且看样子主宠之间的默契也非只一两日了。可以猜测,这两人至少在收服此时灵宠之后并没刺杀过什么特别的人物。 莫非隐刹并不只是暗杀的刺客,还有其他的工作?虽然没听说过,但既然他们之中有人可以做间谍,而且杀手组织的根本就是赚钱不择手段,干什么也不奇怪! 29、奇功借奸计 灼日尚非时,草芥未增色。忽蒙降寒霜,两目一心商! 先前刺客在水下准备伺机而动的时候,视线终究不够清晰!而虽然没少听闻舒韵颖此人外表斯文俊美,可也真没想过看到真人了竟然如此的花样男子! 此刻时值初夏,日头虽已挺高,但尚未特别炎热。草木之色也尚浅,未浓。两人严阵以待,看到舒韵颖那清雅的面庞上,双目中秋水般柔静。 但突然间冷笑声,瞳孔微微一缩之际,整个人忽然好像变成了如同万古未融的冰刻。仅仅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同一个人顷刻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两名此刻才稍稍一愣!冰冷发光的剑星已然将近那双手互揣之人两手间了。 “叮”一声,显然那衣袖中是有金属之物挡住了这一剑,几乎同时一道剑气向舒韵颖逼来,拂面而过。 果不出所料,那鲨齿重剑虽然看着唬人,但其实不过是较为普通的兵剑,就是分量重而已。可此人手中的鳄尾剑,却要厉害得多! 此剑宽窄只有一指仿佛,长二尺,护手处碗口大小,可做护盾。虽然此剑只是兵系,品级不算多高,但也是攻防俱佳,灵动奇妙。尤其是在招式娴熟、精妙之人手中,威力决计不弱一般高手。 只是舒韵颖的江湖经验虽然没多少,可论博学多知,天下却也少有人比。所以那重剑是明摆着的,而此人若非是擅长暗器,便十有八九是短利奇袭之辈。 被迫使出招,二人也不由暗惊,思量着好滑头的小子!看来今天若不拿出真本事,任务是难以完成了。 不过,舒韵颖此时只单纯仗着个“快”字,任由重剑手随便去砍,反正碰不到自己。他则全力逼迫另一人只能尽力护身,最有效的伺机而动招式根本无法施展。 舒韵颖的修行方式和普遍修士大为不同,对他根本谈不到境界。但功力绝对不弱,加上招式娴熟,擅于变化,以及身法迅捷,出手如电。甚至此时二人都是隐刹的一流杀手,却不禁暗暗为对手的阴狠感到悸颤! 打了几十招,舒韵颖故意将对手逼得毫无还手之机。让对方因为害怕误伤自己人,不敢轻易驱使灵宠。 三人渐渐打倒靠近河边了,两名杀手擅长水中行动,便暗想若能设法入水自己便可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却正中对手下怀,舒韵颖伺机卖个破绽,金斑蟒由后袭来,那重剑手果然就像大多数自负力气的人一样,自以为看出了便宜,可脑袋却不免迟钝些。 而其稍一迟愣,舒韵颖人向前扑,涟霜剑刺入河边。金斑蟒一口咬在了重剑手脸上。一声惨叫,这一口咬上此人不死也必重伤。 什么叫“灵宠”?那自然绝非一个烧饼就能骗走的猫狗而已! 金斑蟒咬了自己人,心神大乱。而黑水蜥的主人死了,也立刻心神失控,与金斑蟒缠斗起来。 至于那个自以为终于逃过一劫,发现同伴已死,想就此逃命的人,此时虽然大半个人已经在水下,可从两膝到脚却全都留在了被涟霜剑入水,冻起来的冰面外。 一切细说复杂,可当场不过片刻之间几乎同时发生。 看到两只灵宠此刻互相缠绕、撕咬!舒韵颖看着心里暗叹,灵宠虽然有灵性,但终究禽兽,为人驯化之后可以受到驱使。但本身终究还是智能有限,鲜有判断能力。 这两种灵兽本都是凶悍品种,如今又没了主人,灵智受损,若留在世上必然害人。况且即便是上品五彩斑蛇,舒韵颖都砍就砍了,毫不可惜,此时便给它们个痛快! 运咒将水中对手引上了岸,士兵一拥而上本想活捉擒拿,却发现此人已经不动了。揭开蒙面一看那张脸,哪有点像是脸的样子?舒韵颖明白,隐刹的杀手一旦任务失败,必然不会活下去沦为俘虏! 而 这一刻舒韵颖心里略有点佩服那岳思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已经遇到过一次这种人了,但却居然还是疏于防备,不过也罢了! 此时对岸的杀戮也已经结束了,一名副将先前依令渡河,在对岸等待伏击逃兵。而他们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因为逃是逃不掉的。 此时,舒韵颖下令重整部队,帮助西瀚使团整理行装。 使团中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文人模样男人走过来拱手说:“在下瀚国吏部尚书严竹,奉王命担任此次国使,拜见舒大人!” 舒韵颖拱手还礼:“严大人不必多礼,若论官职,在下远不如大人!且请稍作整顿,我们稍后便上路回城,若有需要尽管直言!” “多谢!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不过一个来时辰,另一路虎斗营士兵也回来了。 之前舒韵颖从地形图上看到了一条支流通往山中,所以他命令部队分为两路,一同渡河后其中一路绕回河对岸山林,准备伏击逃兵。但不必追击,因为他们本就是拖延时间,让另一路可以到达指定地点的一个狭长山道,先行布置好火油以及易燃之物。 等到对岸一仗打过,剩下的残兵败将逃到事先预备好的埋伏地,便等于是走进了一口大灶里全部化为灰烬了。 这一切都是舒韵颖事先指示好的战术,自己开头以吓唬为主,因为毕竟此番主要是为救人,他也不能杀意过重,否则便很容易被对方将使团当成人质。自己只有一百人,就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而当他们逃命的时候也就顾不上其他了,到了对岸没见有追兵会认为自己是仓惶救人。可突然遭到伏击,自然不免阵脚大乱。剩下些人被刻意逼往另一个埋伏地点,如此才得以全歼敌军。 而舒韵颖此番临时调集的三千营军,有数十人挂彩,但并无一死。不仅这些士兵,连使团的人也忍不住心里暗暗惊讶! 其实舒韵颖到恒都刚刚一个月左右,听说他的人不少,但终究传闻较多。可终究是个怎样的人?到底有多厉害?毕竟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 西瀚素来重视军备,也知道恒国唯一的缺点就是军事不盛。可此时使团的人不由暗想,恒国如今多了此人,日后纵不为王,天下也无他国可比了。 护送使团这一路比来时就要慢得多了,而总共六辆车架,后面五辆车都是礼货,而头一辆是较为华丽的轿厢,想来其中大概有女眷。 不过舒韵颖丝毫不关心这些,只要把自己的事办好就行了。在恒都西门外将使团交接给了鸿胪寺官员,舒珏本代言让他回王宫,可他借口要先回去整顿军务。 终究规模虽小,也是打了一场仗,他身为一军统领就算损伤微弱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过其实也的确没什么可整顿的,那些受伤的包扎好也都是自己走回来的,至于统计上报,计算战后军械损失这些事也用不着他统领亲自去干。 说到底,严竹的神情,以及那头一辆大车里的人,已经让舒韵颖心里暗暗不安了。 然而此时的相府中,仲博业父子,以及府中最主要的两名幕僚,四人围桌相互发愁! 他们原本想的挺好!就算整个虎斗营一起行动,而且舒韵颖也会用兵,甚至真正为了杀他的刺客也不行。那只要使团里的主要人物能死一两个,或者虎斗营损失惨重。 甚至他们都已经想到,如果王上以“舒韵颖初为统领”开脱,即便不能因此一举除掉他,起码也能动摇他的声望! 可现在倒好!全歼匪寇,对自己而言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的行为没留下丝毫证据! 但舒韵颖的能力,居然比相像中高出那么多。不仅平安救出了使团,至于他们之前死得的护卫,谁在乎? 上千流寇落个全军覆没,重金买来的刺客也失败而死,可虎斗营居然无一阵亡。无论什么原因,这都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在座两个幕僚是仲博业手下最亲信的,一个孙平,一个曹元吉。 此前孙平眯着眼打量三人半晌,沉吟说:“相爷!此番大败,反而让那舒韵颖名声大噪。可见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若再要对其动手,普通杀手肯定无用,而且也必须有更加周密的计划才行!” 这些话在仲博业耳中听来颇觉刺耳,毕竟现实摆在眼前还用他说?而且他开口普通杀手无用,好像是因为自己吝啬,不舍得花钱才落到此败似的。 “孙先生!本相也着实没想到,两个五境修士居然都不能奈何他分毫。只可惜,天下若干宗师境界的高手难以财帛买动,况是此种暗杀之事!” 孙平也自知口误,讪讪一笑! 曹元吉缓缓道:“相爷!孙兄并无他意,宗师的确非钱财可诱,况杀人之事!不过,说不定也许用不着花钱买呢……?” 仲博业明白他想说的意思,但却十分踌躇:“就算人能来,干不干的掉舒韵颖还难说。关键如今距离王上寿宴只剩五日,恐怕良机难再啊?” “相爷何必急于一时?再说了,若是真能请到宗师,王上寿宴怕正是千载良机呢!” “这……,这或太冒险了,且容我再想想……” 30、落花时节 一大早,舒韵颖毕竟才到虎斗营三天,尚未习惯随军训练。可是王宫总管,却已经亲自来请他回宫了。 暗暗苦笑,若是王上传旨,他或许还能觉得舒服点。因为旨意到了,任谁也不得不听从。可如今是这位大总管亲自来,算公还是算私呢?必然在别人眼中这都显然是莫大的面子,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让人说不识好歹啊! 交代了两个副将和几个营官,舒韵颖便随着总管回到恒都,进入王宫。 不过三天,此时相见舒珏满面春风的样子,舒韵颖一见心里不由得涌起些许不安。 其实昨晚听说了战报,舒珏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惊叹舒韵颖的谋略和武略,但也非常骇异他的心狠手辣!派总管去接他时,心里还始终有些踌躇。 而自从见到了西瀚使者,短暂交流听着对方不吝溢美的称赞,夸耀,让他渐渐感到自豪,骄傲,觉得既然两军交战仁慈终究不是善策。 同时使者对恒国的军事吹捧,无论有心或无意,也让舒珏意识到了本国的隐患! 百多年前的天下四分五裂,四王国的建立直到今天恒国是最安稳,太平的。而首要原因,就是因为恒国始终未经特别眼中的战事。加上民风淳朴,鲜有争斗。 而原本舒家祖上乃是光明帝国的“江南宣抚使”,因为战乱频仍奉旨代表皇帝在江南安抚局势。可由于大战骤起突然,来不及回朝。但却因为到江南之后的种种举措,以及素来久传清誉,并且舒家本就是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所以得到了各地官府和势力的信服拥护! 帝国覆灭之后,在普遍的拥戴之下,舒家先祖只好顺应时势建国,也是为了避免外地的袭击,以及内部矛盾激化。 可直到今天,包括帝国在内,四大王国中恒国的军力始终是最弱的,除了本身未曾改变过固老的心态之外,一百多年的太平也是主要原因。当然,地理位置的优越也不能忽略。 江南地方素来是文风鼎盛,纵然有林家军那样名震天下的强军,可短时间保护一方边境尚可。若是何时天下大乱,凭恒国的军事能力根本无法应对狂风暴雨。 可是对恒国来说,一百多年了,至今舒珏已经是第四代始终遵循的唯一治国举措,又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突然的变革必然需要有足够能力的人,尤其因为连续性的重要也不能缺少时间,这一点舒珏对自己就毫无信心! 但舒韵颖的能力已经是有目共睹,而且他才不到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加上两个哥哥都颇有能力,以及外祖一家必然支持。再有自己还不会很快就死,也能多替他遮挡些风暴,越想舒珏就越感觉未来一片光明,那些纠结早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次使团遭劫其实疑点重重,只是发生不久并没很多人能想到什么。而舒珏为王几十年,况且舒韵颖的行动中筹划也是极有针对性,便让他想到了些可能。 也许是心地善良,也许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但舒韵颖此番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必然要聚歼敌人是明显的,但同时也避免了进一步计划自家矛盾。 相处不到经月,舒珏对侄子的能力,才智,见识和心性,越来越欣赏、赞许!并且,舒珏自觉好像发现了一个对待他的好办法。君子欺之以方;仁者诓其善柔! 舒韵颖看似完美,但很多细节方面仍能看出终究年少气盛,恃才傲物。那么既然看明了他心里的希冀,给予足够的尊重和认同,并且将他所在意的人和事一并提升到相应的层面。 及时最后他会觉得受到蒙蔽,甚至欺骗,但因为骑虎难下,为了心底里在乎的亲人也让他无法去激烈反抗! 就像这一大早天还没亮,王宫大总管就急急忙忙出宫,若是有什么急事下旨,传召都毫不稀奇!但舒珏却刻意装出一副,家中慈父想念爱子的样子。但凡没混蛋到不可救药,就算不感恩戴德也不可能还心生恨意吧? 闲话半晌,王后来看到舒韵颖样子,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之色! 其实她一开始就反对派给舒韵颖军职,好好一个漂亮孩子,到军队里各方面条件都差好多。如今才不过三天没见,可在王后那忧伤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对母子已经分别好多年了呢! 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头一件就是换衣服!舒韵颖此时这身薄甲军服,在她看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而舒韵颖再如何不惯,也只能逆来顺受! 今天这场大戏,明显不会恨清淡。舒展和舒明熠之外,齐王府的舒显、舒碧清和舒隽清也都被找来,还有景王府的一众子女。 跟着,宫人回报桑渝两国公主到!接着,不断还有恒都中权贵家的近龄子女。 最后,传报西瀚郡主到!严竹立刻起身告罪,亲自出门去迎接。回来的时候给大家介绍,原来此番西瀚使团中还有当今瀚王的长孙女,沙亭瑶! 虽然现在是郡主,不过乃父是太子,其身份绝非一般。而沙亭瑶一出现,别人还罢了,吴伊铃和简爱不由得心上一颤! 她俩与恒国王室素来亲密,关键更是彼此都心里有数。自己早晚要嫁入舒家,凭联姻稳定自己的国家。而联姻靠什么? 娘家的身世越强,自然也越可靠。同时本身的姿色,品性! 如今光凭身份地位上,两人就已经和沙亭瑶差了一大截,毕竟人家以后可是王国长公主的身份!而且,此时看到沙亭瑶本人,容貌、气质也都让两人暗感自惭形秽! 显而易见,此时无论在场那些年轻男子,显然是没想到此情此景之下自己应该为国家长脸,哪怕装也该表现的稳重,**一些。 可如此一来区别也就很明显了,舒展为人忠厚,对妻子更加素来尊重。成亲十年,凭他的财力地位也从未有过多娶姬妾的想法。而此时脸上也有惊艳之色,但明显更多还是单纯的欣赏美色而已! 舒明熠无论如何至少没忘了自己的才子之名,为官气度,况且自己还有更大的期望。所以虽然不免心动,但马上眼观鼻,鼻观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舒韵颖更不用说了,他倒不是因为心性超然,不食人间烟火,只是这情形就让他十之八九心情不爽。况且昨天就已经料到那车厢中人物不简单,此时此刻心里关于美色还真没什么感触,可戒备之意却的确很重! 舒珏一眼扫过侄子,以及那些权贵子弟,心里颇为满意! 对王上和王后行礼,严竹带着姑表亲的侄女来到舒韵颖面前:“舒大人好!昨日匆忙未及郑重道谢,疏慢之处还望见谅!” 舒韵颖平静还礼,沙亭瑶轻启朱唇:“日前因身份不便,未能亲向大人道谢,心中委实不安!今日幸得王上和王后传召,大人此番救命之恩,来日必当图报!” 舒韵颖微微侧身,毕竟表面上身份人家一国公主,自己终为恒臣,不能受这礼! “郡主言重了!本将职责所在,何谈恩报?” 这一刻,在场不少恒国子弟眼里像是都快喷出火了。而那些女子,则不免露出了幸灾乐祸之情! 连舒珏心里也不由得感到疑惑,这沙亭瑶就算不考虑其身份,便姿色说句“天姿国色”可真不夸张!正常的年轻男子,面对如此绝色如何毫无反应? 他是装得真像?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说白了,从舒珏此时一番慈父心态考虑,他一丝一毫都不希望传人像自己一样专情。反而希望能为舒家开枝散叶,可此时心里却感觉十分没底……。 各自落座不久,舒韵颖始终觉得浑身难受!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大多数人眼神或多或少都在自己身上,而那神态也是五花八门。何况眼下这小宴压根不为吃喝、闲聊,这一点谁会不懂? 宴上,除了舒显是舒展之外唯一有正妻的,其他多半都是顶多只先娶了侧室的,不少人都连连对沙亭瑶大献殷勤。 午后散席,舒韵颖本想回虎斗营。却没想到舒珏当先开口:“颖儿!大伯寿日就还三天,你便留在宫里多陪陪我和你伯母,虎斗营那么多人。若全都得你亲力亲为,要他们何用?” 得!这话里多多少少也带着威胁的味道了!而舒韵颖倒也不是说讨厌二老,只是他知道二老虽然的确喜欢自己,但也并不是真的只想自己陪伴而已! 其他的那帮闲人根本不重要,可大哥二哥也仍旧丝毫不搭理自己的求助眼色,甚至明显在刻意回避自己。 身处这莺声燕语,姹紫嫣红的王宫之中,舒韵颖着实苦不堪言! 但眼下情况是一目了然了,恒国官员之女王上和王后至少目前根本不会考虑。而此时的这三位公主,明显是他们老两口准备要收入王室,而且其中一位日后将会成为一国之后。 其实大致分析,吴伊铃的容貌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但相较舒韵颖却年长三岁。 简爱才十五岁,人倒是娇俏可爱,只是尚显青涩。 沙亭瑶首先在出身上就高出前二人,十六岁,在外虽名声未显。可瀚国王室和朝堂高官中,确是都知道这位长公主心智超群,城府极深! 相比之下,沙亭瑶若是男子,瀚国未来王位必然非他莫属! 而此番来恒国贺寿,最开始她本是主使,可之后因为一些临时的消息才临时修改了国书。一是为了隐藏身份,二来则是想暗中见识一下那短时间就声名显赫的舒韵颖! 尤其是想要看清楚一点,恒国这场天下皆知的王储之争,诸子中到底胜算几分? 既然是王位人选,那么此人的外表可以不必优先考虑,才能经过前日一战可见一斑了。入宫后王上和王后的态度不难看出,而宴会中大致也能发现一些情况。 若说舒韵颖已经铁定为王,现在或许还为时过早。但很显然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舒家同辈人中虽也有一二人物,可比其他都确实差太多了。 不过沙亭瑶是个颇有识人之才的人,但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深感其阴沉内敛,捉摸不透!而对这样的人,若仅以女子终身依靠而言,便没有是否般配可想。但如果要想借亲事牟利,恐怕绝对不会容易…… 31、一念非,情已远 钱财、权利是这世上追求者最多的!为什么?简单说无非“享受”二字。 若论享受,世间无过于“帝王”至尊。但假如稍有责任感,位置越高,实则享受的情致便越低。 坦率讲,若非受困于生计,“位高权重”现实中未必真的能算是好选择!因为处于高位的人,压力、责任往往可以其次,但威胁却是避无可避的! 舒韵颖无心为王,也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的确一方面因为自己的身体,一方面考虑亲人,但更多的的确是自己实在不喜欢烦扰! 至于生而为人,情之所钟至少绝大多数人是必然会遇到的!而舒韵颖自己,就今时今日而言,若易地而处即便不至于和其他人一样为沙亭瑶容貌所迷,也未必会如此刻般视若无睹! 首先,自身条件摆在那,他对于一般的世俗审美并没有太多的附庸之情。而关键还是场面的氛围,让他心里在此时此刻更多还是戒备提防,因为他始终还是个理智高于其他的人。 入夜之后,舒韵颖知道二哥舒明熠最近一直在同文馆。除了对长时间的应酬逆反之外,也是为了想近距离了解恒国目前的国政和朝廷现状。 房间里,孤灯一盏,舒明熠正独自揽卷。看到弟弟进门,微笑问:“还没歇着?” 舒韵颖轻叹声:“你还问我?自己一个人在这清净自在,却把我丢在宫里不管不顾,你和大哥对我还真是手足情深呐……” 扑哧一笑,舒明熠走到房间正中,坐在他对面:“你日子过得何其滋润?没见面我和大哥也听多了,这么大人了,还撒哪门子娇呢?” “的啦!风凉话就不够你说的……” 笑了笑,舒明熠忽然眉飞色舞问:“怎么着?现在三位公主摆在那任你挑,看上哪个……?这本来呢!论身份、外貌,其实高下立见。可二哥也知道你不会单纯以貌取人,所以无论你选哪个,二哥都支持你!” 舒韵颖听得眉头紧皱,凝视着他:“二哥!你是真糊涂?还是跟我装傻?” “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可是有妻室的人,你说什么意思?” 舒明熠听了一愣!随即豁然一笑:“三儿!你才是在这跟我装呢吧?当年娘给你娶亲是因为给你冲洗,说白了就是找那么个合适的人罢了!就算这个人今天还在,娘也在,还真会当真不成?何况如今你……,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让个丫鬟当未来的恒王后?” 舒韵颖心里一阵凄然,轻叹摇头:“二哥!其一,我对王位毫无兴趣!其二,亲事是娘当年给我定的。若是她……,如果她已然无心,待日后我确定也绝不会苛求。但现在我必须明确告诉你,我真心希望可以一家平安,但即不是靠什么王位,更不是出卖自己的情意……!” 舒明熠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半晌,倏地愤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你一点也不顾我和大哥这些年过得多屈辱,可你不要忘了,若不是因为你,娘会那么早去世吗?即便是为了娘,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自命清高?告诉你,今天我在这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咱们兄弟三个,为了全家,更是为了娘的不幸和委屈……” 舒韵颖讶异的看着二哥,终究还是闹得兄弟俩不欢而散!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舒韵颖心里真正感到难受的,还是没想到二哥的怨怼远远超过自己预料! 而且,他们愤怒也不只是因为十几年形同抛弃的流放生活,或者当年被驱逐的耻辱!的确!母亲早逝,舒韵颖明白自己有必然不可推卸的原因。 也不是非得找个人可以怪罪,但舒韵颖确实也知道,如果没有生下自己母亲或许并不会那么早就去世! 从这一点上说,自己对大哥和二哥,他们幼失亲娘,被抛弃的屈辱和凄楚,自己必然都不能自觉无咎! 可在他心里一直希望能尽可能帮助哥哥和家人保住平安的生活,哪怕要用自己的性命交换! 没那么多高尚情操气节,仅仅是对于舒韵颖来说,自己活在这世上能真正相信彼此间存在真挚、纯洁情感的,就只有两个哥哥了!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其实一切都和自己以为的不同,至少没有自己希望的那么纯洁无暇。他并没怪二哥,只是心里感到了一种很深的落寞! 就算要牺牲自己换取亲人的平安,舒韵颖也毫无怨憾,只是自己在这世间活了一场。却没有过任何真正值得珍惜的纯洁情意,这种凄凉、悲哀让他感到很难受…… 转天一早,王后再次兴冲冲的把舒韵颖一通拾掇。然后就彷如忽然回到了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般,满心兴奋的想要把自己最珍贵的宝贝拿出来炫耀一番! 这种被拖着到处显摆的日子,舒韵颖倒也不像最初那么难以忍受了! 对王后而言,自己一生没有二女,侄子和侄女便也可一视同仁。不过这正像任何人对自己手中的两锭金子虽然都喜欢,但势必会更珍爱成色更足的。 而且,舒珏夫妇数十年彼此向来无所藏私。一个多月光景下来彼此间也时常交流过很多,多多少少也都意识到舒韵颖对王位似乎兴致不高! 一开始舒珏心里明白,对舒韵颖,他肯来恒都,肯见自己,以及一直以来的种种明显与之性情不合的虚与委蛇,必然都是为了他两位兄长的一生平安,但这是否足够让他对王位也决定当仁不让?恐怕就不见得了。 因此,老两口一直把他到处显摆,除了有长辈对晚辈、珍爱、炫耀之意外。还是希望能有机会设法把他的家室定下来,到时候自身也有了拖累想必他性情也能安定很多了! 这么想,无非是因为老两口还是觉得他毕竟从小就学习、生活在世外境界,性子生野了,加上缺少生于王室的觉悟。指望单纯凭耳濡目染让他收心、意识到责任,必然不如让他具备无法推卸的担当有效…… 而自从和弟弟吵了一场,舒明熠心里也始终极为懊悔!他自知有些话无论如何,即便心里确实那么想,可过去终究是过去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自己三兄弟和睦平安更重要? 但自己情急之下的话,恐怕势必会让弟弟非常难过。何况,即便事实如此,身为兄长难道还真会因为母亲的去世怨怪亲弟弟一辈子? 而当舒展,林常胜父子听说了舒明熠的转述。对于他们的责备,舒明熠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不过实际上,舒展也没想到弟弟对王位竟然会如此避如蛇蝎。可事实就是事实,自己三兄弟,包括林家,在这恒国除非三兄弟之一为王,否则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这两家人的平安? 这一点,料想舒韵颖自己也会想通,但舒展觉得老二没事提起了老三当年的婚事确实多余,更不该对去讲什么出身! 其实说到底,即便母亲还活着,想必也根本没人真会把当年那个婚事放在心上过。那时有高人 路过陵武城,提出愿意收其为徒,外公何尝不是因为压根也没把什么冲洗当真过。既然能给小姑娘寻个好前程,也算自己一家积德行善。说白了,就算有朝一日舒韵颖病体痊愈,难不成还真让他娶那么个卑微丫头? 本来这就不算什么事,可偏偏舒明熠一时气头非给扯出来,这一下反而加重了兄弟间的嫌隙。连林常胜父子也不免对他有些埋怨,因为此时此刻林家和他们三兄弟已然是祸福与共的处境。 说白了,林肃贤虽然未曾对他们兄弟提过,但自家里却不知已经商量过多少次。老人早已看出长大成人的外孙别说什么家族、姓氏的责任,他身上已然明显充满了江湖人逍遥不羁的习气。 因此,其实林肃贤早就想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只能豁出自己林家世代忠良的名节,拼命把他推到那个骑虎难下的位置,让他非干不可。 然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就是舒韵颖可不笨。但即便明知亲人的心思,为了大局他也不会过于任性。可是如果让他觉得家人对他,根本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么情深意重,恐怕就不会再那么容易了。所以舒明熠这一架吵过了,到底会对舒韵颖心里造成怎样的反思?才是最关键的…… 舒明熠到此,自己心里也早就悔死了,哭丧着脸:“你们也别先光顾着说我了。现在关键还是想想怎么劝三儿呐……?” “你还有脸说?亏你读了那么多书,什么话不该说,你就偏说什么。连娘去世你也能怪在三儿头上,让我说你什么好……” “得!得!都怨我行吗?可现在骂我还管用吗?只要能让三儿消气,我当哥哥的去给他磕头认错都成!” 此时,林常胜沉吟道:“展儿!你也先别光骂老二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劝劝三儿,自家兄弟因为这点事若是闹僵了,实在太划不来了!” “大舅!我明白,可……现在该怎么劝他啊?” 看看在场三位,林哲跃轻叹口气:“行啦!先前老二把话说的太绝了,现在突然跑去劝颖儿,我觉得反而显得太刻意。我看不如先沉两天,让他也冷静一下,反正等寿宴过了,我想王上也会有所动作,到时咱们再想办法……” 32、无亲之家怎安眠? 距离恒王大寿还有两天,王宫内外更加忙碌得热火朝天。宫里到处张灯结彩,连整个恒都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对于那些暂住驿馆的各国使节,看到恒国如此局面心里不由暗暗感慨!天下皆知恒国素来武力不振,但此等君民和睦,亲如一家的态势,岂非也可以视作一种坚不可摧? 所有人都各有心思,而对于舒韵颖,则因为王上和王后也都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所以他暂时倒是难得的清闲了两天! 不过,如今的舒韵颖终究是个已经处在风口浪尖的人了,想清净对他来说实在不容易。 此时内侍来报,说是桑国公主求见! 舒韵颖的心情一下子就又烦透了,可要说不见,也的确不合适…… “三大人有礼了!” “公主之礼,下官岂敢?” 舒韵颖的身份是明摆着的,但也正因为是明摆着他现在是虎斗营统领,身为臣子在恒王宫居住本有些逾矩了。对方又毕竟是一国公主,身份上必然要高出一截。 分宾主落座,压根什么都不用舒韵颖吩咐。因为他此时所居之处的内侍、宫女,全都是王后精心挑选,一个赛一个的人精一般。不仅都熟知宫廷礼仪,更加心明眼亮。 舒韵颖心里一片苦涩,可对于眼前的一切他都毫无办法。而且若说这般眷顾之下还要说逆来顺受,就实在有点不知好歹了,但实际上又有何区别? 半晌,吴伊铃当先开口问:“三大人似有些倦容!是否近日过于劳累了?” “啊……!哦!没什么,大概是近来睡得不太好!” 点点头,吴伊铃一直在暗暗思索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自从被他救下那天起,至今虽然也见过多次,可始终觉得看不透…… “听闻三大人自幼随隐士高人修行大道,我虽不通武技。但事后听说当日街上的刺客乃是五境高手,如此看来三大人的修为想必是更加了得了!” “哪里?公主谬赞,当日不过适逢其会,下官修为实在泛泛,不值一提……” 这话换谁听都只会当他是谦虚,但实际上若提修为,他真只能算是泛泛而已!甚至以常规判断,他根本也谈不到什么境界,仅仅本身综合能力可以达到宗师一步之下。可对于不明内情的人,则根本无法了解了! “三大人着实过谦!其实我兄弟单薄,虽然身为女儿家,可也一直处置过些事情。桑国自然比不得恒国,倒也是见过一些高人侠士。纵然自己没什么修业道行,可单凭三大人的战绩已然可见一斑了。” 舒韵颖淡淡一晒,随便说:“下官生性疏懒,所学或也算的驳杂,只是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便只能是丢人现眼而已了……” 心知他不愿多提战绩的修行学习经历,吴伊铃当即转移话题,轻叹声说:“哎!我等生于君王之家,与生俱来便必然被赋予了一些难以自己做主的事情。而且到了任何时候,总还是要首先为家国绸缪。不瞒大人,近年来我时常思虑!当今天下虽表面风平浪静,可实则稍加细查不难看出许多隐患。待来日若真出些许意外,但凡百余年平衡被打破,恐终将天下浩劫,让人担忧啊……” 她所言确也有几分真心,但更多却还是想在舒韵颖面前表现自己的远见卓识!因为在她心里其实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丝毫想不出舒韵颖不肯顺其自然去收下王位的理由! 而身为一国之主,位高身尊,对内必然需要足够的忠信,这一点目前来看他还真不缺。而对外,则也需要足够可靠的盟友,这一点对他而言起码暂时还没有! 眼下恒王夫妇近来种种行径,心迹早已分明。他们想给自己这个心目中的继承人,挑选一位身家品貌不错,而且有能力和资格去担负一国王后之位的人! 只可惜!不仅吴伊铃,从一开始连舒珏老两口就一直都打错了主意! 此时,舒韵颖淡淡说:“下官长于荒僻之地,对这些天下大事知之甚少。公主此番言语,怕是有些对牛弹琴了,惭愧!” 吴伊铃听得心里大惑不解!她实在想不通面前此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表面看上去如此清雅纯洁的外表,透彻明亮的双目,却偏偏就是一丝一毫看不出其心迹! 而面对吴伊铃,舒韵颖却突然想通了。最重要的是关键目的,而实际上自己也并不能否认,很多时候要达到目的最简单直接,甚至唯一的办法。无论心里多不情愿,可避无可避的时候也唯有如此而已! 一直以来,舒韵颖始终在思索“自己亲自为王”之外可以保护全家的办法。坦白讲他思考过最终的办法,可若真要走那一步,自己恐怕也只是将更严重的后患留给了他们而已! 可事到如今,无可奈何也好!和二哥吵的一架,也确实让他突然感到意兴阑珊了!但了不起就是最坏的结果而已,自己又不是丝毫没考虑过…… 作为当今天下最富裕、且崇尚礼仪的国度。恒国长时间的崇俭,让这次恒王寿宴的奢华有足够的底气。而除了本身的一些客观原因,舒珏也颇想自己为王一世起码也要与民同乐一次。 寿宴正日一大早,恒都内外就到处充斥着欢乐。王宫中丝竹管弦连番上演,都城中的乐坊也多半打开门当众献艺。 人们早就知道,今天必然是非常热闹、喜庆的一天,也必然是忙碌的一天。 而舒韵颖知道今天伯母肯定是没时间来摆弄自己了,可那一大群宫女、内侍早起就等在门口,个个手中都是王后早就给他选定的衣服、饰物! 他素来寡淡惯了,往日里王后却更喜欢鲜艳惹眼。所以没有王后摆布,要他自己选择搭配却有点踌躇难决了。 忽然,王后身边的嬷嬷来到近前。说王上和王后已有吩咐,让他起来更衣后便前去一同和王上、王后观礼。 这件事之前王后也提过,但后来就不曾多言,所以舒韵颖并未上心。而今天王后自己虽不便亲来,却让其身边熟悉喜好的嬷嬷来打扮自己,还真是想的很周到呢! 当然,到了今天很多事都不用费神去思考了。王上和王后的目的岂止是让舒韵颖在当今恒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已?近来他们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心思,所以今天若是他们想设法把舒韵颖彻底摆到明面上,甚至直接公开他储君身份,他也丝毫不会奇怪,但这种做法却让他心里极感逆反! 可转头想,反正这些日子朝中大小文武该见的也都见到了,眼下的官职也定了。而自己的目的也不是能躲起来执行的,所以倒不如任由别人去猜好了…… 对于舒珏,他心里巴不得马上就能对全天下公布自己的心意。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希望舒韵颖能够欣然接受自己的好意,而不是被迫听从命令。 但满打满算他离开王都时才不到两岁,十几年到了今天回来相处一个月,时间也的确太短了。事实上依常理,舒珏最大的错误就是太急躁了。而他只是觉得庆幸自己还不算太老,精神也不错,有时间给孩子慢慢适应! 但坦率说,舒韵颖对大伯和伯母,心里还是感激的!但是这份感激,并不足以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甘心却承受自己从未想过一丁点的巨大责任!即便没有自己身体的客观原因,以及心理上的缺乏兴趣,此刻对他也确实显得赶鸭子上架了! 洗漱,更衣结束,舒展赶到,哥俩也有日子没见了,但见他独自前来,舒韵颖心里也有数了。不过舒展自然不会去提之前那些煞风景的事,但话里话外的劝解自然也是想让兄弟听出来的。 王上和王后高踞宝座,王公贵族,大小官员,以及各国使节纷纷以礼仪品级贺寿。 而此番各国贺寿使节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大曜帝国,当今三皇子慕南盛。当今皇帝慕怀宇称帝已过三十余年,起码总体来讲也还称得上品德贤正。年近七旬,现有皇子十人,成年有四,女二人,这位三皇子也算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位。 舒韵颖观此人年在三十三四样子,表面上却有些儒者风范。可此人素来智谋和韬略,也是天下多传。并且此番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人论身份未必更尊,但于凡尘却算得上超然高士! 此人乃是天师宫五大法师之首,金轮法师的弟子,伍宣!论起来,也是景王此子舒明朋的师兄! 即便是恒王和王后,面对此人也不敢过于托大,亲自起身以同礼相待。 此外,其他三国和七公国的使者,都到得更早。 可无论是谁,此时此刻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同样一个念头,想亲眼见一见那位短时间声名鹊起的虎斗营统领,舒韵颖三少爷! 对于大多数的国家朝廷而言,无论是自保还是扩张,为了本国利益,可以与其他更加彼此合适的国家结成可靠同盟都是非常必要的手段! 如今的天下各国中,恒国无疑是实力最鼎盛的,所差只是兵力较逊。但战事也必然需要依靠财力支撑,这一点恒国必然是无可匹敌的! 今日亲眼看到舒韵颖,很多人都在想若是本国王室中可以选出一位足以匹配此人的千金,无论眼下还是未来无疑都是巨大的保障! 但当人们见到西瀚郡主沙亭瑶,颇多就不由得泄气了。因为寻思自家的那些公主或郡主,貌似还真没有一个能与这位天姿国色相比。 33、寿宴之头大莫钻家私 恒王的寿宴朝堂上公开的贺寿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形式色彩,而朝堂之外一边,如天下知名的豪门望族,或者江湖上鼎鼎威名的高人! 比如,清林剑宗的宗主疾风先生!此人乃是齐王二世子舒碧清的师父,本身也是江湖闻名的宗师高人。天下宗师或许不少,但对于恒国境内来说这位可也算屈指可数的了! 事实上,虽然是天下首富之国恒王的大寿,且难得奢华一场,但对于此时此刻的这些人而言!哪个在朝堂或地方不是非常之人?况且一国之主的寿宴就算如何奢华也必然有起礼制所限,因此那些歌舞,声乐即便再如何精彩,也难以让这些人觉得新鲜! 不过也恰恰因为明白,并且早就习惯了这些场面上的形式,多数人纵然厌烦也能有忍耐,大不了可以寻些转移注意的方法。但对于大根上就厌恶的人,确实愁坏了! 就像舒韵颖从一早拜寿后,就始终躲在角落里,别人看去他仿佛真就像和眼前一切全然无关似的。可实际上今时今日若说关系最大的,还能有旁人? 好在朝廷有礼制,起码表面上他的官职仍旧不算高,因此不难去回避那些烦人的应酬和搭讪。只不过那些四面八方集中到自己身上,明显善意寥寥无几的眼神,还是让他更加厌恶。 舒韵颖心里很明白,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在场这么多人中,盼着自己栽跟头甚至送命的大有人在。如果真相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天,其实基本上就没可能。 果然,东启一支贺寿献舞之后,舒碧清当即走出来:“孩儿恭贺王伯千秋,特备一支剑舞聊表孝心!在各位行家面前献丑,还请众位多多担待……” 舒珏心里此时非常高兴,当即欣然应允! 而此时舒碧清手中一把普普通通的七星剑使开,真的只能说是“剑舞”了,好看有余。在行家高手眼中,便着实不值一提了!也就这种形式之地,倒是合适的很! 舒碧清表演完,人们也多是凑趣,起码表面都是赞许一番。 而另一边乃师疾风先生忽然缓步走出来,向四面拱手:“适才璧清献舞,老朽身为恒人,亦愿我王千秋万载。然有意为大王及众位助兴,但觉独舞总有些乏味。听闻虎斗营新任统领舒大人年纪虽轻,但功法卓绝,老朽冒昧敢请舒大人不吝指教一二……” 顷刻间,场面一下子就平静了。多数人心里开始感觉异样,今时今日,于情,舒韵颖虽然官职只是虎斗营统领,但谁不知道他是王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而于理,你疾风先生不仅是天下闻名的一代宗师,更是一派执掌。并且年过七旬,当众向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后辈挑战,就算真的只是为了助兴,也决不算合适! 然而,此时心里最不痛快的恰恰是当场挑战的疾风先生自己! 此前他偶然发现大徒弟行为鬼祟,暗地里发现其与同门私下商议什么。而且还都身怀淬毒暗器,明显将行绝非正事。 清林剑宗乃是江湖名门正派,疾风先生为人虽然好面子,但也算得上正人君子。极重声誉,岂容门下弟子任意妄为? 于是一番逼问之下,才知道这些徒弟是因为舒碧清的邀请。其实他对于舒碧清这个徒弟也还是颇为喜爱的,但也十分失望。 因为自己的众多弟子中,舒碧清无疑是天分,悟性最高的一个。只是其心中权欲过盛,难以潜心修行。只是面对事情,他本不愿管,却忍不住操心! 其实舒碧清心里早有城府,一旦同门出来,为舒韵颖所败,凭师父的脾气必然要亲自赶来试一试其手段。而如今听闻事情败露,舒碧清便亲自去信向师父请罪。 不过信中言辞对舒韵颖,描述完全是个狂妄傲慢,目空一切,而且残忍好杀之人。且还对其修为功法加油添醋,大吹特吹!只不过,更加重渲染其功法的诡异莫名! 舒碧清对自己的师父的确是了如指掌,深知其品性颇为傲岸,但更加正派无私,却极为固执。因此就算想到徒弟言语颇有水分,但一方面很想见识一下那十七八岁,打败季慈,且兵不血刃斩杀千余匪寇的年轻人何等了得? 另外就是若天下真有如此奇才,纵然与自己一派无缘,自己身为当今江湖前辈,岂能任其误入歧途而坐视不理? 就这样,说来疾风先生此来也还怀着一份好意。但当他亲眼见到了舒韵颖,就不由得暗暗后悔了。首先怎么看舒韵颖此人也不像个残忍好杀之人,但早想到徒弟话中水分,况且他过往情况也都不假,因此更不由得心里好奇! 自从六十出头进境宗师,疾风先生十余年来未能再有多大进步。自知恐天分有限,但毕竟宗师程度。可大半天下来却果真丝毫感觉不出这年轻人的修为程度,再怎么说如果告诉他舒韵颖一个十七八岁的人真的已经到达了八境太清的等级,也太诡异了! 可从始至终,舒韵颖不显山,不露水,举止神情也看不出像是个邪魔外道之人。所以疾风先生着实没有想过要伤舒韵颖性命,但的确非常想要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而王上和王后对视一眼,心里都大为不悦!孩子是心头宝,岂容有失?但疾风先生毕竟是恒国屈指可数的宗师级别高手,他要输了乃是理所当然!可假如万里有一孩子赢了,于国无益,必然还会平白生出很多无端非议。 但正因疾风先生宗师身份,如今当众提出请求,让舒珏难以推诿。 而此刻,集中了所有目光的舒韵颖,正单手托腮,仿佛场中一切与他毫无关系的独自观赏着夜空群星! 表面上看他的确仿佛是身处另一个空间般平静无波,但其实心里已然生出了杀机! 这几天因为和二哥的争吵,他心情一直没能舒缓。而且身处王宫在别人眼里看是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他自己心中有多压抑? 今天一天下来,那么多恭敬奉承,可又有几个真存了什么好心好意?心里固然憋屈坏了,但还是想着无论如何若是能就此蒙混过一天就得了。 不过此时若是个旁人出言挑战,其实舒韵颖未见得就多生气!可舒碧清才献了剑舞,你当师父的就出来挑战我,就算终究打不过,了不起就豁出这条命又如何? 舒韵颖是已经心里笃定宁可一死,今天也决不让那些想看自己笑话的家伙如愿。所以他便静等王上发话,别说下令让他下场,只要问一声,舒韵颖已经决心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而看他毫无反应,疾风先生心里不由沉思,竟然开始对徒弟的话信了几分。毕竟凭自己的身份地位,再如何居然都没看自己一眼,此人得有多狂妄啊? 可正当他打算直接找舒韵颖说话,突然一个高大强壮的老者来到面前:“哈……!疾风先生久违了,你我二人快二十年未见了吧?老朽心中可是常常想你的。这么着,三少爷近来琐事颇多,十分疲惫。反正咱俩熟识,一块卖卖老脸如何……?” 此人正是禁军统领白世光,也是南恒有数的宗师之一! 论年纪,白世光还长几岁,但中年之前本也多走江湖,与疾风先生你算得上颇有些交情。 他当然比疾风先生更明白目前朝中情况,且甚至其为人正派,只是常有些不合时宜的固执,料想此来也是受人挑唆。因此抢先出来接下这一战,除了对舒韵颖的关照,也是不希望老友一世清誉蒙尘! 而疾风先生略一沉吟,心里似有所悟!主要是白世光口中称呼“三少爷”,确是在提醒他舒韵颖如今的身份,以及他此刻的立场! 疾风先生何等人物?况且此情此景,本身就已然加深了冷静克制。心念一转,虽然觉得无论如何那年轻人不该如此怠慢自己,但想到此番自己便十有八九是被徒弟诓骗而来的,若是真被世人当做自己为了徒弟参与恒国朝政王位之争,也着实不妙! 况且说到底,无论如何对方终究还是个孩子,自己怎能真的当众与之较真? 身为江湖一代宗师,作为师父,自己的徒弟如何岂能不知?而若是因他坏了自己一派清名,更加是万万不值得!因此眼前老友起码的确是对自己一番好意,自己也必然不能不知好歹! 白世光和疾风先生这一战,自然也是“表演”性质,精彩有余,对于在场修士高手便觉无趣! 彼此也明白当前情形,过场一般交手百招,便默契的各自退后,拱手互道“佩服”。 场中喝彩声中,疾风先生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徒弟,心里暗叹,也终究确定自己今天确实来错了,但也更加感激白世光的及时出手,总算挽救了自己一生清誉,以及本门的名声! 至于舒碧清如何埋怨师父不争气?怨恨白世光多管闲事!自然更加恼怒舒韵颖的阴险狡诈,可是这时候,谁会在乎他怎么想……? 34、寿宴之生即凋零勿贱亡 人生在世,诸恶莫行!但若把“邪不压正”当真,就不免沦为愚蠢了! 只不过,惯于算计的人少有蠢蛋,可却很容易陷入“自作聪明”的误区,也会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他们总会习惯性的忽略,自己想算计的人,未必就真会按照自己的预计走进圈套。 就像此时的舒碧清,他首先过分小看了自己师父!了解的确是了解,可他忘了疾风先生终究一派执掌,尤其此情此景他必然要以本门为首要考虑。说句白话,这恒王是谁?好人?坏人?其实和他,和自己清林剑宗有多大关系? 另外一点就是,即便舒韵颖输给了疾风先生,除非对手存心要他性命,彼此最终也不过点到为止,难不成输给个比自己年长五六十岁的老前辈还能多丢人? 而对于舒碧清也好,其他人也罢!真正希望的无非就是舒韵颖今天可以被无论是谁,胜负不重要,关键是能让他被打得哭爹喊娘,狼狈求饶,彻底把声明搞臭,如此才能多少起到些作用! 而此时,一个浑厚、傲慢的声音响起,把在场喝彩声轻而易举压下去! “我等这般年纪,好坏也不过一般,毕竟是来日无多了!但即便终有一死,心中所愿,也必然是盼着江湖上能人才代出。白老与疾风先生打得好,打得妙。可老朽还是更希望能见识一下江湖少壮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不知三少爷可愿赏脸……?” 众人循声看去,见到说话的人不禁心一下子都揪紧了! 开口的乃是天师宫金轮法师弟子,伍宣!当今世上宗师大多已经身为一派之主,但修士中七境纵然足以笑傲江湖,但于道业却远非极致。 比如号称“天下第一玄宗”的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传说已经是太清八境中阶,在这世上说是神仙也不过分了。而此外,天师宫五位法师也都是与慧剑大师同时代的遗老高人。 虽然都是久疏江湖的传奇人物,但想必几位道行也都相差无几。同时,天师宫在这世间属于超然存在。和慧剑大师一样,除了同门同代,弟子中的宗师级别也不止寥寥。 就这伍宣来说,便是金轮法师座下成名已久的宗师弟子,论年纪比白世光和疾风先生还要大。而其身份特殊,所以即便恒王舒珏也难以当面拒绝其所请。 而舒韵颖也心知此人不可等同疾风先生一样看待,再见其眼中杀意,心里暗暗一寒! 彼此实力强弱是不言而喻的,并且即使总也要有所顾忌,眼前这个对手,舒韵颖恨清楚他有很多方法可以不用当场杀自己,而是用些手段让自己受到暗伤,等到不久之后自己便会发作暴毙! 甚至于,恒王寿宴上当众杀他属意的传人固然不一般,但偏偏天师宫也更加不一般。别人不敢的事,天师宫的人恰恰就敢做! 此时,如白世光、以及岳思这些素来关心舒韵颖的人,心里都感觉颇为不快!但现实面前,整个恒国也未见能找到一个可以匹敌伍宣的人,自己出面若不能让他打消对付舒韵颖的心意,也终究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而舒珏此时也是又气又急,可他自然也明白是为了什么。包括疾风先生在内,舒珏此时对自己往日的希望不由得暗暗懊恼!因为他的确没能想到,舒韵颖之前,侄子中最优秀的两个,到头来为了王位,竟然不惜当着天下人面同室操戈,毫不顾忌! 舒珏心里很清楚,其实自己也是早就明白“王位”面前,若奢望顾念亲情,家国宗庙,其实的确非常不现实!而到了今时今日,若是伍宣执意出手,根本无人可挡。但让事情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却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当然! 而当舒珏差点就要准备豁出去,大不了和天师宫决裂的当口。舒韵颖却缓缓站起,走到场中。并且还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大感意外的事,便就那么毫不客气的面对着伍宣,面带轻蔑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说:“来吧!要打就打,没那么多废话……” 在场中人见此无不大惊失色!而本来应该最高兴的就是舒碧清和舒明朋,但却忍不住惊奇此人莫非真是疯子? 而伍宣自己,也不由得诧异!年过百岁,他这辈子见过的成名高手数不胜数,但还不曾遇到过一个敢如此轻蔑自己的人,何况只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只不过,生气归生气!伍宣心里也不禁暗暗感到了疑惑!说白了自己今天就是来杀他的,要出手其实没那么犹豫,且凭他此时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更加死有余辜了! 可是,“季慈”对伍宣而言自然不放在 眼里,救援西瀚使者,击杀千余匪寇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可关键是这一切都是出自这个年轻小子之手,无论从外表还是年纪,若单凭耳闻都很难相信他确实做出了那些。 因此,对于伍宣而言,天下间事出反常,必有妖孽!若是此人真有何诡谲手段,自己或许也不得不多加些小心才好…… 伍宣的心意是年纪和经验足以让他具备的意识,也是舒韵颖希望他心里产生的踌躇!而且也根本不给他任何多废话的机会,登场直接轻喝声“比剑”。 伍宣听了心里还有点嘀咕,因为他也听说了舒韵颖手中用的是“涟霜剑”。虽然凭自己修为不至于害怕,但回想十来岁时候的自己也万万不敢去触碰此剑,估计起码也得四十岁后了。 因此,伍宣虽然心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输的可能!但因为对此人毫无所知,且种种诡异的情况,加上自己一天下来也始终看不破其修为程度。于是,伍宣也立刻取自己南极道剑入手,单以兵器双方也起码差了十几二十级了! 此时在场上千人多为舒韵颖暗暗捏把冷汗。可在行家眼中看来,心里不由惊叹! 虽然始终看不出舒韵颖的境界,但其举手投足,招式气度,绝然不逊宗师丝毫。 而且他出手轻巧敏捷的程度,以及招式娴熟多变,就是伍宣心里也不禁暗暗赞叹!他心知肚明,此人招式变化万端主要是因为会的多,但以其如此年纪可以将这么多剑法牢记熟练,其天分已然无需质疑了! 并且,常人学习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能举一反三者可谓翘楚,但能与更多刻板认知中创出奇招,化不可能为可能,便绝不仅仅只是凭努力可以做到的了。 难怪如此年轻便能具备这般身手,假以时日莫说宗师,恐怕说不准真能超凡入圣! 坦白说,伍宣毕竟也是年过百岁的宗师,自己手下徒弟一大把。如今和舒韵颖交手,越打越感可惜!若非为了师弟,为师门命令,自己真希望能将此人收入门下好生**一番!说不定若是师父看到,更加会忍不住想好生栽培一场! 但与之交手可见其此前种种不可思议的战绩想必不假,但在伍宣而言天下高手自己不识的能有几个? 可就算是自己师父,乃是慧剑老儿,伍宣心里也不认为他们能教出如此身手的弟子。而且他终究见识广博,发现舒韵颖的招法中除了驳杂,而且熟练变化之外,还有些是自己貌似熟悉,但想来已然失传许久的。 如此一来,伍宣更加看不出对手究竟何门何派?不过他终究是天下罕有的高手,二三十招一过,伍宣就明白了对手招法的确奇妙莫测,与之相拼自己恐怕也无取胜希望。 但此人终究年轻,修为有限,功力尚浅,若自己全力出手,十招内必取他性命! 而如此一来,伍宣便暗暗放心了,也是因为心有不舍,既然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那倒不如看看此人还能有些什么奇妙的招法…… 如是一般人,几十招过去,就单凭涟霜剑天赋的寒意就早已承受不住了,但对伍宣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天下神剑寥寥,而伍宣手中南极剑乃上品道剑,足以克制。 随着舒韵颖招式越来越快,伍宣虽然惊奇此人天生灵巧,但也知其已然落了下乘。因为彼此修为的差距,他始终尽量不与自己兵器相碰。那就算出招再快十倍,也休想触及自己要害,最终反而会累死其自己。 其实伍宣此时一不是轻敌,二也不是单纯的高傲,单纯只是因为他实在不了解舒韵颖!在他自以为成竹在胸,嘴角扬起 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时,就已经落入了舒韵颖的算计了。 也是没办法,舒韵颖毕竟还是年轻,而且此时的对手实在太强,也不是能凭经验和阅历可以弥补差距的。何况他虽然聪明,可心里也积郁了太久。 今天先后已经有两位当世宗师摆明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舒韵颖心里忍不住自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亲哥哥对自己怨念至深,那些有利益冲突的同族兄弟也要置自己于死地为快! 而就算他们都是情有可原,世间常理。可是这些声名显赫,地位超然的大宗师居然也都可以如此恬不知耻的要杀自己! 也罢!舒韵颖心里此时暗暗决心,既然你们都要我死,我就成全你们,但也休想让我心甘情愿白白送命…… 35、寿宴之死志全否 恒王六十大寿,本来是整个恒国上下长久以来最热闹洋溢的一件喜事!而舒珏自己也是一心希望可以万事俱全,得到了满意的传人,也能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传承基业。 但事实上,直到今天舒珏才不得不真正面对一个事实!就是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所有姓舒的人里并没有一个真正顾虑过家国安宁!他们甚至不惜让自己平生唯一一次附和一国之主身份奢华贻笑天下,甚至毫不顾忌的要当众铲除自己选定的继承人! 于公,自己是一国之君。于私,自己是一家之主。但此时此刻,舒珏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悲、可笑的人! 他非常悔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本来已经想好大不了哪怕让孩子恨自己一时,未来他纵有了解自己此刻苦衷的一天。而且已经干了那么多迫使他不得不屈从的事,若是早一点公开他储君的身份,今时今日任谁又能公开向他出手? 可现在,舒珏知道就是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或许说也是片刻的隐忧,造成了此时这副局面。今天如果舒韵颖有丝毫不测,舒珏很清楚自己必将悔恨终生! 而此时无论他恒王如何想,即便战场上的舒韵颖和伍宣也根本不会去理会分毫! 舒韵颖从开始到现在已然使出一百零八剑,虽然丝毫不曾伤到对方一根头发。但对手也根本想不到他这一百零八寒星剑意由涟霜剑使出来,绝非只是单纯的招式。 当舒韵颖展剑捏诀,破指染血剑神一刻。伍宣突然心头一震,他立刻明白此人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要豁出性命,以身祭剑和自己同归于尽! 白世光和疾风先生是最先看出来的,一时间心头皆大为骇异!虽然都是宗师的身份,但刹那间却因这份惊心动魄张大嘴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而伍宣终究还是这世上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见势不妙立刻积聚真气护住周身要害。而此时那铺天盖地的剑气和寒意毫无缝隙的席卷而来。 舒韵颖剑意骤发,十丈内全然笼罩在寒光杀意之中,不懂行的观中只觉这一刻仿佛天际银河倒泄,星辉化雨。 而伍宣看准来剑,南极剑伺机一斩,涟霜剑断处至胸分毫无伤。而随着他一声轻蔑冷笑,却不妨小腹一阵剧痛。原来舒韵颖故意把涟霜剑送他砍断,同时赤手抓住断刃随即刺入其小腹。 瞬间,原本根本对伍宣造成不了丝毫损伤的一百零八点寒星剑意突然迅速侵体。 伍宣忍不住打个激灵,心中怒极一掌当雄拍在舒韵颖胸口。此时彼此面对面不到一尺,舒韵颖双手握着两节断剑,被这一掌结结实实打中,整个人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在场上千人骇然惊呼!伍宣深感自己这一掌就是舒韵颖毫发无损也必死无疑,何况他还以身祭剑,早已重伤等死了。 可就当伍宣虽然自悔大意,暗暗运功调息。惊见半空尚未落地的舒韵颖身上突然红光崩现,一声仿佛要刺破夜空的尖啸,瞬间贯穿天地。明明是黑夜,但在场所有人却像是感觉太阳突然爆炸了一样无法承受那强光! 伍宣同样惊骇之极,忽感一阵猛烈,汹涌的热浪袭来,拼尽全力却仍旧未能抵挡,生生被撞出好远跌落在地。猛一张口喷出鲜血,自知正面肋骨已经全部折断。 而他骇然看着那空中挥动着翅膀展开足有一丈,周身火光笼罩的凤凰。眼中露出恐惧,惊骇,产生叫出“金凤”二字,便又没忍住一口血喷出,昏死了过去。 此时人们才渐渐看清,那刺眼的光芒来自一只正缓缓闪动着两翅,周身火光笼罩的大鸟。而其粗壮有力的两爪中,抓着的正是生死不明的舒韵颖! 人们惊骇的看到大鸟将舒韵颖放在场中地上,然后化作一道金光,发出一声哀鸣后飞入他身上不知何处,便就此不见…… 舒展头一个反应过来,惨叫声连滚带爬冲到弟弟身边。随着舒明熠和林常胜父子也赶忙抢到近处,舒珏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颤抖着大叫“太医……” 好一通忙乱,舒韵颖终于被送回了寝宫。而好久人们才渐渐醒转过来,舒明朋此时无比骇异。虽然奇怪师兄怎么可能会如此无用?但无论如何如果他真死在这里,自己也必然无法向师门交代…… 江南的夏天炎热本就已经很难熬了,而那仿佛一眼看出去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如真似幻的云雾缭绕,更加让人难捱! 一盆冷水泼在地上,几乎顷刻丝丝白烟蒸腾后,还没体会片刻凉爽,便是更加难忍的湿热,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恒王宫中仍旧那么俭朴,典雅。繁花似锦,优美宜人的精致,仿佛连泥土中都满溢着浓香。 如此时节,若是能在廊下悠然于新竹编织的凉椅上,吃块井中冰镇的西瓜,欣赏这满目美景,可该是多么惬意的生活…… 然而,曾几何时,恒王舒珏六十大寿,举国欢腾的时候。所有人都认定一场更大,更长久的太平欢乐将要来临了。却没人能想到之后的五天中,整座王宫都陷入了一片肃穆、沉寂之中,所有人都显得那么心思沉重,惴惴不安! 此时宫里每个人都的心都揪紧着,想说不敢说,想问不敢问。 每当心里不经意想到之前那一见到就感觉如沐春风的清雅笑容,那时感觉到的浑身温暖,若是真的再也不存在了,将是何等的悲哀,可惜? 自从当日战场上舒韵颖昏迷之后,被送回寝宫整个人仿佛冰块一样,整座宫殿都变得如同冰窖,点水成冰。整个太医院昼夜不停的忙活了两夜一天,却始终没有丝毫好转。 舒韵颖只一息尚存,气若游丝还时断时续,全凭白世光和疾风先生两大高手勉强吊着他一口气,但也自知无法救他性命! 直到此时不得不为他更换全身里外衣服,人们才发现他小腹上贴身一块巴掌大小的暖玉,已经碎成了好多块,即将彻底失效。 同时,两位宗师在为他疗伤之际,也惊讶的发现他居然没有元鼎气海!但居然还能活到今天,而且练成了那么高明的功法,简直不可思议! 人身气海乃是身体气血运行的根本所在,若是没有气海即便普通人也会因为气虚血亏难以久活。何况修行之人必须以气海练就元鼎,积蓄天地灵气,运行修炼。 舒韵颖天生奇症并非秘密,白世光和疾风先生也是知道的。但在他们想来舒韵颖可以活到今天,必然是病已经好了,或者他的病本就并非多严重,遇到世外高人自然不在话下。 可此时此刻,若是他的病乃天生没有气海,别说今天活到十八岁,还修成了一身如此匪夷所思的奇妙功法。按照常理,他本在降生之时就已然夭折,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位宗师都是见多识广,虽然明白道理。可尝试理解,那暖玉确是世间奇宝,贴身佩戴兴许的确可以减缓他气血流失。但绝对没有可能让他修成如今的功力! 不过转而再想,他天生缺失,假如以损补遗,就如将涟霜剑早早修成本命剑,人剑合一,借由剑力代替身体存活,凭暖玉维持肉身。虽然想象中觉得匪夷所思,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对于这两位宗师,不得不感慨舒韵颖的授业之师到底是何等了不起的神人啊? 此时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另一件奇怪之事,就是寿宴中最后救了舒韵颖,重创伍宣的“金凤”。实际上金凤乃是灵宠中的圣灵神宠,世间真正见过的人恐怕都没几个。而如今,他们发现那金凤居然就是舒韵颖腰间布囊中的小黄雀! 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二老也想到兴许金凤本就是此鸟进化而来,只不过因为太过稀有,所以天下大多人根本不知道。 之前这小黄鸟的食量已然很多人听说过了,不过多闻它吃过一次可以饱足许久。而此时舒韵颖昏迷床上,小鸟一直伏在他枕上耳边,已经连连五天五夜不吃不喝,只是挨着主人,时而充满悲凉的低吟,时而在他面上轻轻挨擦,但无论如何不肯离开主人。 五天过去了,不止旁人,连白世光和疾风先生也越来越抵不住那寒意,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衣。旁人根本都无法靠前,王上和王后,包括舒韵颖的父兄等人,穿再多也只能远远在门口向里张望! 可关键问题还是现在根本没人能诊断出舒韵颖的实际情况,下药也得对症,可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病根在哪! 不过两位宗师渐渐似有默契,却不得不加以掩饰!因为想到之前那一战,他们自然也看出当时舒韵颖是准备好要和对手同归于尽了,所以他想必知道自己的情况! 坦白讲,白世光虽然并非十分熟悉舒韵颖,但也知道他绝非莽撞冲动的人!但多日过来,他心里也不禁想了多次,假如当日舒韵颖无论寻什么借口,就死活不接受伍宣挑战,其实对方又能如何? 然而现在苛责这些也已经毫无意义,但自从这一个多月来,虽然偶然见面也感觉到他似乎心里不很快活! 但在被人看来他们哥仨兄友弟恭,王上夫妇又视如己出,且明显要拖以江山,又是什么让他居然会生出拼死之心?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然而,他们无法理解!此刻自以为理解的几个人,却是除了悔恨懊恼,独自悲怆,就再也无法可想了…… 36、奇谈怪论多真理 此时此刻的恒王宫,有一个所有人都望而却步,可又无法不去关注的地方! 恒国寥寥可数的宗师高手中两位,对视彼此已经数十年不曾上身的棉衣皮氅,心里不由苦叹、悲哀! 而看到时常要来看望,却只能站在远处张望的王上和王后,以及那些关心舒韵颖的人,他们心里更加百味杂陈! 在如此年纪,面对此情此景,实在忍不住惋惜如此奇才居然会遭遇如此困境!同时,也不得不感慨生于帝王之家的凶险和残酷,亦会恼恨堂堂天师宫竟然不惜如此卑劣下作,丝毫不顾世人如何评判么? 当然,相比白世光,疾风先生自己更家懊悔当时偏听偏信,差点落到万劫不复之境!因为现在他不得不寻思,若当日是自己,岂能如伍宣一般抵挡舒韵颖的决死之意?但同时在暗暗庆幸自己未曾酿出大错之余,却也感怀他今日之情虽非自己造成,但也是自己此生最不光彩的一天了! 当日之后,舒明朋已经亲自护送伍宣返回天师宫。虽然不知吉凶,但以当日情形看,纵然伍宣道行非一般可比,纵然不死也必重伤! 而二人仍旧各怀心思之际,忽然发觉殿内气温似有缓和之象。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是舒韵颖身体发生了变化,那满室寒意竟然在慢慢回溯至他体内。 一惊之下,两人深知如此重寒若回到他体内,会是何等危险!但此时看来这满室寒意恐借由他本身元神所泄,却是万万不能阻止的。 大约半个时辰,舒韵颖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两老活了七八十年,面对舒韵颖这种状况简直闻所未闻,都是满脸的惊奇错愕! 而舒韵颖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异样神情,只是轻轻坐起来,独自行功一会儿。 再睁开眼,看看二人平静说:“多谢二位前辈连日里不惜耗损修为相救,不过想必二位如今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还望代为守秘!” 白世光皱眉沉吟问:“三少爷!老臣确曾听闻过你天生奇症,但此前不知详情,本以为早已痊愈。而如今……” 轻轻摇头,舒韵颖淡淡说:“白老!我所患并非寻常病症,两位自然已经明白。过去十几年算是勉强苟活下来,可如今血祭本命剑,且暖玉已碎,此物可遇不可求,已然是回天无力。我不想让亲人为我担心,所以还请二位成全!” 两人不敢受他礼,赶忙拦住。 疾风先生苦涩说:“公子!我二人不说没打紧的,但你此时情况……,若是日后万一又该如何?” 淡然一笑,舒韵颖此时反而没有丝毫忧郁神情了:“我自小便只自己必有一日,早就不放心上了。只要家人平安,日后寻个机会去找个安静地方等死就是了。他们知道我身在江湖,见不见得到便也不甚紧要了!” 二人听得满脸愕然!四目相对,想到他会落于今时今日,说到底全因遭人嫉恨而至。但如果那些嫉恨他的人知道实情,却不知又要如何作想了? 这一刻,疾风先生心头大働!数十年人生,他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激动难平。 都是姓舒的,起码还是同父之子,一脉相传。但看看自己那徒弟,至少总还是兄长,但比起这异母弟弟,哎!哪比得了……? 舒韵颖苏醒的消息一早就传开了,王宫内外来往如梭! 看到大伯和伯母,二老满面憔悴的样子,舒韵颖心头一暖!之前虽然颇有逆反,此刻也烟消云散了。而此时他心里最坚决的想法,就是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要死在这些一心一意关爱自己的人面前! 可是,不死在他们面前就真的能减轻他们的悲伤?还有自己的哥哥,外祖一家,他们再也无法见到自己,伤心且罢了!但自己真的就甘心这么白白死掉? 可是,现在舒韵颖剑断玉碎。原本大约还能活上三两年,乐观点说不定可以活过二十岁的。但现在,就算神仙临凡也保不住这条命了。 可要是真到此为止,自己最初又何必再现人前,徒惹他们一场悲伤? 并且更关键一点,自己离开谪仙陵之前,三位老师曾经郑重叮嘱过自己绝对不能招惹的人。且原本若是碰不到,压根都绝对想不起来的人。如今居然也结下了如此深仇。自己一死不打紧,但万一因此连累了老师受难,岂非万死难赎? 可是此时此刻,舒韵颖心知自己身体已经极端虚弱,而不断有人送来的珍贵补药,对自己根本不会有丝毫作用,只是到这地步了,自己都快死了又何必还要惹人不悦? 其实最让舒韵颖心烦的,还是沙亭瑶和吴伊铃。二人都拿所谓“救命之恩”为由,要求来照顾他,而舒珏老两口也就答应了……! 此时对于小黄鸟居然是金凤本体,舒韵颖更加极为意外,且深觉抱憾!他当然知道金凤乃是世间最最高等的圣灵神宠,就算是再如何厉害的宗师,一辈子到过牧灵山多少次也未必能有运气看到一次。 可如今此等神宠居然成了自己这将死之人的灵宠,当日还被人责备暴殄天物,如今方知果然不错! 对于私下商量好轮流照顾自己的公主,舒韵颖自觉也无谓决绝,只冷漠对待就行了。其他的季慈也看望过他,愿意暂时帮忙打理虎斗营,让他不用担心! 修养多日,渐渐舒韵颖体力多少恢复,总算能起床稍微走动了。 此时才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外走进来的沙亭瑶!今天是轮到她照顾舒韵颖,此时正从外面把他的药端回来。而这些日子里 ,反正舒韵颖是绝不会主动和她们交谈,这一点她和吴伊铃也心知肚明! 此时御园中海棠、桃花之类娇艳为胜的花是开的最好的,香气四溢几乎弥漫整座王宫。 舒韵颖缓步走在花圃外围,感觉脚下有些发虚,便径自就近做到了近处石凳。沙亭瑶过来让他把药喝下,又吩咐内侍宫娥将糕点、水果摆好。便径自坐在了眉头紧皱,丝毫没掩饰不愿看到她的舒韵颖对面。 屏退了随众,半晌,沙亭瑶微笑道:“三公子!在我心中你乃是这天下间难得的超凡脱俗,洒脱不羁之人!能有如此性情气度本该是凡事不拘泥,对自身所感所染都可无所挂碍的,不是吗……?” 轻啜口茶,舒韵颖淡淡反问:“郡主有何指教?” 沙亭瑶嫣然一笑:“指教可不敢当!但小妹以为!公子惊才绝艳,才貌绝世。以公子智能岂会不自知?又奈何偏效世间愚人自谦、自伤?” “郡主着实好口才,在下佩服!” “小妹只是觉得公子确不必如此拒人千里?小妹也好,旁人亦如是!公子生于这方天地,与生俱来的才貌、天赋,既然不曾遮掩隐晦,如何能免得旁人瞩目?阻人倾心?既然如此,反正别人又不能强迫你如何,你何不自凭心意就好?如此刻意孤高不群,岂非反而显得矫情……?” 舒韵颖听得不由心里愕然!这番奇谈怪论让他也大为意外,何况还是出自一个年轻少女之口?且还是一国堂堂长公主之尊? 但说到底,这番话实则非常有道理!而且舒韵颖的确算是不谙世事,这番话若是放在市井,其实不知多少登徒浪子正是以此去引诱那些美名在外的千金小姐! 反正,起码此刻他自己的确是想不出任何反驳言语! 见此,沙亭瑶不无得意的笑了笑:“不怕公子见笑!小妹虽为女子,但从未有过自轻自贱之心!非为出身之贵,但虽然不能涉足朝堂,为官任事,我却也从不愿自轻于男子!诚然,所谓:一家女百家求!于我如此,但男子何以不同?门当户对乃世俗成规,却非毫无道理,然终属次要。情投意合固然重要,但若品貌不相当,学识差许多,又何来情义?怎得白首无猜?反而此情多见门当户对。可规矩也好,想象也罢!嘴上埋怨世俗拘束,却何以真就能困得住自己的心呢……?” 此时,舒韵颖听到这番话,对这位郡主不由的确有所改观! 诚然,此女与吴伊铃极其相似。都是城府极深,且擅弄权术,多智多谋。不过她显然更明思虑,即便不乏巧言诈语,但只这番言论亦可成智识不凡了! “郡主确非寻常女子!也当知情义难强,奈何白费心机?” 听他如此说,沙亭瑶淡然摇头,又说出了一番让舒韵颖大跌眼镜的话来! “公子!恒王与王后之情深乃天下佳话,谁不羡艳憧憬?但说到底古今又有几逢?终究可遇不可求之幸运!但能得一人相守终老固然幸甚,可天下男子虽多妻妾,却也未见得都是因为好色滥情吧?假若公子日后深爱之人纵然对你钟情,却可保证绝不羡艳他人?若如此,公子会否因此断情?女子因世俗限其专一,但终不过守身如玉,安得守心无偏?即便公子自己,许心中已有所爱,但就真能保证此生必无心悦旁人可能……?” 舒韵颖被问的一阵迟愣!心里辗转反复,说真的,他想归想,但若说要赌咒发誓!别提修行有成活上千百年,就是这人生短短数十年,无论心里多确信自己所爱,但岂能就真确定不会遇到个与所爱相似之人,那时自己就真绝对不会动心? 世俗古来男尊女卑,但若言及内心,谁能保证身心如一? 然一转念,舒韵颖不由暗嘲自己想这些有何用?莫说活几十年?若是还有几十天好活都不敢想的。兴许下一刻这口气吐出去,未见得能再喘过来呢…… 37、特别事自有特别人干 陵武城深夜顷刻斩十五名一流杀手,数日后城北郊外打败南恒六境高手季慈,这些本都只是恒国内部权贵之间的闲话谈资! 虽然不少人知道这些传言都是事实,但毕竟关系到王室内部的家务事,也确实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 而传说此人生的清秀、俊美,凡亲眼见过的无不以为天姿绝艳!但终究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却生就一副女儿相貌,也未见多值得炫耀。 短短时间中,此人又成为了恒国最紧要的四大营之一虎斗营统领,这也是王上的宠信! 紧跟着河口一战,未损一兵一卒尽斩敌军千人,战事虽小,但其用兵计策谋略胆魄也着实让人一惊!但三四千人对敌千余人,也又以众凌寡,倚强凌弱之嫌。 然而,恒王寿宴之上当众将天师宫宗师级别高手打落尘埃,且身怀生灵神宠金凤,即便之前种种都可以有很多理由,吹毛求疵去减轻慑服力。可单单这一生灵神宠,可与你姓什么?何种出身全无关系,即便确实有几分运气的成分,但其人天赋才智,天生的缘法和道行,也足以骇人听闻了! 不过外人如何传言,对舒韵颖本身根本丝毫无所谓。从这次醒来,他考虑最多的就是自己最后还能为亲人做点什么? 此番恒王寿宴,国内减税,开放府库赈济孤寡,能做的善事基本都算是做到了,若说还有什么能和善举扯上关系,还能彰显王上、朝廷的气度恩赐,并且能从中渔利的事,兴许只有一件了! 对于舒明熠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提议召开恩科,舒珏也颇有些疑惑!而此举就本身来说是为国举才,同时也的确彰显王上的仁心仁德! 对舒珏而言,舒韵颖终于醒来他着实谢天谢地,在宗庙中祭祖之时,便有钦天监官员上报夜空文曲异常耀目,若开科举试,必得才俊,且上合天意,下顺民情! 舒珏想若是真能借机为孩子祈福,倒也的确颇得安心!并且在他看来,自己既然有意传位,那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可以借机让孩子自己选拔一些能臣亲信出来,对他自己日后掌管朝廷也是莫大好处! 论学识文采,这一个多月下来官员中真正和舒韵颖有过来往的并不多,但大多对他颇为钦佩!尤其很明显他与寻常自幼苦读为博功名的文人不同,见解论点都颇有自己的特点。而且往往言事也知点到为止,并未有过非要强行辩论,刻意渲染自己超尘脱俗的行径,在大多数人眼中如此年纪能有这般气度着实难得! 而且这阵子他被王后拉着到处展览,都城里很多豪门官家的千金倒是见得更多!尤其那些夫人们的枕边风,很多时候可是比同僚聚于一堂“畅所欲言”要管用多了。 而舒明熠也是早年便才名远播,再回想昔日林家的大小姐,果然三少爷家学渊源,一门天才名不虚传啊! 总之,对于舒珏这些都是一句话的事,他最关心还是舒韵颖的身体。毕竟还没过去几天,脸色还很差。一科主考可不是轻松的活儿,他是否能担负得了? 不过,舒韵颖却提议让二哥舒明熠作为主考,自己只是带领虎斗营负责监管贡院考场的守备。并且,还直接拿出了此番选好的试官人员名单。 虽然意外,但看得出他此番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对舒珏而言,这孩子想干的,只要不违法便没什么不能。而仔细看了名单,舒珏心里似乎感到些许难以言说的纠结,欢喜较多,但也不无失落! 名单上的人普遍官卑职小,而关键是皆与当朝两王府或宰相党派无关。料想是他果然经过此番寿宴意外,终于醒悟了必须自己在朝中有足够的势力! 若是在寿宴之前,王上难免不会因为私心踌躇。但此时,他只觉得孩子和自己想一块去了。不过此事一旦公开必然会因为显得有些过于刻意,造成朝堂波动,可事已至此便由着他去好了。 王上的旨意出来了,不难想到朝廷中非议极多!尤其是宰相这位百官之首,这场恩科简直完全把他排除在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于仲博业如今一国宰辅的身份地位,区区一场恩科纵然收入不菲,但也非他会看重。当此时机,一科学子择出的官员中若是没有一个自己人,必然全都成了那三兄弟的势力,但显然这时王上默许他们培植党羽。 可此时此刻一切显然都已成定居,虎斗营入城,完全更换了贡院内外的守卫等人员,一切选择出来的随员也全都提前入场等待开试,让人想做手脚都无从入手。 同时,舒展还提前用自己商号的名义将贡院前后两条街的所有客栈、酒楼和饭庄全都包下来,改造成了房间供给考生休息。 舒明熠的才华本来无需质疑,可突然间恩科主考这么大一顶帽子口头上,还是让他有点手足无措!只是他随口说两句,弟弟就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打断,再想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次恩科舒明熠已经是主考,两名副主考则分别是文渊阁大学士杜不凡。此人官居一品,但并没有多少特别实权。可因为是舒珏幼年伴读,加上本身的确学识渊博,南恒文坛素有大名的大家。 多年来他身在朝堂,但却从不勾连任何党派。只因身份地位不一般,也没有人能撼动他分毫。 另一位相比之下就显得寒酸太多了,论官职仅仅只是个六品同文馆的书记官,名叫尤靖!此人虽然官职不高,但名声不小,乃是个有名的狂生。 此人年近四旬,入朝为官也十余年,品性和学识都绝不差,但却因为性情固执,为人刚正不阿,不肯投效权势结党,因此始终没有机会得到升迁。如今,王上亲自下旨破格擢升他为四品太学官。 自从一切安排好,两名副主考就开始和舒明熠一同研究这次恩考该如何选题。既然是恩科,还是喜庆为主。不怕多取名次,反正又不是中了名次就一定马上有官做,关键还是图个皆大欢喜。因此试题不宜太难,可也肯定不能随便招一帮不学无术之徒! 一连几天,三人都自觉差不多,就一同来找舒韵颖问意见。 而他看都没看三人递过来的试题,只淡淡摇头:“这次试题我已经想好了,不用这么麻烦!开试当天,我会亲自前往贡院……” 三人听得都是一阵错愕!舒明熠沉吟道:“三……啊!颖儿,此番恩科虽然不像寻常科举般严格,但也不该太过儿戏才是!” “二哥信不过我?” 此时尤靖冷笑声反诘:“似乎是三大人信不过我等才对吧?” 舒韵颖淡淡一笑反问:“莫非尤大人觉得我有何不轨企图?” “下官不敢!虽然下官对大人接触寥寥,但深佩大人之才!但还请恕下官直言,大人虽才华盖世,但恐终究年齿尚轻。杜大学士乃是我等前辈耆老,数任考官,经验丰富。区区下官虽不才,但好歹也干了十余年的文簿书记。加上二大人,下官三人已经呕心数日,难道就真没有一题能入三大人法眼么?” “我并未说你们选的题不好!” “嗯……,啊?” 看着三人都是一脸的诧异,舒韵颖淡然一笑:“其实这次恩科我想搞点特别的!” 杜不凡和他交往虽然也不算多,可早知此人虽然年轻,但文采学识固然世间罕有,心智城府更加深不可测。 况且此番恩科表面旧制本就改了很多,他终究和王上一同长大成人,几十年交情也不是白来的,如何会真的丝毫看不出其中的内情。可关键就算只是恩科重要性再低,但万一搞砸了也非同小可! “三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开科举试纵有明文规章……” 没等他说完,舒韵颖缓缓起身拱手:“杜老!太多余的话多说无益,这次恩科我心中有自己想取之才,与寻常观礼或有不同。这天下间才子太多了,我还是希望能有些真正可以做事的能臣。” 尤靖听得心头不悦:“三大人这意思,莫不是我等寒窗苦读其实全都无用?” “非也!但诗词文章,策论书评之类,实则多已流俗!天下士子平日所读皆无大异,在我看来书读得好纵然可以为官,但对于做人并无什么影响。因而此类若是当做平日消遣喜好倒无不可。总之这次我心意已定,不必多言,一切后果我会一人承担!尤大人若是仍心中犹疑,稍后三位将这些考题便就此带回去,后两日不妨在城中茶楼酒肆转一转。最后我还想劝三位一句:为人晓际,为官无界……” 好歹总算是把三人打发走了,门外侍卫来报,说是大大人差人送来一信! 舒韵颖奇怪的打开信,发现信不是大哥写的。而且上面只有八个字:扬沙未沉,昔情忘否? 乍一看信,舒韵颖略感好奇!稍一细想,当即起身出门,告知侍从有事去大大人处寻自己便是…… 38、竟然也是个有朋友的人 自从到了恒都之后,舒家三兄弟其实没有一个是真能闲下来的。舒明熠和舒韵颖总归都是已经有官职在身了,顶多舒韵颖不得不多应付王上和王后。 相比之下,舒展其实比弟弟都要忙得多。做生意的人,无论是同行,公私两面,哪一点没打点周到,以后都必然有你的亏吃。偌大的恒都,百万户的超级大城,纵然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可必然该去应酬的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今天一早,舒展忽然听人回报说有两个年轻人自称三爷的朋友来访。 舒展初时也颇为好奇!毕竟他从未听弟弟提过什么朋友。但见面之后,其中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取出手中折扇,见上面诗文: 扬沙万里剑犹寒,掩血遮霾岂没尘?此义长在余生慰,不负曾意个中情! 舒展当然认识自己弟弟的笔迹,料想老三肯留字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交。可自己毕竟还有应酬,便请二人暂且安顿下来,然后派人为二人去送信给弟弟。 舒韵颖感到客栈里,见到面前两人,年纪大约都是二十四五的样子。一个六尺健壮,粗衣布鞋,方脸大耳满面正义豪迈。另一个则身材欣长,一身儒生打扮,生的也是一表人才。 三人相见,舒韵颖心里萌发了一股暖意! 此时回想,已经是四年多前了,当时二老师突发奇想,让他往大漠去找一种五色毒蜥回来泡酒。 对舒韵颖而言,其实他心里明白每次老师让自己出门虽然理由都是买东西,或者找些什么,但必然都另有深意,主要还是关系到自己的身体,或者当时的修行有何特殊的需要。 当他亲身走到了大漠,当时一下子就傻眼了。面对那茫茫无际的漫漫黄沙,根本连方向都辨别不清,何谈寻找什么五色毒蜥? 但既来之、则安之。他独自漫无目的的四处找了两天,可始终一无所获。偶然间听到了模糊的厮杀声,赶到当地发现是两名年轻人正被一群衣着奇怪的人围攻,而且都已经明显挂彩,恐怕性命难保! 当时他也没多想什么,只觉得既然自己见到了,先出手救人。了不起时候若发现是该死之人,再杀了也不过多费点手脚罢了! 归根结底,舒韵颖因为身体问题,他所修炼的功法,以及修行方式都和寻常修士大相径庭。以他的能力而言,宗师境界之下的人物他的确都足以匹敌。 然而舒韵颖的修为程度其实从十岁之后,基本上就没再有过什么进步,顶多就是学了更多的招法,以及多学了些普遍正道修士不屑花心思的符咒术式之类。 不过当时两人对救命之恩是非常感激的,言谈中舒韵颖并未隐藏姓名,毕竟用不着怕人知道。反正他们就算问遍全江湖,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 可当两人报出自己名号,却非常奇怪这绝美少年竟然真的闻所未闻! 别看此二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但名号提出来在江湖上可都不是一般人物。 那儒生稍稍年长,姓丘,名仲杰!天下知名的江湖山庄庄主丘天鹏次子,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四大公子之首丘昆豪就是其长兄。 江湖山庄掌握着这天下间八成的水路漕运,同时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世家名门。 不过丘仲杰本人性情淡泊,无拘无束,而且颇厌世俗虚名。反正家业有父兄,自己便乐得自由自在,常年到处游荡。 而另一人乃是丘仲杰多年前游历江湖偶遇的玩伴,因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结为好友。此人名叫沈堂,乃是东岳龙阳派掌门高徒。龙阳派放在江湖上论名望地位,大概总不比清林剑宗稍逊。 他二人都是江湖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当时虽然都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修为已经达到三境以上。况且加上彼此出身,其实当时他们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了,所以十分奇怪这救命恩人的少年居然不知道自己。 但他俩都不是庸俗卑劣之人,对方比自己明显小好几岁,但出手救了自己,功法修为比自己明显高出不知多少。想必是某位隐士高人的爱徒,一直避世隐居,江湖上这种人物也不算稀奇。 其实说到底,舒韵颖天生奇症,造成他不得不谨小慎微,平日里身边的人也都对他珍如至宝,慎之又慎,生怕不小心碰了这,磕了那的。 自他有记忆其,很早之前就只有深宅大院,然后就是一群老中青女人,这个抱一会儿,那个搂一会儿。而再之后十年中,更只有三张不怕烦死人的老脸,和漫山遍野的坟头。 两人都是年轻习气,性情爽朗,喜好结交。虽然舒韵颖肯定不能说出自己来历和老师的身份,但当时的他对这种年纪差不很多的人感到非常好奇,亲切,相处之下颇为轻松愉快,因此也并不觉得排斥交朋友这种事! 当时两人听他说要找什么五色毒蜥,也都是压根就没听过的玩意儿。虽然有些失望,但三人最终一同相处了十多日,最终在一个很隐秘的小村子中打听到了消息。捕捉到手后,三人便就分别了! 其实对舒韵颖来说,也不是说相处时间短,又多年不见,就已经忘了人家。但在此之前,也的确不曾想起过他们。 而对于丘、沈二人,这些年来偶然分别一段日子,回家、回师门,再除外游历必然先传信给好友,约定地点汇合。同时也经常打探那位小友的消息,但始终连这个名字都没有丝毫的线索。 他们倒是没怀疑舒韵颖故意假名诓骗,毕竟他自己就说过,自己从小随老师隐居深山,从未涉足江湖,更没和外人接触过,所以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再说了,人家也直言不能告知来历师门,又何必骗自己? 而近来关于舒韵颖的传闻越来越多,两人本来始终专门往那些荒僻之处游历,听到消息的时候其实还是最近,虽然也想会不会是自以为的那个人?但昔日舒韵颖曾自称一直与老师隐居世外,因此乍闻这消息难免有些疑惑! 而偏巧家人给丘仲杰送信,说是父亲让他去应此番恒国恩科。倒也不求他最后官高爵显,只希望他能及早博个功名。他素来不参与家里的事,所以通常父亲的吩咐只要不特别妨碍自己本心,也都会尽量做到。 沈堂只是陪着罢了,他即没有功名之心,也没有赴考的能力。 此来一路上更是听到许多关于舒韵颖的传说,今天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上门,但坦白说自己也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对了门! 三人围桌而坐,沈堂当先说:“兄弟,你还真不够意思!这几年我们俩到处游历,每到一处总会打听打听你的线索,可没想到原来你如此大有来头啊!” 舒韵颖微笑摇头:“沈兄取笑了!想必二位近来对我的情况也听过一些,我的确自小便随老师隐居避世,此番离开老师不过数月光景罢了。” 沈堂倒不是真的怪他隐瞒什么,只是对眼下的情况着实还有些感觉反应不及! 不过丘仲杰本身也是家大业大,这些日子听说了他的身世传闻。加上如今寿宴上一战,以及种种隐秘,其实他很容易能够了解舒韵颖的处境! “哎!自古名利最动人,多少亲者痛、仇者快的同室操戈悲剧,便就是因此二字,想来着实令人唏嘘……!” 言谈中听说了两人此来原因,舒韵颖自然知道他们找自己不是为了走后门。 何况丘仲杰要赴考,他本身也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才子,况且凭借家世也根本丝毫犯不着找自己拉关系。 而其实丘、沈二人此时心里最关心的还是他如何与伍宣一战打得平分秋色? 说到底“宗师”二字在天师宫,和江湖基本上震撼程度要差不少。霁清门中,传说也有十余位之多。但二者不仅都是江湖上最古老的名门,更是不乏才华横溢的顶尖人物。 而对于江湖其他门派,宗师和白菜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所以伍宣被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打倒,起码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伍宣仍旧生死不明,这件事在江湖上已经因其了极大的震动! 舒韵颖对此只是随便略过,显然不愿过多提起。两人见此虽然好奇,但对于窥人隐私也非他们的作风。 而后,两人提出要约他同赴霁清门“九九升仙”之会,舒韵颖听到心里不由苦涩! 霁清门每五年一次所谓的升仙会,对于参与者来说的确不乏想借机扬名立万的,但其实更多还是希望能有机会拜入天下第一仙宗! 原本在离开谪仙陵之前,老师也叮嘱他届时前去,因为时至今日这已经是他唯一的生机了。而算来此时距离会期还有三月,时间倒不少,但对自己又是何其漫长? 舒韵颖自然不至于告诉他们:二位不用等了,我兴许活不过三个月了! 所以便暂且答应了下来,可两人也发觉他对此事并不算很热情!但转念想,他如今还不到十八岁,但实力已然可以匹敌宗师,因此不如寻常人对霁清门那般向往,倒也可以理解! 何况就眼下情势看,他是极有可能终将为王的人!毕竟所谓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对于世俗太过虚妄。即使这时间存在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以及天师宫那些传说中已经两三百岁的活神仙,但何尝不终究只是传说? 归根结底这世上传说太多了,可又有多少是真有人亲眼见过的?更多总是不足为信…… 39、天意难测 今朝一场恩科,着实将宰相和两王府的人极其党羽气的咬牙切齿。尤其是宰相,他毕竟在朝多年,根基稳固。 但这一次自己居然几乎毫无办法,些许小计策是否能管用都根本没有把握。而景王,连齐王都受王妃唆使去找王上,说什么“打虎亲兄弟”,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搅和一把,可都被直接骂回去了。 仲氏本打算让齐王拿出为父的架子去找其子,但舒展对此事根本无计可施,舒明熠丝毫不给好脸色,舒韵颖更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而最后,尤靖始终不信邪,还真挺舒韵颖的在城里转了好久,居然发现很多私下贩卖考题的,而那些题目正是自己三人之前交给舒韵颖审阅的。 后来才查出,原来是他和杜不凡自己身边的侍从被人买通,私下偷了他们的选题。二人又羞又气,却自觉没脸面去向舒韵颖赔罪。而是直接去见恒王,自诚失察之罪,请王上严惩! 舒珏虽然也很好奇!但对此事也早听舒韵颖知会,心知并无严重问题,便安抚了他们几句,将偷题之人下了大牢。 宰相仲博业原本还想既然自己无法插手此事,好歹搞点事给你搅和了,却没想到如此轻易简单被破解了。虽然没有什么把柄留下,可王上含沙射影的警告,也让他一党暂时不敢继续兴风作浪! 终于等到了考试的当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贡院,到底想看看舒韵颖要耍什么花招? 而当久未见面的岳思突然回到王宫,递上一本厚厚的名录账册。恒王仔细审阅一番,心里不禁大为苦涩! 恒国富裕,且连年丰收,极少天灾,因此苛捐杂税,官逼民反之类的事在这个国家几乎就是从未发生过的。 不过再如何丰衣足食的国家,官商勾结,贪污纳贿之类的地方官,又怎能少得了?毕竟谁会嫌钱多? 这些舒珏并非不知道,不过他为人稳重,而且素来怀柔治国,为王来说的确略嫌温和,手段不够!只是他始终认为治国,民为重,太平是最关键的。即便有官员贪赃,只要不妨碍民生就行。否则若是太过严苛,恐将造因噎废食之局! 正因如此,恒国官场酷吏、匪患虽然的确很少见。但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却比比皆是。而拉帮结派,蝇营狗苟的就更加难以避免了。 所以,过去数十上百年的确上天眷顾恒国,并没发生过什么严重的灾难。否则即便今日,若是真突然出现什么之前没有过的大灾,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此前,舒韵颖曾私下找岳思帮忙,请他暗中去详查恒国重镇、要害地方的官吏素行。而岳思自然也是先征得了王上的应允,才敢去做这样的事。 舒韵颖的目的不言而喻,他要借这次恩科选拔人才,但选出的人可不是为了摆着好看,而是要真正用到实处的。 所以,他决定先把那些占着茅坑无所出的,只会混日子的蠢货就先都踢出局。 而对舒珏来说,他已然默许孩子去自己培植势力。既然自己已经认定了他,那么自然就随他去做对本身有必要做的事。 到了现在,舒珏也算是充分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希望太过于理想化了,并没有很多事能按照自己的期待进行! 其实到了这一步舒韵颖到底要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任何人面对这样的现实也很难还奢望他顾念什么骨肉亲情! 之前舒珏的所有期待,说到底都只是他想怎么样?仅仅就是心底里的潜意识:我活着不想看到什么?但其实死后还能关心什么? 而一直埋着的纠纷突然越来越明显的成长了,舒珏也认识到了轻重缓急。说下大天来,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让这整个国家去承担自己优柔寡断造成的后果…… 按王命,岳思把名册送到了想要的人手上。舒韵颖当然知道岳思不会只听自己的话,事实上他何尝不也想让王上真正看清楚这个国家的现状到底是什么样的! “岳大人辛苦了!王上可有何旨意?” 岳思心里一动,看了眼他那仿佛永远可以看穿一切,却绝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心意的晴朗双目! “下官听凭公子吩咐!” 笑了笑,舒韵颖和声细语的说:“大人不必如此介意!做这样的事岂能瞒着王上?况且我也并未说过要瞒,不是吗?大人只是职责所在,如此也更加可见大人尽职尽责!” “多谢公子!” “我只是希望大人明白一件事,您是恒臣,为国尽忠当然应该,但为民尽力不也是为国尽忠的一部分吗?” 岳思听着颔首轻叹!声音略有些苦涩说:“公子所言极是!哎!虽然也是当官,但干了一辈子密探,连为何当官都快忘了!惭愧!惭愧啊……” “哪里?人无论做什么,首先应该有自己的认知、判断。知过能改尤为重要。岳大人乃是恒朝肱骨,今后我兄弟还要多多仰仗!” “哪里?公子吩咐,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点了点头,舒韵颖沉吟问:“近来大曜朝中可有和消息?” 怔了下,岳思随即明白了他意思:“回公子!大曜朝野目下物议纷纷,可天师宫尚无一丝一毫消息!” 舒韵颖听了心里稍稍安生了些!老师临别之际,最重要的叮嘱,就是普天之下无论什么人,即便一国之君,看到了想骂便骂,要打便打。至不济遇着打不过的跑掉就是,但唯独一件是必须牢记的,就是如果遇到天师宫的人,一字莫言,一眼莫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其实舒明朋出身天师宫,他当然早就知道,但这个人自己势必躲不开,其实也不要紧。可这次,自己居然把天师宫大法师的徒弟给打废了。 别人不清楚,但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出手,即便对方是宗师级别的高手,被涟霜剑气直接入体,加上自己身怀十多年的寒毒之血,何况还有金凤的最后一击。就算伍宣没当场毙命,没有十年八年也休想恢复得了! 目前来看,天师宫貌似还是自重身份的。毕竟当日发生的一切,不只恒国自己人,还有那么多各国朝野名宿,都清清楚楚看到了整件事的发生经过。若是真把事情较真了,天师宫还真一点“理”也讲不出去,徒惹 世人腹诽罢了! 但这件事真能就此了结?毕竟就算天师宫不会留难,可如今这件事已经天下皆知。谁会不想想?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当众把名扬天下数十年的一代宗师给打倒了,并且身怀生灵神宠金凤! 关键是,此时此刻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是何师承来历!于情于理,与公与私,起码对江湖人而言若是说想要舒韵颖给个交代,还真并不算过分!诚然,若是他公开宣城自己将为王恒国,那就另当别论了! 舒韵颖自然明白这些,不过对他而言,自己也未见得还有多少日子好活。现在一切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能尽力将两个哥哥等亲人安排稳妥了,自己还能有时间找个安静地方,别死在他们面前,其实就已经很知足了…… 在当今世界,普遍人会把神仙当做无比圣洁的存在! 天师宫,包括里面的人们,理所当然应该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堂皇正大,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任谁能想得到。在这金碧辉煌,拥有无数灿烂历史的巨大建筑中,会有一个此等阴沉、暗淡,仍旧弥漫着清洗之后血腥气尚未能完全消散的地方? 这里空间很大,除了紧闭的大门,只有正面一个非常小的窗口,还挂着黑帘子遮挡光线透入。 而这仿佛牢房一般的偌大空间,正面高台上有张看着就十分舒适的软榻。而整个房屋内,软榻之下,以及四角方向分别还有五张圈椅。 此时,软榻上空无一人,感觉似乎也很久没有过人在那休息了。 而五张圈椅里,进门右下角的位置也没有人。并且很明显这张椅子没有人做过绝非一日,因为在这虽然极为庞大,但却几乎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宫殿中,唯独这张椅子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不是没人打扫,而是刻意没有清洁! 沉寂持续了似乎不短时间,忽然左边上首一个声音略沉,听不出年纪,但应该是个女人问:“如何?大哥,你那宝贝徒弟还有得救?” 正面椅子里的人身材高大魁伟,虽然宫殿中黢黑一片,可光是影子此人坐在那已经不比一般人矮了。只听他瓮声瓮气,却明显威严惯了的语气冷冷说:“哼!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就看他自己。不过无妨!这世上什么都缺,就人有的是。只不过,一个十七八岁,而且是原本生来就早该夭折的人,竟然能练出如此能耐,我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已经出了,何况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也不会有假吧?” “嗨!要我说,就算有假。一个十七八岁,一个都过百了,别管是因为轻敌,还是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输了就是活该!” “可现在怕的,就是没有阴谋诡计!” “有什么可怕?大不了派人去弄死,一了百了……” “你多大了?这臭脾气一点没改改?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那小子底细挖出来,毕竟这天下间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人,你我能行?若是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神秘高手,恐怕终究会成为我等极大的隐患,不可不防!” “主子还没出关?这次日子可不少了……?” 40、变通之用 单以文道论,当今世上即便是帝国也比不得恒国。普天下士子,也极多希望可以在恒国的科场中拔得头筹,即便未来不在恒国为官,普天下走到哪都有一席之地。 这自然是因为江南本来自古就是文风盛行,而且物产丰富,景致多,风光秀丽,古往今来都是文人墨客最喜欢游历的地方。 而对目前的恒国,建国百余年始终非常太平,加上国富,人们对精神上的需求便日益增多。加上舒家即便是建国之前,也一直是江南地方上非常有名的书香门第,因此更加带动了黎民百姓的兴趣! 如今,恩科在任何国家,其实主要都是图个喜庆吉利,虽然不是说因此就会对那些作弊、违规的人毫不追究,但整体上的确不如惯常的科举严谨,被重视! 但这一次的恩科却明显不同,首先这次科举的守卫虽然十分严密,但盘查几乎就是走过场一样。其二,就是这次考试上到王上,下到考官在开试前无一人知道考题,甚至也包括出题的人! 之前都城里也发生过贩卖考题的事,不过就算雷声大雨点下,也没什么特别的文章做出来。也因此,这一次恩科非常明显那些考官,以及科场监察,巡查官员都明显非常的紧张,并且个个一头雾水! 没人知道那位已经被吹得几乎空前绝后的天才,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而三位主副考官来到他的房中,却发现他才正由侍从铺纸,笔尚未蘸墨! 通常科举出题,大体上就是律法、算数、书法、普遍文识以及策论几大方面。从这些普遍的文人课程中选择题目,按说如果真的超出了这个范围,就必然不合理了。 但此时舒韵颖出的题却让人大惑不解!更觉得他不该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古怪题目! “宋财主家田地占全县六成,本村三十三户,一百一十六口人。今年大寒,全村收成为往年平均三成,朝廷勒令公粮减半。而张家村忽遭匪寇,将田地踏平。宋财主本身不愿承担损失,若为县令如何判决?” 这算什么题目?简直闻所未闻。别说是考生,就是三位主考官看到题目那一刻也傻眼了!这就是他之前说的,要搞的“特别”? 听到贡院里突然此起彼伏的一阵阵喧哗,吵闹,所有人都觉得难怪! 而虎斗营副将出面声明,凡不欲作答,可以自行离去,以弃权论。至于答卷没有任何规定条件,全凭各自本意! 对于很多考生反应,就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寒窗十载,今日入场考题居然只是分析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如今想来,那位三少爷的实际文采虽然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表现出来过。但素问其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这一点今天倒是确确实实的见识了!可是,莫非这不起眼的题目中有什么古怪机关? 包括舒明熠在内,此时所有人中,貌似只有一名考生似有所悟!而这个人,就是江湖山庄二公子,丘仲杰!也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题目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不久前三位好友的重逢。 舒韵颖明显不愿多提自身事情,丘仲杰也是好意为他着想,劝了句“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良久,整个贡院静的针落可闻。尤靖在主考房中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的就要去找舒韵颖理论,但去了三次都被侍卫挡在门外。最后一次本打算硬闯,被侍卫直接扔出了跨院。 杜不凡和舒明熠相对也是莫名其妙,此时所有的监察和巡察也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这时候还有什么可监可巡的?就把天下所有书本全摆在眼前,徒然奈何! 其实这些大学问家,自然不是一点机巧都看不出,但即便是恩科,也毕竟是国家科举选才,事关朝廷威严,人心相悖!即使多少可以想象舒韵颖的心意,却也觉得对那些学子考生太苛刻了一些! 至于此时整个恒都里大把想要等着看笑话的人,这时候突然都感觉笑不出来了!因为舒韵颖是如此故弄玄虚一大通之后,这么不声不响自己跳河自杀的人? 虽然那些对头一开始都有些惊喜过望,但很快就觉得他绝非如此糊涂之人。说不准,这件事里还有些外人一时没察觉到的隐秘! 而这些疑问,也同样存在与岳思心底,以及看到题目的王上和王后同感! 舒珏满面疑惑的呆坐了许久,他此前已经听到很多此次考官和个个监督因为舒韵颖坚持临场出题的怨言,这也难怪,毕竟对于那些官员还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布置。 所以就算是他为了避免考题提前泄露,但或多或少也该给那些干活的人留出余地。 舒珏所以一直维护舒韵颖,也并非只是因为自己私心偏袒,更因为深信其心智和学识。但此刻,他心里不禁暗想自己是否过于轻率了?孩子固然聪明不假,但终究太年轻,对于朝廷正事确实还是缺乏经验,很多事想不到并不奇怪…… 而此时,多日来伴架二老的沙亭瑶忽然赞叹:“妙……” 诸人闻言都是一阵错愕!却听另一边吴伊铃也叹气附和:“妙则妙极!但这毕竟一国盛举,事关朝野人心。这般跳脱超越,对于大多数寒窗学子似显有失公允!” 诸人更加忍不住满心好奇!沙亭瑶却微笑反驳:“吴姐姐所言固然有理!但小妹却认为,世人所学延续过往,虽则古今同理,但天下事又有多少真是千载不易的?为长远计,早该是去芜存菁,改换思路的时候了。” “可终究太早,太突然啊?” 王后突然插口问:“铃儿,瑶儿,你俩说明白点行不?别光顾自己聊……” 二人听了相视一笑!其实舒韵颖出的题目确实毫不深奥,也绝不难做解,只要心静一切顺应实际常情足够了! 如果说有什么疑难的地方,就只是他把所有过往的考试大纲方向,全部揉入了这一道题中。而且,对于那些一直死读书的呆子或许的确太不公平了! 首先,考生的书法,自然从答卷上一目了然。而这整道题目中,也包含着律法相关,如课税,佃租,以及地方军务、临时匪患等等。 同时,因诸事混杂,在考生作答之时还可以看出其本身的思维,理性智能程度。加上种种看似相悖,抵触的情况在一起,有法可依的,需要官府必须临时根据情况做出判断的,自然可看出答题之人的应变之能。 至于所谓文才知识,还有策论通常是比较重要的一点,可在舒韵颖看来其实无关痛痒!因为哪怕只是讲法理,天下间上至已超宰相,下到地方县令,有几个没有师爷、主簿的官?这些常用的依据,根本就没有非去死记硬背的必要。 而所谓的知识,知与识真能一概而论?学可助识,但那些人们常见习惯的经史子集,对这些走入考场,寒窗十年的学子,若是答不出简直就多余来,并且他们过往所学又有多少真的能让他们清楚如何去解决为官之后要面对的问题,纠纷? 因此,舒韵颖并非脑子一热才想出这么个花招的。 实际上,他仅仅只是把所谓“才华”和“能力”做了区分。而自己这次要的是能力,却非重才华。 归根结底,天下间名声极大的才子多了去了,可有几个是真能把自己一家管得清清楚楚,毫无分歧的?而那些如今正在为官的人,又有几个在任职的时候真的曾经凭着往日所学那些书文义理、圣人教诲摆平问题的? 所以,此时进贡院考试的起码绝大多数,舒韵颖对他们的文章书法丝毫不会怀疑。可他们的知识储备,丝毫不足以支撑他们能去为官造福一方。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这些都只是他一家之词,而这题目着实和为官没关系! 可首先舒韵颖本身就是考官,但他考的不是学生的学业。稍微细看一点,国家的地租会根据地方、人口户籍,以及庄户或佃户有不同的明确划分,于地方官府收支分配也都是明文调理可查。至于灾时,匪患等等事项,朝廷律例更加都有明确的规定,最终不过就是看官员自己的权衡能力。 因此,今时今日这个题目本身可以说没有任何难度,只要可以做到冷静解题,条分缕析。律法的了解自然不是能混过去的,结合自身应变能力,自然可以做出合适的解答。 说到底,考试自古以来无非就是一种当政主权之人沿袭的一个游戏。 即便能够成为著书立说的一代文豪大家,后院起火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的也大有人在! 而这些人表面上被成为公正无私的圣贤,其实连自己生而为人起码的责任都尽不到。 舒珏身为一国之君,对这些情况更有同感! 舒韵颖如今所关注的远非这一场考试,此前他就已经开始用最快速度清理目前的官场,大破充满陋习的格局。 诚然,想要真正换上一批确实可以做事的官员,未必就能立刻彻底推到所有朝廷党派。可就算他们能重新去结帮拉派,这场更迭之后他们也必然元气大伤,非短时间可以恢复! 41、为事择才善恶次 这次恒国恩科,被舒韵颖当做了一次长远规划目标,绝非眼前一时的平安! 这一次舒明熠作为主考,所有选出的人必然就都成了他的门生。即便短时间还无法相比那些已经盘踞朝堂多年的党羽,派系,但可望三两年内恒国朝局会有不小变化。 而贡院中,最终杜不凡心里暗暗猜出了舒韵颖的此次用心。尤靖独自在旁,听着老人家娓娓道来, 几乎傻了一样! 漫不经心的看了舒明熠一眼,杜不凡心中暗暗苦叹!总觉得有些疑惑,此时此刻,他更深信舒韵颖绝不会不知道所谓“改革”除了风险,必然还存在极大隐患,而且都绝不是能及时发现的。 但“重症下猛药”!可以他兄弟三人此刻的处境,就算有王上的维护,可出了王宫,恒都,外面的天地何其广大?若立场没有改变,对他们而言的确到处都是险恶! 如今舒韵颖一举打破了恒国百年故习、困笼,将大量实权掌握在手中。确实,此后若再有人想对他们不利,必然要考虑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倏地,那张俊美清雅,且略显稚嫩,病态更重的面庞浮现脑海,杜不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心里不禁一阵怅然! 十七八岁,无论男女都可以说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节!尤其是这种出生于贵族、豪门,生活逍遥无忧,无论习文练武,对他们都是随心所欲的。 可看看舒韵颖!拖着一副天生残缺的身体,陷身同室操戈的阴谋险恶之中!他出身王室,但又何其不幸?即便天生气运不济,但就真的是他活该吗? 荒野禽兽为自保进行杀戮、蚕食生命,茹毛饮血都只是必然的生存之道。而人为了自保,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自相残杀,手足互戗,同根自断。 但很显然 ,如今舒韵颖三兄弟只是因为无可奈何,避无可避以暴制暴。的确不是因此就能算合情合理,但难道他们自认倒霉,活该等死就理所当然了? 一代鸿儒,心里此时忽然生出一股迟暮之感!素来沉静**的当朝大学士,刹那间仿佛突然老了十几岁! 但其实谁又能体会他此时心中的凄然、惋惜?还是为了那个天姿绝艳,花样年华的翩翩青年,可悲可叹的惨淡命运……? 恒国建国百余年,大小科举也有过很多次!但还真没有哪一次,弄得像这次的恩科如此闹心!但好在终究还是结束了,然而三位主考官却是连一张考卷也没见着。 后来才听说舒韵颖亲自批卷,以及他找到了二十名三十岁以下的六品翰林! 此次考核舒韵颖也是最后才向那二十名判官给出了考评范围,首先字迹可以不论。这次选的又不是编撰、记录官员,字好坏能让人看懂就成。所以法理和算数的运用如果附和他给出的范围,才能进入下一轮的平叛。 这次考试从开场头一天就有过百人弃权,之后连续五天。收卷后除了那些没写几个字的,以及长篇大论骂出题人的全部挑出去,再按照舒韵颖给出的范围挑选,挑出来的连五百份都不到。 可舒韵颖还要继续缩小范围,法例条件放宽,各项税收、减免,特别支出上算法精准,附和实际运作的为佳。 而同时阅卷官在判断上要注意必须通过自己的实际运算,不能单纯取决考生自己在试卷中的描述结论。果然,再把那些的确看出考题内涵深意,却过于依赖耍小聪明的人摘掉,最后到达舒韵颖面前的试卷只剩下一百二是二份。 除了丘仲杰的卷子直接给定了个三甲一等,毕竟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毫不稀奇。且凭他的才华根本无需质疑,但他既然无意为官,若给的名次太高,岂非麻烦?所以让他足以对家里交代,也就够了! 只不过看着眼前这些试卷,坦白讲真说让舒韵颖确实满意的,寥寥无几!可偌大恒国中,能确实应对……,或者说具备面对突然情况气度的读书人比例都如此之低,可见如今恒国真是积重难返了! 御书房中,王上舒珏安坐位上,大学士杜不凡,还有尤靖,舒明熠兄弟俩,以及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共同参详此番恩科结果! 其中,吏部尚书乃是宰相铁党,当场连发诘问,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礼部尚书自然也知道事有蹊跷,但面对此情此景非常识趣的闭口不言。 最后,无疑一切都还是依照舒韵颖的设想进行下去。发榜虽然也引发了不少非议,但谁也都无能为力。 再之后,舒明熠身为主考,自然要接受此番中选的士子登门谢师,他想找个房子还不容易?此外尤靖也擢升御史中丞,今后在朝中的话语权便今非昔比了。 另外,舒韵颖还从虎斗营调出了一队精兵,入城护卫二哥的府邸,私下也拜托了岳思帮忙,一切看似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此时此刻,舒韵颖心里终于算是松了口气,但身体明显又虚弱了许多,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王后不停的让人给他烹制补品,但根本都无济于事! 渐渐进入七月了,江南迎来雨季。但宫里的人看到三少爷此时里三层、外三层,皮毛裹身的样子,也不禁奇怪就算下雨也不至于凉到这个地步吧? 看着花园里晴空之下,顶风冒雨仍旧不辞辛劳忙碌的蜂蝶。比起它们短促,却还如此劳苦的一生,舒韵颖感觉自己或许也算是幸运的! 想着,舒韵颖嘴角扬起一丝自嘲!对他来说,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的自己就算想多走几步路都很困难,恐怕也确实顾不上更多了。 而且,从近来王上和王后来看望自己时候的神情,估计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可关怀依旧,多次思量这他们神情,但最后都并未问出口,这让舒韵颖心里非常感激! 对于今时今日的舒韵颖,自己本身对所谓“死亡”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一来其实打小就知道自己身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二来实际上舒韵颖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其实也并没有过什么特别丰富多彩的经历。 所谓“怕死”终究还是生命本能的一种反应,关键也是舒韵颖本身确实没有什么会让他自己感觉到怕死的事物! 倒不是冷酷无情,而是对他而言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接受了命运。若有所眷,家人自己也已经尽力帮他们做到了自己能力所及的一切,根本不存在万全无误,所以现在自己也是可以知足了的。 兴许未来某一天他们终究会知道一切,但自己天生的残缺又不是什么秘密,即便伤心难免,可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 此番到恒都都快三个月了,林常胜父子毕竟身为军人,任务完成不能长时间在外。舒展虽然也不舍得和弟弟分别,但自己毕竟家在陵武,现在他们都有大好前程了,自己也不能妨碍他们。 送了大哥和舅舅、表哥离去,舒明熠跟着弟弟一起回到了他的寝殿。 现在更多人只以为舒韵颖是因为重伤未愈,且连日操劳,而王宫对外也是这么宣布的。且因为当时对手强大,后来这段日子发生种种,人们也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此时舒韵颖坐在床上,接过宫女送来的参汤。才喝第二口,突然一股气血上涌。猛烈的咳了一阵,张口吐出好大一滩血。 舒明熠在旁看到顿时如遭雷击,心头巨震。舒韵颖赶紧制止他们喧闹,让所有宫女和内侍退出去,严令不许找太医,更不能告知王上和王后…… 舒明熠此时满面关切、惊骇的扶着弟弟,心里愁肠百转。他毕竟是个聪明人,这么长时间的怎么会一点奇怪的地方也看不出来? 此时,舒韵颖轻轻一笑:“二哥!来,坐,我……咳……,我没事!” “什么没事?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三儿,你……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 舒韵颖从床上摸到棉衣,舒明熠赶紧伸手拿起给他裹在身上,咬着牙眼泪看着就要忍不住了。 “二哥!不要这样。其实……不是一早就该想到的?” 舒明熠咬着嘴唇,颤声怨道:“可是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二哥!我这病压根就没希望能好,就算世上真有神仙也救不了死人。” 舒明熠此时除了伤心,更满腹疑惑问:“可是,你跟着老师学艺十几年不是已经很有起色了吗?” 舒韵颖苦笑点头:“起色!没错啊!原本我早该是生下来就该死的,能多活这么多年还要如何?毕竟是天生的残缺,修行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我也不能真正修行最高明的功法,但其实已经算是万幸了。再说这一切我自己从一早就知道的,现在能尽量多做一点事,我已经心满意足!只是,未来必然还会有很多事,虽然大伯和伯母会帮忙。但这毕竟是我们一家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必须尽全力去自己应付才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认为你是值得帮助的,懂吗……?” 42、终待将死 又是一阵阵雷鸣不期而至,今年江南的雨水仿佛比往昔更多,而且频密。因此舒韵颖的寝殿里,炭炉也终日不息。但舒明熠身处这闷热,灼烧的殿宇中,却似乎都不能减轻一点心底里的寒意! 自从恒王寿宴至今也一个多月过去了,舒韵颖着实做了不少让人疑惑不解的事! 而到了这一刻,舒明熠似乎突然心里就豁亮了,而眼泪也忍不住淌了下来。 “三儿!你这时干吗啊?难道你真把二哥当成利欲熏心,见利忘义的人了吗?如果早知道你身体这样子,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 舒韵颖凄然摇头:“二哥!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你和大哥,还有全家都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既然改变不了自己生来的命运,就只能自己亲手去拜托困境。其实你知道吗?我原本甚至都准备好要……哎!算了,我现在这样子也是什么都干不成了……” 舒明熠没明白他最后想说的到底是什么?而本来他是怎么都不想离开弟弟,让他独自一人在这孤寂的宫殿里。而且他此刻心里,又岂止一个“悔”字而已? 如今再回想当日兄弟二人那一次吵架,舒明熠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弟弟面前。而舒韵颖只告诉哥哥,自己不怕死,但不愿白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这一国王宫。事实上越是权力核心,所谓威严庄重的地方,往往越没有秘密可言,只不过是受到了很多威胁,没有人敢随便多嘴而已! 此时看着泪水连连的伯母,舒韵颖只能微笑安慰:“伯母!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你这孩子真是的,什么也不跟我们说,你心里就没一点把我们当家人啊!” 舒珏此刻缓缓劝慰:“醒啦!颖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别人担心!你现在这样,不是更让他难受吗……?” 心里苦叹!虽然自己心里同样十分不好受,但舒珏此刻还是很清楚事情的关键性! “颖儿你放心!大伯已经严令你宫里的人不许外泄消息,你心里想的大伯也明白,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将养身子,知道吗?” 舒韵颖微笑点头,全身上下摞着厚厚的被褥,所有床幔也都换成了冬日所用,还有那一屋子的火盆,但现在可还是江南的七月中啊! 可即便如此,无论谁看到此刻那清秀俊美的脸庞,却如此煞白如雪,都忍不住心疼…… 忽然被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唤醒,舒韵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清秀可爱,且稚气未脱,却满是泪痕的俏脸。而这张脸,属于渝国公主简爱! “公主?” “别动!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舒韵颖看到她心里颇为奇怪!按道理,现在除了大伯和伯母,以及自己宫里的人,顶多只有二哥可能来看自己。但这位素无深交,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渝国公主,本无可能进入这寝殿的。 而按道理的确如他所想,其实沙亭瑶和吴伊铃都曾多次向王上请求见他一面。但终究只是被敷衍、推脱,连最终归国前想要告辞,都没能被允许。 原本这些身份贵重,出身显赫,且自身极为出众的千金闺秀,曾都是二老眼中孩子未来相伴毕生的人!可事到如今,几个月来的憧憬想往,就此一朝化作春梦! 而这二位其实按道理也早该回国了,毕竟此番终究还是为国出使的名义,迁延时日无非因为舒韵颖这块绊脚石!但经过近两个月,她们心里多半想的是舒韵颖此刻想必不在宫里。十有八九不知何往,正在为其日后的前程有所行动…… 看到这些人纷纷离去,二老心头才稍微平静下来!没想到,简爱忽然跑到面前一番哭诉! 坦白讲,简爱多年来经常来往本国和恒国之间,每次少说也会住上半年五个月的。对二老来说,自己没有孩子,简爱又十分的踏实讨喜,天真淳朴,因此颇得二老喜欢! 原本从情感上,起码王后若是考虑为舒韵颖选配,感觉会更喜欢简爱,因为如果是最亲近的孩子走到一起,自然要强于别人! 诚然,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必非得说出口,但也用不着掩饰!简爱自己心地纯洁,年纪尚小,一切不过受人摆布!至于乃父,多年让女儿长往恒国,何尝不也是有自己家国的考量?但这也无关紧要,毕竟除此之外彼此相处感觉还是很好的。 不过,其实就本身来说,简爱一方面的确年纪还比较小,况且本身的姿色和才识相比沙亭瑶和吴伊铃都有明显的差距,就其本身相配舒韵颖恐怕也没几个人会觉得能配得上! 并且这几个月中,其实除了沙、吴二人之外,那么多豪门千金,贵胄小姐不乏明里暗里找机会向舒韵颖示好的,唯独简爱从未有过 什么特别的表明心迹的意思。在旁人想,兴许她终究还是年少,情窦未开,这也不足为奇! 因此,她此刻突然这么一下,着实让二老大为意外。但看她着实一番真挚,才知道事实上简爱并非无心,只是自惭形秽!而且她天性腼腆,不擅表达! 而且简爱还自承近来时常偷偷探访,知道舒韵颖从未离开过王宫。从出入人等的情形,以及之前种种,已然猜到舒韵颖必定是重病卧床。而此刻自己事实希望能有机会陪伴照料,且发誓绝对不会把真相传于外人。 二老对她一番倾诉颇为感动,而且也深知她的确性情善良,加上彼此多年情分,便一时心软答应了她! 舒韵颖听了经过,苦笑叹气:“公主!我乃将死之人,你这又何苦?况且我……” 简爱连连摇头截口:“舒三哥不用有任何担心,我真的只是希望能照料一二,绝无分毫其他奢望!” 舒韵颖轻轻叹息!他现在就连大声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何谈驱赶简爱!而且想其实她终究还是个孩子,一时情难自已并不奇怪!而自己是命不长久了,她日后总会忘了自己的…… 这次恒国地方官的更替范围和幅度十分广泛,甚至可以说是天下间各国都从未经历过的程度!但即便如此,朝野间舆论纷纷,却丝毫没能减缓情势。 二王府和宰相,现在每天都经历着实实在在的切肤之痛!毕竟那一个个被免职,或者调离的官员,都是他们多年辛苦经营的钱罐子,以及未来的依靠。 可大局难返,自己也根本无能为力。何况这场风波始终只是在地方,并未真正触及朝堂。加上那么多真凭实据,就算想保也保不住! 而这次事件可以说丝毫没涉及到在朝,甚至都城内的官员。一来朝上官员品级都比较高,无法用那些新科举子更换,且不妨留着让他们再多犯些事,反正证据给他们留着总能用得上! 而且即便是恒都中,所有的势力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准一时不慎碰到了谁的痛脚,稍有应付不妥,恐怕反而前功尽弃。 因此只动地方上贪狡无能,尸位素餐的官吏,首先自然有足够的真凭实据。朝廷中即便有怨言,起码不至于动摇国本,更不会惹起民声! 而经此巨变,朝中齐王府和宰相至少表面还是一派,景王府则自成一派。而其他那些素日品性正直,不愿结党,或者仅仅官职较低还攀不到王府、宰相的官员,此刻便多数自然而然倾向了代表公理正义的大理寺卿,舒明熠一边! 虽然此时他官职还只有三品,但加上个御史中丞尤靖,在朝中也已经不是好惹的了。况且王上的回护已经并不用更明显了,虽然大多数人还都只以为是因为舒韵颖,但其实原因根本不重要! 反正现在舒家三兄弟是轻易动不得了,老大人在陵武城。老三更别提,想动起码先也得能真不怕死!往日似乎就是这老二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但其实现在他才是最难碰的。 正因为舒明熠始终就是身处所有人可见的表面,而即便他身在府内,虎斗营精锐镇守的地方,谁又敢轻越雷池一步? 时交八月,暑气渐退,起码空气已经好了不少!先前最混乱的时候,也已经过去,目前大多就是收尾,以及平息余波。 舒明熠一直尽心尽力完成弟弟的计划,但心里却不曾一刻忘记过他。多次梦中惊醒,且日日心头惴惴,生怕突闻噩耗。 可刚想放下手上的事去看看他,又想到若是因为自己弟弟一番心血白费了,岂非更是对不起他?而正是非得这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但心里却放不下,弄得他日渐憋屈难受! 王上和王后几乎每天都会看望舒韵颖,但他寝殿简直已经和火山一样,莫说两位年纪大了,就算那些内侍和宫娥也没少有人昏倒,也没几个能真长时间待住的。 只有简爱早就只能身着青衫薄衣,毫不避嫌的辛苦照料。索性她毕竟还年少,到不至于让人想太多! 而躺了太多日子,舒韵颖也实在很厌烦了。况且他明白对自己来说就算是身处冰天雪地,也不见得会更难熬!不过想要走远,此时身体也支撑不住。 既然他开口,简爱也只好穿好了衣服,出去把内侍和宫女全都退出院外。这才扶着他走出来,见他到处梭巡,也不知究竟想干什么。 最后,舒韵颖看中了院里的那棵高大桂树。走到近前蹲下,挖了个坑,将只剩下剑柄的涟霜剑埋入其中。 无论如何,自己也是因此剑才能多活了这十多年。很难说这把剑是否有让他身体恶化的因素,但若没此剑他更可能早就死了,这一切本就都是难以预料的。 说到底,如果一切没改变过,舒韵颖也早就被老师料准活不过二十岁! 倏地,宫门外王后当先走进来,一见二人不由得皱眉埋怨:“你这孩子?怎么不好好躺着出来了?这几天开始凉了,你身子如何受得住?” 舒韵颖轻轻一笑:“伯母,我没事的,已经闷了太久,出来透透气精神也好了些!” 而此时看到王后身后的两人,他虽然有点意外,但似乎心里也忽然觉察到了什么…… 43、去路…… 当日舒韵颖在恒王寿宴中和伍宣打得两败俱伤,他足足昏迷五日,若非禁军统领白世光,以及清林剑宗宗主疾风先生不惜损耗修为,他还真不见得能又缓过来的一天。 而后来他一心谋划,二人便已许久未曾再见。可今天他们突然出现,转念间,舒韵颖首先早就明白,若非白世光,王上和王后如何能清楚自己的境况?不过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自己也没有道理去怨怪人家! 至今都快两个月了,其实舒韵颖本身既然已无求生之意,很多事早就不往心里去了,所以也没想起过他们。 但此时见到了,其实很多事哪怕不知道,可就现有的实际情况串联,也基本可以猜到一些,因为其实毕竟本来就没有更多可能性! 果然,其实当日舒韵颖虽然苏醒,而白世光无论为人还是为臣,都觉得必然应该告诉王上和王后。往大了他知道二老对此子期待,况且他一人可是关乎国本的,岂能草率?往小了说,二老将他视如己出,与其让他们突然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早有心理准备。 可最关键的还是,白世光和疾风先生私下商议了很久。虽然谈不上有办法可以救舒韵颖,但似乎也不是全无机会了。 因为单纯的想象,天下间有可能救他的无非两个地方,其一就是天师宫,但显然不太现实。并且对于清林剑宗这样江湖上的名门正派,虽然也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可对于天师宫普遍都有些仿佛天然的敬而远之感觉! 且天师宫地位特殊,对于这种救人性命的事他们十有八九不会应允! 那么,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天下第一玄宗名门,霁清门了。不过霁清门同样地位超然,虽然不是不收弟子,可条件却非常不简单。 就舒韵颖本身而言,其实无论任何一个门派,凭他的天分必然是争抢的好徒弟。只不过霁清门素来都十分回避和世俗朝廷、权贵的联系。因此他们之前就已经对舒珏提过恐怕要做好准备,因为如果舒韵颖真的因为霁清门活下来,别说继承王位家业,恐怕此生也难得骨肉再见! 舒珏当了几十年的一国之君,权衡利弊,轻重缓急自然分得清,还有什么能比人活下去更重要? 于是,舒珏便请二人帮忙,他们也便自感义不容辞! 而二人也十分清楚这一趟要求见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并不会顺利,毕竟这位当世仙人已经百年不入凡尘,二人七八十岁,也不止一次去过霁清门,但根本就资格见一面老神仙。 可没想到一通报直接就获接待,但经过还是让他们非常意外。见面之后把事情讲出来,先前已经考虑过舒韵颖出身有些复杂,恐怕会让霁清门有所顾忌。而且他的情况也特殊,这条命确实不好救! 可其实到底是否要试一次总不过他一句话的事。而且他若不肯,说不定王上还会松口气! 但没想到,因为此事慧剑大师竟然还召集了其他四位首座长老商量。说实话,二人非常意外。 并且当时慧剑大师讲明事情原委之后,云霄峰首座正觉大师,孤云峰首座灵素大师两位竟然当即表示坚决反对。其他两位虽然没直接表态,但看上去似乎和慧剑大师一样,对此事很纠结,似有难言之隐! 二人在云霭山住了数日,心里非常忐忑!最后,慧剑大师表示可以答应,但有三个条件! 首先,他不保证一定能救舒韵颖!但毕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呗! 其次,即便最后舒韵颖能救回来,但恒国也好,舒家也罢从此都与他再无关系!也不能以任何理由到霁清门与他相见。这也是早就想到的,自然没问题! 最后,慧剑大师提出日后如果天师宫以舒韵颖和伍宣之战,向恒国提出任何条件,在不至于引发战争的前提下,恒国必须全部答应,哪怕再不合理! 两人都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一点,而且感到非常疑惑不解!按道理这件事非常明白,真要是有一天天师宫不讲理,霁清门按说还应该出面主持公道才对。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俩可不敢随便承诺。 不过慧剑大师也没强迫,只是让他们可以先回去。如果恒王答应了,让舒韵颖亲自上云霭山即可。 别时,慧剑大师交给二人一瓶丹药。无论恒王是否答应条件,让舒韵颖每日一粒可以保证月余性命无虞。 舒珏对慧剑大师最后这个条件也非常意外,可起码此刻他还是以救孩子性命为先。毕竟如果天师宫真有一天不顾是非黑白,其实就算帝国恐怕也只能委曲求全罢了! 但舒珏还是叮嘱二人这最后一个条件不要对舒韵颖提起,这也很好理解! 而对白世光和疾风先生二人,最诧异的还是霁清门五老对舒韵颖的态度!表面上看他们似乎对舒韵颖很熟悉,但其实他现在名气固然不小,但似乎还没到那个地步! 而舒韵颖自己,灵素大师为何排斥自己其实不难设想。至于正觉大师,估计还是因为自己出身,以及来历不明。 根本来说,其实当初离开谪仙陵,三位老师交代最关键的三件事,一是不可以泄露来历,二是不能招惹天师宫 ,三就是设法到霁清门拜师求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对他而言从未有过期待,毕竟老师也说过就算真神仙也不见得能救自己。霁清门就算再厉害,慧剑大师终究也只是“高人”。 并且和伍宣一战之后,他更加没什么盼头了。不是因为自己将死,只是他忽然发现“宗师也不过如此”!但如今还是到了这一步,其实他并不怕死,但这倒是一个可以顺理成章不用死在亲人面前的好机会! 当下,舒韵颖看到二人带回的丹药,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不由大为惊异!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老师说过霁清门的“融阳丹”。 此丹乃是霁清门至宝,虽然不能说起死回生,但时间绝大部分的疑难杂症,普遍一粒足以痊愈。但此丹炼制极其不易,不仅需要的珍奇材料极多,耗时很长,还要顶尖高手的真元淬火炼制。等闲一颗对于普通修士都能对修为有很大的助益,但这一瓶三十余颗。就算是霁清门,恐怕没有几十年也练不出来。 总之先吃一颗试试,调息之后表面气色虽无大变,但他自己的确感觉行动已经自如了,暗想此药名不虚传!可正因如此,他对霁清门也更加好奇!无论如何现在霁清门对是否肯接纳自己都不明确,那何以还肯赠如此灵药给自己? 但起码可以设想慧剑大师还是希望自己去的,但为什么?这就实在想不通了,不过终于可以平平安安自己走出王宫,恒都,不用看到他们面对濒死自己时的悲痛,已经非常幸运了…… 做出了决定,为了尽量避人耳目,消息仅限此刻王上、王后,二老和舒韵颖及简爱之间。不过,舒明熠显然是不能瞒的。 对他,弟弟能有一线生机也就什么都不说了。而商量好,准备次日一早他便来接弟弟出宫,送出城去。 这是舒韵颖在恒王宫的最后一晚了,二老固然非常不舍,他自己何尝不也心中黯然?好不容易劝二老去休息,再看简爱正独坐床边抽泣! 许是情况转变了,心境也不同了。当然,也是面对的人不一样。 曾经沙亭瑶和吴伊铃也十分尽心尽力的照顾过他,但他心里对那二人始终戒备极深。但简爱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而已,这么多日子的朝夕陪伴。自己就要离开了,但看到他那比先前明显憔悴了很多的模样! 舒韵颖极其最初见到她的时候,那个娇俏可爱,天真无邪,还有些认生羞涩的孩子模样,如今为了自己才没多久便如此消瘦了,心里不免颇为愧疚!感激! 轻轻做到床边,舒韵颖柔声说:“爱爱!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了,可我恐怕今生无以为报。不过就算我最终结果不变,也一定会记得你这个善良可爱的小妹妹!” 简爱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哭了出来!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只能由她自己去发泄,毕竟无论能生死,舒韵颖都无非给她任何承诺……! 一早王上和王后相送,未免因人注意便在寝殿中拜别。二老依依不舍,他自己心中何尝不也凄然…… 天色还黯,出宫后恒都街道上还没什么人。马车飞快的驶出才开的城门,一路上舒韵颖只能是尽量劝二哥不要太难过。 出城二十里的杨林中,舒韵颖实在没想到会见到丘仲杰和沈堂二人。 原来丘仲杰自然无心为官,也压根没去谢师。可两人都想见一见舒韵颖,便一直留在恒都,却始终没机会。后来舒展离开了,他们又没法进宫。 找到舒明熠之后,他知道这二人是弟弟好友,但终究还有顾忌。便请二人暂时住下,等到有机会设法为他们谋求一见。二人知道舒韵颖处境,便也只能耐心等待。 而直到昨日舒明熠才对二人说明了弟弟的情况,两人乍闻也大吃一惊!但听他说弟弟会往霁清门求救,二人当即自告奋勇护送。而事实上他所以会对二人说明,也正是为此。所以三人其实已经约好,二人会提前在此等候。 舒韵颖心里苦笑,但也是无可无不可。目送二哥马车返回,想到自己离开谪仙陵这半年来。虽然当时就已经料想自己未必还有机会活着见到老师,但此刻心里又似乎加上了些不舍的人,难免颇多感慨! 而八月时节,早晚其实几个开始有些微凉了,这密林中枝叶被晨风吹动的沙沙作响,晨鸟觅食忙碌。这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如此美好!但自己,又还能看多久?是否能借这美好的景象,增加自己的运数? 头一次,舒韵颖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如果真能活着,也许还不错……! 1、人走茶凉世之常 按时节此刻初秋已过,而南方还并未见多少萧瑟气象,然不久后的落寞却似乎已在眼前! 所谓“物极必反”,明白道理的人向来很多,但很少真能因此稍稍放弃一点“贪得无厌”。 然而图名、图利者自古比比皆是,可期待自己脑子能变得更灵光点的似乎不多,或许是因为这档事的确不如盼着别人都能越来越笨容易! 从恒都一路走下来,丘仲杰和沈堂每每看到如今这纤弱的身躯,想起其中曾经所包含的能量,都忍不住心想莫非苍天果真忍心?非要“慧极易夭”,不肯施与些许怜悯么? 上天是否真的就容不得这天下有太过出挑于同类的“奇才”,但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何尝不也是上天所赋予?感慨好发,但认清事情总不那么容易! 舒韵颖有多出色?这已经不算个问题。但他有多惨?或者说他的未来还能否更惨?这恐怕才更算是个问题。 即使舒明熠此前已经给了二人很多银票,可丘仲杰本就不是个缺钱的主儿。不过他们当时似乎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舒韵颖这一路首要就是尽量走偏僻处,少见人,那再多钱也没处花了不是? 恒都、王宫都是尽量帮着舒韵颖掩饰行踪,但关键是到底能瞒多久?此时的舒韵颖几乎与常人无异,或者甚至还更虚弱一些!别人不明白,丘仲杰和沈堂自己也能不畏艰险,但考虑到自己的本事到底能不能安全护送他到达霁清门? 曾经二人拍胸脯向舒明熠保证的时候多有勇气,此刻想到了当初的伍宣,心里就只有更加含糊 ,担忧。到不是他俩怕死,只是最重要自然是保护舒韵颖,但其实冷静下来自己真有多大把握吗……? 为今之计,三人只能尽量走些远离人迹的地方,甚至不惜绕路缓行。本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这下却感觉不到时间丝毫充裕了。 舒韵颖倒也理解两人的顾虑,虽然有些惭愧连累的无辜之人,但此刻自己对一切都已无能为力。好在凭他二人的身份是不会去拜师霁清门的,本身此番就是去看看热闹,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只不过舒韵颖自己心里,却踌躇着自己这趟霁清门恐怕飞去不可,原因很多。可也不免充满犹豫,因为如果命不可逆,自己更愿意能无声无息的消失就好! 日子越久,二人心里对舒韵颖就越感到怜惜!除了每次看着他放出小黄鸟,当初因为主人受伤,它不吃不喝好多天,也着实颓丧的一阵子。 如今来到这广阔天地间,虽然不是能随时化神金凤。但二人看着心里也不由得大为惊奇,毕竟时至今日,当初牧灵山一事也被扒了出来。当时亲历其事的人且罢了,对这些只是听闻的人们却不由得好奇! 这人一生的缘法还真是奇妙难测,当时牧灵山数千人之多,竟然无一人看出此鸟奇处?但其事就算自己此时此刻亲眼看到,若非王宫之事传出,又如何能相信得了? 不过其事毕竟也是牧灵山出来的仙品,处于这红尘凡俗之间,纵然外形未变,其实也的确是可以稍微看出不同之处。 舒韵颖此行势必要十分隐蔽行踪,因此哪怕显得过于谨慎也没办法。 偶尔三人闲下来聊天,沈堂迟疑了好半天才呐呐问:“韵颖!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可心里憋屈久了,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舒韵颖明白他想问什么,但并未回应。 半晌,没见他说话,沈堂才又缓缓问:“其实说真的,当年咱三个在大漠相遇,我俩这些年里每次相会也都会记起当时。说实在的,这么些年我俩一直认为你若非霁清门下弟子,那就必然是出身天师宫!否则,我们俩可实在想不到天下间还有什么门派,什么人能教出你这般道行了。但现在看来显然的确都不是,你别误会!我绝无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觉得凭你本事,你师父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我想就算他们自己确实治不好你,但也早该设法寻求它途,何以竟会迁延至今?搞得你沉疴至此呢?” 其实,但凡稍知内情都难免会发此疑问,这也并不值得奇怪! 对舒韵颖来说,别人的疑问除了老师身份之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身体两位仁兄已经了然,诚然生而为人,缺吃少穿可以凭借后天获得。但如果天生缺胳膊少腿,又何以弥补?况且我天生所缺还是气海元墟,更加不是能无中生有的了。” “但你之前道行却那么深湛……” “非也!我此前实则道行根本无从谈起,仅仅是因为修行方式有别于寻常道业,加上外物辅助,说穿了其实真的无甚玄妙!” 二人听得相对叹气!到并非怀疑他所言真假,但无论如何就算他说的再如何轻描淡写,可那些事情又岂是真能如说说这般简单? 况且如果他真的因为天分过高注定命衰,那又如何能收的“金凤”这等神宠? 毕竟圣灵等级的灵宠已然是几乎仅存于传说之中,金凤更加是修行界中有记载的圣灵中神品。单此等际遇已经是就算不说旷古烁今,也绝非轻易可及。 事到如今,发生在舒韵颖身上的一切对于别人而言,似乎只能说是天意难测,造化弄人。即便能用任何理由去解释,也会让人觉得穿凿附会…… 原本前往云霭山如果直接穿越西北大漠可以快很多,但一来无法确定恒王宫可以隐瞒多久,若入大漠就是万里黄沙,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遮掩行迹的屏障。只要有追兵,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躲避。 二来西方属于瀚国境内,却素来极不太平。除了其国内的纷乱,还有如隐刹之类邪门歪道,如果真碰上了就休想轻易脱身。 所以如今三人这般翻山越岭,虽然辛苦,却也着实省心不少。 此刻已然踏入了渝国境内,想起之前那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舒韵颖不由得心里凄然! 当今天下除了大曜帝国,可以称得上“国”的也就现今四王七公,而就七公国中渝国虽不算是最穷,最落魄的,但也的确实力不强。单自保唯一的依仗,也就是这群山峻岭的诸多天然屏障,让他们有险可守而已! 此外,对渝国最重要的就是和恒国之间的牢靠关系,因为也只有恒国才是他们可以放心依靠的。 当今天下对渝国最有威胁的其实有两方,一边是南疆诸国,但他们素来彼此纷争不断,相对而言便很少有空闲袭扰。并且这边距离恒国较远,就算发生什么渝国也不至于真能舔着脸大老远去求人。 另一边就是瀚国,虽然彼此险隘颇多,可终究实力相差悬殊,若非有恒国居中斡旋,加上渝国天险颇多,且恒国就算为自身考虑也不至于放任不管,如此种种因素才能让他们平安至今。 不过渝国终究还是地小人稀,加上实际情况难以建造大规模的城市,所以荒野中也不乏人迹可见。 而说起来对江湖人来说还会颇为遗憾,一百多年前的蜀山剑宗也曾为数千年名震天下的堂堂仙宗至尊。就算后来渐渐不如霁清门和天师宫,那也是少有可比的。 但传说中当年蜀山剑宗不知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要维护残害黎民苍生的光明帝国皇室,最终还是因为寡不敌众遭到了覆灭。 不过对此时三人来说那终究是太遥远的过去了,仅仅只是后人凡知其事的都不免感到其中颇多疑点难解! 蜀山剑宗在当时来说恐怕是除了传说中的魔宗“万妖宫”之外,人间最古老的仙宗门派了。即便霁清门创建也不过两千年左右,天师宫更不过千年多些。 如此历史悠久,享誉盛名,并且绝非奸邪怙恶的名门,如何竟会去维护无道昏君? 且蜀山剑宗虽然渐渐为霁清门、天师宫名气盖过,但论人多势众却仍旧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而且分支更是遍布天下,何以会那么轻易就被打得瓦解冰消?时至今日,更是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的遗迹留存了。 再有就有些无谓了,便是无论是江湖门派,还是各国王族,对于昔日的事情都是非常隐晦,并且基本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描述。 但以常理来说,别管真假,推翻前一朝代的王朝,岂非必然要对前朝做出许多非议,哪怕栽赃陷害必然也要扣上很多万恶不赦的罪名,以此来彰显自己是如何的天命所归! 说来说去,反正对此时身在这绵绵群山中的三个年轻人,他们对当初的真相也并没有太多的执着,毕竟也实在太遥远了。 不过想象着自己此时所站的地方,曾经是何其的风光无限,受世人景仰。但如今却连一丝一毫的遗迹都已经找寻不到了,俗语说:人走茶凉! 纵然强如一统天下,久到沧海桑田。一旦不在,便只剩下被时间逐渐磨灭印记而已!凡此世实,如何不让人徒生感慨……? 2、异路奇士 将将走到了渝国尽头,地势开始渐渐走高。 舒韵颖的病因另说,但症状毕竟就是气血混乱难调,此刻空气越见稀薄,便开始日甚一日的易倦多疲了!之前一天还能走个几十里,如今却是连独立站定都感到费劲了。 眼看快到江源城了,丘、沈二人寻思着日子已进了九月,时间有限。自己倒不怕背着抬着他赶路,但如何能不考虑他本身是否能承受得了? 两人只能这么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舒韵颖慢慢向前,如此绕路无非是为了掩藏行迹,可如今这样岂非反而更加惹人注意了……? 即将要到江源了,三人商量着这么下去绝非良策,就算行迹掩藏再好,日子可不等人,何况眼看着慧剑大师所赐良药也已经撑不得几日了。难不成,最后要抬着舒韵颖的尸体去求救? 暗暗咬牙,丘仲杰暗想事到如今不如到江源不惜重金好好置办一辆大车,一鼓作气赶后面剩下的路。反正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左右没什么区别! 而三人走着已经是一览平原,模糊着都似乎能看到城市影像了,却忽然被迎面走来的一名鹤发鸡皮的老者拦住去路。 老人一过来就盯着舒韵颖,两眼一副往肉里盯的样子猛看。刹那间,吓得二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哎哟哟!老朽行脚天下,可谓阅人无数!但如公子这般好面相,大福大贵的至尊气运,倒实属平生仅见,闻所未闻啊……” 三人一听这话都怔住了,沈堂差点气得忍不住就要开口骂街了?暗想:这老头敢情没见过快死的人? 此情此景,老者这话的确有点和当人面抽嘴巴没区别了!就舒韵颖这幅德性,换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明白是没几天好活了! 江湖骗子是见多了,可这种当面说瞎话固然是这行人的看家本事,可如此没眼力见儿的还真少有! 舒韵颖也不由暗暗苦笑,但此时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丘仲杰生怕沈堂犯脾气,此时终究不能随便惹麻烦了,便掏出一个大元宝塞进老头挂着的口袋里,说了声“承您吉言!” 但三人要走,老头却又再次挡住:“待老朽掐指算来……“ 舒韵颖且罢了!丘仲杰和沈堂心里大急,老头行径虽然低劣,但终究是长者,也不能说话就动手啊! 老者自己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惹人烦,眯着眼自顾自的掐着指头,听不清说什么的咕哝了好一会儿,摆明了就是不让三人过去。 忽然,老者“哎呀“了一声,更吓了三人一激灵! “公子实乃天之骄子,福缘无尽,举世无双!只不过……“ 老头这番话若是三个月前,料想还真没人会觉得夸张!但此刻,却着实刺耳。 丘、沈二人已经不掩饰满脸的不耐烦了,但老者仍旧紧盯着舒韵颖故作高深的说:“所谓慧极易伤!公子命理可谓世间极重极遵,但却正因福缘过于深远,以致有悖尘俗伦常。如此反而生来遭亏,命途多舛!可惜!可惜啊……“ 丘仲杰终究年纪稍长,性情本也稳重。此时听老人所言竟然还真有几分意思了,当即又掏出个元宝塞进兜子里,语气神情也多了份和气! “先生慧眼!不知可有法子教我等解救舍弟?“ 老头似乎对客气话很受用,一脸得意的捻须微笑说:“法子嘛!这世上办法终究是比问题要多的。可你们如此枉正就偏,实在不知所为何来了?不通,不通啊……“ 舒韵颖虽然身体虚弱,脑子可清楚,当即微微颔首:“还请前辈指点迷津,助我等拨乱反正!” 老人微笑点头:“这说来其实倒也简单!纵世间愚夫愚妇,也多知缺啥补啥的道理。而公子所缺,说白了不过一口气儿不顺。可缺气还偏往这荒僻之处走,岂非瞎耽误工夫,你说何苦来哉啊……” 沈堂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恨得牙根痒痒!若是能走好道,谁又会自己找不痛快? 丘仲杰微微皱眉,心里千回百转,一时也感觉拿不定主意! 舒韵颖心里转念,面上微笑问:“前辈所言极是!但这世上很多事也非表面所见那么简单,坦途未必就易行,不是吗?” “嗯!倒也有你这么一说。但这世上既然有顺气儿,逆气儿如何能免?光吃不拉算什么玩意儿……?” 虽觉老者并非泛泛,可听其突然爆了粗口,舒韵颖也不由得一怔! 但转念想,三人如今走这条路虽然绕远,可本来想的是从云霭山侧面往霁清门。也因此的确没觉得会费太多功夫,无论如何正面对自己实在太危险了! “但我等此时的确进退两难,不知前辈可有妙法传授?” 老者微笑点头,手指向正南道:“由此去……” 三人一转头,老者已经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显然此老却非一般人物,但其此来何为且先不论。而其所知南方一眼看去,只是无尽丛林,再远则是连绵群山峰峦。即便林间有路可走,莫非尽头有什么山间密径?否则让舒韵颖翻山越岭,岂非活活要他性命? 丘仲杰也想到老者或确为高人,只是此时自己三人本来不是非得另辟蹊径!况且看着南边那郁郁葱葱的无边无际,实在有些不敢冒险! 而最后还是舒韵颖轻叹声“走吧”! 对他来说,此刻遇到那老者恐怕并非无缘无故!而且这一刻,其实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柳暗花明何来期?难说!山穷水尽又一村?在哪? 三人果真找到林间小路,一直向南走进去。而从外面看本就是茂密丛林,深入其中更就彻底两眼一抹黑,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此时明明还是大白天,但这树林也着实太密了,简直一点光线都照不透似的。 而此时三人只能尽力照直走,生怕偏差分毫。但这般丝毫不见人迹的荒野密林,偏偏树木长得如此整齐,走了好久竟似乎根本原地没动一样。 沈堂好几次忍不住发牢骚,他倒不是怕辛苦或者图热闹,只是怎么想都觉得若是不改道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但如今这实在太让人毫无信心了! 丘仲杰也是满心疑惑,着实搞不懂那老人究竟是何用心?若是故意骗自己三人又有什么必要?说句到家话,凭自己和沈堂貌似还犯不着用人这么费神算计!而若是针对舒韵颖,即用不着顾忌自己二人,又还有必要吗? 但这到底什么鬼地方?感觉就算突然冒出人来干掉自己三人,挖坑埋了,之后其自己是否还能走出密林,恐怕都不一定了…… 舒韵颖心里也始终疑惑不解,但他不认为此时此刻会有人跟自己开玩笑。而若是要杀自己,也的确不用费这番力气了。 三人在林子里走了一天,终于远远看到有个人盘膝坐在石头上。开始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只是很久的雕像?但到了近处,却见的的确确是个人没错! 此人看着虬发蓬头,赤膊极其强壮,看着年纪大约四十左右,但感觉绝非年轻人。 走到切近,此人身后便是高耸入云,平滑如镜,且两边都是无穷无尽的山壁。就算舒韵颖无病无灾,这条路也压根是不可能过去的。 而此时石头上的人似乎对三人到来毫无察觉一样,舒韵颖且不提,丘、沈二人也感觉不到此人有一丝一毫生人气息!但若是死人,又怎能如此鲜活? 当下,丘仲杰试探着向此人拱手一礼:“在下三人误入密林,不辨方向,还望先生指点一条出路……” 三人静静等了半晌,见其仍旧毫无反应,沈阳感觉就要忍不住脾气了,而对方却缓缓张开了眼。瞥见三人,也不知地对他们打扰自己不满?还是怎么,微微皱眉,声音低沉,颇为厚重!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此处的?” 心里一动,舒韵颖当即缓缓把自己三人偶遇老者指点的事实说出来。 此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脸现生气,却又无奈,而且不耐烦的神情! “真是的,那么大年纪了,正事不做,还总成天给人找麻烦……” 显然此人是认识那老者的,也正事老者让自己来此要找的人! 跟着,此人又打量了舒韵颖几眼,却看不出什么意思!随即气呼呼的下地,这一站起来,三人不由暗惊! 好家伙!果真好大一条汉子,站在那简直没有两丈也得一仗加半,宽厚三人加起来也未必比得过! 常人里沈堂虽然不高,但也算是强壮的了。但与此人比起来,已经不是大人和小孩而已了! 大汉极其不耐烦的说了声“随我来”,三人便跟在他身后走到山根处。正不知怎么,大汉又说:“你们可快着点走,撑不了多大会儿……” 说着,也没等三人问,只见他居然马步一蹲,双手抠住山底。突然一声大喝,竟然生生把整座山给抬举起来了…… 3、殊途同归 丘仲杰和沈堂都是重情重义的人,虽然本身对此番霁清门的盛举并不是非去不可。但为了帮助好友舒韵颖,不辞艰难的跋山涉水,辛苦照料! 路上遇到奇人指点,三人便走进了几如绝境,难望逢生之处。但却万没想到,此时遇到的奇人显然与老者是一路。只是无论如何,一个人竟然徒手将一座山托起,这可不是单纯体型就能让人心服口服的! 不过索性三人也不是少见多怪之人,诚然眼前一幕着实惊人!但这世间高人在所多有,此人虽然力大无穷,但若是说到移山填海,想象中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而此时大汉已经将山高举过顶,丘仲杰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惊讶了!叫声“多谢”,当即把舒韵颖往背上一背,撒开两条腿拼尽全力就窜了出去。 沈堂还有点发愣,回过神也赶紧拼命去赶…… 从外面看此山即高且广,但关键还是那山壁平滑如镜,实在毫无攀爬之处。而此时从山底通过,但也足有两里远才再见天日! 其实若但丘、沈二人,两里地又算的了什么?可此番都是卯足力气,加上心里不宁。毕竟想到是个“人”把整座山托起来,谁敢保证他能托多久? 直到跑出了山底,是个三面环山的狭长山谷,两人不放心还是加紧又跑出了好远,最后丘仲杰鼓着气尽量把舒韵颖平平放下。素来风度翩翩,气态娴雅的丘二公子,恐怕知道他的人不会能想到他竟然也有和沈堂一样如此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的一天! 身后大山重新落回地面,没有想象中那样地动撼天的场面,连震动感也微弱的出奇,且回头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半天,三人都觉得自己这番遭遇有些匪夷所思!也根本想不通自己到底遇到什么了。不过却可以相信,从老者到大汉,自己确实是遇着贵人了! 但时间终究还是耽误不起,三人休息差不多了,当即继续赶路。 而舒韵颖自觉似乎也好了些,料想是此时所处地势较前要低了,之前没太留意,但回想似乎山下的地势确实向下的幅度很大! 如此一路笔直走去,又走了将近一天,远远似乎可以听到非常湍急的河流水声。 而走到山谷尽头,是片几大的原野,而不远处横亘着一条两端皆遥不可及,但由此至彼不下百丈宽的一条大江! 三人见此面面相觑!之前大山若说想象力气但凡够大搬山并非不能! 可如今这滚滚大江,如此宽阔根本不可能搭建桥梁,而莫说没船,就算有也根本不可能渡河!而且就舒韵颖自己思索,即使自己法力无损的时候,而且这江中也果真有一二活物,但自己也绝无能力施法引灵! 而三人正一筹莫展时,忽然感觉眼前似乎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实在太快,再仔细去看,根本什么也没有! 诧异着以为自己真看错了?可忽然又是眼前一花,再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三人面面相觑,就算一个人看错,难不成三个人还都看错了?而且,后一次貌似听到了一声好奇的“咦?” 正大惑不解,三人六只眼死死盯着江面上游方向。丘、沈二人首先感觉到一股不很清晰的气流加速之感。随即眼前就仿佛凭空冒出个人,而此人一身蓝衣,儒生打扮,身材欣长,须发乌黑发亮,脸上看不出岁月几许,可那长至两膝的长须可不是短时间能长出来的! “三位何来?何往?” 料想是与之前老者和大汉熟识之人,舒韵颖当即礼貌拱手:“后来、先往……” 书生愣了下,不厌其烦且不嫌造作的捋须从头至底,这情景的确有些滑稽可笑了! “不错!由此至彼,的确都是先有了目的,才能举步登程!妙哉!妙哉……” 连笑几声,只见此人忽然伸出手,三人眼都没眨,可不知怎么江面上就生生出现了一条木道横住直达对岸! 之前飞速而过的便是此木道,长度正好够江面宽。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三人便看其眼神走上去。 百丈若在陆地似乎不觉如何,但这偌大江面,飞一般的水流速度,感觉到木道颤动渐渐明显,方想到书生乃是凭一臂之力在稳定这百丈的木道! 这和之前搬山大汉是相同道理,能永远支持住才怪! 也顾不上多想,三人赶紧通过,到了对岸才算放下心来。回望彼岸,已经看不清人形了,便此遥遥拜谢! “这三个到底都什么人?” 此时三人其实都一样的满心疑惑! “莫非是霁清门的大仙?” 一样的考量!而若真是如此,似乎倒也不用太大惊小怪了! 毕竟霁清门对于外人,和神仙洞府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其中的神仙就算再厉害也并不奇怪!而如此一来,丘、沈二人不由得暗想此番或舒韵颖果真可以起死回生了?不过,还盼霁清门的神仙不只是力气出奇大才好…… 其实对于遇到的情况,毕竟太过奇异,三人虽然没见过霁清门的高人。但无论怎么想人家慧剑大师和四位首座总不可能亲自出来接自己,还如此费心费神费力! 而且既然霁清门是早就知道舒韵颖要来的,若是要接也不会此时才现身!虽然奇怪,但起码可以分辨方向不错,所以貌似不用担心是不怀好意。何况现在就疑惑再多,显然在这凭空猜测也毫无意义。 算时间距离霁清门开放只剩下两天了,但自己身在何处还是不明所以,因此还要加快赶路。 入夜时分,三人来到了一座小镇。而此时也顾不上隐秘行踪了,起码得先知道自己在哪才行。 进了镇子,首先是找地方吃饭。跟伙计一打听,三人对镇名虽然闻所未闻,但听说十里外就是“明州城”了! 明州城南边不远就是霁清门的山门,这一点是知道的。闻此,三人愕然对视。 坦白说,最初预计好的路径如今反思 十有八九是根本到不了的,而且晚的恐怕还不是一两天而已! 可现在才不过走了三天不到,就已经这么近了,还真是让他们非常意外惊喜! 当晚,三人便在小镇上投栈暂住。药瓶中融阳丹还有五颗,算起来从王宫吃头一粒至今已经过去三十三天了。 现在舒韵颖吃药只能调息化解药力,让自己能多支撑一时,想运功根本不行。 而且这融阳丹对他来说还不能多吃,一天一粒维持肢体行动则可。可若多吃一粒,入体便必然与体内寒意产生强烈对冲,恐怕眨眼间就要了自己这剩下的小半条命。 一夜无话,丘仲杰和沈堂终究也辛苦了月余,何况他们不比舒韵颖身心都如半死。正值壮年的二人,月余光景吃不好、睡不好,辛辛苦苦,还提心吊胆,断然不是短时间就能恢复的。 此时睡了一觉醒来,二人反而更觉全身酸软无力,简直像是要散架似的,但还是得拼命爬起来。都到这一步了,岂能半途而废? 三人商量着在镇上雇辆大车,也便于隐藏舒韵颖。索性这次也不入明州城了,直接寻路去霁清门。如今,也不怕多绕那十里八里的道了,自然还是安全第一……! 现在舒韵颖三人是放心许多了,可别人却日甚一日的心悸! 此时恒都景王府中的舒明朋,正眉心紧锁,寻思着自己知道舒韵颖不在王宫时已经八月中旬,料想人早就走不少日子了。 可连连派了几批杀手,几乎每条可以通往云霭山的路都派了人,可始终就是没有一点回音。 从知道舒韵颖已经不在王宫开始,其实很多人都心里辗转了很久。对于舒明朋,还是师父后来传讯说舒韵颖必然是往霁清门去求救了。 因为当初与他一战,伍宣至今还连床都下不来,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毫无损伤。 而且若是他真没事,又何以偷偷摸摸的离开?并且,这些日子里王上和王后都明显是在刻意掩饰,况他若真没事二老也根本不会放他走。 于是,天师宫的消息便确定他肯定是因为非病即伤重,恒王宫无力治疗。若是他回到自己师门就另当别论,但假如他的情况与之天生奇症有关,那这天下间他能去的唯有一处。 可若一旦真让他到了霁清门,若是也救不了就罢了,可终究太过冒险!而万一他命大,自己这棵眼中钉、肉中刺哪还有拔掉的一天? 无论如何,舒明朋自从舒韵颖把自己师兄打倒之后,心心念念的就是此人决不能活下去。否则就算自己有朝一日能坐上王位,也绝难安心! 何况,按想象舒明朋当日把伍宣送回天师宫,虽然担心会受到责备,却也多少有些欢喜!因为料想师兄大败重伤给一个十来岁的小子,师父可不是好脾气,断然不会轻易罢休! 但结果他万没想到,在天师宫多日,师父、师叔和那些同门居然都没提过要如何去报复?甚至对伍宣,师父也只是治疗完了很随便的任其修养而已! 舒明朋知道师门神秘之事极多,如果说有比舒韵颖存在会威胁自己王位更大的隐忧,就是此人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同门! 而与此若没有太大差别,就是他真能在霁清门活下来。虽然舒明朋知道本门和霁清门似乎并非和睦,但必然能想到的一点是本门断然不会为自己与其反目。 但就算霁清门不会为门人去牵涉世俗,单若舒韵颖活下来,自己也绝对好不了…… 4、霁清门 西陲因地势远高于中原,且山脉连绵,贯穿广阔,因此气候多变,奇特。往往很小一条界限就会分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此间还是芳草菲菲,惹人怜爱,转眼却就是一片穷山恶水,腐朽枯槁! 能及时赶上霁清门升仙会,丘仲杰和沈堂都是满心庆幸。无论如何,这场盛会对自己实则不见固然可惜,但还尚有许多机会!但对舒韵颖,却着实性命攸关,非同小可! 此时三人乘车来到山门前,虽然此会乃是江湖上两千年来最令人神往的盛会,但如今眼前这种人山人海的场面也着实让人颇为惊讶! 三人这次都是初次前来,听闻往昔对于参与此会并没有太多特别的要求,只要能顺利通过山门之前的天演星河就行。 而这青云路上的天演星河大阵,据说是霁清门创派祖师根据推演星河排列所得,布于门前原本最主要是防御作用,同时作为对门下弟子的一种试炼。 其实此阵对江湖并不算多神秘,虽然其真正用于战斗的威力鲜有人知,但通常只要是修为可以达到三境上下的修士,基本上都可以顺利通过。 而丘、沈二人如今的修为都在四境上下,舒韵颖虽然修为尽失,但二人也觉得足以保护他。 但总之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三人来到近前排队,见前面的报名审核过程似乎颇为严格!莫名的舒韵颖想起自己本也是当过考官的人,身处此景不禁有一丝早了报应的感觉。 丘仲杰通名,知客非常客气的告知其兄已先到两日。沈堂师门东岳龙阳派虽然不比霁清门,乃至江湖山庄,但也是有资格得到稍高尊重的。 直到舒韵颖了,听到他报名,知客忽然笔头一顿,愕然抬头看向他满脸惊异! “在下舒韵颖!” 听他又说了一遍,此刻近处听到的人也都纷纷看过来,脸上全都写满了惊奇! 惊讶之声渐渐传开,很快就听到远处的人群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喊。 知客站起来拱手问:“阁下莫非就是恒国虎斗营统领,舒韵颖舒大人?” “不敢!正是在下!” “久仰!久仰……” 感觉这画风似乎有些奇怪!舒韵颖如今确实也算得上大名鼎鼎,这世上没听说过他的人怕已经不多了。 可此时知客脸上神情从惊讶、疑惑、踌躇再到钦佩、和善、恭敬的过程,这可几个意思? 事实上对他们三个来此自己固然是知道原因的,但实则在眼下的霁清门之中,却并非很多人知道此事!因此知客乍一听他报名,难免会觉得惊讶,随即又疑惑他此来原因,犹豫是否该先回报一下师长? 而之后的表情,若是不说清楚还真不是能轻易想明白的,但说透了其实也十分简单! 当今世间人们普遍成霁清门为“天下第一仙宗”!不过修行同道大多知道,霁清门诚然厉害,而且历史悠久,人才辈出,在江湖上地位极其崇高! 可是,如果真说绝对实力,千余年传下来的天师宫恐怕至少不会稍逊。而且相比霁清门,天师宫更加要神秘得多,可因为接连受到前后两个帝国的敬奉,门下也鲜少出现江湖之中,因此在凡尘之中的名位貌似不如霁清门那么深入人心。 而千百年来,虽然甚少会有人当众提出,可江湖上私下里猜测两派究竟孰强孰弱却从未停息过。 表面来说天师宫的人极少出现凡尘,或者说几乎不会随便走入世俗普通人之间。可即便当日恒王宴上伍宣赴会,其实距离上一次天下皆知天师宫的人出现,也已经得很多年了。 而且对于很多江湖耆老还明白另一件,就是霁清门的慧剑大师诚然可以说是当世第一高仙,可这也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天师宫那五位法师太久不曾露面。而这五位也都是当世仅存与大师同一时代,甚至比他更加年长的人物,何况天师宫还有一位更加神秘莫测,仿佛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 外人如何猜测且可忽略不计,但对于门派中人,各位大师、法师诚然不会再去计较世俗虚名。可年轻弟子中,无论是私下谈论,还是出门行事总难免会有些年轻气盛的时候。很多年轻门人只要有机会出门,都是憋着股劲儿,希望能遇到天师宫的人比一比。 诚然,同样的人多了,同样的心思也就多了,可是这种希望能实现的人似乎到现在还不曾听说过。甚至天师宫的传言虽多,但若是让人说出其中某个人,有过某些了不起的战绩,多半都可以直接将其问得哑口无言。 因此,恒王宴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将成名数十年的宗师伍宣打倒,事情必然会迅速的传遍天下。而若是他到别处,敬佩和礼貌诚然也不会少。 而在这充满了把天师宫当做毕生头号假想敌之人的霁清门,尤其是这些年轻弟子自然而然就都会对他有种好感! 此时面对知客的啰嗦,周遭人们的窥伺,舒韵颖心里着实哭笑不得。可面上便始终一副不卑不亢,温文尔雅的样子! 此刻,霁清门的霁云主峰上,天正殿中,掌门和四位首座围观着“天照水晶”,对发生的一切全然清楚可见。 此时,翻云峰首座通泰大师觉得十分满意笑道:“年纪轻轻毫无浮躁之气,天赋异禀却如此内敛沉稳,着实不可多得!掌门师兄,不如把这孩子给我门下吧……” 慧剑大师心中也颇为欣慰,此刻含笑不语看向孤云峰首座灵素大师! “什么玩意儿?一个大男人,长了副婆婆妈妈的德行!就这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怂样,老四你那翻云峰压根就是座猴山,要是真突然多了这么只花孔雀,得成什么不伦不类的模样?” 这五位同门同代,除了慧剑大师确实要年长不少,其他几位也都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灵素大师是唯一的女性,且自来性格高傲,急躁,打小经常与人一言不合就马上动手。加上此时四位两兄两弟几十年又都尽量宠着她,就造成了野丫头终于变成了如今的野婆子…… 三人总算都报上名了,继续往青云路上走去,而围绕三人左右,以及很多急急忙忙报了名赶上来想亲眼一睹突然间横空出世的舒韵颖真容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了。 而如果此刻只有一个丘仲杰陪在身边也罢了,兴许舒韵颖已经落到寸步难行的程度。可有个沈堂在那凶神恶煞的游目四顾,他也是江湖上出名的暴脾气! 过去多年中,江湖上不少人都对于那位风度翩翩,出身名门的丘二公子为何竟然会与这粗坯成了朋友?感到极其诧异! 而且当今江湖中年纪相仿的人中也少有可与他俩一较高下的,因此不得不顾虑沈堂三分,况且他还有个性情执拗较真出名的宗师师父,道义剑,狂涛剑圣! 目前江湖上人们能有记忆最早步入宗师境界的,大概就是五十多岁超然的慧剑大师。其他的只要是现存有名的,起码也都是七十多岁以后了。舒韵颖能凭近百岁年龄差打倒宗师,根本是无法想象的奇迹! 但即便创造不出奇迹,却满心想着去创造的,也不是没有,狂涛剑圣就是其一! 此老的火爆脾气,执拗个性乃是自幼未改过的,而且二十岁的时候就曾当众大方狂言,声称将在十年内打遍天下宗师。 诚然人家说的“打遍”,至于能不能打得过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这位在霁清门青云路口站了一年,坐了一年,跪了一年又骂了一年只为挑战慧剑大师光辉历史,的确也是独一无二的! 此刻三人缓步走着,舒韵颖本能心上一紧。随即丘仲杰和沈堂似乎也察觉到气氛异常了,双双对突然袭击做出了反应。 但一瞬间,舒韵颖头顶三道凌厉寒芒直射下来。可二人已经在外,不及回护。大惊之下,前面不远处一个愠怒的声音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在霁清门造次……” 随着话音,舒韵颖头顶执剑下刺的三人突然直着向后飞出去。但无论这三个,还是丘、沈二人接战之人,都是一见事败,当场落地即死,显然是受雇杀人的专业刺客。 全程虽然激烈,但其实非常短暂,而关键的舒韵颖整个人却恍如未觉,一步未停,连脸上的表情都似乎没有过丝毫的变化! 而前面赶来的三人中,当先一个乃是云霄峰首席次位弟子,韩杨!在当今霁清门的二代弟子中,此人算是最出众,最有名的一个了! 丘、沈二人与之也曾相识,赶紧上前打招呼,道谢! 而韩杨此时一脸惊喜的看着舒韵颖:“原来公子便是舒大人!先前牧灵山一面之缘承蒙大人出手相助,我等尚未有机会道谢,不想今日在此相见,我等同门着实欣喜!” 其实牧灵山发生的事之前虽然也有很多传闻,但毕竟当时谁又知道舒韵颖是谁?甚至天下间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名字?更加没人能对其来历说出个所以然! 而后来舒韵颖短时间声明远播,但毕竟在陵武城或恒都,他首先身份特殊,而且始终不是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到的人。因此,事实上对于江湖来说他只是另一个传说,没什么人真会将两者联系。 直到后来恒王宴上,那小黄鸟忽然化作金凤救主,此事才渐渐被人们发现了共同点。 此时韩杨出现证明了这件事,而他本就是此番霁清门派来为来人开启天演星河阵的主持,因为感到了杀气才会突然出手。 不过舒韵颖一见到此人就感觉讨厌,只是微微颔首,这还是因为看在二友情面。不少人暗暗寻思此人到底是性情骄狂?还是天生清冷? 倒是韩杨自己毫未因他的态度冷漠不高兴,也是先入为主,毕竟牧灵山的时候此人就是如此模样,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只是对自己这样! 临入阵之前,韩杨还非常诚恳的提醒:“三位皆是高人,本无需在下多嘴。但时下这天演星河阵中多了许多变化,所以还请务必小心!” 两人当即道谢,但舒韵颖却已经不见人了…… 5、打脸甭背人 霁清门外青云路上的“天演星河阵”名气其实颇为不小,但传闻却极少。而其名气是因为作为霁清门的关键屏障,传闻少则是因为凡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普遍都觉得此阵并没有什么特别威力,仅仅是星象变化反复多端。 事实上,此阵本就是霁清门祖师根据天河布局推演出来的,至于真正的变化威力外人自然无从得知。说到底创派近两千年,霁清门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眼中的危机,用不到过分防御。 然而,所以说此阵虽不伤人,但也得三境左右才能通过。则是因为平时的设置限定,修士虽然不是非要对天象星位有多高的造诣,但也多数具备普遍知识。 诚然此阵的威力远不止传闻而已,但平日里却也用不着非得去发挥伤害。因此若是层次太差的,你让他们进门干吗?没有必要浪费口舌,只要让其自己知难而退就够了。 而此时舒韵颖三人进入阵法,首先就是一片漆黑,脚下却是虚空倒悬般闪烁着点点星光。 原来这就是天演星河阵?对于初见的三人,倒是有些新奇。而舒韵颖和丘仲杰很快就明白了,其实此阵整体布局基本上就是江湖各门派都有的星河图。 只是各门派星河图有的只是一张图纸,有的造册,有的还会依照不同比例,用不同的事物装点排布而成,可以说贫富自决。但多半还是根据其门派自身对天象,星位的造诣、兴趣强弱决定。 对于修行之人,基础星河图就是最基础的知识,普遍来说就是认识名称和素常位置。但若是往深一层去彻底了解每颗星辰全年每刻的变化,以及时节等等因素造成的变化,再到占卜演算运数命理等等,也可谓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毕竟“天意难测” 就各门各派而言,除了切实属于学科之内的知识外,因为多与各自修行的功法加以契合,研究,所以实际的运用也不尽相同。 如龙阳派,其实自掌门以下整个门派也没几个人在这一门功课上下过多少功夫,沈堂则比乃师还更甭提。但其门派所在东岳有“近天峰”之称,所以初级的品鉴水平也还算是拿得出手。 而江湖山庄丘家,自祖辈世代经营漕运生意,对星辰天象的研究偏向“天水相间”一脉,自也有其独到之处。 可舒韵颖,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天象星辰所学算是哪一路?什么水平?总之,他学过很多,可说到用还真没用到过。 此时丘、沈二人正各自审视琢磨。他忽然伸手指说:“参商对比心宿排列,与时辰不符。鬼柳怎为爪?奎、觜岂相异……” 二人听着他一路指,一路讲下来,心里不仅暗暗惊佩!他虽然修为全失,但学识见解仍旧远非自己可比。 虽然星河图是修行界中最常见的知识,但如他这样并未经过任何法器辅助,仅凭肉眼从节气、时辰布局中对全盘一目了然,条分缕析,这份眼里和专于此道的程度恐怕已经不逊宗师之辈了! 但看出问题还不够,还是要去解决才行。舒韵颖思量片刻问:“你们谁身上有映月符?” 符咒印术对于名门正派修业中虽非主旨,更不是普遍大道,但起码也是一门学科。如他所言映月符和掩日符都属于最普通,迹近市井戏法的玩意儿。 说白了,就是表面上凭空制造出个虚假的月亮或者太阳,本身毫无实际作用,单纯就是唬人而已! 这种东西沈堂显然不会有,丘仲杰也是个博学之人,所以元墟中倒是经常会备些有的没的。 当下,舒韵颖让他施法将月亮固定位置。丘仲杰马上明白了此时的整个星图中,确实少了月亮,不过就大体上星图的运用来说不算多特别。 跟着,两人便开始按照舒韵颖的指示,各自不停的去踩踏方位,将混乱的星辰位置重新归正。 从天照水晶中看到这些,灵素大师气骂:“作弊!这是作弊!专门耍小聪明,掌门师兄,如此还要由着他吗?” 慧剑大师微笑不语,而旁边入云峰首座洞然大师缓缓笑道:“师姐何必动怒?虽然只是猜谜,但并未规定不可以自己选择辅助之法,若非要追究也是咱们自己大意了。何况,仅凭此子的观星洞察只能,恐怕你我也未见敢自称一定强于他吧?如此看来显然此阵必然就是困不住他的,那他用点法子也只是把破密弄得简单了些,有什么可生气的?” 灵素大师心里着实气坏了,但明显此时没人帮着自己,掌门的态度打一早就明白的,自己一个人如何能辩得过他们?当即索性赌气不去看了…… 可见三人这头一关过得着实太容易,她又忍不住想见识一下此子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花招? 而这一关舒韵颖用“映月符”凭空弄出个月亮,按照极夜排列星象位置,恢复了一个完整的星图。他的方法的确有取巧之嫌,但本来就不是多大的难题,白白浪费时间也没意思。 何况在他心里觉得,你们霁清门名震天下千余年的天演星河阵若只是这般程度,只能怪你们自己黔驴技穷。 倒不是他自以为是,但霁清门必然是早知道他要来的。就算身边有两个朋友,他们自然知道人家不是为了拜师而来。可舒韵颖为什么而来?他们当然知道。 一个为了活命求救而来的人,倒不是奢望八抬大轿请进门,可还要弄什么考验,也难怪舒韵颖会多想。 对他而言,霁清门如果不欢迎自己,本少爷也不至于会非得厚着脸皮求着拜你们为师,直说就得。可现在这种情况,在他心里就是明明说好了到主家做客,但连人也没见到就让自己碰了锁,然后告诉自己能打开锁才有资格做客! 得!舒韵颖毕竟也还是个年轻人,不由得被激起了一股较劲的性子。你不是上锁吗?今天本少爷就给你们连锁带门全砸成破烂,倒要看看你霁清门名气好大,本事究竟配不配?说不定最后觉得没意思,少爷还转头就走呢…… 星河归位之后随即隐没,三人发现自己周遭的景象变成了一处高山绝顶,仰头看正是自己不久前才归正的星图。但问题是现在自己处于星空之下,但周遭却明显是白天景象。 丘、沈二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舒韵颖心想:自己一路被两位好友辛苦仗义护送。可到了地方,还要连累他们和自己在这费心费神。 而转念间舒韵颖心里更觉气愤,他知道自己是用极夜天象,自己加注了阵眼破解的星河阵。可此时,他们转头就给自己变了个昼夜相间。 看到面前一张石桌上摆放着的棋盘,丘仲杰是个博学之人,对棋艺也十分精通,但对于眼前的棋局却满面错愕! 因为看了一会儿,他便知道这并非什么残局,而是就算神仙也判断不了胜负的一盘绝对平局!无论是点是路,或占或吃,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局势。 诚然,说不定有人会自作聪明,但哪怕是玩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会转眼再次陷入僵持。况且既然是一场试炼考验,首先修士道业最重要的便是守恒,这局棋似乎更是为了说明这一点。 但如此已经平衡到不能更平衡的局面,还有什么可做的? 看着两人都是满脸迷惘,舒韵颖冷笑声:“平衡固然是平衡,但万事万物终究逃不过物极必反四个字。所以,彻底的混乱未尝不也是一种未知的平衡……” 说着,舒韵颖当即一把掀翻了期盼,还把那张薄木板棋盘双手抓着猛往石桌上一砸! “纵使天翻地覆,山海颠倒,也终究会又重回平静的一天……” 丘、沈二人此时满脸惊愕的看着他,一刹那还以为他突然受刺激疯了! 在他们二人看来,霁清门毕竟是天下第一仙宗,对来此的年轻人设置一些考验实在再正常不过。而自己作为江湖晚辈,能得到霁清门高人指点还是极为荣幸的事! 但对舒韵颖,感觉却决然不同。因为对他来说这一切就仿佛是戏弄,你们让我来了,可却还设置了一堆障碍!我不是非要求你们的。所以,此时舒韵颖心里已经有了将要面对的种种困境全部打破,然后当着那些高人面转头潇洒离去,落个心里痛快! 他并未见过霁清门五位首座大师,但想象着万众瞩目之下,五张充满了纠结、惭愧,悲愤不甘,却又对自己充满无可奈何的老脸,被自己如此痛快的奚落、舍弃。 光是想着那副画面,舒韵颖就不由得感觉心里畅爽之极,忽然忍不住仰天一阵大笑! 丘仲杰和沈堂两人看着他这幅样子已经吓傻了!而天照水晶周围的五老,此时也都是满脸尴尬! 的确!舒韵颖三人在星河阵中所见,就比其他人要困难一些。并且其他人,也没有之后那一幕遭遇 。的确是灵素大师突然想要增加点难度,但这下子却着实感觉老脸生疼,无处可放了! 6、慧剑大师 突破了天演星河阵后,舒韵颖又把灵素大师突然起意,想难为他一下的迷局掀翻。 一阵炫光乍现,三人在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又全都变了。此时自己身处一个非常非常庞大的方形道场之中,而四角位置各有一条非常高远的天梯,看上去应该是分别连接着四座远处时隐时现的山峰。 而正前方虽然没有梯级,可在明显非常遥远的地方也有一座仿佛虚悬于空的大山。不过终究距离太远,实在什么也看不清楚! 丘仲杰和沈堂茫然四顾,虽什么也不敢确定,但按照天下所传大致也可以想象自己已经进入了霁清门内部,而那五座山峰应该就是霁清门的五大主峰。 右下角似乎稍低,可见山明水秀,树木成林的大概就是入云峰。 相对左下角看似云波涌动,山峰层叠交错的相比就是翻云峰。 而右上角的目力所见貌似是五峰中距离此处最远的,仿佛一枝独秀般存在的就是孤云峰。 而对面左上角一派**巍峨,堂皇富丽,且霞光流转,气象万千的就是云霄峰。 这云霄峰乃是霁清门内刑律之重,素来以**肃穆闻名。首座正觉大师更是江湖上久负盛名,为人严正不阿。以往江湖上有些门派之间发生难以调和的龃龉,也经常会求助霁清门帮忙,而这种事便都落到了云霄峰的头上。凡经调解平叛,倒也让涉事之人都能心悦诚服! 而正面那仿佛处于玄虚空灵之处,而非同在人间,虽然看不清全貌,但距离如此远也能感觉到上面充盈灵力的,相比就是霁清门主峰霁云峰了! 当然,云霭山自然绝不止这五峰而已,据传闻这道场的位置相比整座云霭山也就只在山腰附近。 其他像待客之处,以及一般还达不到可以拜入某一峰程度的弟子,也都自有居处。 并且传说中的云霭山乃是仙境一般的地方,整座山占地极远,山中景色瑰丽的所在数不胜数。 此时,入云峰方向走来三人,为首的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来到近前彼此行礼。 “三位是最先通过天演星河阵的,而且自本派创派以来,初入者中三位也是突破此阵用时最短的。佩服!佩服!” 这种应酬的事,自然就交给丘仲杰了。 而看此人表情,倒的确对三人是高看一眼的:“在下入云峰弟子凃宁,奉师门谕令专司此番知客之事。这位丘二公子,令兄已至两日,烦请与沈公子随同在下师弟通往相见可好?” 两人听得一愣!他们听凃宁只字未提舒韵颖,如何能放心离开? 凃宁看出了他们心意,微笑道:“两位但请放心,对舒……” 他身为此番知客之首,这次升仙会的事别人知道的他知道,别人不知道的除非关系太大他也必定要知道。但对于舒韵颖,本来听闻他来了就已经很奇怪!而转去请示,乃师洞然大师仅仅只说了声“一切照旧”,然后他便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所以此时,连到底该如何称呼舒韵颖,都让他颇感为难! 舒韵颖淡淡一晒:“无妨!两位且先行一步,小弟倒是十分想亲眼见一见这世间的神仙,如此死都不算冤了……” 两人明白他此来首要是治病救命,那起码也得是要面见五位大师,但自己的身份似乎还不够近距离面见五老的资格。况且此地毕竟是霁清门了,难不成还会有人对他不利? 看着二人跟随知客走后,舒韵颖便云淡风景的静等安排。可是凃宁与其师弟仍旧只是垂首侍立在旁,连他们自己都是满脸的尴尬,犹豫,一字不发! 忽然,舒韵颖有种奇怪的感觉,然后耳中听到一声“跟我走”。再之后眼一花,都没容他真正听清那三个字,脑袋懵了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道场,而是来到一间丹房里。 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房间很大,布置也非常的古朴素雅。四面墙壁几乎都被各种典籍书册,以及兵器,和明显不是普通饰品的种种器物占满,而房间正中有一个十分巨大的丹炉。 绕过丹炉,正面一张软榻上盘膝坐着个衣着虽非奢华,但非常整齐鲜亮,因为坐着看不出高矮,但身形非常匀称。闭着双眼,面白无须,倒颇有一番超然物外的气象! 不问可知,这位想必正是大名鼎鼎的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了!传说中当今天下,唯一境界突破了八境太清的至尊强者! 但此时舒韵颖的心思毫不在老人身上,满面疑惑的梭巡着房间,却什么也没看到。 此时,慧剑大师先说话了:“接你上来的是我二弟子,名叫雷吉!凭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他行动迹象!” 想自己原本还打算一见面就先寒碜一下几个老家伙的,可怎么反而先挨了他数落? 舒韵颖过去十几年在谪仙陵的生活,他平日里无所事事的时候,最无聊之际,怼老师那可谓唯一的消遣,简直家常便饭了。 后来为了家人的平安未来,加上本身早准备好时日无多,所以日常看起来总有些恹恹的,不甚活泼! 但舒韵颖骨子里,本身可是个丁点亏儿都绝不会吃的主儿。否则短短三四个月功夫,就算有恒王支持,又如何能把偌大一个王国搞得天翻地覆,让那些根基深厚的权贵焦头烂额? 此时,舒韵颖毫不客气的大喇喇往床边一坐。也是因为找了半天发现这房子这么大,却连张椅子或凳子都没有,心里暗气你偌大的霁清门怎么弄得比坟地还穷? “哎!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我算什么?不过就是个生来的残废,现在恐怕连残废都不如了。神仙居然以我自比,这岂非已经是我天大的面子了……?” 慧剑大师坐在榻上双目微睁一线看向他,舒韵颖正满脸轻蔑的斜倚在床栏。而被其眼中精光一看,说实话,片刻间舒韵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周身里外竟然毫无实感! 但虽然愣了瞬间,可跟着心里就反应了过来,暗暗笃定无论生死这气势绝对不能落下…… “好大的胆子啊!乳臭味干的黄口小儿,竟然敢对本座如此无礼?” 舒韵颖双肩一耸,故作轻松的翘起了二郎腿:“没错!我就是乳臭未干,所以自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喽!可不像有些人啊,老得都秃噜皮了,还酸的掉渣,也不知哪门子礼?何况对那我一不欠他钱,二也不欠他情的,干吗委屈自己?” “哦?你此来不是为了求活命吗?” “哼!虽说人穷志短,可也不是为了活着就真怎么着都能随便。再说了,所谓医者父母心,天道向善!活不活的成,起码也得有点德行的才能指望着能救人命。缺德鬼会救人?切!骗鬼呢……” 话虽然说的放肆、轻佻,但舒韵颖其实早就借机避开了人家眼神,压根就不敢稍稍触及,心里不由暗想:盛名之下,此老果然名不虚传啊! 慧剑大师神色不变,心里暗笑:还真是个机灵鬼儿! “我霁清门创派近两千年,素来秉承的就是济困扶危!虽谈不上擅长治病救人,但自然也不会见死不救!况且这种事总还是讲个能力,多大德行对治病管用?” 舒韵颖心里不由得一阵诧异!搞不懂此老何等声名显赫?霁清门堂堂天下第一的仙宗,此老又是名震天下几百年,怎么竟然会和自己这么个朝不保夕的年轻人争辩斗口? 可既然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可不会甘心轻易落下风:“德行自然不是什么都能解决,可无良庸医害人的事天下何其之多?但岂非往往并非医术不精,仅仅只是缺德奸险之徒罢了!” “诚如你所言,但治病救人虽少不得医者,但病者岂非也极关键?不得讳疾忌医,不得妄决己身!可如今你却全都占了,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否诚心求治呢?” 舒韵颖听得一怔!反问:“我如何不诚心求治了?若非诚心,我何苦千里迢迢跋山涉水?” “你若真诚心求治,理应及早赶来才是。恒都至此路途不近,但真就犯得上用了一个多月?” “这……” “这不过是因为你自作聪明,不肯轻信旁人!你料准此行必不容易,所以打算避开正路绕行。但以对方之能,若是提前在所有路上设卡又如何?但凡他们更聪明一点,何必非要到了青云路上埋伏杀手,只要于这方圆二十里内团团围困,你何时赶到还有什么区别?枉我一早派出许多人去沿途接应,可却没想到你居然一下子绕到了那么老远的地方去了。而今天你正好赶在本门升仙会开始,你居然还怨怪我不肯为你一人更改本门千余年门规?明明站都站不稳了还在这逞强!你自己说,这岂是病人应该的?” 舒韵颖被老人说的一阵阵发愣!突然一口气泄了,跟着腿发软,站不住索性往地上一坐。 慧剑大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沉了下随即又问:“你说不欠我?可别忘了,若是没有融阳丹,别说恒都至此几千里路,就算成日高床软枕,人参灵芝你怕也早就没命了吧……?” 舒韵颖听得心里一紧!谁说不是?可虽然心虚,但嘴上却更硬,当即把药瓶子往床上一放,趁机站起来放松一下自己已经又麻又软的四肢。 “对!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剩下的反正都在这了,吃了的我也没辙。但既然我人在这,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是立马生吞活剥?还是等几天我死了再挫骨扬灰?悉听尊便……” 慧剑大师看着他单薄瘦弱的后背,虽然没说什么,却嘴角略扬,浮出一丝欣慰,又似凄苦忧思的笑意! 老人面对这个年轻人,心里突然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遇到过一个与他非常相似的人! 对祖先的尊重是另一回事,但慧剑大师此生两百多年的人生至今,只有一个人是真正让他真心敬佩、羡慕的。 但可惜!那样的人结局却实在很不幸!因此让老人此刻面对这个孩子,心里先不由得为他日后蒙上了一层隐忧! 7、回忆上 经历和回忆,大概是这世界上除了时间以外最能贯穿人生的东西。毕竟时间很难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因为所有人类自己凭空想象出的东西中,除了“命运”,恐怕也就只有“时间”是根本上人类对其毫无所知的。 而经历说简单就是“当下”,说的复杂点就是人生中每一个“当下”。它不存在未来,因为那叫想象,而且也并非必需品! 而它也并不具有过去,因为那就叫做“回忆”! 对于回忆,也许很多人都会有种特别的感触,就是普遍非常希望可以保留住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回忆”的确是种不解风情的东西,毕竟人生中充满了事与愿违。而且回忆中的美好,在很多时候其实也会伴随着更多的悲伤,而悲伤也往往出现在最终,突然间去颠覆曾经一切虚假的美好! 对于一个两百多岁的老人,作为单纯的“人”来说,他的回忆中无疑会有很多年轻人不易想象的精彩、绚烂! 距今很久、很久之前,那是个非常美好,而且人们几乎不知“幸福”为何物的时代,因为那时的人们正都祖祖辈辈深陷在幸福中已经太久! 当然,要证明一件事可以有很多方式,但却总是未必真的可以让所有人信服。何况关于“时代”好坏这样庞大的题目,势必更加难以单纯的去判断! 可是在那个时候,数百年中朝廷的户部永远只存在两册账簿。一本是关于人丁、户籍、田产等等最常规的基础记录。而另一本则是一切突发世间的随时记载。 因为那个时候不存在刻意的偷税漏税,所有的账目都可以完全依照事实记录。 而那个时候兵部在干吗?养马、养牛。 当时很多地方的黎民百姓都会对一种情况司空见惯,比如地方官正站在衙门口台阶上,双手掐腰大喊:“王头儿嘛呢?刘二奶奶家房顶破啦,赶紧给修了去……” 而此时,李头儿趿拉着鞋子跳过来说:“老爷,王头儿给张爷爷家挑水去了,刘二奶奶家我去呗……” 就是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今时今日是无法想象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尊严”只有两种,就是有或没有,除了平民百姓,任何人都具有高人一头的尊严,因此这种和睦的景象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同时,相对于整个世界也可以把人类划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一种是不普通的。而后者相对前者会包含更多种类,这里主要说的是江湖中人。 作为天下第一仙宗,霁清门的存在已经将近两千年。这期间霁清门人才辈出,高手如云。而当时的霁清门掌门,平生却只收过唯一的一名弟子!在师门中他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也担负着将本门发扬光大的责任! 而为了表示自己寄托希望的郑重,当时的掌门为这徒弟赐名“慧剑”!意思是可斩一切俗世根缘,平生唯修行视为人生最重! 然而若是从此刻的世间情形,是无法去追忆当时的。可只有慧剑自己知道,那一次偶然的游历,成为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关键。 天下何其之大?八荒六合 ,九州大陆,看山看水有的是,多彩瑰丽终究要根据个人喜好,但说随处可见也并不过分。 但要是单纯讲人类的繁华热闹,气象万千,便自然无有可比人类社会中心的帝王之都! 身为霁清门的唯一传人,慧剑在帝都得到了更甚于本身年龄和经验很多的礼遇。并且也见到了很多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的朋友。 可在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触动。而单以“人”这种存在看,“他”根本就是扔到人堆里谁也不会注意到的那种。说句”普通至极”,甚至都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庸俗的外表,甚至达不到普通程度的长相,还有点墩!熟悉的人多称之为“小五”!他本是个孤儿,非常偶然的机会得高人收养,传授修行功法。 而就那位高人自己都说过很多次,若知此子成人会长成如此模样,自己恐怕未见得会顺应当时那突发的一点点恻隐之心,且后来也非不曾后悔过。 但随着小五渐渐长大,样子是没能稍微变得好看一点。可其聪明才智,却着实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即便慧剑自己最初与小五相识,也的确丝毫没稍微多一点点的留意。可直到后来的比试切磋,当他战败一个又一个同时代、同年龄的佼佼者,心里越来越感到失落,甚至忍不住生出了鄙夷之情!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小五最终出现,一架打完,慧剑仿佛有种自己过往所学好像都白学了的感觉! 修为、法力、招式,对于同等级,同程度出身的人来说,普遍没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大家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但原本非常普通的招法,在小五手中用出来却仿佛有种神乎其技的感觉! 比如:某种情况下一门剑法有数量不等的招式,常态之下总会有那么两三招相对当下是不合适的。但小五却偏偏总是在那样的时候,用出过往被所有人都认为最不合适的招式。因此,最初慧剑战败之后却始终搞不懂自己究竟输在了哪? 之后数日相处,慧剑从小五身上发现了一种肉眼难见的光芒!面对至尊,他全无分毫畏怯,卑下,整个人身上也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因为出身或外表的自惭之色! 可对那些仆人、随从之流,他也毫无高人一等的自持或自负,以及生人勿进的感觉。 同游市井之中,慧剑更发现小五在市井贫民间更加有种人见人爱似的风光无限。 单凭身份,当时的小五在整个帝国之中,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了。但那些市井平民对他虽然礼貌,却明显还多了一种亲切,若是遇到他捣蛋的时候,恼怒中还会有几分对自家儿子的怜爱。 一个小捕快,居然有胆量在大街上从老远跑过来请他指点刀法,彼此没有丝毫生分之感。这边才把张婶闺女断了线的风筝从房上给拿回来,不一会儿就听到张婶在背后气急败坏的跺脚骂街。 因为小五竟然把人家狗的尾巴顺了根细绳绑在辘轳上,张婶也没注意只习惯的要打水把辘轳一放,狗就跟着一下被扯进了井里。 慧剑问他为什么要捉弄那条狗?他时候自己在上房的时候,那狗冲他叫了几声。 此外,街角小店喝酒,十五个钱划价到十个,人家不计较了。可喝完了才说人家酒里兑水了,三成的水,那么钱就剩下七个了,但自己喝了兑水的酒心情会不好就要再免一个,说不定之后还会肚子痛就还要免一个。然后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扔下五个钱拉着慧剑就跑了。 相处越久,慧剑对小五就越感到好奇,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 8、回忆下 ………………………………………………………………………………………………………… 曾经,小五大半夜提着酒肉跑到慧剑的房顶上,邀他吃喝。普天下如此请客的,倒也只他一人了。 而小五却说是因为夜里清静,徐徐风拂,目揽群星何其快哉?但慧剑却只看到满目漆黑,然而却似乎从小五的眼中果真看到了璀璨星空! 慧剑也问他明明大好前途,却为何非要如此挥霍?而他却反问自己如何挥霍了? 慧剑认为他应该修身养性,潜心修行,不负一身超群天赋!可小五却对此十分不屑,只问他那么多人努力勤奋,可又有哪个真的得到成神了? 勤奋努力累不累?人一旦累了无论做什么都必然免不了要不进反退。江湖中人都口口声声要锄强扶弱,可天下又有多少强横需要去除?而见人有难却因事小而不屑为止,这种修行高人极其常见的情况又算哪门子扶弱? 而他对自己那些打猫逗狗,吃喝砍价,解释更加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他说众生平等,可很多时候人却远不如畜生!畜生寡知,护主自好,无端乱吠便惹人讨厌!但莫小看那些小东西,都是记事得很,吃过一次亏就会记住你,只需要有空喂块肉,陪着玩一会儿,往后见到你就会摇尾巴! 但人呢?要么因为自负身份成天没事端着,别人懒得理你,自己还累得有苦难言!若是牵扯上那些恩怨情仇,就更加会纠缠不休。 而自己与街上小贩砍价,实则他们那一壶酒本钱也就两三个子儿。当然不是说不该挣钱,只是好像酿酒的人,辛苦之后开封时喝上那头一口,会感到天下也没有人能酿出更好的了。 而小五自称不会酿酒,所以永远无法体会那种成就感。而砍价对自己而言就是一种付出,说白了可以增加酒味意趣有何不可? 慧剑当时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所言所想,但却从心底里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意思。无比羡慕小五的潇洒快意,无忧无虑! 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彼此成为了世间最亲密的挚友,结伴同游天下是经常的。玩赏风光美景,遇事打抱不平,并且斩妖除魔,彼此间可以去回忆的实在太多了。 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后来传说的那样?慧剑当年最初听到发生的一切时,从心底里坚决不肯相信。 但却毫无办法,首先是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摆在眼前,况且自己身负师门重任,面对天下存亡实在容不得半点犹豫! 而事情过去了这一百多年中,每每回忆当初都会觉得仿佛当时冥冥中有只手在操纵着一切,但看不到,摸不着,即便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疯了,却仍旧被推着不断的向前。 无法后悔!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发生?当时的一切总不是假的,整个世界,亿万苍生存亡,世间处处水深火热!他没有半点犹豫、迟疑的余地…… 一百多年过去了,慧剑大师无数次忍不住怀疑自己就是当年一时不慎被人当成了刽子手的蠢货,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至于小五,他的信,以及别人讲述他德尔信,他为什么不肯出现?自己绝对不相信他真如传说的那样,可为什么他到最后都不肯亲自出来说一句话? 慧剑大师设想过无数的可能,也许他被困住了?当年普天之下,就算把这江湖追溯千年以上,恐怕也没有一个可以与之比肩的人! 这一百多年,慧剑大师始终深陷在当年那无比真实,但却仿佛什么都看不清的无数碎片经历中。 即便到了今天,他仍旧对挚友深信不疑,可却终究对一切找不到丝毫的解释!如果可以,他宁愿怀疑自己,就算发生过的一切无法挽回,但至少能有个人出来告诉自己到底错在了哪?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能和自己分析当初发生了一切,而时间貌似过得很快,可每当想起那一切却都感觉恍如昨日。 可时间总会展现出将一切变得遥远的能力,因为到了今天,还会有个人能记得那时候?其实就算是自己去回想,也会因为太多的疑惑,只能在心底坚定的告诉自己,他是好人!好人…… 把寡妇内裤偷出来抛给光棍当做定情信物的能是好人?但那终究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促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减少了两个将会面对无比悲惨人生的鳏寡孤独! “小五”一个连名字都算不上,也许天下间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条街巷口随口喊一声,马上会听到不止一两声回应的代号。 可在这个已经两百多岁,并且被这天下所有人称为至尊的老人心中,却是这世间最无比神圣的! 但如此神圣的称呼,却是一个没有人配得上,但却人人都可以冠以的! 人生漫长,记忆如火山深埋,但却始终会感觉到蠢蠢欲动! 这世界江河几转?花木几番?看似皆有迹可循,但到底又有几人真能参透? 回忆是种基本上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经历,但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能力,所以对于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虽然没有一定的资格要求,却是更多发于老人。 同样的回忆,也更都发生在同样经历的老人身上…… 黢黑的屋子里,实际上并不存在刻意营造神秘感这回事,只是他们的视线都早已不会单纯受制于光线! 而且,虽然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但对于自己这种已经延续了百余年的行为,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不太能真正坦然去面对! 因此,看向那已经空了太久,自己完全没有勇气敢去坐一坐的椅子,都感到心里情绪非常混乱! 活到今天这把年纪,能让自己心里感到起伏的,这世上已经寥寥无几。由此可见,无论活了多久,人终究是人!经历了多少,总会有些是忘不了,放不下的! 而虽说暗地里做些事对自己不算什么稀奇!至少凭借自己所触的优越位置,也根本用不着有任何顾虑!所以他们都非常清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而这种教化泛泛苍生的言语,对自己根本狗屁不如,诚然即便如此这世上也还是有人会将其当做人生信条,甚至生存原则的。 也因此,他们同样始终非常不解,同样疑惑了百余年!那一切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会去做的事,即便自己也是因为相信了他做才去做,而也早就不介意继续下去了。 其实这世上有些人,看上去只是手脏,但其实心更脏。而那些表面细皮嫩肉,说不定心里早就黑透了。 可也有一种人,他们的皮囊丝毫与“好看”二字无关,但无论谁面对他们都无法否认他的纯洁、清白!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心受到污染,所以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坚持守住双手这最后底线的清白! 曾几何时,其实自己也是希望能够一声清清白白的,甚至无数次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因为他都已经堕落了,自己更加可以坦然面对! 而渐渐地自己也终于明白了,手一旦脏了,心里的那道防线其实不堪一击!哪怕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借口多么可笑,但除了继续深信不疑,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当心终于也被染上了颜色,手也就越来越放得开了。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他和自己,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但为什么他会做出那些事?并且当时的自己还真的就相信了? 同样的疑惑,但实则心境却天差地远。因为有的人更清楚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可另一些人,却始终连承认自己做过那些事的勇气都没有…… 9、能活再说 丹房非常闭塞,但因为空间够大,所以倒没有什么憋闷之感! 慧剑大师仅片刻的陷入久远回忆中,舒韵颖坐在地上却仿佛身处空间经过了很多、很久不明其妙的磨转! “哎……” 一声典型发自“老人”的长叹!慧剑大师看向他,冷哼声:“那三个小王八蛋还是一点出息没长,治个病都弄得乱七八糟……” 这话听在舒韵颖耳中忍不住心头大震,猛一抬头整个人充满了戒备! 慧剑大师嘲讽的看着他,心里对自己这 突然发难的一招感到十分满意!毕竟若是不能先早早震住这小家伙儿,让他小看了还不算什么,他自己这身体也难好! “看什么看?你还真当他们仨算什么了不起的神仙了?想当年老子一句话,敢稍微犹豫一丁点?怎么?以为躲着不见人就行了?等到他们三个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非挨个拽出来大屁股……” 舒韵颖听得瞠目结舌,“他们仨”单只这一句对舒韵颖来说就没有另一种可能性了!而虽然老师也说过让自己来此求救,可也很严肃的叮嘱过自己不可以泄露他们的名号和所在。 但现在,慧剑大师所言还要多明显?就算是诈语,又如何诈得如此准确? 不过,略一转念,舒韵颖觉得似乎也用不着太惊奇!自己对老师其实就了解很有限,对他们的过去更加是一无所知。 甚至,自己如今想舒韵颖对自己三位老师到底多大年纪了?也根本不清楚。那么若是慧剑大师真如传说已经两三百岁了,说不准和三位老师真的是旧相识也并不奇怪! 只是听其言语中,竟然有以自己老师的长辈自居之意!舒韵颖心念飞转,莫非他要以辈分、年纪为由推脱收自己为徒,给自己治病?但表面上的确看不出他和自己老师年纪谁大谁小,而这话自己确实没法去接…… 他一闪念想到的,并没能逃过慧剑大师法眼:“哼!怎么?他们三个是不是还成天没个正行?贪杯好斗,乍一看也是个乐子,可时间稍微长点能烦死人……” 回想过去十几年,自己本来还想三位老师恐是因为憋在谪仙陵太久,无聊养成的习惯,如今听来敢情一直如此!而此时想到自己晦暗的人生,他心里却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可舒韵颖心里始终还是没底,微微蹙眉问:“您……前辈果然与老师相识?” 慧剑大师听了他的话稍微一怔,随即双眉一挑:“老师?你叫他们三个老师?” 舒韵颖疑惑的点点头,慧剑大师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嗬!好啊,他们仨自己师父的真本事没学多少,这份算计人的心眼儿倒是学了个十足?敢情这打一开始早就盘算上我啦?可还非得自己真玩不转了才撒手,小王八蛋,哪天非给揪出来挨个揍一顿不可……” 舒韵颖听着恍如似有所悟!沉吟又问了句:“您果然认识老师?” “认识?”瞪了他一眼,慧剑大师似乎仍旧很不甘的气呼呼问:“你跟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江湖各门各派中,你可曾听过有那个门派的徒弟跟师父叫老师的?” 舒韵颖突然恍然了!他原本后来也问过,可老师只告诉他: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一个称呼而已! “所以说,就算没有白世光和疾风俩毛娃子,其实你也会来的对吧?” 舒韵颖此刻真正明白了!三位老师临别之际,叮嘱自己务必要远离天师宫的时候,神情是非常悲愤,甚至还有点恐惧的! 而当他们说让自己来霁清门求治的时候,神情却有些惭愧、后悔、赧然,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害怕会受到惩罚一样,和提到天师宫的时候情形可以说截然相反! 半晌,慧剑大师看着他,想起曾经,再想到他在十来年的人生,心不由得一软! “其实说到底,就算他们一开始把你送来这,我也未见得真能有把握治好你!但他们的法子显然是不对路的,压根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而你本来曾经连自己最后一线生机都断送了,却没想到因祸得福,看来你小子果然福分不浅啊……” 舒韵颖疑惑问:“请指教!” “哼!伍宣虽然不算什么人物,可比你绝不是泥捏的,就算一时不慎着了你的道儿,凭你也不可能真的伤到他多重。” 舒韵颖对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即点头说:“不错!虽然我并未亲眼所见,可若不是最后一刻金凤现身,我必然已经早死多时了!” “知道就好!嗯……”沉了下,慧剑大师缓缓说:“你的病根实则是因为天生没有气海元墟,这样的事别说我活了两百多年,就往昔千万年中也没听说过。而你这十多年中依靠暖玉护体,辅助心脉不断。加上修涟霜剑为本命剑以寒养寒,虽然一时保住了性命,但实则却已经积重难返!三个小王八蛋,光会胡来……” 虽然知道此老可能的确是长辈,但烦归烦,舒韵颖内心对老师的情义可从不是虚的,哪怕此时三位老师面对此老任其奚落,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可当自己如此羞辱老师,舒韵颖就有点忍不下去了! “前辈所言极是!反正生死有命,也用不着强求!老师对我恩深义重,我此生必然不忘!纵然最终无法偷生,也是我自己命该如此罢了……” 听他突然与其严肃的不高兴,慧剑大师略觉奇怪!但随即想明了,赞许的轻轻点头:“看来,我骂他们让你心里不痛快了?不过告诉你,就算他们仨的师父,想当年我也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不过罢了!看在你这孩子虽然天生体寒,可心还算热,是个有情有义的,只不过……” 顿了顿,慧剑大师思索着缓缓说:“说实在的,现在我的确对你的情况也没有十足把握。即便不是说没法子,可也还是设想而已,成与不成恐怕只能看你自己造化了……” 舒韵颖心里转念,沉吟片刻,站起来拱手道:“不求死,不强挣!” 慧剑大师点头微笑:“其实你的情况确实古怪,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但权且就先当是的确天生缺少气海!我辈修行气海较寻常人更加关键,行气血、贮元功,主持百骸锻体,蓄万流归纳!可说到底,就是个身体上用来养蓄修为的器皿,兴许未必没有可以替代的……” 舒韵颖对自己的情况是非常清楚的,而此时慧剑大师的讲述却是他不曾设想过的。 无论是三位老师,还是自己,以及现在这世界上所有修行之人,无论正邪,无论所修功法的种类,无不都是以气海玄关为最关键的根本,因此天生失此人之必然与生俱来的器官,自然是没有救了! 而此时慧剑大师提到了替代,就真的不是寻常敢想,敢说的。毕竟这世上能说通的道理很多,但真正能事实行出来的少之又少! 半晌,慧剑大师思索着沉吟说:“你以往修行主要依靠的是涟霜剑内剑灵养蓄的寒意剑气,术剑至强修为本命剑,借以达到人剑合一的基础程度,但最高也不过六境品级。无论怎样,你的天赋的确是可见一斑了!而我所说之法能否实现还是未知,但终究需要你自己可以潜心努力修行正道!” 舒韵颖转念问:“您说的,莫非是……金丹?” 满意的点头微笑,慧剑大师赞道:“你果然聪慧!没有气海所以你的身体无法长时间聚气,况灵力储备!但若是能有法子短时间内顺利结丹,你就可以此代替元墟气海作为行功运气的媒介。之后能否寻得痊愈之法虽难说,可若是有一日你真能修道金仙长生境界,那气海元墟便也并不再特别重要了……” 舒韵颖听着心里暗暗寻思,的确!道理上的确是可行的,但此时此刻,一来恐怕已经不可能再有那么多的融阳丹给自己续命。二来本命剑毁,护体暖玉碎裂导致自己心脉损伤颇重。而最关键的是,三境说来虽然不是多高不可攀,但要从头练起,尤其是对自己谈何容易?“ 看出他心中所想,慧剑大师轻叹口气:“事情的确没有说来那么容易!融阳丹的原材需九九八十一味,就算百名五境上阶没有十年也无法凑齐。而材料齐了还得十年 淬炼,起丹后尚需至少三名宗师的修为以本命真元精炼,如此若是顺利可得五十枚左右!所以就算本门也不是轻易就能炼得起的,再说就算融阳丹有的是,你无法储气聚灵始终没用。况且你心脉受损,气血难顺。但你既然能打倒伍宣,我倒是觉得你命不该绝……“ 舒韵颖暗暗沉吟,明白他说的是让自己借助金凤之力!与灵宠相互辅助,以之暂为媒介同修,这倒也的确是个法子!而且金凤毕竟是圣灵级别的神宠,本身的灵力绝不止三境而已! 但虽说设想可行,此法却非常危险!因为修行三境三阶知灵时,才方是可以捕获灵宠的时候,五境初阶内窥才能进行以灵宠辅助修补。 而自己如今却要从开始修行就凭借金凤之力,稍有丝毫差错必然立刻一同灰飞烟灭!可事到如今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成不成就这么一锤子买卖了。 “这剩下的融阳丹你且留着吧,挨不住了就服一粒!另外,这有一颗大宝通玄丸,于普通人就说立刻起死回生也不为过,但对你……哎!还有这些本门内种植的金谷,灵力凝露,你那金凤终究尚未进化成型,少不了吃喝。五日后将是此番升仙会最终场,一切便为定局了,你好自为之……“ 无论如何,舒韵颖还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毕竟能不能活下去?要不要拜师?都且放后面。单单从还未见面,至今人家为自己付出的这份心思,就已然不是轻易能报答的恩情了! 10、拜师之恍若隔世总一瞬 舒韵颖独自坐在慧剑大师先前打坐的位置,缓缓展开身侧所留的“霁元真诀”。此乃霁清门入门弟子必修的功法,普通弟子大约修行三月以上基本都可通玄,而他已经服下了大宝通玄丸,此时行功一周便已直接达到。 此刻他自己尚未感觉如何,但出门才拐第二个弯的慧剑大师,不由得心头一震!同时,脸上流露出的一丝匪夷所思的神情! 区区二境修为对他来说自然不值一提,甚至此刻身在霁清门中的人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把初登二境修为当回事。 可如此顷刻破镜,回想自己最初通玄已然是霁清门内记载最快的,可也用了将近十个时辰。若说舒韵颖是因为先有了灵药打底,但别忘了他可是个濒死之人啊! 转念间,慧剑大师暗暗思量,兴许这也说明了那孩子的确命不该绝,想到此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和慈祥的笑意…… 既然用了药,想要把一切关系推脱干净就不容易了。而舒韵颖顷刻通玄踏入二境归元,随即放出了金凤。任其去吃饱喝足。 在恒王宫最后一日,金凤足足吃了两袋大米。来霁清门一路上,舒韵颖只能偶尔放出它去飞一会儿,但显然看得出没有一次是能吃饱回来的。此刻那金谷,它却吃了不过十来粒,再啄两口凝露,立刻就明显精神大震。 舒韵颖见此不由心中感叹!霁清门号称天下第一仙宗,千年不衰果然非比寻常! 当下,舒韵颖趁热打铁,开元、行元、聚元……知道感觉已经顺利将体内短暂贮存的灵力一次性化解百骸。忽然,舒韵颖感觉到一阵窒息之感,刹那间全身百骸无处不涨,无处不疼! 饶是舒韵颖打小就习惯看淡生死,但此时这种痛苦却着实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般。 可恶!突然间就变得一动动不得了,连想眨眼都感到眼皮沉得挨不住。全身毛孔都像是突然就关闭了,气透不进,汗发不出。明明一点力气也没有,可上下牙打架感觉整个脑袋都快撑裂了。 太难受了!舒韵颖这辈子好日子过得并不算多,可也着实从未受过这种罪。让他忍不住感觉,早知如此,何不干脆一死还倒痛快得多…… 此时舒韵颖只知自己难过,但其实金凤着实更加痛苦,为了助主人修复身体损伤,金凤用尽了全力为他护法。 可是名为金凤,但此刻仍旧只是只小黄鸟的样子。诚如即便新生太子,都只他未来当是一国之君,可襁褓之中纵有生杀予夺之权,他又如何使用得了? 此刻的金凤就是这种情况,虽然已经初露锋芒,但终究灵力远未能比进化完全的形态。而偏偏此时舒韵颖自己都没感觉到即便难受,却是练得越发起劲了,始终不停的把元气归拢,运行。金凤多次差点就忍不住散功了,但仍旧被他不停汲取,作为媒介运转。 舒韵颖压根无法想象,其实此时的金凤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实则已有千年灵力傍身。可之前为了护住冲动现身击败伍宣,就已经令它损耗极巨,后来又始终不曾好好调养过,作为主人的舒韵颖,一定程度上还要依靠它的灵力维护生命力,更不可能提高修为助它复原,因此至今为止金凤可谓只是干耗! 此时,舒韵颖仍旧在不停的榨取金凤所有的灵力,却毫无所知。可怜那小黄鸟眼看着逐渐虚弱,萎靡,犹如届时凋蔽的油菜花无力的飘飘坠落…… 终于,舒韵颖感觉到全身的淤积开始逐渐化入四肢百骸,最终感觉到通体畅然。行功一周归元感觉到了椎下腹腔之间一股灼热,渐渐化成了一粒非常实质的凝气。 知道自己结丹已经顺利完成,舒韵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如往日白皙,但已非素常苍白如纸,而是宛如凝玉般多了明显的血色!这才是活人的手…… 刚一想,乍见地上灰扑扑一片干枯的败叶,舒韵颖不由得浑身一震!赶紧滑下地捧在手中,先前的小黄鸟,坦白说若非亲眼所见,任谁看到也不会相信那竟然是生灵神宠幼时形态。 可此时原本虽谈不上艳丽,但起码鲜黄毛色还颇有些生机勃勃之意。但此时整个灰扑扑,一副干瘪样子,比之世间随处可见的麻雀尚还不如。 忍不住心头一酸,舒韵颖先前还曾愧疚过,觉得如此神宠成了自己的灵宠实属暴殄天物,可如今自己居然还生生将它拖累至此。假如这世间万物必然有高低贵贱之分,与这金凤相比自己去去一介凡人又算的了什么? 忍不住的一阵黯然泪下,舒韵颖此刻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比先前身体上的痛苦绝望未必好受一点。 而正在舒韵颖独自伤心欲绝的时候,突然听到个生冷的声音:“你在这嚎什么……?” 一惊抬头,舒韵颖眼前站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目方正犹如雕塑般的人,虽为见过,但却感觉非常熟悉,随即想到正是先前将自己从到场带来此处的雷吉! 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舒韵颖颤抖着双手托起:“救……救救它……求你……” 雷吉仿佛万古不化一般的冰冷面容上,貌似肌肉稍微拉车了两下,但舒韵颖根本顾不上分辨。此时的他心已然沉到了谷底,纵然是随时等待死亡的十数年中,他也未曾如此绝望过。 雷吉似乎很不耐烦的皱眉斥责:“起来!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从地上拉起来,舒韵颖此时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东西了,却听那冰冷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些许的松软:“去把衣服换了,洗洗脸,一会儿要行拜师礼呢!” 怔了下,舒韵颖忽然发现屋子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而且手中也已空无一物! 大惊之下,舒韵颖踉跄着就要冲出去找人拼命。可倏地一阵清风拂过,虽轻,但却有种不容反抗的强硬把他给推回了榻上。 愕然看到面前一个身形瘦削,鸡皮鹤发,但满面慈祥笑容的老者! 一阵愕然,舒韵颖再次爬下床拉住老人的衣袖央求:“求您……求您……” “你求我什么……?” 舒韵颖一愣,张着嘴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老者微微一笑:“小师弟不必担心!你二师兄就是那脾气,什么事都说风就是雨,往往话还没说事已经办完了。放心,他就那样的人,面冷心热。你不用担心金凤,为了助你修炼它灵力消耗过大。你二师兄将它送去本门月桂林了,虽未见得能比牧灵山,但也是灵力旺盛之处,对灵宠好处犹深,稍后我带你去看可好……?” 虽然仍旧心里忐忑,可舒韵颖既知自己身在霁清门,人家还救了自己性命,又何必骗自己灵宠的事?况且这天下第一仙宗自有奇妙之处,说到底自己难道能救金凤……? 心里稍稍静下来,才想到这老人开始称呼自己。 “您……”而忽然间,舒韵颖想起来此老就是自己和丘、沈二人在快到江源时偶然遇到的那个“老骗子“! “哈……!此时虽还早点,但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要当众拜师,今后便是我小师弟了。我是你大师兄,风柯!” 一听其自报姓名,舒韵颖虽然感觉也是情理之中,但还是有些惊讶!他对这个名字倒也不算十分陌生,因此自己从恒王宫离开虽然知道的人的确不多,可除了至亲还有一位,就是飞马营岳思! 岳思在江湖上有“宗师下第一法剑”之称!但实际上知道其师承来历的人寥寥无几,但却有很多人传言说他师出霁清门,可从未有过任何实证! 而这一次告别之际,岳思才告诉舒韵颖,说明其一身本事皆得自慧剑大师首徒,风柯之传。 不过风柯此人一声游戏天下,玩世不恭,游弋人间数十年指教过的人非常多,只是从未真正收过一个徒弟。而岳思少年时曾游走江湖,偶遇风柯,性情颇为投契。 对风柯而言,自己游走天下无论到哪都受尽吹捧,奉迎,平素对人指点多出于却不过情面。可唯独对岳思,因其少年时颇为灵动,活泼,而且彼此都是瘦弱干枯的外表,便更多了些精心指教。 风柯一声指点过的人虽多,但未有过连续传艺五天以上的,可头一次见岳思就足足教了两个多月。之后又曾多次传功,指点,虽然彼此从未有过实际的师徒名分,但对岳思而言,风柯必然就是自己一生最为尊崇的恩师! 那时岳思便对他说过,风柯为人虽然外表玩世不恭,但绝对不愧一代宗师英豪。纵然表面会有些游戏之态,但在正事面前,可以说是绝对能够信任的人! 江源初见时,舒韵颖虽然未曾多想过什么。可随着搬山,定海,在他看来必然都不是普通人物。起码自己亲自交手过的那个伍宣,绝对没有这般实力。 而霁清门中四位首座必然不会亲自接应自己,那么便就只有慧剑大师的亲传弟子,而此老行事作风,就与岳思讲述颇为相仿。 此时,舒韵颖长出口气,深深一揖!风柯笑了笑:“好啦!水都打好了,你且先净面,然后把衣服换了,便随我一同去前边吧!” 而此时舒韵颖才知道自己从头一天到,距今已经过去五天了。升仙会已经完成了大半,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五峰正式收徒的日子。 寻思着短短五天时间,自己竟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不由得暗暗感叹人生果然如真似梦,恍惚便如隔世…… 11、拜师之小人多嫉 相对于此时此刻,数月之前的舒韵颖功力和修为都要高出不止数倍,但终因修行之法不同,那时的他实则难经苦战! 细思他曾经动手的经历,牧灵山之时力战妖兽。在数千旁观者看来他胜得漂亮,但实际也显然很不轻松!并且,之后在山谷之中与勾月陷入了苦战。 数月之后的陵武城,那个夜晚击杀十五名刺客便显得不值一提,因为实力差距确实比较大! 而之后城外战季慈,坦白讲单凭各自实力,舒韵颖的确不见得稍逊,但实际上季慈却是从一开始就输了。那时候他手中涟霜剑,从头一招便开始布下的剑气的袭扰,对自己是无关痛痒,但看看后来恒王宫中伍宣都着了道,虽然伤不到太多,可毕竟伍宣又不是季慈能比的。 因而,舒韵颖曾经的实力起码就他的年纪而言的确也能说世间罕有,可关键他与人对敌的主要方式仍旧为谋划为先。而这一点虽然任何人都会不免,可稍微仔细观察舒韵颖的行径会看出非常的明显。 而所以让他年纪轻轻就习惯了在战斗中谋划先机,除了本身的智能之外,更关键的是他天生的气力不足,因此早就习惯了谋定而动! 若说曾经十多年他因为习惯已然不觉得那种方式有什么问题,如今虽然比之当初实力差距较大,可单单心底那份实在,踏实,两种修行方法的却别便显得非常清楚! 此时舒韵颖甚至连每走一步,都感觉得到那种脚踏实地非常不同以往。就像是此时虽然这一步步走起来很慢,但非常的清楚。可昔日瞬步数丈的程度他在学习的时候很快就学会了,而单单去习惯那种突然感,却着实很久! 洗脸,束发,换上了新的,与慧剑大师样式完全一样,仅仅颜色不同的道袍!风柯告诉他这是掌门弟子共同的服饰,区分只是颜色。师尊所着为白,看此时风柯所穿乃是略微发灰,而之前雷吉穿的几近黑色,但实则蓝的极深。再想到先前那江边的儒士,也是样式一致,不过颜色乃是海蓝!此时给舒韵颖的颜色,乃是慧剑大师亲自挑选的紫荷色! 舒韵颖前脚出门,风柯随后关好门,他才刚想看一眼周遭景象,忽然被拖着腰间,转瞬发现自己就已经到了个数千人围聚的道场中。 心想:难不成霁清门的人都不习惯用脚走路的?一个两个都这般风风火火,似乎不太附和世人印象那种**肃穆的名门大派风范…… 跟在风柯身后看到道场的主台上正面一排五张大椅,正中慧剑大师此刻正欣然的看着二人。其左手方云霄峰首座正觉大师,翻云峰首座通泰大师。 前者一眼对视似乎让他感到有种莫名的不舒服,而后者一脸爽朗则顺眼多了。 另一边就是孤云峰的灵素大师,意料之中看到舒韵颖明显满脸生气! 旁边入云峰首座洞然大师,则由着非常和蔼可亲的长着风范! 之后两边各分五个客位,皆是此会中身份地位最为贵重的。其中只有两人看起来年纪较轻,但也都得三十多四十左右的样子! 舒韵颖看出其中一个便是江湖四大公子之首,江湖山庄大公子丘昆豪!倒不是见过,只是因为看到其身后的丘仲杰,彼此相视一笑。 而另一位年纪比丘昆豪大概长些,然而似乎此时此地身份有些不合适。因此此人乃是夜鸣派掌门三弟子,尹玉川! 夜鸣派乃是北厉国境内第一仙宗大排,论实力除了霁清门,也是江湖上少有的。 不过想想两派若相对于江湖,其实必然会有些“道不同”的意思。况且往昔霁清门的升仙会中所谓“三大邪派”,虽偶有人观礼,但绝不会有如此地位的人列席。 不过,对于霁清门主人之家,从江湖地位必然要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度和风范,因此凭其身份确实有资格在此列席。 其余八位自然更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尖高人,起码凭身份来讲。就舒韵颖见过的白世光,疾风先生诚然也都是一派宗主的身份,可相比起来便差了些许。 看得出,在场除了两位较年轻的客人,都对舒韵颖有疑惑之色! 丘昆豪乃丘仲杰兄长,料想早就对舒韵颖知之一二。可那尹玉川表现出的高深莫测神情,就让人难免有些不太舒服了! 不过诚然此地不乏江湖高人,可如慧剑大师一般涵养的终究世间罕有。而舒韵颖单凭相貌便可随处成为人们瞩目,欣赏羡艳的焦点,这于他自己也早已习惯了! 此时,慧剑大师缓缓说:“众位!多些大家不辞路遥前来本派赴会,先前三日抽签比试中,已然决出今日二十四位年轻才俊可直接入本派四峰为徒。而最终考量排名之前,老朽先向众位宣布一事,请众位做个见证……” 什么事?收徒呗! 慧剑大师平生只收过五个徒弟,但因为人家也都早就破入宗师境界,所以数十年未入凡尘了。看那么多年之后,老神仙居然又要收徒,在场数千人无不大为好奇! 而此刻最激动的还是那二十四名优胜者,只不过却谁也不敢真存此妄想。 可当老人说出了舒韵颖名字之后,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则是:原来是他! 舒韵颖年间突然横空出世,声名鹊起,尤其是力战伍宣一战,更加声震江湖。考虑其年纪绝然有其非凡天赋奇才,便也难怪老神仙也会动了凡心! 且不管那二十四人的失落,当人们此刻眼光全都集中到了舒韵颖身上的时候,看清这个突然声名大振的当世奇才,却仍不由颇多诧异! 的确,此前已然有太多传说舒韵颖的厉害!但有一点是在亲眼看到之前从无一人相信他真会如传言般强,而且至今即便伍宣战后也并未能对他到底是何境界说出个一二。 然而此时人们集中精神观察,就其外貌可称名不虚传!若身为女子,怕不将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而尤为难得如此年轻气度卓然,虽身处众多高人,以及数千人瞩目之中,却丝毫没有年轻人的局促!此等涵养,总有出身必然贵胄,以及习惯,但并无骄矜之意,则更显难能可贵了! 只不过,对于在场众多高手而言,看出他此刻明明不过三境初阶的修为程度,却都难以想象他当初到底是如何击败了宗师等级伍宣的?即便都知道后来有金凤之助,可毕竟那时彼此打了百余招啊…… 此时,台下突然大步走出一人,明显在强忍激动的说:“掌门!四位首座,众位前辈!晚辈自知今日场面本无晚辈放肆之处,但还望各位见谅!因为对掌门今日此举,晚辈着实难以心服!” 道场数千人顿时静的落针可闻!而事实上此人也的确说出了几乎所有人的心里话,毕竟早知道今日如果慧剑大师也要收徒,就单单此次赴会人数怕不得更多上多少倍! 所以,虽然说你要收徒弟是自由,可凭身份而言此举的确有些不太厚道。 风柯看了师父一眼,缓缓问:“阁下有何不服?” 舒韵颖本也有些奇怪,而发现此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直到他自己犹豫了半天,才又突然说了剑指责自己任性妄为,不分轻重的行为,他才想起是在牧灵山见过的。当时冲动指责自己因为一直小黄鸟斩杀上等灵宠五彩斑蛇的就是他,可他……叫什么来着…… 此人名叫华哲远,乃是盘龙山藏龙洞主开蒙弟子,而其实他师徒之间还沾点远亲。论起来藏龙洞虽然不算无名门派,但的确还没到不方便改投霁清门的程度。 当日华哲远往牧灵山寻找心仪灵宠,其实就是希望能借以加分,拜个好师父! 但最后,华哲远希望落空,最后捉到了一条优等的金斑蟒,还得算是走运。 而之前过天演星河他本成绩不算好,三日数战打下来着实不轻松,也让他更加记恨痛失灵宠之怨!之前他自也听过舒韵颖名字,但怎也没想到会是同一人。 不过,他就没想过哪怕早知道是同一人又如何?扪心自问敢自比宗师? 但他此时眼中看舒韵颖的修为明显还不如自己,虽然好奇,但更加恼羞成怒,无论如何感觉忍不下这口气! 这世上真正能不求回报雪中送炭的人,从来凤毛麟角。可遇到机会绝不错过起哄的人,可就比比皆是了! 就此时此刻,霁清门这场升仙会,数千人环聚中,按道理诚然收徒、拜师都只关乎人家彼此,和任一外人压根无关!若真被人当众反诘句“你管得着吗?”实际上还就是无言可对! 可是,慧剑大师并不是一般人,霁清门更不是寻常门派。但往往正是这些不寻常的存在,却反而更加无法轻易脱开那些世俗中流传了很久的约定俗成的东西! 霁清门收徒自然有明确的标准,通过门派考验即可。至于最终如何安排,那就必然要看缘分,以及彼此的实际情况! 而有些或不方便,或自知不合适的便只管看热闹就行。可如今真有人不要脸跳出来说话了,那么也甭管他所言理由是否能站得住脚,反正只要拿出“江湖道义”四个字说事,那么多数人的私心认可了就能当做是道理! 而道理通常是明摆着的,但明摆着的道理究竟是否可以成为道理?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否附和大多数人心里的意愿?因此道理并不一定属于正人君子,更多时候必然是由羡慕、嫉妒、恨的小人去当做攻讦的法宝! 12、拜师之自取其辱 宾主聚集数千人之众的霁清门道场,此时有人摆明代表着大多数人没理矫三分,但即便明知那是混蛋,可这天下间从来到了讲理的时候,讲的终究是更多人认同的道理! 此时,从公论,霁清门收徒首拒世间权贵豪富,这是人尽皆知的,也是霁清门一直以来的惯例。但天下皆知舒韵颖乃是恒国王族,更加还是恒王属意的接班人! 其次就是从私论,牧灵山之事早已天下皆知。不过最初因为没人知道舒韵颖是谁,自然没人知道那个人就是他,所以便早就没人去提了。 至于即便后来人们知道了实情,也没人还能说他当初就是真的不分轻重,为弱鸡斩龙! 可关键是从牧灵山开始,此后舒韵颖真正出现在人们眼前,经年之中从未有人看出过他的实际功法修为境界。甚至就是他在恒王寿宴当众打倒伍宣,那终究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所以,此时人们便确实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他曾经是否修行过什么歪门邪道? 看得出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的等着他“交代”,可在主台上的宾客看的清楚。舒韵颖此时明显是众矢之的,但始终未改那副不卑不亢,娴雅气度,单这份修养着实比那当众乱吠之徒强太多了! 可事情既然出来了,总得解决,对那些起码被大多数人认为合理的质疑,也需要有个交代! “颖儿!” “弟子在!”其实就这一个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 慧剑大师缓缓平静的声音却送达喧嚣场中每个人耳里:“如今有人质疑你入为师门下,无论如何你日后也总有独自面对天下人的一日,本门中人也皆光明磊落,你如今便且自证澄明,免得日后世人诟病!” 这番话说的清楚,明白,如果有聋子那就活该死去…… 舒韵颖此时自师父、师叔、十位贵宾,再到全场拱手,看向华哲远:“这位……?” “你……,我叫华哲远!” “好!华兄!今日我且不论是非对错,既然你对我有疑,没关系!现在在场数千之众,我便说个清楚。但还请众位明鉴,今日我所言,若有人觉得无理便请当面指出,否则日后若再有人妄言是非,在下恐怕不得不考虑为别有用心之徒了……” 虽然他话中的威胁之意让人感到不舒服,但必定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他的行为作风也不算秘密! “首先,我的确生于恒国齐王府中,但请问霁清门可有一条门规明确过不许恒国舒氏中人拜师?” 华哲远听得一皱眉,此事的确天下皆知,但也确实只是约定俗成,并非明文门规。若真矫情收不收是霁清门的私事,非要争辩就只有自取其辱了! “但你既然姓舒,且天下皆知恒王有意立你为储。霁清门乃是天下仙宗之首,于情于理皆不该随便涉及世俗权争。若你日后为王,霁清门又当如何自处?” 其实霁清门所以不收世俗权贵、富豪子弟,除了不愿徒惹麻烦而已!更关键的一点,还在于公平! 说到底,世人遇到不公可寻官府,官府判断不利可上告朝廷。但若是朝廷,权贵以权谋私,欺压黎庶!诚然一般世俗之争上升不到如何了不起的程度,但假如真出现了天下刀兵四起,长时间陷入混乱的时候,就不免要有更强大的力量出来干涉。 但如果这样的力量中包含了利益之争中某一方的私情,必然就很难让世人信任最终结果的公允!所以霁清门作为天下第一仙宗,就的确有必要保证自己的公平立场! 舒韵颖听得微微一晒:“原来如此!其实此事极为好办,今日在场数千人皆可为证。我舒韵颖今日当众立誓,自今日拜入霁清门下,便当信守门规。师尊有言,舒韵颖此生断然绝于仕途,更不为王!若有违誓,神魔共诛!” 修仙成神,长生不老确实非常诱人,但终究还是过于虚妄。生而为人能躲得过名利二字的,古今更是少有!遑论果真可以对一国称王毫不动心? 但此刻数千人同场,且还有许多当世名宿,若他真有一天违背誓言,莫说称王,恐怕连立足人间都不成了。因此这一立誓,倒确实并无人会去怀疑! 华哲远一时踌躇,呐呐说:“即便如此,你如今拜师并非始于常人,此前你曾经又是何处学艺,师承何人?” 舒韵颖冷笑声:“阁下今日拜入霁清门也非常人吧?而我之过往恩师自有分晓,我也并没有义务非要向阁下报告吧?” 这没什么掩饰的讥讽,立刻找来一片哂笑!华哲远大囧,却仍要垂死挣扎!其实对他这样的人未见得是多奢求自己可以拜入慧剑大师门下,但实在忍不了眼睁睁看着别人有此运气,何况还是心中所嫉之人? “纵然你巧舌如簧,但你此前多次与人相斗所用功法诡异莫名,显非我修真正道,况且牧灵山……” 不等他说完,舒韵颖忽然表现出明显的造作神情摇头叹气:“哎!与阁下谈论人生来天赋之别,恐怕是过于高神玄奥了一些。但这世上素来有之,并非个例。因此对有些事即便不甘不忿,单凭赌气、怨怼实在只能显得自己无知、愚昧……” 又是一阵哄笑,华哲远满脸涨的通红。而舒韵颖压根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至于我所修功法,阁下若是没认出来,我劝阁下不妨今后多多读书!而修行之人想必也多知灵活应变必然强于熟练死招的道理!而我之前曾与人一战,想必在场大家多有听闻?哎!说来惭愧,那一战着实惨败,剑毁伤重,几近丧命。天幸未死,这才痛定思痛,深感曾经自己年少无知,便赶紧想方设法寻高人学真本事来了。至于阁下怀怨牧灵山,其实现在想必大家都知道若无金凤,我今日也断然没可能站在此地……” 华哲远此时呆立当地,羞愤难当!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而此时显然更多人还是在肆无忌惮的嘲笑他。虽然感觉若有机会非议舒韵颖要有趣多了,但既然不行好歹聊胜于无…… 此时风柯也不理华哲远,径自对在场众人声称:“众位!按理说家师收徒乃是私事,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但因众同道多年看重抬举,方要对大家有个交代。而适才师弟已然对众位答疑,不知可还有哪位存疑指点……?” 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跟自己本就毫无关系的事,就算心里有疑问,真说扯了人家就问你管不管得着?丢人现眼其次,还平白招惹了霁清门厌恶,谁有病? 扫视在场无人异议,风柯当即指挥仙童布设香案!旁人收徒自有其师长同门见证即可,而慧剑大师毕竟乃是掌门,收徒之礼首先必然还要先祭告师门先祖! 随后,舒韵颖便当众依照门规行礼、拜师,受领门规后,径自走到师父座后。 而此刻数千人或远或近看着那个天之骄子,幸运儿,那么多的羡艳、嫉妒,可又有谁知道他走到如今人生承受过多少痛苦磨难?所以他们的一切情绪,对舒韵颖压根不值一提…… 随即,最终论剑排名开始!但虽然明显剩下这最后二十四人是那三天中成百上千人里最了得的,不过此时的比试却远没有之前的激烈精彩 。毕竟此时这些人都是已经确定可以拜入霁清门的了,主要展示为主,由四位首座观察挑选适合自己门下的人,并非要以最终排名论。 而此时的舒韵颖若论修为等级,在这数千人中其实也不值一提,可若说见识在场能与他相比的也确实寥寥无几! 二十四人分队比试,基本上都是三境高阶、四境初阶的程度,所以比试起来场面还算好看,毕竟若是能耐相差太多的也很难有精彩对打的场面。 再有一点,霁清门五年一次的升仙会其实最主要还是这最后收徒,真正的盛况乃是三十年一次的群仙盛会! 不过,依照往年惯例基本上最后都是能收到五十个徒弟,顶多有些人非要入门暂做外门弟子。虽然不乏可以由外门进入四峰的,但素来也的确极少。如今这次到了现在才包括舒韵颖,最终只有二十五个新弟子,可谓创了新低! 不过,修行中普遍同期之中男子的确要比女子进境更快一些,素常来讲十个人中九男一女比较平常。可这次二十四个人中竟然有十名女子,倒不是有什么歧视之意,只不过是较惯例的确反常了些! 不出意外,这些女子基本上至少多数都会入孤云峰。而霁清门五脉,掌门座下如今包括舒韵颖留个弟子都是男子。其他三脉虽有男有女,可的确仍旧是男子远多于女子。 只有孤云峰全都是女子,从无一个男子。而若无意外发现特别合适自己修业的,其他三位首座也不会主动去挑选女弟子。 这些新弟子的比试,对于主台宾主实际上还不如舒韵颖之前舌战弱智有意思!但总算也是结束了,头一名是个叫严修的,而第二名是个女弟子,名叫尚轻蔓!第三名的叫钱三川,其实乃是靖海公国上大夫三子。即非长子,又不是嫡出,倒不必过于苛责其出身了! 至于开始闹得最凶的华哲远,最后只不过落个第七名而已!可事实上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实力,华哲远的真正能力在这些人中怎么也有个四五程度,可却终究没能达到预期,只可惜这种人奢望他们自省就不很现实了…… 13、拜师之睦室相亲 人生在世可以选择不说人,但既然生而为人,就不必奢望不为人说! 所以,也谈不到什么大智慧!只要够清醒,就该明白既然怎么都躲不过被人说,起码做到自己心里坦然也就够了! 可偏偏有些人,也许真的就是天生缺乏自省的能力。总因为自己气量狭窄,徒惹人厌! 华哲远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按说他虽然最后二十四人中落个第七名差强人意,可终究还是拜入了正觉大师门下,已经算是不错了。可他始终心里有口气不出,才行完拜师礼,就又有了幺蛾子! “弟子蒙恩师收入门下,心中感激不尽!然为师门名誉大计,弟子心中有一隐忧实在不得不讲,还请诸位海涵……” 说着,他看向舒韵颖,也没等人搭话,径自又说:“我等新弟子今日入门考验,除了供各位师长观察资质,还有一点因师门门规,证己能力!而如今我等二十四人都已比试过了,诚然舒师兄拜于掌门座下。但终究也是新入门的弟子,即便早已声名远播,可毕竟尚未让众位一睹真才实学,弟子恐日后人们说起此事,难免会有非议……” 正觉大师听得微微一怔!皱眉寻思着,但却并未阻止。 他说的不算没道理,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私怨难解。而有热闹可看,起哄的人便只会更多!何况如今无论是否想拜师的,对于舒韵颖拜慧剑大师为师,心里不服不忿的还是大有人在!就算心大点,也确实不少人想看看舒韵颖到底多大能耐?毕竟慧剑大师总不至于就是因为他的出身破例吧? 见师父看向自己,舒韵颖微微颔首:“弟子既已身为霁清门下,自然不可随意破坏门规!全凭师父示下。” “也好!如此你便试试吧……” 场中明眼人总不少,舒韵颖此时修为境界顶多结丹,而华哲远已经是三境高阶,近四境一步之遥的程度。差距的确不能算小,况且他长得人高马大,而舒韵颖虽然结丹后精神好了不少,可终究还是显得病弱。加上华哲远手中精钢剑虽非宝器,可分量恐怕比舒韵颖整个人都不轻。 此时二人相对道场正中,正觉看着无论如何也觉得有点过分,起码对自己声明有损,当即开口问:“舒师侄,你佩剑何在?可需要人去取来?” 舒韵颖听得一愣,微笑道:“弟子昔日涟霜剑,已然折毁,还未及另寻!” 他话说完,另一边丘仲杰飞身至前:“贤弟且将就暂用愚兄这素雪吧!” 舒韵颖当即点头微笑,道谢接剑。 华哲远见此更是火撞顶梁,更不多言,当即举剑就砍! 二人此战打得很快,三十招转眼即过!华哲远卯足力想给舒韵颖个下马威,让他当众丢脸!而主台上众多高人,眼界非一般可比,此时不由看的大为惊喜! 其实华哲远再怎么想出气,今天这事情已经成定居,且这场合他也绝然不可能真杀了舒韵颖。这么一来,单凭力气他虽然高出将近一境的修为作用并不很大。 可如果单论招法,以及临敌反应,就再给他两百年,也远不如舒韵颖! 毕竟舒韵颖经三位宗师**十余年,所学驳杂,兼修众家。而且他天生聪明灵敏,出招往往极多出人意表,加上他身法灵动飘逸,那些看热闹的多觉赏心悦目! 可是对于那些主台上的高人,却都很明白有了“原来如此”之感! 舒韵颖那一招一式较真说并没有特别出奇的,可奇就奇在他出手的时机妙到巅毫,前后招式运用的精巧奇妙,让人叹为观止! 普遍来说一般人天分普通以学会老师传授技艺时间长短判断,高一等的则是可以将学到的举一反三、反五……。 可学会了之后,能以自己领悟的展现出无穷变化,化不可能为可能。如此的天赋,便不是单纯努力、好学可以达到的。 而此时舒韵颖招式间的反应、运用,诚然场中高手不少,却不禁暗感收获颇丰,不虚此行!同时,天赋之才,名不虚传!再有就是看到慧剑大师,不少老辈人物心里叹惜,人家这徒弟算是收着了! 收徒弟说到底干吗?什么也不为,就闲的没事干?当然不会,学有所成开宗立派,或者名门大派传承许久,自然希望可以有徒弟保护承袭门户,发扬光大! 一般勤奋肯学的,普遍可以落个不负师恩,继承延续。可若是想要将师门发扬光大,也得看看自己是否有足够天分能达到! 此时,百招过了,舒韵颖飘身到丘仲杰身边,双手捧剑归还。而华哲远则独自双手拄着那把重剑在台上呼呼喘气,明显累得不轻。 更关键,这蠢货在未来一段日子可想而知必定将是江湖上的笑柄谈资了。可这等自取其辱之辈,谁又会在乎他将得到怎样的评判……? 招待客人,收拾场面这些事当然是不会用掌门人。 四位首座也毕竟还有自己新弟子要安排,天正殿中稍微彼此熟悉了一下,便各自告辞! 慧剑大师此时看着自己这新收的小徒弟,心里颇为高兴,感觉已经多年未有过今日这般痛快了! “颖儿,见过你大师兄风柯!” 舒韵颖挺说当即向大师兄行礼!风柯还了半礼笑道:“小师弟不必拘礼,自家兄弟大可随便点!时间久了你自会知道,咱霁云峰从来没什么规矩……” “屁话!什么叫没什么规矩?” 堂堂一派掌门,江湖上头号神仙张**粗,这一点还讲什么规矩? 风柯只随意一笑,冲舒韵颖眨眨眼。 慧剑大师轻咳几声,尽量端起点架子肃容道:“你今后要好好学习,终究即使你并不贪图世俗名望,飞升成仙,单为了自己小命也怠慢不得!别学你这几个糊涂蛋师兄,成天没个正行!” 风柯笑着伸了伸舌头,这么个老头装鬼脸还真有些滑稽!而舒韵颖素来洒脱不羁倒是没错,可想象中这毕竟不是一般地方。单将名望实力,普天下未见得还有可以相比霁清门的,而且自己拜的师父可也是天下公认的老神仙! 凭心而论,舒韵颖此前实际上心里颇不平静!一方面他性情并非熟过头,终究还是有年少轻狂的一面,因此很担心以后的日子会多有掣肘!另一方面师父也好、师叔也罢,既然两辈人其实怎么都不会觉得什么。 但自己有五位师兄,而且每一个比自己都年长百岁以上,想到这些舒韵颖确实不免感到纠结,今后很长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可如今几句话说过了,师门这和睦融洽的气氛,的确让他心里的忐忑放松了很多! 见此,慧剑大师缓缓道:“见过你二师兄雷吉!” 舒韵颖听了一愣!顺师父眼光愕然转头,乍一看没忍住“呀”一声跳出好几步去。原来雷吉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一尺远,也不知多久了,可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平静下来,舒韵颖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的拱手:“小弟拜……拜见二师兄!” 雷吉那张脸就像大理石、花岗岩的雕塑一样,不仅五官见棱见角,连表情都仿佛从来没有变化一样。只不过从他眼神中,此时舒韵颖似乎感到了一丝柔和! “好!” 师父和大师兄显然对他是习惯了!慧剑大师微笑说:“你大师兄素来游戏天下,无拘无束,只有遇事才会回来。老二倒是素在门中,不过……啊!反正有事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你另外三个师兄都各有精修之处,日后自会见到的……” “是!师父……” 想了想,慧剑大师又说:“近来本门客人较多,霁云峰也未见得能多清静。为师已经为你觅了处地方,先住着,等静下来你也可以自己在门中看看若有更喜欢的再搬!” 其实慧剑大师的五个弟子在师门都有各自的住处,这也算是掌门一脉的特权吧!不过也是为了避免麻烦的意思,除了雷吉终究不是谁都能想看就能看见的,其他人多数时候为了精修技艺都会自己在外有修行地。 而之前五个弟子专门得到自己的独立地方,都是在六境以后,能够有资格传习门中后进。在外寻找修行地,便是破入宗师境界之后了。 如今初入师门便给舒韵颖独立辟地,一来并非霁云峰没地方,只是如慧剑大师所言他不免待客难得情景,另外此地多较为素净,想他终究年轻时间长了养得太暗淡无光也不好! 二来,他五天可以结丹,相比真要达到六境也未必真要用到几十年光景。所以提前享受掌门一脉特权,也并不算什么! 不过这种特权其实也并非只有掌门和首座,以及掌门弟子,在霁清门中还有四位。因为单论修为,这四位也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理应获此权限! 眼见天色已晚,这一天不说劳动量,光是身在那样的场面也确实让人心力交瘁。何况舒韵颖毕竟辛苦了五天,至今还没好好吃点东西,得空休息。此时心里放松下来,不由得开始眼皮打架。 当下,慧剑大师便让风柯先带他去休息!随后对二徒弟雷吉说:“老二!这几天看紧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颖儿人虽机警,可毕竟还年轻,不可大意!” 雷吉听了并未回话,只是躬身颔首!他人素来寡淡,沉闷,极少开口说话,从头一天见面,他对舒韵颖已经说过几十个字。毫不夸张的讲,这在过去足够他一年说的量了! 诚然,还不是因为自己的亲师弟,何况如此年轻,做师兄的难免会心怀怜惜!纵然不善表达,可诚如乃师所言:有事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14、无尘居 霁清门五峰中霁云峰的地方并不小,但因为人向来很少,所以房屋并不多。平时的日子,这里除了掌门慧剑大师之外,就只有三名各司其职的童子,一个园丁,还有一个如门房一样的仆人。 舒韵颖在新给他收拾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很快就被汹涌的疲倦感席卷,沉沉睡了过去……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睡过这么踏实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独自行功一周,舒韵颖感觉精神难得不错! 听到敲门声,门外走进两名童子,分别端着清水和新衣,及早餐。 放下东西,两名童子齐声问好:“见过六爷,昨夜睡得可还好?” “多谢!很好!” 对于别人的恭敬伺候,舒韵颖并不会觉得陌生。洗漱后,换上新衣,吃完早点,看到外面透射进房里的阳光,心情也跟着顿时舒畅起来。 不久,风柯翩然而至,满面春风的跨进门微笑问候:“小师弟!这一夜睡得可还习惯?” 舒韵颖微笑颔首:“多谢大师兄关心!非常好。” “这就好!怎样,大师兄带你随便去走走可好啊?” “自然好!不过,是否先去向师父请安?” “呵呵!不必,咱家可没那么多麻烦规矩。而且师父一早去了入云峰那边应酬了。” 当下,舒韵颖便跟着风柯先在院子里转了转此处住院是师父的禅房,以及自己师兄弟六人的房间,其他几间基本就是收藏室,当然舒韵颖的房间也是一件收藏室后改的。 而其实三个童子一为丹童;二为经童;三为侍童。都是霁清门外门收入的孤儿,稍微长大点机灵通透的送来伺候大师,再年长之后便会根据天分真正拜师学艺。 此外的园丁本是院中的古松树灵,已经千余年,历经多代掌门,虽然平素没什么特别的事务。但即使慧剑大师,每日见到也会十分礼貌! 那门房报事的仆人,则是云霭山中的山精,百多年前被慧剑大师收服后便充当了此间仆役。 而霁云峰住院三面还各有个院子,除了后面的厨房,杂物间,仆人房间之外,两边则是待客之处,诚然不是什么客人都有资格留宿此地。而且从两处地方看来,明显普天下也没几个人有资格留宿这里。 反正整座霁云峰上,除了天正殿外,建筑范围也就这么大点。 而其余地方,基本上一眼看去都是风景,也有些所谓的“禁地”!可但凡遭禁的地方,除非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普遍也就是禁那些没资格,本事进去的主儿,别没事自找麻烦! 整体上,霁云峰的确比较偏向古朴端庄,确实不太适合年轻人久居。而且细讲些,对于世上无数憧憬霁清门的人来说,这掌门所处圣地似乎和想象中也颇有些距离…… 接着,风柯带舒韵颖走下霁云峰左面,然后进入一个三四丈宽的谷口,穿过一片桃林,就是偌大一片空旷地带,中间有座不小的竹屋,一条颇长的瀑布从右方倒挂,汇到一座水潭中,然后流入另一边的溪水,沿水潭有较为繁盛的花圃,不过并不鲜艳。 风柯告诉他此地叫“无尘居”,乃是不久前慧剑大师为他亲自开辟的一片地方,竹屋也是新盖的,若是他有什么需要可以自行改变结构。不过有一点要特别记住,就是过了水潭另一边可以看到的枫林就是孤云峰范围了,最好不要随便涉足! 舒韵颖听了不禁苦笑,但自然也明白怎么回事。 当下风柯扫视了一眼桃林,默默运咒再挥手,两人面前便出现了两名蹁跹水灵的美貌少女。冲着风柯盈盈下拜:“拜见大爷!” 风柯点点头:“今后你二人便在此服侍六爷!也算是你俩有造化,不好辜负了这场机缘……” 二人听了脸现喜色,当即再次下拜:“多些大爷!婢子参见六爷!” 看他脸现疑惑!风柯明白他自不至于会对这些精灵疑惑,当即微笑解释:“小师弟!咱哥们好歹都是掌门弟子,倒也不是为了摆谱显得比谁强。只是一来毕竟惯例,掌门弟子日后也是有职责要指点同门技艺的,且若有访客,总不能洒扫庭院,端茶递水也全都自己动手!再有咱师父有能耐,也不怕什么拔苗助长。化一二小妖灵,于她们自己也算是造化。毕竟这云霭山遍布灵力充沛之地,我等有机缘渡一二免成妖物为祸人间,也算的是番义举啦!” 舒韵颖听着终究没忍住噗嗤一笑!摆谱就说摆谱,仗着自己有本事犯懒又不算什么大错,还非要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倒也不是迂腐世俗的人,关键还是师门这气氛着实让他感觉非常舒服! 大概交代了一些琐事,风柯便要离开。舒韵颖估计着他身为掌门大弟子,此时怕也不会很清闲!心里不禁暗叹,其实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仙宗,对于世俗情势岂非也不过只是世俗对待? 两个桃灵虽经此地灵力淬洗多年,但毕竟初为人身,道行都还十分浅薄。但明显灵性颇高,而且生的眉目清秀,确实颇为可人! 问她们名字,听到回答舒韵颖才知道风柯的话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注水。 云霭山自古便是灵力充沛之地,自然难以避免会衍生出许多妖灵。不过这仙山福地虽然多灵,但真正会去作恶的倒也不多。可是灵终归是灵,真正能独立修道有成,达到多高程度的万中无一。 因此霁清门中有些得道高人,纵然就是自己犯懒,不愿意干杂活儿,化出一二妖灵使唤,对它们自己的道业起码也是开了一个正门。因此这山中很多灵物修了数千年,若是真得多大的机缘造化能侍奉位好主子。 如此一来可以彻底名正言顺的修行正道名门,且主子的修为大进它们自然也会得到极大的好处。先前慧剑大师所以为舒韵颖选择这地方,很大一个原因也正是看中了这片桃林的造化不俗。而风柯化灵为二女,则是一为舒韵颖本身容貌秀雅,另外考虑他终究还年轻,女子心细照顾的会比较周到,可最关键还是觉得自己这小师弟若是成日里弄俩大小伙子陪着,想象中那画面似乎挺煞风景的…… 这些舒韵颖显然不会是都能想到的,不过确定师父和师兄肯定是为自己好。于是,他便为那看来较为温婉的桃灵取名“珠红”,另一个眉目清秀较有三分英气的取名“香风”。 终于进了霁清门,还拜了堂堂掌门慧剑大师为师。但坦白讲这一切对于最初的舒韵颖来说都并没很在意过,因为他会来此无论如何首要的原因都是为了救命。 而如今一切都很顺利,若是考虑自己这条命,却不免暗想若是要达到宗师境界才能真正确保自己此生能得个善了,显然前途仍旧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他始终心里不曾忘记过的,在这个地方还有自己心里真正想念的人。可现在明明彼此距离很近,但感觉却又仿佛更遥远了。 不过,反正既然现在起码是暂时不用担心随时会死了,努力修炼就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他不是非要住在这,不能离开,也不用通过谁才能回到霁云峰主院。但自己觉得不愿此时太多麻烦师父和师兄,另外五天破三境终归自己心里也不很踏实! 无论如何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在以前无论自己修为多高都不用奇怪,因为随时会一泻千里,点滴不剩。可如今自己终究是真真切切的步入了修仙正途,未来成就还是其次,眼下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才更加重要! 而之后十天中他便开始努力提升,但却没有半点进步。可随即自己便想通了,三境初阶结丹之后,便要开始启灵,引发本身与天地间的灵感链接,提升整体的观感效能,尽力去领悟自身与自然的联系和隔阂,达到一定程度的感识积累方可知灵。 在之后便会通过捕获灵宠,订立灵契,依靠人宠之间共同建立密切的关系,程度足够便可突破四境。 可根本上来说之前的舒韵颖修行途径迥异正道普遍,因此本身的修为是早就达到六境以上的程度。因此凭运数偶然和未完全进化成型的金凤建立了灵契,虽然他后来修为尽失,但并未丧命,且灵宠无虞,所以人宠间的灵感未断,换言之就是,合同仍旧有效! 其实结丹之后他应该很快就能突破四境才对,却偏偏金凤灵力巨损,以至于他如今独自修炼虽然也能积聚灵力,可修为境界却难以得到提升!那么,现在他就只能等待金凤恢复才可以继续提高境界了! 如此一来,日子哪有那么好消磨?尤其是越无所事事的时候,就越是会让人感到身心空乏。 于是,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三人一块动手,先把竹屋里外收拾一通,分出了卧室,厅堂,再把那些书籍、琴棋等物分别摆好。 而后,那水潭边上的花圃原皆是天生地长的野花。舒韵颖让二灵去寻些花种,然后除草,翻地,分块,撒种,静等花海成型。 无论如何,虽然修为暂时难以提升!但舒韵颖纵然并不奢靡,却终究不是寻常庄稼汉,对生活细节真就全都无所谓。所以纵然他也不是个勤快人,但既然是给自己必然要住很久的地方美观一番,也就不至于感觉辛苦了! 15、人宠和契 人的一生无论愿意与否,必然会有很多被动添加的产物,比如父母,籍贯,等等。 诚然,有些事情可以选择放弃,管你什么天理伦常,老子不愿意谁也管不着!是否要结婚?是否要孩子?这些并不是人生必须,所以自然可以选择得舍。 诚然还有些事,成天大喊着:特立独行;或者自诩不需要与人交流。其实这都不足为奇,但真正确实丝毫不曾期待过朋友的人,着实少之又少! 不过,什么是“朋友”?或者怎样的同类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诚然,这也需要自己的考量和认知。 但世上很多事其实无论你多排斥那些固老流传的认知,最后总会恰恰证明就是这些陈腐的见识就是真理,起码眼下是! 对舒韵颖而言,单就想象他的出身,经历,奢望他能交到朋友?简直天方夜谭。 而对他自己来说,一个朝不保夕的怪胎,世人眼中无我,我自可坦然面对一切。可若然要我坦诚一切,方还可一如既往的坦然又何其容易? 并且也无需奇怪,昔日大漠中偶然相遇,年龄相近的人之间难免会产生一些惺惺相惜。但此后若干年中,舒韵颖哪怕一次是否想起过丘仲杰和沈堂?这都只能问他自己。 重逢是缘分,起码对他们三人而言单凭想象确实很难预计“不期而遇”。对舒韵颖而言,那短短十几天就真的视二人为此生挚友了?也实不尽然!可他的人生中如二人一般并无特别的关联,偶然相逢年纪仿佛,相交甚欢的人,舒韵颖的确没有第三个了。 再到之后一个多月的辛苦兼程,不离不弃,尽心尽力的照拂。丘、沈二人的确视他为友,但相同的境遇若是换个人,二人也必然义不容辞! 但对舒韵颖,这就必然不那么简单可以坦然认知了。一来他不懂什么江湖人的仗义,二来才真切感受到过面对利益时骨肉至亲又如何?所以丘、沈二人一定程度上身为江湖中人的气节,对他而言绝不只是单纯的道义相交而已了! 所以再经过十多天闲散的无聊日子,突然听说他们来访,舒韵颖立刻感到非常的高兴! 而此时引二人来的是个看着五七十岁的老头了,冲着他恭敬行礼:“拜见六爷!奉师命带二位前来。” “哦?令师是哪位?” “回六爷,正是大爷!” 舒韵颖这才知道,不过其实也很正常,自己初来就有二灵为仆了,那师兄们自然不会没有。而此时这老头,就是伺候风柯的灵之一,风奴! 三人重见,自然都非常高兴!归根结底,丘、沈二人虽然不像舒韵颖人生过得那么暗淡、闭塞。可丘仲杰为人不免有些孤高不群,沈堂更是个蘸火就着的狗脾气,除了彼此平生也没什么其他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了。 而此时看着二灵接连奉上的茶点,水果,沈堂笑道:“颖弟!你这小日子过得可够滋润啊?” “这些都是师父和师兄安排的!其实原本我早该去看望两位,不过我初入霁清门,师父和师兄如今又都繁忙,我实在不便去打扰。怠慢之处,还请两位原谅了!” 丘仲杰点头微笑:“咱们自己兄弟不说这些外道话,一直也没得闲问,你身子究竟如何了?” “暂已无大碍,不过总得刻苦一阵子了,毕竟修行正道还是求稳为上的……” 听了他简略讲述了情况,两人也都点头称是。 半晌,丘仲杰才说:“其实今天我们特地请求来看你,也是因为要辞行了。毕竟日子久了,我们不便长留,如今看你平安,我们心里也总算是踏实了!” 这只是必然,舒韵颖并不意外,但没见到的时候还罢了,可见到了听说要分别还是不免感到些许黯然! 他至今也不算是真正走过江湖的,可毕竟都十八大小伙子了,纵然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万千宠爱、维护,可毕竟“朋友”这种处境对他还是非常稀罕的! 起码那一个多月没有人家两人,自己这几千里路根本寸步难行。今天别的不说,单单能活下来,此二人就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都不为过! 但丘、沈二人终究都是重情重义,不拘世俗的人,舒韵颖也明白若是表现的太多客套,反而会显得疏远人家,惹人不快! 聊了一阵子后,舒韵颖亲送二人到谷口,三人互道珍重分别!都不免感到些感伤,毕竟此一别想再见,就真不知何年何月了…… 目送二人远去,轻叹口气,舒韵颖缓缓转身要往回走,却突然被眼前,说实话再怎么熟悉恐怕也难以真正习惯的那个宽厚身影给吓了一大跳! 而雷吉压根就一点多余反应都没有,只都没看清他到底开没开口吐出个“走”字。 舒韵颖半天惊魂未定,可定下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苦笑声,舒韵颖忍不住拱手说:“多谢二师兄!不过,是否可以商量一下?小弟修为尚浅,着实还不大经得住吓!所以日后劳烦二师兄,尽可能不要再出现的如此突然了,可以吗?” 雷吉似乎对他说的有些疑惑!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神中却有奇怪之色一闪而逝。但看他虽然点头了,可舒韵颖心里却非常清楚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也只能是苦笑声,徒叹奈何! 此时,风柯的笑声过来:“小师弟,你跟老二说这些他也听不明白的,还得你自己慢慢习惯……” 舒韵颖循声看去,面前风柯也如脚不沾地般,本还好远,可转瞬飘然而至。 拍了拍雷吉肩膀笑道:“老二!咱老兄老弟一块都百多年了,习惯了无妨。可小师弟毕竟才来日短,你成天跟个鬼似的吓人,一般人真是吃不消的!” 雷吉又点了点头,舒韵颖终于明白,对这位二师兄说话,哪怕没办法措辞难听点,语气差点都不要紧,也还是尽可能直接最好…… 不过此时舒韵颖不由暗想,这两位师兄着实风格特别得很!若如此待见到另外三位师兄,不知道又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呢……? 跟在大师兄身后游走在廊榭之间,舒韵颖轻拍胸口,还在安抚那本已稍微平静,可又发现二师兄突然莫名消失的惊吓中平静下来的小心脏! 来到掌门禅房中,舒韵颖首先看到了桌上貌似已经恢复的小黄鸟!而金凤看到他,也显出非常惊喜的一下飞过来落到他肩头,小脑袋不停的挨擦着主人的颈项,表达着自己满满的思念! 慧剑大师此时正如初见时一般盘膝坐在榻上,满面微笑的看着小徒弟!旁边垂首侍立着一名黑衣老者,舒韵颖可以感觉到其身上旺盛的灵力。而既然没见过,不免暗想莫非是四师兄? 慧剑大师待他行礼后微笑道:“这些日子光瞎忙活了,你过得如何?”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一切都好。” “嗯!来,见一见!这是月奴,你该听说过吧?” 舒韵颖听得一怔!他自然听说过,虽非牧灵山奇珍,但实则完全可以比肩顶尖极品灵宠的神兽“浩瀚龙鼋”。相比之下品级虽然略逊金凤,可实力却未必不如! 当下,舒韵颖也知道此老虽身为异类,但处当今世上绝对不是能等闲视之的。传说慧剑大师五十多岁的时候听闻北海妖兽作乱,数十日呕心沥血,拼命搏斗后方降服妖兽,同时自己也真正步入了宗师境界!之后,便将龙鼋留在身边,百数十年中彼此虽为主从,但实如挚友手足也不为过! 舒韵颖不敢托大,当即躬身一礼:“弟子舒韵颖,拜见月老!” 慧剑大师听着忍不住刚喝一口茶笑喷了出来,嗔道:“什么月老?他这辈子可没干过那种牵线搭桥的事,以后就叫大哥得了……” 舒韵颖自己说完后也才觉得“月老”这称呼有点尴尬!此时笑了笑重新说:“月兄好!” 月奴脸上表情非常和善,虽然没有笑容,但让人感觉很舒服! “先前一直有事在忙,不在门中。如今见了六弟,果然名不虚传,确惊世之姿啊!” 舒韵颖并不很在意自己外表,毕竟是被夸得太多了!不过被这么个早就不能用年纪去看待的老……什么的夸奖,还是忍不住脸上微红! 今天叫他来,自然一是为了金凤已经恢复还他。另外就是督促他要抓紧修行,因为先前慧剑大师已经和四位首座商议决定,新入门的弟子满月之时便要开启本门“剑陵”。 一方面可以对门下弟子进行试炼,另一方面霁清门的剑陵也并非本门私有。 因为原则上霁清门五境以下的弟子,每次剑陵开启的试炼都会参加,一为考验,二来五境以后很多人会面临修本命剑这关键的过程,所以挑选一把合适的仙剑,对于修士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而依照霁清门确实的记载,剑陵中藏剑数达十万零九,但实际数量只多不少! 至于剑陵中藏剑的来源,有霁清门近两千年来无数前人平生收集,镇压成为邪灵的,还有前来霁清门挑战赌斗的彩头。 因此,霁清门的剑陵每次开启同时还会有很多江湖同道前来希望可以有机会寻到更加合心的,情形与牧灵山寻灵宠颇为相似! 当然,对此事霁清门也是有严格明文规定的!外人可以入剑陵,但限六境以下可以顺势与本门中人同入。六境以上的修士也可以进入,但需要先报备霁清门得到允许。当然, 一场赌斗就是必然的了。 此时舒韵颖恰好正没有仙剑,这次当然是要去的,可首先必须得提升修为。因为剑陵内曾经因为争夺发生的交手并不少见,虽然不至于伤损性命,但终究不是毫无风险。 16、处事易,处世难 在慧剑大师身为师父的角度看来,舒韵颖的天分毫无疑问世间罕有。同时他也具有世上几乎每个聪明人都有的通病,无论自身是否意识到,但终究是出于好逸恶劳而产生的自作聪明! 其实从一开始慧剑大师就已经意识到舒韵颖身上最大的问题,因为过于聪明,习惯了凡事都可以轻松应对,因此往往会忽略自身最关键的问题! 假如说最初舒韵颖初到谪仙陵本身还年幼,也没有什么学识,一切全都是三位老师安排是可以理解的。但随着他学到的一切都学会了,越学越多,学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出现了让人感觉只会一对乱七八糟没有用处。 最显著的一点,舒韵颖学识极其广泛、驳杂,但是否思考过自身问题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诚然不会没有,但面对的确过于复杂、艰难的问题时,他本能的想到三位老师比自己经验和能力都强太多了,如果他们没有办法,自己必然没必要费心! 坦白说,人难免会在人生中有很多顺其自然的时候,实则就是好逸恶劳。对于舒韵颖,因为他终究年轻,的确不算不可救药! 因此,慧剑大师首先明白不可能立刻对他进行严格、刻板的教导,有必要让他能够先尽量不用面对太多的困难。可现在他必然面对着一件并不容易应对的事,所以两者间需要做好平衡! 于是,此时慧剑大师交给舒韵颖的两册一是迅行真诀,一为苍林剑典! 风柯在旁看到不由得略觉担心:“师父!迅行真诀且罢了,熟练了起码了不起还能跑。可苍林剑典,现在对小师弟是否早了点?” 慧剑大师瞪了他一眼:“呸!亏你也是成名好几十年的人物了,多大点出息?遇事不想别的,先想跑,你就这么当大师兄的?” “还不是您教的……?”风柯低声嘟囔着,被师父又狠狠瞪了一眼。 跟着,慧剑大师才又看向舒韵颖说:“迅行真诀是本派神行术,御空术之类功法的基础,其实凭你的道行学不学本在两可。不过你目前恐怕无法施展以往的功法,再考虑到日后修习本派功法,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这苍林剑典,其实本来只是六境修士的剑诀。但于你而言恐怕也算不得多了不起,况且你擅于应变,且熟练很多剑法,这门剑典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种互补,反正技多不压身!” 舒韵颖当下道谢接过手中,心里暗想:师父传授的必然有其道理。不过现下他对师父的为人也算有了一些了解,说为老不尊有点过分了!不过的确有点虎…… 接下来的日子,有了金凤在旁舒韵颖的境界进展非常明显。而学习功法对他向来是快的,从来没有过特别感到困难的时候 。 此外他有空也会指点二灵的修行,虽然修为境界的确还有欠缺,但凭舒韵颖的学识也确实足够二灵消化。 眼看着时间流逝,来到霁清门就快满月了。而这期间无尘居也在三人的修整下大有改观,以前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恨明显过于天然。可舒韵颖住在这肯定不是一两天,所以总要搞得更合自己喜好也不为过! 风柯期间来过几次,讲了些他有必要知道的本门掌故,也带他去走了走如月桂林、三重天、飞鸿渊等等比较广为人知的地方,以及大体形势,如各峰之间那些不易避免相见的人,哪些是好相处的,哪些是有所怪癖的,而灵素大师是最好见着就逃的…… 闲话少说了,风柯亲眼目睹着师弟短期的成长,虽然没特别表露,可心里着实非常惊奇! 不用过谦,慧剑大师并不是一位非常严肃、刻板的人,而这种人相对来说也稍有耐心十足的。因此他所收的徒弟,尤其考虑到人随着年纪渐长必然会相对更加沉稳。因此看看风柯、雷吉,的确哪个都算不上真正沉着稳重的! 诚然如此,舒韵颖之前的五个师兄,拜师都已经百年以上了。不言自明的是他们起码相对世间多数人肯定是天分更高的一类,按照风柯自己说的,他兄弟五个通玄最快的就是自己,用了两天,自然不如师父昔日未到十个时辰,当然舒韵颖呼吸间即达就只能说奇迹了。 而达到四境最快的还是老二雷吉,用了十年,放眼天下也是少有了。 但舒韵颖虽然并不是才开始修行,但毕竟天生奇症之下所修方式大为迥异。所以到今天才不过一个月工夫就已经破入四境,着实快的匪夷所思! 彼此同门一师之徒,自己身为大师兄,看到师弟聪明还好学当然是只有高兴! 但身为一个百多岁的老人,风柯看到过太多的人生百态,世事酸甜,因此心里不免会有些隐忧! “小师弟!按说咱们自家兄弟,你好我们都为你高兴,自己也觉得脸上有光!不过呢,大师兄我总是多活了些念头,有些话想说说,你也别嫌弃……” 舒韵颖听得有些奇怪!毕竟自己这位大师兄可从不是个迂腐、唠叨的人。“大师兄何出此言?师父未在,您便是本门之掌。师弟若有不当之处,您自是依理裁断,小弟怎敢不听?” 风柯微笑点了点头:“没那么严重!就只是咱自家哥们儿说闲话而已,你也不用太拘束……!其实为兄想问问你,在你觉得,人或者是聪明点好?还是笨点好?” “这个嘛……”舒韵颖犹豫着缓缓说:“何谓聪明本来就不是能一概而论的,见仁见智!不过通常所谓聪明人多不甘平庸,为正自然普世及人,为祸则害人不浅!至于笨人,其实就算的确智能稍弱,起码也会知疼知冷热。那些甘心受欺压而无反抗的似乎并非单纯贤愚可判,根本害人害己,实不可取!” 风柯听着赞许的点点头说:“小师弟年纪虽轻,但见识不浅啊!” “哪里?知水行下,也用不着非得淋场雨病几天吧……?” 说着,舒韵颖心头一动,不仅失笑:“原来大师兄是怕我学坏,想给我补一补门规啊?” 风柯听得一愣!不禁有点赧然,可更感师弟着实聪明过人! “哪的话?师弟出身名门,知识渊博,诚乃君子!咱是自家兄弟闲聊,你可别多想了!” “哎哟!大师兄这么一说,我自己都有点担心了!你看,你平时总和师父互相贬损,也不背着点人,我习惯了好像都忘了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了……” 风柯被说的忍不住老脸一红,满面哭笑不得 ,想辩解两句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他那副百抓挠心的样子,舒韵颖扑哧一笑:“行啦大师兄,我逗你呢!开个玩笑就认真了,一点都不像你了!” 风柯听了也不由得哑然失笑:“哎!小师弟,你真有点吓着老哥哥了!咱们是师兄弟,不说外道话,可也得顾忌点大师兄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哼!还说我?这一个月我都不知道给二师兄吓了多少次呢……” 说着,舒韵颖心里一颤,不由心虚的四下打量了一阵,没看到雷吉才稍稍平静! 风柯看着没忍住笑出来:“哈……!你这小猴精原来也有怕的啊……?” 师兄弟几句玩笑,气氛立刻轻松了下来。舒韵颖轻轻拍了拍风柯手背:“大师兄放心!正人君子小弟虽不敢称,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师弟自问还是能拎得清的……” 风柯满意的点点头,又随便闲聊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俗话说:抬杠长能耐! 但这并非吃遍天的一招鲜,一旦被人察觉了只会更加降低自己的档次。所以反省也好,思想也罢,能够学会独处,并且不浪费独处所获才是“获知”的捷径! 舒韵颖就习惯在独处的时候不去拘束思想,其实无论风柯的踌躇是否必要,事实上就算是自己,经历固然谈不上极多,可就一家人的这场明争暗斗,自己真能如所说的一样拎清吗? 生而为人,切身对于人群相处的经历的确不多。而舒韵颖的三位老师除了皆是宗师品级的修为之外,也都是博学多识之人,因此舒韵颖本身读过的书也远多于同龄人。 古往今来,天下间出现过的正人君子数不胜数,但因世事所迫最终弃善从恶,祸殃更广的岂非远多于那些能始终坚守的? 三位老师,兄弟亲人,加上朋友,到如今自己所识有限的同门,舒韵颖遇到过真心对待自己的人,起码目前而言还是比较多的。即便是那些生死相搏,实际上也是的确有确实利益冲突,根本无法周全的原因。 说到底,人活着,纵欲可无限衍生,无中生有,很多时候别人要争也并不是一定会考虑你是否想要? 陵武刺杀,城外季慈,恒都内外,包括与伍宣一场差点同归于尽的厮杀。 其实说到底,那些人,包括伍宣在内有一个是跟舒韵颖存在私仇?旧怨的?甚至彼此真存在什么共同目标?都没有! 所以,道理是明摆着的,话更容易说,想也可以这么想。但问题是,真正面对那些实际情况的时候,一切往往毫无意义! 反正胸脯拍起来越响的那些人,他们说的话可信度往往越低…… 17、剑陵之妙人儿 明师高徒! 只有明白的师父,才能教出来比较高端的徒弟!而怎样才算“明白”? 作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 传的什么道?虽然不见得一定能够遵守,奉行,但人生于世就无法避免面对人类存在以来的种种固有成见,所以“为人处世”之道起码了解的必要性还是有的。 而授业这件事,作为老师起码也要明白徒弟的喜好、心情,因为单纯囫囵的教,是不可能奢望徒弟可以囫囵学会的。所以,因材施教就显得尤为重要! 至于解惑这件事就有点尴尬了!起码为人师表必然已经是成年人,肯定明白人世以及人本身都是些什么德行。但往往作为老师很难坦然的去告诉学生这个世界究竟有多黑暗,多残酷,而“人”又有多下作,多可怕! 因此,传道和解惑实际上重要性都不如授业!因为无论这世道怎样,很难奢望有人可以做到无所困,无所迷,毕竟人生中很多困局和迷惑都是因为自己内心无法承受真实,未必就是真的不清楚,不明白! 所以,很多人的人生并不是通过学习和寻求度过的,而是通过一次又一次摔倒,爬起。显而易见,能够具有摔倒后将损伤减轻到最低,然后坚强的爬起来的能力,在现实中会格外关键! 慧剑大师单纯以“人”的角度来讲也是活了两百多年,几乎大多数人都可以一目了然。这并不是说真的多了解,或者把人看的多透彻。但起码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很快的知道这个人对于自己来说是否安全?是该远离?还是可以一定程度的接近。 对于自己新收的弟子,从师父、徒弟关系层面,慧剑大师感到很满意!因为自己虽然本身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被世人成为天才的存在,可显然此时的弟子比自己天赋更高。 起码作为一个明白人,慧剑大师知道一个人存在的能力必然有限,所以无论多刻苦、努力,上限必然受制于身心的承受力以及本身生命力。因此如果武断一点说,一个人的上限取决于天分,并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一个天分更高的人,他本身的起点必然高于普遍。如果本身还能够刻苦、努力,才能够去期望他可以达到更高,超越自己的程度。 因此,慧剑大师清楚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起点远远高过自己,甚至这时间起码绝大多数人。至于他能多努力,那取决于他自己,作为师父可以做的,就是尽力在他自己的人生路上添砖加瓦,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强迫他走自己安排的路! 如所学,选择灵宠和仙剑,除非有确实的原因,都是比为人处世更不该去强行逆其本身喜好的! 霁清门剑陵是在入云峰和孤云峰之间一片空地中一座祭坛上,入口是一尖塔形的试境石所开门洞,如果六境以上修为的修士贸然通过必遭反噬。 此时霁清门本门参与者,包括舒韵颖在内的二十五名新弟子,还有其他准备换剑的,加上其他江湖同道,一共有一百四十七人。 这次倒是没有臭不要脸的六境以上修士,毕竟霁清门的明文规定,来了必须先得到许可。因为毕竟如果有个六境以上的修士一同进入,其他人必然会极其危险,所以霁清门纵然不用非得赌斗交手,也一定要严加监控的! 说到底就是,我家里别管谁的,就是孩子多,你一个老头非得来掺和,我不看着你把孩子伤着了,你拍屁股走人,我怎么办? 此时,舒韵颖跟在师父身后。远远看到灵素大师身边的一个弟子,忍不住心头一阵颤动! 而那女弟子也正在偷摸看他,却被灵素大师突然挡在了彼此视线中间,冲着舒韵颖看过来满脸冰冷! 苦笑声,舒韵颖虽然没表露什么,但慧剑大师还是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有些事当师父的也没法说…… 简单交代了几句,五老当即同时施法,开启剑陵密径。一百多人鱼贯而入,倒是颇为顺利的。 灵素大师冷冷看了掌门一眼道:“若是有人大胆敢坏我爱徒修为,可就休要怪我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了……” 慧剑大师轻轻一笑:“三妹!这缘分天定,无缘的强求也没用。要真是天意所向,本门也并无那么不通人情的规矩,再说修……” 不等他说完,灵素大师满脸怒不可遏喝道:“少废话!我这辈子向来言出必践,谁说也没用!” 看着她说完便气冲冲拂袖而去,诸人面面相觑,都是无可奈何! 毕竟霁清门这位姑奶奶,一百好几十年了,就连前代诸位师长对她也多会客气容让几分。同辈中也都习惯了这姐妹儿的脾气,小辈里哪会有敢置喙的…… 舒韵颖进入剑陵之后,首先发现自己置身处貌似一片战场。 累累白骨,残破的军帐和遍地失落的兵器,风过处扬起阵阵森寒肃杀!四处望,看得到远处还有座大城市废墟,山河树林。 剑陵中进入的人首先会到哪并没有确实的定论,而此时舒韵颖看到自己所在的这战场大约有十多人。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就是华哲远! 本来好好的拜师大喜事,当日被他搞得丢人现眼。虽然后来还是入了云霄峰一脉,但始终不得师长看重,同门间也多私下调侃嘲笑,他偶然听到过多次。 知道自己已经沦为笑柄,而且师门内尚且如此,外间如何可想而知!问华哲远自己后悔不?可有什么用呢? 不过,说来此人倒也有股子劲儿,自己一直非常刻苦努力,埋头苦练,一个月来终于跨过了自己多年徘徊的那一线之隔,进入了四境初阶! 本来他此前还想过到了剑陵里,不是说非要如何,但起码找个机会出口胸中恶气!甚至自己其实也明知其身法极为神妙,但若能削下他一片衣角,自己都可以扬眉吐气! 但万没想到这一来就真遇到了,但一眼看过去也就马上明白人家这一个月并没闲着,自己这辈子怕都没机会出气了。摆明没得打,华哲远当即气哼声转头往城市方向跑去。 舒韵颖岂会对这样的人置气?而忽然听到一个很客气的声音问候:“这位可是慧剑大师的高徒,舒韵颖公子?” 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大约不到三十,面貌倒很和气的男人! “正是在下!请问尊驾哪位?” “在下夜鸣派谭风亭!” 舒韵颖是从没有什么门派立场这些念头的,说白了没经历过,还不太懂呢! 但虽然不认识,可人家既然客气,自己也不能没礼貌!而对方提出想要同行,他反正是无所谓的! 随着,其他十来人也纷纷过来客气招呼,别管以后如何,起码现在跟这位慧剑大师爱徒认识一下总是没坏处的…… 不过剑陵开放也是三天期限,实在没有多余时间容得了套近乎。 谭风亭游目四顾,这古战场范围内煞气很强,而且普遍“兵剑”,因此其他人基本上都没有停留。 此时看舒韵颖似乎对这地方颇有兴趣,谭风亭倒并未多说什么。他此来为自己寻把好剑固所愿,但也得师门吩咐有机会可以结实一下这个舒韵颖! 当然不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和目前江湖上的名气。关键是尹玉川当日升仙会之后,回到本派可没少提过舒韵颖,所以现在夜鸣派中对他充满好奇的人也颇多! 不过,按照尹玉川所言拜师当日的舒韵颖顶多就是刚刚结丹的境界,但如今才不过一个月而已,在谭风亭看来他提升的何止一个境界而已? 但就不论自己,在谭风亭的记忆中,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在二境以上可以一个月就破境的。所以如果让他知道舒韵颖其实是不到二十天,玩玩闹闹,大搞装修中突破了一境二阶,更不知如何惊奇呢! “舒公子对这战场好奇?” 舒韵颖轻轻摇头:“倒也不是,不过剑陵对于本派弟子按说要来不是多困难。但其实对于究竟要找一把什么样的剑,我确实没什么头绪!因为我始终觉得剑毕竟也只是器,关键看人用。所以主要还是在于人自己,犯不着太过重物。再说了,了不起以后再换呗……” 谭风亭听着他随口说出的话,心里不禁大为诧异!诚然,他所言道理确实没错,但天底下真敢这么干的,居然还真有? “可是,此地毕竟是战场,公子不担心戾气过重吗?” “呵呵!谭兄,你我并非寻常把式,修炼了那么多功法,难不成还在乎这些?再说了,如果有可能消除一些世间残留的怨煞戾气,也算是好事啊!” 谭风亭此人年纪虽然不算很大,但在师门中也算是同辈中佼佼者,尤其是为人城府内敛,心计稳重!此时心里不由得暗叹,感觉师兄所言的确并不过誉! 不过无论早晚,人总是要成熟的。年轻人的成熟需要一定的天分,毕竟真正惨绝人寰的经历也不那么简单就能有。 因此,在谭风亭眼中,舒韵颖这个人的洒脱,不同于一般年少轻狂之人的放纵,也明显并非矫揉造作! 假如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个百十来岁早已看惯了世态万千的人,谭风亭丝毫不会觉得奇怪!但恰恰是舒韵颖的确如传说这般年少,清俊,让他不由得心里更加好奇!暗暗思量着,这次了不起白来一趟,倒要看看此人聪慧之外,还有何妙处…… 18、剑陵之赠剑 剑陵是霁清门,乃至全江湖的名胜!不仅仅因为这里是霁清门,也不只因为此处有冠绝天下的藏剑数量,更因为古往今来无数从此得到仗以横行天下名剑之人! 说白了,就是口碑! 不过,江湖传说中的霁清门剑陵,有多个地方,这古战场是人们口中最少提到的,因为遍地兵剑,来都来了谁不想找更好的? 也因此,舒韵颖居然会流连于这里,他真无心寻剑?还是仅仅因为自以为身为掌门弟子,随时可来,所以根本不着急? 谭风亭跟着他几乎走遍了整座战场,不仅没再看到有人来过,之前离开的也没有一个回来过的。这只是很正常的,而谭风亭也忍不住多次心里犹豫,若是最后这个人让自己失望,恐怕将会是自己一生中最深刻的一次倒霉经历了…… 而最后,舒韵颖走到一堆散乱的破帐篷处,忽然问:“谭兄可有喜欢的?” 谭风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还是礼貌的微笑摇了摇头。 舒韵颖不置可否,附身从破帐篷底下抽出一把七尺长重剑往肩上一扛! 谭风亭看到感觉自己一口血都堵在嗓子眼儿了,勉强往下压才没吐出来。奇怪问:“公子这时为何?” “没什么!先拿着玩玩,万一之后也没看到更想要的,也别来来一场呗!” 看他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谭风亭心里更不免暗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但同时对这个人的好奇也更重了,多少有点赌气的心里想:其他地了!今天就跟死他,到底看他最后如何…… 两人走到城市中,眼前到处都是破落景象。但从废弃的建筑看,此地曾经必然也是个非常繁荣,人口众多的大城,单看范围就不小于恒都! 而此时城里不乏人来人往,到处穿行。有人看到他们,认识的也忍不住多看一眼。这次倒不是只因为舒韵颖的外貌了,更是因为看到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居然扛着偌大一柄黑剑。 谭风亭处世被人们疑惑的眼神看着不免有些讪然,可偶尔瞥一眼旁边的舒韵颖,也忍不住莞尔! 此时,走着发现前面有三人正在互殴。从服饰看,其中两个是翻云峰弟子,而另一个不认识。可二对一丝毫也没占到上风,看来人们都是听说过很多此处往事的,所以经过的也都是绕路而行,并没有停下看看热闹的! 说白了,此地不是牧灵山,哪怕再差,剑到处都是,随便捡都行。如果出去的时候再空着俩爪子,自己就成热闹了! 而偏偏舒韵颖,往道边一战,居然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若是换个人,谭风亭不免会觉得八成是个怪胎! 但对舒韵颖,他心里深感此人形势不依常理。但所为纵非刻意,恐也未必无由,想终会有些惊人之举! 而此时那三人所争夺的,乃是一把三尺长,剑柄处有颗龙眼大珍珠,剑神也有龙纹图案的铜剑。 剑陵中争抢兵剑的貌似还没人听说过,而术剑材质多异,纯金属的素来不多。因此,看样子,该是把不错的法剑,但看来大体上也就是中等稍高的样子罢了! 那两个翻云峰弟子就战不下,正在焦急时瞥见了一边看热闹的舒韵颖,乍一见还有点犹豫,毕竟这种事打架的人自己也会奇怪! 可无论如何,那人还是叫出来:“舒师弟,我是翻云峰高明,这位是张奇师弟。” 虽然没说下去,但谁又听不出他喊话的用意?可好像舒韵颖确不知道,仍旧看的饶有兴味。 高明见他毫无伸手意思,忍不住心里有气:“师弟!此剑名双龙,乃是昔日名将所配,也乃宝刃,不容外人夺去……” 他说,对手冷笑声,明显是有意更抬高声音大喊:“霁清门乃是天下第一仙宗,可没想到竟然如此无理狂悖!以多战少本已够不知羞耻了,况且霁清门剑陵从来不分门派内外,尔等这般行径可是五位上仙的教导?” 高明这下心里更急了,他本是想舒韵颖过来三人一起把对方打跑了,之后随他去叫,了不起自己打死不认账呗!可这下就算自己二人再继续打下去,都不免显得无赖了!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舒韵颖听完对方说话却微笑点头:“这位兄台说话有道理!不过就为了这么区区一把法剑,三位也太纠结了!就这种等级的,想必剑陵里多得是!” 高明和张奇二人听得心里更生气,心想来这寻剑的别管什么门派,谁不想要好?可终究还是要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而此二人的修为刚刚三境中阶,对他们而言此剑已经算是可选中的顶级,再高级的难不成拿回去摆香案供起来? 想着还得说那二人没见他放地上的重剑,不然恐怕当场鼻子都气歪了! 而此时另外那人又大笑道:“果然是慧剑大师的弟子就是不凡,气度心胸皆非宵小可比!” 他话音一落,忽然黑乎乎一物带着裂风刺入了三人之间,将他们分开好远,落地一看正是舒韵颖双手拄重剑站在那。 看着满面迷惘三人,舒韵颖捡起地上的铜剑,看向那人问:“阁下看上此剑,是否拿到之后就不再另寻?” 那人听得一愣,但也听出了他言外之意。说白了,你为此剑和我同门如此争斗,若是之后舍弃了,莫非是戏耍我霁清门? 凭修为来说,此处百余人中起码多半感觉上是不会怕舒韵颖的,但想到他毕竟是慧剑大师爱徒,而且此人本是先出手夺剑的,所以不禁有些犹豫! 不过很快,看来此人倒是个有决断的,当即冲他一拱手:“舒公子既然开口,在下便看在公子面上不再计较此事了。请……” 见其走掉,舒韵颖也不以为意,将剑向高、张二人一递:“拿去!” 二人一愣!虽然感觉他就是在仗势欺人,但实际上也是言之有理!可事情如此发展,感觉上还是让人心里难免别扭! 当下,张奇接剑道谢!舒韵颖无所谓的把重剑往肩上一扛,而谭风亭则随后跟着。留下那两面莫名其妙的翻云峰弟子…… 其实通常来说,一般五境下的修士选剑最高也就是中下级的法剑。直到五境二阶观照动神,才会去尽可能寻找道剑中等左右。至于传说神剑,有名有好的记载不过那几把而已,难不成真会有人去抢慧剑大师霁清门镇派之宝的无相神剑? 于舒韵颖来说,一来自己的确是不在乎,二来体质原因其实“常理”和他都关系不大,若是谭风亭知道实情非得气死不可,不过就舒韵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罢了! 在城里转来转去,谭风亭见他只把几把拿在手上打量了一阵,但皆为取。 直到眼看着已经是此城尽头了,一片更大的建筑废墟中,从很远就看到围了不少人,只是并无打斗迹象。 来到近处有人看到舒韵颖,当即自觉地让出道路。来到最前面才看到有个人此时正站在一座石墓上,双手握着插在坟头的剑柄全力往外拔! 此剑倒是非凡,乃是有名记载的法剑极品,名:绅豪! 首先剑柄两面各镶嵌着一块极品白玉,仅此在世上就可谓价值连城!而此剑剑身,乃是顶级精炼黑钢,并含不少稀有金属。 不过法系剑到了中品基本上就普遍内含剑灵了,就算有的还不到认主的程度,也不是单凭力气就能到手,抢更没用!所以这绅豪,也就引不起争斗了。 周围人群中听说已经不少人试过了,但至今还没人成功!而此时,谭风亭眼里冒出了光。 舒韵颖看到笑问:“谭兄喜欢何不去试试?” 谭风亭乃是夜鸣派弟子,不提正、邪,终究是当世名列前茅的顶尖大派,一般人如何敢跟他抢? 此时,谭风亭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剑柄,单从门派身份他如果也和别人一样毫不顾忌体面,甚至光了膀子憋得脸红脖子粗,就太丢人了! 所以当他防守,舒韵颖便心里有了几分认可此人的感觉!说白了,真当他单纯的只能是白痴。 毕竟夜鸣派和霁清门谈不到水火不容,但也毕竟是两个极端。大面上是要过得去的,可你没事干非跟着我想如何? 所以,舒韵颖任他跟着,自己却到处乱转,便是要看看此人是否有何见不得人的目的? 此时,舒韵颖毫不在意周围三四十人,噗嗤笑道:“拔人家坟头的剑,好歹是有点缺德吧?”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一阵错愕!虽然此时此刻谈不上那个,但话附现实也的确让人有点尴尬!谭风亭一听,也不由得脸上微红! 舒韵颖自己倒是毫不在乎,淡淡一笑走过去:“哎!可被人在坟头插剑的主儿,生前八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谭风亭听了心里不由一阵哭笑不得,心想:正反都让你说了,还真是不给人留活路!而眼看他居然伸出只手,明显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把剑给拔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由得大为惊奇! 谭风亭是亲自试过的,知道深浅,而且感觉得出论修为自己应该是在他之上的,但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更让人惊奇的,舒韵颖此时居然拿着绅豪直接递到谭风亭面前:“虽然初识,但谭兄人不错,这就当是见面礼喽!” 这下,所有人都真的是呆住了,而身处几十双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谭风亭自己也不由得怔住了! 19、剑陵之欺负人 进入剑陵城市废墟的尽头,先前已经几十人尝试过去拔起的极品法剑绅豪,始终没有一个人可以撼动一点点。 而舒韵颖只是随随便便伸手,就轻而易举的拔起了此剑。但更让所有人惊奇的是,他居然还毫不犹豫的就把此剑送了人!此时此刻,那个被赠送的人可以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感不可思议! 谭风亭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两手颤抖着伸出去,但此时旁边却窜出个人拦住:“舒师弟!此剑颇重……” “还好!” “啊……?不是,我是说此剑颇为贵重!” “无妨!我既然拿得起来,自然就可以随意处置。稍后若师兄有喜欢的,这剑灵里好剑还怕能少了?” 谭风亭已经有点睁眼瞎,耳朵对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大清楚了。而他双手伸出本待接剑,可却没能接到,不由得一愣! 舒韵颖微笑摇头说:“看来谭兄果真是喜欢此剑!不过送人情我倒是不介意,可本门也有门规,就不是我可以慷他人之慨的了……” 呆了片刻,谭风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看舒韵颖冲坟墓那边撇了撇嘴。这才突然醒悟过来,讪讪一笑,走到坟前将自己的仙剑插入其中,才从舒韵颖手中接过了绅豪! 看着二人悠悠走远,在场很多人都感到心里五味杂陈,但显然人家是不会在乎的…… 走出了城市,远远可见一片山林。谭风亭还有些心里不安,呐呐问:“公……,舒兄此番赠剑之情极重,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看他一脸真诚模样,舒韵颖微笑摇头:“再好的剑也是人用出名的,不是靠什么镶金嵌玉装出来的。我既不缺钱,且自己无意于此,那便权当相识一场做个纪念好了。不过,还盼谭兄能够善用此剑……” 谭风亭心里的确非常感激,当即郑重保证:“在下虚长几岁,不揣冒昧!舒贤弟此情,愚兄必当铭记不忘。贤弟赠言,也必然牢记于心!” 舒韵颖满意的笑了笑,谭风亭心里却不禁感到一股莫名的羞惭!忍不住暗想:男子生的他这般模样,从世俗成见来看,此生恐怕终究难期顺遂…… 来到山脚,首先看到的是一群孤云峰女弟子!舒韵颖忍不住心头一荡。只好强装镇定,但眼神却没能忍住不去寻找! 而此时那些女子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多数脸上微微泛红,神情颇多忧郁!其中此时就包括同为月前拜师的新弟子,她们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居然会那般厌恶这位美妙的公子! 可是灵素大师的暴脾气是天下皆知的,何况自己门下弟子,凡是她严令声明之事,绝不敢有人违背,所以此时她们对舒韵颖无论有任何想法,却不得不尽量避免去看他。 而近处一看,原来是孤云峰中一名女弟子看中了此处山壁上被藤蔓缠住的一柄剑。 此剑名:红玫!法剑中上,略逊绅豪!翠竹为柄,鲜亮晶莹,剑身若为光照就会泛起淡淡的玫红色流光,颇有些魅惑之气。 此时舒韵颖看到那喜欢此剑的人,而对方则是满脸的失落,忧愁的眼神与他一触即分。 暗暗叹了口气,舒韵颖缓步走到近前,双手握着重剑刺入藤蔓中一阵乱搅。 取剑在手,舒韵颖看向对面孤云峰众弟子问:“哪位师姐妹喜欢?” 此时,孤云峰此来共有十八名弟子,无不瞠目结舌。就那喜爱此剑之人,也是一脸的憧憬,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舒韵颖心里有数,苦笑声把剑往地上一插说:“此剑有幻,需得辟邪之木为鞘方保无虞!” 说完,舒韵颖当即转头继续前行。而谭风亭心里极感诧异,追到近前沉吟问:“贤弟!你拜师不过才一月,可为何孤云峰同门似乎……” 舒韵颖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这事,只得苦笑声叹气说:“命运弄人啊……” 谭风亭当然没听懂,但看得出他的确不想多言,也只好作罢! 来到一处僻静地,忽然听到竟有伐木之声,以及轻微的抽泣! 好奇走过去,看到此时正有一人双手握剑冲着棵大树在乱砍。边砍还边呜咽着叫骂:“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凭什么……” 走近一看,两人都是大为诧异,原来此人竟是华哲远。而一看他俩,华哲远也呆了片刻,赶紧用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但抽泣却非说停就能停的。 早知二人之间或有嫌隙,谭风亭自揣不便多问。而华哲远心里此时也很想能有个人倾诉委屈,便讲出了自己离开战场后,就到了城墟,再来到这。 这一路上他并非是没有喜欢的剑,可却已经被连续抢了多次。关键是每次抢他的都是同一伙人,南疆月神教! 坦白说,华哲远此人放到江湖上,等同实力的修士比比皆是。而其原本的师门藏龙洞,也不算多大气派。因此凭他,的确没有什么理由会惹上月神教的人。 但如果非说原因,还是昔日牧灵山的时候,当时月神教等三派打算据山于己。其实当时在场数千人谁会满意?可偏偏此人就是个倒霉蛋,祸殃子,能耐没多少,可遇事数他能咋呼。 而且当日霁清门道场升仙会时,他更已成了江湖人尽皆知的笑柄。拜入云霄峰后,同门也多嫌他丢人现眼,不喜与他为伴。这次云霄峰本也有十一人入剑陵,偏就没有一个愿意和他结伴同行的。 因此,月神教的人倒也不见得是真多喜欢他看上的剑,只是存心戏弄而已!毕竟就算现在他们都是霁清门弟子了,可舒韵颖终究不是谁都敢惹的! 此前就不提了,不久前华哲远来到此树这,发现一把中级法剑:斩棘!其实他也不是头一个经过这里的,不过斩棘外形特殊,整体与此树树身几乎完美融合,若不特别注意着实看不出那树干上竟然挂着一把剑,也算是个缘分吧! 但却没想到那几个月神教的人仿佛就是存心跟着他一样,他才把剑拿到手,本来的大剑还没来得及放上去,就又被人抢走了。而且,大概是因为此地僻静没人,所以那四人这次并未得剑即去,而是着实大大羞辱了他一场才痛快。 而华哲远回忆自己遭遇,终于忍不住彻底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可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此时这窘态,偏偏竟然还被舒韵颖给看到了。 舒韵颖听了他说的心里一寒,他倒不在乎华哲远如何。但牧灵山时正是他打破了月神教的伎俩,所以对其门派本来就没有好感!而如今无论如何彼此都是霁清门同门,自己身为掌门弟子如果任由同门在自己门派中被外人随便欺负,这脸当真还不要了? “跟我走……” 华哲远听得一怔!虽然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却不由自主像是听到了不可违背的命令一样,径自跟在了他身后。谭风亭终究年长几岁,阅历多些,看人自有些经验! 此时前后稍加对比,谭风亭忍不住心里一阵哭笑不得!舒韵颖平素性格古怪不羁,可根本上还是个气盛的年轻人!想着,又看了眼他肩头的重剑,不由莞尔一笑! 事情才发生的,走不久便听到了前面传来放肆的讪笑声。华哲远证实就是那四个人,舒韵颖紧走几步,看到前面一排四个人并肩而行,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德性,全然旁若无人一样! “呼……” 一股狂风似的径自落到四人身前不远挡住去路,四人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而此时三人已经走到前面,月神教的人自然认识华哲远,但却不识另两人。可此时此刻,也明白是那“白痴”找来的帮手。 舒韵颖当先冷冷道:“把你们手里的剑都给我拿出来!” 他话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容反驳!四人不由得一愣,还真有点被他此时的气派给镇住了,当即一人拱手问:“请教阁下……” “你管我是谁?” 那人被噎得愣了半行,皱眉又说:“在下……” “谁管你是谁?” 说话间,那人脸上同时一声脆响,但在场却无一人知道怎么回事。除了他自己脸上感觉到确实火辣辣的疼痛,谭风亭此时目瞪口呆!当然一定是舒韵颖出手,但未感觉到丝毫灵力的波动,可见他身手着实可怖啊! 而月神教四人起码知道自己挨了打,顿时脸现怒气!可他们戏弄华哲远是因为知道他没本事,可此时却不敢贸然行动! “霁清门堂堂天下第一仙宗,岂能如此蛮横无理?以大欺小?” 舒韵颖冷笑声:“你照照镜子,瞧瞧自己德性能不能小过我?再说了,剑陵中从来不禁制抢夺,何况难道只许你们抢我门中人,真当我霁清门没人了吗?” 他话说的疾言厉色,华哲远都听傻了!而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快速疾奔的脚步声,是孤云峰的十多名弟子赶来,看到眼前情景也不由大为奇怪! 20、剑陵之剑灵湖 看到赶近的孤云峰弟子,舒韵颖心里不禁一酸,当即瞪眼怒喝:“还要我再说一遍?” 四人不由得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环顾左右:“你……你霁清门以众凌寡,不算英雄!” 舒韵颖讥笑道:“哪个跟你说少爷是英雄了?况且,谁先以众凌寡的?不过就凭你们这帮杂碎,也犯不着费手脚!都听着,谁若动手便是与我为敌……” 他后面话显然是冲同门说的,而且说完人也已经到了对方近前。 单论修为,其实四人都和他差不多。虽然一对一还真不见得能轻易取胜,但对方首先已经心虚,而且人多乱自己。偏舒韵颖动手最主要就是个快,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此时舒韵颖满腹酸涩,不痛快,存心就要拿这四个人发泄一番。旁观众人只听到一阵“噼啪”“哎哟”“啊呀”,除了抽嘴巴的声音,就是被打之人叫唤。 孤云峰弟子中不乏已经入门很久的,对本门功法诚然非常熟悉,何况那只是本派神行术一类的基础法诀,迅行真诀而已!但看到这个入门才一月的舒韵颖使出来,多数心里忍不住暗想,自己过去那么多年都干了什么……? 疼不疼是其次,可对挨抽嘴巴上瘾的人终究不多,此时四人已经开始忍不住求饶了。 而孤云峰此番领头的叫:迟红!入门已经超过二十年,无奈天资所限至今还只是距五境一步之遥的程度。但无论如何,此情此景她的确也是同门中的师姐! 此时迟红虽然不会忘了师父的命令,可也想若是真把人打坏了,那可不只是孤云峰的事而已。 权衡之下,迟红当即高声叫道:“舒师弟且请停手,本门终为地主,不可过分!” 舒韵颖心里有数,而且本就是为了出气而已,此时有人出言相劝,便就罢了。 而此时月神教四人八只手各自捂着径自火辣辣的两颊,看着舒韵颖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此情此景还真不免有点滑稽! “嗯?” 一听这声,四人赶紧把自己的剑都拿出来摆在地上。舒韵颖看了看,却并未去拿那斩棘,而是取了另一稍微强点的“青月”。 抛给华哲远,舒韵颖却把他曾近的大剑抛给此人,冷冷道:“下次见面若我没看到此剑,你自己看着办……” 四人哪还敢犹豫?当即跳起来拔腿就跑。 按规矩,进入剑陵的人无论此前有没有佩剑,有多少,但离开的时候必然只能带出一柄! 舒韵颖看着四人逃走,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便要再次举步。 而此时身后,“舒师弟请留步……” 心头一沉,迟红和另一个同门名叫朱宁秀来到近前,此人虽然是师妹,但也是同门老人了。 “我乃孤云峰弟子迟红,这位是朱宁秀师妹!多谢师弟此前赠剑之情!” 此时舒韵颖才知道,先前那红玫就是这朱宁秀想要的,当即微微颔首:“小事,不必介意!” 他并不想和孤云峰弟子接近,因为没好处,何必自己不舒服,还让“她”跟着难过? 但他正要走,迟红却又开口说:“师弟!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就地休息一夜吧!” 舒韵颖心里一紧!而对于迟红等人,多数心里都想如果始终没什么接触也就罢了,但反正已经说话,左右也差不了什么了。可她们,又如何知道他心里的苦? 虽然难受,可想若是过于强硬反而太着痕迹。此时,舒韵颖不由得暗暗感激那发明了这世间“男女大妨”的腐儒,否则自己如何能轻而易举的避开这份尴尬? 男女分别两边各自生火,简单吃喝了迟红送来的食水。 很快天就黑了,火光映着舒韵颖秀美还略带忧虑的脸庞,远处不少孤云峰年轻弟子都看得痴了! 而别说她们,就是近处的谭风亭和华哲远,此时透过火苗看着舒韵颖也忍不住心跳加快。 好一会儿,华哲远始终极为尴尬,终于算是鼓足了勇气,牙缝里挤出了“谢谢”! 半晌,舒韵颖缓缓道:“自己家人怎么都好!可绝不由外人随便欺负……” 谭风亭暗笑摇头,心想:他果然总能给人惊喜!原来还是个如此护短的人呢…… 深夜中,远离人群的山阴处,相距丈许背对背的二人,谁也没有勇气先转过去看一眼对方! “那时候,你没事吧?” “没。” “我一直不知道,当初……” “我知道!我从没怪过你,真的!何况……,看你过得好,我也能放心了!” “那你身子……?” “没事!好很……好了。” 分别的痛苦也会有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分别本身并非情愿! 可人活在世上,谁又不曾遇到过不得不情愿去顺从妥协的时候?今时今日的舒韵颖,那些因为年轻显得似乎更久远的记忆! 被迫的分离,也谈不到怨怼,因为亲人终究还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而当他知道自己最依恋的那个人情况,怎么说呢?那时种不太好形容的感觉! 说不清,但开始似乎的确怀念的成分更多!毕竟有些事情,必然是得在该……,至少是合适的时候才能产生。而这种事和你多高天分,只是的深浅多寡全都毫无关系。 而一切情感的萌芽,也可能会因为念头、记忆甚至仅仅一个十分不清楚的印象出现。 没办法,谁叫这种事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呢……? “剑陵”到底是个独立于这天地的空间?还是仅仅只是一个相对比较偏远的地方?反正至少对于身处其中的人,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舒韵颖仍旧扛着那把即便对他本身审美也只是不讨厌的重剑,但所以扛着,当然不只是因为他自己说的那样,只不过他自己也确实不太明白而已! 所以对那个终于鼓足勇气来和他说话的孤云峰新弟子尚轻蔓,舒韵颖只能把剑立在身边,不用说什么,除了扛着,不管是抱着,还是背着,的确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迟红偷偷问谭风亭,得到的答案也仅仅是“也许,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说不说都确实算不上让人满意的答案。而此时这一路上,舒韵颖和谭风亭当先,中间是孤云峰十余人,最后则是至此只想看看舒韵颖到底会取一把什么样仙剑的华哲远。 而其实,此时此刻其他人也都是与他不谋而合的心思!所有人都觉得舒韵颖肯定不会要那样一把剑,只是谁也搞不懂他究竟想要什么…… 时移世易,目前霁清门记载剑陵藏剑数量是十万零九,道系以上共有一百二十四,但具体都是什么记载也早就残缺了。毕竟时间迁延太久了,其实目前霁清门名录上也就只有九万多而已。再有更细致来历、功能等等记载的就更少了。 若是说舒韵颖自己,其实他打一开始也并未真正考虑过自己到底要什么?因为他最初和谭风亭所说的并非全都是故作潇洒,的确是心里话。 这一路上,孤云峰弟子多数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同时也遇到了不少人,看到了几次争夺,甚至斩杀了不少剑陵中成精的妖灵。 可舒韵颖自己虽然始终没把像样点的剑,但经他手直接或间接送出的剑却至少已经有五十多把,被赠人也不只同门,更多时候拿到剑的人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谭风亭始终陪伴在他旁边,心里越来越担心他不会真的就这么出去吧? 诸人终于渐渐接近山顶了,这次进入剑陵的一百多人里,单论修为能够接近这里的人,照五老预想恐怕未必能超过二十个。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舒韵颖当先开路,这帮等着在后面看他创造奇迹的就已经二十人了。且这一路上虽然也打退了些妖灵、邪灵,但旁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所以这些人压根不明白自己这一路走下来实际上是多凶险? 剑陵范围内来讲,这山顶范围基本上就是尽头了,而上面有一座剑灵湖。而传说中剑灵湖方圆十里内是整个剑陵中的藏剑圣地,除了其中极少数上品道剑,湖底还是很多往昔江湖上名重一时剑客的埋骨之地! 此时一行人走到不远处,看到湖边此时正有八人面对着湖面上盘旋着的约二十多把剑,只看一眼便知皆非凡品。 而此时当场的八人中,有一般是霁清门弟子。迟红首先认出了其中云霄峰的吉英和盛千峰,以及翻云峰的侯海南,并当今入云峰首座弟子刘震! 此四人都是霁清门当今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修为上下差不多。但刘震则是目前本派中最年轻的五境二阶,三十三岁。 来到近处,八人看到这一行都不由大为诧异!尤其是对扛着那无论体型还是重量都明显绝对远远大于本人重剑的舒韵颖,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另外四人且罢了,而毕竟还有四人是同门师兄!此来都是有非常明显目的的,所以不会特别去关心别人的闲事!不过目前的霁清门,显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舒韵颖,所以很多人此前就已经满心期待的想看看他到底会在剑陵中得到多厉害的宝刃! 可是如今亲眼目睹此景象,着实难怪乍一看的人,起码就仅仅依照他人,心里就无法接受他会选择那样一把绝对谈不到一丁点般配的大黑剑! 21、剑陵之剑灵争主 剑灵湖畔,迟红与诸人相见,简单讲了一路上的经过。而此前湖畔这八人,其实都是打一早直奔此处来的,可至今已经两日,却终究谁也没能如愿以偿!眼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都不免心里惴惴! 而看到此时这些人手中各自新得到的剑,除了谭风亭肯定不会在此当众炫耀。而见到华哲远手中青月,已经足够让人对舒韵颖感到惊佩,可更多的还是奇异! 而此时,让所有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眼看着舒韵颖径自坐在湖边,脱鞋扒袜子居然直接把双脚泡进了湖水里。极其享受的仰天笑道:“好舒服……” 那外门四人此时比霁清门本门中人更加吃惊!别的不说,单单站在这湖畔两日中,只那凌厉、威严的剑意就让他们始终望而却步了。但此人此刻这般旁若无人的气态,却没人能鼓起勇气去指责他对这圣地的亵渎! 诸人围在一起低声商议着,而刘震等四人不免有些纠结,但终究还是都无奈的默许了。 最后,迟红来到舒韵颖旁边轻声道:“舒师弟,大家都是同门,你看看能不能帮四位师兄弟试着取剑呢……?” 这种事对于刘震等四人来说按照本心的确不愿,毕竟无论舒韵颖再厉害,他毕竟入门才不过一个月。而这四人至少也都入门十多年了,如今居然要他帮忙,脸面着实挂不住。 不过迟红这提议也不无私心,除了同门相互帮助的好意之外。她也顾虑到此番离开剑陵后,恐怕师父会重罚自己等人。可如果此时这四人都能如愿,情况就必然完全不同了! 舒韵颖听了此话,看向四位同门师兄,又看了看另外四人,沉吟半晌,一声轻叹脸现苦笑! “不行吗……?” 迟红心里一阵失望!倒不是想不到,此前舒韵颖帮很多人取剑,但问题是先前那些剑如何能比此处所藏?所以如果舒韵颖无能为力,的确并无什么可值得奇怪的!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可……” 诸人听得一阵心头发紧,脸上露出纠结神情。只不过面子终究还是小事,况且迟红都已经开口了,也没什么可顾忌了! 舒韵颖又看了看八人,缓缓说:“此处的剑至少也都是中等道剑,说句话不怕各位介意。我敢给,但就怕几位未见得敢拿!” 众人听得一阵发愣!倒是那八人终究境界高些,自己先就醒悟了!中等道剑的威力且不必赘述,而中上等的法剑基本上就已经普遍附灵了,中等道剑更加不用多言。 而此等级的剑灵可不是一路上那些小小的山精树怪能比的,且还不乏具备认主之能。简单来说,想收服此处的道剑首先就要得到剑灵的认可。 舒韵颖即便可以取剑,剑灵便恐不会另认他主,若强行慑服则反恐有遭到反噬的危险!但若是舒韵颖设法去强行压服剑灵,即便成功也可能会损伤剑灵,甚至剑本身,就未免有点得不偿失了。 别人无关紧要,只那八人自己想明白,知道不是舒韵颖小气,喟叹终是可惜! 刘震此时也是有点闲的难受了,便无聊的过来询问他那重剑,而对他的原因,八人更觉哭笑不得! “师弟何不在此取一合心之剑呢?” 舒韵颖听了看着此时湖面上盘旋的二十六柄剑,双脚在水里搅了几下。然后伸出手指一勾,其中一柄便径自到了他近前。看了看,摇摇头,一挥手,那剑便再自行离去。跟着依此照旧一勾一来,一点一去。 眼看着他居然对那些中上等级的道剑如此这般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旁观二十八人可都傻眼了! “哎!没什么意思,这家伙虽然不太好看,不过还算有趣,了不起回去还能当床板,冰冰凉凉的还够大。可这里面的回去了,不过就是摆着占地方,何必呢……?” 若是没见到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奇景,现在这些人肯定都会认为他不是疯了就是吹牛,可此时却都有种不知所谓,且莫名其妙的古怪感觉! 好半天,舒韵颖擦干了双脚,穿回鞋袜。站起来在湖边来来回回,边走边嘀咕:“白来一趟……白来一趟……” 忽然,湖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二十六把剑围成了一圈盘旋而正中湖面上渐渐出现一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而漩涡中心渐渐的浮现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众人惊奇的看着一柄雪白闪亮的直剑升出了湖面! 此剑长三尺三,宽寸半,厚一寸,通体晶莹雪白通透,剑柄处还飘洒着一串洁白穗尾,似乎乃是寒蚕丝编成,迎风悬立于湖心,极其赏心悦目! 众人此时都是满脸惊奇、羡艳!舒韵颖上下打量了此剑一番,轻轻点头,可看了看自己的重剑,却又双手一摊,苦笑声:“你也未见得比它用处大点……” 众人听得都是满脸不可思议!但心里却突然闪出个念头:莫非他竟然可以与剑灵交流? 虽然感觉匪夷所思,但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确实能解释他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对许多明显超过他本身境界的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这算什么?闻所未闻啊!可以对话灵体倒不奇怪,但绝不是三四境程度可以的。难不成他真的有如此奇妙天赋? 忽然,那白剑疾风般扑向倒插在地的重剑。连串金铁相击之后,白剑旋转如风似电,寒光隐雷,流霞婉转。而那重剑仍旧不动如山,稳如天生地长丝毫不为撼动。 不过,包括一路走来的谭风亭从来都只以为那重剑只不过就是外形唬人而已!但此刻,虽然没看到有什么变化,但剑身上却散发出了一种森然威仪的斗志。 可他却是亲眼看着、跟着舒韵颖走遍整个战场,然后看着他从破布底下掏出此剑,一路扛着走到这的。但两天过去了,自己居然从未发现此剑除了体型和重量之外,竟然还有如此精纯、强大的剑灵! 这其貌不扬的大铁块居然如此厉害,着实大大出人意外。而更诡异的,那白剑明显是在与之争主! 不过,此时二十八人中倒是谭风亭算是与舒韵颖最亲近的。相处两天下来,他也发现了此人的强大并非等闲能够看透,但甚至充满了奇异色彩的背后,他身上的确还有年轻人普遍的随意,天真任性,甚至温柔心软! 在谭风亭心里,其实早就觉得即便不论此番赠剑之情,单凭为人自己其实也是很愿意与他皆为挚友的,所以此时自己便有必要加以提醒!但这不是并非是自以为是,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年长十岁的老大哥,不希望小兄弟因为一时的兴之所至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贤弟!此重剑固然有其不凡之处,但终究只是兵剑等级,而且与你风格也却有出入。可这白剑恐怕至少也是上品道剑,若是要修为本命剑,可不能太过随意了!”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认同此言,而此前霁清门同门中听说了舒韵颖曾将一把顶级法剑赠与谭风亭,无论如何彼此两派在江湖中的立场有别,所以心里都有些隔阂。但只凭此刻他这一番劝谏,倒是让人觉得这个人还算不错! 舒韵颖看了看他,噗嗤一笑:“本命剑?谭兄说笑了,要做我的本命剑,它俩可不够资格……” 众人听了更加惊奇,而他又补充道:“另外,谭兄看走眼啦,此剑可不只是什么上品道剑,起码也算得上是极品中的顶级了!” 霁清门同门听了纷纷搜索记忆,想回忆一下本门记载中是否有关于这样一把剑的描述? 倏地,盛千峰低声惊呼:“浮御君子剑!” 很明显,绝大多数人对这个名称毫无印象!而刘震听得眼中放光低吟:“世现君子,浮尘不染。天降其匹,御佑其德!” 也的确怨不得一般人不知道,盛千峰和刘震二人除了实力出众,更是同门中杰出的好学才俊。很多平时没什么人会注意,甚至杂库中早已积尘许久的典籍,他们也经常会翻来看看。 刘震吟诵的就是一本早已连封皮都已经磨损严重,不知书名为何的竹简。盛千峰也看过,只是“浮御君子剑”名称下面的四句偈语。但更多,更详细的关于此剑记述,恐怕连掌门慧剑大师也未见得知道。 忽然,那四个他派门人同时出手。众人看到一惊,却被舒韵颖拦住,笑着看向那四人说:“自己找死可不要怪我救不了四位喽……” 众人听得更惊!但眼见其中一人一惊抓住了剑柄,可却突然一声惨叫,松手后只觉整条手臂都已经没有了知觉。看此剑竟然自动攻敌,剩下那三人只能各自举剑去招架。 其中一个所用的乃是一把中等法剑,一招拆解不及,虽然躲开了致命处,但却也被削掉了肩头一片皮肉。 舒韵颖一见心里微惊,跺跺脚低呼“不好”! 22、剑陵之禁地 世间众生皆有灵性!只不过“灵”也有强弱,好坏之分。毕竟就算是“人”,也会因故生恨、生怨,变成恶人,邪人。众生万物,自然更加不能简单看待! 通常对于人类而言,除了自己之外皆为“异类”。单以“灵”来说,普遍认知中这“妖”的差别非常小。不过大体上妖与灵也有从生来源头就存在不同因素的,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但更多的看法来说,其实妖、灵之间,普遍邪恶的就是妖,善良的就是灵。这种看法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修士若是也这样认为就必然要算学艺不精了。 剑有灵,刀亦然,也包括所谓的一些“法宝”,也多有各具器灵!但无论是哪种器灵,如舒韵颖所言,既然是由人使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人本身了。 或许这话有些狂妄自打,但道理是没错的。 “仙剑”谱系中种类颇多,品级分明!而中级法剑以上的多有附着剑灵,因为和术剑普遍是本身的材质不同,天然便具备异能不同。 中等法剑多半可以达到一般修士修炼本命剑的要求,也就是可以为主人向剑中注入灵力或法力,乃至符印、阵法等等。而剑灵或者其他某些法器的器灵大致一样,其强弱,便取决于其原先的主人能力。 至少到达道剑的品级之后,基本上每一把仙剑都已经达到了剑灵可以独立现身的程度。而且,普遍来讲都属于不只有过一位主人。因此对于想要取剑的人来说,首先剑必然就不如,而剑灵中所具备的多少位先前主人遗留的能力,也都是要应对的。 关键是剑灵也是“灵”,具备独立意识,也就是可以变成邪灵,或者妖灵!而普遍的剑灵成为妖灵或邪灵,要么是因为本身的实力过强,意识发生了变化。或者偶然遇到了血祭,导致剑灵受到感染而堕化。 此时,那浮御君子剑且先不去纠结其曾经有过多少主人,就此剑本身已经是仅次于神剑的品级了。就算是单单剑灵出现,所具有的灵力已经不弱于一般宗师级别的修士。 何况,且不管是恶灵、邪灵,既然具备了独立意识,肯定不会随便甘心挨打。只不过灵多般不能奢望和人一样具备绝对的理性,所以突然遭到了偷袭,不还手怎么可能? 舒韵颖看不上归看不上,但他却是清楚此剑威力的。开始任由那四人去抢,料他们终究无功而返,自己看热闹就好!但先前那人贸然碰触,为剑灵驱逐毁了条膀子。此时却又有一人被此剑所伤,沾染了血迹。 舒韵颖心里暗悔一时大意,可果然浴血后,原本通体雪白的剑身忽然转为极其鲜艳的赤红色。连远在湖边的诸人都感觉到了剑身上散发出的狂躁之气,剩下那两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了。 舒韵颖眼看着,暗骂声“蠢货”,无奈之际当下飞身而出。但此时浮御君子剑却开始向他猛攻过来,众人看到大惊失色,纷纷出剑想要帮忙。但此情此景,显然根本没有别人能插手的余地。 眼看舒韵颖凝身半空,双手咒诀速换。有人看出端倪惊呼“十府驯煞诀!” “三十三天镇煞诀!” “舍身驱邪咒!” 舒韵颖连用三种法诀四十五道咒符,却几乎是顷刻便全被浮御君子剑击破!此刻诸人眼睁睁看着,却都不知该如何相助? 这些符印咒诀认识的人不少,虽然普遍名门正派的弟子多不屑修炼,可也多少都有些傍身应急的。 舒韵颖所用的三种法咒,都是专门驱邪镇煞,任何一种或许不算很强,但同时三种叠加,起码显然不是当做“闲来置,忙来用”学着玩而已了! 可毕竟舒韵颖此时的修为怎么也不算高,想真正凭实力打服剑灵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好先用符咒去消解剑灵的戾气,可虽说这些小把戏似乎不很体面,但这样的硬仗也不是说多大本事就肯定能打赢的。 最后,舒韵颖整个人开始在半空中忽然急速旋转起来,而身上渐渐散发出阵阵光晕,一声轻斥“醒”。 霁清门的人马上明白了这是本派的“镇魂令”。浮御君子剑如遭雷击,顿时悬空一震,片刻坠落湖中。 舒韵颖回到湖畔,显然也消耗不少灵力,长出口气!怨怼的瞪了那四人一眼,而湖中忽然又生波澜,众人赶紧围绕到他身边,严阵以待,怎么也不能这么多人在就看着他有什么闪失吧? 浮御君子剑从等级上属于道剑中的顶尖,仅此于传说中的神剑。不过终究在这剑灵湖底沉睡了太久,所以剑灵本身的神智难免有些封闭。 可是此等灵识已经具备了相对未必不如人类的智能,加上剑本身的品级,和人一样会有些傲气,不甘平庸,的确并不算意外的事。 而且,这些人不知道,其实浮御君子剑已然可以算是 如今剑灵湖中的镇灵之首了。 转念思索着,舒韵颖看着再次浮出水面的剑缓缓说:“我可以带你走,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面。你自己也知道起码你不比它强,而我既然已经先带上了它。我不能保证我师父一定答应可以带你们一起,毕竟师门有规矩!所以如果最后不成,你就要乖乖的自己回来。如果你不守承诺,就别怪我把你砸成废铁了!” 众人此时多数心里感觉很诡异,他确实是在和一把剑说话,但那剑似乎也真听得懂。 沉了下,舒韵颖对刘震四人说:“四位师兄看我接剑,出手去取自己想要的。但切记,一击不成立刻退回,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四人听得微微一怔!虽然一时还不解为何,可起码话是听到了。看舒韵颖手握上浮御君子剑柄,当即卯足劲去抓早就看对眼的。 不过,最后都还是证明了有点眼高手低。四人此时都是双手紧紧握着剑柄,看得出一个个正在全力压服剑灵。 舒韵颖看着轻叹声:“四位师兄!我姑且一试,但终究以不伤剑灵为主,所以若是仍旧不成还请立刻放手。机会总会有的,犯不上,好吧……” 四人此时丝毫不敢放松精神,便都眨了眨眼。 眼看舒韵颖此时用浮御君子剑指向四人,剑身上一阵流光转动。最后还是用了大约一盏茶工夫,浮御君子剑才恢复了平静。而那四人已经精疲力竭的坐到在地,可总算还是如愿以偿了! 而这是因为舒韵颖已经发觉到浮御君子剑是剑灵湖中的老大,不过说归说,他的确也只是姑且一试,但结果总算还是让人满意的…… 此时再看看那别派四人,最开始强夺剑的那个被剑气反噬,废了一臂,修为起码跌了一境。就算日后可以修回来,这辈子也成残废了。其他三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点伤,好在只是修为折损,总还是能练回来的。这毕竟他们自己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别人…… 思量着,舒韵颖对手中浮御君子剑缓缓说:“你等级太高,我又不能一直这么拿着你,所以要跟着你就得自己走。” 众人此时此刻心里都觉得,就算马上天翻地覆,恐怕自己也不会感觉更惊讶了! 而只见那浮御君子剑真的就那么听话,感觉仿佛有点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的就那么跟在他身后。 而此时霁清门众人中,无疑身份是舒韵颖最高。但其实他是真正的小师弟,其余人里年龄最高的还是吉英! 看到他此时所看的方向,吉英一时心头紧绷,赶紧劝说:“舒师弟,赠剑之情容图后报!但纵然浮御君子剑不入你法眼,也可日后另寻所喜,只此前方万不可再进了。那是本门首要禁地,凶险之极啊!” 舒韵颖低头沉了下:“多谢吉师兄好意,我知道!可是……。我想去看看,毕竟至少门规上没规定是禁地!” 他说的是事实,但剑陵最深处是霁清门的首要“禁地”,其实也只是因为的确很危险,过去有过不少人曾经丧命其中,因此如果本事够大自然可以进入。 现在没人会否认舒韵颖的本事,但说到底那“禁地”终究不是说说而已!迟红也颇为担忧劝他:“师弟!现在咱们进入剑陵已经两天多了,时间恐怕也不够。不如先就这样,之后你想来总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都明显赞同,可舒韵颖摇摇头:“没关系的,不是还有大半天吗?我看看不打紧……” 此时众人的确是非常担心他的安危,毕竟于私有赠剑之情,于公他可是掌门爱徒,怎能就此任他涉险? 舒韵颖也不是不明白大家的担忧,当即微笑道:“大家放心吧!我可也还没打算就把小命留下,不行的话我会跑的……” 这一刻看到他那满脸天真烂漫的笑容,几个中年同门不禁暗感:终究还是个孩子! 但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此时的舒韵颖在人们眼中却是如此迷人!而当他们回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一人二剑都已经不见了…… 23、剑陵结束 舒韵颖独自向着剑陵西北方山路下行,路越走越窄,周遭的环境也越来越明显阴森诡谲! 倏地,舒韵颖脚下一顿,皱眉回头,无奈叹气说:“出来吧……” 半晌,不远处一棵树后转出个人,乃是孤云峰弟子温柔! 就是舒韵颖当初在牧灵山时所救的,并且助其得极品灵宠孔雀彩蝶的人。 当时舒韵颖就是因为保护温柔,被勾月之毒所伤,昏迷了不短时间,差点就误了老师交代的任务。 “你回去吧,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可你为什么非要冒险呢?” 舒韵颖缓缓看向前方无尽幽暗的深处:“我也不知道,可从进入剑陵开始,我就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好像在召唤我……” 温柔满脸忧虑的劝:“如此更加不能大意!说不定是什么邪灵妖异,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不要……” “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很确定非去不可!” “那我也要去!” 舒韵颖皱眉看向她,缓缓问:“为什么?” 温柔心里满是凄楚,半晌低声道:“也许……,我不想再疼一次。” 轻叹声,舒韵颖回走几步拉住她手说:“如果有事必须走,因为……,我也不想……” 两人脚程都不慢,可这条路也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而虽然一路上气氛始终阴森幽暗,可似乎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妖灵之类的生命力存在。 最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山洞外,走进去发觉视线并不暗,想必是上方开阔可以透过天光,只是明显非常高,仰头看完全无法猜测多深! 而洞内非常的残破,不少破烂木板,还有些明显毁坏的地基。而且所有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连里面很多岩石都满布难堪的凹凸斑驳,仿佛一块块大小不同的搓脚石。 及膝的草丛间还可以看到不少白骨,看来这里很久之前是有人居住的,不过光看此处的环境可以猜测不是什么隐居世外桃源,八成是逃难藏身的。 仅仅从环境其实还不至于如何,不过置身其中人会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阴森、幽远。气流并无任何异常,但还是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压抑! 感觉到温柔手心里的冰凉,舒韵颖轻声安慰:“放心!没……” 说着,舒韵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重剑插在地上,松开温柔的手让浮御君子剑照顾。而温柔此时满心忧思,可心里的莫名恐慌仿佛沉重得让双脚已经一步都迈不动了。 舒韵颖走向山洞里面,将山壁上一片藤蔓扒开,看到一具盘膝而坐,明显已经死去很久很久的枯骨。而其双手倒握剑柄,乃是自杀而亡! 而这具尸骨周围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了,舒韵颖的眼神回到尸骨上,仔细的打量了一阵。这个人一定是已经死了很久的,久到已经无法判断。 可其骸骨仍旧鲜亮,显然此人生前的修为功力着实深不可测!不过舒韵颖还能从尸体上感觉到一种极端的绝望。那是种仿佛纵然可将山河操控于手,却仍旧一心求死的绝望!很深,很痛,此时的自己完全能无法理解…… 莫名的感触了半晌,舒韵颖忽然跪在尸骨前,不知不觉中眼里闪出了泪花! 然后,三拜,握剑,抽出,很简单!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且剑离体后尸骨也顷刻化作飞尘飘往了上方无尽空中。 舒韵颖心里有种很深、很苦的看出。看剑,三尺半长,宽仅一寸,且薄厚不足二分。剑端非尖,而是成直刃。剑柄无护手,一面洁白胜雪,似乎可以照亮世间一切。而另一面却又黑过墨,好像如同他之前感受到的那种极端绝望! 不过,黑面却有字“自在揽尽观自在,自在原此方自在!”没明白!可倏地,山洞里一阵颤动。 舒韵颖心头大惊,顾不上多想立刻转身一手搂住温柔,另一手抓住重剑,飞一般 冲出洞外去。转瞬落到洞口,回手重剑一击将洞顶砍碎,跟着脚尖一点又猛冲出去。 一口气跑出好远去,舒韵颖松手放人,放剑的时候,已经极其疲惫坐在地上呼呼喘气了! 温柔此时整个人跪伏在地,还没能从适才那一刻山崩海啸的追逐、恐惧中缓过来,显然确实吓得不轻!也难怪,若是舒韵颖反应稍慢,当时的温柔根本已经寸步难移。 好半天,温柔似乎才缓过来,急忙看向舒韵颖,四目相对:“颖儿,你没事吧?” 缓缓睁开眼,舒韵颖站起来看向此前的来处,幽幽叹气!心里暗想:比面对四望更加沉重无数倍的绝望,但并没有其他恐惧,慌乱之类的情绪,仅仅只是一种深刻到无法自拔,难以理解的极度感伤衍生的绝望! 那到底是什么……? 感觉到一股温馨传入手心,舒韵颖眼神游离的看向旁边,茫然呓语般:“好在!还有你……” 两人携手返回的路上,彼此心里其实都有太多话想说,但却谁也没能开口。因为彼此都明白,以前的事其实早就没有了任何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只是看彼此现在如何认为了。 但到底能如何?此时的自己都有无法舍弃,不能背弃的人和事。 舒韵颖自己,也还并没到真的已经不用再为自己随时可能终止的生命而担心的地步。而温柔呢?从小坎坷的命运,即便似乎得到了天赐的福分,实际上细想从开始就不存在兑现的可能! 而忽然一条光明大道出现在眼前,对当时的温柔就说是拯救了整个人生都不过分。而其实他如果不再出现,本也不会如何。终究那个时候,其实彼此之间真能有什么确实可以理解的? 但消息传遍了天下,她当时只感到无比意外!因为完全想不到,他在自己心里扎根竟然会这么深! 之后师门五年一次的升仙会,温柔被师父严令不许离开孤云峰一步,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来了。 但如今终究还是没能避免见到了,那一瞬仿佛彼此心里有条看不见的线,紧紧的将彼此绑在一起。就算是自己想割断,都无能为力! 深夜背对背简短的几句话,其实双方心里都一直坚定只要彼此过得好就够了! 可是,舒韵颖却没能抵受住那莫名的……,此时回想自己深入这所谓“禁地”的确不只是因为好奇! 就算是再仔仔细细的去回忆,进入剑陵之后,舒韵颖确实似乎像是感觉到了一种生命最初遗失的召唤,根本无法抵挡的被吸引而来。 可对她,他就仿佛是自己感受到的那种力量,无法抵挡,更加无法遗忘,只能任由他越来越深刻…… “如果……如果有一天……” “我不会再消失了……,至少,一定不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一刻,仿佛是几生几世的被迫分别所积累的痛楚顷刻爆发。为了这一次相拥,哪怕再有千万次的不得不分别,天涯海角,都会无怨无悔的去追寻彼此……! “我回来了!” 迟到了太久的问候,对她,如同新生一般!那时候懂不懂?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出去之后,我师父……” 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舒韵颖的笑容仿佛一下子就驱散了所有的阴霾:“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这一声安慰,对温柔来说就似是无限勇气。可……“你这怎么办?” “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同样的安慰,但这一次,温柔脸上就露出了一副“那你没办法”的无奈苦笑…… 此时剑陵之外,数过来这次进入的人只剩下两个还没出来。而且适才一阵地动山摇,就算五位老人也都忍不住惊骇! 灵素大师几乎忍不住就要冲进去了,好在慧剑大师及时拦住:“你若进去,他们恐怕更出不来了……” 剑陵中对于进入的人修为境界有自主改变的意识,关键还是因为其中灵力会自动调解均衡状态。所以如果进入的人境界距离过高,里面的精怪、妖灵实力也会激增,平衡之下对于修为较低的人就会非常危险! 而先出来的门人已经把发生的情况大致告诉了师长,别人顶多也就是觉得奇怪,可慧剑大师师徒始终还是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风柯看人的神情甚至都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但直到吉英、迟红等人都出来了,说出舒韵颖恐怕进入了禁地,并且孤云峰弟子温柔也不见了,人们这才不禁开始心里担忧起来! 直到后来一阵地动山摇,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慧剑大师也不免心里担忧,但却是骑虎难下。想去救人,但万一他们没事自己贸然进去反而会可能让他们遇险。 此时,慧剑大师缓缓说:“还有点事时间,再等等!” 这话是安慰别人,但何尝不也是自我安慰?但安慰总也不是能一直有用的,时间会一直不停的流逝。 看着天色,终于慧剑大师暗暗调整内息,的确是不能再等了! 可几位老人正打算进入剑陵,倏地,入口处一阵“呼呼”风声,随即“哐啷”一声,一把巨大的黑铁剑落地。 众人惊奇中,“刷刷”一把闪亮的白剑又翻滚着飞出来落在了重剑之旁。 跟着,“嗖”一声,两个人站在的入口处,而入口则消失在了他们身后…… 24、面子有屁用 舒韵颖和温柔总算在最后一刻顺利出了剑陵,而灵素大师一惊之下,突然跳过去把满面通红的爱徒抱回,怒不可遏的盯着舒韵颖! 而看到那一张张仿佛充满了各种惊讶、忧愁、诡异的面孔上,舒韵颖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或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其实他之前已经想过很多可能,但无论是任性,还是傲慢。他觉得或许都可以用自己是个天才,但毕竟还年轻搪塞,可现在看来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可事已至此,回头显然已经不行了,前面无论是刀山火海,终究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环顾四周,此时连一向最洒脱不羁的翻云峰首座通泰大师,都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当先说:“舒韵颖!你虽然身为掌门弟子,但本派历来门规森严,就算掌门自己也不得违反,知道吗?” 舒韵颖感觉脑袋有点发胀,不过他知道师叔是有意开脱自己,但可惜此时此刻他以往身处黑暗中仿佛都可以瞬间照亮人心的灿烂笑容,现在并不管用了! “嗯!四师叔教导,弟子一定牢记在心!下次再入剑陵,一定尽早回来。” 通泰大师苦笑声,灵素大师忍不住怒喝:“舒韵颖休得装傻,你就死在剑陵又如何?但本门规定入剑陵者只能携一剑返,你难道不知道?” 舒韵颖心知这位师姑是肯定不容自己装傻充愣的,当即苦笑声:“弟子是知道门规,不过师姑,这两把剑并非弟子带出来的,是它们自己跟出来的!”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之前临出剑陵的时候,舒韵颖自然知道事情难以善了。可为了至少能耍赖,起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所以他先把重剑扔出来,然后又扔出浮御君子剑,而人是随后出来的。 反正入口已经关了,想要把剑送回剑陵就非要再开一次,可起码不是短时间可以的。 不过,他这点心思如何能瞒过所有人,灵素大师当即看向云霄峰首座正觉大师:“二师兄!你掌管本门刑律,此时还不说话吗?” 正觉大师走到双剑边上,缓缓点头:“师妹稍安勿躁!你说的没错,但舒师侄所言也非无理……” “师兄!” “师妹不必动怒……” 说着,正觉大师看向舒韵颖说:“舒师侄!无论如何,你既然是从剑陵出来的,我们大家也都听说了你在剑陵中的所作所为,如此你便自己选一把留下吧!” 本来他这么一说,多数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因为这话等于是默许了不会追究他违反门规之责,事到如今还能要求什么? 可谁也没料到,舒韵颖微笑摇摇头:“二师叔!弟子说过了,这两把剑是自己跟出来的……”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慧剑大师师徒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十分庆幸他没掉进陷阱! 正觉大师虽然心里有气,可面上丝毫不动声色!人们的确想的太简单了,首先正觉大师可一个字没说过不会追究他违背门规。其次在场霁清门内外几百人,他就不提,谁保证哪个眼红的会突然冒出来? 至少看看灵素大师,岂非就是那些想要设计陷害别人最理想的棋子? 可没想到舒韵颖丝毫不肯上当,而正觉大师缓缓说:“舒师侄!入剑陵取剑,对旁人或可换可不换。但你是本就无剑,毕竟你身为掌门弟子,于师门必然有一份担当。何况你在剑陵中多次赠剑于人,总不会告诉师叔我,要不要取剑也是你自由,无涉门规吧?” 这话在有些人,如谭风亭听来不禁心里感到疑惑了!就算舒韵颖说了,其实对不对且放其次,但肯定不能避免遭到非议! 舒韵颖毕竟是掌门弟子,无论你干什么都不可能说和师门无关!何况剑陵取剑关乎修行,你作为掌门弟子更加理应努力,岂能放任自己虚耗时光? 所以如果他真落入这个陷阱,至少对于人群来说,你有没有能力已经无关痛痒,首先你这个人目空一切的狂悖傲慢很清楚了,别着急,早晚有你亏吃! 而此时舒韵颖却又当着所有人面又取出一把剑,而且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此剑! “弟子非常明白自己的责任,不能辜负各位师长期望。何况剑陵开启也非易事,不会白跑一趟的!” 正觉大师接连埋伏,且一根头发丝也没捞到,心里气恨也没用,只好点点头:“兵剑至圣,战无双!传说的浮御君子剑。如此两件神兵,师侄弃之所取,师叔倒是孤陋寡闻了,不知此剑又是何等神兵?” 众人闻言,除了几位首座,以及风柯这样的顶尖宗师,旁人是极少能知道了! 人们眼中那其貌不扬的大黑剑,虽然是兵剑,但却是兵剑中无与伦比的至强圣器,名叫:战无双! 剑陵中藏剑十万零九,有名记载的九万有余,但并未载于册中的也不乏有刻意忽略的,目的也并不全都一样,而其中有的就是希望能其剑刻意彻底抹灭人世。而这战无双,就是其中之一! 传说很久之前,世间尚多是混沌之际,有骁将仗剑横扫八荒六合,无往不利,杀生无计其数,纵神魔也不乏为此剑所亡。 因此,很久之前此剑便被视为不祥。霁清门先人是知道此剑存在于剑陵中的,但却自然希望可以永远不用现世最好! 浮御君子剑就属于比较简单的一种情况了,剑陵中的剑无论是霁清门中先人,还是外人,除了门人收集,以及那些更换的,也不乏有人命终前携入其中的。 所以虽然霁清门没有记载,但世间流传其名的一些名剑,过往也有人会猜测是否最终流入了霁清门的剑陵?不过若是没有确凿实证,霁清门也不会平白往自己脸上贴金,毕竟这种事就算不会被人有一天拿着剑来打脸,也不是仅有光彩,没有麻烦的! 可无论是怎样进入剑陵的,起码眼前这双剑都是足以令天下修士无限憧憬的神兵利器,但舒韵颖此时手里拿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可按说人家手上既然有剑,你总没话可说了吧?但还是那个问题,你舒韵颖爱怎么都无所谓,别人还懒得管你呢!可你是霁清门弟子,还是掌门徒弟,此刻还有那么多外人在,你丝毫也不顾师门颜面吗? 舒韵颖微微一笑,看了看四面八方,走到一块大约四尺高,起码也得数百斤的岩石前,手起剑落,一点声音都没有,可人们却见那石头瞬间中分两开。 这一下很明显,此剑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普通,起码单单这锋利程度绝对十分惊人! 随后,舒韵颖自己其实也颇为意外,随即又连斩几剑,始终没有一点声音,可每一次都将石头由头砍至底。 众人不由得暗暗惊讶此剑锋利,慧剑大师都一脸的惊讶!正觉终究一代宗师,门内门外素来颇有正名。先前的种种算计虽然有所觉察的人似乎感觉不太合适,但若是以他所处立场其实也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到了这个时候,显然再纠缠下去没用了:“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这两柄剑且暂由本门剑阁收管,来日送回剑陵……” 人们闻言关心舒韵颖的都暗暗松了口气,连慧剑大师也不由得感觉轻松了! 可谁也没料到一声“且慢”,舒韵颖走到双剑旁,对正觉大师说:“师叔似乎误会了什么?” “哦?” “弟子说过,这两把剑虽然不是弟子带出来的,可却是它们自己不愿继续困守剑陵中,跟着弟子出来的。修士随身剑侍并不稀奇,弟子似也非不可吧?” 正觉听了眼里讥嘲之色一闪而过,所谓“剑侍”、“剑奴”的确不稀奇。甚至天底下不仅是修士,有些人凭借地位或者家财殷实,即便自己毫无修为,但为了表现自己的地位和财富,不惜重金找修士为自己将器物炼化成灵。 可如此首先无论是什么器物,必须可以化出人身!其次,世上虽然不乏器灵,但那些毕竟都太小儿科了,简直就和戏法一样,看着唬人,但其实若是说战斗根本不值一提! 何况还不提要化剑灵需要多少必要条件,就单单战无双、浮御君子剑,如何可能甘为奴仆? “师侄所言有理,但此时你如何证明所言?因为你在剑陵中扛了战无双一路?浮御君子剑自己跟在你身后?似乎不太够吧?” “的确不够……” 说着,舒韵颖轻抚这双剑缓缓说:“你们自己要跟着我的,我也早就说过不见得能保住你们。所以现在要走要留就取决你们自己,我绝不会强求的!”、 说这话,正觉大师满面讥讽中,神奇的事情出现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战无双化成了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而浮御君子剑则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儒士一般,双双跪在舒韵颖面前口称:“剑奴、剑侍,拜见主人!” 正觉大师此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面不可思议! 其实也难怪,此刻就是慧剑大师,也明显写了一脸的“不可能”。何况其他人。 但无论多不可能,事实的确发生了。人们看着两个剑灵所化成的人身站在舒韵颖身侧,一副恭顺的样子,此情此景至少除了让自己面子挂不住外,谁也没有任何借口能去指责他了! 25、假物私利何异盗 任何事情表面上就算平息了,但并不代表已经彻底结束,甚至可能因为留下了太多的隐患,导致未来会有很多问题不期而至! 可对于舒韵颖,从站在剑陵入口那一刻,数百双眼睛中不同的情绪,就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无法避免种种问题了。 当然,用“不遭人嫉是庸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类话安慰虽然显得有些狂妄,可当时的他自知示弱,谦逊已经无法改变人们心中“自己更强”这一印象了! 那反正已经骑虎难下,他就只有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慧剑大师对于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能力,成就都是非常满意的,但也对于他如此锋芒毕露,感到有些担心踌躇!尤其是这时候的感触,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忧虑! 所以,最后慧剑大师决定为了爱徒的平安,起码要表面上做些可以让人们心里稍微舒服一点的事! 于是,舒韵颖因为“自以为是耍小聪明而为所欲为”,作为师父慧剑大师不能任由他无视那些世间至少已经被大多数人认同,只是没有白纸黑字明白规定的道理!所以自己身为掌门要以身作则,罚他禁足无尘居一个月,闭门思过! 诚然,自舒韵颖入住后,只有自己师徒知道无尘居是什么样,所以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这禁足思过,其实并不算什么问题! 但慧剑大师的话也有一部分是对某些人的暗示,告诉他们,自己的徒弟自己会教训!可是无论如何,自己师徒也不会随便任人欺负!何况天底下不愿意墨守成规的聪明人多去了,所以只要不会妨碍到谁,就别去强找理由干涉我们…… 天正殿中,慧剑大师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面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高兴,另一面自己确实也是不无踌躇,做样子也好吧,冷哼声便拂袖而走。 风柯在旁下意识吐了吐舌头,轻声说:“小师弟!你可仔细着,今天师父可是真生气了。你可得消停点,知道吗?” 舒韵颖也知道师父确实难免生气,可更多的终究还是给外人做样子。当即谢过师兄,径自回到了无尘居去。 珠红和香风看到主人回来当然欢喜,而同来的两人,既然是同类,虽然高低明显。不过整体来说,也只是战无双化身的剑奴和无尘居的环境的确有点违和。浮御君子剑化身的剑侍虽然看似风雅,但也确实有些迂腐气质。 舒韵颖这三天在剑陵里也并不轻松,此时独自休息着,也暗想自己不是不明白师父为何生气!关键还是为自己,一来是担心自己“过犹不及”,另外徒弟有本事,师父自然高兴!可问题是,拔苗助长就算是苗子自己斗志旺盛,也会妨碍成长。 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剑灵,舒韵颖沉吟道:“虽然事已至此,我还是要跟你们讲清楚……” 他俩恭敬听着,而珠红和香风则对舒韵颖此刻的严肃有些意外! “这里是霁清门,起码目前这世间没有更强的门派了!所以就算是我不成,若是你们有一天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只是一个念头,这里大把人可以制你们,最好记住这一点!” “是!” “另外,我做人很公道。你们并非俗物凡品,为奴为侍的确都有损尊严。所以日后如果你便暂叫白潋,你则叫辉夜!便是你们在这里暂时的称呼,也是我对你们的承诺。若是有朝一日你们遇到了更合适自己的主人,我绝不会强加干涉。只是既然你们已经离开了剑陵,我也希望你们以后在这世上无论寄主于何人,都可以发挥自己的价值。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为任何原因违背自己的内心!” 坦白讲,给舒韵颖做剑奴、剑侍,他们两个本身并没有什么不服,不甘,因为他们从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他自己都并不了解的东西!所以其实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二灵的心意! 半晌,舒韵颖又取出自己真正选择……或者说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己的用剑问:“你们可知道此剑?” 二灵对视一眼,白潋缓缓摇头:“回主……回公子!虽不知此剑来历,但属下面对此剑有一种无法直视的高高在上之感!” 辉夜也点头表示自己一样!舒韵颖听了疑惑问:“我感觉不到此剑是否有灵,你们呢?” 二灵摇头。一个是即便为兵剑,却也是独一无二的至尊。另一个则是极品道剑,他们也感觉不到此剑剑灵,但却感受到威慑力,这种事实在无法解释! 再看两句偈语!“自在揽尽观自在,自在原此方自在”。话是很好懂!可又似乎有种和想象未必一样,似是而非的感觉…… 此后两天,照舒韵颖的吩咐,反正只要不离开无尘居范围内,白潋和辉夜可以随便行动。而他自己,除了想起来练功,就是享受着而桃灵的服侍,日子倒是过得非常惬意! 此时那些前来赴剑陵的别派门人都已经离开了,本来谭风亭等得舒韵颖赠剑的人都曾希望可以向他告辞。不过入云峰知客一早就得到了指示,便为他挡驾。 其他人且罢了,谭风亭虽然很想见他一面,可自觉此时自己的身份也的确有些尴尬,虽然遗憾,可终究还是不太方便给他再添麻烦了! 而舒韵颖自然没把那些事放心上,而他此时的享受也并非全都是因为懒散。修行这回事境界的提升终究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自己揪着头发拔苗助长就能行的。 如今师父给的两种功法,迅行真诀早就练会了,苍林剑典终究是六境修士的剑法,他已经把招式都烂熟于心,但想要真正顺利使出来不是仓促可成的。 而他虽然想轻松几天,可却不那么容易。这不,一早行功刚完。大师兄风柯带着自己手下的风奴和风灵兴冲冲来,而三人都捧着好多典籍。 “师父不用这么急性子吧……?” 三人放下手里的典籍,风柯笑道:“这叫因材施教,谁让你小子那么聪明!师兄我都有点嫉妒了呢!” 这当然是玩笑而已!不过彼此师兄弟都无伤大雅,可若是旁人就难说了。 不过慧剑大师要他加紧修炼,还有另一个原因!舒韵颖在剑陵一行的确积了些情分,但同时也没少结怨,何况天底下很多时候如果有人恨你,未见得是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不是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并且江湖上成名人物遭到挑战,也是非常普通的事。舒韵颖虽然只是新入门一个月出头的霁清门弟子,可他本身早就声名远播,而且毕竟还是掌门弟子,很多事哪怕就是为了师门面子,一旦遇到也无法避过。 而且说到底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就是这霁清门内,也并不是很多人对他怀有善意! 适当的谦虚礼貌并不是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谅解”,甚至会被人更加记恨,何况舒韵颖自己并不是个愿意为了让人舒服点就甘心吃亏的主儿,所以尽快武装,提高自己的确是很必要的! 近期新入门的弟子也开始会进入霁清门典阁去学习,他要闭门思过,师父就让大师兄给他送来这些典籍。 另外,惯例霁清门新弟子入门半年的时候会有一次考试。 慧剑大师希望这一个月可以让事态影响降低一些,同时也能让他自己静心用功。作为师父,慧剑大师的良苦用心,就算风柯不解释,舒韵颖自己又何尝真会不懂? 不过看样子慧剑大师倒是并不在乎对爱徒拔苗助长,但也难怪!毕竟老人也觉得你小子才哪到哪?竟然将两把仅次于神剑等级的名剑收为了奴、侍,还用得着怕拔苗助长? 借由金凤,舒韵颖在短时间就顺利突破了四境。不过四境左右的修士在江湖上也属于随手就能抓一把的,即便在霁清门内,如果四十岁还到不了四境的,要么直接自己主动离开回家过日子,否则就只能去入云峰外门充当知客,甚至杂役了。 而进入四境后,舒韵颖的修为也遇到了瓶颈。因为他如今代替元墟气海的金丹毕竟是依靠金凤凝结的,并不是自己本身经过确实修炼积累的修为。所以,在初阶沉虚的时候就很难将所有功力全部平稳的归纳。 不过如此他也领悟到,活在世上的的确确是有不能单纯依靠天赋跨过去的坎儿! 虽然舒韵颖自己不很在意,但慧剑大师为徒弟操心可是够够的!时间过得很快,老人都不知多久没这样仔仔细细去翻阅本门收藏的典籍了。 可不只彻底治疗徒弟症状的办法,就是那“无名怪剑”,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毕竟他最初指点徒弟借由金凤凝结金丹只是权宜之计,其实自己并不支持他假物炼墟。除了担心日后会有不可测的危险,也忧虑他现在毕竟年轻,万一日后真习惯了这样凡是走捷径会妨碍他一生的。 此外,老人也不免担心他同时身负三剑会有影响!虽然暂时白潋和辉夜都还安分,但关键那怪剑始终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 对于当时剑陵外人们感觉到的震动,温柔已经供述了二人在“禁地”与剑灵湖之间一边的山林中偶然见到的。不过,舒韵颖自己并未对师父隐瞒。 说到底,其实不少人对舒韵颖都不是完全看不懂!也正是因为他的确还有附和年轻人的一些天真,质朴的性情,慧剑大师虽然不无隐忧,但还是觉得相信徒弟比较好! 26、依赖习惯?或抵抗? 26、依赖习惯?或抵抗?人对于“习惯”的抵抗力总会表现得很低,因为多数时候,人们认为自己对习惯产生的只是依赖性! 坦白讲,非要彻底分清楚依赖?还是抵抗?这很不容易!因为对人本身来说,顺境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认同,甚至兴奋的炫耀自己的依赖!可当逆境的时候 ,就会拼命去反抗一切,但当发现自己抵抗力低下的时候,却一切都迟了。 回想谪仙陵十多年,如今的舒韵颖并不能特别清楚的去辨别不同。因为在谪仙陵的日子,他需要做的只有学习。无论平时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是学习,甚至除此之外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 诚然,如果是这样,他又是凭什么应付陵武城到恒都那一切阴谋诡计的?其实同样也是学习,就像他老师说过的,在他十岁的时候,其实三位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可以教他的东西了。 于是,之后的日子,舒韵颖绝大多数就是读书。就此时此刻来讲,谪仙陵虽然只有师生四人,但藏书至少数量几乎不亚于这已经存在了近两千年的霁清门。 或许这也不足以让很多人认可他能做到那么多,所以归根结底两个字“天赋”! 一个时代越是开放,“天赋”就越难以得到广泛的承认!其一是因为的确不是更多人能有可以去炫耀的天赋,至少不是很多人可以表现出来。其二就是因为天赋往往会成为一种近似“天意”的东西,最终会触及到某些绝不容威胁的方面! 离开剑陵已经二十多天了,但舒韵颖四境初阶的程度始终没能再有所提高。对于普通人兴许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他可是五天破入三境的,所以对眼下的困难自己也难免会感到有点接受不了。 这段日子让大徒弟送去无尘居的典籍,回复说小徒弟全都照单全收,一学即会,但就愣是境界一点没有进步。 慧剑大师知道徒弟情况特殊,可暗暗犯难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只好亲自来看看,可虽然似有所悟,却又觉得更加难以应对…… “怎么着?你小子不是很能耐?神通广大得很么?” 舒韵颖苦笑声:“师父!您就别挖苦弟子了,弟子知道错了还不行?” “哼!看你日后还敢如此自以为是……”沉了下,慧剑大师淡淡说:“原本你天生没有气海,所以就算能够聚集再多灵力也无法运转行功。为师本也只是尝试,让你借助金凤之力先行结丹。可如今看来,情形似乎也不止如此而已……” “师父,弟子不太明白!” 慧剑大师轻轻摇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那剑在何处……?” 舒韵颖听得不禁一阵恍然大悟!自己没有气海,所以无法结丹,但同样既然没有气海又哪来的元墟存放兵器,乃至灵宠? 过去将涟霜剑修成了本命剑,也因此剑毁后他功力日甚一日消耗,无法补充,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但他却连最初的根本问题都忽略了。 可如今白潋和辉夜都无法收入虚空,只是那无名剑又倒是存在何处?已经不少日子了,舒韵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从没想过这些。 可即便现在开始想也没什么用,因为他自己对这些也无迹可寻。只是很正常的想到了就自然出现,仅此而已! 慧剑大师微微蹙眉:“如今看来,你身体的问题恐怕不见得就是什么病。或许是和你体质有关,也许还有其他问题。可如果要确知你的体质,为保完全还是要到四阶觉悟。” “那师父可有法教弟子?或者……” 没等他说完,慧剑大师瞪眼斥道:“混账!遇到点难处就想走捷径,这世间事如果都那么容易,难不成这天下间过去亿万年就当真没有过一个比你聪明的了?” “是!师父,弟子知错了!” “知错自然应该!可你还是要真正的明白到,假物以用本身无可厚非,且你既然天赋超然,也不必枉费幸运!但关键是你要明白捷径什么时候能走,什么时候不能走?你因天生缺陷不得已施为,但也可一莫依赖。万一日后真出现什么问题,纵然为师也无法保得了你。你要记住,既然入我门下,为师虽非拘泥不化之辈,但也绝不容你胡作非为。知不知道……” 慧剑大师对徒弟的关怀诚然发乎至真,但这并不妨碍老人家作为当今天下间第一高仙,的确是有其能力和资格! 徒弟好,自己作为师父诚然高兴!但徒弟好,和好徒弟却是两回事!他的天分诚然令人惊奇,可如此奇妙的天赋却必然难以轻松掌控。 人一生言行举止无外乎掌于“一心”,他心之所向必然会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地痞流氓就算再坏,说到底他们本身格局有限,又能坏到哪?可慧剑大师却必然知道自己的徒弟,哪怕他就一点本事都没有,只要具有人类最单纯的欲望,为祸天下就足以超过世间万千地痞流氓之辈! 而时至今日,其实慧剑大师自己心里颇有些后悔没能事先多考虑清楚! 也是就算事先想到什么可能性,又有谁能想到他一下带出来三把剑,关键还是三把剑无一泛泛。就是一点点,也的确很难奢望能事先想到的疏忽,就让那小子钻了空子。 不过对于剑陵,其实就算是慧剑大师自己也并不真的十分清楚,起码舒韵颖拿出的无名剑,他就完全不明所以! 可既然提到“禁地”,他也还是有些料想的。那是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的时候了,至少一定比霁清门出现更早,本门中也并无任何文字记载。 诚然,剑陵中的地方都是真实存在于这个天地之间的,剑陵霁清门先辈凭借超强灵力设置空间幻象结合在了一起。无论是古战场,或者城墟,乃至剑灵湖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曾经发生在那些地方的往事。 可是有关禁地,霁清门历代口口相传只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最终反正是“正道”获胜,当然,所谓正道或邪道,自古以来无非成王败寇罢了! 并未坚持收缴徒弟那无名剑,对慧剑大师而言,一来徒弟并未对自己隐瞒得之情况。二来,到了大师这种境界也不会如世俗成见认为一个人做什么真会取决于一件事物! 但此剑来历不明,且不论正邪是非,那等锋利程度与旁人可以感觉到的灵力程度可谓全部匹配。加上舒韵颖也告诉了师父此剑乃是某人自尽所用。一个人会选择自尽,想必不会是因为活的太快活,太高兴,没有任何的忧愁,最后无聊玩玩自杀! 如果单从高等剑灵可以自己择主考虑,对于舒韵颖这倒是并不奇怪!毕竟他的天赋确实已经不必质疑,可如果还有除了天赋之外的原因呢?假如剑灵的选择是因为舒韵颖天生的身体缺陷? 因此,能够出现在禁地,就已经证明此剑绝非泛泛。而通常仙剑之主以之自杀,必然会导致剑灵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异。如果此剑真蕴含什么邪灵,看中的就是舒韵颖身上的隐患可以便于诱惑,就让人实在难以不担心了! 慧剑大师心里的确始终有点患得患失,即后悔一开始没能当机立断,将此剑从徒弟身边拿走。就算其中真存在什么邪灵,毕竟时间还短并非不能斩断关联。 可如今人剑已经相处一个月了,期间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关联?这已经没人敢确定了。除非此剑也是上天对于人间奇迹的奖赏,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眼看时节已经入冬,大体上的环境对于云霭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变化。而无尘居所处霁云峰和孤云峰之间,一年到头也没有特别寒冷的时候,不过此时也略显萧瑟。 舒韵颖的修为还是没什么进展,表面功夫倒是学了一大堆。而禁足期虽然已满,可师父仍旧不许他出去惹麻烦。 除了师徒本身,白潋和辉夜对于主人修为的停滞也是煞费苦心了。虽然它们不会奢望自己能成为舒韵颖的本命剑,可作为奴、侍,剑主的修为对于剑灵也同样关系紧密。 眼看着金凤成长,珠红和香风都有明显的进步,舒韵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寻思莫非自己真不适合修行? 对他来说,依赖“习惯”是一回事,但他从不认为聪明人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因为这世界上人那么多,聪明人也不少,但且不论一个人是否真聪明?到底每个人聪明的方向也不尽相同,关键还是看他们是否真正找到了自己适合的位置? 合适的位置才能真正发挥人本身的才能,否则浪费天赋还是其次,严重的更会连累很多其他无辜的人。 当然,舒韵颖也明白自己身体终究存在难以预料的诡异因素,可这难道不是自己一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是压根就无法进行任何防范的因素? 莫非自己其实更合适去做官?甚至为王?用这具不知哪天闭上双眼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身体?或者随便找个僻静荒芜的地方,过一天算一天了此残生更好? 就算此生所学一切……,天底下谁活过些年头,还能不学点什么?就算可惜,这世界可惜的人、事、物还少吗……? 27、生而不同 人活一世,能够真正选择自己所喜欢的机会非常难得!因为我们生存的环境,大自然并不普遍存在可以按照我们自己心里所想改变的情况! 有人喜欢冬日白雪皑皑的神秘,庄重。也有人喜欢春日万物萌新的朝气,清爽。还有人喜欢夏日的繁华灿烂,缤纷绚丽。自然也有人喜欢秋季奇妙的宁静,纵然萧瑟却也满足的收获。 诚然,一年有四季,一日便有早晚。有人喜欢白天万物绽新,可以掩饰现实中一切令人心情低落的阴郁。 不过,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内心,不惧孤寂,不惑烦嚣的人会更喜欢夜晚的静谧! 无尘居的星空很美,排列整齐不觉稀疏,位置分明也不觉嘈杂。绝然不会存在人为斧凿痕迹,但却如此清晰整齐,方显造物奇妙! 舒韵颖很喜欢夜晚独自躺在松软的草坪山,面对星空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睡着。 头几天还没什么关系,可如今天气已经明显一日凉过一日了,四灵不得不等着把他送回房里去,才能安心休息!好在此时多了辉夜,在他手上舒韵颖也像轻如无物一般。 今晚,也不知为何,舒韵颖总感觉很难睡舒服一点。到霁清门已经两个多月,这还是头一次!辗转反侧中,虽然不踏实,可却又似乎无法凭借自己意志醒来。 此时,舒韵颖深陷怪异的梦中!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空无一物的天地,似乎并不是真的整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边漆黑如墨,另一边茫茫白幕似的,双脚见清晰无比、且细如发丝的黑白交接,仿佛一片薄刃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立刻将自己一分为二。 此时舒韵颖发现自己正双脚并拢,笔直的站着,不敢,也的确半点动弹不得!这时候,耳中传来个非常飘忽,捉摸不定的声音! “你需要选择!” 怔了下,舒韵颖想起码可以扭扭脖子分辨一下声音来的方向也好,但做不到,而那声音再次重复“你需要选择……” “选择?动都不让动,什么也不说不提,都不能看看周围有什么,就要选择?” 他无法张口说话,但却似乎可以很自然与这个世界取得联系! “你要选择!不可以随便!” “那我到底怎么选什么呢?现在,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要选什么?或者选……白?” “为什么?” “起码,白色代表正义、光明吧?” “你没发现自己说出来都并不自信?” “当然喽!就算代表,也只是习惯的认知。何况光明其实也是贪婪和邪恶更好的掩饰,比黑夜中更让人防不胜防。可是……” “你觉得自己既然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选择正义是理所当然。但在光明中感受悔恨,被自以为的正义所背叛,你是否真的可以承受呢?” 舒韵颖心里苦笑:“黑暗中的无可奈何未必少点,而且必然要更孤独,连个垫背的都找不到。况且黑夜中人难免会产生期望,可当有一天黑夜被漂白能有什么区别?其实我选什么都不要紧,因为这就是一场赌而已!我根本没法去猜想自己的运气会好会坏,你这不就是玩儿人吗?” “哎……” 一声长叹后:“你还是不懂!但你终有一天必须要做出选择,无论多犹豫。但如果不是自己真正做出的选择,你难免会更加悔恨!也许当你失去一切的时候才会明白,然后……” “然后我也会选择自杀……?” 一道仿佛开天辟地般的闪亮,让舒韵颖双眼感到强烈刺痛。但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恢复意识,舒韵颖第一反应是“那把剑”!他心里感觉到很深的不安,但似乎心底里认定这是件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事。 这把剑隐含的某些久远秘辛,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仍旧不宜公开。而剑内的力量,却似乎只有当一切秘密公开才能真正被解放出来。 可怕的力量会引发可怕的秘密,可怕的秘密会造成可怕的现实,而最终需要更可怕的力量去消弭一切,无论真假是非全部彻底消灭,最好什么都不留下。实际上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因为无法奢望人类可以去反省! 所以,其实消失的一切只不过是等待下一次重复出现而已!可怕的秘密造成了可怕的现实,可现实真的能掩盖秘密吗……? 一早来看他的,就是那个“擅长”躲在暗处,因为关心却不善表达,常常是就这么暗暗看一眼,见到小师弟平安便独自离去的雷吉,此时却是愕然发现一夜之间他竟然直接升境了! 昨夜之前舒韵颖才不过四境一步之遥,可睡了一觉就突然破入了五境。 很快,雷吉便随师父、月奴和大师兄之后一同赶来。舒韵颖自己尚没清楚意识到改变,就被突如其来的四人看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但一瞬间反思,舒韵颖也发觉了自己的变化。两个来月突破了五境,这已经不是单纯速度快慢的问题了。 就慧剑大师的预期来看,徒弟纵然聪明,借助金凤短期达到了三境的修为,然后短期步入四境。可若是再进一步升境,怎么也得一年吧?可现在,老人心里的隐忧不禁更重了,脸上也没能忍住,露出了不安之色! “走……” 连风柯,甚至月奴都想不起慧剑大师上一次露出此刻这般严肃,是什么时候了。可是明显事态的确非常严重,就算师徒间素来习惯轻松自然,此时也没人敢有半点怠慢了! 本来雷吉一早发现师弟突然升境,实在是太诡异。他本来是想去找大师兄商量的,可没想到意外被师父听到。此时雷吉心里又担心,又歉疚,但也没其他办法了。 一行五人到了孤云峰,沿途有人看到雷吉居然如此真真切切的现身人前,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了。而直到孤云峰守卫弟子,面对掌门一语不发,满脸肃穆的径直走上山,只能尽快去通知首座而已! 其实照惯例,就算是慧剑大师身为掌门,若是到孤云峰也要先通报一声。一来是礼貌,二来毕竟孤云峰皆是女弟子。哪怕你自己身份高不畏世俗见识,但孤云峰诸多年轻女弟子也不能不顾忌! 而闻讯赶出来的灵素大师,一眼看到师兄此时的神情也不由得呆住了!再看其身后此等排场,在她印象中,自己师兄此刻这等严重的神情,还是…… 起码上一次这样的情势下,自己还很年轻。而且之后,这天地间那场翻天覆地…… 此时,灵素大师脸上的怒色不知不觉就散了。慧剑大师看都没看她一眼:“师妹,借你验生潭用用……” 灵素大师听得心头一震!忍不住看向最后满脸不安的舒韵颖,他必然是唯一的解释! 孤云峰正殿后院中,有一座直径五丈的水潭。潭边立着五尊仙女持瓶的神像,而水潭与神像相连,瓶口皆有循环水流。此地就是霁清门内检验门人体质的地方,验生潭! 来到潭边,慧剑大师一脸严肃的瞪着舒韵颖,丝毫不容违背的喝道:“下去!” 舒韵颖不敢多说,只好脱了鞋袜老老实实的走入潭中。此时数十人围在潭边,注视其中无不神情极度紧张! 渐渐地,水潭中忽然闪出明显并非因为日照出现的晶莹如星光的点点亮彩。继而彩光渐渐倒溯至五尊神像,霓彩闪烁整片水潭,正中一道五彩斑斓的光柱突然扶摇直上,仿佛瞬间冲破了天际,绽放绚烂漫天的霓虹! 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中,舒韵颖只是怯怯的看着师父脸上积雪初融、艳阳高升、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最后才又总算云淡风轻了的变化! 此刻唯独灵素大师脸上的神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因为此时验生潭居然检测出舒韵颖乃是“晶涵”之体! 除了传说,现如今对这世间恐怕只能算是先人想象中“天生神赋”之外,人类出现过最强的两种体质之一! 就算霁清门本门,近两千年中除了创派祖师外,出现过如今这样五峰接虹景象的,只有昔日慧剑大师,也只是霞光跃顶的程度,但已经是数千年来唯一的一位。 可如今舒韵颖检验出的景象,比之当初又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正该如此”。甚至慧剑大师自己也不由这么想,但却忍不住又想:真的仅此而已了吗? 如此震天耀地的景象,怎么可能没有别人发觉?很快另外三位首座就感到了,同样都是满脸的惊奇! 好久,慧剑大师才缓缓说了句:上来吧! 舒韵颖向师父道谢后,走出水潭,擦干双脚穿回鞋袜,又拜见了几位师叔。虽然不是很清楚一切,可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心里却终究难以平静,只能强忍尽量不露出来罢了。 目前整个霁清门中,宗师等级的除了掌门之外,还有其五名弟子,其他四位首座外,也还有另外四人,月奴虽然等级够,但终究身为异类。 而其他的门人弟子中,四十岁以下能达到五境的不足二十人。即使云霄峰此刻的首座弟子韩杨也已经三十三岁,乃同门翘楚,修行已经近三十年了。 如今居然出了个十八岁的五境修为,还是人类极致的晶涵体质!舒韵颖自己就不由暗揣,这下就是再怎么想低调怕也不成了。 而此时通泰和洞然二位首座当先看向慧剑大师道喜:“恭喜大师兄,果然是喜获佳徒啊!” “呵呵!早看出这小子不简单,可还真没想到如此了得。看来多亏当初是师兄收他为徒,不然这么好的材料若是在我手上岂不糟蹋了?” “四哥这话就太谦了!糟蹋也谈不上,只是若真把你那性子也都继承了,咱霁清门怕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师长之间的嬉笑,旁人自然不敢凑趣。但慧剑大师和舒韵颖师徒间的忧虑和不安,却并非旁人可以明白的! 28、非常人行非常事 除了慧剑大师自己,至少没人亲眼目睹过将近两百年前自己走入这水潭中,当时人们看到那景象时的场面了。 而当时的霁清门虽然也是大多数人认可的江湖第一大门派,可如果说真正实力,除了那个根本上就更像超越这世界存在一般,起码还有个更久远,势力更庞大的蜀山剑宗! 除了普遍说的名门正派,起码如夜鸣派、月神教和杀生堂,实力也不见得就真差多少。 而霁清门本门中,在慧剑之前三百年中只出现过五位宗师,并且没有一人能练成掌门真诀,掌握镇派之宝,无相神剑,更不用说修为达到八境。 所以,若说在慧剑大师之前,霁清门很大程度上一直都是依靠先辈余荫,以及无相神剑威名的支持,并不算过分! 而如今,凭心而论这么多年来慧剑大师常常感触,忧心本门恐怕会因为自己终有一日逝去后,因为后继乏人会落到江河日下的地步。 身处人间,达到慧剑大师这样的程度,很多事都早就用不着去隐晦掩饰了。比如:真正的天才是别人无论如何努力也赶不上的。 但也正因为相对普通人,他此生精心挑选的前五个徒弟也都具备常人远远企及不了的天赋。之后也证明,他们的才能固然够高,而且本身也无一普通体质。 但在作为师父的慧剑大师看来,五个徒弟此生成就自身绰绰有余,可若是要兴旺门派,甚至匡扶天下都还远远不够。 何况,慧剑大师更深刻明白自己对于周围人的影响,因为包括四位首座在内,都是他七十多年前破入八境后,才相继突破宗师程度的。那么,他对于爱徒此刻的成就和天赋理应感到高兴欣慰才对! 可道理普遍总是没错的,甚至面对更强者自己心里会一时产生失落,但绝非嫉妒,只是心里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可又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因为什么…… 天正殿中,本门相隔两百年又再现天赋呈现的奇景,这对于整个门派来说都是极大的鼓舞,人们哪怕凑趣也纷纷向掌门道贺! 而慧剑大师,则当众宣布自今起舒韵颖可以进入天渊阁!霁清门的首要圣地,没有之一。不算禁地,也没有任何明文规定不许进入。 不过,这存在于霁云峰正中的一片幻景中,没亲身走入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而能够进入的,也只有霁清门中十四位达到宗师级别的高手。 除了慧剑大师师徒六人,四位首座之外。其他四位宗师,一位是除了五峰首座之外,目前唯一存在他们同代的,孤云峰灵婵大师!不过她素来独居在孤云峰深处,就慧剑大师自己算来也得近四十年没见过这位师妹了。 再有一位是正觉大师此生头一位首座弟子,名叫凌管亭!也是目前霁清门除了慧剑大师之外,最快达到宗师境界的一位。 洞然大师的头一位首座弟子,安明河!可这三位虽然已经多年不现身了,但起码也不少人知道其人存在。 可唯有这最后一位,就算是四位首座也都不曾见过。似乎整个霁清门只有慧剑大师确实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始终不曾向任何人透露有关分毫消息! 总之,天渊阁中藏有许多世间古老秘笈,甚至禁术。不过貌似宗师以下的程度,就算身处其地,却也丝毫无法触及天渊阁分毫。 而这样的地方,让舒韵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从小长大,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很明显,对慧剑大师的提议没有人反对。不过有的人是抱着师门兴旺,后继有人的欣慰。但也有人是想着有热闹可看了,明显投以他师徒嘲讽神情的灵素大师就是其一。 说白了,别人是否会提意见在这件事上显得很没用!因为天渊阁毕竟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和剑陵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就算舒韵颖天赋再高,但他目前毕竟只有五境的修为。要进入那种必然“宗师”程度才能触及的地方,毕竟是纵然慧剑大师身为掌门也不可能给徒弟开后门的…… 不过,事情的确也出乎慧剑大师自己的预料,因为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主要还是向所有人表明自己一个态度,其实压根半点没指望他真能去得了。毕竟就算他没能进去,其实也并不丢人! 而除了表达自己对徒弟的期盼之外,慧剑大师自己也不乏一些思考。毕竟两个来月中霁清门的功法,甚至咒诀术式,他都基本上已经烂熟于心了。 说到底,此时霁清门的功法对于舒韵颖虽然不是说没有可以去学的了,但如果他修为境界没有提升,慧剑大师着实不敢让他继续僭越了。 可这时候,五位师长,两位师兄和月奴,竟然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一同走入了天渊阁! “小师弟!怎样?可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么?” 终究是从未发现过的情况,也难怪大家担心!深呼吸,运功自检,环顾四面八方,仔细观察此刻这个全新世界。 舒韵颖对大师兄轻轻摇头:“没事!这里……,还挺舒服的!” 破入宗师七境后头一次走入天渊阁时的感受,对于此时这些人,记忆中无论如何确实最合适用“舒服”表达!所以,现在是可以确认他的确和自己一样进入了此处。 而舒韵颖游目四顾,忽然问:“大师兄,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七人一灵听得一阵呆怔!舒韵颖确实感觉到了,不过此刻一同进入天渊阁的人,也只有大师兄让他觉得是可以寻求解惑最安全的。 南边红霞接天的一片山脉中,此时忽然飞出一团炽热红光。到了近处落地,舒韵颖看着不由心里暗赞:好一条伟岸好汉! “弟子拜见师父,四位师叔!大师兄,二师兄也来啦?” 原来此时就是慧剑大师的四徒弟,烈断魂! 此时看向舒韵颖,烈断魂哈哈一笑问:“这就是小师弟吧?听大师兄说过了,不过小师弟你可别见怪,四师兄这辈子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一旦修炼到劲头上实在是顾不上别的,可不是有意怠慢你的!” 舒韵颖微笑点头,拱手道:“师弟舒韵颖,见过四师兄!” “好!得啦!自己家人用不着这么拘束……” 此时慧剑大师看向四徒弟问:“老四,你修的如何?” 烈断魂听了不禁有些失落之色,叹口气颔首道:“弟子惭愧!已经快二十年了,可还是未能破入长生!” 通泰听了大笑:“烈老四!你惭愧个鬼啊,我们这几个师叔在你这年纪才不过刚刚破入七境,你们师徒是真不给人活路啦?” “四师叔说笑了……” 舒韵颖听得心里不禁暗暗嘀咕,宗师二阶到三阶居然用了二十年都没达成。也就是自己还没生下来四师兄就已经达到宗师了,果然这条修行大道还真是其路漫漫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所想,风柯微笑拍了拍他肩膀:“小师弟!你大可不用担心!老四入五境的时候也快三十了吧……?” 烈断魂愣了下,这才突然意识到心底莫名的违和感!仔细打量小师弟:“师弟还未满二十吧?” “小师弟才刚过十八没多久呢!” 听大师兄这么说,烈断魂惊奇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而对于舒韵颖的进步,其实谁又真的能坦然接受,毫不奇怪? “行啦!闲话少说……” 此时,慧剑大师淡淡打断了徒弟的闲聊,对烈断魂正色道:“老四!为师今天交给你个任务。自今日起,老六会开始来此修炼,但你给我看着他,六境之前绝对不允许走入天渊阁一步!否则,稍有差池为师拿你是问!” 烈断魂听得一怔,但还是只能听从师命。 舒韵颖不敢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可也不禁暗暗寻思。师父关心自己不假,可还如此谨慎的提防,特意找人看着自己,如此何必让自己来呢? 不过舒韵颖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在这个世界上的确还是大多数人不能轻易接受的,师父身为一门之掌,为了自己担负的责任,会凡是小心谨慎一些也是难免的! “日后小弟还要多多麻烦四师兄了!” “欸?小师弟这话就太见外了,有空常来咱哥俩也有个伴……,啊!那个,多多的互相研究啊!研究……” 慧剑大师的五个徒弟除了师门各自住处之外,也都有其独自选择的修炼所在。 风柯是天生活泼,游戏人间走到哪算哪! 雷吉的修行方向对于灵力的依赖较重,而天下间灵力充沛能比师门的也不多,没必要舍近求远。 其他的老四烈断魂自从近四十年前破入宗师境界之后,也走过很多地方却没找到特别适合的。倒是这天渊秘境中有座火焰山,反而对他极其合适。 老五桂垚就是当初舒韵颖三人前来霁清门时遇到的搬山大汉,老三水明轩则就是那湍流上的秀士! 也就是说,直到今天入门已经快三个月了,舒韵颖才真的见全了自己五个亲师兄。倒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感觉,只是单这一点似乎也可以从某种角度上认为自己的师门的确非同一般! 29、赶鸭子上架 认识了天渊阁的路径后几天,舒韵颖对于师门一般程度的功法早已都练成了,很多超过程度的也基本了然熟记! 另外风柯还交了他一门自创的“风流三义”,分别是掌、剑和神行术三种法门。 雷吉也破天荒,至少几十年已经没人看到他在同一个地方安静的待上一天,如今却在无尘居传给了舒韵颖自创的一门“闪雷术”。而这样对于舒韵颖要一天才能学会的法术,已经可以说是生平罕有,可见高明! 不过学会也只是表面,真正将两种法术浑然领悟也足足花了他半个月工夫,之后他才再一次走入天渊秘境。 而烈断魂再一次看到小师弟,忍不住打量着惊奇赞叹:“小师弟果然天赋惊人!不过十来天,修为又精进了许多!” “四师兄过奖了。多亏大师兄和二师兄倾心相助,否则小弟绝无如此进步。” “啊?”烈断魂听得颇为惊奇:“老滑头和木头疙瘩居然教你功法了?” 舒韵颖呆怔着点了点头!不过不禁暗想四师兄对另两位师兄的称呼,倒也的确很契合本人。 而烈断魂此时颇有些不快:“哼!想当初我想跟他们学几招,成天追着求着,还惹得他们老大不耐烦,真是偏心眼儿……!不成,小师弟过来,四师兄也教你一门我自创的火云散手,你练会了以后说句公道话,看看我们谁的功法比较强?” 舒韵颖听得一脸愕然!此时才想到同门师兄弟间关系固然是很好,可也避免不了暗中较劲。可如今自己居然成了他们攀比的工具,摆明怎么着都是避免不了得罪人了。 可若是早预料到宁可不学,但现在却都晚了!该死…… 无论如何,烈断魂钢钳一般的双手,舒韵颖就算拼尽全力也丝毫挣脱不得。被逼着非学不可,只能是哭笑不得,徒叹奈何了! 而最后被烈断魂逼着问自己三个师兄谁的本事更厉害?舒韵颖无可奈何,只能说自己都不过刚学,尚未练成如何能判断高低?好歹,先搪塞过去呗…… “言语”虽然不是真的就可以借由“空气”传播,但因为人的流动性,任何事传播的速度也的确往往超乎想象! 舒韵颖本就早已声明在外,后来又成为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百余年后破例收的弟子。剑陵取剑,收极品剑灵为奴侍。 短短三个月就达到了五境照观的程度,且本身竟然是“晶涵”体质,显象程度更胜乃师昔日! 对于那些只是耳闻的外人,也就只能是去推测。霁清门如今单凭突然出现的这一天才,继续以天下第一仙宗立足江湖的日子,岂非至少还要再延续个几百年? 在这个世上就算是皇帝,也有他必须去付出的工作!所以基本上不存在所谓:百分百吃白食的人。 但空闲可以多过普通人的人还是有的,而且这类人普遍被成为“富贵闲人”。如今世间就有很多这类的富贵闲人,联合起来设置赌档,甚至有人开出舒韵颖能够二十岁成为宗师的一赔一万! 理智上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可就目前舒韵颖这个人展现出的种种,真有什么是他身上不可能发生的? 北厉国白山黑水之间,当今世上屈指可数能够与霁清门名列上下的夜鸣派!此时对于当前世间因为舒韵颖发生的种种猜测、预想也都非常有兴趣! 掌门拓跋山河此前已经两年不曾公开出现在门中聚集了,毕竟除了自己的子孙之外,不少徒弟也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辛苦大半生去享享清福有何不可? 而如今,从尹玉川,到谭风亭,这位当世绝顶名宿宗师,心里对那年轻人也不免充满了好奇! 听着门人回报消息,拓跋山河单手支颐,微闭双目静静听着面上渐渐浮现笑容! “霁清门!哎!这人世间的事,要怎样除了自身本事总不免还得看运气。说到底,慧剑老儿纵然年长我数十岁,但我从不自认能胜他却绝非仅此而已,不是虚伪,就的确是天赋比不了!可他本就已经是千年不遇的奇才了,几个徒弟也都颇有成就,如今两百来岁又收了个如此了不起的徒弟!呵呵……!若这世上真出现个二十岁的宗师,我们这帮老家伙真就干脆自尽得了!哈……” 掌门如此由衷的畅快大笑,虽然在场都是亲近之人,也不免大为稀罕! 此时尹玉川缓缓道:“师父!舒韵颖此人却非寻常,但天下间何来容易之事?所谓二十岁宗师,不过是世俗愚人空想罢了,绝无可能的!” “哦?” 看到座位较远的谭风亭似乎有不以为然神情,拓跋山河问:“风亭!你和舒韵颖好歹也近距离相处了两三日,你觉得如何?” 别来已有两个月,谭风亭时常会想起那两天多的经历。听到关于舒韵颖的消息,坦白讲失落心情难免,可更多的也的确是为其高兴,佩服! 而且自己此前修为原本已经停滞两年多没有进步了,多亏此番剑陵中得到绅豪,两个月里进步非常明显,感激之情自然难免! 而此时在场,从年纪到资历,本来谭风亭在座都属于比较低的,不过师父问话自然还是要回答。 “弟子以为,非不可能!” 众人听得颇多诧异!尹玉川淡淡一笑:“谭师弟!舒韵颖对你的赠剑之情,即便愚兄也心怀感激,敬佩,可也不是因此就非要无端吹捧啊!” 谭风亭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并未回应反驳!他很清楚,师父四大弟子中,这位三师兄的天分较高,也最骄傲,气量却不大,自己犯不着惹他! 气氛有些凝固,夜鸣派的军师,拓跋山河同辈最年幼的同门师弟完颜纯甫此时缓缓道:“师兄!本派多年来特立独行,他霁清门如何?咱们既然没有非得凌驾其上的野心,便彼此无碍!现如今大曜朝廷频频异动,这才是本派需要谨慎应对的……” 拓跋山河听了缓缓点头说:“不错!天下数分已有百余年,我等虽不贪世俗名利。但身处一国之中,同袍之宜总也是有的。况且……。如今四大王国中,西瀚连年虚耗,南恒素来重文轻武,东启和靖海看似持衡,实则互损已久皆不足为虑!算来也唯有我北厉法度严明,朝政规矩,虽时有边患,但武备必然也是诸国最强。若大曜有所图谋,我北厉恐必将难以幸免……” 夜鸣派五长老之一,也是大管家,霍震霖此时开口:“大曜巡北使月前巡守之时曾多次应酬我边防将领,虽然没有特别的交易,可言语中鼓动之意,朝中很多老臣也颇感忧心,怕那些少壮将领未必能抵受住诱惑!” “哼!古往今来人间分合也算常态,曾经千年国祚不也要分崩离析?如今关键,还是要在必要的时候能出现可以力挽狂澜的人。不过此刻,就算有这样的人,恐怕也……” 忧国忧民的人正因为少,才更值得敬重仿效,但更多时候毕竟只能是当做榜样去教化,因为确实可以将这份气节发乎真心,用到实处的从来凤毛麟角! 于是,对于世间那些具有超长能力的人。若是稍微明白点也别妄图他们能够忧国忧民,只要可以做到独善其身,不受世俗诱惑,说白了就是别添乱也就足够了! 舒韵颖破入五境之后,又学了三位师兄的独门秘技,可还是陷在初阶内窥中一个月之久。 不过虽然修为进步较少,但对于本身修行领悟的确大有收获!到达二阶动身后顷刻便进入三阶凝神,也可以说和这番基本功颇有原因。 但到了这个程度,舒韵颖不免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了!因为他现在面临着很关键的修炼本命剑,和捕获灵宠根据情况能够更换不同。此时修成的本命剑将会关系到一生的修为前途,因此就算舒韵颖性情不拘泥,也难以真的毫不犹豫! 可这种事哪怕师父也没法给他确实完美的建议,毕竟“未来”多是很难去确定的,所以只有依靠自己的判断做出决定,起码不至于以后“更”悔恨! 而自己之前五位师兄,乃是根据风、雷、水、火、土五象各取其一。 师父慧剑大师天分超人,体质天赋,处修奥义的时候,本身是以风、水、土三象并修至今。而这也正附和他的三只灵宠,追云属风,月奴为水,桐栾为土。 除了掌门信物无相剑外,慧剑大师的素常所用乃是一柄极品道剑,“南北星斗剑”,品级威力都不逊于浮御君子! 对于现在的舒韵颖,他的灵宠乃是金凤,无论日后如何金华属性上必然是倾向“火”系,可准备用来修本命剑的无名剑,他却完全搞不懂属于那个象系,甚至剑本身的品类也还毫无所知。 或许有了乃师的先例,加上舒韵颖更高的天赋,每个人都可以想象他修炼什么还不随便?就算天下所有全部兼修,对他也未必不行? 但这就的确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至少最后的成败,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去承受。况且此时此刻来讲,这世上故习,那些吹捧他越厉害的人,恐怕就是最盼着他倒霉的……。 30、世有万象,生灭归一 关于修炼本命剑,必然要先决定自身的主要象系,舒韵颖自己着实没有准主意!兴许别人的意见无论听不听,甚至说不准也未见得都是好心好意! 但此时前溯足足八年没出过天渊秘境一步的烈断魂,此时正与风柯争得面红耳赤。同时头一次,虽然雷吉并没表现出更多的情绪,可舒韵颖却发现原来二师兄的眼睛瞪起来居然这么大! 此刻他们之间对于小师弟究竟要以何种象系为主要修炼方向都各有其见解,烈断魂声称:小师弟既然有金凤神宠,如何还用犹豫? 其实仅仅表面看来烈断魂的态度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因为金凤毕竟可是圣灵神宠!单凭等级比慧剑大师的月奴还要高,况且舒韵颖本身就是靠金凤灵力凝结金丹的,的确没什么理由舍近求远! 而此时舒韵颖独自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三个师兄互不相让,着实无可奈何!心里只一个劲儿盼着他们千万别问自己,否则实在没法回答! 终于,救星总算是来了!慧剑大师和月奴此时让三个人算是不得不安静了下来:“你们在干吗?好歹都是一百几十岁的人了,又是当师兄的,这什么样子……?” 三人再如何闹,自然也不敢当着师父面没完没了,但显然还都是满脸不服气! 看到三位师兄被师父赶走,舒韵颖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忙请师父和月兄入座。 慧剑大师看了看此时这无尘居范围,淡淡道:“你日子倒是过得蛮舒服?” 舒韵颖苦笑声:“托师父的福!” “呸!我有什么福能托给你?又不是我让你在这享受的……” 沉了沉,慧剑大师对眼前这小徒弟终究还是没法真的去生气,长叹声:“小六啊!你人聪明,心思更通透,有些话根本用不着别人说,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为师希望你能遇事小心谨慎,是怕你误入歧途,绝非要妨碍你的前程!” 舒韵颖点头说:“弟子明白!” “嗯!哎!有些话说太多也不好……,得啦!你自己想的如何?反正总是要定的。” 得!送走三个起码让他们自己去矫情的,师父来了直接逼得不决定都不行,更麻烦了! “弟子实在没什么准主意!” 虽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可慧剑大师也不是不理解:“也难怪!选择太多的时候,往往反而更难决定。近来为师其实也思考很多,虽然不能替你决断,可或许也能给你点建议……” “请师父指点!” 沉吟片刻,慧剑大师微眇双目道:“天地万象,各有其优劣强弱,因此方得自然万象互补完善!其中任一达到极致亦可超凡,入水滴穿石,幼芽破岩。而我等修道之人,实则也无非天地所生。换言之,天地间所存也皆我被可补可借,因此除了自己的喜好,能力所适。根基,本源也都是要考虑清楚的……” 舒韵颖听了心里暗暗琢磨:这建议提的真有道理!可实际上也等于什么都没说! 世界无极化太极,分两仪,生四象,八方六合蕴含万物。一而二,二而三递增万千。反之就是百川汇海,万变不离其宗!这些世间最浅显的道理,他又怎会不知? 但所谓:修行至极,参悟造化,又哪是那么容易?其实古往今来多少人不曾怀疑过,那些让人充满向往的憧憬,恐怕不过就只是先人们闲极无聊时凭空幻想的而已! 可是……。寻思着,舒韵颖灵机一动,将无名剑入手盯着:“无极、太极皆属虚幻!五行有缺,万象难全。恐怕唯有阴阳才是世间万物必具无遗的!师父,弟子……” 慧剑大师没等他说完,摇头道:“阴阳似确是可知可感,甚至可见可闻。但这世上岂非往往也正是那些明明看似实际,清楚的事情反而更加难以轻易触及,成就?终归别人只是给你建议,最终如何决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判断。毕竟这关乎你一生……” 目送二老走远,舒韵颖忍不住一阵失神!倏地心里一动,坐在门口忍不住大为郁闷!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师父那个老滑头早就想到了,可却不肯直说。说好听的是希望自己能领悟,说难听点还不是不愿意担责任,怕落埋怨?自己都如此为老不尊,还怕徒弟误入歧途……? 想归想,说归说。困扰了许久的事情突然想通了,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至今拜师都四个月了,金凤也已大为不同。已经不再只是那不起眼的小黄鸟模样,如今的金凤顶冠鲜亮,曳尾绚丽,展翅已近丈宽。 如此神宠不只霁清门,就天下也没听说过第二只。不过金凤的明显成长,还是舒韵颖内窥有成开始的。 云霭山本身的确灵力充沛,具有灵力的仙果琼浆比比皆是,金凤虽然没有人特别的喂养,但本身就是圣灵神宠。固然因为主人难免有些傲气,可本身灵识智性也皆非俗物可比! 此外白潋、辉夜也都非常用功,或多或少也会因为舒韵颖产生些影响。而珠红和香风就显得更加直接,明显一点了。 关键还是如今的舒韵颖,自己已然不再迷惘!所以忽然间好像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越来越豁亮,人生中能有如此毫无拘束,完全放松的时刻何其难得……? 自从决定了修行的方向,舒韵颖再次开始心无旁骛的用功! 时间飞逝,转眼入门已经半年了。而初春之际,无尘居比别处更是一片欣欣向荣,草木繁新的景象。 金凤除了外表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白潋和辉夜估计短时间也就那样了。倒是珠红和香风,此时外表不细看虽然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气质都出落得格外娇艳俏丽! 若不是因为知道爱徒并非好色孟浪之人,而且毕竟也是心有所属,慧剑大师不止一次想是否该任由那俩“小妖精”继续留在他身边?为此,私下里风柯不知被师父埋怨了多少次! 不过新弟子入门半年的惯例考察,往昔本来有旧历,要由掌门弟子对新同门进行指教,这是掌门一脉必然要承担的责任! 不过,因为慧剑大师五个徒弟都年龄太大,而且早已都入了宗师境界。无论是为其自己,还是为师门大计,都确实不便让他们怠慢了自己的修业! 而且,这毕竟只是不成文的俗例,又废弛多年,本来也不那么被人重视了。且说来就算要重启此例,按说舒韵颖自己也是新弟子之一。就非要如何,也轮不到他。 不过,这倒是本在慧剑大师的预料之中。首先自己那五个徒弟,老大成天不着家,老二常人难见,其他三个宁愿不回来,为的是什么? 况且人心如何对这位两百来岁的老人也无谓隐晦,自己作为掌门,对于内部的情况更加是非常了解。因此,如果有人想找机会挑事,找茬自己师徒,这无疑是个可以用“责任”束缚,让自己师徒无法回避的机会! 果然,舒韵颖虽然修为境界还不如师兄,但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何况年龄相仿,又也是新弟子,分享经验也必然比那些境界高出太多的人要合适。 掌门一脉的责任和气量,加上无数可以想象能够用来挤兑自己的理由,这种时候不做任何的抵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自然“境界”绝不是单凭人自己可以决定的,可事情总是有迹可循!因此,选择才会能够被认定是否明智? 此刻那外表堂皇威仪,但里面却黑黢黢,阴森沉郁的几乎连浓重血腥气都可以让人忽略的压抑! 对于那些长时间只是负责拖拽、处理尸体的奴仆,也都和普通人有太多明显区别了! “要变天了……” “变天?哼!这世上老子就是天,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想整死他办法多得是!” “老四!你的脾气也真该收敛点了,若那小子这能二十岁就破镜宗师,这天变不变还容得你我吗?” “大哥!主子还未出关吗?” “哎!没主子发话,现在这情况,我们也不能贸然行动。可万一真有失控的迹象,也该先下手为强。可……” “是啊!可问题是就算要下手,也不得不考虑那老鬼,起码咱们几个未见得是他对手。而且也总不可能就真的公开去攻打霁清门,何况……” “何况什么?我就不信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而且未必还活的多久吧?” “老四!你我比他差几岁?何况二哥说的没错,无相剑也不是能小觑的。而且那舒韵颖居然能同时慑服战无双和浮御君子双剑灵,此人又到底是何来头?无论如何,都得考虑万全才可行动!” “三妹所言甚是,但可有何高见?” “没有!此人体质竟然比慧剑和……,这本身就已经远远超出我等预计,等闲之法恐怕也难以凑效。而若不能确实直接动手,那毕竟是霁清门啊……” 此时,一个清爽空灵,仿佛可以驱散世间一切阴霾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呵呵!天生至宝,不为我用岂非可惜?” “拜见主子……!” 31、万径常滞一窍塞 霁清门道场中,掌门和四位首座高居主台上。舒韵颖位列此番新弟子之首,向众师长行礼。 当初二十四名新弟子如今或多或少也都有所进步,而至于谁最了得,半年中也不是没见过面,其实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诚然如果有人想和舒韵颖比较就显得自欺欺人了! 就算单论修为,百年中还没有入门二十年内能够达到他如今这个程度的,何况此时这些才半年的新弟子。 而此刻,翻云峰弟子张玄忽然走出场来,向众位师长行礼称:“掌门!各位首座,师父。弟子此前在剑陵中曾得舒师弟赠剑之情,一直感怀在心。弟子自知远非师弟对手,但亦愿将数月所得请师弟指教一二,还请各位师长应允!” 舒韵颖听了这话才想起他是当日剑陵城墟中师兄弟二人夹击人家一个,却没能捞到半点好处。 此时多数人都在好奇,通泰大师已经爽快大笑:“好极了!我门下弟子就该如此,有恩不报非君子,遇高人也不可交臂失之。准了……” 他倒是大方,慧剑大师也不便当众驳了师弟面子!况且他一听也就明白了,虽然名为师兄弟,可其实彼此年纪差了好几十岁,这个师弟可谓自己看着长大的。所以他很清楚通泰虽然平素豪迈不羁,实则粗中有细! 今天只是惯例的新弟子考校,舒韵颖既然也是新弟子,只要有人提出来就避免不了。而且肯定避免不了被人挑衅,所以如果是开场就便尽可能简单了结,之后也能进一步把避免别人的滋扰。 而舒韵颖自己则是根本无所谓。只是同门比试,虽然没必要,可剑还是不能不用。 此时,舒韵颖手执浮御君子剑缓步来到道场中,二人相对拱手:“还请张师兄不吝指教!” 张玄在剑陵中所为虽然不太体面,不过性情倒也蛮像乃师的,当即爽朗一笑:“哪里话?师弟情分为兄必然不忘,今日同门切磋,师弟乃本门翘楚,人尽皆知,才是应该不要藏私多多指点愚兄!” 其实根本都不用猜,二人一上手便高下立判了。舒韵颖又无意显摆,所以尽量由着对方去施展就好。而这一动手,他也立刻明白了人家师徒的好意,心里感激之余,便也暗暗在交手的时候对张玄招数中的疏漏加以点拨。 通泰大师坐在主台上看的分明,欣慰之余更不由感叹:此子实乃不世奇才,我霁清门未来可期啦…… 这过场走完了,之后的比试哪个不是拼尽全力想显示自己?所以,场面自然更加精彩,激烈得多! 不过对于五老,以及高境界的人物,就不免感觉过于空洞乏味了。 最终比试结束,正觉大师不出意外果然直接开口说:“掌门师兄!按照惯例,新弟子入门半年之时,当有掌门一脉负责指点修业,同时验证各峰传授之时的偏差。这一次,我看不如就舒师侄负责好了!虽然他也入门不久,但进步是显而易见的。况且他们都是同时开始修行的,相比舒师侄是可以有很多窍门和经验分享给同门的,想必师侄不会藏私吝啬吧?” “弟子岂敢?” 慧剑大师也并未意外,便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既然是门派之事,我以为这次也不必非要局限新弟子了。不如各峰长时间进步迟滞的都可以参加,能整体提高本门弟子境界岂非比单独针对新弟子更好?” 他此言一出,灵素大师当即反对:“不必!别峰弟子我管不着,我孤云峰弟子就不劳旁人操心了!” “师妹此言可就不对,都是霁清门弟子,何分孤云峰还是霁云峰?若是师妹非要分的如此清楚,那此例不如干脆作废算了?” “作废就作废,又如何……” 正觉大师听着皱眉,赶紧劝解:“师妹何必如此冲动?四峰中早有不少弟子修为境界已经停滞许久,我们自己更该清楚,往往师徒因为修为差距过大,反而在教导上会产生很多的歧义。如今同门可以一同进步,还能增进彼此情谊又有何不妥呢?” 灵素大师紧皱眉头,她当然明白正觉说的意思。实际上她反对的原因自己五人都心知肚明,但却并不是能当众说出口的,所以如果今天非要较真到底绝不是好事。既然如此,自己就只能是另想办法了…… 回到天正殿,慧剑大师摇头叹气:“哎!那丫头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脾气就一点没改?真是的……” 普天下就算是背地里敢称灵素大师“丫头”的,大概也就这位年长数十岁的掌门师兄了。 说着,慧剑大师看向舒韵颖:“小六!你三师叔虽然性情偏执暴躁了些,但并非坏人,你不要记恨才好!” 舒韵颖点头微笑:“师父言重了!弟子虽然年轻,但多数时候也还分得出好人坏人。况且三师叔也是师徒情深,弟子如何会记恨?” “如此便好!不过小六,该说的为师还是要提醒你。咱们师徒皮糙肉厚的不打紧,但不代表就能肆无忌惮的强迫别人和我们一样。所以有些事为师固然不反对,你也要自己心里有数。至少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来指着为师这老脸骂街,你也得让为师能说得上话,懂吗?” 舒韵颖听得噗嗤一笑:“师父精明如此,还怕能说不出话吗?” “这孩子!哪有这般挤兑师父的?都跟你几个师兄学坏了……” 虽说舒韵颖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珠红和香风将来人引入无尘居,人数还是让他大感意外。就单单四十岁以上师兄师姐就有二十多位,他们此时的情况倒是不难理解,毕竟其中不少人如果修为还无法精进,恐怕将无法继续留在内门修行了。 而其他各峰加起来新老同门也足有上百人,此次孤云峰是朱宁秀领头,她自己的修为在四境三阶已经停滞了五年,没有一丁点的进步。但最可惜的,还是舒韵颖没能见到自己真正想见的人。 其他人中也有认识的,比如翻云峰的高明和张玄,加上几个同时入门的新弟子,别人或许会因为要低头向师弟请教感觉尴尬,但这种事对翻云峰的人基本不存在。 舒韵颖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不过这件事一早就知道避不过的。何况往日起码两三天一定会来无尘居蹭碗茶喝的大师兄,如今已经快十天人影都没见了。二师兄更是从来就甭想凭自己希望见着人,四师兄更好了,这几天自己去天渊阁他都不待见面的。 即使一早也明白这件事自己十有八九避不过,可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几位老师兄竟然这么“仗义”,也实在是让他有苦难言了! 但归根结底,这件事既然落到自己头上,不干是不成的,还不能毫无成效,可若是效果太好更加会麻烦没完没了,所以期间的度还是得拿捏好才行! 于是,舒韵颖首先将那些年长的师兄和师姐找齐,问清了他们各自修行迟滞的原因,瓶颈的情况! 比如朱宁秀,她入门已近三十年了,如今四境三阶的程度只能算是不上不下,可到达入寂五年却始终无法顿悟,而询问仔细之后深感问题并非是因为她天赋低下。 接连舒韵颖又询问了另外几人,发现他们的问题比较普遍一致。而问题最明显的,还恰恰是云霄峰和孤云峰。 比如孤云峰,首先其弟子都是女子,因此功法偏向阴柔,舒缓。之前在剑陵相遇,以及昨日的切磋中他就感觉到孤云峰弟子颇有违和感,此时他便思量恐怕问题就出在灵素大师的身上! 从这些孤云峰弟子身上可以看出来,她们之中以入门时间为界限,一批弟子之间的距离相差并不大。并且直到如今,迟红已经是灵素大师此生第四个首席弟子。 灵素大师的教徒方法很明显属于囫囵吞枣,所有人全部用相同的方式进行教导,然后用同样的标准衡量。拘泥经验和形式,甚至即便天赋较高的也因为得不到更有针对性的指导最终荒废,天分较低的则就会越来越差。 并且孤云峰的修行中严重排斥一切符印、咒术的辅助修习,她担心弟子会产生依赖捷径习惯的想法可以理解,但却未免就变得矫枉过正。 而这一点在云霄峰的弟子身上也大同小异,可很显然正觉大师比灵素大师更明白些。首先他在挑选弟子的时候对天赋的要求很重要,虽然严格要求门下根基稳固,修行阶段稳扎稳打。 只不过作为师父对弟子因材施教并非不对,可是他却似乎对于那些天分不是很高,或者不是明显天赋超过常人的弟子,传授道业远不如对那些天分高的门人尽心尽力。 如今云霄峰上除了他的头一个首席弟子已经步入宗师之外,其他五十岁以上六境的门人也有几个,而再之下就属那个三十三岁五境初阶的韩杨了。 作为师父有所偏爱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此嫌贫爱富,一碗水端不平,就未免有点让人寒心了。 至少凭正觉大师乃是凭借“公正无私”受到全江湖推崇这一点,他确实明显是名不副实! 32、有教无类 俗语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任何一门一派,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就不会全然一致,等到他们成为师父之后,各自的弟子就会更明显有他们本身的烙印! 这种情况到底算好还是算不好?这就很难说了,不过假如师父了不起,弟子身上的迹象越重,起码不至于落个误人子弟! 但做师父的对弟子不公平,或者过于刚愎自用,完全将自己一套东西照本宣科,丝毫不考虑弟子之间的区别性。恐怕如果能教出和自己近似的就已经很难得了,想要让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未免有点想当然了! 舒韵颖在无尘居接待同门的头一天,就清楚的看出了四峰师长明显的优劣特点! 云霄峰,坦白讲舒韵颖对正觉师叔着实没什么好感!毕竟你既然收了徒弟,就应该好好的去教导。你可以偏心天赋高的,这没问题,但对那些稍差的就放任自流,想着等到时候到了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走了事,这未免有点太没品了! 孤云峰灵素大师脾气的确不好,但说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对徒弟的心思还是好的。虽然门下弟子进步普遍缓慢,但每一个的根基都明显非常扎实。或许有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嫌,可至少作为师父还是负责的。 翻云峰弟子身上乃师通泰首座的印记是最明显的,他收徒弟首先图的就是性格活泼,闷葫芦从来不要。而门下弟子的修为没有特别出众的,但也没有确实特别差的。普遍御剑、神行之类的法术造诣明显高于其他同门,而且招式显然也精于内修。并且他自己明显也很喜欢创新,研究,所以很多剑法在他门下弟子使出来难免显得有点不伦不类。而且还有很多人的确会的不少,可却鲜有确实能真真切切完整使出一套剑法的。只不过不拘泥不化,也不代表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啊! 至于入云峰弟子似乎就和翻云峰的截然相反了,他们之中普遍内功都明显深厚,扎实,但普遍境界不高,进步也比较慢。但久而久之养成的内敛性情,不少人在一门剑术上不惜花费很长时间,也算是业精于勤。 只不过过分习惯了这种方式之后,就难以期待应变,入云峰弟子几乎不具备举一反三的能力。所以那些天分确实不算高的人,和其他同门相比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但对于舒韵颖,他既然非要拿出点成果来不可,不如首先就改正这些人身上存在的顽疾,至少自己能做到对他们基本心里有数,有据可依。 从次日开始,舒韵颖首先选择的示范目标,就是朱宁秀。一来灵素大师是自己需要急于表示的,二来因为朱宁秀本身为红玫剑,也是最信任自己的。 此外就是挑出几个沉疴顽疾难以速成的,一方面别让人家白来一躺,二来如果专挑新弟子也并不足以服人。像他们这样的,是此时最容易调理,也最合适的典型。 决定了,舒韵颖就以朱宁秀为首,首先指明她内息修行的滞碍,尝试加速运行内息清浊调匀。用孤云峰至静真气突破,必要的时候可以借助红玫剑为辅助…… 如此转眼三天过去了,舒韵颖的传艺目前是霁清门上下所有人最重视的一件事。虽然各自目的不尽相同,但目光着注点并没差。 而这期间虽然他已经决定主要针对年长同门,但对于同时入门的新弟子也大致了解各自后指点他们休息各自合适的功法,让他们自己去练就得了。 比较之下,那些年长些的,尤其是长时间迟滞难进的,三天时间指望能有多明显的变化并不现实。可朱宁秀通过借助红玫剑剑意,辅助自己修行了多年的至静真气,按照舒韵颖的指点经过三天将内息累积到了极致,终于实现了触底反弹,将她凝滞许久的闭塞筋脉顷刻突破,但达到觉悟就还得靠她自己了。 只此一件,灵素大师就不由得心里暗想:没想到那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其实让朱宁秀突破困境,舒韵颖随随便便就又几十上百种办法,但无论如何一种必然难免被人诟病为旁门左道,所以只有让她用自己本身的修业解决问题,才能让她,乃至其师父认识到症结所在 。 所以其实朱宁秀只不过是将乃师对根基过于苛刻的要求,长时间积累难以有效运行的真气重新运转通常之后,把内力激增一举突破凝滞筋脉。虽然也借助了红玫剑的剑意,可霁清门本来就是剑道门派,这便无可指摘了。 到了这一步,于公,这么多人舒韵颖不可能只为她一个操心。于私,也有必要留点扣子给灵素大师。所以,舒韵颖便让朱宁秀独自去静修了。 而其他人里最难办的还就是云霄峰那些不招他们师父待见的“笨蛋”,一方面正觉大师可比灵素大师不好惹多了。深了浅了都难保不惹麻烦,所以他索性直接从新弟子入手,让那些年长的同门自己从旁领悟,说到底其实也都差不多少。 至于其余两峰弟子,好在他们的优劣都非常明显,因势利导,去芜存菁,加上针对性的改正,同时让他们彼此互相切磋考校,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提高并不难。 其实,对于霁清门这样的门派,五境一下的修行其实基本上并没有太大的困难!毕竟云霭山本身就灵脉密布,灵力充沛,对于修行之人可以说事半功倍。可因为各个师长的教导方式和本身秉性不同,才会出现了附和他们各自缺点的问题。 说白了,除了五位首座之外,有三峰都有另外的宗师境界高手。他们不出来指导同门,成天摆在那供着,当摆设能下小的吗? 可转念想,舒韵颖也觉得如果自己师父也是随便收徒弟,霁云峰也有几十上百的同门,师兄们大概不会还如此宝贝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师弟。并且,他们也不见得能有如今这么闲情雅致了…… 十天一过,朱宁秀和尚轻蔓这两个孤云峰新老弟子首先破镜。并且此时就看出她们根基扎实的好处了,破镜之后非常稳,几乎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差错。因此,舒韵颖也不免想让她们暂时继续稳扎稳打并不是坏事! 而除了孤云峰弟子,舒韵颖最关注的一个也就是华哲远了。于私,彼此的嫌隙是人尽皆知的,若是他没有什么进步,明白人知道他天分一般,可自己也必然难免遭人非议! 于公,二师叔终究太不好惹,无论如何用华哲远能平息云霄峰对自己的龃龉也是好事!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事舒韵颖根本不会去考虑。他也根本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这些东西。但师父和师兄们对自己的关怀,让他将心比心实在不愿再因为自己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就算厌烦,为师门尽一份心力自己也没什么可不情愿的了! 可惜,华哲远此人的天分实在不算高。本来牧灵山初识他已经是三境高阶的程度了,可直到今天快两年了,却才勉强刚刚进入四境。 而此人的问题很大程度上还是他自己的好高骛远,看到别人进步快,他就忍不住跟着起急,越急还就越沉不住气。 这样的人实在是最难调理的,所以舒韵颖一生气,把华哲远扔给了白潋和辉夜,让他俩盯着就四境初阶沉虚往死里练! 而两个徒弟都成功破镜了,灵素大师也只能咬着牙让温柔来无尘居了。她入门已经十五年了,境界和朱宁秀差不多,在灵素大师看来自然天赋算是高的。 其实就算风柯也说过,他们五个师兄弟也都是入门十五年左右的时候达到四境上下,所以温柔的天赋比他们也不见得低。 而舒韵颖此时真正近距离仔细观察,对温柔的问题就忍不住感到哭笑不得了! 灵素大师作为师父对徒弟关爱,这番好意不容置疑。不过显然她对温柔修炼中每一个环节的关注都极严格,哪怕已经可以破镜了,但如果师父认为没到万无一失就不许。可现在的问题,却是她的仙剑有点太普通了! 本来在剑陵的时候,舒韵颖不敢过分露骨,所以反而忽略了给温柔找把好剑。现在后悔,却也晚了。可无论怎样,让她尽量提高修为也没坏处…… 一个月过去了,慧剑大师把舒韵颖召回了霁云峰本院问:“小六,你这段日子自己修为如何了?” “师父!弟子被也打算这一两日先暂停一下,专心融神破镜!” 这话一说,旁边的风柯不由得暗暗惊奇!这段日子为了避免被缠住手脚,他始终不敢去无尘居,可没想到一个来月没见,师弟居然已经要突破六境了。而回想自己破入六境,那已经是五十多岁了! 慧剑大师倒是没什么意外,点点头:“那从明日开始你就先回来本院,专心破镜吧!” 师父发话了,当然只能听从。而其他几位首座听说了之后,虽然惊讶,也多少有些不太舒服。可于情于理,也没道理非得强迫人家为了自己的门人,就耽误了本身的修行! 33、无理抉择,无情承担 修仙练道对于普通凡人而言,终究算是一种逆天的行为,至少也算是妄想超越本身存在极限的奢望! 是否有普通人真正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成为了可以上天入地的神?这且不必纠结。 而对于通常修士基本上都知道的境界自然是越高越好,但所谓百丈高楼平地起!踏实的走好每一步很重要,能够清楚认识,并且妥善完成更重要的一些环节更加重要! 对于被常态视为正道的修业中,有两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三境金丹期的四阶引灵,以及五境照观期的四阶融神。 通过结丹使本体达到与天地产生共识,吸收世间灵力。但人毕竟是人,从心境到肉体想要与天地互通必然不会是简单的,因此如果通过更易于吸收天地灵力的灵宠进行过度,将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后者五境四阶的融神,基本道理相若,只不过是通过修炼本命剑达到人剑合一。增强本身对于天地灵力的感应,从而对于之后的修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所以虽然两个过程并不是发生在高层境界,但却是非常关键的时刻。 对于此时的慧剑大师,他自然知道关键性。可更重要的是徒弟的天赋让他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因为过高所以实在无法真正去掌控。另外就是徒弟选择的本命剑,直到今天老人仍旧丝毫也无法了解此剑的来历,更加无法窥探高深,为此他只有亲自为徒弟护法! 舒韵颖此时端坐师父禅房榻上,开始尝试与剑陵的沟通! 不知过了多久,舒韵颖感觉到身体内外静的仿佛连起码五感都已经荡然无存了!睁开眼,却看到了一片和一段日子之前的某一次偶然梦境相同的画面。 不过,那个时候也许是因为自己只是无意识的深入梦境,因此当时丝毫都动弹不得。可现在,他却感到一种从心底萌发的隐忧!好像此时此刻的感受更加真切,在这一刻更可以去想象先前只是南柯一梦! 可也正因此,舒韵颖莫名感到此时恐怕不仅仅只关系到自己个人的修业,甚至不只是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影响而已! 所以,他感觉自己无法迈出这一步,心里也越来越慌乱! 跟着,“来……”从一个声音,然后一个又一个,四面八方好像都出现了召唤自己的声音,但那么多声音却又似乎都只是从自己内心发出来的。可是那些声音此起彼伏,很清楚不是发自同一位置,而且连语气和声音也都不尽相同…… 渐渐地,舒韵颖感觉从心底里冒出一股久违的凉意,而似乎他突然明白自己是遇到了一见了不得的事。但为什么?一定是和此剑有关,可到底是什么事? “你在吗……?你在哪……?” 尝试在心里呼唤!半晌,一个充满悲哀的声音回应了:“你选好了?” 舒韵颖感觉到以后总差点被气死的感觉!因为就算是赌博,庄家也会问一句“买大?买小?”可如今简直就是摆明不讲理的强买强卖一样,可自己却压根都不知道要买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买东西也有个讨价还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逼着让我选,合适吗?” “你活着,所有事都可以选择吗?你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真正知道了一切之后决定的吗?” 这叫废话,也叫抬杠,可偏偏就是事实,无法反驳。得!发现个比自己还能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主儿。 其实,自打到了霁清门之后,舒韵颖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性情变化。曾经的他通常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温吞。说难听的就是不干脆,或者也能说是捉摸不透! 不过对于某些人确实见识到的,主要是那些处于世外观看发生一切的第三方,则会觉得他为人桀骜不驯,挺狠的,只是也谈不上凶残! 可来到霁清门拜师后,他开始渐渐开朗了起来,也快乐了很多,会感觉想要去享受生活。并且对人、对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除了对手就只是无关紧要!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深奥想不通的,无非就是因为现在的他有了活下去的意愿,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样每天都面临着下一刻就可能到来的死亡。当然,这一切也和生活的环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同时,经历和生活也让他自然而然的学会了谨慎! 比如:战无双和浮御君子!他从进入剑陵就感觉到自己可以得到一把剑,虽然这两者也是主动召唤他,可他始终都清楚真正打入自己内心链接的不是它们。 可自从那晚的梦,他忍不住想自己恐怕错了!不是对发生事情的感受认知错了,而是选择错了。毫无疑问,这把剑一定很强,哪怕暂时还没显示出特别奇妙的特点。 可是,这把剑的强大恐怕甚至不允许自己仅仅去做一个名震江湖的绝顶剑客,或者仅仅只是修到某个境界,这把剑本身就附带了很多恐怕不会让自己甘之如饴的东西。 舒韵颖自然明白,“剑”本身还不都是差不多?关键还是剑里面蕴含的,从外表看不透的东西!他觉得那不会是自己愿意去触及的,甚至似乎很清楚的感觉到,即便最后会证明自己得大于失,但自己却可能还是要失去某些无法代替的珍贵宝物! “选吧!” “你急什么?赶着投胎?上吊也许人喘口气吧?催什么催……” “哎!” “那个……!我就问一下,如果我不选,会怎么样?” “你觉得呢?” “嗯!我换把剑也行。” “或许……” 舒韵颖只觉得一阵很深的无奈!“你一直这样不咸不淡的吗?很讨厌的。有什么都干脆明说不行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 “就算马上要死,也不见得比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更难受吧……” 感觉似乎过了好久,舒韵颖再没听到任何回应。而终于,他笑不出了。他明白这不是玩笑,从来不是! 忽然,舒韵颖似乎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在一点点,非常谨慎的向前移动。虽然明知自己无法控制,可却忍不住极其小心,紧张,竭尽全力想要确保自己不会走偏哪怕一点点。 他当然知道这么下去是没有尽头的,更知道自己此刻的幼稚任性,未必会得到一次宠溺。而且他更知道,没有人可以真的就这样一直毫无一点偏差的永远走下去,迟早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生倾斜。 但除了现在这样尽全力去拼一次运气,舒韵颖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办?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啊! 走了不知道多久,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双眼越来越干涩,酸疼,脑袋开始发胀、发昏,心也越来越慌,坚定的双脚酸软、麻木直到疼痛、僵硬一点点蔓延到了全身。 舒韵颖发觉自己越走越慢,可结果终究不会有任何变化…… 直到再次感觉到清晰的意识,耳边传来急切、关怀的呼唤“小六……”“小师弟!” 茫然看着面前充满忧虑、焦急的五张老脸。雷吉这辈子脸上出现过的表情,恐怕都没有自打有了这个小师弟这几个月多! “师……师父……” 听他开口说话,五人才长舒口气:“哎!你可算醒啦。” 风柯从后面把舒韵颖轻轻扶起来,倚在床帮上:“小师弟,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 虽然说没事,可其实怎可能真没事?本来顾忌是一两天就能破镜的,因为通常就算失败了,也只是修养一段恢复精神后重新来过。 可舒韵颖这次破镜,已经足足过去十天了!可始终一点动静也没有,而师徒五个无论多担心,可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此时,五人看着他,的确感觉得到他已经破入了六境化神,但本命剑上却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会这样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乐观点此剑威力远在预料之上,虽然舒韵颖已经修成了本命剑,但还远远没能彻底激发其力量。可若是悲观一点想,此剑恐不祥! 因为修炼本命剑,哪怕只是木头削出来的,一旦成功也必然会有灵力的波动出现!可现在看,至少舒韵颖还平安,算是可以稍微放心吧! 就慧剑大师本来担心的也主要是在修炼本命剑的时候,剑主会有发生意外被剑灵反噬的危险。而如果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人本身总将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而当舒韵颖再次出现人前,这一刻不只他有了明显的变化,连珠红和香风也似乎具备了血肉之躯感觉更清晰了。而通常的人、灵主仆之间真正确实去潜心修炼,要达到他们如今这程度也得数年光景! 再看金凤,此刻飞的高点看起来已经宛如一片红霞一般了。落在无尘居屋顶的时候,也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度,很多人都感觉不愧生灵神宠,果然不是寻常可比。 这时候所有人中最悔恨的就是华哲远了,想起当日在牧灵山,他只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怨自己有眼无珠! 没什么变化的,也就是白潋和辉夜了。不过也难怪,单以修行的程度来讲,他俩可不见得比舒韵颖差一点点。而且如果舒韵颖真的连带他俩一同修炼,那负担也确实太重了! 34、明筱曦…… 拔苗助长诚然没有任何好处,而舒韵颖破入六境之后,师父慧剑大师也坚持一定要他静修几天,至少恢复了体力再提别的。 原本掌门一脉对门人的指点只有三个月期限,可如今慧剑大师决定无限期开放无尘居。可虽然表面上说不让舒韵颖妨碍自己修行,但他知道师父就是为了想要延缓自己的修业! 不过,舒韵颖完全理解师父的担心!某种程度讲,自己的进步确实太快了,快到让人害怕,完全超乎了世俗可以理解的范畴。七个月破入六境,如果他真的能成为二十岁宗师还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而且慧剑大师之前也说过,当他达到六境的时候就要开始真正进入天渊阁修行,学习里面秘藏的法术了。 而此间还有另一个艰难处,就是六境开始初阶炼墟。他天生没有元墟气海,原本一般修士在初境通玄之后就可以开始锻炼元墟的,他却只能破入六境才开始。 可炼墟就不像结丹那么简单了,因此即便金凤也帮不上他。甚至此时就算要“假物”,也很难想象有什么能够代替远不止运行功力的金丹而已,必然要贮藏更多灵力和真气的元墟。 此时已经入夏,无尘居的景色美极了,但也着实感觉到热了。金凤成天人来欢似的,一股股热浪弥漫着整个无尘居,着实让人受不了。 但这也就只能怪它主人,舒韵颖的修为让金凤的成长也超乎意料的快。但进化的只是外表,灵识智性都还无法匹配其此刻的灵力。就像是个天生力大的幼童,可以抡起成人使用的斧子,那必然只会是伤人又伤己! 如此一来,舒韵颖只能及早进入天渊阁,希望能找到办法开辟出体内能够代替元墟的容器。 而真正的天渊阁,在进入天渊秘境之后,南边就是烈断魂修行的火焰山,要往东行才会看到一座外形古朴精致的方形建筑。纵横,高大约得有十丈。 而走进天渊阁后,里面有六座塔形的高架,每一座都是立地连顶,分别藏有六界秘典,总数的话少说也得有上千卷之多。 毕竟是头一次来,舒韵颖当即先去大致了解一下究竟有那些秘藏?是否有确实正适合此刻自己需要的? 走来走去,舒韵颖突然心头一震。因为他竟然在这听到了一个悠扬、活泼、清亮婉转的绝妙歌声! “虫儿叫,狗儿叫,娃儿围着娘亲绕!姐姐亲、哥哥抱,爹爹抱不着,全家哈哈笑……”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居然会有如此声音美妙,曲意天真烂漫的歌声。就好像是在那想象中令人敬畏的穹顶中,极端压迫到几乎窒息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可以让人相信一切的希望之光。又像是无尽黑暗、忧郁中可以救赎一切的仙音,那么清爽干净,纤尘不染! 可是,此时此刻在舒韵颖耳中听来,确实如此的诡异、恐怖…… 而歌声的主人,此时正站在那神界秘法摆架之下,一个十五六岁,身上只穿着件非常轻薄的淡黄衫裙,乌黑发亮的长发直顺垂到膝弯,赤着的双脚小巧、干净极为俏皮可爱! 似乎发现自己有了听众,少女看向他。而舒韵颖在那一瞬间却似乎突然失去了神智,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往昔谪仙陵生活的十几年,成天对着三个老头子嘈杂纷乱的生活太久了反而显得乏味无聊透顶。 后来陵武城,无论是大哥家还是外公家,虽然都是富贵中的富贵门第。甚至再到之后恒都,进入王宫,那几个月中舒韵颖见过的美女就算不说天下尽揽,也已十之六七不为过了。 而那些少女中,尤其瀚国郡主沙亭瑶,更可称人间绝色,倾世之姿。 可和此时这少女相比,纯洁、俏丽、清雅、妩媚居然全部可以汇聚于一身,甚至其眼波流转之际,瞬息间一闪而逝的那种温婉柔美,也都远胜那些令人神迷的风韵! 兼之那悠扬清越的歌声犹然在耳,天下间居然会有如此完美到毫无瑕疵一般的人,莫非世上真有神仙不成? 而少女在看到舒韵颖那一刻,脸上诧异的同时,对其眼中看到自己明显的单纯欣赏赞许之色,也略有意思失落、惊叹和欣赏闪过! “你是谁?” “晚辈舒韵颖,拜见前辈!” 他当然知道天渊阁在自己之前只有十四个人可以进入,而其他十三人至少也都见过一面了,所以此时这位当然就是除了师父之外所有人都对其一无所知的那位了…… 不过师父又到底为何对此人那般讳莫如深?但此时似乎可以理解一二! 少女微笑点头:“原来你就是舒韵颖,慧剑大师新收的小徒弟!” “正是!” 顿了下,少女双手倒背在后,一蹦一跳的近了些笑问:“你既然称我前辈,可只我是谁?” “未敢贸然相询!” “哦?霁清门许久没见过你这般的清雅君子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叫明筱曦!你可以叫我筱曦。” “岂敢?晚辈拜见明前辈。” “前辈!前辈!都把人家叫老了?” 少女这娇嗔样,舒韵颖忍不住心底里一股恶心:“好在晚辈还年轻!” “呵……”一阵爽朗笑声,明筱曦似乎很满意的看着他:“难怪过了那么久,慧剑大师居然肯再开门收徒,既然是你,倒也不奇怪了!” “师恩深重!弟子必然铭记。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明筱曦此时跪坐在地上,沉吟说:“你人的确是很聪明!可年纪轻轻,疑心却未免忒重了些!” 舒韵颖微微一笑:“前辈言重了!也谈不上疑心,只不过晚辈的确并不很容易与人一见如故。” “嗯!以你如此年纪便有了此刻这般修为,说前所未有也不为过。可你能来这,却并非是因为修为够。”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必当刻苦用功……” 明筱曦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又换了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对了,你来这想找什么功法?” 舒韵颖也不以为意,径自找自己的,随口答:“晚辈只是找些有关炼墟的法门。” 明筱曦听了心上微微一颤,因为她发现此人这么年轻,天赋固然已经确实奇高,更加心智沉稳老辣,对于自己的突然转移话题,居然都毫无迟疑。连自己言语中故意露出的破绽诱惑,他也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炼墟?” 仔细打量了他一阵,明筱曦沉吟道:“你居然没有气海,全凭借助外力凝结了金丹。可居然还能有今日的成就,实在不可思议!” 舒韵颖表面,乃至眼神都不曾流露出丝毫的异常,可他自己心里却无比清楚短短时间中自己多少次都差点窒息的惊讶!可知觉告诉他,不用太慌张! 沉吟半晌,明筱曦站起来,平地上升,舒韵颖微微垂头。因为对方毕竟是女子,且穿的裙装,礼貌上自己不便抬头。可对于其御空术,居然没有任何一丁点的预备动作,仿佛真正达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还是不由暗暗惊奇的! 明筱曦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盘旋在半空,在六个架子间转了个遍,回到他面前时手中带着六卷典籍。 “这六卷是六界功法中专门精进炼墟的,你可以试试!” “多谢前辈!”说完,舒韵颖径自双手接过六卷典籍,自顾自到一边去盘膝坐地,一卷一卷翻阅起来。 明筱曦看着他轻轻点头,而看着他的背影,此刻心里的感受确实平生头一次。而似乎以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不过太久了都记不清了。但可以确定,这一次比上次更加明显、清晰。 不过,她心里却暗暗决定,上次自己失败了,但这一次,绝不……! 舒韵颖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随便有个陌生人给糖就想也不想真往嘴里送。不过此时这六卷典籍,的确都是针对炼墟非常全面的记述。 但可惜,没有一卷记载了如何才能无中生有! 直到闲极无聊拿了一卷“猎妖志”翻看,读到一段:妖之丹,人之识,上开天河,尽十二重楼纳元归真!所别着,千百年异,慧识高下! 突然,舒韵颖灵机一动。妖丹也好,人本也罢。其实天下苍生修炼的方法大同小异,有本身特质的区别,但人、兽岂非都具有四肢五脏,妖在经过长时间修成妖丹之后,其实不也是一样可以和人一样修习正道法术,最终得道飞升? 而归根结底,最后所图的无不过就是个“返璞归真”而已!虽然对自己来说如今有进无退,但自己并不是妖,也用不着去修什么妖丹。可是真要用自己本身存在的什么代替气海元墟,也未必不行,比如元婴!不过这首先需要开启天泉元力! 一般人都可以直接依靠气海修炼、贮存,运行到支配,所以根本用不着寻找其他替代的方法。可舒韵颖不同,他天生没有气海,但别人不曾尝试过的办法不代表就不行。 依神识将元婴天泉开拓出意识空间,如果此法可行岂非和气海是一样的?至少,对于此时的自己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一念及此,舒韵颖立刻开始尝试,逆运功力,溯本上行。而此时他因为没有气海,体内功力异常的运行却也比常人更容易得多了。 曾经他没有经过正常的修行,但却可以具备六境的程度,实际上也正是因为他身体和常人不同,不用一定要和常人一样气血必须有规律的顺行。而是他可以将元气一定程度的留在体内,不停的反复运行。不过终究储量有限,所以即无法提升功力,一旦遇到强敌也难以持久战斗。 此时,舒韵颖利用金丹倒转,将灵力逆送上行洗练元婴,开觉识冥想,幻化空间形构。这是不曾有人尝试过的,甚至可能真的都未必有人想象过这种情况。 舒韵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否成功,更加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这一刻,他唯一的胜券,就只是没人尝试过的不代表不可行…… 35、脸皮厚,吃不够 “习惯”总是大多数人难以避免的存在,可至于本身的习惯究竟是好?是坏?也还是要看情况而定。 对于舒韵颖来说,他的确很习惯自己学习东西很快。所以每当就算明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缺陷原因造成的困难,或多或少心里也会感到一些烦躁! 然而,人生在世总是会遇到一些祸福相依的时候。常理来说人在任何时候急躁都不会是好现象,何况对于舒韵颖这样人们眼中的天才,大概没人会认为他也会有急躁的必要。 可如今,因为身体的缺陷他面临着一个非常大的困难。虽然想到了可能的解决方式,但这种方法却没有任何前人智慧可以借鉴。 而当他利用金丹逆行经脉,倒冲玄关天泉的时候,体内的气血也发生了互冲。好在并没有发生太严重的后果,只是虚惊一场。 一番试炼之后,舒韵颖回复神识已经是两天后,并且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六境二阶含元。觉察到意识可以形成独立空间,尝试对空间的控制。 舒韵颖感觉到自己的元墟代替相较普通人要小很多,虽然也够用了。可是因为元婴相较于气海毕竟是脆弱太多,而且不够稳固,因此他明白自己此行仍旧非常冒险!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于是他觉得自己既然是从妖族功法中得到的启示,那么以后的修炼也有必要多多参考妖族秘典。于是他找到了一本“青丘十三剑返”,放入元墟中,一方面权当试验元墟程度,另一方面之后细细研究。 走出了天渊阁,大老远就感到一阵热风扑面而来。烈断魂落身他面前,上下一通打量! “小师弟,你又进步了,这才几天啊……?” “四师兄!小弟可不像你们能自己轻轻松松的,想怎样就怎样,现在全门派人都盯着我,你说我哪敢不用功呢?” 烈断魂知道他是埋怨当师兄的都把麻烦推到他一个头上,讪讪一笑:“小师弟也别这么说,能者多劳吗!再说你现在可是整个霁清门公认的天才,如果有什么高超领悟也得关照一下自己师兄啊!” “哎!我说四师兄,你可已经是宗师级别的大高手了,怎么还会盯着小弟我这点微末道行呢?” “你小子少来,照你现在这势头,要破入宗师还用的了几天?” 师兄弟说说笑笑的往回走,慧剑大师看到徒弟的情况,细问根由。舒韵颖也毫不隐瞒,只是对于“明筱曦”只字不提。其实在他心里,明筱曦和自己的本命剑给他的感觉差不多,都有种说不清的危险,只是明筱曦给他的这种感觉更强烈! 听说他是从妖族的法术中得到的领悟,在天渊阁中经过三天完成。虽然事情比较让人意外,但感觉得到他神识还算稳固,不过慧剑大师终究还是忍不住会担心!毕竟除非真正确定了没有任何后患,否则这种前所未有的发掘始终难以让人真正放心! 而之后的十天里,舒韵颖一直很谨慎的加固自己用元婴制造出的元墟,关键还是必须稳固自己的神识,以免因为突发意外措手不及。 同时,舒韵颖偶然在面对夜空的时候,从开阳星辅星领悟自己用元婴制造出的元墟是否可以分开?如果可以的话,一来可以降低自己失控,以及元墟突然破碎的风险。二来如果可以,甚至可以更多分解,就算自己元墟天缺的情况永远无法弥补也算有了可靠的代替方式。 不过,诚然这种事的风险会非常大,只不过舒韵颖对于那些所谓“未知”的风险,其实不是特别的在乎! 经过不少日子的反复尝试,舒韵颖的猜想终于成功,不过一时间他无法更顺利、自由的控制两个元墟的行动,只能用最安全的方法将两者分置于两肩井位置。最先是将本命剑和金凤分别收于两处,倒是并没发生什么危险。 如今,舒韵颖在常规修业中最大的两个风险都算是,起码暂时安全度过了。但两个月中那些由他指点的同门多少都有了明显进步,可他自己却没能再有什么进展。 倒不是他不知足,只不过如果是因为自己天生缺陷造成的问题,再困难,再严重他也不会如何。但如今明明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却反而修行停滞,这就让他有点想不通了。 思索是因为境界本身到达一定程度必然更困难?还是自己终究精力分散过多? 寻思着,舒韵颖便将想法告诉了师父。慧剑大师则将门人以四境作为界限分作两批,轮流到无尘居修行。 如此一来,也的确是所有人都轻松了好多。舒韵颖也不用成天一个脑袋里分成好多份去面对不同的问题,即便四灵也省了很多之前收拾被搞乱的工作。 不过在舒韵颖来说,还有个更大的好处是肯定没法公开宣之于口的…… 霁清门五峰之中,霁云峰掌门慧剑大师就不用说了,平生只有六个徒弟。 而此外人数最少的就是孤云峰了,一来孤云峰只收女弟子,二来首座灵素大师的脾气实在很不好。所以如今整个孤云峰,也只有四十来人。 而这些人中现在修为达到六境的也只有两个,一个已经年过七十,另一个也六十好几了。其下达到五境的也只有七个人,最年轻的朱宁秀也才破五境,可已经是年过四十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确实肉眼可以看到的实际成果,灵素大师心里纵然是充满了不情愿,并且始终认定掌门师徒都没什么好心眼儿,可也只能是忍了! 温柔最初来到无尘居的时候,才不过四境二阶的程度也已经半年多了。但因为元婴始终不稳,所以无法更进一步。 灵素大师的教导过于拘泥,不肯有丝毫的偏离“正途”的尝试,甚至为了求稳还不惜强行控制弟子的进步。不能说作为师父灵素大师的顾虑没道理,但也确实…… 反正,此前自从舒韵颖进入了霁清门之后,即便师父固执,看的严,但她也已经很难再如以前般一心一意毫不分神了,所以导致修行也始终无法提高。 在无尘居一段日子,温柔的心情平静了很多,而且舒韵颖也是希望可以尽量减轻灵素大师对自己的成见。虽然也会有些因私费公,尽量享受独处机会的时候,但对于温柔的修业并不敢太过的怠慢,可也不能过分明显的帮助。 一个多月过去,温柔已经达到了四境高阶觉悟期。一来没有把确实好用的仙剑,二来舒韵颖也是只要灵素大师尝到甜头就好,不能太让她满足!但没想到,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却被个不速之客突然给搅和了! 来人到了霁清门开口便是要向舒韵颖挑战,要与他剑陵赌斗。 其实这种事发生也没人会奇怪,早晚而已,但也未免来的太早,而且来人就算放在江湖上也着实没几个人会对其毫无偏见! 此人名叫庄浩忠!乃是靖海公手下头号大将,封为广成候!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六境高阶,年近六旬,手中有把中品道剑“神蛟”,还有上品灵宠翻江鳄。 原本以他年纪和身份名望,实在都不该大老远跑来向一个年轻人挑战。可是霁清门的规矩,本门六境以上都可以接受江湖同道的剑陵挑战。 而谁都知道庄浩忠此来只是为了剑陵中的好剑,至于有失身份这种事,此人的人品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下作,著名的臭不要脸! 相见之下,舒韵颖一看此人年纪还真不小了,虽然听说还不到六十,但说七十也能信。而其一副贼眉鼠眼的德性,更是让人一见就不会有什么好感! 而纵然心里不高兴,但外人上门来欺负自家孩子,灵素大师头一个就忍不住了! “广成候乃江湖成名已久的名宿,此来本门理应以礼招待。虽然不知侯爷是如何与本门师侄结了仇怨,但事情传出去恐怕也不太好听吧?” 庄浩忠则是一脸的嬉皮谄媚:“灵素大师言重了!在下只是久仰贵派新近出了一位年轻奇才,心里好生羡艳。况且同道切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此时,翻云峰弟子申厚仗剑而出:“侯爷可还认识申某?” “原来是申兄,久违了!” “侯爷!舒师弟虽然天赋不低,但毕竟入门日子还短,对很多惯例规矩尚未明辨。不如便由在下陪侯爷试几招,想必这点面子侯爷不会不给吧?” 其实若论修为,庄浩忠还是稍微高出一点的。不过一来对申厚虽然不是没把握,可终究势必要多费手脚。二来他点名找舒韵颖,那也并非只是慕名而已! 还真亏他老脸够厚:“申兄有意指点,小弟可是求之不得。不过,你我老兄老弟的,切磋什么时候都行。可兄弟我此来着实因为慕名舒公子天赋奇才,修为精进神速。他是大好年华,但兄弟我毕竟已然风烛残年了,若是错过了机会,岂非要抱憾终生?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申兄体谅吧……” 36、人世人,事连事 其实剑陵赌斗对于霁清门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甚至对于舒韵颖境界高低并非胜败的决定因素,多数人也不是特别的担心!所以关键还是对挑战的这个人,实在是让人心里厌恶、恶心之极! 而舒韵颖此时心想,这老不要脸的虽然德性欠缺,不过也还算光棍,摆明了捏软侄子。不过,虽然境界的确有些距离,但自己也未见得就怕他! “广成候名满江湖,在下若是得指点一二必然受益匪浅。不过容在下多问一句,侯爷此来心中可有心仪之剑?” 庄浩忠丝毫不加掩饰,径直哈哈一笑:“公子下问,老朽也不必欺瞒。听闻公子之前曾得一浮御君子剑,老朽十分希望得以一观……”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心里气恨、憎恶。就凭他这幅德性,居然敢大言欲求“君子之剑”! 舒韵颖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今日也不用非要开启剑陵那么麻烦了。在下便正好用浮御君子剑请教侯爷高招,如何?” “如此大家都省心省力,甚好!” 无论如何,人家毕竟是按规矩来的,实在没理由拒绝。可虽说传出去丢人的是他姓庄的,可问题在于此人活了半辈子何曾在乎过丢人? 而关键还是虽然他俩都是六境修为,但一个二阶,一个四阶,单从修业道行论差距并不算小,等闲之人这两阶往往花上十几年甚至更多毫不奇怪!只不过其实舒韵颖就算真输了也不会丢人,但若让庄浩忠得逞也实在没人能觉得心里舒坦! 庄浩忠此人人品的确是次到天下少有了,不过见识还是不差,一眼看到浮御君子剑眼里不由放光。 而二人交手,人们看的更加心里有气。虽说来者是客,但毕竟彼此年纪差了将近四十岁,舒韵颖正行礼之际,庄浩忠竟然直接就打了过来,而且出手就是极尽凌厉狠辣,着实已经是不要脸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而风柯冷眼旁观,心里暗想今天就算小师弟输了也不打紧,反正你姓庄的如此老没羞没臊,日后总有遇到的时候,少不了要让你吃点苦头! 舒韵颖可从来不是迂腐的人,既然是公平对敌,他不会因为对手的人品差就小看能耐。心知此时这是劲敌,所以他当先展开了剑典,先将自身护得风雨不透,四位首座见此心里也不禁暗暗叫“好!” 两人交手打得很快,五十招转瞬即过。庄浩忠不由得暗暗心惊! 舒韵颖年轻是人尽皆知的,虽然道行也不是什么秘密。但真正面对面交手,他那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沉稳气度,以及纵然差了近四十岁,但让庄浩忠不得不自认招式的熟练精妙的确不如,也着实都让他非常惊异! 但如今这众目睽睽之下,庄浩忠也不得不暗想如果自己真就凭多出来的四十年修为功力硬来,他那些同门和师长能答应? 不过转念间,庄浩忠暗想,凭本事你们霁清门强于我的有的是,可论不要脸天底下也未必有几个能比老子的。 而见他攻势不减,周遭渐起灵波。突然一声厉吼,老没羞没臊的居然毫无示意的唤出了灵宠! 翻江鳄无论如何也是上品灵宠,而且还是出名的凶恶,很多修为稍低的光是看到就忍不住心慌!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姓庄的这把年纪敢不要脸,那舒韵颖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也不能算是过分吧? 众人眼看着舒韵颖面对对手的出其不意毫不慌乱,左手轻打个响指,整个人身上一阵金光浮现,随即一声仿佛可以刺破天际的尖啸,金凤展翅而起直扑翻江鳄。并且庄浩忠一惊之下,发现舒韵颖左手中也突然又多了一剑,并且虽可料非一般,但自己却丝毫看不出品级,甚至材质! 庄浩忠此来之前虽然知道舒韵颖的灵宠乃是金凤,但却只认为还是那不起眼的小黄鸟,从未听说已经进化到如此程度。诚然翻江鳄从属性上以水克火,但奈何彼此等级差的也有点多了,何况此时战场毫无水源也颇为不利。再加上舒韵颖双剑在手,此时展开招式更是看的人眼花缭乱,连招架都困难! 心知自己今日错大了算盘,庄浩忠便要罢手。但他本想叫停,却被遮天蔽日的剑光笼罩了全身。此前拼命撕不破分毫的剑网,现在威力倍增反击而来,庄浩忠立刻被逼得连连倒退! 眼见过了百招,舒韵颖才退回了原地。而庄浩忠再看自己手上的剑,已然多出了好几个缺口。今天自己原是摆明占便宜来的,可万没想到先是相伴了几十年的灵宠不几个回合就被烤熟了,还损了仙剑,他实在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庄浩忠心里也明白,这舒韵颖虽然年轻。但能胜自己也并非只是凭借心思机敏,巧妙。他出手的招式凌厉多变,出人意料,着实都远在他这年龄常态之上,到底还是自己此来打错了算盘! 而实际上此时也不是没人明白,如果庄浩忠真大一开始就豁出去老脸凭借自己多出来的四十年修为硬上,舒韵颖恐怕终究避免不了落败。可就是一丁点犹豫,弄得一败涂地。他虽然不是个在乎声誉的人,可毕竟六十岁的人了旦夕声明丧尽,关键还是损失太大了! 呆怔半天,庄浩忠始终有点缓不过来。可忽然听到一声:“挺香啊……” 舒韵颖这三个字出口,听在庄浩忠耳朵里简直心如刀割一般,恨恨的等着他半晌,本还想说两句场面话,可喉咙里发紧连呼吸都困难,只好拱拱手转身离去。 众人哈哈大笑中,心里都极感痛快!那个老东西几十年来凭着狡猾奸诈,臭不要脸,惯于欺软怕硬,一般人还真斗不过他,而真正的高手他又丝毫不顾廉耻勇于谄媚! 像今天这样明明白白的暗亏,恐怕他一辈子都没吃过,自然是大快人心的! 而此时尤其是申厚,心里那个痛快可别提了!因为他这辈子就实实在在的在庄浩忠手下吃过好几次大亏,就那翻江鳄原本三十多年前就是他先发现的,却被庄浩忠暗使诡计抢走。 后来多次江湖相遇,庄浩忠每一次表面上都是毫不知耻的谄媚讨好,可暗地里却着实让他吃了好几次亏。所以此时对于申厚,可以说是憋了半辈子的窝囊气,一下子就全出了,六十好几的人在那乐得抓耳挠腮,显然是真的高兴极了! 不过舒韵颖自己还不至于因此就真自以为了不起了,毕竟自己心里得有数!庄浩忠固然年老却不知羞耻,而实际上若是他开始就恃强凌弱,或者多些耐心,不出灵宠,久战之下自己未必能胜。 但因为碍于霁清门师长,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太放肆。后来则是因为久战不下心里急躁了,一时失之考虑,所以自己算是捡了便宜。 不过,经过这一站,四位首座也开始借鉴舒韵颖的优点,对门下弟子的招式训练更加注重。虽然通常修士并不会太注重表面,将招式的精巧视为次要。但从现实来讲修为程度终究不是仓促可期,如果招式足够精妙对敌的时候也确实能抢占先机。 和舒韵颖一起修炼了两个多月,温柔的境界也终于突破了五境。孤云峰验生潭中,检测出她体质比乃是灵素大师的“晖性”还要高出一等“晓智”,也是仅次于晶涵的体质! 不过舒韵颖提出让她暂缓修本命剑,灵素大师也深以为然。 可是温柔修为到达了五境,她那灵宠孔雀彩蝶也立刻出现了变化,初次化作了人形,是个十岁左右小姑娘的模样,颇为俏皮可爱! 时光易逝,温柔常来常往于本就在霁云峰和孤云峰之间很近的无尘居。灵素大师虽然心里始终非常不痛快,但一来慧剑大师常常私下里苦口婆心的劝慰,二来爱徒的进步终究是显而易见的。 可即便如此,灵素大师也只是默许了他们一同修行,时常会突击检查,生怕舒韵颖对爱徒做出些什么。 算算日子,拜入霁清门已经一年了,舒韵颖的进步不用赘述。 而此时此刻外面滚滚红尘的局势也有了不少的变化,慧剑大师本身并不愿意徒弟太多涉及外界。不过毕竟此刻的无尘居已经不是生人勿进,平时他们同门之间闲聊,舒韵颖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到。 如今舒明熠已经官居上大夫,封了郡王爵位,并且恒王老夫妇有意为他向桑国郡主吴伊铃提亲! 对那位郡主,舒韵颖知其玲珑心窍,才智不凡,本来和二哥倒也般配。只是此女野心并非泛泛,二哥是否可以驾驭?就难说了。 不过,至少目前大局面还是让他心情好很多,起码对于自己一家人算是已经可期云开见日,自己也能少很多牵挂了…… “舒韵颖的确很了不起!让我更忍不住想要收为己用了!” “话虽如此,只怕此人终究不易掌控?” “能随意掌控的傀儡,这世上要多少有多少,但千万不要妄想真可以凭自己一个人就做到所有事。想要真正做大事,必须集思广益,刚愎自用只能自毁前程!” “主子所言极是!可属下实在担心,此人怕绝非能够轻易收买的……” “哼!若那么简单,就不是舒韵颖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是人就有弱点,越强也只是弱点隐藏的更好罢了。但一旦发现了,就更容易对付!总之,这个人我是要定了……” 37、乱象 自从天渊阁舒韵颖另辟蹊径,独树一帜的创造出了新“元墟”之后,花样虽然学了不少。但修为却再没有更多的进步,但对于实际的修为如果没帮助,他就不由得怀疑莫非自己独树一帜还是出了问题? 但即便真如此,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若不去独树一帜更加都到不了此时的程度。而对此连慧剑大师也开始劝他不用太贪心,毕竟你此时的境界已经是很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了,难不成非得成什么二十岁宗师才满意? 舒韵颖自然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境界甚至已经是超越了人间常识的,修业非朝夕,急不来。所幸目前每天日子都还能快快乐乐的过,心无挂碍,似乎也的确不用太纠结! 而如今白潋和辉夜也已经能开始借由舒韵颖的灵力修行,珠红和香风自己虽然没有太大的奢望,但进步却更明显。而此时她俩已经很明显是把温柔当成了无尘居的主母对待一样,气氛的确非常舒服! 事到如今,关于舒韵颖和温柔之间,很多人也发现了不仅仅只是同门。虽然还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过往,可毕竟谁也不是瞎子,就现实看那甚至绝非简单的“一见钟情”可以说清的。 其实对于舒韵颖,他还真不在乎自己的情感问题别人怎么想。说到底这世上的男女之间的事,绝大多数人对于自己所心仪的人,很少有人会真的认为有人比自己更合适。 但这种事终究还是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别人管不了,更管不着…… 又入冬了,虽然无尘居不算冷,但此时金凤可以让人更舒服! 而这些日子里,其实舒韵颖心里不止一次有问题想问师父,可心里始终感觉那一定不是师父愿意谈到的话题。好奇归好奇,那是自己的问题,就像曾经在谪仙陵的时候,明知道会惹老人不高兴,何必呢…… 春暖花开又一年,云霭山所处位置就是灵力充沛之地,四季基本上除了温度之外,景色各异,但也都各有妙处! 但对于霁清门来说,名气越大,地位越高,其实对于红尘中若是出现了什么奇异情况,也就更加避无可避! 年初云梦泽所在传说中的“云梦秘境”突然被一道惊雷生生劈开,顷刻之间引发了多少世人对曾经的猜想? 回手数百年前,位于云梦地区的感玄剑宗也曾是江湖上显赫一时,但同样在一百多年前卷入那场风暴,从此江河日下,逐渐衰败。 那场风暴不仅让这个天下四分五裂,也卷走了很多江湖上独树一帜,颇具特色的门派。 相对来说,诚然那场风暴中最让人唏嘘的无异还是数千年江湖正道翘楚的“蜀山剑宗”。可对于霁清门,感玄剑宗却是和本门同时期兴起的,据传两派祖师昔日还是非常莫逆的交情。 并且感玄剑宗除了本身实力出众,同时他们还在一千多年中镇守着天下五大异界之一的云梦秘境! 时至今日很多事情实在已经无从考证,不过传说中的云梦秘境是源自很久之前一方妖都,实力强悍,邪僻异常。后来被感玄剑宗的创派祖师,连同一群志同道合的高人将之封印,并且创派镇守了一千多年! 同时,劈开了这消失千余年秘境的天雷,也引发了云梦附近很多地方的水灾,短时间很多贫民百姓死伤严重,流离失所! 而且据说之后云梦秘境中时常出现奇异光芒,目前已经有很多江湖中人纷纷赶往查看,因为有传言说其中存在很多久远流传的神功秘笈,以及奇妙法宝。可是貌似凡是进入了秘境的人,还不曾有一个活着出来过。 也有人尝试御剑在云梦秘境上空俯瞰,但除了浓密茂林什么都看不到。 原本若是红尘灾害,自然有各国朝廷和地方官府。而且对于霁清门,也不会贪图什么秘笈、法宝!可是渐渐有消息说在云梦泽附近出现了妖异,很可能是云梦秘境中封印的妖怪现世害人,这样霁清门就实在无法视而不见了! 最后经过掌门和四位首座的商议,觉得此事关键有三点,首先是云梦秘境那些万千年的传说真假可以先不管,但一百多年前那么激烈的混乱都没出现什么问题,如今这几道天雷似乎有点过于严重了!那事出反常,恐必有妖孽。 其次,云梦秘境地处连接大曜、南恒和西瀚三处,若是因此事引发战乱实非好事。无论如何,那么多无辜已经遭难,还是该设法避免才好。 最后,从目前的情况看,先可以不用去纠结什么原因,或者事情背后是否有阴谋了!就现在而言那么多人凑到一起,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实在让人很不安心! 最终,五老觉得就算不考虑本门被成为天下第一仙宗这一点虚名,何况据说连三大“邪派”也都有所动作,本派更有责任为天下苍生避免祸患,查明情况。 而当慧剑大师询问大弟子意见时,风柯只是冠冕堂皇的附和师长,说:本门有责! 舒韵颖一听,得!这帮老滑头摆明是要找人出头。而此事恐怕不是只单纯去江湖上游历一场积累经验就行,所以掌门一脉如果想单纯只是发号施令显然不成! 果然,最后商量的结果及时让舒韵颖先一步带领同门赶去查看情况,其他四峰各处五人随行。 不过舒韵颖可不是会甘心吃亏的主儿,他提议要本门派出一支救援队,由擅长医术的同门组成,一来可以去救济灾民,二来如果有什么意外可以作为支援,且救济在先不必担心为人非议! 都是明白人,话不用非得说明,只要彼此过得去就成! 最后决定舒韵颖此行人选自己决定,至于支援队会由洞然大师准备好亲自带领前去。 舒韵颖决定的随行人选,自然不会少了温柔!而四灵中,他因为对自己本命剑仍旧不无疑虑,所以让白潋随行。 倒不是他偏心,轻视辉夜,毕竟若是说确实使用,辉夜的确不是很趁手…… 事情既然都定了,舒韵颖一早便带着同门向师长告辞。 一路走出霁清门,回想自己一年半前来的时候即便是那“一线生机”都那么渺茫。可如今回头看才发现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两世为人的感觉也是如此奇妙。 众人一路东行,江湖人对于什么国界并不忌讳,有路就能走,不需要考虑太多。不过这一路走到哪,都可以看到很多江湖人向着同一个方向。 舒韵颖这次选的随行多半都是一同入门的新弟子,两位年长的一个是孤云峰迟红,另一个则是翻云峰的申厚。这两位都是同辈中年长忠厚,很被师弟、师妹们尊重的。 相比之下,还是申厚对于江湖人物了解的多些,一路上时时可以提醒舒韵颖需要注意什么。比如此次事态显然一定会非常混乱,所以很多事情有必要事先筹划清楚。 舒韵颖对此深以为然,对外自然是要把真正目的隐藏起来,把牌坊竖好。不过其实谁也不是笨蛋,还真能不知道各自是为什么来的?不过起码自己的目的和别人也是有区别的,至少自己并不贪图什么法宝,避免真有什么妖邪作祟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话不妨说,事斟酌着干,关键还是看清楚面对的人。 说白了,这一路上见到的那么多江湖人物,或一个两个,或三五成群,一帮人拉帮结派的也有,谁知道哪些是被后面的什么大人物打发出来的狗腿子!而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最不好惹的。 原本申厚提过让大家隐蔽行迹,能在暗处先看看情况。可舒韵颖却非要光明正大的直接御剑上云梦泽,其实他的考虑也不无道理,一来霁清门查询云梦秘境是否真有妖邪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本门此番会有洞然大师亲自带领门人前来救济灾民。 二来以霁清门的立场自然还是能息事宁人,避免发生过多的问题最重要。所以如果自己一行的出现可以暂时稳定局面,也可以尽量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众人来到云梦泽下的荆城,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灾民,沿途的死尸更说明了这次灾难的惨烈。 当然,对于那些地方官府应对是否得当,这些就不是江湖中人可以去左右的了。 一行人直接御剑到了云梦秘境之外,发现此时已经聚集了至少数百人。径直落到了界碑前,舒韵颖看到上面写着“驻仙矶”三字,向里极目看去,除了很短距离中密林湿地,根本看不到稍远的地方。 这么看来,想要一探究竟,还就非得亲自深入不可了!然而若早知是这种情况,舒韵颖绝不会如此高调明显的出现。因为此情此景,霁清门的人想要能独自轻松行动必然不太可能。 而且他在路口向内投注灵觉,也并未感觉到什么明显的邪气。此时他不免暗悔自己终究还是经验不足,其实如果独自设法赶在夜晚深入其中,反正就是调查清楚了,有没有什么危险就再说呗! 而此时已经先后到来多日的数百人,看到突然一帮人从天而降,也都颇感意外。 忽然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寂静:“韵颖?真是你啊……” 38、随便总也为方便 云梦秘境现世已经十多天了,期间近处的江湖人物进去过的一个又一个,但至今还没人看到有一个人出来过。 而云梦泽之后也始终没断过人来人往,但近几日已经没人敢随便进入其中。可又谁也不舍得就此离去,因而便这么全都挤在了门口。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舒韵颖循声看去,一个不很高大,却非常健壮的汉子迈着阔步而来,竟是沈堂! 一别年余,谁也没想到彼此会在这相见。而想起一年多钱辛苦艰难的千里护送,舒韵颖能有今天,必然很大程度要感激丘仲杰和沈堂。 “沈兄!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沈堂此时紧握着他双手,神情非常激动,特别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心情仍旧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其实这一年多来,他也好,丘仲杰也罢,彼此并不是不关心舒韵颖。但霁清门毕竟不同一般地方,不是随便谁说去就能去的。并且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他俩和舒韵颖的关系,若是上赶的太勤也不免担心会有人非议。 好在江湖上也没少了舒韵颖的传言,二人经常结伴同行,听到那些消息。其实无论他名气多大,传说修为进步多快,二人并不多关心,只要听到他人平安也就够了,起码不算枉费自己一场辛苦! 而此时有人听说来的就是江湖上生命显赫的霁清门天才,都是大为惊奇!舒韵颖只是招呼同门和沈堂一同到安静处叙话,压根看都没看旁人一眼。 一说才知道,沈堂此来也是师门的差遣。龙阳派这次是由他师叔,也是门中长老齐鹏带领,连沈堂在内一共只有九个人。 彼此介绍,舒韵颖礼貌招呼。而申厚和齐鹏乃是旧识,虽然说不上情谊多深厚,不过龙阳派普遍都是爽快人,性情耿直,凡是相识的也多愿与之结交。 齐鹏对舒韵颖自然也是闻名已久,听师侄也说过多次。但此时亲眼见到不禁觉得,无论听说过多少,如此一个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实在很难和那些传闻联系到一起。 而他两派的认你在此旁若无人般聊天叙旧,不免引来旁人不快! 此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近:“这位就是霁清门慧剑大师的高徒舒公子?久仰大名!本来各位叙旧与旁人无关,但此时乃是江湖同道共商大计之时,因私费公不太好吧?” 沈堂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高伯峰!我们兄弟久别重逢说话,碍你哪了?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沈堂!你说话给我当心点,难不成你以为傍上霁清门就真能天不怕,地不怕了?” 此人名叫高伯峰,乃是青龙剑宗的弟子,而青龙剑宗则是帝国四大剑宗之首。说道四大剑宗,其能力还是其次,不过任一派起码也都有数千门人,人多势众的确是称得起的。 况且四大剑宗和帝国皇室、朝廷也始终关系密切,素常就习惯了自以为高人一等,嚣张跋扈的事多去了。 龙阳派放在江湖上固然比不得霁清门,但也不是无名之辈。可惜凭他一派之力,确实是惹不起青龙剑宗的。 可惹不起是惹不起,却不代表就会任由欺压!但沈堂终究年轻,齐鹏的脾气也不见得比师侄温顺,不过终究还是先考虑师门为重! “高大侠!老夫与师侄只是见到故友叙旧而已,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门派上。” “哼!你们叙旧跟我无关,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云梦秘境……” 舒韵颖并不是没事惹事的人,可对于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也素来讨厌,当即冷冷截口:“云梦秘境又如何?与我等有何关系?我等说话,又与你有何关系?” 高伯峰从未见过舒韵颖,但更没如此当众被人直接反驳过。但说到底,他虽然习惯蛮横,可对方毕竟是霁清门掌门的弟子,也不是随便能招惹的! “舒公子此言差矣!此番云梦秘境突然现世,内中吉凶不明!我等江湖正道理应以天下苍生为重,汇聚于此自然也是要先以大事为重!” “哼!云梦秘境吉凶我不知道,江湖正道、天下苍生如何,该本门做的事情,本门自然义不容辞!但我舒韵颖与故友相逢叙旧,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在这嚼舌根?还是你们青龙剑宗在这已经把自己当做了各派之主?想要所有人都听命于己?” 被如此当众呵斥责骂,高伯峰不由得满脸通红,他就算真是这么想的,但话毕竟不能这么说。其实自从他们来了之后,的确已经俨然是自居为主帅了,始终自说自话,根本已经是站在了对所有人发号施令的位置。 不过次是舒韵颖来了额,单凭他作为慧剑大师的弟子这一点。此时此地无论谁想做主,也必然得掂量掂量自己。 此刻,青龙剑宗此番领头的青龙八剑的老四,周年缓缓问:“那不知舒公子有何高见?” “随便……” 这两个字说出来何其简单?可却从来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说的。今天这两个字出自舒韵颖口中,就算是这个江湖上名气不小的青龙剑宗周四剑,心里也顿时有些不一样的感触! 不过帝国四大剑宗名气大,人数多。可真要讲实力,比起一派十余宗师的霁清门,那无论如何是尽量避免结怨的! “舒公子!霁清门众位此来,相比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访友叙旧的吧?” “你管得着吗?” 此时很多人心里都忍不住暗想,这小子也太不会聊天了!就算你名气的确很大,可此时就算是慧剑大师今天在这,也不会像他一样对青龙剑宗如此丝毫不给面子! 诚然,若是慧剑大师还真不会这样。一来本身的身份地位摆在那,犯不上招惹这样的人。二来事态不明,云梦秘境里有什么还丝毫不知呢,怎先把自己人都得罪了? 可舒韵颖不是他师父,说到底他如今还不到二十岁,指望他能多通晓人情世故,老成练达?周年好歹也活了六十多岁的人了,若是这点都不明白就真白活了。 所以,生气归生气,但终究还是正事要紧:“舒公子,云梦秘境异象突生,恐非寻常。霁清门乃江湖众望所归,如今同道这么多人都在,此事总要有个结果。是进是退,也得有个决断才行!” 舒韵颖听了一晒:“早该有个会说人话的出来,光会放狗到处乱吠算怎么回事?” “你……” “我才刚来,如何决断还得看看情况。你们如果等不及了尽管自便,我又不会横加阻拦,对吗?” 周年听得紧皱眉头,话并不用说太明白。事发至今已经十多天了,先前已经不少人都是有去无回,所以此时这些人对里面的情况终究一无所知。 而其实不只青龙剑宗,此时此刻心里希望能有人先进去给自己探明路的,大有人在。 而周年原本还想过实在不行的时候就设法聚集帮人,强迫进去给自己探路。但如今霁清门的人在这,他又哪敢如此狂妄? 不过对于现在这帮人,霁清门、舒韵颖,毫无疑问打头阵的人来了。 但周年无论如何想不到面前此人年纪轻轻,且生的如此一副清雅精致模样,却如此狡黠。而且说话丝毫不留情面,激将法又没用,一时间让他这老狐狸也无可奈何了! 回过头,沈堂才又将自己来之后发生的一些情况简单讲了。其实他们来此也不过刚两天而已,不过听说之前的确有不少人已经进去了,而且这两天里也有些人去探路,可最后始终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虽然也有人猜测会不会先进去的人已经找到好东西走了?但终究都不知道确实情况,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舒韵颖心里暗暗琢磨,假如传说是真的,那云梦秘境中恐怕还有其他的封印,否则其中的妖魔鬼怪岂非早就跑出来了? 可从他到此处后的感觉,那条入口的幽径非常深邃,而且一定有什么隔绝的屏障,因为自己的灵觉深入很多,却连有人经过的迹象都感觉不到。虽说不见得真就进去的人全都死了,但若是里面真有想象中某种可以隔断灵识的禁制,准备不足只能送死。 考虑目前情况,舒韵颖觉得这个云梦秘境中必定存在什么诡异之处。关键还是毕竟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不宜立刻就大举进入,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人多了反而添乱。 齐鹏听了他的想法,心里不仅暗赞。别看人年轻,但心思可是丝毫不单纯。也难怪慧剑大师一百多年后居然又肯开门收徒,想必江湖诸多传闻也多属实! 但目前看来,舒韵颖的忧虑对那些利欲熏心之徒是没用的。心里一动,当即站起来招呼同门和龙阳派的人。旁人看到也纷纷站起来严神戒备,等着一拥而入。可谁也没想到,舒韵颖竟然直接往山下走去。 所有人都愣了,几百号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们往外走,无不大为诧异! 周年心里也很奇怪,忍不住抢到前面拦住去路:“舒公子意欲何往?” “哦?我要去哪还得经过阁下同意?” 被他双目寒光一看,周年偌大年纪不由得心里发颤:“这……不敢!但如今这么多同道汇聚,已经不只是一人一门之事了,还望公子以大局为重!” 舒韵颖听了冷冷一晒:“什么大局?天上打几个雷,劈了几棵树,着点火也算大事?那这方圆数百里之内那么多灾民,不知阁下以为算大?算小呢?” 周年听得一阵错愕,半天也没缓过来。毕竟舒韵颖话说的冠冕堂皇,他实在没法当众去阻止、讲理。 而顷刻间,三十人早已消失在山路上了…… 39、虚名累人 俗话说:人多捣瞎乱! 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凭力气做到,因此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寄希望于人多力量大! 对于云梦秘境突然现世,很明显关注的人固然很多,但其实更多人真正关心的还是其中究竟藏了什么财宝?至于是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可能会出来害人,以及此刻那么多饱受艰辛的灾民,其实又能有几个人真的会在乎? 而当舒韵颖一眼扫过云梦秘境外那数百人,很显然看不到几个像样的。他们都希望可以有人先给自己去开路,但却都看走了眼,没想到他虽然年轻,可却一点都不笨,而且更加不会像那些年长,享誉毕生的人一样会受制于所谓的“面子”! 不过舒韵颖当然也不是就真的什么也不顾,但如果自己不走开就无法避开别人的口舌。但如果再耽误下去,迟早会有人忍不住,而且万一云梦秘境中确实有什么,但只是因为其中的禁制尚未破除才没能出来。若是被什么蠢货不小心搞坏了,岂非更加麻烦? 而舒韵颖当众不管不顾转头就走,一方面终究会有人沉不住气,但又有几个人甘心为别人做嫁衣?可是敢像他一样丝毫不怕招惹四大剑宗的人不多,所以一定会有人随后暂离是非之地。 另一方面,最后无论到什么时候,想避免有人误闯其中发生危险,这即便再怎么好心,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如果可以避免更多人冒进,对于日后自己深入也会简单很多。 齐鹏等听他所说,心里都颇觉有理。相比青龙剑宗,江湖人自然更信任霁清门,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此时暂歇一晚,次日洞然大师也带门人赶到,指挥分散去救治灾民。 舒韵颖将事情大概说了,对四大剑宗的情况,洞然大师自然不会赶到意外。可他所顾虑的,实则要更多! “师叔!我觉得这件事恐怕的确不只是天灾而已……”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从驻仙矶进入的通道,我猜测必然存在某种禁制或封印。如果传说不假,这种设置了多重封印的极端危险地方,绝对不可能因为几道天雷就打破了防御,而且对其中的封禁却毫无影响。何况这方圆数百里的堤防顷刻瓦解,也绝非是那么强大封印所在地会发生的情况。而且我也从上空大致观察了一下,的确有些堤防是有明显火焚迹象的,那如果天雷击中树木引起了大火,更不会只是针对某一个地方了,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本身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洞然大师听了暗暗沉吟半晌,才缓缓点头说:“云梦秘境中的情况,本门的天照水晶也无法探查。想要弄清事情,恐怕非要亲自进入其中不可。但如果以你所言这件事有什么阴谋,目前真相倒是其次,关键是如果想避免伤亡偷偷潜入,的确非常困难!” “我并不奢望可以真的悄无声息的进入,而且假如真有什么阴谋,目的是其中的所谓宝物,我想至今十多天过去了,现在云梦秘境中反而很可能已经是安全的。” 洞然点了点头,缓缓道:“颖儿!也许有些事你不是很了解,那四大剑宗人多势众,而且和大曜关系密切,纵然本门也最好不要随便与他们发生冲突……” 舒韵颖点头说:“这我知道,所以才不好做决定!但无论如何,牵扯其中人总是越少越好,也能方便我行动。” 这情况洞然大师想得明白,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可想。而且此时最难的还是想丝毫不动声色的潜入其中是不可能的,可只要有一个人是跟着舒韵颖进入的。只要他出来,可其他人却没能全身而退,他就必然富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很不讲理?但谁让你是霁清门下?谁让你是慧剑大师的高徒?虚名累人,就算舒韵颖自己毫不在乎,但霁清门却终究无法避免遭人非议! 也许还有办法就是另外找寻入口,但谈何容易?毕竟云梦秘境也是天下间流传了数千年的禁地,如果真有什么蹊跷也等不到今天他们去找了。 无可奈何,洞然大师只好先把情况传回本门。而对这种情况,灵素大师和通泰大师都立刻气的火冒三丈。 但生气并不解决问题,这就是江湖,就是人间,事情是头一次,但问题远非这一次而已。水清则无鱼!大多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谁叫你自己也的确解决不了呢? 此时还有件事对于霁清门自身来讲是无法忽略的,因为传闻中夜鸣派,月神教和杀生堂三大门派也纷纷派人前往云梦泽了,可是至今并没人见过他们的迹象。是已经深入其中?还是仍旧躲在暗处期待着坐收渔利?这可都不好说。毕竟这种事人家干得出,而且丝毫不怕人说,你奈其何? 慧剑大师回信说让舒韵颖自己视情况看着办,对此连洞然大师在场都觉得有点脸上挂不住,可其实根本就是没什么办法。 说到底,现在权衡事态,也的确只有舒韵颖无论怎么干,想里外双新亚根做梦。 可你当师父的,又是那么大人物,那么高身份,这么办事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对舒韵颖来说,我是什么都不怕,可万一事情到了最后非要自己背黑锅,这师父当得也未免太不仗义,但偏偏舒韵颖很清楚自己那师父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得先顾眼前…… 两天里温柔看着舒韵颖始终愁眉不展,心里也颇为他担忧!其实现在最难的问题终究还是他并非因自己而来,是代表师门来的,轻了重了都难免会有后患,不好交代! 但人生就是如此,霁清门天才,慧剑大师高徒,这些头衔都足以让舒韵颖在江湖上横行霸道。但关键就在于没人能好事占尽,坏事做绝,你既然享受了头衔带来的荣耀,承担责任也就无可避免。而且可以预料,这种事以后只会更多…… “哎……”看着温柔端来的晚饭,舒韵颖忍不住苦笑:“你说我拜的这什么缺德师父?有事先只关心怎么把自己摘干净,所有麻烦都让我兜着,哪有这样的?” 温柔微微一笑:“行啦!你就别埋怨了,师伯多疼你谁不知道?如果真有什么事,他还真能不管你啊?” “哼!你以为呢?你是不知道霁云峰的风格……哎!总之啊!我师父可不像你们表面看的那么一副仙风道骨,一身正气。真可谓人老不死是为贼……” “呵……!你呀!哪有背地里这么编排自己师父的?这些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怎么得了……?对了,不管怎么说你想好要怎么了结这件事了吗?” “没什么好办法,我准备直接闯进去。反正无论有什么,估计要跑总不会难。就算以后有人挑刺,我人一个,命一条,谁能怎么着?” 温柔听得心里忍不住发颤,半晌握着他的手,声音虽然低,但非常坚定:“我也去!” “你干嘛啊?我一个人无论怎么样就算要逃还没什么问题,实在没把握能照顾你。你要是也去,我岂不是反而要分心?” 这道理温柔不是不懂,但无论如何心里却始终都放不下! “不行!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颖儿,我已经丢过你两次了,我真的……” 舒韵颖自己何尝不明白?其实他看到眼下的情况时就已经后悔把温柔带来了,原先想不管怎么样事情办完了,想方设法也能给彼此找点游山玩水的时间。可此时安危难料,就算自己一个人行动又真能放心? 那驻仙矶内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无论会不会有危险,自己一去多久回来也无法预计。太多的不确定,就算自己先进去,万一时间长了点谁能确定她自己在外面会怎样? 一念及此,舒韵颖也实在没办法,只好点点头:“那好吧!可你一定要答应我,到了里面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你必须一切都听我的,如果我让你离开必须毫不犹豫走,不要让我太担心!” 温柔自然是答应的,轻轻倚在他身上,心里说一点不怕怎么可能?当初在牧灵山,她眼睁睁看着舒韵颖一个人面对恶兽,当时不知道他是谁。可后来知道了,想起那一刻的景象,即便知道他早已没事,可自己又是多少次后怕揪心? 未知固然可怕,但如果再加上无尽的等待,任由心爱的人独自冒险,实在是无法忍受的…… 次日一早,舒韵颖差点一下给气死,因为洞然大师竟然也回师门了。而且临走时还吩咐所有人,之后一切全都听他的指挥。 这多好!敢情霁清门可真是一帮老狐狸,遇到事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比着推诿。 看他那副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样子,申厚和迟红等人也觉得哭笑不得!实在搞不懂师长们明明都那么宠爱这位师弟,可怎么就会如此荒唐行事?无论如何,这也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而舒韵颖始终不肯答应再有人同行,虽然都难免担心,可也无法违背。但他的命令对霁清门的人管用,可管不了沈堂。 虽然很烦,但沈堂的脾气他知道!其同门更知道,经过两三天的相处,彼此也都算有了些了解。齐鹏当即提出愿意留下和霁清门一同负责救济灾民,自然也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大家都明白! 再到驻仙矶外,此刻的人比三天前又多了好多,而看到此时只有他们三人都不由诧异! 站在路口,舒韵颖冷冷的扫视众人:“首先我这次进去只是自己的事情,所以不会为任何人的死活负责。即便看到有人遇险,我也不会出手相救。另外这条路进去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无论是谁如果遇到了妨碍我,休怪我手下无情。各位请便了……” 40、云梦秘境之深入 驻仙矶那条从外面看就明显非常阴暗,但倒是挺宽阔的路上,舒韵颖此前已经预计会有什么特殊,可以阻隔灵识穿透的禁制,但没想到这禁制竟然只在两三丈处。 三人一下跳进了路口,随即就是无边无际阴暗密林中的一条道路了。 “快走……” 显然他知道外面的人都存心要把霁清门绑在身上,不会就这么随便放过自己,那自己当然就要尽快甩掉他们。反正不管以后怎样,以后再说了。 一口气跑出去挺远了,三人才停下,细听身后没有什么声音算是稍稍放心了! 看沈堂一脸异样看着自己,舒韵颖轻咳声:“那个,柔儿!这位是龙阳派的沈堂,你们认识了吧?” 温柔点点头:“沈兄你好!颖儿早就对我提过你和丘兄,你们对他不仅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恩深义厚,这份恩情……” 沈堂听着赶紧摇头截口:“别!别!我们三个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要是说什么恩情,可就太小瞧我和老丘了。不过,倒是你们二位……。行啊小子!恒王宫里又是公主,又是郡主的,没想到你在霁清门都不闲着……” 温柔听了不由得心里一颤,脸上自然也就稍微露出了些异样。 舒韵颖看出来不由得大为尴尬:“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我……我那时候在王宫里成天只是被伯母拉着到处跑,所以见过些权贵家的女眷,外面的闲言闲语可全都是瞎说的……” 看他此时的急切,温柔心里不禁一阵甜蜜!而旁边的沈堂却一脸不怀好意的奸笑,弄得他忍不住气急,狠狠一拳锤在他肩头! “你看见什么了就胡说八道?根本一开始就不该让你跟着来!” “你干吗?想杀人灭口不成?我哪胡说了?你三少爷风靡恒都所有大家闺秀的光辉事迹,就算现在恒都城里谁不知道……?” 生怕他再说点什么出来,舒韵颖一下捂住他嘴:“行了!到此为止,你省省力气少说电话,等出去我请你喝酒!” 沈堂听了这才一脸得意的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不禁暗暗好奇!只不过现在终究也不是聊闲天的时候…… 舒韵颖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微微蹙眉:“虽然我之前感觉到这里面有可以阻隔灵觉的禁制,但已经走进这么远了,还是一点人气感觉不到。难道是漏过什么没发现?还是……” “要不往回走走看?” “不行!如果被那帮渣滓发现,想脱身就难了,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这条路可着实不短。走了好久才看到连绵山峰,找准方向走下去。而此时近处的山峰虽然不高,可阴气很重,而且舒韵颖心里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初时舒韵颖不敢确定,可渐渐地他发觉自己感到的的确是施法之后残留的灵力。但如果是因为之前有人经过施法倒是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丝毫人气也没有。 而且,三人顺着灵力的方向走去,发现感觉越来越微弱,如此首先确定施法的位置是在更远处,而且施法的人至少也是宗师级别,因此施法不少日子之后灵力还能留存至今,而且飘散出不小的范围。 但很明显,过去十几天中出现在过驻仙矶外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人物,而且感觉上,残存灵力的程度也证明施法不是短期内的。 当下,三人顺着山路翻过,走了一会儿,温柔突然低呼:“颖儿你看……” 二人诧异的顺她手指方向看去,密林深处似乎有个破败的井台,而井口貌似是趴着个人。 “你们别动,我去看看……” 舒韵颖独自缓步走进,拽住一点衣角往回拉,却发现衣服里面只剩下一具枯骨。试探着往井里面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把尸骨带回来,舒韵颖检查之下发现人死应该没几天工夫,但骨骸如此干净先让你不会是正常死掉的。而且证据骸骨也非常完整,连软骨衔接的位置也毫无损伤。 这种情形打个比方,一个特别喜欢吃鱼的人把皮肉啃净了,还要把鱼骨吸吮的无比仔细,恐怕也不会比此时这具尸骨更干净!显然这绝非人为,但衣服十分普通无法分辨身份。 “井里有什么吗?” “不知道,深不见底。” “我去看看……” 舒韵颖当即拉住沈堂:“你白痴啊?现在先看明白这云梦秘境里到底有什么,别没事找事!” “得!都听您的……”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舒韵颖灵觉极其敏锐,可以探测的范围远远超过肉眼和耳朵的直接感觉。所以除非这死掉的人和那破井毫无关系,否则就是那破井确实深不可测,要么就是里面的东西极不一般!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沈堂沉吟问:“诶!韵颖,你觉得这里面能有什么?” “如果传说是真的,当初封印这里的高人却没把里面的妖物赶尽杀绝。除非确实还有什么奇珍异宝,不然就是这里面的东西的确难以消灭,反正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得!当我没问!” “那就闭嘴……” 温柔在旁听着二人斗口,心里只觉得很温暖。虽然分别十多年,再见之后其实也并没感觉到他变成了个很热情的人,所以猜想他过去的日子是不是一直过得很孤寂? 但现在看来他既然沈堂这样活泼的朋友,想必生活还是过得不错的…… 看着不远处又是一片山脉,不过整体来说开始下行了。而从高出遥望,山坡到底是一片草色新亮的地方,而正中间有座黢黑的水潭。 三人缓缓走过去,感觉到土壤也开始明显发软了。不过云梦泽曾为沧海,如今在这秘境之外也不乏浅滩、泥沼之类的地方,狂气云梦泽素来多出毒虫毒草之类,人迹罕至,因此人们才会相信这里容易成为妖物繁衍的佳境! 想也知道这秘境中肯定比外面更加危险,所以此时三人都非常小心谨慎,丝毫不敢大意。 临近底部了,发现那水潭中竟然一丁点波澜都没有,确确实实的“一潭死水”! 舒韵颖心里一动,当即拦住两人,同时白潋现身道:“公子不可向前,此乃青冥潭,不可接近!” 舒韵颖不知道什么是“青冥潭”?白潋告诉三人,这云梦大泽在很久之前的确是一片非常广袤的汪洋,终因沧海桑田,逐渐下沉成为了泽滩,整个昔日海洋的迹象如今就只剩下这区区一方水潭了。 可是,因为汪洋消失无数水族的消亡,留下了难以数计的生灵残识怨念。加上云梦泽逐渐的干涸衍生出无数毒物,都是以这一方潭水为饮。所以此刻这青冥潭所以如此黑如浓墨,就是因为里面的无数怨煞及毒性,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能抵御的。 其实这一切白潋也是听说的,但舒韵颖估计纵有夸张,危险是肯定的! 此时,温柔用咒术化出一只灵蝶,趋其至水潭上方。缓缓下降到越距水面两丈的位置,就倏地一下消散了。 见此,就算舒韵颖也不由心里发毛!以他目前的修为,灵识可达范围起码能也有方圆十里,何况此地明显没什么遮蔽,应该会更远。但至今除了先前那尸骨之外,什么都没发现,莫非此地妖物除了食人,还能噬魂?但之前感觉到的灵力又是哪来的……? 暗暗寻思着,舒韵颖游目四顾间仿佛感觉到有一点闪光折射。仔细看去,发现在荒草里好像真有什么东西? 当下,舒韵颖叮嘱二人不要动,自己轻轻走过去,趟开了乱草发现里面有根弯曲的铁棍。 心里一动,二人对他拿回的这根大约擀面杖粗细,一尺来长弯弯曲曲的铁棍大感疑惑! “这是什么?” 舒韵颖缓缓说:“之前我就奇怪,这云梦秘境传说至少已经封印了两千年左右,而且既然内外都有强力封印,怎么会就轻易被天雷击破了?看来,我果然没多想。” 温柔皱眉问:“你是说有人故意引天雷击破了此地的封印?” “想必不假!而且动手的人至少也是宗师等级的高手,我之前感觉到有灵力残留,应该就是这上面散发出来的。不过因为时间有点长,所以弥漫开,越接近这源头就越淡了。可施法之人修为极深,是肯定的!” 会干这种事,显然目的不只是闲着没事试试自己功力而已?而且,也不太可能仅仅只为了把这已经封印了几千年的地方打开给人们来参观! 沈堂虽然脾气不好,但毕竟不是傻子,所以也立刻感觉事情不简单了! 关键此时后面还有很多人已经进入了秘境,万一误入此地,不知详情难免遭难。 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拦就能拦得住吗? 此时白潋沉吟说:“公子!北边好像有什么……?” 舒韵颖一听,尝试用灵觉感知,但没用。当下只好让沈堂去劈了快木头,然后注明此地的危险!至于能不能避免有人遇难,也只能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41、云梦秘境之相思梦断 云梦秘境中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对于灵识的阻隔很强,舒韵颖也无法轻易感知周遭较远之处。而这一来,白潋反而比他更加灵敏! 此时三人远离青冥潭,跟着白潋走过了山边,在一片荒原上见到了两具尸体。而看过去从衣着上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恰恰是青龙剑宗的弟子,而另一个似乎是隐刹的杀手。 作为天下间最强大的杀手组织,隐刹的人会来此还真不奇怪!而虽然隐刹擅于刺杀,但其实真正的高手不多。只是五境内俯拾皆是,相较于一般江湖门派的确算强。 而帝国四大剑宗,终究就只是人多势众,其实整体实力还真不见得能比那隐刹强。 但此时两具尸体青龙剑宗弟子明显是被杀手所杀,可杀手却看不出死因。但白潋告诉他们,此人是死于剑气!可是,杀他的剑气至少也是来自十丈以外,因此表面看不出伤痕。 十丈外剑气杀人,杀的还是个五境左右修为的修士,就算是一般宗师也没这能耐。可既然是白潋说的,自然不会有假! 三人心里不由得暗暗悚然,连舒韵颖都不得不承认,若是真面对这样的人物,自己可绝对没有半点胜算。 而此时,温柔指着远处叫:“你们看……” 二人顺她所指方向看去,在树林边缘地方竟然有房子。 当下走到近处,还真是一座竹篱小院里,有座木屋。虽然整体很整齐,但明显时间很久了。 而且,小院里有个坟包。一根木板当做墓碑,上面没有一个字。 倏地,木屋门打开,里面缓缓走出个青衣秀士。看起来年纪也不很大,颇为清癯,气度不俗。但脸上的神情非常凄凉,走出屋子没看到几人一样,直接走到坟前跪地。而坟墓中,缓缓冒出了一把剑! 三人莫名其妙,白潋却低声惊呼:“相思剑!” 三人听得一愣!世传远古神剑有十三把,至今名称也没人还说得清。而这相思剑则排名十三,霁清门镇派之宝的无相神剑则排名第五! 此地居然暗藏神剑,这太诡异了! 而此时那秀士双手捧剑,满脸绝望悲哀,竟然在仰天痛苦。可奇怪的是,看得出那么悲痛欲绝,可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忽然,舒韵颖惊醒自己此时看到的乃是四灵!而更让他惊骇的自己一时不觉,温柔已经走进了院子里,满面哀伤的看着那秀士……! 很久之前,江湖上有一位美名盖世的侠女,而其饱受赞誉的远非其倾世容颜。更加是她那巾帼不让须眉的万丈豪情,以及纵横天下几无敌手的绝顶实力。 可想而知,如此人物怎会少了才俊的追求?而其中佼佼者,便有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文武全才。此人文可安邦,武肯定过。此外,丰神俊朗的外貌亦为世人称道。 原本此二人站在一起,的确可谓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女子其实早已心有所属。而她所倾心的人,无可否认能算得上当时世间绝无仅有的英雄豪杰,甚至可以算是位配得上受世人敬仰膜拜的至圣! 但可惜的是,他只能做那种英雄圣人,被世人追捧,尊崇!来去如风,无拘无束,受不了半点羁绊是他的天性。女子几次三番的表白,不离不弃的追随,只得到了他对自己闻风而逃。 终有一天,江湖传言英雄在一场恶战中为了苍生正义捐躯。女子悲痛欲绝,但千辛万苦却连英雄的尸骨都无法找到,从此心灰意冷隐居避世。 但相思之苦难挨,女子不久也终于香消玉殒! 而才子同样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心上人所在,但他只见到已经形销骨立的女子尸身。 痛不欲生的将女子尸骨埋葬,捧着她曾经仗行天下的相思神剑悲号苍天! 每天……每天……,直到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连骨骸都已经化作尘土随风扬散…… 温柔看着那一幕幕,最后接过那满面绝望秀士递过来,通体泛动着浅玫红色亮彩的相思剑。 终于,秀士双目空洞的一点点消散在风中,留下痛苦不已的温柔…… 墙外,舒韵颖和沈堂,连白潋都傻了! 倏地,舒韵颖心里一颤,当即走进小院去一下把温柔搂进怀里! 十丈外剑气杀人,不只是修为,更绝非普通的兵器可以做到。现如今,虽然感觉的确匪夷所思,但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你看到了吗?太可怜了……” 舒韵颖清清楚楚看到四灵将相思剑交到温柔手上,仅此而已!但此情此景,他也料到其中会有某些非常悲伤的往事,何必还问徒惹伤悲? 但若干年后,当他再一次将此剑握在手中,回忆起今日,正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心软,让自己感到这种欲哭无泪,痛不欲生的绝望…… 云梦秘境深处,相比一路走来看到的情形几乎是完全迥异的。回想最初那穷山恶水,阴森苍木景象,此时居然可以看到如此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两个如此天壤之别的世界相距如此之近! 三人走到花海深处,尽头是一道看见就立刻感到心头沁爽的巨大瀑布! 白潋再次出现:“公子!此地灵力充沛,属下感觉有灵物修行的迹象……” 舒韵颖听了缓缓点头,此时他心里最清晰的感觉,就是这云梦秘境远比自己所想范围大得多。想在此处找出什么隐藏的秘密,还要得出个合理的结论,势必难如登天! 不过,他真正最在意的,还是什么人故意打开这几千年的封印?目的又是什么? 倏地,瀑布侧面一双灵动的目光闪现,竟然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白狐。而三人才有抬脚的意思,小狐狸立刻就转头没入了瀑布之后! 显然瀑布后面想必别有洞天,三人当即缓步走过去,果然先前小狐狸探头的地方有个只容一人侧身穿过的空隙,而像沈堂如此魁梧想毫不湿身走过是不可能的。 走入瀑布之后,三人不由得心头一震,面前好一派山明水秀,风光怡人的景象。可眼前正有一群服饰奇怪的男女,手里各种各样的武器,皆是满身的戒备! 可武器?那什么玩意儿?是马桶刷子……? 一名粗布麻衣老者拄着根丈许长的钢杖走到最前边,仔细打量三人缓缓问:“三位何方人士?为何会来此处?” 舒韵颖当先拱手道:“在下霁清门弟子舒韵颖,这位是同门温柔,这位是龙阳派沈堂!我三人偶经此地,不知各位在此清修,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老者深深凝视着他,舒韵颖眼光毫不回避。最后老人似乎是觉得他所言可信,缓缓说:“三位年纪虽轻,但修为皆不浅,想也看得出我等并非常人吧?” 的确!此处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妖,不过普遍灵力有限,几乎仅仅就是够他们维持人形的程度。而且若是一般人到此,必然只能认为是一个隐蔽世外的普通村庄而已。所以虽然他们都是妖,可万万不可能去为祸人间! “老人家!明人不说暗话!各位既然生活在云梦之中,想必也已经知道秘境封印被破了。我们三人此来只为探查详情,并无他意!” 老人活了已经很久,而且因为本身的经历对人类有很深的不信任!但此时自己也不明白,面对此人却从心里有种信赖感! 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过人类了?还是因为自己年迈反应迟钝了? 此时,远处走来两名美貌的女子,向老者行礼道:“长老!主上请客人前去。” 老人明显有些犹豫,可似乎那主上在此权威很重,让他不敢违背。 当下,三人跟在两名女子身后。而那些严阵以待的群妖,也一同来到了一棵极其巨大高耸的古树之下。 一见此树,三人心里都不由暗叹好家伙!此树寿龄实在难测,光看至少五十个成年男人合围不见得能搂过来。而仰头几近参天看不出到底得有多少层级繁枝,和树荫范围至少也有二十多丈范围。 而此时树下人不少,正中主位一个身影纤细、窈窕,容貌极其妖冶艳丽的女人,双眼中却透出一种有些不协调的至纯至净神情,微笑着看向三人! 这女人的确生的非常美貌,但舒韵颖感觉有点不太舒服!而看到旁边沈堂此时一副痴痴的傻样,不着痕迹的碰了他一下,微微蹙眉:“在下……” 没等他说下去,女人微笑截口:“我知道,阁下是霁清门掌门弟子!” 舒韵颖并未因此感到奇怪,毕竟自己已经自报家门过了。 可女人却又长叹声,幽幽呢喃:“过得太久了,很多事一看就知道。想当年,那时候你们祖师爷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男孩儿,可我当时就很肯定他一定可以闯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果然,我没看错……” 三人满心疑惑!可舒韵颖打心眼儿觉得此人所言丝毫不用质疑! 42、云梦秘境之难得真情 舒韵颖和温柔,以及沈堂三人一同走进云梦秘境深处不知名所在,居然发现了一个狐妖群居生活的小村庄! 而这群狐妖的首领开口便提到了师门创派祖师年少时,舒韵颖还觉得丝毫嫑怀疑,显然此妖一定很不简单! 此时女人又非常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眼里疑惑之色一闪而过:“三位请坐!” 三人谢坐,舒韵颖又问:“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女人十分豁朗一笑:“你们也看见了,我们是狐族!你祖师当年一直叫我琼花姐姐。” 听她又一次提到祖师,舒韵颖心里不禁感到些许的反感:“在下三人此来,只是为了不久之前天雷击破云梦秘境封印之事,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你是何等聪明通透之人?当真还需要别人指点?” 舒韵颖淡然道:“聪明并不代表可以未卜先知!传说中云梦秘境已然封印数千年,在下无论再怎样聪明,不知道的事便就是不知道!” 琼花很满意的点头微笑,而眼中似乎又透出中回忆,喃喃自语:“不知道的便是不知道!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这么想……” 此时舒韵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奇异,顺着她语意沉吟道:“这世间未知历来比钢刀压颈更让人恐惧!人寿有限,稀者为贵……。当然,天生万物,也并不是非要分什么高低贵贱。无知犯罪亦为罪,不知道不是回避惩罚的借口!以屠异博取虚名,更加不可原谅……” 琼花听了,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问:“你猜到了什么?” “也许!但也或许事情不仅此而已!” 琼花轻轻点头,长叹声脸上再次露出了神往、追忆之色…… 那是大约两千年前了,这支狐族本来世代就生活在这云梦泽之中,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生活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代。而它们始终只是避世隐居,倒也独享清平安乐! 可无奈的是,它们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居然也因为这个必然充满矛盾的世界,毫无来由的受到了连累! 那时候正是正道十大玄宗联合起来,打算攻打西方大漠深处魔宗之首“万妖宫”。 可在那些“正道”人士心里,既然要和魔宗进行一场生死决战,无论是否有理,无论是否能有人承认,在他们看来无论远近,无论是否有关,自己的战斗就是这世界所有人类和妖之间势不两立的战斗。 因此,生而为人就要有斩尽世间异类的决心。那头一步,就是将和人类距离最近的所有异类清除干净! 于是,有人想到了传说中云梦泽深处生活着狐族。而对人类来说,云梦泽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私有并不重要,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是由人类主导的。何况云梦泽非常接近人类的地盘,那么自然就理所当然该属人类所有! 不过对于传说真假还是难以确定的,而且当时的江湖上几乎无一例外都在到处清楚异类。所以如果要为了一个无法确定的传说,就要花费巨大力气和人力去探索未免太浪费了! 于是,有六个当时年纪最大也不到三十,最小的只有十五岁的年轻人,结为伙伴一同进入了广阔深邃的云梦大泽。 而最终,他们也走到了这里,并且将此地霸王山魅王击杀。他们只是趁势而为,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帮这支狐族铲除了几千年最大的威胁,自然得到了非常真诚的感激,以及热情款待! 并且,六人之中最年长的那位还是当时非常著名的青年才俊,修为实力都是当时翘楚,人也生的极为英挺,得到了狐族女王,也就是此时琼花的倾心! 当然。人妖疏途的道理谁都知道。但“情”之一字于人,于妖区别几乎不存在,都同样无法凭一己所谓的理智去取舍。 而琼花当时深陷在甜蜜爱恋中,完全不知道所爱的人正满心打着可以兵不血刃铲除自己全族的算盘!一来是因为这支狐族世代避居,对外面世界的事压根不闻不问,一无所知。二来,这一旦陷入了恋爱中,不论是人是妖,只要是母的就…… 反正,好多天里琼花陪着爱人走遍了自己族群所在的每一寸地方。她只一心沉浸在恋人之间花前月下的浪漫之中,丝毫没察觉族群中每一个关键位置都已经被暗中下了封印阵法的楔子! 终于到了最后一刻,这群本来就没什么法力的小精灵,深陷强大封印中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而那个唯一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十五岁少年,在同伴中却根本就没有获得重视的话语权! 从此,这一族就被深埋在这狭小秘境中,再也不能走出那瀑布外一步。至今两千年过去了,也是它们本就早已习惯不会走出太远地方,生活上倒是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不适。而很多族人,也还头一次见到真正的人类! 故事并不长,毕竟整个经过也就才短短十来天。但温柔作为女子,很清楚的可以体会十来天的时间,在一个遭到爱情背叛的女人心中,可能将会成为一生的痛苦。 沈堂的气愤,就只是很正常任何一个有起码良知的人,最普通的反应而已! 可对于舒韵颖此时仿佛充耳未闻的神情,琼花似乎觉得很意外:“怎么?公子以为我族人的遭遇是理所当然吗?” 舒韵颖听了淡淡一笑反问:“在此地封印之前,前辈经常会到人间走一走,看一看吗?” 琼花愕然摇头!舒韵颖微笑道:“这就难怪了!人类对于高低贵贱的成见历来可谓根深蒂固,尤其是对这男女情爱之事。所谓圣贤之道中,更是不值一提的细枝末节!而姻缘讲求的从来也不是彼此之间是否有真情实感,要讲的是门当户对,于家、于族甚至于国是否有确实可见的明显好处,当事双方怎么想不重要,没人在乎!人于自身尚且如此,前辈族人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作为事件来说有何奇怪……?” 众人听得一阵惊奇!除了温柔,谁也不知道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多深的失落了忧郁! 自己生来身患奇症,无数医者全然束手无策!直到某一日出现的江湖术士,开出个莫名其妙找纯阳之女冲洗的烂方子! 而恰巧家中还正好有个父母偶然收留的可怜孤女,刚刚附和要求。而女孩小小年纪如何能选择?况且身为奴婢,感念恩情,只能甘心情愿为小主人当做冲洗的工具! 之后,舒韵颖兄弟三人都不容于家被赶到千里外外公家,何况温柔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孤女? 再后来舒韵颖被送到谪仙陵求生,林家本非薄情寡义之家。可对于只有十岁的温柔,的确是他们一个难题。 说到底,若是舒韵颖真的可以平安活下去,无论是林家还是舒氏,难道真容他和一个年长六岁的贫苦孤女成亲? 毕竟就算终究无缘为王,甚至无法继承起码的世家子弟身份。多个人不会吃穷自己,但凭他父母两家的姓氏,任一个都显然容不了温柔这样的女主! 然而,她在一天,就是三少爷的发妻,名正言顺,任何人无法否认这一点! 直到有一天,陵武城突然来了位久享盛名的当时神仙,并且对这孤女上人见喜,愿收为弟子! 这对于林家可谓是喜从天降!因为事实自家是容不下她的,甚至若是舒韵颖死了,了不起留她个名分而已,顶多一口饭的事。但若是舒韵颖活着,她就更加万万是留不得的。 但林家终究不是丧尽天良的人家,无法忍心伤害一个可怜的小女孩!但如此一来,她从此前程似锦,不枉费自家收养她一场情分。 倒不是奢望她日后还能报恩,起码落个善始善终!自然关键还是能避免日后可能要蒙受的“耻辱”和妨碍,这才叫真正的两全其美,里外双新呢! 江湖正道曾经一代英雄的往事秘辛,纵然不算光彩,但在世俗常态而言就太正常了,甚至恐怕绝大多数人还是赞扬其品格高尚,不为妖邪魅惑! 而此时众人听着舒韵颖当着温柔在场,毫不掩饰,平静自然的讲出自己亲身的经历,连沈堂都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气! 而此时舒韵颖握着温柔的手,对众人说:“我说这些,即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重情重义,也不是为了说明人可以对自己如此理所当然的肆无忌惮伤害,对异类就更加冠冕堂皇。我只是想说明,发生过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己爱的人,也许未来还是面对种种阻碍,会非常艰难,但都无关紧要!因为我既然认定了,我的决心不因世俗成见,不因上代承诺,只因为我爱她!所以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去找到她。只要她愿意,我就一定会紧握着她的手,绝不放开!而对于前辈和族人的遭遇,我只能表示同情,但仅此而已!” 温柔此时满心甜蜜喜悦的看着他,不自觉的靠近,沈堂亦是满面赞许! 而那些狐族中人,更是个个又奇怪,又欣赏!并且就感官认知而言,舒韵颖的外表首先就已经连这些素来以容貌著称的狐族都大为羡艳了。但即便沈堂其实也一早有所疑惑,毕竟温柔绝非丑陋,也算得上好看!但相比舒韵颖在外表上二人确难称作“天生一对”! 但这些毕竟都只是旁人的认识感觉,最关键的终究还是他说的那样,彼此的情义对于自己而言,还有什么能更重要? 43、云梦秘境之“人” 如果想劝说一个人,真情实感的切身体会总是最好的方式! 此时听着舒韵颖的讲述,亲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当事人,琼花心里突然感到一种释怀! 不用奇怪!想必任何人经历过她那样的遭遇,如果说真能一下子就放下,毫不在意实在很难! “我明白了!其实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不了解并不能当做减轻责任的理由。如果我感到自己恨他,只能说明是自己爱错了。但这个世界不会变,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可能也一样。甚至就算当年的结局不同,以后也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 舒韵颖缓缓点头:“没错!这个世界已经这样了,不是从今天开始,更不是一两个人的所谓决心就能改变的。至少作为我自己,我从来不奢望认同。因为我有自己的生活,不必非得去和别人重合。在我看来,前辈和族人与其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中,其实又能如何?难道不是该早为日后打算,才是更明智的……?” “公子此言何意?” “很显然!这里已经是人人都可以进来的地方了,所以虽然很遗憾,但此地确实已经不是适合长久隐居下去的世外桃源了。” 琼花听着不禁皱眉问:“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 舒韵颖轻叹声,无奈的苦笑摇头。他并不知道什么, 只知道这云梦秘境中一定会开始越来越不太平…… 琼花不得已,为了全族打算只能听劝,决定另寻一个适合的栖息之地。生活了数千年,经历了多少代的繁衍生息,如今突然就要离开了,狐族的不舍并不意外! 临别之际,琼花看着舒韵颖,心里感觉颇为怪异,但因为自己实在无法确定是怎么回事,所以自感不便多言! “公子天赋奇才,然天生万物,天地间最关键讲求的终究是平衡!可公子身负着实远远超过了寻常人太多,想以公子之智,当不至毫无察觉吧……?” 舒韵颖微笑点头,看了眼等在较远处的温柔:“以前的一切于此时的我而言并不重要,生而为人未来能够真正自己掌握的也毕竟太少!所以这一刻我觉得很开心,很满足,这就已经足够了……” 琼花非常温柔的笑了笑,张开双臂将舒韵颖轻轻搂在了怀里!而事实上一开始舒韵颖对此人始终感觉不太舒服,但却不知为何竟然丝毫没有要避开这个拥抱的感觉! 而且…… “此乃我狐族圣物!不过所谓圣物也终只是物,不用就是废物!公子此番对我狐族提点之情,也为我解开了两千年的心结,这便算是我一份心意,当做纪念吧……!” 舒韵颖心里感到非常纠结,看着狐族众人远去。虽然他丝毫不觉得对自己之前所言怀疑,但却忍不住感觉众生之中必然还是存在真正善念的! 这区区一支三百余人的狐族,即便几千年中也未见得真有过什么了不起的高人,所以他们世代滋养的灵元也不见得就多珍贵。但对于它们而言,这也许在某一天可能成为解救巨大危机的护身符,但琼花竟真的如此给了自己。 原因自然是她看出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而且狐族灵元入体之后,舒韵颖的感觉无可否认非常的舒适。可事已至此,灵元入体若是想再拿出来就只能是等自己一死了。所以就算不得已要承这份情,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看到沈堂那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以及温柔神情中透出的一丝丝心情。 舒韵颖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你们别多想啊!狐族和人不同,她们只是表达感激,没……没其他意思的……” 沈堂点着头说:“嗯!我们知道,你干吗这么着急……” 舒韵颖听得胸口一阵气堵,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温柔说:“柔儿……” 没等他说完,温柔轻轻一笑:“放心!我没多想,还是正事要紧……” 此时,舒韵颖无论如何不认为那刻意打破云梦秘境封印的人,目的会是那区区狐族。可他不禁会想,打破封印的人对云梦秘境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因为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江湖传闻终究十有八九无中生有居多,而以自己一路下来所见所感,这里面恐怕也未必有什么真能对此刻天下造成很大威胁的存在,所以此事就更加诡异了…… 这云梦秘境的范围确实比想象还要广阔得多,若是真存在很多妖异倒是不值得奇怪,或许真不能就只用那区区几百只狐妖一概而论。而且打破封印的人目的也显然不会是为了引江湖正道来铲妖除魔,必然有更见不得人的理由。 诚然,若是此地真藏有什么宝藏,那恐怕就和妖异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人类需要交易,金银财宝对于妖异来说毫无用处! 可若说真有什么古老时代留下的法宝、神器,琼花一定会早就告知了。毕竟她一族在此隐居数千,上万年之久。可若是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当今天下居然有人知道…… 且不论是否有理?但若真顺着思路继续想下去,舒韵颖只能认为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毫无意义! 而三人一路走下去眼中所见的种种美景,深感如此世外桃源,在不久之后即将成为废墟,实在让人无法不感到十分可惜! 对于这种事,谁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是要指责先贤背信弃义?天底下古往今来,出现过势不两立的情景太多了,何况就如舒韵颖所言。昔日的事若是此刻公之于众,人们也只会无限赞赏先人的大仁大义,又有几个人会真认为人应该对妖讲情义? 忽然,三人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厮杀声。循声走去,在一个山丘的另一边,是片广袤平原,此刻那里正有百余人在围攻十几个浑身黑斗篷遮蔽的人。 这十几人显然出身隐刹,而那百余人皆是四大剑宗的。可虽然双方众寡悬殊,但短时间也不易分出胜负。如此一来,舒韵颖心里对那四大剑宗更多了分轻视! 不过,虽然四大剑宗是一帮草包。可隐刹对于江湖,乃至当今天下,也终究还是足以让更多人感到同仇敌忾的! 的确,隐刹中的杀手并不是个个天生凶残奸诈,有的因为天赋所限,郁郁不得志,也有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立足天光之下的人,甚至其中根本也没有什么的确厉害的绝世高手,但他们所作所为终究不是值得认可的。 此时沈堂也看得明白那双方就算胜负分明,可打下去四大剑宗也必然损失惨重。不用问,起码从立场上他肯定是想出手帮忙的:“怎么办?” 舒韵颖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我不喜欢那些草包,但更讨厌那帮杂碎……” 刹那间,沈堂心里一片茫然,因为他突然发觉舒韵颖两个称呼,自己居然并不能马上分清属于那双方谁!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对江湖正道中人,隐刹杀手是人人可杀。四大剑宗再不是东西,多少也算有几分同道之宜! 当下三人出手,沈堂虽然境界较低,但比那些人中也是最强的了。温柔手中相思神剑虽然威力极大,可终究新得不久,还不是很得心应手。 可舒韵颖既然都出手,那十余个隐刹杀手就等于是气数已尽了。纷纷被击倒之后,便皆为四大剑宗的人擒拿。 而看到是他们三个,四大剑宗的人也非常意外。如周年在内很多人对舒韵颖是又气又恨,其实他们一路走下可不像舒韵颖三人那么轻松,接连遭到了多次伏击,有妖异,也有隐刹杀手,走到这四派折损起码也有几十人了。可现在必然不能恩将仇报,也不是时候! “舒公子!三位何来啊?这……这莫非是……相思神剑?” 众人听了纷纷抢过来争着看,全都死死盯住温柔手中那还泛着浅玫红色的宝剑! 舒韵颖淡然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各位自便!” “慢着……” 一声娇喝,枫林剑宗门人中突然走出个二十岁上下的美貌女子。虽然这女子容貌确实不差,可一看就知道必然是那种惯于养尊处优,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你就是舒韵颖?” 听了此言,周年都不由暗暗蹙眉!舒韵颖只淡然点头,女子一脸傲气道:“我乃是大曜公主,慕霓丝!” “然后呢?” 这位帝国二公主乃是皇帝慕怀宇的掌上明珠,素来溺爱,很自然就养成了目空一切,刁蛮任性的骄纵脾气! 而且,慕霓丝终究是个年轻女子,况且无论是别人奉承,还是她本身的确颇有姿色,所以向来也非常惯于受到男子的倾慕。而如舒韵颖这样看到自己如此冷漠,着实前所未见! “你……,我听过你的名字!” “然后?” “然……然后!她手中果真是传说的相思神剑?” “是!” “好极了!本公主很喜欢,你开个价吧!” “开什么价?” “别装糊涂!本公主要了此剑,让你们开价乃是看在霁清门份上。别忘了,这天下都是我大曜的,本公主想要此剑乃是理所当然!” “哼!我若不肯呢……?” 44、云梦秘境之传说 大曜帝国建国百余年,历经四代传到今日皇帝慕怀宇手中。此人为君倒也算得上德才兼备,而且如今年过六旬,膝下十二子,二女。 最大的四个儿子都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过凡事难免物以稀为贵。儿子虽然好,可女儿少,父亲就难免纵容了些。 大公主慕纤纤其实最早还不算很受宠,因为母亲出身不算高。不过同胞兄长慕南盛渐渐成人后因为能力出众,便让母亲和妹妹也算是渐渐的扬眉吐气而来。 而比之小一岁的二公主慕霓丝,则是从小就娇生惯养,打出生就从来没有过不顺心的经历。 舒韵颖态度的冷漠还能忍受,但竟然当众驳了自己面子,这可让她难以忍下了。 此时枫林剑宗的人纷纷站到慕霓丝身后,那样子就是要为她撑腰。一个巴望着拍马屁的跳出来指着舒韵颖叫嚣:“你好大胆子!公主开了金口那是你小子运气,还不赶紧乖乖将剑双手奉上……哎哟……” 想要谄媚可以理解,但今天拍马屁却拍到了别的马蹄子上。口沫横飞的指着人大骂,只断了根手指还算他捡个便宜! “我当四大剑宗有什么本事,这样的货色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周年在旁看的心中大为忐忑,霁清门终究不好惹!这舒韵颖看着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若真动了手四大剑宗同气连枝,不帮不合适,帮了又拿什么跟人斗?尤其此时此地也不宜扩大事态,当即便想打圆场! “各位!各位!且听老夫一言……各位啊!如今我等身陷险境,万不可再自相残杀。无论何事,还是离开这里之后再说吧……” 舒韵颖冷冷扫视众人,就凭这帮杂碎,虽然人多势众,可在他眼里无异蝼蚁!他固然不会无故杀人,但若有必要绝不会手软。 此时,远处正快速跑来几人。到了近处一看,为首的竟然是丘仲杰! “小沈,韵颖……” “丘兄!” “老丘?” 三人重逢自然都非常高兴。而舒韵颖本就不屑跟四大剑宗的人浪费口舌,可丘仲杰来了,他也不便说走就走。 见此情景,丘仲杰此来目的不言而喻。但舒韵颖和沈堂也都明白,大家一样都不过是为师门,为家所累,若可以凭自己谁都不愿跑这趟。而此时丘仲杰身后四人,乃是江湖山庄的四个分堂主。 面对四大剑宗的人,他们自然不能和舒韵颖一样毫不在乎。毕竟江湖山庄就在帝国境内,而且他们也不是单纯的江湖门派。此时四大剑宗,还有堂堂帝国公主在,他们必然顾虑重重! 周年本事虽然不算高,可眼力丝毫不差,当即便铁了心要把丘仲杰死死拴在身上。 眼看天色已晚,杀手也不用看了,早都自尽死了。 舒韵颖当然不会有兴趣跟什么公主亲近,他三人便径自远离人群在僻静处生火过夜。 看着四处那遍地荒凉景象,沈堂看着舒韵颖轻声问:“韵颖!你说这云梦秘境里到底会有什么东西?居然引来这么多人!” 舒韵颖淡淡一晒:“你问的是现在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但恐怕没人能回答你。总之,我们之前遇到的事现在不能对任何人泄露,知道吗?” “放心!我懂……” 此时,丘仲杰从另一边来到近前:“你们别介意!平时也就罢了,可在这遇到他们,我也是身不由己!” “丘兄放心!我们明白!” 丘仲杰点点头:“对了韵颖,一年多没见,你人在霁清门,名气可传的不小了!怎样,身子还好吧?” 舒韵颖微笑点头:“无妨!只要不贪图长生不老,应该还能活不少年的。” 四人相对一笑,舒韵颖又给丘仲杰介绍了温柔。 稍微打了招呼,丘仲杰脸现尴尬:“韵颖!听说你们得到了相思神剑?” “丘兄!天大事我会担着,说下大天也不至于连累到江湖山庄!” 慕霓丝的确向丘仲杰提出过想出高价买走相思神剑,对她自己来说很不理解,只还认为凭自己堂堂帝国公主何等尊贵?肯出价跟舒韵颖买,那就已经是给他霁清门天大面子了。 可丘仲杰不是那不谙世事的刁蛮公主,他当然很清楚,如果你皇家面子真大到能遮天蔽日,霁清门镇派之宝的无相神剑怎能保存到今天……? 叙旧归叙旧,对目前的情况丘仲杰所知也极少!只是江湖山庄此前其实也派了很多人进入云梦秘境,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如今乃父派他带着山庄中四个顶尖身手的堂主来,也是因为听到了些尚不能确定的传说。 据说云梦秘境中确实有巨大的宝库,其他金银财宝且罢了,可有两件是极其珍贵的,一件是传说可以驱邪,消弭阴气的“霓幻珠”。另一件则是远古流传的至高功法“冰天剑诀!” 听到此,舒韵颖心里一动,当年谪仙陵三位老师让他把涟霜修炼本命剑的时候曾提过,单凭此剑内涵的天赋寒意可以抱住性命一段时间,但终非长久之计! 可如果有缘能学到传说的冰天剑诀,就能够辅助此剑至寒修成不灭元力。简单说就是凭借世间至寒的五行元力,将自身内核彻底置换! 但说到底不过也只是理论,而且冰天剑诀也只是传说。世间五行至极若得其一可以不死不灭,但古往今来究竟又有谁真的遇到过? 而此时,舒韵颖其实也从来没把那些传说当回事过。毕竟所谓不死不灭,他压根就不相信!所以对丘仲杰所言,他也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出门在外如何能像在家一样讲究?凡事谁不是能将就便将就?可这一晚上,虽然距离挺远,可还是总能听到那百余人,因为慕霓丝一个人搞得鸡犬不宁! 但好歹一夜总算熬过去了,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意外。 而舒韵颖本身显然是肯定不会愿意跟这么多人一路的,但见丘仲杰的确非常为难!也明白他终究不得不为家门考虑,若没遇到则已,既然遇到了也没什么办法! 此时,四大剑宗的几个老辈人物拉着江湖山庄四个堂主,远远走在前面,舒韵颖四人则落后一段。沿途虽然也见到些山精树怪之类的,不过并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东西! 直到远远看见一片色彩极为鲜艳的草海,尤其是那帮风华剑宗的年轻女弟子,以慕霓丝为首纷纷在加快脚步。 可忽然身后一阵强劲气息,百余人纷纷惊惧闪避,跟着剑气凌空在草海中斩出了一条痕迹。 慕霓丝又气又恨,眼看就要发作。舒韵颖经过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经过周年身边时淡淡说了句:“五幽草!” 周年听了一愣,随即不由得心头大惊,赶紧招呼人们远离草海。 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江湖上听说过“五幽草”的修士还是很普遍的。此草表面青翠靓丽,而且有的还一草双色,最多的一根草叶上可以有五种颜色!可此草却也是天下间至毒,普通人顶多沾上点马上就死。 可若是有修士不慎中毒,将会饱受五行反噬之苦,先是功力尽失,最后才会在难以想象的极端痛苦中惨死。 看看眼前这好大一片,简直有点无边无际了,如此怎么才能继续前进? 说白了很明显若是一点点去清除草海很不实际,毕竟舒韵颖那么强劲的剑气也只将草海吹散,根本没见砍断几根。而且若是动手去砍,去拔,万一不慎沾到身上,那可根本没救。 也有人提出防火烧,但有人点起火把扔进草海中,却看到那青青翠草根本一丁点都烧不起来。 最终,所有人目光还是都投向了舒韵颖。而此时,他微微侧头看着右手边一片非常茂密的灌木丛! “如此炎炎夏日,各位置身草丛之中想必不会很舒服吧……?” 众人闻言当即一同看向灌木丛,“刷刷”声响很多人已经兵器入手。 “呵呵!”一阵轻笑中,灌木丛里缓缓走出十几人,都是一身暗黄色的衣着,当先一人的穿着区别不大,不过衣服都是滚了金边的,应该就是领头的。 看此人大约不到六十岁,气度倒是不俗:“杀生堂何不同,久仰舒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实在三生有幸!” 杀生堂地生坛主,对于自诩江湖正道的人而言,就等于是势不两立的魔头。江湖传言,杀生堂在三大邪派中虽然似乎是声势最低的,但却是最神秘的。并且据说五大主坛的坛主至少都是六境高阶的修为,只不过真正见识过的从来不多! 人家对自己客气,舒韵颖也没必要结仇,淡淡点头颔首!何不同又问:“不知桂五爷可好?” 他口中说的桂五爷,料想就是自己五师兄桂垚。当下舒韵颖微微一笑:“说来惭愧!在下入门时日尚短,还未曾见过五师兄。阁下这一问,我着实答不上来!” “哈哈……!公子言重了,慧剑大师五位高徒皆成名数十年的大宗师,早已各有修行之地,这一问倒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公子勿怪!” 舒韵颖对于虚伪客套是从无兴趣的,而且也不打算和任何人随便攀附关系,所以也根本没打算问他是如何认识自己五师兄的? 漠然看向草海,舒韵颖淡然问:“何坛主早到,想必是已经认出这片五幽草了?” 何不同淡淡一笑,等于是默认! 舒韵颖微笑点头:“嗯!若是有人能踩进去,铺出条路,自己就能顺利踏着尸体前进了,倒是个好办法!” 被他一语道破所想,何不同虽然心里一惊,可面色不变,其他人就忍不住多对杀生堂的人怒容以对了! “不知公子可有良策?” “有啊!” “请指教?” “绕……” 45、云梦秘境之人为财死 从知道云梦秘境现世,江湖上就传出三大邪派已经大举出动。可舒韵颖一路从霁清门出来,到了地方也始终没见到一个。连隐刹都出现了,动手也不止一次,显然除非他们一早只打算坐收渔利,这不大可能! 那么,就至少已经有三派的人先一步进入秘境之中了。 不过虽然想到可能,但此时舒韵颖也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倒不是说因为别人走在了他前面,更是因为何不同明显是认出了五幽草,而且明知道自己在还敢妄想渔利这回事! 此时何不同明白他是存心嘲笑自己,生气归生气,但反而和所有人一样,甚至笑得更大声,更高兴似的:“公子真是幽默!不过也对,我等可没有桂五爷那般移山填海的神通,除了绕的确也没别的办法了……” 舒韵颖虽然对什么法宝没兴趣!但也不是来斗嘴解闷的,此时杀生堂的人既然来了,想必暗中窥伺的也不止他们。甚至这云梦秘境如此广阔,说不定早有人从其他道路走到很远前边去了。 当下,舒韵颖放出金凤:“小黄!看你的了,烧出条路吧……” 金凤听了立刻振翅而起,尖啸着在半空中向草海喷射出猛烈的火焰,两丈宽的火道迅速纵向蔓延出去。 此时的金凤已经远非昔日可比,虽然终究没多少人知道金凤最终形态会是什么样,但此时展翅腾飞的姿态,已然是世间许多典籍中所描绘的凤凰神兽模样了。 很多人都早就听说过昔日牧灵山的事情,此时人们看着此情景多数是即羡慕,又不禁心里大为感叹! 人的运数实在是无比奇妙,任你多大的本事,神通,真到了拼运气的时候必然就是不顶用。 人们顺着焦黑的道路走过,最后发现这片草海纵身足有三里。不免心中多想,就算事情真如何不同所愿,这百十来人也根本铺不出这么长一条路来。 收回金凤,何不同首先向舒韵颖感谢,告辞! 见其先行,周年惊道:“舒公子!杀生堂的人想捷足先登,不可让其得逞啊!” “我没拦着人家走,也没拦着你们追……” 周年一愣!但又实在无可奈何!事实上这些人里,甚至此时此刻身在这云梦秘境的所有人,又有几个和杀生堂的目的不同?此时这些人虽然很着急被人赶在了前面,但更加不敢就此离开靠山,终究只是干着急而已! 可几乎所有人的焦急都是写明在脸上了,偏偏就舒韵颖始终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还丝毫不避嫌的拉着温柔的手到处游山逛景。 沈堂只无可无不可,丘仲杰自己原本无所谓,但此时四个分堂主不停给他使眼色,希望让他催一催舒韵颖,可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终于,远远看到一片连绵山脉,密林遍布,而且明显很多人都能感觉到山里已经不少人了。绝不止杀生堂先前那十几个,甚至感觉得出已经有亡灵气息,说明山里发生过厮杀。 如此一来,大多数人心里更加着急了。但看舒韵颖反而还停了下来:“丘兄!前面危险,我们还是等等好了……” 一百多号人,突然间全都呆若木鸡,偌大一片原野居然静如死寂! “韵颖,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的意思喽……!哦!是这样的,丘兄,我这次来只是奉师命探查云梦秘境中的情况,即非寻宝,也无意结仇于人。只要没什么特别危险的妖怪可能出去害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此时,最初头一天在驻仙矶外遇到的高伯峰忍不住气叫:“舒公子此言差矣!这云梦秘境中异端频出,我等两日来并未少见。而且已然见到过隐刹和杀生堂妖人,相比月神教和夜鸣派的人也不会远,若此地真有什么法宝神奇,怎能让他们据为己有?” “那阁下之意,莫非是如果有何法宝神奇,就该全由青龙剑宗得去?” 他当然想,可怎么敢承认?周年终究比师侄老练得多,此时缓缓道:“舒公子!霁清门乃是天下第一仙宗,令师慧剑大师更是德高望重,天下敬仰!我青龙剑宗身处江湖正道,也绝非贪图什么宝物。可如今邪派先行,前路未明,且万一远处真有何厉害怪物,难道公子丝毫不顾大局?” 舒韵颖突然出众意料的一声长笑:“宝物我不稀罕!而且如果真有喜欢的,也自有办法拿到。即便真有怪物,有必要的话我也自会对付!可无论如何,我舒韵颖绝不是会为人作嫁的人。所以你们想干什么尽管去,我跟你们又不熟!” 众人听着面面相觑!真没想到他竟然真如此毫不顾忌的,一点江湖道义也不讲。但到底今天来的哪怕是慧剑大师本人,他们都有大把仁义道德,场面话能说。 只是,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可舒韵颖的脾气大多也看明白了!那些对天底下圣贤高人屡试不爽的面子形式,对他根本毫无用处! 而且表明态度之后,舒韵颖压根就不理会被人,径自拉着温柔走到路边往地上一坐。众人看他果真是油盐不进,这帮利欲熏心之徒显然不可能像他一样真能如此稳如泰山! 看着人们远去,温柔靠在他肩上轻声问:“你真什么也不管?” “哼!还说呢,我就是因为怕遇到这样的事,所以头一天才没敢贸然行动。可咱们那些掌门、首座,哎……。不说了,管他呢……” 就门派而言,沈堂终究是一个人,而且是跟舒韵颖进来的,犹豫了片刻自然还是决定跟他一条心。丘仲杰虽然踌躇,但此时终究还是和四大剑宗的人一同先行,也避免给舒韵颖惹麻烦! 其实他的处境也的确很尴尬,毕竟无论是四大剑宗还是那位公主,他都是不能得罪的。无论如何江湖山庄就在帝国治下,并且其家族每年的收益起码有两成还是直接靠和皇宫权贵关系获益。并且若是闹翻,损失也远非表面的金钱而已! 不过丘仲杰为自家所谋无可厚非,但让舒韵颖为自己向别人妥协,这样的话他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沈堂此时不免有些为好友担心:“就不管丘兄了?” “放心吧!他家那四位堂主可没一个泛泛之辈,起码要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眼看着所有人都走光了,四面八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温柔才问:“走吗?” 舒韵颖冷哼声:“你以为我那些话就只是说说而已?什么正道、邪派?谁定的?而且你觉得霁清门真会掺和什么四大剑宗和三大邪派的争斗?犯的着吗?让他们打去呗……!” 沈堂和温柔对他根本无奈如何,但其实他们不知道舒韵颖早就已经看出那片山林里有很多强力封印,若是真存在什么宝物或者怪物,必然是被封印所困。所以只要封印不破,无论什么人之间的纷争自己的确是能避则避。 归根结底,舒韵颖心里是有数的!让自己来首先是即能得到历练,也能对江湖表明霁清门并非对天下苍生不闻不问。但洞然大师来了又走,就更说明师父压根不在乎自己干什么,了不起日后都能用自己年轻,江湖经验不足搪塞。最关键的,必然还是尽量不要随便惹火烧身。 三人闲聊许久,天色又黑了,沈堂径自去拾柴点火。有些人从他们来路经过,对这里居然还有如此闲散之人难免会投以诧异目光,可终究没谁真停下来满足一下好奇心! 养精蓄锐了一晚,三人清晨才不紧不慢的缓步向前。到了山路上,果然明显可以看到很多打斗过的痕迹。 边走,舒韵颖心里暗暗寻思,之前丘仲杰提到过的“霓幻珠”,恐怕还真确有其事。因为自从上了此山,他就没再感觉到过丝毫的妖气。 这云梦秘境中,若非封印阻隔,几乎到处都能感觉到或多或少的异类气息,不是妖也是毒。所以按照常理,此山高广,林深繁茂,原本更是妖类多出的地方,所以想必是有什么驱邪之物深藏! 走着,忽然前面林子里闪出白影挡路,是十几个手持宝剑的白衣人。 “白山剑宗在此,闲人退避!” 三人对视一眼,沈堂拱手道:“在下龙阳派沈堂,这两位是霁清门舒韵颖,温柔!” 对方听了一愣!此时舒韵颖来此的事也不是秘密了,林子里缓缓走出三个老者,起码都已经七八十岁的样子。 为首老人声音厚重道:“久仰舒公子大名,老朽白山剑宗曾海!这两位师弟曾江、曾河!” 长白三翻剑,相比青龙剑派的四剑周年,枫林剑宗那帮年轻弟子,长白剑宗居然派出了宗主之下地位最高的三位长老。 不过别人家的事自己也不必操心,舒韵颖点点头:“我等要过去!” 他这话说的太直接了,曾海微微蹙眉:“可否请是三位另寻道路?” “我也可以自己走过去……!” 46、云梦秘境之踏浪麒麟 进入云梦秘境第三天,此时到的这片山林,舒韵颖估计已经是最深处,最关键的地方了,若真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大概就会在这里。 而且虽然不惹事是首要的,但很明显到了这个地方,此刻这山林中到处是人,总难免会有些麻烦,区别不过是谁而已! 眼看他浮御君子剑入手,长白剑宗的人不由得纷纷倒退了几步!他们此来也有几十人,除了这时十几人是负责放哨拦路的,其他都在山里到处寻找隐秘。如果来的不是这三人,早就没耐心废话动手赶人了。 而这长白三翻剑也都是六境的修为,并不见得高于舒韵颖。可他手中浮御君子剑乃是极品道剑,加上温柔手里哪怕还不算熟练,但终究是神剑等级的相思剑,谁能全然不顾? 此时,曾海缓缓问:“舒公子打算硬闯,就不怕伤了霁清门和长白剑宗两家和气?” “首先,我这个人行事素来我行我素,不认识的人也犯不着想那么多。再说我入门较晚,对于师门在江湖上到底有些什么交情并不算了解。如果你们打算告状,能或者离开这悉听尊便……” 此时那曾河心里有气,冷冷问:“舒韵颖!早就听说过你年纪轻轻,道行极高,可难道你想就凭三人硬闯我等数十人?” “说真的,若是比试切磋,不免要顾忌留手,我还真不见得有把握。可若说单纯杀了你们,还真不难!” 对他这样肆无忌惮,连温柔和沈堂都感觉有些担忧了!无论如何,对方也算是江湖前辈,说到底你不敬他们身份,单看年纪也该客气点! 但万没料到他如此放肆,对方固然生气,却明显更怯阵畏惧了! 近两年多,舒韵颖从牧灵山,到陵武城,再到恒都王宫里打倒天师宫的宗师高手伍宣,单凭这一点,就算是他白山剑宗的宗主在此也未必敢跟舒韵颖动手。而此时就算自恃人多,他们也不得不考虑是否真能拦得住此人? 舒韵颖步步紧逼,长白剑宗的人只能节节后退。僵持半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远处传来很多惊恐呼喊声! 众人面面相觑,舒韵颖蹙眉暗恨,因为他发觉山里有个极强封印被打破了! 此时白山剑宗的人也顾不上别的,想到有人已经先一步找到了宝贝,赶紧招呼着往事发地赶去。 沈堂皱眉问:“韵颖!去不去……” 舒韵颖心里寻思着,沉吟说:“去,可一切先看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点头答应,当即三人缓步上山。 事发地还不近,挺远就看到一片飞石树倒。而近处原来是一片山峰,很大的地方聚集了数百人。他们面对着山壁上一个高达三丈,非常宽阔的山洞。 外表看,这山洞原本应该是遮蔽在乱草和藤蔓中的,想必有人有意无意的发现了山洞,意外破除封印。而此时山洞口紧紧守着一只高达数丈,体型巨大的湛蓝色异兽!有认识的,此乃“踏浪麒麟”! 舒韵颖自然也知道,这踏浪麒麟和自己的金凤一样,都是圣灵等级的神宠。而数百人此时团团围住,可看起来踏浪麒麟只是守卫洞口而已,因为并未主动发起攻击。 此时看到了他的周年赶紧跑过来:“舒公子,幸好你来了,还请速杀此恶兽!” 舒韵颖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是摆明了装糊涂:“阁下是觉得我目不识丁?还是不学无术?” 周年愣了下:“公子这是何意,在下岂敢?” “哼!踏浪麒麟乃是圣灵神兽,怎么到了阁下口中成了恶兽?不如等我回去翻查本门典籍,若是果真在下记错了问明师长再定可好?” 周年被说的一脸尴尬!其实自然谁都知道那是神兽,而且若是正常情况中必然会有人希望能收服。可周年在内这帮人,谁有这胆子?那既然踏浪麒麟是在守护山洞,想必其中必然有什么宝贝,挡路的如何能容? “公子所言不假!可……可此兽在,公子难道要看着众多江湖同道身陷为难?” 舒韵颖冷笑声,毫不掩饰讥嘲之意:“只要眼不瞎难道会看不懂踏浪麒麟只是在守护山洞?若是不去主动招惹,它便不会害人。不过人为财死,也算的是死得其所!” 他话音一落,数百人渐渐静了下来。纷纷退出空间来,果然看踏浪麒麟仍旧守着洞口发威,但丝毫没有要主动攻击人的迹象。 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转头离开,谁都明白,可谁又能甘心?而正在数百人都进退两难之际,突然远处空中一阵尖锐疾风极其迅速的赶来。 很快,半空中一人一剑赶到落地。见此人年纪就没有一百也得九十开外,一张大长脸,五官端正站在那不怒自威,颇有气势,手中剑长竟达五尺,宽身厚刃,威势摄人心魄! 周年一见此人大喜过望,当即舍下舒韵颖两步跑过去,跪在地上一脸谄媚:“晚辈恭迎马十爷仙驾!” 怒剑**!手中十三神剑第十的怒剑!百余年前蜀山剑宗支派,摩云剑门上一代门长。绝迹江湖已经三十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早就死了,谁也想不到今天会出现在此。 看都没看周年一眼,**忽然转身盯着舒韵颖问:“你就是慧剑大师新收的小徒弟,舒韵颖?” “正是晚辈,见过马前辈!” **轻轻摇头:“慧剑大师乃我此生最尊敬的长辈,而且你四师兄烈断魂还是我结义兄长,你不该称我前辈!” 舒韵颖听了,当即点点头:“既然如此,在下就冒昧叫一声马兄!” 点点头,**脸上神情略略缓和了些问:“大师,几位兄长可好?” “很好!几位师兄也一直都潜心修行,日子还是很平静的!” **点了点头,扫视一眼周围,看着踏浪麒麟问:“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舒韵颖心里不由得一震,颔首道:“小弟此来乃是奉师门命令,只为查清这云梦秘境是否有会危害天下的隐患!至于这等神兽看守的地方,小弟愚见看不看似非紧要!” “你一点也不好奇?” “不重要!” 打量他一阵,**缓缓道:“我与义兄相交乃因志气相投!他平生醉心修为境界,而我则痴迷剑道。听闻此地藏有传说神功冰天剑诀,我实在难忍一窥玄妙之心!” 舒韵颖微笑扫了周遭一眼:“那看来,今天很多人要空欢喜一场了……?” “哼!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凭他们有什么资格妄图奇功宝典?不过,我听说贤弟你剑术卓绝,招法奇妙,不知可愿陪我这老朽切磋一二?” “马兄有此雅兴,空闲时小弟自当奉陪!” **点点头,又看向踏浪麒麟:“你来?还是我来……?” 舒韵颖听了心头一沉,他对**虽然不熟,但还是能看出此人不是个好说话的。而他所以 和自己说那么多,其实也只是告诉自己他非去不可的决心! 而**也是因为看出舒韵颖不愿意伤踏浪麒麟,才会出言询问,因为他自己是毫不在乎的! 舒韵颖明白人家是给自己面子,而且此人既然在,自己也没余裕继续戏弄这帮蠢货了。 虽然不情愿,但舒韵颖还是微微颔首:“请马兄稍待!” **点头,舒韵颖缓缓走向踏浪麒麟。而此时四大剑宗,以及其他各门派的人不少心里都在呐喊着同样的三个字“咬死他!” **静静看着面前一切,心里不禁有些惊讶!他自己如其所言,平生醉心剑道,对世间的剑法几乎全无抵抗之力。为此他一生不曾收服过一只灵宠,而且堂堂一代宗师,除了手中怒剑也不曾炼制过一件其他的法器! 所以踏浪麒麟固然是无比珍贵的圣灵神宠,可在**眼里根本和寻常看门狗一样。为了向往的神奇剑法,他根本丝毫不会手软。 不过,不在乎可不代表**对灵宠,对玄门道业一窍不通!所以他此时看得出舒韵颖的修为也就是六境二三阶的程度,但面对踏浪麒麟的时候气势和念力绝不逊于宗师级别,显然是打算用灵识直透神兽元神将之驯服! 这可不单是实力的问题,更是此人对其本身得天独厚的缘法极有信心!而且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修行中能够丝毫不偏不倚,连本身的意念、气场在需要发挥的时候达到如此完美的程度! 虽然对此情此景难免有些心里失落,甚至不甘,但“天赋”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并且偏心起来丝毫不讲道理…… 而此时舒韵颖自己还是冷静清醒的,明白想只凭“同感交心”收服踏浪麒麟,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等级它即便不高于金凤,起码也是同等,如果不慎触犯到它,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半晌,看得出踏浪麒麟的情绪明显开始平静,缓和了,却不知突然什么人高寒声“杀了那畜生……” 一瞬间,四大剑宗的人纷纷抢先出手。舒韵颖猝不及防之下,被暴怒的踏浪麒麟怒气一下震出去好远…… 47、云梦秘境之怒而忘剑 对于一个“人”的判断,有很多甚至完全迥异的标准!而大体上无非群体秩序,以及个体道德两个方面。 确实很难否认,想要将律法和品性两者完美融合几乎没有可能性!尤其道德可以判断,却非常难以规范,更加没法就个体本身产生绝对的控制力。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一个人为报父仇杀了另一个因为罪名不成立逍遥法外的恶棍,如何判断两者孰是孰非?孰好孰坏?显然,在律法和道德之间的判断体现会是相反的。 起码就个人而言,甚至从未听说过任何一个真正完美无缺,从无半点可以指摘的人。亲眼所见,就更不存在了。 而一个人的品性好坏是由别人判断的,但却都不足以真正说明这个人本身实际的品性。因为也许别人认为一目了然的事实,对当事人来说却可能是经过了非常缜密,复杂思索的结果。 就昔日牧灵山上,舒韵颖斩杀上品灵宠五彩斑蛇,目的只是救一只随处可见,数不胜数的小黄雀!这样的行为在当时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弟子眼中,即不分轻重,且违背了世俗成规! 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则仅仅只是拯救弱小,铲除凶恶而已! 诚然作为局外的认识,这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有不同的生存方式。有的食草,有的食肉。鸟相对于蛇是弱小,但它们也是依靠吃虫生存,而虫子难道不算生命? 所以,事实上如果往简单里说,这件事就只是一个生命消失了。如果舒韵颖不出手,死的就是小黄雀,仅此而已! 因此反映到舒韵颖这个人,世俗的约定俗成对他是毫无意义的,他为人行事只考虑自己认为的是非对错,甚至更加青睐于本身的喜好。 在云梦秘境中见到踏浪麒麟,在他看来并没有考虑什么以后,只是眼前的情况简简单单就是很多人类侵袭了踏浪麒麟的“家”。最终无非是弱肉强食,但并不会改变人类为了私欲可以无比残忍,并且品性卑鄙无耻的事实! 诚然,舒韵颖喜欢简单,可他确实也并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所以他想救踏浪麒麟,他知道那看上去凶恶庞大的生灵,今天已经无法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东西,甚至已经面临生命之忧。所以,他想救它! **并没考虑什么是非对错,对他而言只是要去找到自己以为那里面存在的东西。如果杀了踏浪麒麟最终证明传说是假的怎么办?谁能把他怎么办? 而**允许舒韵颖先出手,一来是顾念和他师长的交情,二来也是想看看他的本事。 但当舒韵颖让突然被人群激怒的踏浪麒麟袭击的时候,**忍不住心头大怒!他并不是笨蛋,此时此刻就他自己此来的目的是什么谁会不知道? 可就算完全不考虑自己和舒韵颖的关系,那些摆明存心要弄死他的人,可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看舒韵颖此时正独自盘膝坐在地上调息疗伤,沈堂和温柔都是满脸关切着急。明显他这下伤的着实不轻,说到底**只是因为痴迷剑术对其他事情不在意,但他当然明白踏浪麒麟是什么? 若非听说过很多关于舒韵颖的传闻,**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只会出现一个不到二十岁,修为达到六境的年轻人,居然可以真的面对圣灵神宠使用“交心同感”! 因为起码就算是自己,仗着神剑威力,也绝对不敢像舒韵颖一样,毫不设防,完全放松身心的去面对这样的神兽! 此时舒韵颖已经伤及内脏,全凭一口真气吊着,还幸亏是天生的缺陷。他并非如一般修士依靠气海运行功力,而是凭借精修元婴,血脉运行与常人有异,否则此时断然已经没命了。可就算如此,他此时也金丹不稳,元神重创。 刚才突然大叫的是个白山剑宗的人,而其实舒韵颖死活他们并不在乎,关键是想借机偷袭! 说穿了,此时此刻这些人里真有哪个和舒韵颖之间存在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可惜这世间把他“舒韵颖”的名字放在自己心里该死之人头一位的,实在大有人在! 羡慕和嫉妒能有多大区别?也许很大,可终究更多都只是归于“恨”。 此时此刻这数百人,凭心而论哪一个不希望能有一直踏浪麒麟这样的灵宠?但却谁也没有这样的胆量赶去奢望,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灵宠死掉,没人愿意眼睁睁看着踏浪麒麟被别人收服,何况这个人还是舒韵颖! 但没多少工夫,已经有数十人倒在地上非死即伤了! 最后,周年硬着头皮又跑来向**求助:“前辈请速杀此凶兽,救我等同道!” **听了冷笑声,此时对他自己而言,没动手干掉这帮杂碎已经是仁慈,关键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连累摩云剑门,如此还指望他对这帮人出手相救? 围攻踏浪麒麟的人前赴后继,虽然此神兽天生神力,但面对这么多人也难有幸免! 半晌,舒韵颖缓缓睁开双眼,强撑着站起来。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不由暗暗蹙眉! 温柔和沈堂两边死死拉住他胳膊,舒韵颖强挣扎向**说:“马兄,你我虽初见,但小弟冒昧有一不情之请!” **知道他想干嘛,不由得心里一惊!不过面上还很平静问:“你想清楚了?” “是!” **想了想,缓缓点头,当即大喝声:“滚”怒剑出手,数百个围攻踏浪麒麟的修士顿时感受到强劲的剑气,都不由大为惊骇!有几个逃得慢了点,虽然不至于送命,但也都至少断了胳膊腿。 而舒韵颖跃起半空,本命剑出手。非不得已,他实在不希望用这把剑。但现在,神兽已经杀生见血,出发了兽性,想不战而降已经不可能了。 可有一点舒韵颖和**一样,即便受了伤此时他要杀踏浪麒麟也并不困难。毕竟说到底他还有一只金凤,甚至就算放出白潋对付得会很困难。 可舒韵颖的性格中就是有种恐怕大多数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也许会有人说他过于贪心,但此时对他而言若是要杀踏浪麒麟,自己这身伤就实在太冤,太不值了! 眼看着他手中剑看似无规律,实则极其精妙的翻飞,数丈之内风狂如搅。 **练了一辈子剑,终日废寝忘食,但此刻也不由看得呆了! 舒韵颖此时将十府驯煞诀,三十三天镇煞诀等多种专门除煞驱邪的阵势和符咒运用到剑法里,凭借霁清门精纯的功法修为,用在天渊阁中学到的慈海剑典斗踏浪麒麟。 **心知他终究还是要去除神兽的凶性,将之收服,但这一刻看着其出手招式,想起百多年前自己恩师还在世的时候,和慧剑大师的闲暇切磋。 忽然,**心里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生痴迷剑道,以为只要专心一念,不受任何外物干扰就可以达到极致。 他的想法和世上很多人一样,觉得只要对一件事真正做到专心一志的钻研,终究会有达到顶峰的一天! 这其实也没错,但对于修士本来大多应该知道,天生万物皆有本源,但也皆存在关联性。万法归宗,百川汇海的道理再明白不过。 而这世界本源于无中生有,一而再,再而三,衍生万事万物。剑是剑,也是杀器,可终为人用,看人如何用? 杀恶救善是用,伐木燃火烹煮也是用,即便所有人都会觉得前者方是正途,后者就暴殄天物。 但若无人用,再好的剑于废铁何异?就算是艺术品,对于鉴赏力不够的人也不过就是货品。重物轻人,甚至看剑只是剑,那剑又到底算是什么? **心里突然重现了慧剑大师百多年前说过的话:人为万物所依,万物为人所用,用之物,物尽其用!活物,求之于物而尽其力。唯求物不知其所用,死物,愚人手! 此时,从舒韵颖身上,**似乎突然领悟到,自己练了一辈子,学了一辈子,为了什么?追求剑道极致!可自己最早又是为何拿起的剑?因剑求其用法?还是因见其绚烂,一生东施效颦? 事到如今,**忍不住心里大为失落,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学剑?一百多年心中的追求,痴迷到了今天居然如同世俗愚人区区的执着。到头来连自己手中究竟何物都弄不清了…… 此时,舒韵颖已经将踏浪麒麟完全笼罩在剑光中。不断加诸镇煞、驱邪的符印,净化其元灵。 看得出,踏浪麒麟终于再次渐渐被压服下去,最终虚弱的爬到地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舒韵颖刺破指尖,与之订立了灵契。踏浪麒麟则化作一抹灵光,化入他世间无双以元婴练成的元墟之中。 终于结束了,舒韵颖一口气松了,突然胸口一股上涌,吐出口颜色很淡,冒着冷气的鲜血。 温柔和沈堂大惊失色!而众人纷纷往洞口冲去,却全都被一股猛烈的剑气给逼了回来…… 48、云梦秘境之无缘枉贪 **彷如天神下凡一般,五尺怒年横在身前,堵住山洞入口,数百人摄于其威,根本五人敢向前一步。 舒韵颖先前受的内伤比外表看上去要重得多,后来又强行施法收服了踏浪麒麟,订立灵契将之收入了元墟,更加让他突然间身体承受不住,气息混乱,牵动了体内寒意外泄。 温柔赶忙取药给他,但此时舒韵颖的损伤过重,药效极微。好在他身体构造与常人迥异,虽然气血混乱,但并不难调理,好在没伤及根本。可金丹受损,元婴有点不堪重负,已经无法支持他继续将元墟两分。 看着他明显支撑的很勉强,连独立行动都难!**紧紧皱眉,知道他此时的伤势若是不能妥善治疗,跌境都是轻的,甚至可能修为尽失,甚至稍不留神命也未必保得住。 一念及此,**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埋怨他,再如何珍贵神兽也不过就是头畜生罢了,如何就值得真这般冒着性命之忧? “怎样了?” 舒韵颖苦笑声:“多些关心!死不了……” 点点呕吐,**冷目扫视数百人,寒声道:“近我十丈者,死!” 当今世上只知道远古有十三把神剑存世,乃是兵器中威力最强。但实际上,就算是霁清门对于这十三把神剑的名称,也根本记载不全。不过怒剑是其中之一,并且是最长的一把,剑气与生俱来就较其他要更强,更广。 此时**口称十丈范围还真不是大言不惭,毕竟怒剑本身长度几乎就比寻常多了一倍! 此时,温柔和沈堂双双搀扶着舒韵颖缓步向山洞里走去,**仗剑殿后,几百人一时间想进不敢进,退又绝不甘心。只能等着他们已经进洞一会儿,这才试探着开始往里鱼贯而入…… 这山洞倒是没有想象中深,但很宽阔,甬道空间三人并行倒绰绰有余。走了不到一里,就是个非常巨大的山腹之中,大致看看就算几千人聚集也不会觉得拥挤。 四人来到山洞边缘,看到周围地上的确散落着些灵力不弱的法器、物品。而四周山壁间也可见不少大大小小的凹槽,想必原先就是陈列物品的地方。 估计是沧海桑田,山摇地动,此时那些山壁间的凹槽都空了,显然是早都落地。 扶着舒韵颖倚在山壁上坐下,温柔此时眼里除了心里这个无可取代的男人,根本什么都顾不上! 沈堂脾气虽然不算沉稳,但为人重情重义,而且也并不会贪恋什么财宝,所以此时也一心守护好兄弟。 不久,之后那数百人也纷纷进到了里面,看见满地的法宝一个个眼都红了,丝毫没有顾忌的互相争夺拼抢。 可四大剑宗来的人,到此时加起来也还有两百多,如今联合起来,其他那些各自为政的根本只能任其宰割。 “马兄请自便,无……无需为我……” **瞪了他一眼:“你当我姓马的什么人?也和这些货色一般?” 说着,举手挥剑砍到了不小心稍微靠近的两个倒霉蛋,一下子就震慑了所有人。 舒韵颖苦笑声,坐在地上游目四顾。在他看来,这地方的确有些法宝的灵力不弱,但大致上这里原本的主人想必不是个特别贪婪的人! 因为从此间收藏看那主人的品味倒是不俗,而且为人喜好特点分明。总体来说是个风雅清高,但内心颇为孤傲的人。因为其收藏的器物显然灵力有强有弱,但即便只是普通的装饰也倾向古朴典雅,端庄大气,没有什么特别反复的装点。 而且普遍有绘刻的器物,图案也多是些幼小灵巧的禽兽,不仅人物故事,连世俗常见的祥瑞神像都没有。所以此地根本谈不上什么宝藏,顶多算个有特色的个人藏馆,甚至和大多数幼童侄子收藏心爱玩具的箱笼差不多。 **没他想那么多,但也看出没什么特别值得多看一眼的玩意儿,所以失望之色显而易见! 舒韵颖瞥见他神情,心里暗想:此人虽性情孤高,但也不失为一个有原则的可爱之人…… 倏地,也许是因为受伤后体虚,舒韵颖不禁一激灵,感觉发冷!温柔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人,紧紧搂住他轻声问:“怎么?很冷吗?” 二人听了看向他,舒韵颖微微蹙眉:“马兄,恐怕传说非虚……” **听得一愣!他毕竟是宗师级别的人物,静下心来也很快感觉到的确是山洞里的温度在不知因为什么下降。 奇怪的四面梭巡,沈堂忽然低低“咦”了声! 三人顺他眼光看去,只见上方天色似乎比自己进来的时候更亮了。但却并非是真的天色更亮,而是因为洞顶位置此时正如同结冰一般渐渐扩散,形成了镜面一样的冰层反光! 不久,人们渐渐的也都发觉奇怪。所有人仰头上望,发现冰层已经彻底遮盖了洞顶,而且显然在不断增厚。同时似乎开始闪烁出炫目的流光溢彩…… 此时洞内数百人中,只有两个人眼里和其他人看到的景象是不同的。就是舒韵颖和**,他们眼里那一道道光彩闪亮,乃是一招一式的剑意纵横。若真是一套剑法,那么就是门属于大开大合的种类。 不过这剑法的气势虽然纵横捭阖,但剑气却显得颇为温润平和,让人感觉意境古怪! 而这奇景延续的时间远比感觉要短,对多数人甚至仅仅只是突然感到光线刺眼,然后闭眼缓解了片刻,再睁眼就一切复原了! 而人们诧异的面面相觑,**闭眼沉思了半晌,睁开眼看向舒韵颖,四目相对:“你看到了?” 舒韵颖点点头,而此时距离他们最近的是白山剑宗曾海,偶然听到说话拱手问:“马前辈!舒公子,二位莫非看到了什么……奇异景象?” 他想问的其实都明白,无非就是想知道他俩是否看到了此前传闻的什么冰天剑诀?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眼里透出嫉妒、羡慕之色! **冷哼声反诘:“你管得着么?” 曾海一惊!紧蹙眉头,一时间想了很多,可却一个字不敢轻易出口…… 人同一心,法宝固然诱人,可立身天地之间,只要实力够强还愁能少了宝贝?真到了**这等境界的高手,随便找个地方,只要他自己愿意,天下想不惜代价求他指点几招的大有人在! 正当人们各怀心思时,洞顶冰层中心忽然开始一阵“喀啦啦”碎裂的脆响,人们大惊往四面山壁处躲避。 倏地,碎屑般冰块掉落中,一点鲜艳灿烂光亮坠落。有人伸手去碰,却突然在整个山洞里迅速飞舞、蹦跳起来。 忽然,有人喊了声“霓幻珠”! 既然冰天剑诀很有可能是真有,那传说中的霓幻珠当然也可能不假。 看着那么多人此时一个个上蹿下跳,飞来纵去的却始终每一个能触到分毫。 **此来是为了冰天剑诀,对什么挖宝灵宠一点也不往心里去。此时看向三人:“走吗?” 舒韵颖点了点头,在二人搀扶下。**一马当先,护着三人沿着山壁向洞口走去。 终于走出了山洞,眼看天色已经暗了,当即便走到密林边缘避风处歇息。洞里的呐喊声仍在继续,越来越高昂,繁杂。 沈堂去捡回来柴火点燃,舒韵颖独自打坐调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舒韵颖总算是先把体内浮动的气血平息下来,调动金丹运功自疗。 倏地,洞里喊叫声有异。闪念中一点彩光突然自洞里蹿出来,直到舒韵颖面前晃了晃便敛去光芒落到他手上。 四人都满脸诧异!而洞里人们纷纷跑出来,很多人都明显身上带伤,一个个气急败坏,眼睛充血的盯着他手中那颗半拳大小的珠子! 这一刻,夜色下火堆里干柴被烧的“噼啪”作响,此起彼伏彷如受伤野兽似的愤怒喘息,给黑夜增加了几分惊悚的气氛! 连**此时都不由皱眉,他并不介意试试新领悟的剑法,可此时面对数百个魔怔,自己一个人可万万没法护他们三个周全。 舒韵颖看着手中霓幻珠,不由苦笑:“你还真淘气,把那么多人逼疯了,让我哪敢收留你呢?” 他话音一落,霓幻珠在他手上挑逗般闪了几下,三人看的又惊又气!显然此宝有灵,先前在山洞里是故意戏耍那数百人,跑出来到舒韵颖手里,难道是有嫁祸之意? 无奈苦笑,舒韵颖只好放出金凤!一声尖啸,巨大的火球冲上半空,金凤展翅在四人头顶,冲着那数百人一声尖锐鸣叫! 此时,周年走出人群拱手,话音里似乎都掩饰不住哭腔了:“马老!舒公子!神传奇功讲究天缘,旁人自然是羡慕不来。可此珠着实邪僻,在洞内戏耍我等同道许久。还请公子交出此珠,当众毁掉,为我等同道出口恶气!” 看来果真是气坏了,这种几乎都不加掩饰的下三滥话也能说出口? 而此时有金凤出来护住,**也不用有什么顾忌了,当即站起来怒剑向前一指:“哼!亏你一把年纪,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有种就出来,我今天倒要看看马某人三十年不入江湖,这天莫非已经变了颜色……?贤弟你也无需顾忌,一只金凤若不够,干脆踏浪麒麟一块放出来。要大开杀戒,马某人倒也不惧……” 他话这么说,可舒韵颖肯定是不会放出踏浪麒麟的。毕竟才收服的,万一放出来动了元神,自己可没余力再来收服一次了。 不过踏浪麒麟虽然没出来,浮御君子剑剑灵白潋出现了,几百人一阵骇异!过了这会儿,不少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已经有人开溜了。 这些人里有的起码也抢到了一两件法宝,但考虑到自己人单势孤,此时若不走,说不定之后反而连命都撂下了。事到如今,说白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49、千人一面、万种心肠 云梦秘境突然现世,闹出动静不小,但到了此时此刻也基本上暂时告一段落了! 此时舒韵颖等四人围坐火堆,金凤将他们和那数百人隔开。 而舒韵颖始终眉头深锁,**安慰说:“贤弟,甭担心!那帮废物翻不了天!” 舒韵颖看着他缓缓摇头,沉吟问:“马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愣了下,**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舒韵颖看了看手里霓幻珠:“霓幻珠、冰天剑诀!竟然都是真的……” “那又如何?” “就小弟所知,这云梦秘境封印已经两千年,但世上居然有人知道此地有什么!这难道不奇怪?而且,这次进入秘境的人虽然不少,但看来真正的高手确实有限。说到底,只是因为各门派都不能确定传说的真假而已!” **听他所讲,也不禁发觉有些异样:“其实,也许是什么人偶然从某些古老典籍中发现了,毕竟……” “可就算知道了,难道不会想要自己独占?弄得人尽皆知,难道是这世间真有那种大慈大悲,希望可以让更多人一同共沐天恩?” “你是说,这是阴谋……?” 舒韵颖轻轻摇头,苦叹声把之前拾到的铁棒递过去:“我只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十有八九就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散布传言的和打破封印的是同一人,那么知道此处有什么也就合理了,可我不相信真是有人想公诸同好!” **轻轻点头:“如此说来,是有人想借机挑动江湖自相残杀?” “这一点不是已经出现了?而且此地的死伤,恐怕很多原本毫无关系的门派之间,从此也已经有了梁子,尤其……” “尤其得到好处最多的你……,霁清门!” 这世上如果有人想舒韵颖死毫不奇怪!压根犯不着考虑有没有仇?“眼红”俩字足够了。但若有人想计划对付霁清门,就不会仅仅只是单纯仇恨,或者虚名之争而已了! **也明白这点,忍不住心里发憷:“这件事的确让人不安,但你可有何头绪?” 舒韵颖看着那根铁棒,缓缓说:“我之前在发现此物的地方附近感到有施法残留的灵力,施法之人至少也是宗师级别高手。但施法十余日之后,灵力仍旧未曾消散,恐怕更不止是一般的宗师。天下间宗师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可如此功力的,或许也不是多数……” **听着心里越来越惊!对霁清门眼红的肯定不少,但有胆子行动的这天底下寥寥无几,而再考虑此事前后经过。以及舒韵颖告诉他自己等人见到的那具奇怪枯骨,联想起自己曾经偶然听到过的传闻,那可能性让他有种不敢继续进一步猜想的感觉…… 从云梦秘境出来,迟红和申厚等人这几天也一直都是寝食不安。此时看到他们平安出来本也松口气,但见舒韵颖神色低沉,面色惨白,都不禁大惊! 回到本门驻地,舒韵颖独自运功疗伤,只有温柔在旁陪伴。而人们听过沈堂简略讲述秘境中发生的事,多半对四大剑宗的行为感到愤慨! 而忽然路上走来几人,其中一个非常客气的拱手问:“请问此处可是霁清门驻地?” 舒韵颖正在疗伤,不便见人,那么此地便是申厚居长,当即回答:“正是!不知阁下哪位,有何见教?” 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来人当即坦诚相告,此人乃是恒国当今户部侍郎,名叫李肆! 此时大多知道舒韵颖和恒国的关系,而听说来访之人身份,虽然奇怪也还是请进。 进入帐篷,李肆当先倒头便拜:“卑职李肆拜见三大人!” 舒韵颖微微颔首:“李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李肆叩谢,站起来看到他不禁一愣!舒韵颖不认识他,可他倒是认的出舒韵颖。因为李肆正是之前那场恩科出仕的,也算运气不错没多久便补了户部员外郎的缺。至今快两年了,此人办事勤快,且算术高明,上任以来所有经手工作全都清清楚楚,因此数月前被破格擢升为户部左侍郎。 此时对于李肆向舒韵颖行大礼,坦白讲还真不是他们以为的谄媚。因为当初的恩科虽然表面上舒明熠是主考,但其实多数人都知道真正掌握全局的人是舒韵颖。所以虽然明面上当时的中举考生都成为了舒明熠的门生,实则以舒韵颖为师也不错! 李肆看出他此时身体似乎不爽,关切的问了几句,舒韵颖只一笑略过。问其来意,说是这次的洪灾也波及到了恒国的边境地方,所以朝廷自然会派官员来勘察,赈灾。不过,若只是朝廷公务,又何必挺远的便服跑来见他一个闲人? 剩下彼此二人,舒韵颖淡淡说:“李大人,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 李肆沉吟片刻,当即再次跪地磕头:“三大人!还请帮帮老师吧!” 他口中的老师自然就是舒明熠,其实当年的事情虽然是舒韵颖谋划的,可实际上比他想要做到的还差不少。但当时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下去,所以不难预料必然会出现很多不好把握的意外。 果然,舒明熠做了一任主考之后 ,加上舒韵颖的一番暗箱操作,让他手下算是有了一批实在权位,可以做事的人。再加上朝廷上几位忠诚老臣的倾向,以及王上的支持,一年中确实也算诸事顺利。 不过关键还是舒明熠入朝时间短,资历浅,根基不够牢靠。恒国大致素来太平,很少有严重的问题。可是那些新上任的官员却几乎都遇到了明显是被刻意留下的烂摊子,并且同时地方上很多地头蛇也纷纷惹是生非。 但通常这些事都是些说起来根本不算大问题,可的确并不容易判断的麻烦。其实舒韵颖当初出考题的时候就是以实际做事能力为标准,评定的名次。 但在今天看来,或许只能说他当初仍旧是低估了对手的势力,又或许是高估了自己二哥。 一年多过去了,大面上都算是比较平静的。舒明熠也的确看着是风生水起,但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整个恒国已经开始有风雨飘摇的形势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王府和宰相利用自己的实际权利,以及深厚的地方根基,收买了不少新上任的官员。这本也不奇怪,毕竟舒韵颖只是开始了变革,但时间的确太短,所以舒明熠独自应付那么大的局面确实很辛苦! 并且这一年多来舒明熠也遭到过几次暗杀,全仗虎斗营上下的忠诚,以及飞马营暗中保护。 可坦白说,舒韵颖自己最初也明白自己给二哥留下的并不算是个稳当的局面,但他终究要有自己去面对问题的时候。而且也无法指望大伯能像对自己一样对二哥,到不是说什么亲疏,毕竟不同的人很难真正赋予完全一样的期待。 不过在舒韵颖看来,二哥应该明白有些事完全可以大胆放开手脚,只要掌握好王上心里的极限就行!而且选出的那些人也不是选出就可以什么也不管了,无论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为官的,可只要成了官就无法避免党派之争,所以你自然应该有所防备。 其实就算是舒珏都明白那场恩科选出的官员都是舒韵颖留给二哥的,可偏偏舒明熠自己还总坚持着什么光明正大,君子不党那一套。 此时,舒韵颖心里不免感到些失望。当然他也知道可能有些事不单纯想象的那样,但终究目前的局势来看,二哥的确还是并没能达到自己希望的程度! “李大人!我的情况你大概了解一些,不是我不念手足之情,但我的确没什么办法。事到如今,对二哥也好,杜老学士等人也罢,你不妨代我传句话,君子不党,无异可伐!君子不争,非常之利。所以社稷和清誉之间,还要他们自己斟酌……” 李肆明显还想能更进一步进言,但舒韵颖已经逐客,他无奈只能恭敬退出。 申厚和迟红进来问候,舒韵颖并未让他们助自己疗伤。一方面他们的修为也实在不太够用,另一方面自己身体特异,寻常方法对自己的伤势没什么作用,倒不如自己慢慢调养省心得多! 调理了一整天稍微舒服了些,转天一早,却又有客人来访。而这次来的,却是江湖山庄庄主丘万涛,及其二子,丘昆豪和丘仲杰! 如果是丘仲杰来探望倒是并不奇怪,但其父兄,尤其是经过了云梦秘境之后,似乎更加应该尽量避嫌才对。 可更加让人没想到的是,年近七旬的丘万涛一进帐篷见到舒韵颖,居然当场跪下重重磕头,口称:“弟子丘万涛,拜见六师叔!” 包括其二子在内所有人都不由大为惊奇!舒韵颖实在是身体不便,只能稍微闪避:“丘庄主这是为何?如此玩笑不好开的,我与令公子丘兄乃是好友,自然分属晚辈,岂能当老人家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丘万涛面对所有人的诧异,自己倒是一派坦然,仍旧跪在地上一脸爽朗笑道:“六师叔不必介意!弟子绝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其实……” 50、大势 舒韵颖与丘仲杰和沈堂相识多年,也算患难与共过,彼此之间的情分不浅。不过相对各自的家世门第,多半还只是了解大概! 而丘仲杰的父亲丘万涛,放眼江湖着实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虽然是继承的祖业,但江湖山庄的生意和家声在他手上几十年也算是连上台阶。 对他突然向舒韵颖行大礼,口称师叔,奇怪归奇怪!至少听他说完了实情,倒也不算过分! 原来,江湖山庄丘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世家,数百年中或许比不了那些名门大派,但也有其家传绝学,子弟鲜少又向别派拜师学艺的。 丘万涛少年时,曾几次偶遇游历天下的风柯。舒韵颖当然也知道自己那位大师兄的脾性,岳思不就是他在游戏天下时教出来的?而他玩世不恭的天性,也不算什么秘密。 不过和岳思不同的是,丘万涛只是每次见面向风柯请教功夫,时间也并不长,心中引其为师。但显然相对岳思,风柯对丘万涛并非很在意。 不过,舒韵颖知道除了二师兄雷吉之外,其他三位师兄早年游历天下的时候,也没少指点年轻后辈,不过都并未真正收过任何一个徒弟!所以丘万涛自诩风柯的弟子,倒也两可之间。但丘仲杰此时面对舒韵颖,不免会感觉有些尴尬! “丘庄主还是快快请起吧!您重情重义实属难得,不过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不然今后在下与丘兄便不好相处了!” 丘万涛点点头,这才站起来:“老师生性洒脱,不受世俗羁绊,因而弟子也不敢强求名分。之前因为老师身份过高,弟子也不敢随便泄露往事。只没想到犬子越礼,唐突师叔,实在让弟子惭愧!” “丘庄主万不可这么说,我与丘兄和沈兄相识偶然,况且那时我也尚未拜入霁清门,实在谈不到这越礼二字!而既然庄主与大师兄也并无确实师徒名分,那大家正好两便,以免日后尴尬!” 丘万涛点头谢罪,这才到旁边正襟危坐,那样子还真十足一副晚辈态度! 可是,此时舒韵颖心里却不由萌生一层迷雾…… 接下来,丘万涛此来大概的意思就是因为江湖山庄正接连在多出灾区开设粥场,救济当地灾民。昨天丘仲杰出了云梦秘境之后,回去面见父兄大致说明了情况。 至于丘万涛听说舒韵颖受伤后如何的忧心如焚就可以不必多言,而之后他则一边将个个粥场的事情交给手下料理,同时派人赶回江湖山庄收拾,此来乃是请他前去做客的。 这样的事如果不多想则无妨。可舒韵颖目前的情况,预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能赶回霁清门。虽然江湖山庄比霁清门距离这要近很多,可关键是他体力无法支撑长途跋涉! 而按道理如果此时舒韵颖能有个舒服的好地方安心静养,那当然是最好不过。说实在的,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终究只是荒山野岭,条件确实不太好。但此时,舒韵颖对这丘万涛心里感觉并不太好! 并且看看他此来这场做派,不提和丘仲杰的交情,现在整条山路上几乎已经被江湖山庄的人堆满了,他这是想干吗?究竟是希望请舒韵颖做客?还是存心造势,想让所有人知道江湖山庄和霁清门交情匪浅? 此刻,舒韵颖今天如果不肯纡尊降贵,就等于当众打了江湖山庄的脸,确实太不给面子。可如果真随之走,在别人眼里就等于是承认了彼此的关系不浅。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 “丘庄主!不怕您笑话,您大概也能看得出,我这次受伤确实不轻,想自如行动都不简单,否则一早也就赶紧回师门复命了!虽然江湖山庄的确不算远,可我身体确实不太撑得住,所以恐怕好意只能心领了!” 丘万涛看着他的样子,此老修为虽然还达不到宗师境界,但起码眼力总不差。所以此时看舒韵颖的样子,的确伤势颇重,并非虚言搪塞自己。而江湖山庄诚然不远,但这一路上总少不了坐车,乘船,非一日可达,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当下,丘万涛一拍大腿:“哎呀!该死,都是弟子思虑不周!实在没想到师叔果真伤的这般重,这样吧……,昆豪!你马上命人将山下县城别院收拾出来,请师叔各位移驾前往。师叔,弟子家别院就在山下城中,很近便,地方也算安静,正适合师叔静养,还请不要嫌弃!” 丘昆豪已经受父名去办事了。而舒韵颖此时心里不由得颇为好奇!丘万涛如此坚决要跟自己套近乎,非得让人知道江湖山庄和自己交情不浅,为的到底是什么? 舒韵颖自然不相信丘万涛是因为感念大师兄几十年前的恩义,更加不会是因为自己和他儿子的交情。况且自己和四大剑宗,乃至天师宫的关系都可以说绝对不算好,他无论如何即便为了家业此时都更应该远离自己才对。 莫非是贪图自己在云梦秘境中得到的东西?相比他要冒的风险,也不太可能! 总而言之,舒韵颖想明白自己,无论是霁清门,还是恒国。都不足以让江湖山庄如此肆无忌惮的去招惹帝国,可这就更加难以解释他此行目的了。 不过,江湖山庄果然势力不小,并且做事效率不差。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丘昆豪就回报一切准备就绪了…… 从山路边驻地到丘家别院的确很近,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而这别院坐落在县城最北边,地势颇高并未遭到洪水的侵袭,左右附近环境也确实挺清净,的确是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最初住进别院几天还算很平静,而突然一天这始终非常安静的地方居然传来了喧嚣声。有人出去打听回来告诉他,原来是帝国三皇子慕南盛亲自前来赈灾了。 舒韵颖此时心里似有所悟,他对这位三皇子倒还是有些印象的。恒王宫中时,慕南盛是和天师宫的人一同赴宴的,当时在舒韵颖的立场自然将他视为景王此子舒明朋一路。 不过事后舒明朋护送伍宣回天师宫,可慕南盛却又在恒都多留了三天。但当时舒韵颖是足足昏迷了五天才苏醒,也听说了这位三皇子在那三天里每天都会问候一次,离开的时候还派人留在恒都,时常送些珍贵补品,着实表达深切的关怀! 舒韵颖对大曜朝廷的情况不算了解,只知道皇帝最年长的四子都非泛泛平庸之辈。而朝廷内外对于未来的储君人选也素来多有猜测,但无奈皇帝自己始终没有明确的表态。 其实也不难猜想,皇帝慕怀宇自己如今其实也才不过六十左右,少年继位,一生中功绩斐然。是个颇有才能,而且明显雄心勃勃之人。 慕怀宇和舒珏几乎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后者本身无后,只有从近亲之中选择传人。好处是可以无偏无私,最大限度为国家和人民选择个确实有能力的未来君王。而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能有机会为王的人谁也不会礼让,必然造成国事不稳。 而慕怀宇,自己就不是个甘于平庸之辈,壮志未酬,子嗣羽丰,皆富才能。按说作为父亲儿子长大成人都有能力自然是高兴的事,可在帝王之家,他自己就难免会感受到来自儿子们的威胁。并且若是考虑现实,未来朝廷实在难期稳定。 说那四大皇子皆非泛泛并不夸张,但终究人无完人,难免会有些 缺陷。如老大性情过于刚正,老二才华出众难免略显柔弱,老四则有些骄狂自视甚高,倒是这位三皇子素来极重声誉! 可在舒韵颖看来,他们哥四个都有明显的致命缺点,就是年纪!四皇子说年轻气盛,但其实都已经二十八了,可据说慕怀宇身体还颇为强健。几年前还曾御驾亲征,领兵助北厉驱逐了荒原的悍敌。所以说,就算其他那些儿子还年少,谁又能说没有机会? 而有一点舒韵颖始终心里存疑,天师宫存在已经千余年,历经两世代能够都被奉为天下至尊!而最关键的一点,明显是因为他们从来不干涉朝政。 听说前朝的时候,天师宫和朝廷之间也是泾渭分明的。如今这百余年他们和朝廷仍旧明显呈现出仙、凡之隔。可是,天师宫弟子中,却不乏如舒明朋那样帝国以外其他国家的皇亲贵族门人。 表面上看,对于天下这种情况可以有效形成一种均衡态势,但百余年中这世间可并不是从未有过战争,的确都只是小打小闹。 或许会有人觉得不算什么,但舒韵颖却感觉有点难以释怀!因为凭天师宫的实力,他们可以做到的远远不只如此,实际上就算是帝国也根本无力对他们如何。 如果他们真的是有意保天下太平,只要他们不愿意,这世界就不会出现战争,谁敢?所以,或许有点藏心烂肺,但天师宫的情况在舒韵颖看来,的确更像是或多或少将各国局势掌握在手里。 而曾经种种所体现出的整体平衡,就更像是有预谋,**控的适当程度!他才想到这些,觉得不妨且先看看情况再说,可是,三皇子就已经来了。 得!这下也不用等了…… 51、哪都不如家 大曜帝国三皇子,慕南盛,仍旧如印象中一样彬彬有礼,气度十足!给人一种骄而不奢,贵而不俗的谦谦君子感觉。 不过,此时此刻,在舒韵颖眼里怎么看都不是身在灾区的样子! “舒公子久违了!” “三皇子见谅!在下有伤在身,不便见礼!” “欸!公子言重了,是我来的冒昧,况我二人并非初识,也不需拘谨!” 彼此落座,对霁清门中人,凡尘贵贱贫富并没太大区别,不会因为是皇子就非得高看一眼。 慕南盛也表现出了足够的礼貌:“当初公子伤后,我心中十分关切!可碍于身份,无奈不得久留恒都,所以遗憾未能待到公子痊愈问候,心中一直非常挂念!后来听闻公子拜入霁清门,成为了慧剑大师座下弟子,心中也甚为公子高兴!” 舒韵颖微微颔首:“多谢三皇子关心!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公子天赋奇才,盖世无双。来日前途更是无可限量,我为同生时代能有公子这般同道,着实深感幸甚……” 这话乍听是客气,但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话说出来已经有点自居为当世至尊,而且自称和舒韵颖同道?也并不算合适。 毕竟当今天下四大王国,且不提东启,其他三国真论实力并不见得比他帝国差。而若他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其实到并不值得奇怪。可话说出来,别人听到他这样的心思,难免首先会想到这天下恐怕要不太平了…… 或许也只有舒韵颖这样的人,即便想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说到底就算是其他各国,但凡实力到达一定程度会有这样的野心不是很正常吗? 慕南盛坐了大概一个时辰,始终只是闲聊,并未再有什么比较敏感的话题。可是,他今天是干吗来了?但舒韵颖似乎没有奇怪的样子。 在他看来,这更证明了慕南盛高明!彼此一个是帝国皇子,一个是恒王所心属的传人。纵然舒韵颖已经不会为王,但如今他可是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弟子,加上本身的名气和才能,前途可想而知。 双方所处的立场,彼此可能产生的利益相关,这些都不用说的更明白。而他此来传递给舒韵颖的信号,他是为了救济灾民而来,所以他是个正人君子,心怀天下苍生。而且百忙之中还要来探望重伤的舒韵颖,更说明他重视人才! 即便舒韵颖已经不会关系世俗权位,但他慕南盛终究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可是,说到底现在最可能为恒王的还不是舒明熠?所以到底他想告诉……或者更关键是他希望舒韵颖相信他是个够意思的朋友! 申厚和迟红四目相对,虽然多少感觉师弟心眼儿未免多了点。可其实无所谓,终究和门派没关系…… 慕南盛探望的次日,丘万涛父子三人前来,但绝口未提有关慕南盛一个字,只是对大曜朝廷此番赈灾的举动大吹特捧了一番。若是听他讲话,不知道的根本不会去考虑这场大灾近月,各地死伤何等惨重? 显然丘仲杰对家事一直都感觉很厌烦,偶尔能有机会单独来看望舒韵颖,神情中明显带着些疲惫厌倦之色! 而最终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可以上路返程了,舒韵颖便请申厚前去向丘万涛辞行。父子三人将他们送出很远,也只有丘仲杰的依依惜别没让他觉得假! 而返回师门的路上,申厚和迟红显然神情中颇多犹豫之色!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而最终两人经不住他或逼,或套,还是迟红不小心说漏了嘴! 原来在舒韵颖养伤的十多天里,师门虽然没催他们回去,但也并未有人探望过舒韵颖。这自然不是因为没人关心他,而是对于慧剑大师,他此时不在门中最好。 不难想到,云梦秘境中发生的一切,此时不少可以当做其他各派向霁清门问罪的借口。对于别人,你们门派死伤惨重,别管是因为妖邪,还是对手杀的,其实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可这个“别人”不包括霁清门,所以你门派中人对江湖同道安危视若无睹,甚至还伙同“他人”残害同道! **为了保护舒韵颖确实杀伤过几人,这个“他人”所指,不过是因为没几个敢真的直言其名的,大家心知肚明! 而且无论是非对错,此时如果拿彼此“目的不同”辩解,你可以不顾及别人的颜面,但这次难道不是你霁清门舒韵颖获益最多? 所以,这十几天掌门和四位首座不停的应付各派灵讯诘问。 而灵素大师和通泰大师都不是好脾气,不止一次都差点就翻脸了,着实让慧剑大师更感到焦头烂额!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话没错,但问题是只能在人心,说出的话往往口不对心。所以对于霁清门来说,即便明知道就是一帮红眼儿病,但还是只能客客气气的应对! 其实,难道真有谁敢去找上霁清门,非得逼着他们吐点什么出来?但万一呢?有一个就有俩,而且自己也明白那帮杂碎只不过就是图个发泄,犯不着真得惹出什么乱子! 好在事情总是会过去的,谁也不是傻子,真跑到霁清门去拿着不是当理说! 终于回到师门了,其他人可以先各自回去本峰。舒韵颖就得亲自到天正殿,面见五位师长。 洞然大师首先满是关切问:“颖儿伤势如何?” 舒韵颖听他这一问,心里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多些师叔关心,弟子有幸不至客死异乡!” 心知他仍为当日弃之不顾心怀怨怼,洞然大师微微一笑,并没往心里去。 慧剑大师此时正想说点什么,没想到灵素大师却突然先开口:“行啦!这趟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还有记住了,咱霁清门人不论同道还是天下苍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但也没义务要为无耻之徒作嫁。往后若再遇到那种蠢猪倒霉鬼,能躲则躲,了不起干脆杀了,死无对……那个,本门又不欠谁的……”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向着舒韵颖说话,甚至还明显要教弟子遇事免除后患,这种话按理作为长辈的确不该说。可霁清门优秀传统,别管自家人关系如何,绝对是不许外人随便欺负的,所以舒韵颖护短儿倒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看师父没说什么,舒韵颖当即告辞出来。回到无尘居,放了金凤和白潋自去。走到瀑布下水潭边,将踏浪麒麟放出来。 而此时的踏浪麒麟成为了修士灵宠,性情并不像最初那么狂躁了,在一般时候也不像当初那样的外形。平常的时候只有二尺左右大小,更像一只小狗。不过此时舒韵颖发现,踏浪麒麟的外形倒是原型更好看,变小了着实挺丑的…… 径自回到屋子里,剑归位,舒韵颖拿出霓幻珠,端详了一阵后,从桃林中找到一根较粗的枝杈,变成了个支架正好放置。因为他知道自己终究元墟不稳,所以尽量减轻负担最好! 如今总算是回家了,长出口气舒韵颖当即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还是家里舒服,毕竟这份心理上的安宁不是任何高床软枕能给的…… 而还没真歇多久,慧剑大师带着月奴、风柯和雷吉就来。首先就是检查他的身体。 “这次你功力几乎消耗殆尽,好在你总算没冲动过损,否则真是不堪设想,恐怕跌境都是幸运的。不过……” 看向外面水潭中极其高兴,扑腾来去撒欢的踏浪麒麟,又看向他本命剑和那霓幻珠。 沉吟片刻,慧剑大师缓缓道:“无论如何你伤的的确不轻,而且也终究是内耗严重。以后又要多一只圣灵神宠,负担可是不轻。不过,霓幻珠似乎有助于你固本培元,你日后不妨随身。可……你体内天生的寒意似乎又被触发的迹象……?” 舒韵颖点点头:“弟子最开始并未多想,但后来估计是因为冰天剑诀,默习剑法的时候好像的确是下意识牵动了经脉!” 慧剑大师听了缓缓点头:“冰天剑诀乃是属性至寒,原本对你也算是有益才对。不过你重伤在先,所以反而引动了你症结。不过眼下似乎没什么大问题,吃几颗融阳丹,静心养几天当会好起来的!” 舒韵颖听了笑问:“师父!咱还有多少融阳丹?够吃不如多给我点!” “哼!我这把年纪好不容攒点家底,全给你小子祸祸了,还有脸问……?” 师徒一阵欢笑,慧剑大师才又问:“其实,你知道自己此番错在何处?” 愣了下,舒韵颖颇感疑惑:“弟子此番确实未能给师门增光,而且……” “呸!呸!增个屁光!霁清门一两千年了,用得着非得你给增光?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请师父指点!” “你小子平时比鬼都机灵,怎么到了正事就没招了?我问你,那么多人用得着你逞能,抢着头一个闯?就你能耐?没你这天就得塌了?” “可是……” “可是什么?让你去查明情况,又没逼你非得多长时间有结果。你明知道那帮笨蛋都是利欲熏心,哪个不比你心急?用得着你抖机灵?” 舒韵颖心里委屈死了,但想想又何尝不是?“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弟子不如师父坏……唉哟!” “小兔崽子!连师父都敢编排了……” 闲下来舒韵颖也向风柯询问了丘万涛的情况,而对他来说,自己年近八旬的时候破境宗师,那时候天底下还没丘万涛这个人呢!在他之前自己指点过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 不过,在他一生中像岳思那样真特别投缘的的确没有另一个,但他对丘万涛也算是印象蛮深的。只不过不算好!在他看来,丘万涛天赋不低,可心术不见得正。 对此舒韵颖有同感,毕竟如今回想自己入门的时候丘昆豪还是在场主宾呢!但如今他突然当众提到往事,好像是想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怎么都不像是真心把风柯当恩师的意思! 可既然风柯自己都毫不在乎,被人更管不着了…… 52、人心叵测 大曜帝国虽然论整体实力不见得真比四大王国强多少,但那巍峨皇宫气派是绝对远胜的! 此时,三皇子慕南盛正在向乃父回报赈灾事宜。 皇帝对儿子此番行事显得挺满意,最后直接问:“你觉得舒韵颖此人如何?” 慕南盛听了一愣!皇帝微笑说:“你、我父子之间无需隐晦,有话不妨直言!” 点点头,慕南盛沉吟道:“父皇!舒韵颖此人的确天纵奇才,儿臣虽然不懂修行之事,但当年他在恒王宫力战伍宣确是亲眼所见。而后恒国的恩科……,坦率讲,若是他能在恒都多留几个月,或许舒明熠可以有他弟弟一半的心计,今天的恒国朝廷恐怕已经没有两王和宰相立足之地了!” 慕怀宇点头微笑:“你眼光不差!不过恐怕还是看漏了点……” “请父皇指点!” “舒明熠的才能或许真的比他弟弟差不少,但城府心计未见得不够。他很清楚无论如何,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是比不上弟弟的。因此就算舒珏肯支持,最后也不过是随他干罢了!可他想凭一己之力撼动两王和宰相多年根基,谈何容易?他应该明白,想收买人心是要有资本的。但现在也只有舒珏活下去才是他最可靠的保障,真要有朝一日面临局势改变,他真正能依靠的恐怕只有远在陵武的林家。可如今若是把事情弄严重了,舒珏真会像对舒韵颖一样绝对保他?不一定吧……?” 慕南盛听了心里不禁感觉很有理,微微蹙眉问:“父皇之意,舒明熠始终在隐藏心机?” “嗯!也许以前他只是一直没机会施展,况且舒韵颖毕竟太过耀眼,他那样的人必然会掩盖最亲近人的光芒。舒明熠只有到达足够安全的位置,才能真正显示出实力,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 “难道他会比舒韵颖更厉害?” 慕怀宇微笑摇头:“不!但老三,你看事情还是过于表象了!要知道,舒韵颖并非世俗的人能比的,根本不是一个境界。但因此他对于俗世没有欲望和野心,以往所做也只是为了家人亲情。看似是敢想敢干,行事大刀阔斧,可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舒明熠不同,不信你就看着,当他爆发的那天,一定会让天下震惊!” “父皇高见……”沉了下,慕南盛忍不住试探问:“父皇高见,舒韵颖此人是否还有结交的必要?” “若是可以,当然有!于私,此人确难得奇才,能与之结交对于任何一个人都可谓生平大幸!老三,你为人谨慎是很好,但不要忘了到任何时候只要你还是个人,心里就必然会有憧憬,希望!欲望容易满足,但精神上的需求就不那么简单了……” “多些父皇教诲!” 点点头,慕怀宇缓缓道:“另外一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朕总会让你去做些除了可以增加名声,似乎多少有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吗?你有没有觉得是朕故意排挤你?” “儿臣不敢!父皇让儿臣做的,必有深意,且也因儿臣素来并不讨好天师宫!” 慕怀宇满意的点头:“你知道就最好了!无论何时,除了朝廷,天下还有另一个更容易凭一己之力可以恒定分合大势的存在,那都是极其可怕的。如果成了其傀儡,纵然能一统天下也味同嚼蜡。朕……为父希望你记住,认清自己真正的威胁。其他人,若能为助不妨以诚相待。人心之上,帝王之术本无区别,只看你自己是否能精准把控……?” 恒都上大夫,宝郡王府中,舒明熠、杜不凡、尤靖以及这一年多来他们结交的朝臣,此时听完了李肆回报的情况! 对道理真确实一窍不通的人从来都不多,而且办法必然还是比问题多的也没错,但关键是有办法不见得谁都能用的出来。 舒明熠明白,弟弟的话其实是转给杜不凡、尤靖等人的。你们相当君子,想善始善终,没问题!死而无怨就成。 君子可欺之以方!不欺尚常自欺!你们面对的敌人都清楚,而且更做得出。所以,如果仍旧执着所谓君子之道,等死吧! 但君子一诈,往往会让小人更加猝不及防,用对了时候地方更会有奇效,可还是看你们自己能不能迈出那一步? 事实上道理还是谁都明白,假如舒韵颖能多留一段日子,假如自己也能不择手段的那么理直气壮,还让所有人觉得是天才手笔…… 可世上哪来那么多假如?假如总会出现在失败者悔恨的时候,而实际上现在虎斗营还是季慈做主,但已经和宝郡王府私兵没什么区别了,何况这些近派也都知道飞马营也是自己人,多少消息都是靠他们得到的。 但若是有旁观者,如何能不为他们居然用这一切只为自保,感到暴殄天物? 何况,如今的局势继续下去迟早一天自保会更奢侈! 舒明熠自己心里不是不明白,但决定却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做的,这一直都是他心里最深的苦恼! 对杜不凡、尤靖等人,舒韵颖如果能回来将是最理想的!可王上不能违背对霁清门的承诺,而且舒韵颖自己也显然对国家没兴趣。如今,以恶治恶虽然非君子之道,可为国为民,似乎也真的没有更多余地给自己犹豫了…… 外面的事对于霁清门从来不会很重要,而回到师门也快一个月了,舒韵颖的身体已经恢复。 他发现自己在精修冰天剑诀的时候,金丹会明显活跃!能理解这是一种刺激,毕竟借金凤结丹,与冰天剑诀难免发生相冲。可虽然一时还能控制,但也让他不免感到踌躇! 至于温柔,灵素大师虽然仍有心结,可尤其是看在相思神剑的份上,即便自己难以阻止,但也严格督促爱徒勤奋努力。让他们少见面,老人心里稍微还能安心点,哪怕自欺欺人! 另外就是正觉大师提出了一个不算合适,但也不便拒绝的要求,就是让他把冰天剑诀抄录下来,存于师门! 对此,霁清门弟子谁不觉得应该?但说起来,这件事的确不太适合由他这位戒律首座提出。 舒韵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霁清门的弟子普遍还是习惯量力而为的。况且即便自己抄录下冰天剑诀,这种等级的功法,师长也不可能就任由弟子去修炼。 可是他也没想到,师父竟然亲自来暗示他此功法会保存到天渊阁,抄录的时候不用太“实在”! 舒韵颖开始有些疑惑,但想师父的确经常很滑头,可肯定不至于会想害人!他这样说必然是有原因的…… 最后,舒韵颖抄录下的“冰天剑诀”,其中有几招被他加以调整,而且没抄下最后两招,不过不会对修炼的人有损,而送入天渊阁也是他自己,没有第二人在,舒韵颖环顾左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走出天渊阁,烈断魂正等在门口。而他并未提到冰天剑诀,却说如果哪天舒韵颖得到焚天剑诀,一定要给自己看看。 舒韵颖听得颇为疑惑,烈断魂也奇怪!问明他是真不知道,才告诉他玄门之中最神奇,玄妙的除了十三神剑,还有所谓“战天七剑”,乃是七种极其厉害的剑法! 分别是:启天、裂天、冰天、焚天、葬天、黯天和昊天! 这的确很少有确实记载,而且对知道的人也素来更像是单纯“传说”。可如今舒韵颖既然确实得到了冰天剑诀,那就代表其他的也是确实存在。 而此时,舒韵颖似乎更明白了师父的心意。知道他要防备的恐怕不单单是某一个而已! 同样经过一个月的调理,修养,白潋和金凤的进境也很明显,踏浪麒麟也已非常习惯无尘居的环境,平时满地疯跑撒欢的样子很可爱,就是有时候皮起来总会糟蹋些花草,所以珠红和香风**吁吁满世界追逐的景象就经常发生了。 温柔虽然不能常来无尘居了,但这也的确很少有真的清净的时候。不仅彼此,就算真正安宁的独处,对此时的舒韵颖都已经显得十分奢侈了! 而有人忽然发觉到,霁清门中原本唯一似乎让他天然存有莫名敌意,却始终对他非常尊重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仿佛两人之间的情况突然逆转了…… 而舒韵颖在六境二阶已经有数月了,始终没有进展,这和他天生的体质确实有关。此一点就无法强求了,可他到不至于是心急! 不过,如今想象这世上还有很多自己明显比不了的高手。但自己却可能因为天生的缺陷,这一生都无法达到那种高度,不由得也会有些失落!也许自己真的就是有前劲没后劲,说不定这辈子就到这了也未可知。至于外面传说的什么二十岁宗师,自己大概不用考虑了! 对他的情况,师父和师兄一直都是非常关心的!不过他们不像舒韵颖自己那么悲观,而是觉得首先他得平安健康,其次按道理他都活不到今天的,所以总会有办法! 而且目前有些事都会逐渐要去进行,必要的时候要他去也可以散散心,放松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顿悟! 总而言之,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何况你毕竟还天生就那么瘦…… 53、人生如麻,生活贫乏 很多人会思考一个人的人生怎样才算完美?大多人最终都认可世事无完美! 这世界上有一种情况,很多事情到了最后都会必然归还的情况,不得不认可曾经的某种本心并不认可的事实。 “世事无完美”就是最普遍的一种! 小说没必要去对那种深奥的问题非得条分缕析,然而人生所以不完美,无论可以找到多少种原因,如何分配责任,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这个人的“生活”不够快乐! 能够“满足”是让生活尽可能快乐的很关键一点,诚然满足并不见得就是真的无可指摘。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但如果真的找准了方式,其实就能发现人的种类其实非常匮乏。甚至如果不计较交流的难易程度,人可能是这世上最简单的生物。 比如:舒韵颖的人生,恐怕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完美的。就算提到他天生的奇症,也会有更多人会说:他不是还活着吗?所以他生下来就已经拥有了大多数人一生无法得到的,这一点终究不可否认! 而此时的舒韵颖,对他来说现在去考虑“人生”会觉得太矫情了,毕竟年纪还轻。而若说到生活,还算得上满意!以前发生过什么?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是以后的事。因此而满意,仅此而已! 从云梦秘境之后,温柔多数时候被师父死守着督促修炼。舒韵颖要应对很多本心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所谓“责任”。所以能如此黄昏之际,携手徜徉最娇艳时桃林的机会确实不多! 沉浸在温馨中,温柔忽然想起再有不到三个月,牧灵山就再次现世了。 舒韵颖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很快。自从上一次久别重逢,在牧灵山相遇,至今又已经快三年了。 三位老师如何了?还是终日因为闲极无聊,偌大年纪还像小孩子一样找点事就要斗嘴斗上好多天?可少了自己这个听众,他们会不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想到这,舒韵颖不禁轻叹口气!温柔奇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舒韵颖轻轻摇头,还未从对老师的记忆中唤醒。温柔试问:“那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哪位什么公主、郡主,心里惦记得厉害……?” “没事你吃哪门子飞醋?” “哼!谁有空吃你醋……” 舒韵颖伸手一把环住温柔纤腰,温柔试着挣不脱,索性转开脸去。 舒韵颖微微一笑:“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那时候在王宫里,大伯和伯母喜欢让我陪着,所以见过她们几次。可那时候我连自己哪天可能就突然一下过去了都不确定,又哪会想其他的?” “哦!原来如此!那么三大人如今已经好了,可想清楚日后要去做哪一国驸马爷了?我看以三大人如今的赫赫威名,来日为王就全收了也没什么。” “放心!就算我收再多,正房一定留给你。” “去你的……” 逗趣解闷打发日子呗!日落前一抹彤云微光扫过桃林的时候,也是将景致衬得最靓丽的时候,正好映射在温柔略带绯红的脸上,更增了几分娇艳! 舒韵颖心上一动,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你……,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温柔的娇羞,让舒韵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融融暖意:“看到又如何?连师叔都已经默许你来见我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莫非,是你还记挂着某位师兄?” “你少胡说,我对韩师兄一向尊敬,没别的,哪像你……?欸?对了,说你呢,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调情也只是生活中的一味调料,说重要至少没到不可或缺的程度。可若说不重要,在很多时候也的确可以起到超乎想象的作用。 舒韵颖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老师,未必是他不信任任何人,但自己的承诺总不能违背!而且在他心里,一直深感老师的身份,甚至存在都干系重大!甚至这种感觉,在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提起来之后让他更加坚信。如果非要追究为什么?就是直到今天师父都从未对自己问起过有关老师的一个字! 而且,也许连那四个老怪物自己都没发觉,舒韵颖虽然不知内情,但却早已找到让他们会同时出现某种不可思议情绪的事情。可那是什么? 隐隐有所感触,舒韵颖看向霁云峰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所想象的情况究竟是什么,但却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定关系着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今舒韵颖拜入霁清门已经快两年了,而此时必然要面对的有两件大事。其一就是牧灵山三年一次又要现世,而近期霁清门因为掌门一脉的公开传艺,门人普遍进境明显,有人要去捕捉灵宠,而想要更换的也更多。大概估计一下,这一次霁清门要往牧灵山的人数足有六十人,可以说是历次最多的。 舒韵颖和温柔原本私下还商量过,觉得自己确实没必要再去一躺了。舒韵颖已然有了两只圣灵级别的神宠,温柔的孔雀彩蝶也是极品。他们俩即没有需求,也不需要更换。 毕竟对于现在的舒韵颖,单单两只灵宠已经负荷很重了。最初借助金凤之力结丹,迅速提升修为,之后随着他的修为提升,金凤的成长也是有目共睹。 其实就慧剑大师来说,他对徒弟的担忧非常多,灵宠也是其中之一。因为眼中所见金凤的进化速度,明显可以想象其从灵主身上吸取的灵力程度。终究他自己也是当世唯一同时身负四灵的大宗师,比任何人都清楚主从之间依附关系的祸福相依。 但渐渐地,慧剑大师也算是想通了吧!金凤也好,乃至白潋、辉夜,甚至踏浪麒麟,的确很难让人安心,但说到底也是舒韵颖自己的缘法。毕竟很明显都并非是他自己意愿去获取的,所以好在他自己并没过于贪得无厌,可还是要注意避免小马拉大车会有撑不住的一日。 现在对于自己这个徒弟,慧剑大师也是越来越多疑惑和忧虑了!隐患的确都很明显,但若是对别人固然求稳为上,可自己这个徒弟身上太多难以解释的情况,如果贸然干涉其运数,恐怕会更加遗祸无穷! 慧剑大师见多识广,对这世上一切常态的常识已经很少有考虑不到的。所以虽然徒弟的情况又太多自己无法解释的,但正因此,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但静观其变不代表视若无睹,于是,大师决定让舒韵颖负责此次牧灵山门人带队。 大师决定原因有三:首先,牧灵山之后就快到霁清门三十年一次的群仙大会了。此会不仅对霁清门,更是全江湖整个仙宗历来最重要的聚会。如今本门宗师除了往日的十三位,目前名气和修为最高的无疑就是舒韵颖。作为战斗力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作为掌门弟子届时会面对挑战更是必然。 其次,大家都明白这一年多来舒韵颖对同门的因材施教,的确看起来他将很多痼疾割除了,但他会不会一直对那所有人指导关注?显然不会。所以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本身的道路上,而四位首座,各峰惯例并不会因他这一年就此改变。 但至少眼下,舒韵颖是本门对大多数人修为最熟悉的人,对每个人的能力和偏好都很了解。选择灵宠和本命剑是一个修士毕生修业最关键的,即便他不可能永远去关注所有人,起码此番关系本门数十人的道业,由他领队也算是全始全终。 最关键的近期江湖上异象频频,且绝非单纯的天象气候变化而已!牧灵山并非简单去处,不夸张的说也是关系到整个仙宗的重要所在。毕竟他是亲身经历过云梦秘境的,此时他不去谁去? 这些杠压根甭抬,不是不能抬,关键是师父当众做出了决定,就根本没给自己拒绝的余地,这一点舒韵颖还是明白的! 并且在舒韵颖看来,师父每一次当众做出有关自己的决定,都不单单只是因此自己师徒的原因!比如慧剑大师对灵素大师的容让可以说是霁清门上下没人不知道的,可也总会耍些小手段让灵素大师有苦难言! 不过,对正觉大师,慧剑大师的态度就明显多了份隐忍。甚至就像在剑陵外的时候,那么明显的陷害味道,慧剑大师也丝毫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反击性的行为。 按说正觉大师身为戒律首座,的确他为人非常精明,凡事一言一行都一定有据可依,并不是那么好应付反驳的。但舒韵颖也早看出师父和他之间的隔膜,似乎多了种歉疚的味道! 不过在通泰大师,洞然大师往日所言,都非常确信他们往日的关系情同手足,普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像正觉大师一样,对掌门师兄绝对的信任,尊崇! 至于原因,传说是正觉大师本身的俗家出身似乎有些敏感,本身是绝不可能拜入霁清门的。但昔日慧剑大师却力排众议,为了让师门容下正觉,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而进入师门之后,正觉的情况也并不好,三十岁的时候还只是勉强三境初阶的程度,几乎差点就被劝退,或者发配去做外门知客了。 但慧剑大师非常认真,不厌其烦的帮助正觉,总算在其四十岁的时候至少达到了六境修为,直到终成霁清门一脉首座。 从少年时代一直到人过中年,正觉从来都是天下间慧剑大师最忠实的信徒和追随者。凡是师兄所言,他都是完全不需要经过考虑就绝对坚定支持的。 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突然有人发觉到,他们之间似乎莫名的多了些无形的隔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密。但其中内情,就实在没人知道了。 54、万种情,一样心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除非能真正避世隐居,彻底和世界群体脱离一切联系,就必然无法完全达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程度! 对舒韵颖来说,自己既然是霁清门人,慧剑大师的弟子,必然会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去做,可既然做了,不求多给师门增光,但总不能丢人现眼! 可实际上就目前来说,舒韵颖的功力、境界也算是够用了。可够用只是因为没去想象任何自己无法应对的问题,而且自己的修为已经很久没有过进步了,却始终找不出障碍在哪。 试过很多方法,天渊阁的藏书典籍也都快被他至少翻过两遍了,可就始终对自己的问题找不到半点线索。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入道的情况,或者种种假物所为造成了影响,那就根本犯不着浪费时间,一切听天由命而已! 独处天渊阁,百无聊赖的翻阅着种种典籍,忽然耳中传来轻微的赤脚落地声,跟着一阵非常清雅的淡淡香气袭来。 舒韵颖心里一颤,他非常清楚自己绝非好色之徒,但也不用否认,明筱曦比自己此生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要迷人很多倍!可是,自己对这个人从未有过着迷的心动,反而从最初,甚至每一次想起她都会有种发自心底的畏惧…… “怎么?修炼遇到困难了?” 舒韵颖坐在地上,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淡淡叹气:“还好!大概是因为过去太顺利了,所以遇到点困难就忍不住心慌。不过,能停下来静一静兴许也是好事!” “嗯!好极了!年纪轻轻沉稳持重,不骄不躁,的确不凡!” “前辈过奖了!” “哼……!前辈!前辈!都把人家叫老了……” 说着,明筱曦径自坐在身边,侧头看着他问:“你打头一次见面,就只问过一次我的姓名,哼!还是我提醒你问的,难道你对我就一点不好奇?” “前辈若有什么需要我知道,自然可以吩咐。” “嗯……!也对!不过,现在的确还不好说。” “来日方长……” “咯咯”一阵娇笑,明筱曦沉吟问:“我倒是很好奇!这么年轻,你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毕竟凭你的聪明才智,我可不信你是个迂腐死板的人!” “也许!不过我向来认为,一个人是否真的聪明,表面看得出来的全然不值一提。因为证明聪明最简单的一点,就是应该明白什么事自己不该知道,那就千万不要去好奇。” “呵呵……,哈……” 一阵极为畅快的大笑,明筱曦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好!真好!我可是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只可惜!若是我先遇到你的,绝对不会让慧剑大师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舒韵颖对此人自始至终不经思考最直接、明显的感觉,就是害怕、厌烦,稍微细想一下会有种恶心! 非要问为什么?直觉……,本能!而再深入想想,好像不太方便明说,因为舒韵颖感觉到心底有种苦涩,貌似一种发自本能的同性相斥的苦涩! “你受伤了……?不过由经某种宝物滋补。只是,上次你的修为已经达到含元了吧?” 对于她如此清楚自己的情况,舒韵颖只觉得理所当然!“前辈慧眼!只不过我还算个知足的人,以前进步太快了点。若是能有个合适的理由偷偷懒,倒也不错!” “呵呵!这倒是真的。不过知足?这两个字,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事在人为,但也因此总没法考虑到所有人如何以为!” “嗯!也是这个理儿,就你心中所求,若是放在世俗大概九成九的人会骂你不思进取,浪费天赋!但实际上,你所愿才是这世间最难达到的。” “尽力则已。” 明筱曦深深盯着他,半晌缓缓问:“你对自己的情况挺了解吧?” “大概……” “嗯!天生没有气海,借神宠之力速成结丹,又独辟蹊径以元婴铸炼元墟!坦白说,这种种对于万千年来的修仙界都是从未有过的,全然因你自己情况特殊,加上性格不拘俗成。不过,任何一件事无论是大体情况,还是其中某个环节,如果经历了万千岁月没有改变,就足以证明那至少是最安全的方法,对吗?” 舒韵颖苦笑点头承认:“就像世人自从意识产生一刻,就多会穷毕生去追名逐利。可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世上真正名利汇聚的位置只有一个……” “呵呵!比喻不算恰当,但差不多!不过,你是否想过既然自己本身就异于常人,为什么不去寻找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呢?” “前辈也说了,既然已经经历万千岁月,至少已经足以证明安全性了。所以就算有一天真能找到另一条路,我想必也会以安全为第一前提考虑……” 沉吟许久,明筱曦感觉自己心里真的是非常想帮他一把,仔细回想自己漫长的一生中如此刻这般确实真诚想要帮助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从未有过! 但或许,也的确自己好像也曾经遇到过他此时的困境!可是,明筱曦心里十分希望看看这个前所未有的妙人儿,凭他自己到底会如何突破困境?未来能走多远……? 这次去牧灵山,舒韵颖只带着金凤和踏浪麒麟。倒不是他看不上双剑和双花,而是因为他不太放心让两只灵宠长时间离开自己。毕竟四灵可以化成人形,都具备一定的人类理智。但两只灵宠万一突然失控,霁清门非得翻天覆地不可。 包括舒韵颖和温柔在内,一行六十二人离开了师门。所以温柔能同行,自然还是慧剑大师私下里想的办法,否则灵素大师根本不会同意! 但显然若真这几十人一同上路,就未免太扎眼了。于是舒韵颖便让大伙自己分组,反正在正日前感到海岸就行。而被温柔婉拒同路请求的韩杨,如今舒韵颖当然也不会再去对他表达什么敌意了。 回头看他脸上笑得奇怪,温柔不禁问:“怎么?不是身子有什么不妥吧?” 舒韵颖微笑摇头:“不是!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当年在牧灵山初遇的时候我心情挺纠结的,一方面想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可当时看到你和……那时看到你们有点亲密,心里很不舒服!直到后来拜入霁清门也一直有些芥蒂,可他一直都对我很客气!原本我还觉得他真算得上是位君子的,可如今情况一下子你赚了,看来这人……” 三年了,回想上一次去牧灵山的感觉,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但回忆起来当时的感觉,却又好像只是昨天一样。不过其实也明白,时间固然奇妙,但终究只是辅助的调剂,关键还是人自己的心境而已! 还有二十天,此时两人同路丝毫不用着急。其实舒韵颖也考虑要不要在这期间去看看亲人,甚至老师?但想到温柔的心情,只能打消这些念头了。毕竟自己的亲人对她来说,除了一个“恩”字,就毫无意义了。 那二十天时间自由自在可以游山玩水,可以享受生活,也是很不错的。 不过,才走出不过两天,舒韵颖美好的憧憬就破灭了!从后追来的丘仲杰和沈堂,本来他们俩是舒韵颖最好的朋友,但现在却有点像是不速之客! 如今丘、沈二人也都达到了四境高阶修为,但还从未收服过灵宠。主要都是性格使然,一个是觉得无所谓,另一个则是压根就没想过。但随着境界提高,瓶颈难破,终于也只能差啥补啥了。 于是,二人便相约一同来找舒韵颖,也是料想他该会也要往牧灵山一行的,彼此难得找个机会能聚聚。 不过,丘仲杰毕竟还是善解人意的,看到他和温柔单独上路,便觉得有点尴尬了! 沈堂则是心里就藏不住话,直接就问:“韵颖,我俩是不是有点多余……?” 温柔首先忍不住脸上一红,他这话问得着实比人还多余! 舒韵颖倒也不会真和他计较:“没事,反正时间还早,只要你少胡说八道就行了!” 而这一路下来,沈堂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习惯了。丘仲杰就比较识趣的尽量给人家二人多些独处时光,偶然提起云梦秘境的事,说到江湖上现在很多人对他怀恨在心。舒韵颖自己是根本毫不在乎,但丘仲杰又问到了“万妖宫”! 万妖宫可是传说数千年前就被正道高手联手消灭的魔宗总坛,当然人家自己是叫“万仙宫”。而追溯其时,杀生堂和夜鸣派皆为万妖宫在中原的分堂,只有月神教虽然被与之视为同派,但从来独树一帜。两千多年过去三派也不被江湖其他门派待见,但人家自己根本从来不往心里去。 舒韵颖头一次听到“万妖宫”,还是云梦秘境琼花提到的。后来四师兄对自己提到焚天剑诀的时候,也顺便语焉不详的说了点,不过似乎也了解不多。 不过现在所知,其实传说十三神剑以及那“战天七剑”的失传,也都和昔日正邪大战有关。 丘仲杰此时提起万妖宫,是因为近期江湖传言,说在大漠极西忽然有传闻万妖宫似乎有死灰复燃之势。坦白讲既然是传闻也不用太当真,但问题这并非小事,尤其近来天下异象频发。 当初云梦秘境的事,舒韵颖也怀疑是暗中有人作祟,后来他也私下对师父和师兄提过,但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传言”的特点有一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这么严重的事只会越传越玄。 舒韵颖不禁暗暗思量,单就传言万妖宫和之前的云梦秘境是否有关? 万妖宫单从位置本就是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还有那么遥远的过往。并且两者几乎同时消失,又几乎同时再现,这很难让人相信真的只是有人闲极无聊之际相处的讹传。 因此现在看来,丘仲杰所谓传言,十有八九会成为现实。不过凭心而论,其实不管真假,舒韵颖对于两千年前的魔宗突然出现并不关心! 不过,他也大概理解,作为霁清门掌门弟子,自己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恐怕是不多了! 55、细思极恐 从霁清门出来五天了,舒韵颖四人走进了青城山。虽然自己没赶上,但回想起昔日天下最大的仙宗,蜀山剑宗,也让人不免颇为感慨! 蜀山剑派到灭亡历经数千年,甚至可能上万年,或更久!不过也和所有曾经风光无限的名门大派一样,虽然有过人才鼎盛的时候,但也终究走上了没落。 不过蜀山剑宗鼎盛之时比霁清门恐怕更加强大,单单称雄一方的支派就有十数个,每一个都可以说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相对来看,霁清门创派近两千年,虽然实力强盛,但主要还是依靠门中人才频出,直到今天整个门派加起来也不过四五百人罢了! 回想蜀山剑宗的灭亡,虽然今天已经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可无论是因为什么意外,还是因为长时间的确人才凋零。可说到底能让一个支派十余,门人弟子上万的超级大宗派顷刻消灭,而且始终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这本身不就是疑点重重,甚至显然有点可怕的事吗? 倒不是单纯小人之心,但如果一切真那么理所当然,不存在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又何必始终那么讳莫如深? 原来无论是两千年前,还是百余年前,舒韵颖都觉得离自己太遥远了,根本没有去追究的必要。可如今,他心里深刻的忧虑,让他忍不住去猜测任何可能性! 游走青山竹海之间,此地景致和自己的无尘居是截然不同的。不考虑以之为家的因素,舒韵颖对无尘居的布置是更倾向于温馨多彩,让人赏心悦目! 可这天然竹海,给人一种出尘脱俗的安宁和静谧之感!如果从心境感触,这里安家或许确实多数时候会更舒服。 也许只有感叹,人的品味不同,想象终究多发自一心,可终究不及造物神奇。四人沿途所见,多人烟渺茫,难免有种美景空负的惋惜! 忽然,舒韵颖听到一阵不寻常的风动。四人缓步走过去,在竹林中一片空地上,看到一位老者端坐石凳,面前桌上想茶香四溢。还有十六名年纪从二十左右,到四五十岁之间的男女,这景象似乎是师父在观看弟子间的切磋。 四人对视,都不曾听过青城山中还有哪个修士门派。但看此时比剑的二人,修为倒不甚高,不过剑法也确有独到之处,颇见功底不浅! 半晌,二人收剑归队,老者看向四人。而其年纪明显不轻了,但这一眼中精神十足,修为着实不凡。 当下,四人走到近前,丘仲杰当先行礼自我介绍。 老者听说是霁清门弟子,看了眼温柔,又看着舒韵颖说:“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却已然迫近宗师之境,霁清门果然人才济济,天意!天意啊……” 就四人本身都知道舒韵颖境界已经破入六境二阶,但虽然只差两阶,可毕竟是六境的程度,和低境时阶级的差别不可同日而语,差的就绝不算少。因此对老人所言,就不免有点诧异! 而他们诧异,老人的徒弟听到师父所言,更加都极为惊奇!很明显,每个人都没能掩饰住不可思议的神情。 而这老者,舒韵颖感觉至少已经是宗师中高级别,甚至可能强于自己五位师兄,只是其弟子确实都有点拿不出手。 沉吟片刻,老者轻啜口茶,又喃喃自语似的:“江湖山庄,龙阳派……哎!” 长叹声,老者示意让舒韵颖靠近。他当即走到近处,伸出手腕由老者诊视。 其实他的情况也不是秘密,既然此老隐士高逸,眼里不难看明白自己情况,但其诊视的时间有点长了。莫非是医道不精?何必瞎耽误工夫…… 良久,老者收回手,闭目沉思半晌,才又睁眼看向他,可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解之处。想了会儿,才沉吟问:“年轻人,你天生体无气海,结丹都是依靠外界某种极强灵物。而且体内气血运行也都是依靠元婴为主,这些另辟蹊径之法的确颇见天赋。但老夫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前辈尽管直言!” “嗯……!化物为用,即一般玄门修行中也不算稀奇!可是……,你大概并非是最初修行即在霁清门吧?” “前辈明见!晚辈因故受伤,修为尽失,而后才拜入霁清门修行,至今两年。” “重修两年便有了今日的修为……,可是,天师宫怎会容你这样的奇才转投霁清门……?”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温柔等三人,就舒韵颖自己也大惊失色! 可忽然心头一动,舒韵颖心里灵光一闪似乎刹那间想通了很多事!自己三位老师的修为境界,纵然比不起师父,但比起四位首座和五位师兄,起码都有明显的优势! 而且,舒韵颖也早就料想他们绝不是单纯隐居避世在谪仙陵很多年。到了霁清门之后,师父也叮嘱自己不要泄露老师的行迹和身份,此外连他们身在何处也没问过,而是一样很明确的叮嘱过自己尽量避开天师宫的人。 如今看来,三位老师果然十之八九和天师宫有关? “你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老人看他一脸迷惘,心里觉得并非是装假,但却忍不住更疑惑了:“霁清门验体较其他门派晚,主要是为了准确性。你如今修为已过六境,那已然验过了?” “是!晚辈是晶涵体质……似乎较高……” “胡闹!你师父是哪个?” “这……,晚辈恩师正是……是掌门慧剑大师!” 老人听得一愣,随即再次陷入了沉思:“这倒也难怪了……!你这病怕是胎里带吧?原本若早医治也非无望,可惜啦……” 四人听得都是一阵错愕!舒韵颖缓缓问:“敢问前辈!若……假如晚辈刻苦用功,努力提升修为……” 老人心知他所想,没等说完冷笑声:“你想说是入宗师,破命运,得长生便可一劳永逸,永保无虞了?哼!旁人纵患绝症倒也的确如此,但你……” 此时温柔忍不住忧心问:“前辈慈悲,可否指点迷津?” 老人本来没多想什么,此时看到二人并肩而立,不由念头飞转,沉吟道:“小子,丫头!人生无常,但亦如常。天意之事从不决于你信或不信,只须知强求无益……” “前辈……” 摆摆手,老者显然不愿再多说,径自起来带着弟子走入竹海深处。可忽然又转身犹豫着看向温柔说:“丫头!人生虽然多不如意,但若为心中真挚,更该保重自身啊……” 无论如何,若此老出现只是为了吊人胃口,让人心里慌乱,他成功了! 所以,招来了沈堂好一通埋怨,但只不过更增自己朋友的烦恼! 舒韵颖心里也确实埋下了一颗忧虑种子!以全补缺,他曾经非常厌恶这种说法,但若是最终可以成就自己美满的情缘,他倒是会非常感激上天命运! 但如今,他忍不住重新去权衡了。很多自以为和本身没什么关系的事,如今却仿佛都和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一样串联起来。可是这种感觉真的非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青城山脚下晚间投栈,四人也都尽量避免提起所见所闻。 再上路,舒韵颖不愿意继续走山路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如果老师和师父都和以前的某些事有关,而且那些事也和天师宫有关,他们彼此的确存在着某种不愿意提起的隐秘,那么倒确实可以理解昔日天下大乱,蜀山剑宗灭门,甚至很多其他不好理解的事了。 毕竟就想象,老师们加上师父,再加上天师宫,蜀山剑宗就算真的很强大,恐怕也确实真的只能认倒霉了。 而如今更加确定三位老师并非单纯自愿隐居,就显然有点像是囚徒一样被困守在谪仙陵的。何况师生十几年,他们对自己始终可谓倾囊相授,唯独一件就是他们自己的师门出身,即便自己开口问,他们也始终都是似有无限悲哀,只字不提! 加上师父也已经是很久不曾走出过师门了,并且从来没人知道原因。再试想大概猜测他们突然绝迹红尘江湖的时间,似乎真的非常相近。莫非就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不愿见到的人?不愿回忆起的往事? 可是,老师和师父,他们难道会不问是非对错将偌大个蜀山剑宗消灭?上万人随便杀害? 所以,似乎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在用“逃避”这一办法,让自己不用去面对往事的不堪,沉重! 关键是,以他们的为人性情都不是会伤害无辜的。若真有一件事让他们宁愿用自我放逐甚至囚禁来逃避,甚至自我惩罚。这件事轻重深浅坦白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单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根本不用管还有什么原因,就已经足够可怕! 可如今,自己却好像将要扮演那个将要揭穿一切不光彩过往的角色?不,凭什么? 舒韵颖心里并不愿想这些,但却忍不住想起更多。他只能告诉自己,尽可能远离这一切。现在、马上,逃离蜀山范围…… 56、白云观 想要远离蜀山范围,四人赶到汉水地界,眼看就将要彻底离开川蜀地区了,却又遇到了汉水边上一场恶战! 舒韵颖当然是很不愿意掺和闲事,本来还打算顺水乘船更能避开些意外的。而且他也已经非常尽量避免闲事,却无奈丘仲杰认出那八个被围攻的有两个乃是摩云剑门弟子,四个雁返观弟子,两个是终南神符派弟子。 雁返观乃是摩云剑门的分支,而摩云剑门又是蜀山剑宗屈指可数流传下来幸免灭亡的分支,可因为**,他既然遇到其弟子辈人,就不方便袖手不顾。 而其实就算摩云剑门,如今也不过就十来人。雁返观为其分支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到了今天彼此要强拉干系都有点勉强。 丘仲杰和沈堂都是久走江湖的,交游颇广。此时认出那些人摩云剑门弟子是周正、曹旭康。雁返观年青一代佼佼者,并称“四清”的元、守、安、平。以及神符派的两名弟子,允明和允通。 此时围攻他们的大约三十来人,皆是衣着各异,但其中有几人面带铁罩,舒韵颖从出手看出乃是隐刹的杀手。 看样子那八人是结伴同行,但半路遭到了截杀。而此时丘仲杰和沈堂已经抢先出手了,这一下马上就看出虽然年纪都差不多,但他俩比那八人就要强多了。可此时即便增到了十人,也仍旧寡不敌众。 拦住温柔,舒韵颖当先窜出去。在他看来对这帮乌合之众根本也犯不着用兵器,双手做刃,他出手素来以快狠为主,加上出其不意,很快就砍倒过半敌人。 剩下的明显看出遇到厉害人物了,便纷纷有了逃生之意。不过此时舒韵颖已经出手,就忍不住心里起了发泄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忍不住,根本不容有手下超生的。 很快,三十多人皆已被打倒,那几个隐刹的根本看都不用看,肯定没死也已然自尽了。而其他的,此时他只简单命令绑起来。那八人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只觉得他开口就有股威严,让自己忍不住听从,何况毕竟还是人家救了自己! “你是什么人?” “你是……” “哪那么多废话……。你说,什么人?” “我……我们,不……” “说话都不利索,活着干吗?到你了……呃……” 直到最后,竟然就那么俩活口,还都让他给弄死了。旁观几人虽然都感觉他下手未免太狠了点,但这种拦路截杀的,何况其中还有隐刹的人,杀也就杀了……、 当下,八人是认识丘仲杰和沈堂的,而经过介绍舒韵颖。他虽然相识不多,但论名气肯定是比丘、沈二人要大多了。而且也和所有人一样,亲眼见到传说中真人,不免感到违和感! 客气几句,这八人也是结伴往牧灵山的。不过丘仲杰很清楚舒韵颖不会有兴趣增加同路人的,于是便借口自己还有其他事,谢绝了邀约…… 虽然中原地方已经是将近冬季,但东南方气候仍旧很炎热。一路走下去,很多平日少见的景物,这些对于丘、沈二人惯走江湖是没什么新鲜感了。 而对于温柔,她进入霁清门后上次去牧灵山也才是头一次出门,并且是一路直接往目的地去。至于舒韵颖虽然以前偶尔会出门办事,但当时他对于游山玩水,欣赏风景还没什么特别的意识。 关键也是他性格使然,原本昔日修行和普遍道业有别,一般行动类法术对他而言不存在太大的消耗,甚至连御剑也很普通,只是值不值得而已!这次情况显然不同了,而且有朋友,还有爱人,所以这些较为新鲜的景致渐渐让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到了白云山附近,本来此地有座白云观曾经在江湖上也是挺有名的。不过此观出名倒不是真有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是凭借道术和符印阵法之类独树一帜! 但主要是从上任掌门去世之后,数十年来白云观江河日下,几乎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江湖上的事端,如上次云梦秘境便未见此门派中人。 据闻当今白云观观主苍木上人已经年过七旬,虽然也算是前辈,但修为好像都还不到六境,看来这一派也是真没什么前途了…… 走着,走着,忽然四人发觉周围有法术波动。寻路上了个山头从高处瞭望,一眼就能看到好大一个阵法正笼罩着一座规模普通的道观,而门口有些黑衣人在强行攻打。 “那就是白云观了……” 丘仲杰一口叫出来,看向舒韵颖。他知道好友近来心情不很好,更加不会愿意管闲事。 舒韵颖也明白好友的心意,但也没法去苛责什么,叹口气便举步下山。 四人来到近处,舒韵颖默运法诀,张手一道紫印金符加注在白云观法阵上。 对方一下就感觉到阻力,纷纷停手回顾。而之前动手攻打法阵的只有六人,旁边另有六名衣着相仿的老人。 见此,舒韵颖不由得心上一动,当即拖着三人后退数丈。一挥手金凤和踏浪麒麟同时出现,剑亦同时入手。 三人都不禁大为惊讶!他们此时也发觉对方不简单,但仍旧想不到会让舒韵颖如此戒备! 对方一见此阵势似乎也颇为意外!面面相觑,但看来虽然是没把四个年轻人放眼里,但面对两大神宠,也还是有些嘀咕的。 舒韵颖是因为一眼就看出那六个老人都是宗师级别,即便初入也是宗师。自己或许可以找机会逃命,但万万保不住爱人和朋友! 此时,一个提醒肥胖的老者微笑拱手问:“四位年纪轻轻,修为超卓,不知哪派高足?” “在下霁清门弟子!”舒韵颖本绝非仗势欺人的人,可此时只能寄望师门威名能有点作用! 老人听了缓缓点头:“哦!原来是霁清门高第,难怪有如此实力,但不知为何会突然坏我等好事?” “阁下言重了!我等仅只路过此处附近,因知白云观乃是正道名门,不知何故受到袭击,这才临时出手相助。在下愚见,若非何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或许并不需要太过逼迫,总归冤家宜解不宜结!” 老人微笑点头:“公子所言极是!其实我等不过是久慕白云观的五大术印,想见识一下。却不料白云观老道太小气,竟然舍不得!” 四人听了不禁暗想:好大口气!白云观如今的名气虽然江河日下,但过往也并非什么强势门派,能够立足江湖数千年享誉不衰,所仗就正是那五大术印,怎能随便示人? 不过彼此实力悬殊,舒韵颖也希望尽可能息事宁人:“老先生!请恕在下直言,江湖门派多有些自家不宜为外人道的隐秘,似乎也不便强人所难?” “咯咯!”笑笑,老人上下大量四人一阵:“公子年纪轻轻,修为竟然已近宗师境界,实乃老朽闻所未闻。霁清门享誉天下两千年,果然人才济济。所谓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不知公子可愿指教老朽一二……?” 舒韵颖微微蹙眉,坦白讲,如果真是一对一即便对手是宗师,他也并不怕! 毕竟两年前恒王宫他的修为说来还不如今天,可不也把个宗师给打倒了?况且此时这六人若论单一修为,还未必能比得上昔日伍宣!所以如果只是单纯比试,凭借剑术自己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可是此时除了自己和温柔,丘仲杰和沈堂都对江湖门派人物很熟悉,但却丝毫看不出对方来历。而且倒不是自负,舒韵颖在江湖上名气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可他已经自报家门了,对方却显然不知道他是谁? 非江湖著名,却一下子就有六名宗师齐聚,这可不是单纯的某个门派能具备的水准。就算只是表面,除了霁清门,那个自己绝对不愿意碰的?更不会不知道自己吧? “长幼有别,在下分属晚辈,又怎敢随便与前辈动手 ?若日后被门中师长知道,恐怕免不了要受重罚。” 老人哈哈一笑:“老朽等皆化外之人,名号说出来公子也不会知道。虽然也听说中原人礼数繁杂,但霁清门声名远播,难道也是如此迂腐?再说老朽等此来中原也非为扬名立万,公子自己只要不说,也不怕为人知道……” 虽然料到这些人不太可能和天师宫有关,但“化外之人”,如此强势的势力,也实在让人很好奇…… “既然如此,前辈肯指点,在下荣幸之至。但在下可否斗胆请前辈应允一事?” “请讲!” “在下希望无论胜败,前辈能对白云观高抬贵手!” 看了看同伴,老者点头微笑:“可以!我等本只是慕名而来,但这两天看白云观的样子也不过浪得虚名而已,尚不足公子适才一道神符厉害。今日便权当卖公子个面子,饶了他们便是……” “如此多谢各位!” 道声谢,二人当即同时出手,老者宽袍大袖中透出一对短刃。挥舞起来闪闪放光,明显极其锋利。 舒韵颖二十年来,谪仙陵和霁清门都是典藏丰富,他起码也都看过一遍。而此时对方出手套路虽然明显未脱兵器的概况,但招数用法和中原门派颇为迥异! 而老人此时也颇为惊异!眼前四个年轻人的修为都不弱,但大体也就是天赋不低。可此时对手年纪未见得满的了二十,但修为已近宗师,且身负两只圣灵神宠,更加匪夷所思! 如今再一真正交上手,老人深感对手实际修为虽然不似有所隐藏,但内修程度却仿佛有点深不见底。尤其此人这么年轻,招式变化多端,层出不穷,显然所学驳杂,却并没有太明显的杂而不纯情况,反而颇多古怪,违背常理的使法!若非彼此境界有别,自己实无丁点把握能胜。 此时老者一方都不免心里讶异,若舒韵颖是个白发苍苍之人倒没什么可好奇的。但此人实在太年轻了,其实力太不相配。 虽然说如此天才贸然杀了很可惜!但同样若不及早铲除,恐来日必为大患。 可忽然间,百招一过,舒韵颖会意收剑。 老者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公子年纪轻轻,但修为、招法皆已秒到巅豪,前途无可限量。不过,请问公子最后几招用的是何剑法?” “这……,冰天剑诀!” 57、光彩和良知无关 白云观外偶遇不明来客,虽不清楚其来时,但说走便走,如此迅速,如此整齐。本来世间还有如此强势门派已经让人不免惊讶了,还如此整肃就更让人难不介意了! 而舒韵颖回忆适才这一战,坦白讲,到了自己这种程度如果还以“激烈”程度去看待一场对打,就太幼稚了。 可实际上既然是单纯的比试招法,其实他并非没有胜算。但太普通的没用,太凌厉的若是不慎伤人恐怕更会坏事。 所以最后几招舒韵颖突然想起自己自打学会了冰天剑诀,一直只是自己单独习练,师父和师兄可以和自己切磋喂招,但终究不可能放开施展,如今倒是个机会。 冰天剑诀的招式十分精妙,但较为开阖。剑气庞大,剑意却温和,颇有点堂皇气度。而当时对手也的确觉得此人这么年轻,但却着实气度非凡! 而最后对手听说自己用的是冰天剑诀后,却突然问出了自己的名号?他坦然承认之后,看似是对方自己人商量,但舒韵颖明显察觉了对方周围法力波动,但四外寻找却毫无端倪。 并且最后老人却又直言说什么久闻自己名号,为此放过了白云观,似乎有点多余!而对方如果听说过自己其实并不奇怪,可奇怪在对方显然只是单纯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而已! 但这时他也来不及多想了,白云观的防御阵法退去,观门走出三个中年老道,为首的开口说:“多些四位仗义相救,本观感激不尽,可否请四位入观内一叙?” 舒韵颖今天本是不小心才惹上闲事的,已经很后悔了。对方虽然退走,但显然很不一般,白云观的事未必就真了了,所以他真的很不愿再惹麻烦! 但中年老道却非常坚持,甚至是在央求,最终还是直言说观主务求他一见! 没办法,进入白云观,老道有些为难的样子说观主只望和舒韵颖单独相见。 白云观明显不具备害人的能力,当下舒韵颖便随老道走进了一间光线较暗的房间。而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药味,走到床边看到躺着的骨瘦如柴,显然病势严重的老道士! “舒公子!这位便是家师,本观观主苍木上人……!师父,舒公子来了……” 眼皮努力的颤了几下,苍木上人缓缓目开一线,但明显已经不容易聚焦了。老道颔首退出去,苍木眼神迷离的看了舒韵颖片刻,双唇非常虚弱的翕合好一会儿! “贫道有病在身,怠慢之处请舒公子见谅……” “前辈不必在意!还请保重……” 话是这么说,但也看得出苍木这病非只一日。而且人寿终究有限,非要见自己一面估计是有什么遗言!可自己一路下来只不过是凑巧遇到此事,虽然他门下看似也的确没什么能托付大事的人。但偏被自己赶上,许就只能说是天意了吧……? 苍木如今的确非常虚弱,已经是连说话都很吃力了。舒韵颖无奈轻轻握住他勉强伸出来那只形如枯槁的干瘪手掌,感觉到一股不很强烈的温度! 脑中灵光一闪…… “其实贫道早已想寻公子一会,可终欠缺了机缘。加之身体日衰,实在无力旁顾了。兴许上天怜见,许我白云观一线生机!” “道长言重了!白云观终乃正道名门……” “公子如何观正邪?” “这……,正邪之分虽非深奥,实则人尽皆知,但却很难从心而为!” “因为太多人无法摆脱对现实虚名禁锢,公子睿智,自早了然!” “道长!今日在下偶经白云观,恰逢其时。若是可以自然愿意竭力相助,但凭心而论贵派所遇之敌……” “公子误会了!贫道虽确有所托,却非为我白云观一门派而已……!白云观建派日久,但人才稀少。历代能稍窥祖传绝学精髓之人都少,实乃我辈后人不肖之过!然本观历来主修符道,玄门高人多不屑此等偏门小术,但天生万物岂非很多都是素常似毫无必要,但关键之处却必成关键?” “道长!有话请直言。” “哎!若非万不得已,贫道也不愿提起。先师为此时愧悔终生,郁郁而终,但毕竟事关重大。如今……” 舒韵颖此时对自己在与苍木上人通灵中听到的事,虽然感觉难以置信,但却果真解开了他心里许多谜团和隐忧,也确实证明这些事的确是自己不愿意知道的! 而其实即便不论事情本身,他对于这种事发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解,或者不能释怀的!诚然,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确可以更无所谓! 不过人间素来如此,绝大多数时候一定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历史必然由胜利者去书写。至于是非对错,只能交给后人去评价。千年也好,万年也罢! 是非对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定的认知,甚至总体而言普遍人对一些事的看法都没太大区别,所以根本用不着非得去纠结他们每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毕竟这个世界如果存在某种确实强大的权威,即便还没到“绝对”的程度,可如果没有人具备挑战的意志,那么与之有关的是非,真伪一切都不重要! 当然,对于有些产生关联,并且最终发现自己因为上当而做出了让自己悔恨事的人,怎么说呢……? 你选择了沉默,向前看,把歉疚埋在心里就得了!因为已经造成的伤害,而且已经弥补不了,避免重蹈覆辙还不够吗? 诚然,今时今日似乎已经难以再隐藏下去了。因为有些事情已经再次渐渐浮现,可问题是今天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去为别人曾经的错误承担代价?公平吗? 人类总是在犯错,多数事实在之后甚至可以证明人类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可又怎样?人类集体去自杀?这不现实。 舒韵颖并不欣赏逃避的行为,但也很不情愿被迫去承担确实和自己无关的问题。即便自己不小心被托付的是会让很多人非常羡慕的宝贝,但在这毕竟也并不是自己情愿接受的……! 事先约定好的集合地点,距离正日还差几天。此时同门也只到了几个人,舒韵颖也是兴致大减。 可如今看上去周遭准备前往牧灵山的,这次比往昔多并非霁清门一家而已! 有些事自己心里终究有数,往昔帝国四大剑宗派往牧灵山的人普遍都不多,虽然平日里可以交横跋扈,但牧灵山上终究是要靠本事收获的。所以既然自己明显没什么希望露脸,何必派出好多人去丢人现眼? 露脸和显然总是一念之间,而光彩和良知也从来没有必然联系! 这次四大剑宗各自都派出了将近两百门徒,舒韵颖比较关心的还是那所谓三大邪派!多少人?彼此不同炉,只能私下打探。 果然,月神教和夜鸣派也都各自派出了数百人,连一向非常神秘的杀生堂,都独占了好大一片地方扎营。只是他们仍旧不太和其他人接触,但此三派明显来的都是境界较低的年轻人。 如夜鸣派,此前舒韵颖还想过若是能见到谭风亭或许还能打听点消息,但这次结果没来。 而这样的情况他心里感觉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灵宠和本命剑虽然关键,但宗师以下其实通常够用就行,也许夜鸣派比较明智,理性,更重视对自己根本实力的巩固。而另一种可能就是隐约的乱象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发觉,但有些人一定更敏感! 所以就个人立场来说,目前情况就算发觉了,却还不好判断胜算!所以太早站队的话,确实并非明智之举! 各门派皆不乏想亲眼见一见霁清门舒韵颖的人,而此时他决定从善如流,对自己好一点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所以对外一切应酬让韩杨去代替好了。 除了韩杨在江湖上人脉也比较广,早就常常代替师门办事之外,当然也有省得彼此亮看生厌! 日子越近,海边的天气也开始有狂躁了。如四大剑宗都是准备的高楼大船,可也明显飘飘摇摇。 从此岸边到达牧灵山所在孤岛大约一个时辰海路,有些不是头一次去的人感觉到这一次似乎情况有些不平静,难免心里忐忑! 但三年一次的机会,况且来都已经来了,谁也不会愿意就此打道回府。 而临登船之前,舒韵颖就已经把几个各峰主要弟子召集起来,郑重吩咐此行所有人切记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哪怕最终一无所获也必须保证有来有回。 另外就是非不得已和其他门派人最好保持距离,能避就避。更加不可与任何人发生冲突,总之就是八个字:闲话不说,闲事不理! 虽然都很奇怪!而且韩杨还当众不乏讽刺意味的问过:若是同道遇险是否也视而不见? 可没想到舒韵颖极其坚定的回答了他一个“是”字!还没人见过他如此郑重、严肃的样子。 温柔、丘、沈三人似乎多少能理解一点。但他非常坚定的说明自己这次奉师门命令带同门行动,无论如何把所有人一个不少的带回去是起码底线! 丘、沈二人,甚至同门中不少人都对此觉得不以为然,不过换位考虑,他此时的处境和立场,这倒似乎也不是不可理解! 58、再上牧灵山 牧灵山究竟是如何出现?没人知道。每隔三年一现世,那么三年之间又存在何处?这也同样没人知道。 不过,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太长。天下间,几乎没有没到过牧灵山的修士,而且大多一辈子到过不止一次。 而对于人世间来说,牧灵山从来都是个风光秀丽,气候宜人,充满祥和神奇的世外桃源。可今天从一开始整个大海上就已经风起浪涌,远远看到牧灵山也是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森之下,这种情景至少目前还没人听说过。 不过既然来了,毕竟每三年才只有这三天的机会。所以像上次一样偶尔会有人找茬并不奇怪,但关键目的都还是收服自己想要的灵宠。所以通常一旦进入牧灵山,根本不会发生任何冲突,说白了就是犯不上。 本来这是个好现象,用不着没事找事。可如今各门各派好像都无比默契的对这次牧灵山之行格外重视,尽可能派出更多的人,所以现在漫山遍野都是人,霁清门的人不免心中颇为埋怨! 霁清门此番也来了六十二人,即便舒韵颖和温柔两人并不需要,但这六十人聚在一起,三天时间哪够能让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说到底此处和剑陵又不同了,要收服仙剑实在不成由高修为的人将剑灵压服,还纵有恢复实力的希望。但灵宠本身就是天生具备意识的生灵,而且还必须双方订立灵契,旁人无论道行再高也根本帮不上忙。 而温柔注意到,舒韵颖自打上了牧灵山就一直非常戒备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尽力寻找避免遇到什么。 此行不到二十天,可路上也并不安宁。别人自然不会像舒韵颖一样遇到什么都忍不住和自己联系起来,但对温柔来说他的身体总是最关键的,只要彼此可以相守一生,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另外这次上牧灵山有一点比较明显,虽然有点意料之外,但搞清楚了却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以往甚至以前万千年中,那些牧灵山上随处可见,但却压根没人会特意多看一眼的黄雀,以及很多非常普通的灵宠,如今都不少人去争抢,自然就是那些道行一般的修士。 很显然,上一次舒韵颖从上品灵宠五彩斑蛇口中救下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黄雀,事情随着舒韵颖名气渐大,也开始人尽皆知。当然,关键还是这只小黄雀最后居然进化成了圣灵神宠金凤!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于是,这次牧灵山很多门派都派出了低阶门人,专门抓捕普通灵宠,不过明显人们更心仪的还是黄雀。 可明白人都会知道,舒韵颖当初自己也压根就想不到会是之后的结果。而所谓奇迹,正是因为不可能随便就会发生,更加不是单纯的概率问题,大片撒网增加观察数量若是就能发生,那可不算奇迹! 不过,如此一来对那些低阶修士也就当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对于其他人,似乎其实到了牧灵山较深处,人反而比以往少了很多,未尝不是利弊相参。 于是,舒韵颖带着门人直接进入牧灵山中间地带,一定范围内任由他们去寻找,这样反而更省心。 温柔也把如今已经化作可以化作人形,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模样的孔雀彩蝶放出来。时隔三年回家了,也让她高兴,高兴! 今日牧灵山的天气虽然不好,但人数众多似乎也能冲散点气氛的阴郁。 温柔在旁轻轻握住他手安慰:“你也别太紧张了!毕竟这是牧灵山,不会出什么事的!” 舒韵颖自感没必要让别人为自己担心,当即点头:“我知道,放心,没事的……” 嘴上说没事,可脸上神情如何瞒得过人?索性同门情况他大多很了解,所以事先也基本叮嘱过他们各自寻找什么样的灵宠最合适。 霁清门弟子好歹也还是有一定觉悟的,知道自己师门不同一般,出门在外,尤其是这么多江湖人面前,总要为了师门保持自己的风度,贪得无厌,好高骛远显然不是自己天下第一仙宗弟子的风格! 韩杨是头一个成功收服了心仪灵宠的,而他本身自然还是希望更好的,可却不得不相信舒韵颖的选择。好在他本想要的是上品狼王,如今最后收服了一只白额狼王,也算是中上等,比较意外的收获自也满足了。 另外一个尚轻蔓,居然收服了一只极品灵宠“翡翠猫”!在同时期新弟子中,她确实是除了舒韵颖之外进步最快,最大的一个。 原本舒韵颖让她去找的只要上品即可,诚然遇到了极品灵宠也不能白白错过。 其他同门新弟子倒也找到了几只不错的,相比之下华哲远此人着实也是够悲催的了。上一次原本是想抓一只上品五彩斑蛇,希望在拜师霁清门的时候能提供自己身价。不过想必直到今天他自己也未见得想过,就算遇到了自己真能收服得了? 反正当初看到的时候是已经身首分离的,最后无奈之下就只能抓了只很普通的猎犬。而他在同时期入门的弟子中,本身实力也是排在前五六名的,可两年过去了虽非没有进步,但明显远不如其他人,还得亏剑陵的时候舒韵颖给他找了把不错的剑。 这次舒韵颖对他告知若能寻到不错的优等走兽最合适,其实蛇类并不适合他。而虽然失落,可毕竟是自己一辈子的事不能单纯只看喜好,所以也认了。但就算他自己任,可始终找不到满意的。 很快两天又过去了,像赤目豹、黑虎、双尾虎也看到过几次,可每次搞得华哲远差点搭上自己小命。 舒韵颖和温柔虽然始终待在一处,可他纵观全局,对同门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看到华哲远的情况,他只能心里暗叹此人脑袋实在太不灵光了! 牧灵山上的禽兽即便再差也终究是天生的灵物,不是河里随便下手抓的蛤蟆,随你去追,还不会反击!你来抓灵宠,还是玩命的? 被他突然骂的有点迷糊,可华哲远忽然也醒悟自己是修士,又不是山野猎户! 也是师门两年,把他往日的自信和骄傲早已消磨殆尽!不得不真正面对到了霁清门和自己以前的师门藏龙洞不同了,自己的天分实在远不如自以为的那么高,到了如今几乎就只是垫底而已! 不过岂非正因为以前的师门比较一般,自己才会要投入霁清门?能摆正自己位置,面对现实对他也算是不小的进步。最终终于在同门相助之下,围追堵截好歹抓到了一直双尾虎。 再有同为孤云峰弟子的朱宁秀,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不过之前修为始终极其缓慢。后来在剑陵中得舒韵颖相助赠与了红玫剑,后又经其点拨修为精进不小。她本身也是有灵宠的,可只是很普通的山鹰。而鹰隼之类虽然普通,但驯化的难度却堪比上品。 此番舒韵颖给她的选择范围最好是灵力比较精纯的独角兽或者雪玉鹿,甚至是植类。因为红玫剑本就近似木灵,朱宁秀本身修行的又是水土木三元体质,自然应该选择和本身特质相近的最好。 两天过去,牧灵山上方深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好在霁清门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有所收获了。丘仲杰也收服了一直勾月,而温柔见此和小孔雀心里不禁存有阴影! 沈堂最后扛回了一头金鼻熊,奇怪他为何会扛着灵宠回来?原来是因为金鼻熊似乎不太喜欢他这个主人,所以是被他打晕后强行订了灵契后不得不扛回来的,自然引来一场讪笑。 不过金鼻熊也是上等灵宠中的顶级了,而且极有希望可以进化成极品人形兽。若真有那么一天,比小孔雀和翡翠猫立刻就又要强不少了,但终究还是看沈堂修行的情况,也少不得看看运气如何。 倏地,对面山头传出一片金属折射的光亮,居然有人在牧灵山私斗? 人们都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舒韵颖坚决阻止,甚至不惜疾言厉色的下令。 这帮人同门早晚也都两年多了,舒韵颖素常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人一种凡事漫不经心,似乎颇为冷淡的样子。但在多数人看来,他还是挺和气,温顺的,没人想到过他也会有如此急赤白脸的时候! 不过,舒韵颖知道牧灵山是不能随便争斗的。江湖惯例,以及基本上不会有人单独到此的原因,可并不是因为什么感念敬畏上苍,或者单纯的约定俗成! 起码普遍的江湖前辈人物应该知道,牧灵山可并不是人们大多以为的世外仙境,纯善净土!这里也有勾月之类的剧毒魔头,以及哪怕最普通的鹰犬之流,甚至仅仅是那些带有迷幻效力的花草,更能感知人心变化,加以蛊惑! 若受到强烈戾气,煞气,尤其是万一有人死在牧灵山,怨气将会感染到灵物。试想这牧灵山虽然等级有高低,可数不胜数的灵宠若是突然全部发狂,该是多可怕? 所以如今居然有人会在此动手,说找死也不为过! 但舒韵颖也明白这些事如今说出来只能被人当成是危言耸听,倒不如直接来硬的至少避免同门损伤。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在世,天不从人愿的时候还是更多的…… 59、星月银狐 牧灵山发生私斗,坦白讲真是没人知道此地可能存在危险?诚然不会,其实就是因为并没真正遇到过,所以很多久远的传说自然而然会被后人当做危言耸听! 而如今,首先跑来向霁清门求助的,乃是摩云剑门弟子周正和曹旭康,而看到他们舒韵颖也不由得心里踌躇! 二人赶到才说出是杀生堂的人强行将对面山头圈禁,白山剑宗的人不服,争论中便动了手。而帝国四大剑宗一丘之貉,引得月神教和夜鸣派也自然加入了杀生堂一边。 其实多数人都希望能尽量避免争斗,说到底谁也不是大老远来看风景的,三年才这么三天,时间都浪费在打斗上着实划不来!但两边都不肯稍微示弱,最后此二人想到了霁清门的人就在不远,便赶来希望舒韵颖能出面劝和! 舒韵颖本身绝对不想引火烧身,但若换了旁人他压根理都不理,可这二人却让他不得不多几分礼遇。除了和**的交情,更因之前白云观一行,虽然他自认为八竿子打不着,可面对着蜀山剑宗的遗存,让他忍不住心里有种无法压抑的愧疚! 暗暗叹气,舒韵颖当即喝令同门不可动手,众人自然只能答应。 来到近处,好在双方此时已经约定互相比试。但舒韵颖游目四顾却心生异样,看到左右山坡上情操间偶有微微露头的小红花骨朵,心里不由暗惊! 当即出手将正在交手的人分开,众人惊讶间。只见原本二人交手的地方突然平地冒起根一人多高,常人大腿粗细,生满尖刺的,顶上开口一朵水缸口大小,已经半黑的花朵正张着嘴猛咬。 血魔花! 传说中牧灵山上曾经确实存在,但似乎根本就没人亲眼见过的一种魔物。据说是本身以牧灵山中各种灵物为食,更可以将大活人整个转瞬咬死吞噬。 而此花最可怕的还不仅于此,毕竟这玩意若是就摆在那谁会靠前?所以平时此花即便存在,一般人就算看到也根本不会想起来。因为此花平时就只是随处可见,似乎又不是很普遍的生长在草丛,花团等等地方,看着就是普通野花般,也不见得多鲜艳。 可是,血魔花在灵力低下的时候,可以吸取生灵的怨念和戾气,促进成长,最终还能成为噬魂摄魄的魔物! “恶心!” 舒韵颖轻骂声,四师兄烈断魂传授的火云散手此时一掌将朵硕大的花连根烧成灰烬。 冷冷扫视周围,舒韵颖寒声问每个人:“还打吗?不怕死的继续……” 此时,自觉至少和他能算认识的青龙剑宗周年快步走过来:“舒公子!非是我等无辜寻衅,而……” 被他怒目而视,周年不由得一口气哽在喉头憋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而另一边也是在云梦秘境中见过的杀生堂何不同,起码相比周年是沉稳多了! “多谢舒公子相救本派弟子,此恩情本派必当牢记在心!” 单听二人说话,很多人心里就忍不住想: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周年,明明自己才是名门正派,而且年纪也大对方一截,干吗非弄得自己没皮没脸呢? “何先生!本来别派私事我没兴趣干涉,况且我舒韵颖本也没善良到会去舍己为人。但这是牧灵山,我三年前也来过,当时发生的事我想很多人还记得。若是贵派记性不好,我是无所谓,可万一谁不开眼惹出什么麻烦,真到了我不得不全力自保的时候,众位无论何门何派,可就不要怪我舒韵颖自私自利,不择手段了!” 他话说的斩钉截铁,根本不容置疑!周围千余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本门中人觉得他不免有些过分,但想想这帮家伙做的事,也的确忍不住心里暗暗送他们“活该”两个字! 温柔轻声安慰:“颖儿,别生气了!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这样不行的!” “不紧就行了?你想想若是这漫山遍野都是血魔花,你觉得我能保得住几个人?” 其实不少人都发觉他从在海岸边时神情就明显和往日不同,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强硬的态度或许还可以理解,但看看温柔脸上的委屈,多忍不住觉得他确实太紧张了! 此时有人想他是否因为带领同门行动,担心万一出现意外无法向师门交代?可凭他如今的修为,而且本门弟子也不是随便妄为的人,他实在犯不着。 转身没走出几步,忽然一道闪光头一眼看到还在很远,揉揉眼却就立刻从天而降般,再眨眨眼那闪光又已经窜进人群了。 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神速?很多人都已经发现了,几个杀生堂的弟子就近伸手去抓,可瞬间都突遭雷击倒毙在地。 一下子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纷纷退避开去,不知道究竟是招惹了什么妖魔鬼怪,但还是尽量远离为好! 而很快,远处相同方向又渐渐出现了十几条人影,虽然不如那抹闪光快,但速度也较寻常修士快多了。 而到了近处一见,居然是之前攻打白云观的人,只有舒韵颖等四人认识。对方见到他们也是颇为意外,而此时除了先前的十二人外,此刻他们之中又多了三个围帽遮面的黑衣人,但看身形明显是年轻女子。 三个女子后面两个看似侍女样子,当先一个身形纤细直挺,虽然看不出年纪容貌,但透着一股颐指气使惯了的气息。另外那十二人,明显也都是其下属随从! 而此时包括六名宗师级别老人,除了这为首的女子,都已经明显衣服破烂,神情多颇为沮丧,想必和那闪光有关! 而此时,人们都看得出那闪光忽天忽地,时隐时现的,但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没人看得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舒韵颖此时也一头雾水,可本能感到很危险!正在想走为上计,却被那为首的女子拦住去路,声音听起来年纪肯定不大! “公子便是舒韵颖?” 微微蹙眉,舒韵颖只是点了点头! 女子又问:“舒公子不打算看看那东西?” “在下好奇心并非很重!” “那不知可能帮小妹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她自称小妹,而且从声音和身形看年纪大概与自己相仿,只会更小,但修为也已经达到六境左右。 舒韵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在人群中是个异类,可这女子显然也是非常罕见的。 “小姐恐怕高看在下了,单凭这六位前辈在,哪有在下献丑的余地?” “非也!舒兄自知灵物皆非单纯力强者得,灵性愈强犹是!无论灵宠,还是顶级仙剑,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天缘!” 女子三句话,倒是把彼此关系越说越近,弄得周围那些妙龄少女们一个个心里满是轻蔑,嫉恨! 坦白说,舒韵颖此时打心眼儿觉得那是个不能碰的东西。因为他甚至感觉到金凤和踏浪麒麟在元墟里的躁动不安,甚至愤怒,而且明显还有几分忌惮! 所以,舒韵颖只能想那东西令两只神宠都感到忌惮,对方虽然高明,但一个六境修士未免太贪婪了! 而看他始终不为所动,女子忽然微笑:“舒兄!非是小妹狂妄,若舒兄不肯相助,今日在这牧灵山的数千之众恐怕难有几位可以生还了!” 听到此言,很多人都已经掩饰不住气愤了!但舒韵颖突然明白,一旦这些人真把那尚不知真容的灵宠激怒,恐怕的确会非常难办。可这十五人中有六个宗师,若要大开杀戒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死路一条。 可是,舒韵颖必然不是个吃吓唬的人:“哼!小姐,在下虽非不识抬举的人,但也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人心不足往往最终会误人误己!” “刷刷”连声,对方十几人已经纷纷兵器入手,眼看就是一场血战,舒韵颖此时也不禁心里有气了! 而当舒韵颖忽然施放灵力,瞬间展开十丈防御,很多人都忍不住心里惊讶!但更让人惊骇的,是那闪光不知为何突然冲他当头砸下来。 舒韵颖自己也是又气又惊!赶忙推开身边的温柔,同时自己迅速闪避,心里极为懊恼! 诚然对方讨人厌,但自己沉不住气突然大肆施放灵力,本来是为了防备对方的突然袭击,却不料反而惹上了那闪光灵宠。他天生灵敏,身手奇快,就一般宗师也远远不如。 但此时那道闪光竟然把舒韵颖追得极其狼狈,上蹿下跳,慌不择路,很快就几乎使尽了自己生平所学的神行术,可竟然丝毫没能甩开一丁点,身上衣服也被刺破了好几个破洞! 不过,此时他也似乎看清了那闪电中的东西,貌似是只还不到一尺长的白色小狐狸,但尾长却似乎至少两尺,所以快速跑起来根本看不出长短! 如此一来,舒韵颖也突然意识到,那竟然就是传说中三大妖神之一的“星月银狐”! 单纯从等级讲,它倒是未必就高于金凤和踏浪麒麟。不过自己两只灵宠严格讲起来叫做神宠,换言之就是神仙家的宠物。而星月银狐乃是妖族尊神的地位,就比九尾天狐也并不差! 尤其是此物天生速如闪电,而且生具更强于天雷的雷电属性,看虽走兽,却可无翅行云,加上狐族本性狡诈顽皮,难怪神宠也对其难耐! 60、渡劫圣宗师 此时此刻牧灵山发生的景象,亲眼目睹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感觉惊奇,但却更加诧异! 此刻除了舒韵颖,还没有人真正看清楚那道闪光里的东西到底什么样子?但他此刻这般狼狈滑稽的样子,却是没人能坦然面对的。实在没人能为此笑得出来,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此时此刻,连舒韵颖都只能如此勉强逃窜。但即便是他也必然会有力尽气竭的时候,到那时别人怎么办?想逃?还有人能跑得过舒韵颖? 但谁怎么想此时都毫无意义,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舒韵颖总比那闪光目标大,所以比之前更容易躲避了点,中间空旷的地方也越来越广阔了。 舒韵颖自己当然也明白这样一味逃跑不是办法,但若放出金凤和踏浪麒麟,三大神宠打起来,今天这牧灵山恐怕就真要彻底成为历史了! 实在无可奈何,舒韵颖暗暗咬牙,当即运足功力中途忽然一转身,双掌凭借二师兄雷吉所传闪雷术硬挡住一下。 这一下果然也凑效了,星月银狐被这一下突然反震上天。而无边无际的阴云中忽然一阵阵雷光隐现,随即剧烈的轰鸣声震动天地一般,瞬间空中无数道雷击直直射下。 太快了,舒韵颖满脸的挫败感,显然自己已经无处可逃。刹那间,几千人眼睁睁看着几十丈方圆内被成片天雷击中,飞沙走石,草木乱飞中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舒韵颖只觉得浑身痛如散架一般,脑袋里一瞬间嗡嗡作响,念头飞逝。两年前自己抱着患得患失之心,千辛万苦总算是到了霁清门拜师,当时不过只是姑且一试的心思,但也的确是为求生! 但满心以为自己命算是保住了,觉得只要努力,用功,自己的身体缺陷是可以弥补的。可突然十几天前竟然有人告诉自己想多了! 凭心而论,这二十天里的经历,让他心里烦恼层出不穷!可最难受的,还是他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就此远离爱人? 当年离开恒都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死在亲人面前,或者有机会能在死前见温柔一面,可绝不是为了就死在她面前。 可万没想到,今天在这牧灵山上,自己当着几千人的面,莫名其妙的被雷给劈死了!三年一个轮回?贯彻始终?这就是自己必然的宿命? 不过算啦!既然命该如此,想必此刻这么多人在总不会任由温柔寻短见,自己死得倒也算痛快! 他心里转过如许心思,在旁人眼里却只是眨眼功夫而已!且阴云中雷光仿佛一道道的刀刃,忽然割裂了重重云层。 随之,一缕阳光射出来,首先笼罩在口吐鲜血,扑面倒地的舒韵颖身上。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也从空而落,落在舒韵颖身上,弹起来,又落到头上,再弹起来,最终落到了他吐出的血泊中,翻身中滚了一身的血红。 人们惊奇的看着,纷纷试探着想要靠近那被成片雷光打出的几十丈方圆一大块下陷坑洞,可里面纵横闪现的残余雷光,让人望而却步。 此时温柔早已昏厥过去,被同门护着。渐渐的丘仲杰和沈堂终究关心舒韵颖,想要试着靠近,却不料被从血泊中跳出来的小毛团拦住,冲着两人一阵呲牙咧嘴,身上流转着仿佛实质般的闪电,更是惊呆了所有人! 舒韵颖趴在乱草纷纷的松软地上,浑身无力,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丁点温热从自己额头,到整个头面脖颈中蠕动,舔舐。 下意识伸手推搡,摸了一手黏腻湿滑的软毛!不由得心里一震,愕然睁开眼,就看到面前手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上,一双水灵灵的小圆眼冲着自己滴溜溜乱转。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舒韵颖不由手一哆嗦,不知怎么忽然一下跳了起来,满脸的惊骇!可那小狐狸却突然跳上了他肩膀,眯着两只小眼睛在他脸上脖子上不停的厮磨,挨擦,看着好生亲密的样子! 而此时突然有人惊呼:“天雷渡劫圣宗师!” 人们无限惊诧中!舒韵颖感觉自己神智渐渐恢复,慢慢平静下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首先想到自己偶然经历天雷,渡劫破入了宗师境界!可是,此前自己明明只有六境二阶,还未超凡!难道是因为星月银狐? 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忽然一声凄厉哭叫扑进他怀里。同时有人发现,先前追逐星月银狐的十几人,此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 “嗯!你想问为师,那舒韵颖究竟何许人也……?其实,他或许也只是个天资卓绝的可怜人!” “师父!弟子愚昧,天资卓绝之人岂非世间至珍?人人羡艳,何来可怜之说?” “哎!世间至珍,人人羡艳!你说得对,但天道轮回更迭,春去秋来,生死往复,讲的就是个平衡!所以,这世上哪来真正天资超卓,却可安享其能造化之人?” “师父莫非是说,真因为舒韵颖天赋超卓,才会患上那天生不治奇症?” “天意难测!不治之症也许只是上天的考验,天赋奇才或许只是为了让他可以应对这世间危机。但他既怀天赋降生这多事之秋,想必很难逃过不得安宁的一生了!” “弟子还有一事不明,师父一开始便说他修为已近宗师,但他自己却说只是六境二阶,这是为何?” “六境修到含元,在常人乃是最终渡劫之前最后一次凝神巩固真元,确保有足够的能力在劫难中可以超脱。但舒韵颖天生没有气海元墟,金丹也是依靠外物灵力凝结,加上凝萃元婴替代元墟,种种皆与大道修业不同,但却天然度过了此一阶段。而他既然并未达到宗师境界,却已然收服两只圣灵神宠,还能算得凡品?目前所差,仅仅是他终究将要渡过怎样的劫难?” “师父说过慧剑大师乃这天下千百年来未有过的高人,自己徒弟的情况怎会如此疏忽?” “哎!为师也曾深感不解,但想必,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一时未查,又或许……” “师父在他说自己是晶涵体质的时候,似乎也不以为然?” “两百多年来,天下间超品之体仅出现过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慧剑大师的晶涵体,而另一个……。但舒韵颖比之二人,程度高出绝非一点一滴。但若真如我所想,舒韵颖或许虽非无救,却恐必将众生陷于难以摆脱的极端痛苦之境!但天生不凡之子,终将也要承其不凡之伤。唯渡其伤,方称其不凡之本!只是以凡人一生而言,却也着实可怜,可叹呐……” 天才也好,白痴也罢,任何一个人处于天地之间,红尘之中,都不免如沧海一粟般于世俗汪洋中沉浮高低,翻转飘摇。片刻安宁何其奢望?事事随心非智者之愿! 此刻大海中一艘两层海船上,一个面容清丽绝俗,天然纯美的少女,正遥望此来的方向,心里充满了不甘,不舍! 但渐渐地,少女幽幽问旁边老者:“大叔!你说他会不会死?” “是人都会死!” “大叔!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哦!可是,小姐刚才不是还气得跺脚,恨死了那个半路杀出来捡便宜的小贼吗?” “那……是啊!当然是,所以我才希望能有机会亲手了解他,好出了这口恶气嘛!”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舒韵颖年纪轻轻,品貌是不必多说了,普天下未见能又二一个。况且一身修为境界恐怕超然得道也非不可期,若真就这样死掉,的确也是很可惜啊!怕就怕……” 少女听着心上一紧:“怕什么?” “就怕那小子喜欢做烂好人,原本身负金凤和踏浪麒麟,二者任一都不弱于星月银狐,如果他当时全放出来,轻而易举便能踩死那小狐狸。可是啊!那舒韵颖却即担心神宠搏杀会毁了牧灵山生灵,又舍不得神宠之间损伤惨重!可凭他自己就如何厉害,又怎么对付得了神宠?说到底,即便他师父慧剑老儿,昔日北海擒龙也足足花了五十天呢……” “话虽如此,可我觉得他不会死!” “哦!为何?” “您想啊!他境界未达宗师,都已经收服两只神宠了,可见他绝非寻常人能比,那星月银狐自然也就未必能伤的到他,不是吗?” 老人连连点头:“对!对!小姐说的有道理啊!哎呀!可不是吗?那小子可不能有事,不然我们小姐可多伤心啊!” “是……哎呀大叔……” 普天之下,从一年多前开始,关于舒韵颖是否能成为史上唯一“二十岁宗师”就已经到处开了很多赌盘。 坦白讲,更多人不相信,而且最主要是不愿意相信!毕竟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修行,况且时至今日舒韵颖天生是个残废已经不算什么大秘密了。 若是一个人天生有什么明显超过常人的地方,或许有些人还会接受。但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比如舒韵颖的容貌,其实并未给他声望带来多大好处。甚至于江湖到处都有人私下调侃,指摘一个大男人生得那般容貌,何况还成日一副病怏怏的! 而当人们终于知道他的确天生残缺的时候,只觉得更加难以接受。即便是对于上苍,也会让人觉得不公!毕竟若是天赋只有一份,凭什么要授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病种? 不过,就人本身,这世上又有几个真会把别人所言所想当真放在心里的?所以,遑论上天呢……? 61、此愿情足 修士一般都会了解道业的基本过程,除了对修为关系很重要的灵宠和仙剑之外,道业本身最危险的就是破境宗师要经历的渡劫! 而渡劫分为两种,一种是“本命劫”,另一种是“天劫”。 前一种就是凭借自己本身修为功力突破自身极限,相对而言更易于自己掌握,若实在觉得没有把握,也可以设法停止破境,了不起就是损失点功力,只要人活着总还是能练回来的。 但后一种就是自身之外一切自然力量的考验,比如近两百年前,慧剑大师五十余岁的时候,偶然听闻北海有恶龙作祟,百姓颇多遭难。 那时的慧剑还时常游历天下,仗剑行侠,于是便决心要前往为民除害。而最终历时一个多月才擒获了那极品灵宠龙鼋,订立了灵契,同时终于步入了宗师境界。 而天劫中也有“天命劫”一说,比如烈断魂在近几十年一直身处火山,熔岩之中,他破境的时候可是浸淫浓浆内足足百日。 而这些有意或无意,程度上相较于天降命劫,就又都温和了一些。可舒韵颖在牧灵山这一番意外,似乎有种天意使然的味道,又似乎真的只是诸多意外的融合结果。 牧灵山在人间传世无数岁月,历来几乎所有人只当做是神仙境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永远都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景象。何况每三年出现三天,但其他时候从没人找到过,这也是事实! 可这一次所有人从上船入海,就开始经历风浪,牧灵山上更是没人听说出现过的漫天阴云密布。如果不是因为每三年只出现这三天,那场面就足以让人们觉得不妨等一等。 后来,居然出现了星月银狐。其实大多数圣灵级别的神宠,虽然曾经有人说在牧灵山见过,但其实并没有太多实证证明。舒韵颖最初得到的金凤,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奇幻。踏浪麒麟,又明显是在云梦秘境中不知已经封印了多久的。 至于星月银狐,虽然也是传说中的圣灵级别神宠,但毕竟还是妖族的尊神地位,更加根本就没有在牧灵山出现过的传闻。 舒韵颖最初一时恼怒戒备不慎灵力外散过重,引起了星月银狐的注意。但随后他自己渐渐也突然发现并非那么简单而已! 星月银狐所以为自己的灵力所吸引,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就是他在云梦秘境中的时候,得到了狐族首领琼花赠与的本族传世元灵!当时琼花也是一番好意,因为发觉到他身上的问题,才将元灵赠与必要时可以确保一时无虞。 可是,星月银狐乃是整个妖族中最至高无上的三大妖神之一的地位,所有的狐族对它来说都只是子孙一般。而此时的星月银狐尚海年幼,没人知道它是突然出现,还是从外面进入,更不知是否和那些最初追逐它的人有关。 但当它发觉到周围有很强的本族灵力那一刻,无论是性质相近的吸引力,还是就那灵力本身的纯净,都让其自然而然的接近。坦白说,星月银狐并非想要害人。可即便舒韵颖后来想通了,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还是一样的选择。 因为说到底即便小狐狸只是天真烂漫,单纯的淘气,让他承受那根本不受控制的强大雷电,根本不可能,没那本事! 反正当舒韵颖最后硬拼的一招,同时也是赋予了一部分狐族灵力将星月银狐反震上天。其天赋的至强雷力引动了当时雷云的爆发,一般人怎么可能承受天雷降身? 何况舒韵颖所受到的可不是偶然一道霹雳而已!但最终却正好促成了他仅差一步的宗师渡劫,而且此情此景也正好附和修士传说中的“天劫接引圣宗师”场面! 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绝大多数人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后来星月银狐终究尚幼,灵智未开,说白了除了本身天生的神力之外,和天底下任何一只天生活泼淘气的狐狸并没区别。 包括舒韵颖在内所有人都不明白星月银狐为什么那么亲他?可实际上小狐狸自己还纳闷,为什么这个同类不肯和自己亲近? 最终,小狐狸的雷电和天上的雷电相融合,一时间灵力溃散,从天而降落到了舒韵颖的身上,顺势沾到了他吐得血,反而订下了灵契! 一个人同时身负三只圣灵神宠,岂止前所未有?任谁也难以相信这样的奇迹真的发生了,何况二十岁宗师真的出现了,想不遭人嫉?谈何容易? 连舒韵颖自己心里都感到很讽刺,自己一心避免惹上麻烦,千万防着不引人注意。可到头来却偏偏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境宗师,收服第三只灵宠,这简直活该遭人恨! 诚然,一个人好事占多了,还不许人嫉恨,也显得太不厚道了!可就算好事,却哪有真那么好占的?这都是账,当有朝一日要还的时候,付出的代价将会无法估计,而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活该遭到的报应! 好事、报应,没人管你自己怎么想,反正你占了一样,另一样也休想逃脱。不然,那些气死的人岂非冤枉? 也许现在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星月银狐确实太可爱了!没人不喜欢,个个争着抢着抱,尤其那些同门师姐妹,抱到手又亲又腻歪的,可小东西明显还挺享受。 相比之下,金凤简直是彻底熄火了。踏浪麒麟放出来,也像是变成了只疯狗一样,可只会跳脚乱叫,根本不敢上去招惹。 众人离开牧灵山,回到岸上,小狐狸明显不喜欢待在元墟中。而舒韵颖自己要同时负担三只神宠也着实吃力,便索性由着它自己去疯跑。反正小家伙在外面,倒是那些遇到它的人该小心才对,根本用不着为它担心! 各门各派中人纷纷前来告辞,很多都明显酸气冲天。而丘仲杰和沈堂主要赶回去苦练,毕竟不要多久之后,所有人都会在霁清门重逢。 一路返回师门,舒韵颖虽然尽量掩盖,但忧心忡忡的样子却还是瞒不了温柔! “颖儿!你是不是一直在为之前在青城山遇到的老人说的话心烦?” “如果……” 不等他说下去,温柔伸手一下捂住他嘴,夜空中双眼显得格外明亮,而语气格外坚定:“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哪怕最后真的没有希望了,两个人走,至少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抛下”这个词让舒韵颖心里即沉痛,又充满了歉疚。当年或许还能说自己毕竟太小,根本没法做选择。可如今,自己已经给过她太多承诺了,彼此间也有过太多的美好憧憬! 凭心而论,若真有无力回天的一日,舒韵颖自己怎能甘心?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产生了“抛下”她的想法。可到了现在,还能说自己是因为别无选择吗? 为了她好?的确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但当初何必要给她幻想?自己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安静的等死不更好?而如今既然给了她希望,承诺,至少今天她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可是没有也许,也没有如何。自己给了一切自己能给的,却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给不起! 现在,给出去的收不回了,即便没有信心能兑现,难道真要知错不改,一条路走到黑……? 无论如何,对于江湖,人世间,“二十岁宗师”出现了!这是奇迹。尤其是那些真的把所有身家性命全都放到了赌场的人,有的心痛不已独自去吐血后悔,诅咒那些突然一夜暴富的混蛋! 不过,此前世间最年轻的宗师是哪个?慧剑大师,五十来岁。要不人家是师徒呢?别人的徒弟;别人的师父!果然还是别人的好! 然而,世上还是有明智之人的,他们此时可以肆无忌惮的幸灾乐祸了! 因为魔宗万妖宫已经是确定重现大漠深处,号称宗师五百,百万飞仙。恐怖的敌人出现了,辉煌的时代来临了,可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 灾难降临,上天为保佑世间无辜苍生才会降世英雄拯救一切,然后英雄完成了使命就该回到天上去; 当人类自作孽到达下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有人终于现醒来反抗,然后他们就会因为扰了更多人的美梦被世间怨恨所吞没。 有什么区别?无非只是换了个讲法,故事还是一样的,本质没有任何不同! 诚然,多数人会更喜欢前面那个。因为没有人愿意承认灾难是因为自作孽,更不愿承认自己昏聩,并且低贱、卑劣……! 温柔满面怜惜的看着眼前心爱的人,轻轻偎在他怀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若你上天,我宁愿下黄泉等待殊途同归。若你被淹没,我会紧紧抓住你的手一起沉沦。就算万劫不复,哪怕只能像天上的星星永远只能彼此遥望,只要可以让我看到你,感到你也在看着我,足够了!” 舒韵颖紧拥着怀里这个让自己唯一死前无法遗忘的依恋,他没有对那番倾诉报以任何回应,因为相信她可以听到自己所有想说的心声! 什么宗师?什么正邪是非?那些两千年前,就算是一百多年前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无所谓了,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足够了! 别管什么要来就来好了!黄泉路,九天上,只要彼此相互依偎,哪怕只是眼神的交汇能不被切断,没什么更重要了…… 1、时代 从牧灵山回到霁清门,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舒韵颖就开始了仿佛清修的日子。不仅自己从未再离开过无尘居一步,也让四灵严守门户,平日里除了温柔没有人可以进入。 如今孔雀彩蝶化身为人后也可以开始自己玩耍嬉戏了,无尘居到处响起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笑声和小狐狸开心的逗趣。 只是金凤现在每天藏在月桂林,踏浪麒麟则几乎终日沉在水底不出来。好在无尘居也并不寂寞,星月银狐不缺少玩伴。 很快就要到霁清门三十年一次的“群仙大会”了,这是很久之前由江湖公推,由霁清门负责召开的一场江湖盛会,提前一个月各处就开始忙碌筹备,相应也会有些人提前赶到。 舒韵颖已经有日子没出无尘居了,直到师父的侍童来唤。到了天正殿,此时除了师父和月奴之外,他入门已经两年多才是头一次看到五位师兄同聚一堂。 其实五个师兄里大师兄风柯他是头一个见到的,五师兄桂垚和三师兄水明轩都是他在来霁清门的路上见到过的。只是这两位素来独自静修,很少回到师门。 如今群仙大会毕竟是江湖上三十年一次的大事,他们必然也得留守师门才行。此刻重新和两位师兄见礼,桂垚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和雷吉不善交往不同,他似乎只是因为性情倨傲而已。水明轩则多了些清雅高士的气度,可也明显不是好亲近的人。 同时除了舒韵颖之外,其实他也看出了五个师兄之间的相处不算多和睦!大概就是因为彼此一师之徒,又都是世间少有的才俊,难免存着比试之心。 此番慧剑大师把弟子全都召集起来,让他们互相真正见一面还是次要。关键是吩咐掌门一脉弟子虽然少,可也不能过于孤高倨傲,让他们也要力所能及分担一些师门的事务。 当然,这些事用不着舒韵颖!一来能配得上掌门弟子亲自招待的人,他就一个都不认识。况且起码也都是百八十岁的名宿,他去接待似乎也不会能多愉快。至于一般人,自然也犯不上他亲自去纡尊降贵。 这还真不是慧剑大师心高气傲,毕竟舒韵颖本身的境界也已经破入宗师级别。加上说白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如今这时候还是尽可能避免招惹事端为上。 几人向师父告辞,慧剑大师让舒韵颖留下,半晌叹口气问:“哎!老六,你就没什么想问为师的吗?” 舒韵颖怔了下,轻轻摇头!他心里当然疑问太多了,但却一早就决定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如果可以…… 虽然他们此行的经历没有太多人知道,温柔也早就叮嘱过。可他自打回来就成天丧着张脸,也不见人,别人看不出什么,师父岂会不知? “为师问过温柔了,她什么也不肯说。对于你的修行情况,为师的确有所疏漏,但好在你终于也算渡过大劫。而且……,白云观的报丧讣闻日前也送来了……” 舒韵颖听了心头一震,暗悔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哎!苍木竟然把五神符印传给了你,看来果真是天意啊!” 大师说的自然就是那五大术印,此时舒韵颖心里很忐忑,不敢接口,只盼着师父到此为止什么也别说了。 凝视他半晌,慧剑大师苦笑轻叹:“为师明白,你听说了那些事之后想必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百多年了,为师何尝不也一直为此深陷悔恨煎熬之中……?” “师父!往事已矣,既然过去了,人活着还是往前看的好!” “正是希望能轻装简行往前看 ,为师才决定告诉你。说到底都过去一百好几十年了,有什么可怕的?况且若是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还了欠下的债,为师死而无怨。可你,事到如今,万妖宫重现,这场千百年的宿怨怕是无法避免要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你如今正处在江湖风口浪尖上,恐怕也将避无可避!” 舒韵颖听了凄然一笑:“师父!您希望弟子能做什么呢?云梦秘境、牧灵山,又是万妖宫,每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可无不透出阴谋味道。如果弟子就此水波主流,兴许……。可若要逆势而为,师父觉得弟子能办到?” 慧剑大师也不由心里哀伤:“是啊!为师无法教你该怎么做,当年为师一时受人蒙蔽,铸下大错悔之晚矣!在你眼中,也许觉得为师正是因为当初才能得到这百余年的风光。但对于为师,越风光却只能越悔恨。况且不得不承认,当年即便我没受骗,也不见得能挽回什么。” “难道师父觉得,弟子小心谨慎不被人骗,就可以挽回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就算到了今天,我也只是自己确定上了当。可实际上上了谁的当?怎么上的当?上的又是什么样的当?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我仍及百思不解……” 一百多年前,曾经国祚千年的光明帝国,经历了末世二帝三十余年的荒唐动荡,终于迎来了普天下群起而攻的全面反抗。而在一切爆发开始,世间流传着两个没人知道真假,但却截然相反的传言。 一个传言是说皇帝受到了邪魔侵袭,而且当时整个光明皇室都已沦为邪魔傀儡,因此才会突然倒行逆施,祸国殃民。因此很多人认为应该匡扶社稷,避免战乱四起,苍生涂炭。而这些人中,为首的就是蜀山剑宗。 而另一个传言则是说,末世二帝并非首恶,他们虽然的确没有先辈的英明神武,德才兼备,但还不至于突然数典忘祖。关键在于光明帝国的护国神器,也就是传说中十三神剑之首的光明神剑突生魔性,到处肆虐,残害天下生灵。 而当时人们所以为的朝廷残暴滥杀,其实都是朝廷在竭尽全力铲除受到魔气侵袭的人,为的是避免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同时,天师宫突然出面号召江湖各派齐心协力,铲除世间邪祟。坦白说,当时天下灾害频仍,死伤无数,任谁也难以断言到底是真有什么邪祟荼毒苍生?还是时节不好,导致灾害不断? 但问题就在于那两个传言,其实直到今天仔细思考,整件事那两个传言是最大的漏洞。但事实上,也正恰恰是这两个传言完美的利用了人类的思考。如果这两个传言不是完全相反,必然会有人考虑到其中还有某些其他的可能性。 但人类对于未知和想象之间总会摇摆不定,光明神剑谁不知道?但事实上,谁又真的知道那是什么?因此,两种不同的说法,通常人就会认定必然有一种是真的,而到底那种是真的,看心情喽! 诚然,还有一种人,他们的起码考量是尽可能不要引发战乱,一切以尽可能平静解决,避免无辜受害为主。所以,他们认为既然一切发生都是皇宫,皇帝,其实查明真相未必很困难。慧剑大师和白云观当时观主就是这样想法的人。 可当时发生了两件事让他们一时间也难免感到慌乱,一件是很多军队中突然爆发了士兵莫名成魔,狂性大发,肆虐滥杀。可实际上那时候天下间刀柄四起,战火遍地,到底是真的魔气肆虐?还是某些军队,甚至盗匪 趁火打劫?谁又分得清? 而另一件事就是慧剑大师在还未确定如何行动之前收到了两封信,前一封是他此生挚友,最敬重的人送来的,大意是:世间出现了邪祟意图惑乱天下,自己已然中了奸计…… 信显然是慌乱中草草写就,自己也凌乱,但可以确定是好友亲笔,只是再无后文。 可不久又有了第二封信,坦白讲若非头一封信,这后一封他绝对一字不信,无论是所说的内容,还是来信的人。而这封的意思是说:他好友突然发病癫狂,杀害了很多人之后突然消失无踪,希望他可以帮忙寻回设法相救! 两封信放在一起,虽然很含糊,但明显大意却是相符的。 当时江湖人也纷纷齐聚帝都,而且很多人都遭到了莫名的袭击。并且很快有人传出蜀山剑宗勤王的人到了皇宫之后也先后魔怔,还到处有人传说看到青城、雪山等蜀山剑宗分支的人屠杀宫女、内侍。 后来回想,当时的情况慧剑大师觉得自己也好像是突然中魔了似的,在皇宫门口,先是白云观观主使出了五神符印,将整个皇宫困住,其他人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杀戮。 至今回想起来当年的事,到底是皇宫里的人魔怔?还是他们自己自以为是在奋力铲除世间邪祟?仔细想来,竟然觉得不敢肯定。 而之后的事,天下四分五裂,各自掌握了权力的人们,自然而然会认定是光明帝国皇室为邪魔所惑,荼毒百姓苍生,所以注定气数已尽,该当斩尽杀绝! 对于一切的真相,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出现了那惨烈局面?似乎从来就没人在乎过! 2、世代 对于师父所讲的事情,舒韵颖已经在和苍木上人的通灵中听过一次。而苍木上人毕竟也是从临终师父口中听说的,确实没有慧剑大师所讲的详细。 至于人们对光明帝国覆灭的态度其实不难理解,首先对于百姓而言,已经认定是皇室造成了自己的悲苦,换言之他们掌管着权力,拥有无尽财富,老百姓的苦难无论如何朝廷都必然有责任。 而对于那些已然割据一方的既得利益者,就更简单了,因为只有光明帝国朝廷和皇室混账王八蛋,活该死绝,自己做的一切,以及得到的一切才能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至于真相,无论是谁,在那个时候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谁还会去在乎? 并且那以后慕家建立的如今的大曜帝国,四大王国,十三公国也都只更在乎保全自己的利益,不会再随便惹是生非。 但江湖可一点也不太平,因为“传言”出来容易,消失太难了,而且会越传越奇,越传越乱,越离谱,何况那个时候想要火上浇油,能趁乱大劫捞一笔的大有人在。 而普遍的江湖“正道”当时主要都是在追杀蜀山剑宗余孽,以及光明帝国皇室,和被他们感染而堕化的人。 不过如慧剑大师,以及当时的白云观观主,他们算是终结了世间一场巨大浩劫的英雄。但实际上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件事自己其实并没真正做到什么,甚至参与都只是落个尾巴而已! 但事情终究还有很多疑点,比如慧剑大师自然要想,好友何在?光明神剑又去了哪?五神符印固然厉害,但顷刻间将数以万计的蜀山剑宗等江湖同道全部困住,可能吗? 而最终关键还正是五神符印,毕竟当时若非此法,就算结果不会有大变化,但死伤必定要惨烈更多得多。可是,白云观主自己无数次回忆当时情景,却不免在想,其实当时自己压根对真相内情一无所知,若非突然施法或许可以有时间多看看,想想,说不定可以不用造成那么悲惨的局面? 为此,二老相会多次明察暗访,可始终没得到一丁点蛛丝马迹。除了他们在查访的时候,曾暗中救下过一些蜀山剑宗遗孤,或无辜的人们,再无任何线索。 可显然凭这些根本什么也说明不了,直到今天,舒韵颖最初反应起来的,头一个疑点就是之前说过的“传闻”,但毕竟对事态人心了解足够,想要用些小伎俩算计谋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另一点,光明神剑自己虽未见过。但如此神物总不会就只是一群普通士兵看守,必然应该有高明修士负责。况且偌大皇宫,怎么就突然受到魔气侵袭,一发不可收拾? 再有天师宫的行为,起码今时今日的天师宫,实力何等强盛?他们与帝都皇宫近在咫尺,却就对一切毫无预知?若说是因为规矩不涉世俗,那后面又怎么说? 再就是当时蜀山剑宗可不只是一两个人,百八十人参与事情,那是上万人啊!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就没有一个人,稍微传出一点点消息? 这一切都太诡异,不合理的疑点太多了。可就此时人的心态考虑,当时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切都总不会是全部瞬间发作,然后顷刻间慧剑大师等人出现了结的吧?就本门而言,天照水晶在天正殿摆了两千年了,师门长辈居然就对世间出现那么大事,一点都没防范? 不过这些疑问提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到了这时候,慧剑大师竟然还明显有些难言之隐,舒韵颖自揣如果今时今日会发生的事和当年无关自然最好,否则连师父都这样,这天下无论如何凭自己也翻不过来。去他地吧…… 然而最开始慧剑大师,白云观主等也只是对当时的情况感到疑惑,悲哀,惋惜! 可是偶然一次,白云观主突然酒后失神,突出了一个估计当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白云观深藏了一千多年的往事秘辛。 算来距离今天那已经是两千多年以前了,江湖正道联合攻打魔宗总坛万妖宫。事情过去太久了,所谓真相与否显然也无法追索。但当时的情况,却和如今的事情极其相似! 先是不知道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因为什么传出了消息,说万妖宫筹谋集结实力,打算要奇袭江湖正道,从而一统江湖,吞噬天下。 坦率讲,对于“万妖宫”,起码从传说来看也未见得就真怪世人懦弱或者藏心烂肺。因为万妖宫自称万仙宫,势力庞大,人数众多,关键是他们之中并非只是人类修士,还包括妖异,甚至魔族,巫族等等为世人所摒弃的邪魔外道。 诚然,万妖宫被正道修士当做邪祟不难理解!而这世上也从来不缺少热血、冲动,自以为可以扫清世间一切不公的年轻人,他们立志要铲除祸殃人间的邪派万妖宫。 而那时候,同样是白云观的先人在关键时刻使出了绝学五神符印,将敌人顷刻困住。那之后很短的时间中,就成为了正道英雄们单方面的屠杀。而时间虽然短,却足够了。 但和这一次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万妖宫明显要比光明皇宫厉害,那之后仅存的少数万妖宫高手恢复了行动之后,也让志得意满的正道英雄们死伤惨重! 不过,疑点终究还是被人发觉到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根本无法去追查真相了。 听说了这件事,舒韵颖想起了云梦秘境中琼花一族,她当时对自己讲过的少年中,还有一个正是霁清门创派祖师,当时也只是个少年而已! 的确,两件事相隔将近两千年,只是相似度太高,几乎就是复刻一般! 并且,那之后万妖宫被正道英雄们洗劫一空,无数珍奇异宝,神器秘法全被夺取,连光明神剑当时也是万妖宫的至宝,所以这些事联系起来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现如今,先是封印了两千年的妖境被打破,各地种种异象频生,万妖宫又跟着凑热闹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曾经发生的过重现一样。可是,两千年,一百年,要不要这么快……? “老六!为师知道你没有什么过分的奢望,也不愿意参与世俗纷争。事到如今,若是你想离开本派,为师不会阻止你。只是……” “只是离开了师门,也出不了这天地。只要活着,发生的事除了面对没什么其他办法!” “哎……”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两千年也好,一百年也罢!都和舒韵颖无关,因为一切也根本和今时今日无关。可是,“二十岁宗师”,就凭这五个字,枪打出头鸟,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大事,舒韵颖都休想能置身事外! 回到无尘居,星月银狐首先颠颠的跑过来,一下跳进他怀里! 相对来说,小狐狸的确比很多其他灵宠更有灵性,虽然淘气的时候也真让人头疼,但感觉到主人心情不太好,就显得十分温驯安静。 珠红说温柔来过了,不过她说近来孤云峰会比较忙,或许不能常来了。 “白潋!辉夜!你俩在剑陵里沉睡了多久?” 二灵对视一眼,白潋颔首答道:“回公子!大约算算我是一千六百年前左右随上一代主人到剑陵的。当时主人寿数将近,便自沉于剑灵湖底了。” 舒韵颖点点头,辉夜挠挠头:“我不太记得了,不过看来似乎两千年总有了。我之前的主人是个大元帅,因为中了敌人的设伏全军覆没,反正那时候还不是现在的剑陵……” 想来他们俩是没什么有用情报能告诉自己的,而舒韵颖在想师父怀疑的那个人,其目的总不会是为了把天下分成更多国家吧?莫非是本身和光明帝国有仇?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好像也不至于非做到那个份上? 之后的日子,除了小狐狸到处乱跑,无尘居已经好久没这么安静过了。踏浪麒麟现在除了喂食的时候,压根根本不敢从水里出来。金凤则在月桂林里逍遥自在,也不会来惹闲气。 好在小狐狸更喜欢偎在主人身边撒娇,讨喜,只要舒韵颖有空,它也不会太去讨别人嫌! 此外,三师兄水明轩来过,主要是为了详询冰天剑诀,不过即便对师兄,显然师父并未跟他提起自己改动过记录,那么就不必让更多人知道了。而作为还礼,水明轩也传给他一门自创的“水天一色”,主要是术式,不过确实颇有独到之处! 桂垚也来过,可是为了找舒韵颖比试。一开始总是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样子,可打了两三百招,见自己居然赢不了,桂垚才开始渐渐地认识到这个小师弟确实不简单! 而本来他自己还说过彼此可以切磋,互相取长补短。可当舒韵颖接连将几个师兄传授的功法使出来,桂垚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离开的时候,还不无酸味的说:师弟已然得了师父和各位师兄的真传,也不会将我这点小把戏放在心上了! 舒韵颖不由得心里诧异!虽然知道师父性情跳脱,不拘俗套,可其实骨子里是非常正直的人。 大师兄为人倒是与师父颇为相像;而二师兄大概是天性难移;四师兄痴迷修炼,可为人还算爽朗;三师兄就颇有些城府计算的意味了;这位五师兄,简直更明显小心眼儿,不说别的,单就凭他的身份,也实在是太掉价了! 3、岁数大不是你不要脸的理由 霁清门举办的“群仙大会”,是多年前江湖公推,三十年一次的江湖盛典。基本上普天之下任何修士门派,都必然会派人前来观礼。虽然那三大邪派未必会明着有人到此,但也一定会派出很多门人暗中观察情况。 平时来看霁清门号称“天下第一仙宗”,地方确实非常广大。可此时光是座位,主台上就要设二十席,道场四周还要列出百席。所以光是布置会场,霁清门一共四五百人,着实花了不少的时间。 一早有入云峰知客弟子来到无尘居,说有人拜访。谁?玉山清林剑宗宗主,疾风先生,开阳剑客古正东和寒月刀仙彭敏夫妇,以及古松剑客马震! 疾风先生对于舒韵颖可以说算是半个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人家一番好意总是真的。而其他的桃源双绝两口子和马震,倒也算不上多了不起的人物,自己也没见过。 不过既然这几人是一起来的,自己也好歹不能怠慢了疾风先生。亲自在无尘居入口相应,远远看着四人走来。 疾风先生快步近处,看到此时的他心里颇为欣慰:“得见公子无恙,且得成大道,老朽实在高兴得很啊!” “先生一番情谊,本该早早上门道谢,奈何师门规条所限,还望先生见谅!” “欸!公子这话就见外了,有生之年能见到世间出现一位二十岁宗师,老朽纵死也瞑目了!来,来,老朽为大家引荐……” 那三人本都是疾风先生年轻是行走江湖的好友,这次也是相约在清林剑宗汇合,一同赶来赴会。而他到了霁清门,自然希望看看舒韵颖,其他三人也都早希望能亲眼见见这位江湖上好大名气的年轻奇才! 请四老入内款待,其实他们都并非头一次来霁清门。不过能在天正殿面见慧剑大师虽然也算不小的面子,通常多数访客也都只是在入云峰的别院行动。几乎很少有人可以真正在霁清门范围内随便逛逛,这无尘居在舒韵颖之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胜。 如今四老看到这无尘居的景致,显然主人的品味已经非常明显。在这般年纪人看来,虽然的确还能看得出年轻人的心境,但也确实称得起神仙福地了。 况且,在这天下间门派多了,可就光明正大以灵物为仆的,自然也没几个有此能力。何况如今浮御君子剑和战无双也不是秘密了,自然让人颇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而闲谈中,其实说的难听点,彼此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交情!而且疾风先生一宗之主,平日深居简出,指望他能知道多少世俗消息也不现实。何况自从当年之后,他和徒弟舒碧清也基本上等同于断绝了来往。若非碍于身份,老人早想将之公开逐出师门了。可说到底交情不算深,情谊可不浅,至少对方自己这么想没错! 不过,四老虽然也说不上天下多大的人物,但毕竟年纪在那,知道轻重深浅。这无尘居终非待客之处,喝杯茶便就告辞了。 此时的霁清门,也就无尘居是最清静的地方了。连霁云峰都有好几位慧剑大师的好友到访入住,像门外青云路上的天演星河阵中,月桂林等等世间有名的风景名胜,更是几乎摩肩接踵一样。甚至金凤也因为不厌其烦,回来无尘居躲进桃林中了。 舒韵颖没事的时候除了练功,就是逗弄灵宠玩耍。虽然所有人似乎只有自己像没什么用似的,可他一点也不在乎! 忽然,入口处传来一阵聒噪声。跟着就听到了非常嚣张的呼和喊叫,远远见是一群裙装女子正往里闯,珠红和香风两人根本拦不住。当下,舒韵颖挥手示意白潋和辉夜去。 随即便听到有人大喊:“你们霁清门就是如此待客吗?便天正殿如今也不曾听说不许客人进入,此间难道就藏宝了?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人看到?” 声音听着有点熟悉,转念舒韵颖想起是见过两次的帝国小公主,慕霓丝,她乃是枫林剑宗的弟子 ,如今群仙大会,四大剑宗必然是不肯缺席的。 此时,显然看到了舒韵颖,慕霓丝扯着嗓子喊:“舒韵颖,你好歹是霁清门掌门弟子,本公主到此你不来相迎还罢了,怎好还使奴才来拦我?” 舒韵颖对此人的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可谓厌烦之极!但很明显就算四灵全出,毕竟如今不便随意伤人,想拦那么多人是不可能的。 有人冲过来就往屋子这边跑,可忽然屋顶一道闪电激射而出,直接射到其人脚下,吓得那女子惊呼声坐到地上。 抬头看,此时星月银狐正站在屋顶上呲牙咧嘴,炸着一身毛像个刺猬似的瞪着所有不速之客!这些女子中也不少人在牧灵山见识过星月银狐,一下就都震住了。 僵持半晌,舒韵颖才缓缓从门口台阶上站起来,懒洋洋的走到近处,毫不掩饰轻蔑厌恶的表情扫视一眼来人,冷冷道:“霁清门自有待客之道,但此处乃是我个人所居,不便招待,各位请回!” 慕霓丝听得大怒喝道:“舒韵颖,你好大架子啊!我就不信你个人的住处,在霁清门难道比天正殿还了不起!今天本公主非要见识一下二十岁宗师的住处到底如何特别?看你敢把本公主如何?” 舒韵颖淡淡点头,稍微向旁边闪身:“谁想试试请自便……” 他如果要硬拦,还就未见得能拦得住谁,毕竟现在霁清门是主人身份。可他这一副不以为然的无所谓样,反而让人们忍不住去看那屋顶上发威的小狐狸,每一个敢动的。 “白潋、辉夜,珠红,香风都退下,既然各位如此勇敢,我们也不必相劝了!” 四人闻听闪退一旁,“噗通”一声,远处水潭中突然蹿出数丈高大的踏浪麒麟。跟着一声刺破天际般的尖啸,金凤由桃林中振翅而起。 人不怕人,可面对这三大神兽,却谁也不敢拿命去冒险赌气! “舒……舒韵颖!你好啊!算你狠,给本公主等着……” 会叫的狗不咬人!这几乎都成常识了,像慕霓丝这样的人,当然凭其身份的确有骄傲任性的资本,礼貌在她看来等同于屈服一般。但欺软怕硬也不代表不知死活,真那么蠢的人恐怕比舒韵颖这种所谓天才还少见! 看着那群讨厌鬼滚蛋,星月银狐从十几丈外撒着欢跳进舒韵颖怀里一阵腻歪。而金凤则敛翅归林,麒麟跺跺脚回到了水中。 舒韵颖大笑着轻抚怀里星月银狐:“小东西!偏就你机灵,滑头!” 他自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此时这般畅快了,纵然知道此事大概不会就此简单了结,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 果然,没多久守着入口的白潋跑回来,跟着就看到有人进来,当先一位就是灵素大师! 舒韵颖苦笑声,捏了捏怀里小狐狸的鼻尖,低声叮嘱声:老实点! 起身相应:“拜见师叔!” “嗯!”应了声,灵素大师脸上带着埋怨之色说:“师侄!师叔给你介绍几位前辈!” 此时与灵素大师同来的,头一个就是枫林剑宗宗主,红叶大师!此外还有神女门孤燕大师;天水苑圣女,黛音等等,都是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修! 简单客气两句,灵素大师沉声问:“师侄!听说你之前和各派女弟子发生了些误会,既然你各位长辈在此,你要好好说明白才好,万不可伤了大家和气!” 舒韵颖微微一笑:“师叔!各位不知情有可原,但您岂不明白?弟子这无尘居素来只有我一人独居,您各位都是前辈高人自然无妨,可各派那么多年轻女弟子,到我一个孤身男人的住处。万一有点什么意外,我岂非百口莫辩?况且别的不说,星月银狐弟子收服未久,这点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当初牧灵山收服它的时候就差点要了弟子性命,小畜生野得很,弟子尚未能随意使唤,如何敢让它贸然接近旁人?” 灵素大师听了,心里暗道:你个小鬼也知道避嫌? 可想归想,对他所言灵素还是很满意的点点头:“你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各派弟子中也多有并未皈依的,男女之妨也非可不顾。各位以为如何?” 都是老江湖,即便天水苑的圣女黛音也只二十来岁,但终究一派传人!此时舒韵颖所言,明显的诡辩谁又不懂?但恰恰越是明显的辩论,往往也的确更难反驳。 此时孤燕大师心里忍不住暗感不悦!她倒不是为了舒韵颖,而是看不惯红叶那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德行! “如此也的确是我等考虑不周,哎!这帮年轻女孩儿们多性急,也不知个回避。稍后,也得好好教训下才对!” 众人听得多点头认同!但有其师必有其徒,先前那帮人就是慕霓丝召集的,此时也是红叶找了一群人逼灵素大师带着来兴师问罪! 此时,舒韵颖一句道歉服软的话没有,反而弄得像是召集教徒无方,这么多人面子如何下的来? 只可惜!她虽然活了大把年纪,但恐怕习惯了眼高于顶,还的确没见过眼前这般寸土不让,机灵似鬼的人! 4、人前不避,人后不妨。尚可一交 舒韵颖明知让人下不来台,也许别人就认了,但那刁蛮公主可不行! 如今灵素大师带着各派长辈来兴师问罪,其实言语上想占他上风谈何容易?可红叶教出来的慕霓丝,可想而知其脾气也不会愿意当众丢面子认栽! “原来如此!既然是我等教徒无方,还请舒公子大人大量了!” “红叶大师言重了!弟子年轻,难免性子浮躁些,多加劝导总会好的。” 红叶听得双眼圆凳,心想:好小子,给坡就下,一点不客气啊! 此时不少人都在忍俊不禁,二十岁宗师!道行究竟如何且不论,这份聪明机智倒是果真名不虚传! 很明显,红叶不会甘心吃眼前亏!“的确!霁清门门规森严,弟子皆品性兼修。所谓:言传不及身教。该让年轻弟子们来看看,为什么人家能成二十岁宗师?不知公子可方便?” 这话如此当众说出来,实在大失身份了!若在平时,灵素大师哪用舒韵颖自己废话?自己那蘸火就着的脾气早忍不住发作了。可现在,即便她也知道不能惹事! 舒韵颖倒是并不介意,一挥手,原本面前一派清雅瑰丽的无尘居,房子、桃林以及花木突然间全都不见了,而是倒悬上了十丈半空! 这可不是什么“镜花水月”之类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玄门宗师技,“空明间”。在一定时间内,把空间内的事物暂时转移到另一个空间中。 “在下破境时日尚浅,此法也初习,还未算熟练,大概坚持半个时辰,前辈觉得可够?” 诸人听着心里暗想:纵然已经破入宗师境界,但毕竟只是二十岁的小伙子,脾气还不够沉稳!但这的确比一味的忍让要有用,红叶只是面子挂不住,但如今这时候以她身份也的确不会愿意落个为难晚辈的名声。 毕竟作为主人,霁清门不愿在自己家惹事很正常!可现在霁清门几乎天下各门派的人都有,任何人都不会愿意栽跟头,丢人现眼。 而其实红叶此时也不禁惊讶!她终究明白,舒韵颖虽然初入宗师境界,但就此刻这手段恐怕自己未见得比得过,若真招惹上,来日方长,自己日后怕也难安心无虞了。 一念及此,红叶轻拍双掌:“好!二十岁宗师毕竟也是宗师,公子果然厉害!本座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高人了!哈哈……” 总算还是了结了,舒韵颖也算给面子,亲自将众人送到入口。 不久,又一人跑进无尘居,只是此人不仅不会招来厌烦,还是让舒韵颖想念好久的温柔! “你来啦!这些日子很辛苦吗?” 接住扑过来的小狐狸,温柔叹口气:“你要是能少惹点事,大家都轻松了!” “我惹什么事了?这几天我一步都没出去过。” “装!再怎么说来者是客,你也太不通情理了!” 舒韵颖无所谓往屋前一躺:“我才不在乎!无尘居就是不欢迎讨厌鬼。要是你愿意来,能住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温柔不禁脸一红,轻啐道:“你正经点!都是宗师了,还胡说八道!” 其实,温柔也是抽空趁机来看看他,也有点躲一时清静的意思。 “掌门师伯就一点什么事也没派给你?” 轻笑声,舒韵颖淡然道:“我师父多狡猾?他才不会没事给自己惹麻烦呢。” 温柔听了倒也是,忍俊不禁道:“你啊!也是好大人了,还是不让人省心!” “别人如何与我何干?若是你想省心,干脆就搬来和我一起住!” “净胡说!你啊……” 整个霁清门几百人几乎都忙的热火朝天,脚不沾地了。 而到了群仙大会前一天,丘仲杰和沈堂来访。霁清门的人都知道他俩和舒韵颖关系不一般,所以入云峰的知客也没事先通报,直接带着二人来到了无尘居外。 “你这还真是不错!比当年刚来的时候又漂亮了好多!”沈堂一见面就忍不住先夸几句。 丘仲杰微笑说:“还用你说?韵颖如今可是威名赫赫的二十岁宗师,人们多数只看到他修行飞升,可却忘了他还是曾经轰动恒都的舒三少爷呢!” 舒韵颖微笑摇头:“行啦二位!快别取笑我了,快进来坐……” 三人进屋落座,珠红和香风送来茶点鲜果。 丘仲杰有点迫不及待的说:“韵颖,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丘仲杰向门口一张手,草地上凭空出现一只高约四尺的蓝***,最特别的是身后有双尾。 舒韵颖看到笑赞:“丘兄这一个来月可是下了功夫啦!” 说完,他又看向沈堂问:“你怎么样?” 沈堂被二人看的满脸发窘,这一个来月他几乎天天和自己的金鼻熊在山里摔跤比力气。他人本身就性急暴躁,冲动没耐心!而金鼻熊脑袋也并不灵光,而且还非常执拗。虽然沈堂将它打晕了强行订立灵契,可它心里压根就不服这个主人。 所以这一个多月中,人宠之间天天较劲,别说提高修为进化,这一个来月沈堂衣服就被坏了十几件。 此时无奈放出金鼻熊,二人看着和最初根本没什么变化。而且此时金鼻熊站在门口,两只大熊掌叉腰,冲着沈堂一脸的挑衅! 两人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沈堂更是满脸通红:“行啦!笑笑就的啦,犯得着这么夸张吗?”说是这么说,可看到灵宠那德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外面四灵看着此时这情景,也都心里顿时一松!毕竟自打从牧灵山回来,主人成日都是忧心忡忡的,无尘居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开心愉快的时候了。还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啊! 忽然,一阵闪光窜出来,高昂的勾玉,不服不忿的金鼻熊一下子就都软了下去。 星月银狐扑在主人怀里,四脚朝天一躺,露出雪白的小肚皮任由主人抚弄,小脸上眯着双眼满是享受表情! 二人看着都不由大感羡慕:“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怂样!” 沈堂一个来月可给坑苦了,此时看到金鼻熊趴在门口那副战战兢兢的熊样,着实又可气,又可笑! 丘仲杰缓缓问:“韵颖!星月银狐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你就没加把劲儿?” 舒韵颖淡淡笑道:“我觉得它做这样就很好,多可爱!与其修炼到最后不知变成什么样,我还是举得它这样最好玩儿!” 丘仲杰听了心里不禁苦叹!外貌、天赋这些表面就能直接看到的东西,羡慕也没用!可他这份无欲无求,随性而至的心胸气度,当年是最让自己钦佩的!三人中自己年纪最大,却不知何时才能养成他这般气质? 想归想,可到底还是觉得舒韵颖只顾看着好玩儿就荒废了星月银狐的修行,实在有点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而这次他是代表江湖山庄来的,率领着西路八大堂主。沈堂也是跟随师父狂涛剑圣一起,虽然龙阳派如今人丁稀少,也没有太出色的人物,可也来了十多人。总之,他们此来显然都不是能只顾自己的。 送走二人,偌大无尘居又剩下舒韵颖独自一个人了。这一个月他的确没太用功过,但时至今日,显然自己就算不愿意也避免不了在人前露脸。无论如何,确保自己身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而正日一早,天正殿后的巨钟敲响了三十三次。早有侍童送来了新衣,让他换上。将三剑三宠收归元墟,自检正常。 舒韵颖来到天正殿,见此时除了自己掌门一脉,还有另外四人都不认识!但看得出都是一派仙风道骨,洒脱超然姿态,况且能在此列座绝非泛泛! 当即,慧剑大师缓缓为他一一介绍!其中那老道乃是九华玄天观主一晨大师;还有一个身形消瘦,衣着紧身,乃是蓬莱掌门南宫阳。另一边身穿极其鲜艳大红道袍的却并非是真道士,乃是苍山剑派之主,段苍雪。最后一个胖大老人,满面红光,极为精神的,乃灵雾山大名鼎鼎江湖第一世家百里家当代家主,百里觞。 难怪了,这四人可以说都是当今世间论名气实力都足以排在前十位的顶尖高手。若是把霁清门、天师宫和三大邪派放在一边,江湖上就数这四家了!所以他们能成为天正殿座上宾,绝非只因为和慧剑大师的交情! 四老对于这二十岁宗师,自然难免看的十分仔细。百里觞点头笑赞:“段老头!你我那俩小子在江湖上虽然也混的人模狗样,倒也算得上有才有貌。可今儿个跟大师家孩儿一比,俩小兔崽子简直摆嘛儿不是了!” 苍山剑派三代之首,段苍雪长孙段山海,百里觞的长孙百里惊云,和丘仲杰长兄丘昆豪,以及舒明朋,四个人就是江湖上齐名并称的“四公子”! 其中丘昆豪最年长,百里惊云较轻,但也已经二十五六了。那四人也素来是江湖年青一代中品貌俱佳,出身才能都极其出色的人物。 段苍雪此时缓缓说:“老酒鬼,你说咱家孩子比不了大师家的,这我认。可要说小兔崽子这话,你自个留着吧……” 诸人一阵讪笑,彼此都是几十上百年的交情,玩笑还是开得起的。 一晨大师微笑道:“你俩就多余比,咱四个加起来比得了大师一只手不成?再说了就辈分,咱几个和六兄弟也是一辈,哪有跟孩子比的道理?” 此时南宫阳捻须轻笑说:“比不比且先不论,六兄弟这二十岁宗师一出,兴许你我几个老家伙这辈子,死之前还真有希望亲眼见识得道飞仙,也不算白活一场了……” 这种被人当面品头论足,舒韵颖也算是早就习惯了!虽然总不会心里觉得享受,高兴,但他也很清楚这种事自己这辈子只会越来越寻常,想避免太难了! 5、群仙大会一 时至今日,舒韵颖最被人多提的,无疑就是“二十岁宗师”!但每次他听到人说,自己心里就忍不住感觉堵得慌! 倒不是说所有人说的他都听着有酸味,可是这五个字的确很难避免给自己带来很多的无妄烦恼!人怕出名猪怕壮,可还是没办法…… 此时,一晨大师看着慧剑大师笑道:“大师!您老身份尊贵,年高德劭,我也不敢随便劳动大驾了!日后有空,还请舒贤弟往我九华一行如何?” 慧剑大师摇头苦笑:“你啊!这都多少年了?还不死心?就是个传说而已,你何必这么执着放不下呢?” 原来,九华山下青阳城外有一座野生莲池。虽然繁盛,但也并不显得多出奇。不过此莲池有个很古老的传说,相传很久之前有仙人临凡将密保藏在了莲池中。 这种事通常几乎不会有人相信的,毕竟那么久远的传说,就算是真的也早就被人拿走了。何况一晨自己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一百好几十岁了,从小开始不知在那莲池里进出过多少次,根本就没发现过什么奇特。 而其实就他还没出生之前,慧剑大师昔日游历江湖的时候,年轻人好奇心重,也曾多次深入莲池,可每一次也都是毫无发现。 自打继承了玄天观主之后,一晨对那传说似乎不止毫无减轻,反而日益执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几十年中,他多次邀请过慧剑大师。但老人根本就早不当回事了,况且因为自己本身的原因始终不曾答应。 如今一晨看到舒韵颖又再一次提出来,慧剑大师着实哭笑不得!可无论如何,这件事也是以后有空再说了…… 此时道场附近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听到传话,诸人当即起身走出天正殿。 实际上霁云峰距离道场绝不算近,此时一眼望去那人山人海的景象,的确不愧是江湖中目前来讲最盛大的聚会了。毕竟也是三十年才一次,而通常一般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 诸人来到道场,分别落座,诸弟子和月奴则列在慧剑大师两侧,整个霁清门唯有灵婵大师可以因为不感兴趣不来。 坦白讲,此刻霁清门中起码也有几万人,但其实真是对这群仙大会本身多感兴趣的,恐怕百中不见得有个一。尤其是对极少数的当世顶尖高手来说,彼此之间几斤几两都心里有数,除此之外普天下没几个能够资格和自己动手的。 对于他们来说,所以会来除了借机会一会老友,也就是面子问题不得不来。 洞然大师作为大会主持,自然开始要说些场面话,然后就是各门各派的年轻一代比试、较量。 年轻人的交手,因为脾气多燥,年轻气盛,加上都很希望能在这大场面露脸,所以一个个出手都卯足了劲,场面看起来的确还挺激烈热闹。 不过在明眼人看来,目前三四十岁的人物中,丘昆豪那六境二阶已经是首屈一指,此外四十岁以内五境程度都不多。而现今天下宗师程度除了舒韵颖以外,年纪最轻也是七十好几的。 这样的现实,让很多老一辈人物心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天这场盛会还关系到一件大事,但似乎正道弟子中有实力担负重任的少之又少。 接连比试了二十场,舒韵颖已经感觉有点昏昏欲睡了。 而此时,道场外忽然一条人影飞身上场,径自向孤云峰一边喊话:“枫林剑宗慕霓丝,请孤云峰温柔师姐指教!” 这就叫不知天高地厚!虽然她也是打小修行,可如今也不过三境中高等罢了。坦白说温柔的修行时间不算短了,以往江湖上也谈不到什么名气。如今虽然也到了五境,的确同龄人中少有,可根本让她在江湖上出名的,还是云梦秘境中得到的相思剑! 不过温柔性情温顺,很不喜欢抛头露面。若是平时自己能忍则忍,但如今这场合就算她想忍,可自己那师父岂是能忍气吞声的? “温师姐!我们虽然是女子,但也总修行多年,小妹自问未见得就不如那些须眉男子。今日比试我们不妨打个赌,若是小妹输了,条件任师姐开。但小妹若侥幸获胜,就请师姐割爱手中相思剑如何?” 原来虽然已经过了几个月,可慕霓丝心里仍旧对那相思神剑念念不忘。有些明白人心里不由暗笑,心想:你个不知道死活的玩意儿,就凭你即便把相思剑给你,也不过徒然找死罢了! 主台上,风柯轻声笑说:“小师弟!你小媳妇这就叫怀璧其罪,你不准备帮忙?” 舒韵颖淡淡一晒:“无妨!莫说输不了,就算输了,也不过一把剑而已!再说了,大师兄,咱们兄弟是会被别人抢了东西就认栽的?” 话虽如此,但看此时慕霓丝修为虽然没什么长进,但招数却明显颇为巧妙。只是一些高人看来,不由暗暗叹气! 此时很明显慕霓丝用的就是枫林剑宗绝学,枫林剑典。可就这本门绝学,她红叶大师自己也未见能领悟个三四成吧?居然就这么传给个年轻弟子,若是其未来修业发生了什么问题,这个师父必然难辞其咎! 可即便如此,温柔不显山,不露水的剑招却明显绵密、沉稳得多,可见根本实力强过对手不止一点点而已! 实际上温柔自己心里有数,若真直接拿出实力打,三五招足以取胜。不过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很清楚整个枫林剑宗十有八九都是些狂妄自大之辈。 何况慕霓丝终究是帝国公主,若是太伤其面子,恐怕后患无穷。甭管真假,打上个百八十招,就落个打和谁也不吃亏也得了! 其实对任何人都一样,如果并不真正明白怎么才算露脸,很容易现眼。此时真正能有几个去对慕霓丝有什么看法的,说到底就是个小毛丫头,能懂多少? 可你当师父的红叶好歹也是七十大几年纪的宗师了,你自己就真看不出场上局面?人家明摆着给你们脸面,你是懂事的就该落个全脸,乖乖的把徒弟叫回去。这么下去,最后丢人的岂止一个慕霓丝而已? 其实要真说破了,就眼下这情况如果换做了另一个人,也未见得就能轻易罢手,毕竟目标是相思神剑,这才是关键! 眼看终于打了将近百招了,温柔舞剑如同织出了一张剑网,慕霓丝剑法虽然巧妙,凌厉,可招式根本就递不进去。最后一连串兵刃相交声,慕霓丝被逼连连后退,温柔则飘身退到场边:“慕师妹剑法精妙,我占了几岁年纪便宜,今日咱们便当打和了吧!” 大多数人心里都暗暗叫好!甭管怎么说,霁清门弟子气度上就明显高出对方不是一点点。 而慕霓丝气的脸都青了,可此时忽然一个青衣男子飞身上场:“慕师妹赞去歇息,容小兄献丑……” 此人乃是青龙剑宗弟子,而且还是宗主玄尘的首徒,名叫何尚元。三十来岁的年纪,修为也到了五境。他出来无非还是给慕霓丝打圆场。 温柔径自回到同门之中,而云霄峰飞身出来一人,正是韩杨!说到底,霁清门中多数人都早就知道他对温柔是情有独钟,本也不少人暗地里为他感到惋惜! 但毕竟出现的是舒韵颖,两者放在一起也的确是没什么可比性了。但对韩杨自己来说,却不可能像比人那么简单的释怀。两年来他废寝忘食的日夜苦练,虽然明白自己恐怕一生没机会超越情敌,但如果自己都放弃了努力的希望,就更加不可能挽回了。 此时那何尚元明显是为慕霓丝出头,韩杨再一出来,味道就有点不太单纯了。 舒韵颖心里暗叹,韩杨的刻苦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并且实际上其天分起码在同门之中也是罕有,但此刻对手的修为就的确是高于他的,这一战基本上没什么悬念! 而两人开打,论场面激烈的确远胜前一场。头三十招还算旗鼓相当,可何尚元也是个狂妄自大之辈,为图速胜连使险招。韩杨好歹也算是学到了乃师正觉大师几分沉稳之气,就这样又打了三十招,彼此都已经脸上冒汗,出招渐渐迟缓,显然再打下去也很难分出胜负了。 此时天色已晚,慧剑大师示意,洞然大师则叫停比试。声称天晚,今日到此为止。 对于那些即不可能真的自己登台,又没什么背景能在这场合出人头地的人,普遍都感觉有点意犹未尽。不过索性也都知道今天不过就是开场小菜罢了,之后一天会比一天更热闹。 先前天正殿的诸人,此时便又都回来。百里觞大为不屑:“四大剑宗无非就是凭傍着帝国当靠山,多年来张狂嚣张。可要说真本事,也没几个顶用的货色。” 南宫阳笑着问:“怎么着胖子,原来你还指望他们能顶用呐……?” 诸人笑了一阵,慧剑大师看向舒韵颖问:“老六,你在想什么?” 看了看几人,舒韵颖沉吟道:“各位!四大剑宗在今日一天二十二场比试中,虽然胜数有限,可却参与了其中十九场。他们自以为是,狂妄无知弟子是知道的。但毕竟四派宗主也都不是年轻好胜的时候了,狂妄归狂妄,他们总不至于自己几斤几两真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吧?起码这样明显的自取其辱,实在有点……” 诸人听了面面相觑,听他这么一说也的确都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了! 一晨缓缓问:“六弟觉得会有什么原因?” “要猜可能的原因就多了,但在下觉得除非是他们笃定这场大会中一定不会丢脸,否则他们四派并称帝国四大剑宗,所以终究还关系到帝国一份尊严!” 诸人寻思都感他所想有理,反正此会非只一日,慧剑大师暗中吩咐严加戒备,以防万一。说到底霁清门虽然只有四五百人,可想在自己地盘上掀翻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6、群仙大会二 群仙大会第二天,一早会场就已经挤得人满为患了。头一天不管打倒什么程度,也终究是一帮年轻弟子玩闹。 今天头一个上台的就是青龙剑宗八大剑中的第六位,黄南山!虽然他也不过六境三阶的程度,但起码身份明显就高出昨日一等了。 而此时上台迎战的,就是古松剑客马震!二人年纪和修为都相差不多,确算的是对手。可让人意外的是,开打,结束,五招马震就败了!但那五招是怎么个经过?在场数万人能看出来的却不多了。 尤其是前一晚天正殿闲话的慧剑大师诸人,此时面面相觑,都不禁想起舒韵颖的疑惑! 的确,二人都是六境的程度,上下差不了几天的光景。而且论年纪,马震还得大几岁。不过关键是,黄南山所用的招式,却并非是其修为程度可以运用,掌握的。而且此刻马震纵败,但伤势似乎也不太好! 索性霁清门下早就准备妥当,将人带走医治去了。 此时黄南山傲然场中,睥睨四方。想上去教训老杂毛的人不少,可谁敢? 一般的显然是打不过他,而这种场合任何一个上场的也不得不先顾虑自己的身份地位,毕竟四大剑宗可不好惹! 而终于有人上台了,正是翻云峰申厚。通泰大师也不是个好脾气,等了半天没见有人出手,便示意弟子上去。 而申厚年纪比对方要轻个十几岁,修为也相差无几。本以为这一战就算不胜,也得打上好一会儿的。可又是五招,而且是之前相同的五招,而且此时申厚受伤的情况比之前马震还要明显很多,似乎伤到了内府。 烈断魂沉吟着问:“小师弟,你怎么看?” “那五招的确不简单,可关键……,恐怕还在其手中剑……” 距离近的几人听到,皆缓缓点头。确实!黄南山出手整个过程中,并且展现出明显与自身修为不符的迹象,且那五招极快,所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端倪。但其出招时仙剑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伤者却隐隐感觉有了符咒的迹象。 战前服药,短时间提升功力。剑上加诸符咒,虽然不算光明正大的手段,可即便说出来,让其人多少丢点面子。可其实修士借此种种方式辅助修炼并非稀罕的事,所以算不上多大的罪过。 黄南山连胜两场,照例下了台。随后又一人上台,乃是白山剑宗的曾海。 此人年纪已过八十,主台上的人已经对他们一帮人加了留意,所以此时一看就知道又是一路货色。而此时台下窜上一人,乃是疾风先生。 先前他就感觉好友输的有古怪,只是自己也没太看懂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年近八十的人了,江湖上成名的宗师,虽然没什么争名夺利之心,但也想给好友出口气。 曾海比他还年长几岁,但修为却是不如。此时心里多少有点嘀咕,可上都上来了,不打也不成。“刷刷刷”三剑,生生把疾风先生逼得退到场边,满面惊奇! 但随即疾风先生心里隐约猜到了些端倪,忍不住大怒,暗恨对方无耻!而如果他就此当面指出对方手段,起码自己落个全脸。可偏想且不说破,借机狠狠揍那老没羞没臊的一顿。 而曾海也自知修为不如对方,恐怕没法用三招急胜。心念一转,便回到常态。而如此一来,疾风先生心里又有点犯嘀咕了,莫非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可又打了二三十招之后,主台上有些人暗暗叹气:果然君子可欺之以方! 曾海一直围着对手颤抖,尽可能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几十招过去了,他似真似假的退到了场边。疾风先生也是自知胜出对方,别管有没有猫腻,拿一场胜仗就得了。 而几招猛攻后突然一剑刺空,疾风先生也没太当回事,但转向内侧的曾海突施奇招。“刷刷刷”连三剑,这下疾风先生就顶不住了,顿时被逼出场去,仗着功力深厚总算没受伤。 曾海毫不理他,径自拱手道声“承让”,转身退下去了。 疾风先生心里又恨又悔,但若一开始就喝破真相也罢了。此时人家都走了,自己若是不依不饶,反而显得有点输不起的意思。 回到座位,疾风先生心里始终不忿,看到旁边的狂涛剑圣,突然心里一动,当即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狂涛剑圣那脾气更是炸雷一样,听他说了彼此相识多年,深知为人,立刻就要翻脸。可疾风先生赶紧拦住他,又悄悄嘀咕着。跟着,狂涛才无奈的点头笑了笑,当即提剑上场。 一见是他,即便是修为境界高于他的,多数人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虽然都知道此人的品性也确实称得起“仁义”二字,可就是脾气暴躁,性格执拗到气死人。若是他认准了一件事,那必然就是逢山开路,遇水填河,绕弯、回头,不存在的! 年轻的时候,狂涛多次堵门挑战慧剑大师,风柯哥五个谁都没少揍过他。看这家伙宁死不屈,既然决定要挑战慧剑大师,即便明知打不过,可除非杀了自己,不打一场是坚决不肯放弃的。 虽然若是当对手多为其感到头疼,但此时看他上场,很多人倒是觉得心安了。说到底他能耐是摆在那的,而且看到刚才疾风先生对他悄声说话想必也是讲清了,他此时有了心理准备,四大剑宗凑齐了也没几个够资格与他一战的。 但意外的是,此时上台的,就是那极有限几个配与他一战的人之一,白山剑宗宗主,赵长根! 多么朴实的名字!而且也确实人如其名,忠厚诚朴的外表,一身简单素衣,异地相见不认识的恐怕只会以为是哪个小村的农民而已! 可是,真正熟悉此人的却都知道,论心狠手辣,艰险恶毒,莫说四大剑宗,就全天下也未见得有多少能与此人相比! 狂涛剑圣一见他顿时又惊又气,两人过去也曾交手两次,狂涛剑圣皆败,而且一次足足养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床走路,一次骨头断了好多根,足足养了近一年。 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这句话在赵长根身上可谓完美体现,能用计绝不多费力气,实在不行此人也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而此时,最后悔的还是疾风先生。他本意是让老朋友上去,先发制人,即露脸,又出气,却忘了人家又不傻! 狂涛剑圣手中道义剑,也是中等道剑,品级不低,威力不凡,一上去便展开猛攻。 看着十招一过,舒韵颖冷笑声“老狐狸”。大家心知他是看出了赵长根此人奸诈,本身就实力占优,所以摆明必胜无疑,因此都不愿多费些力气,此时人在场中展开身形显得十分潇洒自如,实际上就是在伺机而动。且凭其过往作风,若是下手对方必然不会简单输了就得。 对赵长根而言,彼此年纪相仿,又都是宗师级别,多打会儿并不丢人!况且自己起码要连打两场,自然是惜力为上。 不过,赵长根也没想到,老实人若有一天玩起心眼儿来,更让人防不胜防。此时打了几十招,心里稍微平静下来,狂涛剑圣突然摆剑退出了道场,一拱手认输走了。 这下所有人都大为惊诧!难不成,年纪大了,真的什么人都能转性? 其实今天狂涛剑圣的确也是有年长性温的原因,不过关键还是在于毕竟活到这把年纪也不会明知道是坑还非往里跳。彼此终究并不陌生,自己能耐不如人家怎么不知道?况且这辈子在对方手下没少吃亏,岂能到了现在还不学乖? 而且,对于狂涛剑圣来说虽然还是初见舒韵颖,连话都还没说过。但他对舒韵颖可并不陌生,毕竟自己徒弟与他相交颇深。从最初大漠偶遇,后来恒都重逢,期间发生的种种,老人心里对这个年轻人颇感惋惜! 而后知道了舒韵颖已经拜入霁清门慧剑大师座下,虽然年轻的时候犯过混,但慧剑大师可以说是狂涛剑圣此生最尊重的前辈。从这一老一少师徒俩身上,狂涛剑圣不禁开始反省自己这一生,年轻人气盛不算什么,但活了七八十年性急误事的情况还少吗? 对慧剑大师,自己本事不如,做人比不过也都认了。如今人家才收不久的年轻徒弟,本事已经未必不如自己,性情气度更明显比自己强多了,这么想去往后江湖上提到自己狂涛剑圣,岂非终究会有人最后评价一句:偌大年纪活狗身上了? 而赵长根此人原本出身寒微,打小家境极差,受尽了欺负压迫,性情就渐渐变得暴戾、阴狠,而后虽然时来运转,却也造成了小人得志,让他的性格日益狠辣,凶残。几十年江湖生涯,他几乎还没有过取胜罢手,不伤人的先例。 如今他本来并未把对手放在眼里,只考虑尽量付出最小的代价取胜,找机会下狠手,最好是能暗致其重伤,不会当场毙命,但日后挣扎久些终究送命。 但如今苦心落空,对赵长根来说简直比战败还要愤恨,便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 “诸位前辈高人,江湖同道,在下年纪也不轻了,但在此处尚不敢攀老。而近年来江湖上论声明最响的,无出舒韵颖公子之右。在下自觉去日无多,希望此生能有机会得舒公子指点一二,也算这辈子没白活,还请舒公子不吝赐教……” 7、群仙大会三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必然会有人当众挑战舒韵颖,这一点是所有人心中早就确定的!虽然没人事先想到这个人是谁,但既然是赵长根,大多数人却都觉得正合适! 而对赵长根的挑战,大多人心里也还是感到厌恶的,也不免有些担心!厌恶是因为其人品,担心是舒韵颖虽然已经步入宗师境界,可说到底终究才二十岁。 赵长根人品不怎么样,但毕竟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年长五六十岁,出名的心狠手辣,谁也不知道他会借机使出什么歹毒的手段。 舒韵颖才不怕什么手段呢!不过这场合他就算要出场,也必然要先征得同意。 慧剑大师低声问:“可有把握?” “弟子尽量不伤其性命……” 听到此言,慧剑大师也明白赵长根作死到头了,自己这个小徒弟虽然年轻,但如果你拿真本事跟他斗胜负总不会很惨。可如果你想在他面前玩什么阴谋诡计,那就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当下,舒韵颖飘然落到场中,单这份姿态便立刻引来满场喝彩。他人本就生的好看,一身白衣飘飘如仙,加上手里浮御君子剑更增光彩。但赵长根生平最恨就是这类出身高贵,天赋高人一等的人。 “还请赵宗主手下留情!” “客气!” 赵长根挺剑抢攻,而一见他居然抢先手,慧剑大师和徒弟本顿时全都彻底放心了!他们当然都清楚,无论黄南山还是曾海,他们先前都是以奇招获胜的。 但论招数奇特,这天下间能比舒韵颖的恐怕并不多了。何况他人天生机警,平时举一反十都算常态了。而且此刻交手,若是赵长根最大的依仗也就是他还未使出来过的奇招,如此一来除非他能顷刻制敌,否则就只能自取其辱了! 舒韵颖虽然看到了曾海使出的三招,但毕竟换人如换刀,他在亲眼看到赵长根出招之前还不敢过分托大。此时对手先动,他便展开了身法行动如同鬼魅,满场都是人影。赵长根全力使出三招连对方一根头发都没碰到,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过赵长根道行高深,更加阴狠歹毒,这样的人岂会是冲动莽撞之徒?所以虽然招式落空,而且对方身法的确远超自己,加上兵刃上自己也必然是逊色。所以只能尽量稳定心神,大不了彼此都是宗师级别,自己比他起码还早十年,就算凭真本事,也未见得就真胜不了。 见对手虽惊不乱,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舒韵颖心里暗想:难怪沈堂的师父打不过人家,就这份心性的确差得远。 此时舒韵颖也并不急于求生,因为他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如果自己真使出本事,对方发觉不及当场认输,自己难道还要追到台下去打? 此刻,桂垚轻轻点头:“想不到,小师弟原来这么鬼!算他姓赵的倒霉了!” 水明轩也感同身受的点头说:“是啊!不过对付这种败类,他既然不要脸,该……” 诸人听着暗暗发笑!而此时场中二人已经很快打了近百招,赵长根心里越来越惊讶!因为百招之中,对手居然连换了不下二十中剑法,甚至不少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可如此一来他也多少安心了点,觉得对方虽然天赋超卓,但终究还是年轻! 一念及此,赵长根招式中开始逐渐加力。而舒韵颖正等着他自己走进陷阱,冷笑声浮御君子剑开始尽往其胸腹间要害招呼,招式的连接也越来越诡异莫测,自然速度也更快了。 赵长根发觉到情况不妙,想要罢手。但舒韵颖已经不会给他机会,招式越发加快,只要中一招,对方非死即重伤,所以此时赵长根丝毫不敢松懈,心里着急却叫都叫不出。 又打了五十招,赵长根忍不住心里发寒,他突然明白着急原来中计了!玩了一辈子鹰,临老被小雏鹰啄了眼!不过此人也不愧为一代宗师的身手,临危之际手中剑全力抛出,人猛往后跳往台下,半空中就没人住吐了两口血,最终整个人重重摔落。 绝大多数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其实最后五十招舒韵颖都是灌注真力寒意,只是劲气递增,对方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几十招过去,赵长根自己明白伤势极重,就算不死,起码也要跌境。可这时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谁又会去在乎他怎样?满场喝彩中,舒韵颖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简直看不出刚刚经过一场宗师间的对决! 不过主台上的高手还是清楚的,舒韵颖的功法和道行的确都已经非常不简单。可关键,还是在于他那神鬼莫测的玲珑心思! 而此战也收到了“杀鸡儆猴”之效,初战告捷之余,更将那满场猢狲的气势压了下去。 不过,舒韵颖登场必然是重头戏,可在很多观众心里不免觉得来的早了点。但此后开始必定每一战都将是非常精彩的,所以也足以让人心情激动! 但白山剑宗宗主赵长根败了,无论什么原因,此刻的四大剑宗里也只有一人还能有希望与舒韵颖一战,就是青龙剑宗宗主:玄尘! 天下第一道剑“玄素”的持有者,一手创建了青龙剑宗,数十年中居于道门顶峰的人物。但世人对他的了解也就是知道他修为肯定已经达到了宗师程度,却没人知道他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此时一老一少相对场中,光是这气氛就让道场周围距离近点的人们感觉难以立足。并且此时的玄尘,在很多人看来也不由得心里惊诧! 感觉上,此刻的玄尘修为也就宗师初阶的程度,似乎和想象中差的有点远。但慧剑大师乃是凌驾此世的修为,以及舒韵颖毕竟最近,他师徒俩心里明白,此人能够将自身的修为外现控制自如,这可不是宗师程度能达到的! “贫道二十余年未出门户,今日能看到公子这般惊世奇才,实感足慰平生了!” 舒韵颖颔首谦逊道:“道长过誉了,有幸得道长指点,乃是在下的荣幸!” 慧剑大师微微蹙眉,他并不确定徒弟是否看出对手深藏不露,但却看出他把赵长根伤的不轻。谁都明白玄尘此时上场是非赢不可,否则整个四大剑宗这场群仙大会就到此为止了。 而慧剑大师对玄尘此人并不熟悉,可早闻其手段老辣,性情深沉,绝非易与之辈!何况宗师以上的程度,每一个阶段的差距都和之前差距很大,甚至于宗师以上的一个阶段,可以等同于凡人相对六境高阶也不见得算夸张。 可还在慧剑大师心忧爱徒的时候,人家两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两人交手实在太过乏味,无聊透顶,好几步才会交手一招,而且都受了慢疾似的,宗师就这德行? 但此时这战局在那些顶尖高手看来都不禁触目惊心!单纯想象玄尘实在没有非杀舒韵颖的理由,但他此刻如此不惜损耗修为硬上蛮干,只是为了四大剑宗的名声吗? 而舒韵颖从来机警,绝不是冲动自负的人,怎么还会真的和对手拼命?莫非玄尘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一出手连舒韵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只能随之而动? 谁也想不通怎么会到这种局面?慧剑大师神情越来越紧张,已经暗暗运功准备随时出手救下徒弟,哪怕非要杀了玄尘,为此赔上一生名誉也没办法了。 诚然如此,即便慧剑大师也没想到此时玄尘心里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惊心动魄!因为一上来就把这一战拖入真元对决的人,其实是舒韵颖! 玄尘自己都百思不解,此人虽然年轻但绝非冲动之徒,彼此又并无深仇大恨。甚至和自己交手他纵然败了也觉不丢人,何以居然要拼命? 他当然不懂,因为除了舒韵颖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和所有人心情都是一样的。但恰恰因此既然所有人都能想到的,舒韵颖又岂会想不到?他既然想到,又为何如此莽撞无谋? 坦白说,到了今天舒韵颖所遇到过,真正交手的宗师,算上玄尘也只有四个。头一个就是恒王宫里两败俱伤的伍宣,不过那一场交手并不公平。若只是两人交手,伍宣的确有失身份,可实际上舒韵颖当时有种顶级术剑,天生强大的寒意,加上金凤。伍宣就真拼命,也未见得真能全身而退。 之后就是白云观外遇到的陌生老人,而那老人修为虽然高,可也只是疾风先生,狂涛剑圣的伯仲之间,都不见得能打得过赵长根。那时就凭舒韵颖自己都并不完全了解的本命剑,若有杀意对方已经是死人了! 直到如今,刚才的赵长根,论本事也未必就真的比舒韵颖强。何况他有心害人,却没料到对手比他心计更深沉,而且更豁得出去玩阴险毒辣那一套,他根本就没希望能赢。 而到此为止,对于舒韵颖来说,最起码前面的对手无论如何都还是比较单纯的能耐比拼,可最后,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情况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内情…… 8、会无好会 当舒韵颖遇到玄尘,他心里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表面上四大剑宗同气连枝,赵长根既然输了,他上场并不奇怪!但他都出手了,四大剑宗之后怎么办? 到了这时候,他们之中真正展示过实力的不过仨人,而到了他这就等于到头了,可自己虽然也是宗师等级,可上面还有五个师兄,各位首座同门,以及师父。凭他的身份,以及四大剑宗此来的阵势,他至少会希望能经此会把自己的地位提高到世间前十? 所以,舒韵颖突然想到今天这四大剑宗,无论他们自己如何希望的。但恐怕只不过是背后更厉害,更深沉某些人的傀儡而已! 舒韵颖对于表演实力让观中看的过瘾并没兴趣,但此时他也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像对手所想一样,他即便此战输了也决不丢人!但就算必然要输,也决不能随便打一场就完了,无论如何起码稍微探出对方背后的隐秘,也算没白打! 舒韵颖心里的想法,玄尘是根本一丁点都猜不到。可几十招一过,老道也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毕竟修为程度都是显而易见的,但凭招式的娴熟多变,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活了一百多年的确远不如这二十岁的小伙子。 但现在的情况,继续这么打下去就真没完没了了。而且彼此终究年纪相差悬殊,都是宗师级别的修士,也难免会存在气力上的问题,加上这小子太过狡诈,自己说不定还可能会反胜为败! 此刻二人已经打过了两百招以外,舒韵颖剑法换了好几十种。而玄尘一直都只是以宗师初阶的姿态与他交手,感觉到情况不利之后,玄尘立刻变了打法,瞬间至少已经是宗师三阶长生的程度了! 然而,在场二十多位当世绝顶高手,马上明白此人的修为恐怕已经不仅仅是七境宗师的程度了!换言之,普天之下有名的修士中,能与之相比的恐怕未必超过十个人! 对方突然变招,舒韵颖感到的压力骤增。好在他也是早有防备的,当即浮御君子剑施展出的冰天剑诀,和他平时练习,同门过招场面完全不同,也算是老道士有福气能亲身感受! 玄尘果然大为意外,他虽然也听说过舒韵颖和**在云梦秘境的洞窟中学到了冰天剑诀。可到了他这年纪和境界,往往会越来越注重实际,对那些所谓传说,早就没了少年时的幻想和憧憬! 但如此一来他虽然先发力,却反而失了先机。不得已只好全力出手,马上就看出果然已经是八境金仙仿佛的修为了。可慧剑大师虽然也知道徒弟还有一手,但仍旧不免担心! 此时,看到场中战局,一晨不由得跳起来惊呼:“五神符印!” 符印虽然在普遍修士看来属于旁门小伎俩,但修道巅峰仍旧威力强大,尤其白云观传世数千年的五神符印,更是被誉为修业中最顶尖的法术!乃至神术! 玄尘更加想不到对手还有这样的绝招后手,可此时彼此招式对冲,他剑上的符印也立刻显现出来。人们惊呼诧异中,很多人都没能掩饰住愤怒!实在想不到堂堂一代宗师,一门之主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中在兵刃上加诸符咒之术。 而舒韵颖飘身退到场边,虽然心里堵得慌,仍微笑拱手道:“道长法力精湛,道行高深,在下甘拜下风!” 他话语中的讥嘲讽刺谁都明白,可自己心里的失落却没人知道! 的确,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过。可凭玄尘的身份地位,在这种场合下对手是个比他小一百多岁的年轻人,但他居然还在兵器上做手脚。无论江湖上日后如何传言,玄尘此人在世人心中必然是威信扫地了! 而舒韵颖也算是年轻人,有点过于贪心了!在这个现实世界中,功利、阴谋诡计本来就都是无可避免的手段。若是非得去纠结什么情操气节,干脆死了算了。 可一个时代中能又一两位可以达到所谓:顶峰!的人物,他们在这个时代,可以做到的远远超过很多人。而此时,舒韵颖心里的确有点对于自己已经使出全力却未能获胜有点失落。 不过,更重要的在他看来当今世上明确修为已经到达八境的只有自己师父慧剑大师一位。当然,其实可以想到的不只一两个,而且此时这玄尘也已相差无几。 可在这魔宗现世,乱象频仍的时候,如果多出现几位实力强劲的高手,本来应该是可以非常振奋人心的!但结果这些人在干吗?争名逐利,不择手段沉迷在阴谋诡计中,甚至不惜下作! 舒韵颖心里感觉难以想象,假如传说中魔宗真有数百宗师,突然出现在这江湖上,这江湖正道还有希望?自己会有信心和勇气和这些人并肩作战? 此时,玄尘孤零零站在场中,看到四面八方无数的窃窃私语和讥讽,刺耳的嘘声,让他一张老脸惨白的毫无血色! 胜了?是的!理所当然的胜利,可是自己却彻底输光了一辈子的名声!值得吗? 舒韵颖回到主台,对众人行礼。正要回到师父座后,忽然上空传来个严肃,威仪的声音:“二十岁宗师果然名不虚传,但五神符印乃白云观不传秘术,镇派之宝,公子如何习得总该有个交代吧?” 众人此时循声望向空中,只见缓缓飘落五人,当先一个面貌肃穆身形高瘦,一身青衫整洁朴素,颇为洒脱飘逸!而在场认识此人的寥寥无几,但当看到慧剑大师亲自起身相迎,足证其非同小可! “百余年未见了,木兄风采依旧,小弟深感欣慰啊!” 什么人?虽然看着很难确定年纪,但慧剑大师自称小弟!人们看着那张面容干枯 ,须发乌黑的面荣光,实在无法想象居然比慧剑大师还要年长! 不过主台上,以及虽然没明白表示的四大剑宗的人中,却有些认识此人。正是天师宫五大法师之一的“木叶”法师! “贤弟喜获佳徒,愚兄听闻也颇感欣喜。不过咱们江湖中人道义不可废,高徒的五神符印如何得来,还是需要有个交代才好!” 没等师父开口,舒韵颖当即上前拱手问:“阁下就是天师宫的木叶法师?” 人群中此时突然一阵阵惊呼声此起彼伏!虽然见过的寥寥无几,但天下间不知道天师宫五位法师的,只会更少! 见其点头承认,舒韵颖淡淡问:“前辈真要晚辈当众说出苍木道长临终之际传功的经过是为了……?” 他虽然明显可以压低了声音,但却也很明显的故意拖长尾音!木叶听着瞳孔微微收缩:“原来如此,苍木上人也是一派宗主,却能摒弃门户之见,择贤能传艺,这份胸襟也着实让人敬佩啊!”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转念间慧剑大师还是想到以防万一,当场取出白云观送来的报丧讣闻,以及苍木上人临终绝笔。经过在场数十人鉴定,总之确保今后不会再有人以此去非议舒韵颖了! 虽然对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一头雾水,感觉大名鼎鼎的木叶法师当众兴师问罪之后,就如此轻易了结有点奇怪!可转念想,大概这就是高人风范,有疑则问,实证无虚…… 此时,自有人特别为木叶增加了座位。而场中玄尘也早就偷摸溜了,这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再去注意他。 众人重新归坐,木叶缓缓说:“原本早该到了,可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还请众位见谅!” 此地谁敢去计较他?众人寒暄一阵,木叶又看向舒韵颖:“舒贤侄!两年多前恒王宫中本门那不成器的师侄曾意外伤过贤侄,对此我本门非常抱歉!此番来之前,师兄还特地叮嘱我见到贤侄要代他致歉!” “前辈言重了!在下并未如何,无需介怀!”这还真不是他大度,但他知道木叶如今当众虽然只这么简单一个道歉,无形中在别人看来拉近了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而且也着实看得出天师宫真不好惹! 不久,木叶扫视当场,稍微提高点声音说:“我天师宫多年未涉红尘,今日老朽来此除了看望故友之外,也想亲眼看看江湖上多出了些何等英雄好汉。切不可为老朽一人妨碍盛会,否则老朽岂非成了不速之客……?” 当今世上若有一个门派能比肩霁清门,那无疑就是天师宫。因为时至今日,天下间存在和慧剑大师同时代的人物,也就只有天师宫五位法师,以及传说中那位连他们都不是随时可见的“大祭司”! 其实江湖上一直有很多传言,说慧剑大师能享誉一百多年,就是因为天师宫不涉红尘。而如今很多人不由得暗想,莫非这江湖真要变天了? 反正之后的比试,基本上就引不起什么注意了。木叶的到来就等同于宣布此会结束,一切将味同嚼蜡! 果然,终于步入正题,“万妖宫”重现是目前江湖上头等大事!虽然在场数万人,但其实真正够资格参与商量的没多少。 而且舒韵颖心里转念,感觉他来的太巧了。不禁感觉很可能帝国四大剑宗背后的主使,就正是他。毕竟想他来了谁是获益最大的?除了玄尘还有谁? 木叶一出现将玄尘本该受到当场千夫所指的下三滥手段,一下子引到了自己五神符印上,却又并没特别深究。何况能把四大剑宗当枪使的,天下又能有谁? 9、入世探秘 霁清门三十年举办一次的群仙大会,这次怎么看都像是弄成了一场闹剧!不过其实很多人也都知道,此会最关键的还是最后要通过江湖共议,决定如何应对魔宗万妖宫重现的威胁? 但事实上,最后做决定的必然只有那几个人。而且如今这些人的聒噪,雄心壮志又有什么意义?简直可悲可笑! 说到底,防患未然不为错!即便患在何处也不好说!毕竟万妖宫只是几千年前的传说,就算真的重现了,而且情况也就是传言一般,那如今是否还和以前一样?甚至今天的万妖宫,和曾经还能扯得上一星半点关系吗? 并且万妖宫重现也不过近几个月的传言,也没有任何事表示他们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堂堂天师宫木叶法师,就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传言重现江湖?他自称看望老友慧剑大师可信? 所有人只不过是听到了“万妖宫”,联想到了江湖几千年的传说,然后想当然的把无恶不作,祸连天下苍生等等加诸其后,实际上凭据何来? 但看着那么多江湖“正派英雄”口沫横飞,慷慨激昂的德行,舒韵颖也不会把这些明显要遭来非议的话说出口。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很确定,就是天师宫再次进入人们视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说来说去最后无非就是为防万一,内部肃清,外界访查。然后,木叶声明中元节天师宫将会召开一场正道宗门聚会,到时候将各门派的消息汇总,再决定之后如何应对魔宗的问题! 此后两天,舒韵颖不曾离开过无尘居,一来他不喜欢看到那帮正派人物的嘴脸,二来和玄尘一战他用了五神符印也消耗不少。 丘仲杰和沈堂也来见过他一次,然后告辞!另外疾风先生四人也来过,马震虽然伤的不轻,但霁清门精心治疗后总算行动无碍了。 另外,一晨大师也又再亲自来见过他一次,还是为了请他务必往九华一行。 最后,就是慧剑大师亲自陪同木叶师徒来访,告辞之外,就是再次亲自邀请他中元赴会! 其实无论答不答应,霁清门必然不可能对此会视若无睹。即便舒韵颖不去,其他五个师兄肯定至少要有一人出面,否则就是四位首座之一,那自然最后还是得落到他头上。 何况舒韵颖自己已经想通了,对方既然已经亲自出现,指名道姓了,那就表示必然是要对自己有所行动。那么与其等着对方防不胜防的举动,倒不如自己随时伺机。既然肯定是避不过的,那索性先发制人,哪怕提前找些线索也比坐以待毙强…… 大会之后,送客、收拾也着实花了霁清门十好几天功夫,才总算渐渐安宁下来。 可之后需要考虑的问题更加关键,天正殿中,连那位群仙大会都懒得参加的灵婵大师,此刻也列席在座。 现在首先要商量的,自然是如何应对天师宫?再怎么说,万妖宫就算真的出现要祸殃天下,自己哪怕舍生也必然要尽到责任。 但对于天师宫,万妖宫既然还未出现,他们就更加危险!反正,自己是肯定不相信木叶突然再入江湖,没有天师宫的任何谋划! 在座这些人中,也只有慧剑大师和月奴,以及勉强算正觉对天师宫还算了解一些。别人,像舒韵颖除了知道天师宫出现没好事之外,根本多半都没见过天师宫的人。 不过考虑现状,天师宫若是重现江湖有所图谋,想必也无外两种情况。 首先万妖宫重现的确不算小事,无论如何,就算是别有用心的人打着万妖宫旗号,也未见得只是单纯想要在江湖上占一席之地而已! 然后,天师宫虽然不涉红尘俗世,但门下各国权贵子弟却不少。表面上的确对天下大局可以起到一定的平衡作用,但若是他们想借此掌控天下大局岂非也是很容易? 如今木叶来此公开现身,可以想到的除了四大剑宗种种诡异恐怕必然和他们有关。而且这人世间会为了攀附权贵不遗余力的大有人在,木叶现身也等于是给了江湖中人一个信号,天师宫不再是生人勿进! 情况显然有点复杂!而之后天师宫中元之会既然是舒韵颖前去,洞然大师此时向他询问。 沉吟半晌,舒韵颖明白自己心里想的非同小可。虽然在自己师门如果想说的都不能坦然说出来,有点不太合适,但他说出的话还是已经尽量避免把事态搞得更复杂了! 万妖宫和天师宫如今似乎有点是同时出现的意味,所以他们到底是谁先谁后?而他的疑惑不难理解,但事情过于古怪,他的话也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可眼下更要先考虑的无疑是证实万妖宫到底是否真的出现了?以及他们出现以来到底有过哪些行径?虽然现在这些必然很多人都会去调查,可对于霁清门还是得有自己的确切消息才行。 之后江湖上必然要开始不太平了,霁清门不能坐视不理,起码也得防范别有用心的人趁乱生事。至于中元只会,舒韵颖既然非去不可,随行的人其实并不很重要! 回到无尘居,舒韵颖念头飞转,思考种种可能!天下要不太平了,这一点显而易见。但凡事总有起因,这个起因在哪? 反正,此时他认为天师宫在人们尚未意识的时候一定已经做了很多。但就算一切都是他们暗中谋划,这个炸点必然不会是他们自身有关联的。 可是天师宫表面上是超凡脱俗的姿态,其实势力遍布天下,盘根错节,想要找出那个炸点谈何容易? 倏地,舒韵颖想起天师宫百余年未入红尘,但势力仍旧可以遍及天下。如果他们所图比想象更久远,那这件事就不是单纯可怕而已了! 天师宫存世已经过千年,随昔日光明帝国先后建立。原本是因为天师宫的祖师相助光明帝国先祖一统天下,建立千年社稷,并且镇国之宝光明神剑,也是天师宫相赠。 后来,光明帝国皇帝为了感激相助,创立了天师宫,作为护国神宫。千年中帝国皇室所有的祭祀、祈祷仪式,全部是在天师宫进行。 可是,直到今天一千多年,历经两世代,天师宫始终不算个光明正大的地方。每一代大祭司都是连本门中人都很难见到的,连五大法师也不是简单会现身明面的。 慧剑大师和当今五大法师乃是年轻的时候就认识的,那时候根本没人能确定他们就必然是法师的继承人。 而且舒韵颖很确定,师父一定还隐瞒了什么没告诉自己。但事到如今他还不肯说出来,可想而知问也没用! 不过暗自思揣中,舒韵颖不觉感到颈后一凉!大惊回头,却见是温柔手掌抵在脑后吓唬自己。 看到他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温柔笑得十分开心问:“没想到,堂堂二十岁宗师居然也会有被吓着的一天!若是被外人看到,岂不笑掉大牙……?” 轻叹口气,舒韵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温柔赶紧挣扎,满脸通红道:“快放开,被人看到多不好……” “看就看呗!我反正被吓着了,再说我抱的是自己媳妇,谁管得着?” “谁是你媳妇?不害臊……” 说归说,温柔脸上羞红,心里却满是甜蜜。而此时她来也是因为舒韵颖要去天师宫,要他一定带上自己! 舒韵颖听了皱眉道:“你以为我是去玩儿?” “就因为知道自去不单纯,所以我才要跟着你的。虽然我不可能一下子也成宗师,可好歹我手上也是相思神剑,不至于一点帮不上忙吧?” 舒韵颖轻叹摇头:“别闹了!就算我答应,师叔会答应吗?” “师父答应你就肯带我去?” 舒韵颖心上一紧,他这次一早就想好不要带着温柔的,甚至想到温柔会不放心自己,那自己就要设法找灵素大师拦着她。 “你甭想多了?师叔肯定不会同意你去的。” “可师父已经答应了!” 舒韵颖不由大惊:“怎么可能?” 温柔笑着说:“你还不知道?正觉师伯已经提出四峰各派十名弟子随行你往天师宫,此番事关整个天下,无论如何本门不能落于人后……” 舒韵颖听得心里一惊!这哪是那么简单的事?简直就是故意要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虽然早知道正觉对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好感,可做到这个地步是以为内嫉恨?更加不可能是要为徒弟出气。 可是,师父没反对吗?他不可能不明白的。 思来想去,舒韵颖实在想不通师父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任由正觉? 慧剑大师禅房中,舒韵颖没法不提出疑问了。毕竟就算要死,自己也得死个明白! 长叹声,慧剑大师缓缓道:“若依常理,为师的确不会答应此事!毕竟不只是你,如此一来本门也没有退身余地了。可为师突然想到,就算你独自轻装简从,难道天师宫想做什么会因为你拖延?而且为师思来想去,也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快就对你不利。起码,现在你还不成为他们的威胁!” “师父!不是弟子不相信您的判断,可天师宫对我,未必只有拉拢一条路可行。所以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更安全的选择,怎么还能牵连那么多负担?” “你想的也没错。可是如今……小六,相信为师一次,你此行未必顺心如意,但不会有危险!” 沉吟半晌,舒韵颖看出师父不会改变主意了。当即提出个要求,说要先行一步…… 10、夫妻 既然决定是无法改变的,舒韵颖就决定找到一个对自己最安全的办法。他要先行一步,将四灵三宠全部带上,等到温柔来便直接离开了霁清门。至于灵素大师那,就交给师父去头疼了…… 此时四灵都作人形,一行六人趁夜出了霁清门,并未经过青云路。 虽然距离天师宫会期还有很长时间,但他如今一来可以暗中去多了解一些情况,二来现在他实在很难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他倒不是怀疑所有人都要害自己,但无论谁考虑问题,判断结果,都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根本没设身处地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那对于自己,也无论如何都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温柔问他去哪?坦白说,舒韵颖包括以前在“谪仙陵”的时候,外出也都是按照老师的吩咐。牧灵山,云梦秘境他虽为领队,其实一切都是别人去打理。 所以实际上他本身对这天下了解还是很有限的,温柔就更不用说,还不如他呢! 想来想去,舒韵颖突然说出了一个地方“陵武城”! 虽然是在南方,但冬末时节仍有些微寒。不过经过的地方也可以看到些春芽萌动,让人心情为之一爽! 从霁清门出来已经五天了,舒韵颖一行六人倒并不急于赶路。白潋和辉夜平时在周遭地方明察暗访,打听闲话,日常琐碎事情珠红和香风也足可料理。 舒韵颖如今是将元墟分成两个,平日里金凤和踏浪麒麟可以各归其位,如今多了个星月银狐,实在有点到哪哪翻天。并且金凤和踏浪麒麟只是不便出现在尘世人前,否则舒韵颖对自己的元墟承受力远没到绝对的自信程度。 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这辈子的修业最大的隐忧,就是恐怕有朝一日终将面对难以负荷这些神宠和仙剑的时候。索性舒韵颖就把小狐狸放出来,然后温柔也把小孔雀召出。 一个小姑娘抱着小狐狸欢天喜地的在前面蹦蹦跳跳,这情景让舒韵颖有种想就此去找个地方隐居,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感觉! 虽然已经确定了目的地,但舒韵颖明显并不急于赶路,这就是为了温柔! 舒韵颖为什么想回陵武看看?因为那有自己的亲人,可那些人对温柔却谈不上亲近。连温柔自己都心知肚明,无论是舒家还是林家,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看到舒韵颖娶自己为妻! 不过虽然心里的确很踌躇,但对于温柔来说彼此可以重逢,再续前缘,无论如何自己没有理由去迫使他这一生不再见亲人的面,所以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温柔心里的自怨自艾,舒韵颖看到了,但心疼却没什么办法能开解。毕竟世俗无尽岁月流传下的约定俗成,不是自己随口一句慷慨激昂的承诺就能彻底让她不放心上的。 到了江城,舒韵颖已经提前让白潋去租个院子住,打算在此多留几天。到了租好的宅子,虽然地方不算大,但胜在清静,大家都很满意。 这样的租房一应家什基本都是齐全的,平素过日子都够了。而这两年多中,珠红和香风除了修为之外,毕竟主人饱读诗书,博闻多识,她们也自揣不能太差。加上一直照料舒韵颖的日常,如今家务,烹饪也都算得上一把好手了。 晚饭后,舒韵颖和温柔在房里闲话谈心。温柔的性格是比较内敛的,虽然明白舒韵颖是好心好意,可自己心里说是阴影也好,摆脱不了现实羁绊也罢。毕竟彼此品貌、出身等等的差距,就自己也难觉般配。何况自己终究年长他六岁,就算不用怀疑他会喜新厌旧,但能逃脱色衰爱弛吗? 坦率讲,温柔身为女子,虽然外表的确谈不上出众惊艳。相对舒韵颖,也的确让人觉得有些不大般配。并且师门为姐弟,俗世为主仆,温柔心里的思虑确实并非没有道理。 舒韵颖轻轻将她拉起来坐到自己腿上,缓缓说:“其实如果你不想见大哥他们,我可以理解。本来我也只是觉得时间还多,而且既然要明察暗访,那些繁华的地方更容易。再说这次毕竟是师门任务,我也不会长留。” 温柔轻轻摇头,给他理了理鬓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确实配不上你。” 舒韵颖轻抚着她背后飘洒的长发:“你、我都不是一般人,如无意外,就算活不了千年,相比凡人也能活好长了。如果你现在一时间抛不下忧虑,不妨想想再过个几十年,那时候我也老长的胡子,头发有白有黑,兴许还会变成个大胖子。可如果你修炼保养的好,那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大变化,说不定反而是你嫌弃我呢!” 讲修行,彼此就更没得比了。但温柔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莞尔一笑:“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也许,给我点时间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轻叹口气,舒韵颖苦笑问:“你到底要想什么能?无论如何,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过日子也是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有什么必要非得考虑别人?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一天我们不在霁清门了,也不是非得和别人一起住。他们接不接受,这天大地大管得了么?” “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就是小心眼儿!说到底,云梦秘境见到沈堂之前,你想过这么多吗?那个鸟嘴,等哪天逮着机会我非好好治他一回……” “行啦!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不相信你,只……,只是我自己没信心罢了!” “哎呀!你信我就好了,要什么信心呐?” 温柔听了一怔,心里暗暗沉思!他人在这,各方面条件无不上上之选。若非他重情重义,或者他真是个贪花好色之徒,彼此还会有重逢一日吗? 其实温柔自己也明白想的有点多余,简直有点枉费修行十几年。但活在这个现实世界中,想丝毫不受到世俗成见干扰谈何容易? 想着,温柔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可忽然感觉身上一阵麻痒,才发现是舒韵颖双手越来越不老实。脸上突然一红,刚想挣脱,耳边一热:“你我夫妻,差的不就仅此而已了……?” “老二!那舒韵颖果真如此厉害?” 回到天师宫之后,木叶仔仔细细将群仙大会发生的事转告同门。虽然的确就是亲眼所见,但活了两百多年对这样过分离奇怪异的人,也实在感觉不那么容易接受。 “大哥!二十岁宗师的确不是假的,赵长根就算凭真本事也绝非其对手,至于玄尘,那蠢货白活了偌大年纪,一上手就掉进了圈套,而且我也确实想不到苍木那废物居然把五神符印传给了舒韵颖。本来是想借机试试慧剑老儿深浅,没想到差点反让那小子给诈出线索来……” 此时水逸法师缓缓道:“其实说实话,对舒韵颖真能二十岁步入宗师境界,我倒是并不觉得很奇怪!何况,我也的确因此大赚了一笔。不过二哥,你既然亲眼见到他了,可看得出些什么端倪?” “这……” 木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金轮法师沉吟问:“三妹是觉得,他身上还有什么未解之谜?” “无论如何,功法和修为可以另辟蹊径。就算他能人所不能,以元婴炼墟毕竟只是没有人尝试过而已!但神宠,剑灵对他如此趋之若鹜,我想就算慧剑……,大哥,你扪心自问能同时控制那三大灵宠,浮御君子、战无双剑灵,还有霓幻珠,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错!听闻他验体乃晶涵连天,如今看来恐怕……,老二,你看呢?” 木叶垂首沉吟:“其实后来我又再去见过他一面,就是想看清楚一点。可是,的确像,但又似有不同。而且即便当年他们二人并肩而立之际,彼此的区别也是可以看出来的,但他……” 另外三人听得都不禁心里发颤,虽然所处地方漆黑一片,但到了如此境界居然呼吸出声,足证彼此都是一样的紧张。 “你难道说他会是……?” 火影法师是同门中脾气最暴躁,性格最倨傲的一个,但此刻也不由得心里悸动!“不会吧?就算传说是真的,那种好事竟然会落到个将死之人身上?” “老四!你到了这把年纪,怎么还会又这么幼稚的想法,难怪一百年了还无法破境。若他真只是个一般的将死之人,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又如何修到今日成就?况且你我这把年纪,一辈子可曾真听说过灵宠会为了人不惜牺牲自己?他舒韵颖就算再厉害,天分再高,一旦死了能残存的灵力对于圣灵神宠能有多大用?何况还是三只?” “得!还是三姐你脑袋灵,你最厉害,成了吧?” “老三,老四,你俩就别斗嘴了……!大哥!我对舒韵颖实在不放心!要不……” “不成啊!主子发话了决不能动他,否则,愚兄我会容他到得了霁清门?” “可是……” “行啦!咱们也就别可是了,再怎么说,你觉得主子还会对付不了他么……?” 11、乱世 真正清楚的感觉到彼此已经成为了夫妻,这一刻温柔心里的确踏实、安宁了一些。不过,同时似乎又多了某些不易明辨的患得患失之情! “如果有一天你心里有了别人,没关系!但答应我,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紧拥怀里仍余韵未尽,略微有些颤抖的胴体,舒韵颖在妻子额上轻轻一吻:“放心!你永远是正房夫人……” “你……”虽然明知他是玩笑,可人的情绪实在太难掌控! 舒韵颖看她脸上真有点变色了,赶紧又搂紧:“好了!好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禁逗了?其实虽然过去好多年,可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到现在我还记得,十岁那年见到大哥和二哥来看我。虽然那时候还说不上什么,当但听他们说你不在家了,我这辈子还没那么空虚过。可你也知道,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性命恐怕不会长,所以对我来说,只要你过得好,我也会为你高兴!” “是吗?可你当初在牧灵山见到我,那脸臭的像我欠你多少钱似的?” “你还说呢!那时候看着你和韩杨亲密样,我没当场大开杀戒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扑哧一笑,温柔轻声喃喃着:“其实,那些年中我也经常会想起你,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过得好不好?每次想起你小时候发病浑身冷的像冰一样,我都忍不住浑身发抖!虽然没奢望过能再见,可也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了!” “哦?好像见不到也没什么吧?至少还有个更温柔体贴的师兄呢?” 轻轻锤了他一下,温柔气骂:“你也太小气了!你又是公主,又是郡主的,我说过什么没有?” 舒韵颖淡淡点头问:“话虽如此,可同门十几年,韩师兄品貌修为也都是门中翘楚,你就当真没动过一点心思?” 温柔轻叹摇头,微微抬脸看着他:“若不是再见你,我早就决心皈依入道了,可如今还居然还总说这样的话气我?到底有没有良心?” “可皈依入道也不挡什么啊?修士又不是苦行僧,没那么多清规戒律约束……” “你……” “喂……真生气啦?” “别碰我!” “哎!好啦,逗你而已!别生气了,相公疼你……” “坏死了你……” 半晌,舒韵颖心里忽然一阵失落,轻叹口气:“其实,青城竹海的时候,我……” 没等他说完,温柔当即捂住了他口:“我知道,可我说过了。你可以变心!但就算真有什么不测,你也决不能再抛下我!” 点点头,舒韵颖双臂又紧了紧:“那十多年中,老师们为了我的病费尽心思,却始终都是杯水车薪!师父也是寄往我可以修道长生,可结果……,其实说来也未必就真想不到。我毕竟也不是什么吃五谷杂粮得的病。” “你说老师们?” “嗯!我本来有三位老师,但其实我对他们的过去也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所以,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什么。” “嗯!他们很疼爱你吧?” “这倒是,不过烦人的时候,真是头疼得厉害。” “你不打算抽空去看看他们?这趟天师宫之后说不准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也许再有现在这样空闲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舒韵颖点头沉吟:“我知道,其实我也想过。可有很多事我还没弄清楚,主要是如果我之前猜想的事情若没错,现在去见他们恐怕会连累他们遇险。所以……” “难道你的老师会和如今的事有关?” “他们对自己的过去始终一个字都不肯对我说,但江湖上今天这些事和他们,师父以及天师宫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温柔点头轻叹:“师伯也是的,其实何必非让你走这一趟呢?” “因为躲不过呗!” 温柔完全不懂!而舒韵颖也不想用这些事再增她烦恼,索性就此打住! 这一夜,温柔能打开心结是最值得庆幸的。而她本身还是因为心里始终纠结于世俗成见,并不是因为她对舒韵颖的感情存在瑕疵,可正因为彼此情深爱重,难免会有些患得患失! 说到底,舒韵颖再如何洒脱不羁,他现在不可能放弃一切,夫妻俩就此躲到哪个深山老林从此不见人了!也没到那个地步。 所以如果未来天下人茶余饭后,二十岁宗师有个姿色平平,出身低位,且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优点,在世俗这都将是舒韵颖人生的污点。 无论如何,他毕竟才二十岁,未来前途何等光明?如果要选择,温柔也绝不会让他因为自己放弃一切。事实上这就是她最大的优点,所谓这些贤良品德,书本上随处可见,但真就归结到实际的红尘,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具备……? 一早,舒韵颖醒来已经不见了妻子。正略感心慌,房门打开,温柔端着水盆走进来。 四目相对,温柔脸上微微一红,娇嗔声:“快起来吧,都中午了!” 舒韵颖笑了笑,这才起床穿衣,洗漱完毕。 此刻院子里,厨房顶上烟囱里袅袅升烟,珠红和香风正忙活着做饭。孔雀正欢天喜地的踢毽子,小狐狸蹦来蹦去的凑趣。而这毽子,是白潋给带回来的。 知道金凤进化之后无法恢复以前小黄鸟的样子后,舒韵颖心里开始还有点失落的。而此时虽然这是个独立的院子,可现在的金凤真放出来,也基本上得占大半个。 放出踏浪麒麟,看了眼狐狸,一点没犹豫径自跑向院中的小池塘里去了。这场景,还真颇有和睦一家人的味道。 午饭时,白潋和辉夜回来,说了些街上听闻的琐事,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线索。 心里一动,舒韵颖又交代了二人些事,让他们自行先去办。 温柔心里奇怪,待二人走后问:“你有什么打算?” 舒韵颖轻轻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但我觉得这次的事恐怕不会仅限江湖,既然我脱不了身,就得尽可能想全面点,多留些后路没坏处……” 午后,夫妻俩在城里逛了逛,也算是难得的休闲时光。本来舒韵颖一开始打算就直接去陵武城,但感觉如今这也不错。 珠红和香风都是很机灵的,温柔起先还有些羞涩,舒韵颖也不以为意,只待她自己去渐渐习惯这新媳妇的角色就好!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该用的功还是不能放下。好在这时候更没什么避讳了,虽然彼此境界差距过大,双修没什么效果。但有了舒韵颖的帮忙,温柔进步也很明显。 温柔的进步,更能在孔雀身上看得出来,相比之下,狐狸、狗就显得有些逊色了。 其实舒韵颖自己也明白,踏浪麒麟和星月银狐毕竟是神宠,而且是顶级圣灵神宠,不是只要可爱就行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三只神宠别人看着会羡慕眼红,但自己不得不考虑承受能力的问题,自食其果只能是给别人解恨罢了! 在江城住了十天就离开了,因为江南现在大多数时候都正是不冷不热的舒服天气,到处走走逛逛,游山玩水,也能让金凤透透气。 此时一行正处于山间溪流,舒韵颖忽然闻到一阵怪异的气味,而渐渐的温柔也闻到了。很奇怪的味道,发觉是从上游散出的,当即缓缓循着找去。 还很远就听到一阵飞瀑坠落的声音,可见那瀑布颇为庞大。到了近处,果然是座颇为壮观,高近二十丈,宽也得六七丈的大瀑布。 味道隐隐从瀑布后面传出来,在这么大的瀑布之后,还能传到那么远。 舒韵颖让她们等在当地,独自走过去检查。闭住呼吸钻进了瀑布后面,果然是好大的一个山洞!而此时里面地上横倒着至少几十具尸体,每一个尸体都是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尸体上看,全都肌肤枯萎,浑身发青,不只是气血尽失,连内脏都已经干枯了,可这些人死最久的恐怕也不过三五天而已! 出来把发现告诉了温柔她们,不用再看,明显是被吸尽了精魂元音而死。而且那种连脏器都吸得一干二净,更明显绝非人力可及。 此时唯一线索,就是尸体的气味有些咸涩,莫非是某种海妖之类的怪物?但海中的妖怪又岂会出现在这荒山之中? 思之无解,但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事,也不能当看不到吧? 让狐狸、狗顺着气味去寻找,接连又发现了虽然大小有别,但情形基本一致的山洞。而其中尸体最多的有二三十,最少的一个洞里也有七具尸体。 所有尸体情状基本一致,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忽然,舒韵颖灵光一闪,发觉也许并不是妖怪所为,当然肯定不是人! 他曾经在天渊阁中鬼道典籍收藏中看到过一种秘术“极阴重生”,是由因种种原因无法转生的千年冤魂,成了幽魂厉鬼之后,如果还保存完好的骸骨,而且生前也必然是修为极高的修士。 如此便可以借由吸食处子精元,重塑自己的脏器和机体。虽然不可能确实成为活生生的人,但表面上却可以变得与常人一样,甚至可以进一步修行。至于需要多少人献祭,就得看实际情况了。 不过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舒韵颖思虑着无论如何这样的怪物岂能任其逍遥? 12、借尸还魂 虽然舒韵颖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此时偶然发现的情况却让他不能坐视不理。 就他而言,自己此时发现的这种情况实在不仅仅只是单纯分辨正邪而已!因为能落到使用“极阴重生”这个地步,说明其生前是真的非常悲惨! 诚然漂亮话谁都会说,舒韵颖并不会去思考什么冤枉、可怜与否,他只要确定这种东西绝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就够了。 说到底,这种东西即便它自称未来会行善积德,难道就可以任由这样没完没了的残害无辜? 不过,这片山脉非常广阔,密林也十分茂盛,恐怕不那么容易找到怪物的踪迹。 夜深露重的山野之间,虽然地处江南,可终究也是冬末时分,阵阵晚风也让人不禁有些身心发凉! 此时,孔雀怀抱着小狐狸正沿着小溪缓行。想到这招引蛇出洞时,舒韵颖自己也知道非常冒险。温柔本来也不太乐意,但小孔雀自己却非常勇敢!也难怪,无论如何她终究也是极品灵宠原身,怎会畏惧什么妖魔鬼怪? 不过舒韵颖为防万一,还是把小狐狸交给她相伴。即便眼下灵力不算很强,但天生雷力也不是一般能承受住的。 此时舒韵颖握着温柔的手,发觉她手心里已经微微冒汗,其实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发憷! 夜色越来越浓,四人紧盯着远处那一人一狐。按说既然是很不简单的妖魔鬼怪,恐怕很容易就能发现孔雀和狐狸不是凡俗。但若如此倒是不必担心,大不了另寻良策。怕就怕对方实力远超预计,自己救援不及。 忽然,四周围一阵阴风惨惨,舒韵颖也不由得一激灵!再看鱼饵,不远处一袭白衣飘飘,如鬼似魅的身形飘忽不定,围着孔雀周围三丈左右开始盘旋游弋。 是个谨慎的怪物!舒韵颖见此心里稍微平静了点,无论如何他也尽可能的做好了防备,在小孔雀的身上下好了符咒法阵。 舒韵颖的修为已经不算低,博学多识更天下少有。谪仙陵三位老师,加上霁清门师父,皆非泛泛,且都是饱学之士。加上各自收藏无数经典秘笈,哪怕坐而论道,天下间能和舒韵颖一较高下的也没多少。 不过先前他虽然知道的多,但与符印阵法之术,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精通的。也是自从在白云观得到了苍木上人的临终传授,他才真正开始对这一道多下了几个月的功夫,今天也算是一次检验的机会吧! 小孔雀白日里凭着一股勇气答应的倒是慷慨,但如今时间越来越久,这山里深夜的气氛却让她忍不住心里打鼓! 孔雀彩蝶的确是极品灵宠,但本身主要是治疗属性,真正的战斗力并不算特别高。如今化作人形的时候就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实际心智也不过如是。若非有星月银狐陪着,她早就后悔死了!如今她也发觉到了周围异样,好在知道主人在侧。 此时,孔雀面前三丈外一个还挺标致的女人微笑看着她问:“小妹妹!你家大人呢?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孔雀鼓着勇气嘻嘻一笑:“我没有家大人!” “嗯?那你是哪里来的?” “我就是这的,生在这,长在这。不过告诉你可别害怕,我不是普通人……” “哦!”愣了下,鬼魅奇怪问:“小妹妹你说自己不是人,那你又是什么?” “我是蝴蝶,也修炼了几百年了。今天下午忽然看到这只小狐狸不知从哪跑来的,我就现了人形陪它玩玩。” 鬼魅闻言心里稍微释怀,可还是仔细打量着一人一狐,可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小妹妹!我也是这山里的,说来咱们还是邻居,你一个人怪闷得。不如跟姐姐走,今后咱俩就作伴了,好不好?” 孔雀听着佯装高兴,可又犹豫问:“那姐姐你又是何等化身?看来比我道行深……” “哟!妹妹不要多心,姐姐我修炼了几千年,早已脱了妖毒,自然是比你道行深。今后咱俩除了作伴,姐姐还能帮你尽早得道,不好吗?” 彼此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试探着,孔雀一步不动,只想骗对方先入阵。但那鬼魅也十分多疑,半点不肯靠近,一时间便陷入了僵持! 远处舒韵颖料想那鬼魅生疑倒是并不奇怪,它的存在必然不是短时间的,别说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成精化形。就算是突然出现什么几百年道行的精怪,她本该早就发现的,因此孔雀突然冒出来的确显得有点突兀! 不过一人一狐都是灵性极强的,若得其一吞噬便不亚于上千凡人,所以鬼魅虽然生疑,却也不肯轻易放弃。 眼看情况僵持了,舒韵颖示意温柔稳住。自己轻飘飘,不怕慢,尽量不发出丝毫声息的靠近。 但当舒韵颖距离当地还有二十丈左右,鬼魅突然一惊,当即闪目向他看过来。索性舒韵颖反应够快,立刻顺势趴倒在草丛里闭住呼吸。 鬼魅沉着脸梭巡,冷笑道:“小妹妹,好歹你我同属精灵,不想你居然想害我!今天算是姐姐栽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鬼魅说着就要跑,忽闻身后厉喝:“妖孽你走不了了……” “刷刷”剑光闪烁中,鬼魅被两柄长剑圈在了剑光中。舒韵颖紧皱眉头,但只好赶紧出手。同时小孔雀也靠近过去,将鬼魅卷进了阵法中。 鬼魅大惊之下有点手足无措,但实际上最开始偷袭的二人实为泛泛之辈。舒韵颖埋伏许久不甘心就此前功尽弃,才不得不仓惶中出手,只好本命剑直接入手了。 那两人只不过是稍微阻止片刻,加上孔雀带动阵法,才给了舒韵颖时间。 而他一近,鬼魅突然绝望,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只好拼命冲杀。但它本在阵法控制中,舒韵颖的剑势又实在密不透风,加上那一黑一白两面相反的剑身,这黑夜中倒是颇占便宜! 很快,那两个修士已经看出自己根本插不进手去了,只好退开眼睁睁看着。而这边温柔和珠红、香风也到了,当先护住了孔雀。 对舒韵颖来说,真要消灭这鬼魅其实并不困难,因为也发现了此怪虽然阴气很重,但相比重生时间还很短。不过他更想要查明此怪出身,所以只好耐心费点手脚了。 渐渐将阵法运转快,配合剑势将此怪困住。 “镇魂令?你是什么人?” 舒韵颖冲着鬼魅,淡淡反问:“极阴重生!你至少已经是千年以上不入轮回的冤魂,又因何现身害人?” “哼!你知道的还挺多?想必不是泛泛之辈……。你用的,难道是自在随心剑?” 舒韵颖这下反而被问得一愣!微微蹙眉:“你认识此剑?” “哼!想当年逍遥自在仙横行天下,神魔俱避,谁人不识?” “逍遥自在仙?那是什么人……?我偶得此剑只觉异于常物,也并没特别了得,总不至于比十三神剑强吧……?” 听了他此言,鬼魅突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和讥嘲:“十三神剑算什么东西?与自在随心剑相比,简直废铁一般!可……,你居然不知道逍遥自在仙?” 看看左右四面,鬼魅忽然脸现茫然,喃喃自问:“我到底睡了多久……?小子,我问你,今夕何时?” 没人能回答,鬼魅自己也醒悟了,彼此所在的时代恐怕相差非常遥远。在鬼魅的时代,她所说的“逍遥自在仙”,那即便咿呀学语的顽童也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小子,你是何门派?” 看看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舒韵颖本不愿多说,可此时也没办法了! 果然,鬼魅对他的师门和名号根本一无所知,但那二人却大惊失色! 看到二人对他的恭敬,羡艳,鬼魅沉吟着:“二十岁宗师?呵呵……。难怪……。小子,废话别多说了,姑奶奶今天认栽,给个痛快吧!” 这下轮到舒韵颖心里没底了,转念问:“我对你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按说你能有今天必然死得时日不短了。可若真早就会极阴重生妖术,又何以如今才出现?若我所料没错,是有人故意将你唤醒,什么人?” “哼!你觉得我会说?” “我不介意逼你说……” 鬼魅又是一阵放肆狂笑,身上白袍随风一扬,在场诸人都不由大惊! 原来此时这鬼魅头面虽然看来与常人无异,但整个身体,皮肉只到肩颈位置,其外皆尚还枯骨。 舒韵颖一看,心知对方的确不怕,因为现在无论自己用什么办法逼迫,她根本承受不住。如此一来不由得心里一阵怒气,当即扬手一把烈焰将鬼魅瞬息燃烧殆尽,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灰飞烟灭了。 此时舒韵颖才看向那两人, 一问才知道是“眉山剑派”弟子,丁辉、卫成。 霁清门群仙大会之后,整个江湖都开始到处翻地皮找妖魔鬼怪。此二人只不过就是单纯的所谓热血青年,偶然经过附近发现了那些山洞里的干尸,心感事非寻常。 他们没法像舒韵颖看出那么多,只觉得事情就不是人干的!不过找了好多天,今天也算是巧了,正赶上鬼魅全神贯注在孔雀身上,又被舒韵颖惊到,才反而让他俩得了手。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了,当下,舒韵颖只好对二人说自己是奉师门命令外出查访妖邪行踪,希望不要将自己的行踪泄露! 二人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当即连连答应,彼此才拱手作别! 13、水底洞天 荒山偶遇鬼魅,虽然可以确定必然人为炮制的阴谋,但最后还是一点线索也没得到。 原本人世间冤死的倒霉鬼什么时候少了?若是有人想借此做文章也不值得奇怪,但问题是这个时机。 而且寻思着鬼道法术,理论上自己其实也可以做到。但问题是舒韵颖并非狂妄自大之徒,但也不是虚伪的人,他很清楚这世上自己可以做到的并不代表很多人都可以。 况且就舒韵颖所知,当今天下修士中基本上都是主修正道功法,循序渐进,连真正修符道,阵法的都少之又少,何况这鬼道阴司异术?只能说那背后做这些事的人,目的绝对极不单纯! 随后,舒韵颖又看向自己的本命剑,此时自己才知道这叫“自在随心剑”!曾经被一位人称“逍遥自在仙”的古老高手所用,但是否自己在剑陵中所见那自尽之人? 不过此剑固然出奇锋利,以及外表不寻常,但也没有更多特别的地方了。内蕴乾坤?但自己持之近两年,也丝毫不曾感受到过其中存在剑灵。 而曾经两次误入剑中天地,但若想凭自己意志与剑通灵,却根本不能。 时至今日,舒韵颖心里难免有个很深的感触,就是这世上“命运”这玩意儿实在混不讲理!绝非单纯力量,更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抗衡绝对力量的存在,但力量可以追求,可以通过努力获得,但命运又如何祈求呢……? 冬春之交,南方已经常见飞絮漫天的景象了,树上,地面,田埂间皆可见初芽萌发。比起那些随风摆动的枝桠,摇曳的残根枯藤,更能感受到坚毅的生命力! 但稚嫩新芽的坚挺是因为枝干的强撑扶助?还是因为本身面对风暴的强横志气? 此时此刻,舒韵颖并不会以“嫩芽”自居。可身处这天地之间,他却毫无信心勇气。感觉自己仿佛真像个睁眼不久,对这世界充满位置恐惧的婴儿。 可实际上,自己早已失去能够不顾一切,为了发泄心中郁闷可以放肆痛苦一场的资格了…… 九华山下青阳城郊外,这本是一座野生莲池,不过时节未至,如今只能看到水面漂浮着些残梗枯叶。 先前,舒韵颖已经让白潋先行一步赶到,拜访一晨大师,也叮嘱不要泄露消息。 一晨何等人物?眼下江湖种种异数,他怎会毫无知觉?不过知道舒韵颖会来,对他就是最庆幸的了。 实际上一晨自己对这莲池虽然打心底里充满了执着,可也压根想不通。乡里传说了不知多久,往昔无数高人都曾到过,自己也是打小进出无数次,但就从来没人发现过一丝半点的异常。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晨就打心眼儿认定了传说必然言之有物。自己找不到,就只能说是能耐不够,或者缘法不足。所以他纠缠慧剑大师,便是因为老人不仅修为无双,更是两百年间江湖上最具天赋的修士。 此时他明白舒韵颖提早好几个月出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的。考虑他行踪不便泄露,便想到了自己在山中有座昔日独自修行的小院,虽然很平常,但胜在清静。 此时双方相见,别来未满一月,按说起码应该让人家歇歇。可一晨满脸的迫不及待,舒韵颖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了!在他看来,一晨终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毕生一百多年的执着,难道真的只是解不开的心结? 将金凤和星月银狐留给温柔照顾,这件事毕竟不是能随便宣扬的。当即赶在白天最安静的午后,来到了莲池。 此前白潋也试着下到水底几次,也没必要再做无谓的试探了。当即,舒韵颖直接把踏浪麒麟放下去,半个时辰回来,明显一无所获! 一晨脸现失落,可舒韵颖更加觉得好奇了。因为从外表看这水潭纵宽不过十丈左右,且不说别人,踏浪麒麟进入水下居然足足来回半个时辰,说明不是一般的深浅。 可如此深的水潭,能长出莲花,显然绝非死水。没人找到过这水潭中的奇处,莫非会通向的地方有什么未知? 当即,舒韵颖决定亲自下去看看,径自伏在踏浪麒麟身上,白潋在旁相伴。一直往下沉,四周到处都是泥坑,苔藓。越来越深,毕竟还是冬末时节,到了太深的位置也的确感觉到寒意了。 当下,舒韵颖感到不如一鼓作气。便用浮御君子剑在水下顷刻造出了中空一圈冰柱,他人在中间直往下落。足足落了几百丈,连白潋自己都大感惊讶! 而潭底水流异常急促,踏浪麒麟偌大的身体,二人紧紧搂着都无法稳住。而且此时这潭底的流动也有点奇怪,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螺旋漩涡,从一边猛地喷出来的水流经过反射回到了同一方向。 一点点试探着向前,突然踏浪麒麟也坚持不住了,带着舒韵颖和白潋被一同卷进了巨大的水洞里。 跟着就是无法控制的急速下沉,好久……好久,感觉到流势似乎渐缓。 舒韵颖赶紧稳住身体,发现巨大的水流外面仿佛别有天地。当即牵动白潋和踏浪麒麟一同跳出水势,落到实地才总算长出口气。 此时自己明显是身在一个非常巨大的洞穴中,而且周围完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仰头顶部是个巨大的水洞,自己就是从那掉下来的。而下方水潭,相比深处存在回流,就是构成莲池底部漩涡的根源。 转念,舒韵颖取出霓幻珠,借由其光亮虽然看不到太远,但摸索着边际坚硬冰凉的岩石,道路不直,似乎是个圆形空间。 走着,舒韵颖似乎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喘息声。当即停下,仔细倾听,那呼吸声非常微弱,但明显底气很厚重,绝对不是人类! 当即又往前,发现似乎有个向内凹进去的位置,是山洞吗?不知道,但喘息声明显来自其中。 不过稍微向内探头,里面不知深浅,但仍旧黢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白潋轻声说:“公子稍等,我去看看……” 舒韵颖当即背靠岩壁等候,而白潋向里走,越走喘息声越清楚,但显然不是因为自己靠近,而是里面的东西大概是感觉到了入侵者,开始越来越生气了! 倏地,舒韵颖瞥眼山洞里红光崩现,白潋急速退出来。再往里看,其实山洞并不很深,但一条比水缸都粗,不知多长,头生独角的巨大蛇怪,两只大眼冒着凶光。 好家伙,这什么玩意儿?饶是舒韵颖已经身负三只圣灵神宠,看到如此怪物心里也不由发毛。而打眼看,原来其身体盘绕之中,冒出微微的红光。 此时白潋低声道:“公子,这是火蛟王!” “火蛟王”是极品灵宠的一种,但属于凶兽,几乎没有过有人收服此兽的传说。也没听说过牧灵山上出现过,但传说中南海尽头有非常危险的火山群,正是火蛟王的栖息地。因此这种极品凶兽或许并不算特别稀罕,但却也不是轻易能收服的。 可是,此兽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人”很少有真能抵抗强烈好奇心的,若能抵抗,只能说好奇的程度还不够强烈! 火蛟王形如烈火,残忍好斗,通常凡尘中遇到就该立刻除掉。按说若是在世周围必然不会没人知道,所以只能是无论它在此多久,必然一直不曾离开过这里。但这也更加不可思议,何况明明有入侵者靠近,它看得出很气愤,却并无追出来的意思。 莫非是受了重伤?不对!略一琢磨,舒韵颖发现了火蛟王盘身之中的红光,那是什么? “好奇心”很多时候,最后会证明来的不是时候! 看他轻轻靠近火蛟王,白潋忍不住担心!他虽然是极品道剑,可火蛟王的锯齿传说断山梁,碎玄铁,即便神剑也未必能扛! 寻思着,舒韵颖把踏浪麒麟给放了出来。火蛟王一看气势明显弱了点,可却更加坚定的守卫着。 看起来,除非死掉,否则休想让它出来这洞穴。踏浪麒麟的确丝毫不怕火蛟王,毕竟属性占优,等级更高得多。 但主人并不算争气,加上地方狭窄,踏浪麒麟体型过大,行动绝不如对方灵活。但火蛟王明显非常坚定守护着什么东西,所以打起来也真胜负难料! 舒韵颖一时间也颇为无奈!而转眼灵机一动,舒韵颖唤白潋叮嘱。 跟着,洞顶方向的水流中忽然出现一条冰造弯道,直接延伸到了洞口。当即灌满了那山洞中,舒韵颖可不愿意踏浪麒麟有什么损伤,也确实好奇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其他的就并不在乎了。 白潋倒也知道主子的性格,反正他不在乎火蛟王死活,而对立面的东西只要满足好奇心,至于会不会毁掉可惜?他根本就不当回事! 这也的确!若是换了旁人,看到此时的情景必然能想到那火蛟王所守护的一定不是普通宝贝。哪怕开山凿石,起码尽力避免伤及至宝! 此时水流猛灌进洞里,两只灵宠本都不惧水。但火蛟王明显害怕守护之物损伤,被踏浪麒麟逼得只能充满愤怒的不停嘶吼,连舒韵颖听了也不由得心里暗想,自己是否有点过分了……? 14、瀚海九子莲 舒韵颖在莲池底部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洞窟,在里面见到极品凶兽火蛟王似乎是在守护着什么宝物。 舒韵颖那脾气,此时白潋和踏浪麒麟跟着,是肯定不容出事的。火蛟王他也并不在乎,至于那什么宝物就算再多珍贵,既然自己好奇心已经被引起来的,也就不管不顾了。 让白潋将从洞顶上方落下的水流造成冰道,顺进了火蛟王苍生的洞穴中。指示踏浪麒麟缓缓退出来,眼看着洞里的水渐渐结冰。 这样下去,火蛟王也知道自己必然只能被冻死,但如何能甘心? 终于,火蛟王发狠一声怒吼,洞里的冰冻顿时被震成碎块。冲出洞口,踏浪麒麟当即冲过来与之斗在一起。 这外间的洞窟很大,有了充足的空间,踏浪麒麟必然绝不会害怕火蛟王了。 舒韵颖微微一笑,当即往洞里走进去。却看到火蛟王之前盘身之处,地上生着一株赤金色的莲苞,还隐隐泛着暗红的光晕。 舒韵颖看的莫名其妙,白潋却惊呼出声:“这莫非就是瀚海九子莲?” 别说舒韵颖,就是他师父,乃至天渊阁里都不曾有过哪一本典籍中有过记载。白潋虽然认出来,可其实自己也早就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或者是曾经多久之前某位主人时代的记忆了。 话说在很遥远的西部,有一片神秘的沙漠,被成为白灼瀚原!当地寸草不生,万物难活,终日只有狂热似火的日光不停暴晒。 可是,偏偏在那样的地方,生长着一种奇怪的九子莲花,色赤金,所生九子妙用无穷!可是此花到底有何奇处?白潋也根本记不起来了。 舒韵颖此时似乎可以从莲苞中感觉到一种蕴含很深的灵力,感觉不清楚强弱。但却听到洞外与踏浪麒麟拼命的火蛟王,此时发出充满愤怒不甘的嘶吼! 可想而知,它在此守护这瀚海九子莲恐怕已经是非常非常久了,那目的必然是等到花开子熟享受成果。可今天却被人发现了秘密,而且眼看那么久的努力就此全都白费了,这事要是换成个人类,那是绝对不杀光你全家都决不能算完的。 其实舒韵颖此刻看到这情形多少有点无聊,他并非贪婪之人,更不愿行盗窃之事,毕竟既然同为玄道之中,修士和灵兽之间的界限就更加微乎其微了,这种趁火打劫的事他并不喜欢! 不过转念想,火蛟王虽然也是灵兽,但素来凶残暴虐,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收服此兽为灵宠。若是自己不知道也罢了! 但现在既然见到了,无论早晚,这畜生必然会有出去的一天,到时候必然会有很多无辜生灵受害,自己岂能视而不见? 其实在舒韵颖心里,对于正邪并没有太明确的界限。其实在他认识里,天生万物便皆有生存的权利。凭什么因为人要在某个地方停下来,就必须要把其他的生命赶尽杀绝? 此时此刻,这火蛟王最初到此的时候,这世间还不知道是否有人存在呢?可现在就因为它有朝一日出去的时候会伤人,就要下手杀它,坦白讲心里有点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现实是人类的存在发展就是建立在掠夺和杀戮的基础上。如果要保护同类,就只能铲除一切隐患,这火蛟王可就不只是单纯“隐患”而已了! 当下,舒韵颖无奈叹了口气,便伸手去拔那金莲,可这一下居然纹丝未动!没想到一朵花可以生的这么结实,加力,再加力…… 堂堂宗师境界的修为,居然使尽全力都丝毫没能撼动那朵莲苞。暗想:这玩意儿还真有点邪门,自在随心剑入手,全力一挥,竟然没能留下些许的痕迹! 舒韵颖此时不由得大为愕然!心想火蛟王不知守护了多久?但现在看来实在太多余了,这玩意儿哪用得着保护? 可这么一来,也激起了他心底一丝斗气。当下,既然根茎难断,舒韵颖直接上手去掰叶片卯足力气,手指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血顺着莲苞下渗,慢慢延至根茎,可还是丝毫没能动摇一点点。 无奈的盯着莲苞看了半晌,不料忽然花苞中红光乍现,舒韵颖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跳开。只见莲苞花瓣居然开始渐渐绽放,一片一片分解,这情景着实有点如真似幻,而看着本来不觉多大的莲苞这一绽放开叶片起码不得上千之多? 最后,整朵莲花开放足足有小脸盆大小,里面整整齐齐的生着外八,中一九个孔。“瀚海九子莲!” 白潋在旁沉吟道:“公子!此莲竟是因你血而开,你且试着将其炼化,属下先去和麒麟拦住火蛟王……” 说完,白潋径自出了洞去。舒韵颖不仅感觉有些犹豫,一来自己这行为就算是盗窃了!二来终究不知此物吉凶,贸然炼化难免担心! 不过,试一试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万一有异立刻停止就好了…… 当下,舒韵颖盘膝坐在莲花之前,暗运玄功炼化九子莲!而感觉自己的真气进入了花种后,自然融入,之后开始似有阻滞。如此一步一步,就像是接连突破了八个关口,最终自己的功力从八个孔中同时汇入中间。 忽然,舒韵颖发现此花并非什么法宝,也不是想象中的什么珍奇药材,居然是植属灵宠! 师父慧剑大师也有一植属灵宠,桐栾,可这九子莲明显灵力更强!不过慧剑大师将桐栾是藏于发髻之内,因为植属灵宠和生物灵宠不同,需要充足的阳光,自然气息滋润,因此基本上不能长时间放入元墟之中。 可这九子莲有小脸盆那么大,自己难不成今后背着随出去? 倏地,八孔中忽然冒出赤金色光芒,然后再射入中孔。最后,中孔里慢慢结出了一棵酒盅口大小的金莲子。 舒韵颖当即加注灵力,眼看着金莲子渐渐变得晶莹通透,内中流转着血红色。而他正感慨造化奇妙,还没来得及反应,莲子竟然直接钻入了口中,丝毫来不及阻止,径自入了脏腑,出奇简单的与自己体内金丹相融合。 呆怔半晌,舒韵颖只好运功自检气脉运行,但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而且此时金丹的运转更加顺畅,也明显更平稳,如此看起码确实是有好处的。 再看那莲花正在开始慢慢枯萎,最终连根茎都歪倒,轻轻伸手一碰到便尽皆碎成了粉末…… 缓步走出洞来,火蛟王此时已经浑身是伤。踏浪麒麟和白潋虽然明显实力要强很多,但毕竟对方是豁出性命,也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看到舒韵颖,火蛟王立刻圆睁巨目,血盆大口中爆发着怒吼声向他冲过来,完全不顾还有强敌在侧。踏浪麒麟紧跟着猛一口咬住其蛇尾,居然稳不住身形被大力拖拽着,加上白潋也根本无济于事。 舒韵颖心里此时不禁有股歉意,可料想请求原谅是没用了!无奈叹口气,抢了别人辛苦守护很久的宝物,最后还要害人性命,实在有点不算人干的事! 但此时此刻,恐怕也只有不是人一把了…… 自在随心剑出手,直刺入火蛟王口中,贯穿其全身,最终破尾而出牢牢钉在了石壁上。而这一掷之力,连舒韵颖自己也感到惊讶! 暗想:这九子莲威力果然不凡,莫非自己这意外的偶遇竟然能解除了天生的顽疾? 火蛟王一股怒气不喜,仍在拼命挣扎,但此时已经脏腑俱碎,落在地上噗通到气绝,终于不动了。 好家伙!水缸粗细,将近二十丈长的如此庞然大物,虽然已经是尸体,可也着实骇人! 踏浪麒麟本也算巨型灵宠了,但站在火蛟王尸体边上,也不算多大了。如此神物即便已经死了,可其尸体加以利用也必然可以炼制出许多珍贵的灵丹妙药。杀都杀了,若就此舍弃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当下,让白潋去多寻枯藤搓绳,将火蛟王尸体绑在踏浪麒麟身上。可想原路返回肯定是不成了,而既然莲池底部是回流,继续深入想必能够顺水而回。 当下,舒韵颖和白潋两旁帮踏浪麒麟拖着火蛟王的尸体跳入水中,一直下沉,寻到湍急处任由水流卷了好久,此时也根本顾不上分辨路对不对,就算不对也无力改变。 而最后舒韵颖虽然也晕头转向,可好歹总算还能分清景物,发觉的确是自己下来时的漩涡,当即指挥这白潋和踏浪麒麟一同向上猛冲脱身。 终于冒出水面上,此时池塘表面一片夕阳映照的暗红色! 一声惊呼,等到此时的一晨大师赶紧赤脚下水帮着把火蛟王拖上岸来。 有关瀚海九子莲的事当然不提也罢,一晨见到这火蛟王的尸体已经是惊喜交加了。他这样身份的玄门高士,自然一眼就明白,如此体型的火蛟王,若是淬炼丹药,恐怕一炉所得就能超过自己一辈子的努力。 当下,一晨径自拖着火蛟王的尸体欢天喜地回本门去了。舒韵颖在水下时间不断,此时也颇感疲惫。 回到山间小屋,温柔看到他样子赶紧去烧水让他泡澡解乏。舒韵颖坐在浴桶里,暗暗运转金丹,心里不由惊叹那九子莲灵力之强。只行功一周,先前疲惫就仿佛尽去。 正惊讶中,忽然看到旁边来给自己加热水的妻子,舒韵颖莫名感到浑身内外一阵强烈燥热,当即一把抱起温柔放入了桶中…… 15、探亲 舒韵颖一行在青阳只留了两天,一晨大师虽然盛情招待,不过他们要隐匿行踪,地方也确实没有太值得转悠的。何况辉夜已经先一步赶去陵武城了,还是尽快汇合为好! 就这样,小孔雀也越来越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还是一行六人,加上只小狐狸便到了陵武城外五里处。此处的小山里,有一座舒展平素用来招待外地客商的别院。 舒韵颖这次出来要隐藏行迹,也想图清静,所以他自然不愿意进入陵武这样的大城。 辉夜早就到了,传过话的,此时别院内外也都已经收拾整齐。如今一行人到了,才让辉夜再进城去通知大哥自己回来了。 大约将近两个时辰,城里才有四辆马车滚滚而来。昔日一别至今三四年了,虽然家人都知道他在霁清门,但恒王与人有约,况且起码林肃贤也知道霁清门不是随处可见的土地,城隍庙,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 也就舒展心里一直很不痛快,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只认为若霁清门真的那么厉害,都是身份那么高的大人物,怎么居然丝毫不懂人情道理?而且师徒如父子,又如何忍心人家骨肉分离,永不相见? 其实这也难怪他,舒展的生意的确做的很好,很大,关键还很顺!所以他虽然确实颇有生意天赋,却对江湖并不很了解。说到底他的生意遍走天下,多年中无不有恒王暗中帮忙,地方官府,绿林帮会根本挨不上边。 毕竟他身份摆在那,自己家里压根也没有其他豪门富户那样养大堆门客、保镖。无论如何这偌大陵武城,更没人敢惹他舒大爷! 好歹总算一家团圆了,除了温柔难免有些尴尬,其他人倒也都不再多苛责了。 毕竟舒韵颖此前让辉夜先来,也暗中叮嘱交代家人。虽然门当户对的观念不那么容易就不管不顾了,但此时大面也总过得去就好。 如此,大嫂刘盈,表嫂顾兰,拉着温柔便径自往空无去闲聊。毕竟都是女子,又是平辈的妯娌,加上二人嫁进门时,温柔已经离开了,相处起来倒也不会很尴尬了。 稍叙别情,其实这几年舒韵颖的名气那着实如日中天,虽然看不到人,可有关他的消息大家也都知道很清楚。 舒展终究不太了解“宗师”什么的到底该怎么算法?难道顶着这么个头衔,二十岁就和一百岁没区别了? 不过林常英和侄子、侄女,如今再见舒韵颖,都明显充满了羡慕! 如今小侄子舒俊臣也已经十岁了,此时见面已经俨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少年郎,舒韵颖不由心里感慨! 而舒展本来一直想的是自己兄弟团员了,想说的话好多。可无奈外公一家子就缠着舒韵颖光是问一堆江湖事,搞得他很不耐烦,可也没办法! 他自然不懂,林肃贤何等人物?江湖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无论年纪还是所处地位,他自然有必要考虑自己身上担负的这一城,乃至这偌大恒国未来的安危祸福! 晚宴后,女眷便各自去休息了。林肃贤看到自己这一家子孙同堂,心里也颇感安慰。 “颖儿!你如今已非寻常人物,外公也知道不能再用寻常俗规拘束你。不过,还是想你自己心里有点数,你大哥、二哥……” 舒韵颖不想过多纠缠这些事,当即轻轻截口:“外公放心!料想今时今日,这天下纵然不免有人心怀叵测,也不得不先自己仔细掂量一下!” 林肃贤心领神会,缓缓点头,处于老人的角度,曾经最担心的无疑就是这个神怀奇症,打生下来就朝不保夕的外孙!但如今他固然前程似锦,却偏偏成了世外之人。 虽说哪家若是出个超凡入圣的人物,那自然是光耀门楣,身价百倍。可这样的人物,实际上除了世俗虚名,对于家中人压根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所以,近年来林肃贤时常独自思索,自己年纪日长,身体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老态。有朝一日自己撒手人寰,这一大家子又有何人支撑……? 半晌,林哲跃终于忍不住问:“三儿!你现在都是二十岁宗师了,照你这修行速度,再有个十年八载,说不准真能得道飞升?” 舒韵颖淡淡一笑:“表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且不论这世上是否真有得道飞升那回事,这天底下谁真正见过所谓的神仙?再说了,修行提升的速度有快有慢,有早有晚也正常,说不定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呢……” 几人听着暗暗点头,舒展满心不痛快的嘀咕:“哪来什么神仙?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林常英听到了大笑着拍了拍他肩头:“展儿!你这话说的就太小家子气了,先甭管有没有神仙?颖儿的师父慧剑大师那可是当今世上地位名望最高的人物,光岁数已经两百多岁了,难道你就不愿意颖儿能活得久?” 舒展听着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可表面上还是只能点头认可! 此时林常胜看了看父亲,沉吟道:“我还是有点担心颖儿!你这次是要去天师宫,那肯定少不了要到帝都。且不说你和伍宣之间的大仇,听说你和四大剑宗都不是太和气,甚至小公主都恨得你咬牙切齿,恐怕不好过关啊!” 林肃贤对长子此言颇有同感!舒韵颖微笑说:“大舅多虑了!我此番是代表师门赴会,况且当日也是木叶法师当众邀请的我。难道四大剑宗连天师宫也不放在眼里?再说了,这毕竟是江湖事,江湖上会有人管她什么大公主,还是小公主?” 话这么说是没错!但其实舒韵颖自己也明白,大舅是担心皇帝公私不分,那对自己的确也难免会有麻烦! 不过他的确并不担心!不只是因为确实不怕,更是他知道帝都还有个三皇子慕南盛,至少从他身上可以看得出皇帝并非昏庸之辈! 当然,关键还是天师宫和霁清门,除非两者发生确实冲突,否则这天下间并不会有谁真敢碰他这个二十岁宗师。而且若是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也绝非他一个舒韵颖就能改变什么的。无论如何,舒韵颖总还没狂妄到自以为可以去左右这偌大天下…… 总算只剩下哥俩独处了,舒展终究还是问出了心里憋不住的话:“三儿!你真不打算回家了?” “大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 舒韵颖是知道,只不过他更知道要想把自己目前所有一切对大哥讲清楚,还要让他真正理解,那太难了! “哎!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我虽然没想过什么得道飞升,荣华富贵。可毕竟也是自小修道,红尘俗世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再有一点我想跟你说清楚,我和柔儿是娘生前给定下的,而且关键是我们心里一直都有彼此,所以无论如何,我希望大哥能明白我!” 舒展听了皱眉问:“那你是真不要这个家了……?” 得!还是等于白说! 舒展性格十分执拗,他一生的心愿终究还是兄弟和睦,家宅平安。终究自己少年开始辛辛苦苦,攒出这份家业最盼望的还是看着两个弟弟平安长大成人! 而且如今两个弟弟也的确都没让自己丢人,哥仨总算扬眉吐气,自己也对得起死去的娘了。但谁承想,弟弟都长大了,却反而落得天南海北,现在想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其实就算是父母对子女,也终究会有要面对孩子独立的一天,那时候心里的失落难免…… 一早,林哲跃和妹妹林茹茹死活央着舒韵颖和温柔,想学点绝招妙技。 而林常胜和林常英兄弟,毕竟身在军中,而且这些年来也基本上代替父亲去守卫城中军民,肯定是不能长时间离开的。 舒展别的不了解,可看着金凤和踏浪麒麟两个大家伙,而且一只海碗大的蝴蝶就已经够稀奇了,居然还能变成个小姑娘,莫非是什么妖怪吗? 索性他当年在恒王宫也是亲眼看到金凤救了弟弟一命的,可心里还是难免担心弟弟成天跟一帮妖怪在一起未必是好事! 索性刘盈是个很识大体的女人,知道丈夫因为两个弟弟的事,总是会操心,担忧。平时就常常劝解丈夫,人长大了必然要有自己的日子,只要他们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说到底,自己也有儿子,难不成想一辈子拴在裤腰带上不许有出息? 其实舒展当然不是不愿意弟弟有出息,只是他心里终究还是没能放下打小坚定,用父母的心态对待两个弟弟。而且说白了,他心里也是知道的,老二现在虽然看似风光,实则艰难重重。 而老三明摆跟这个家没关系,现在还眼看着一帮怪物围绕,他想不操心岂会容易? 舒韵颖不想徒惹麻烦,所以始终决定不进城了。林肃贤明摆他的处境,一家之主的身份在那支持,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可舒展总不能就抛下偌大家业不管了,况且儿子舒俊臣的课业也不能撂下。 一家人里也就林肃贤老两口和孙女林茹茹算是清闲的,所以很快别院一下子就清静了…… 16、国宁民安,国乱民逃 时隔多年能重见外孙,对于林肃贤老两口实在太开心了!毕竟人到了这个年纪,如果这能一家团圆固然最好,何况舒韵颖因为身体的关系,从小就是全家人最大的心病。 好在老两口都不是寻常的世俗老人,知道外孙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不过坦白讲,若从外公、外婆的角度,老两口对这个外孙媳妇确实也谈不上满意。 可说到底打小分开十几年,一般想象怎么可能还会见到?如此看来,大概他俩的确缘分天定,无谓从中作梗! 而温柔虽然修行十数年,可也是因为自觉比丈夫显得低一头,加上本身性情温顺,如今很自然的就认为自己理应做好这个舒家媳妇的本分,平日对二老极其恭顺! 林茹茹也不愧将门之女,自幼好武。表姐喜欢学,舒韵颖反正也没要事,随便教点什么也无所谓。 不过渐渐的,舒韵颖觉得表姐似乎总显得有心事的样子,最后还是偶然听外婆提到。原来一年多前,离国国王突然为自己的太子向林家提亲。 相对于中原各国,离国远在南疆,历来比较独立,不太受大曜朝廷的约束,和各国交往也不多。 不过离国相对中原确为教化之外,国人性情颇为凶悍野蛮。几十年前也曾是恒国边境最大的威胁,全仗着林肃贤镇守陵武城,彼此交战离国屡战屡败,近二十年来也算安稳了些。 不过疆域相邻的渝国,离国的威胁却始终很严重。所以始终非常依附恒国,也是因为这一点。 因为这些关系,离国突然向林家提亲,是否有什么内情就很耐人寻味了。其实就算林家不答应婚事,起码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目前朝廷里对这件事也议论纷纷,多数觉得事不可行,除了和渝国的关系,也多是因为不信任离国。可两王府和宰相为首的另一派,却声称这是与离国缓和关系的良机。 至于渝国,到时候两国姻亲关系,有事恒国也可从中斡旋。不过凭这件事也可以看出离国野心非小,无论亲事成不成,还是有必要防患未然! 恒王始终不曾表态,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一来是尊重林家,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件事不易权衡!所以,林茹茹自己毕竟是关系一生的大事,一年多来时常郁郁寡欢! 林茹茹显然是不愿意嫁到那么远的,不过若是真有王旨来,实难避免。 而且,离国的种种行径着实让人不安。相对于恒国,离国边境频繁的调兵,还往帝国派过使臣。如此一想,离国太子向林家女提亲颇有点志在必得之意……。 江南初春,气候和景致都是很舒服的时候。舒韵颖等人回来也快半个月了,倒是和在无尘居的时候很相似。 平日里闲着,舒韵颖夫妻俩会多陪陪老人。城里的家人也会时常往来,不过终究都不是能长时间悠闲的。 林茹茹自己对于亲事显然是很不愿意的,但如果这件事最后真会牵连到国家之间的权衡,事实上按道理离国的过往来说绝非能信任的友好之邦。 在舒韵颖来说,他料想大伯不会真的丝毫不顾及渝国,或许会有借机考验一下二哥舒明熠的想法。 不过离国派使者往帝都,这自打大曜建国一百多年还是头一次吧?所以这件事,让舒韵颖就有点在意了。 不过单就和林家的亲事,即便大曜皇帝也不可能下旨强迫。毕竟帝国和四大王国之间历来都是各自为政,难不成他们还会因此向恒国发兵开战?可关键在于,离国的使臣是去帝都,可他们真正接触的又是谁? 大致看,恒、离两国之间相距不近,中间颇多荒野。两侧则分别有渝国和桑国,相对而言桑国地理位置较为优越,凭借大江天险很可自保。况且桑国公主吴伊铃,可不是泛泛之辈! 从外公口中有所了解,恒王的确曾有意为舒明熠和吴伊铃保媒,可之后却没了下文。 不过恒王曾私下给林肃贤来过信,大意是吴伊铃自己提出要看看舒明熠是否配得上自己? 舒韵颖知道这的确是吴伊铃的作风,并且桑国和恒国之间的关系,她也不免要仔细考虑清楚站队问题。其实对吴伊铃嫁的一定是恒王,至于到底是哪个人反而并不很重要。 吴伊铃非常精明,她知道自己桑国公主的身份必然对继承王位有好处,但却未必能万无一失。所以在大局未明之前,她绝不愿轻易决定自己的未来…… 某种角度上,孙女的亲事,一家之主林肃贤当然有绝对的话语权。可林茹茹始终心情没能好点,就是因为知道爷爷不是真就愿意唯一的孙女嫁到那么远?可老人为国为君非常忠心,必然以国家为重。 所有前因后果了解个大概,舒韵颖不禁感觉很不安心!他心里有种感觉,似乎有张很大的网正在所有人头顶渐渐铺开,等到收紧的时候恐怕将一切枉然了! 无巧不成书,舒韵颖本身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可如今,居然有人登门声称求见“林老将军”。什么人?离国太子,赵正风! 舒韵颖陪着外公见客,看到这赵正风虽然衣着与中原有别,但气度倒是颇为不俗! 双方见礼,分宾主落座,赵正风身后突然走出一人向舒韵颖行礼:“舒公子原来也在此,幸会!” 舒韵颖为什么会肯陪外公见客?其实林肃贤自己绝不会强迫他如此,不过在舒韵颖看来,自己行踪十有八九已经泄露了。 而此时这人,似乎有点面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来人看出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公子贵人多忘事!在下月神教金灿。” 舒韵颖这才想起来,彼此也是见过两次了,都是在牧灵山。不过这一次见的时候,没说过话,自己也几乎没什么印象了。 “原来是金堂主,幸会!” 赵正风此时看向他也颇为客气:“久仰霁清门二十岁宗师,舒公子威名。今日有幸一见,在下实感大快平生了!” “太子过誉!在下愧不敢当!” 赵正风的言谈举止颇有礼仪,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国太子之尊,其实说来配林茹茹也并非高攀。只不过彼此的情况,配不配却不是简单计算的。 而聊下去,原来赵正风还是月神教教主赤阳子的关门弟子,舒韵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冲自己来的。 果然,说着赵正风再次看向他:“世人皆知,公子天赋奇才,世之骄子!父王与恩师也时常以公子勉励我等子弟,若有朝一日彼此可成亲故,实乃在下平生大幸!” 这话听得出些威胁意味,可见此人表面上虽然尽量装着彬彬有礼,实则是个骄狂之徒。 月神教一直被江湖视为邪派,只不过他们和夜鸣派、杀生堂有所区别。因为那两派倒退两千年都是万妖宫的分支,唯有月神教素来自成一派,历来在南疆地域内就是最神圣的信仰! 从往日听闻,月神教昔日和万妖宫,以及后来和那两派之间似乎也并不算特别的亲近。只不过其教中素来擅长巫蛊、用毒之术,所以对于霁清门等正派自然不会愿意与之为伍。 但论实力,月神教即便不比天师宫、霁清门,当世也确实罕有可比! 如今万妖宫重现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件事,月神教突然跑出来,离国又恰好此时突然冒出来,又是提亲,又是出使各国,想干嘛?若是想要的得不到,是否就准备和万妖宫联手了? 边想,舒韵颖淡然回应:“在下此番奉师命代替师门赴天师宫之约,因尚有时日,趁机徇私来探亲。太子所言,在下甚为遗憾!” 他这么直接的撇清关系,倒是让人很意外!但人同一心!二十岁宗师,这舒韵颖天生惊才绝艳,少年得志,纵使性情高傲些也算正常! 当下,赵正风微微颔首,又看向林肃贤:“老将军!晚生今日前来,尚有一事禀明。为此事,父王日前也已派人前往恒都向恒王澄清。目下我国正与渝国因凉山归属交涉未果,而凉山邛、越各部原本就是我国所属,后来叛降渝国。我过收服叛臣乃理所当然,而渝国受降偏袒实乃不义!我国有意举兵伐之,念及与恒国之交,特先禀明事之原委,还请归国明辨是非!” 他所言确为事实,不过有没有理就看人怎么想了。百余年前天下大乱,渝国建立后,与离国以凉山为界。后来凉山上的各部落因为离国暴政,残虐,叛归渝国,所以渝国自然也就得到了凉山境内。 不过今天离国跑出来重提一百多年前的往事,怎么也不太提得到什么大义了。 林肃贤沉吟着:“太子!林某人虽然镇守一方,但终为恒臣。为国领兵保卫家国,可终究还是要以王命为先。太子所言,老夫可以代为回禀王上,至于最终决定实非老朽可自主!” “这是自然!晚生也说过,此事父王已然派人亲到恒都说明。晚生此来,乃因对老将军敬重之意。况……,晚生素来仰慕林小姐风采,早有求亲之意,自然更该对长辈表示尊重才对!” 林肃贤淡淡点头,而此事门口家丁又来禀报说有客到!不过来者虽只有三人,都是年轻人,未肯通报姓名来历! 转念间,舒韵颖提出自己去接待一下。林肃贤点头答应,而他出来除了看看来的是谁,也是要检查一下附近的状况…… 17、事不由人 跟着家仆出来,舒韵颖看到客人的确是三个年轻人,最大的也过不去三十岁。虽然也是修士,可境界着实都不高。 为首的一个看得出来应该并非普通出身,明显有种贵族气质。 舒韵颖走过来当即拱手:“在下舒韵颖,请问三位何来?” 三人听了都是一惊!为首的赶忙退了两步,躬身问:“请问阁下莫非就是霁清门二十岁宗师,舒韵颖公子?” “正是!” 三人得到肯定答案都是喜形于色!“在下简彰义,渝国公便是家父!” 舒韵颖听了暗想:你们莫不是商量好了的……? “原来是渝国世子!名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外公正在接待离国太子,想必世子不会愿意相见。请到旁边小筑稍待可好?” 简彰义眉头紧锁,但此时也的确不便见面。当即,舒韵颖叮嘱家丁只回复外公说自己见客即可,然后带着三人来到了小筑。 宾主落座,简彰义开口便是“简爱”!舒韵颖也不和他纠缠,直言自己此番只是探亲而已!至于各自国中的事情,你们自己心里自然有数。显然,简彰义对他这份冷漠颇为失望! 其实论实力,渝国明显远不如人家离国,况且还有月神教暗中撑腰。此时离国方面在凉山下陈兵蓄势,随时可能突然开战。他们此来陵武城,是先去见了林常胜,才知道老人在此将养。 舒韵颖在这的确是他们没料到的,这一点起码从情报能力上,显然就远不如敌人。而他提起妹妹的交情,也没想到被直接怼回来。 忽然,说这话,舒韵颖感觉到院外有人窥伺,什么人不问可知。 冷笑声,舒韵颖当即伸指凌虚一点,剑气突出院外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大惊,院外传来了喧哗声。舒韵颖让三人躲进里面不要出来,径自缓步而出。 来到外面,远处林肃贤和赵正风等人也正赶来。看到此时小筑门外一人倒毙在地,额头一个血洞仍在汩汩冒血。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哪来的,而舒韵颖不过是杀鸡儆猴! 此时扫视一眼赵正风等人,舒韵颖唤来白潋和辉夜,当众下令:“给我搜,别院方圆二十里内,可疑者杀无赦!” 二人闻言当即行动,诸人都是一阵惊骇!林肃贤忙问发生了什么? 舒韵颖淡然一晒:“外公安心!不知何处来的奸人,竟敢在此窥探?我舒韵颖虽非狂妄自大之徒,但也不是随便任由什么货色都能欺负到头上来的……” 林肃贤何等人物?这话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而赵正风和金灿此时心里大为惊骇!他们当然认识自己的手下,而且此时别院周围也派出不少眼线,此时岂不顷刻尽丧? 但上门为客,却暗中派人刺探本就不是能随口说的,况且眼前的舒韵颖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此刻必然是只能认栽了! 不过二人心里也颇为不忿!当年他本还是名不见经传之流,可一上牧灵山便直接斩杀了金灿手下一只珍贵妖兽,且连带坑死数十教徒。不过当时彼此素不相识,而且处于敌对怎么也都好说。 但如今,你舒韵颖何等聪明?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如今你出手杀人,还当面屠戮,摆明就是不给离国和月神教面子啊? 但就算再生气,谁都明白,“二十岁宗师”、”霁清门掌门弟子“就凭这些头衔就 明说不给你面子,怎么着?要打吗? 不久,二剑灵回来,老远就听到辉夜埋怨:“老白!你抢什么啊?反正你又不好杀人,留给我过过瘾多好?” 白潋淡淡一晒,来到近前瞥了一眼“客人”讥笑道:“公子在此,还怕没机会过瘾?” 赵正风此时心里颇为忐忑,他毕竟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舒韵颖。虽然传言是听过太多了,可真见到人,容貌气度固然名不虚传,但坦白讲就这么个纤弱的人儿,实在很难和那些匪夷所思传说联系到一起! 但这一下,他心感恐怕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了,而且自己这次亲眼来见一见他也的确并非没有必要! “舒公子!在下此来带了些人手,这别院不小,但周围终究比较荒凉,是否……” 不等他说完,舒韵颖淡然反诘:“太子觉得我没有能力自保?倒是要先告诉太子一声,此刻开始别院周围二十里内,若有可疑我必然见一个杀一个,若是太子再有指教还请提前通传一声!” 听了他这话,连姥爷都心里一颤!他知道外孙是故意吓唬,可若是他真这么做也不奇怪,但万万可别伤了无辜! 沉了沉,舒韵颖又缓缓道:“太子即是一国储君,又是月神教主高徒,想必也听说了近来江湖上种种传闻。我想无论如何目前局势颇为不稳,各位皆非泛泛,最好言行还要多谨慎一些。毕竟覆巢之下,难有完卵!而真要是起了大乱子,也真的是很难避免误伤啊……” 你敢威胁我?来而不往非礼也! 而此时赵正风等人虽然心里确实有些不安,但也是听明白了是警告他们别轻举妄动! 下山路上,金灿也把之前精心部署的幸存者赶紧唤回。 “金堂主!舒韵颖此人着实心狠手辣,外表却实在看不出来。并且此人明明聪明之极,却居然敢如此当面不把本教放在眼里,也让我颇为不解!” “太子谨慎些……” 忧虑的四周梭巡的一遍,金灿轻叹声:“舒韵颖此人实力绝非浪得虚名,但也绝不是单纯的狂妄。至今为止他所有的行为虽然看似目空一切,但实际上他每次的行事都有很深的心计!远的不说,就拿这次群仙大会!他把赵长根,玄尘打得一败涂地,自己丝毫没受影响。虽然四大剑宗明显和他结仇了,但天师宫在谁又敢妄动?于我等而言,目前无论如何肯定不能同时和霁清门及天师宫为敌啊!” “你是说,天师宫也会为他撑腰?” “这很难说!但就算霁清门,现在我们若与之为敌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毕竟万妖宫方面还形势并不明朗,更不能轻易冒进!” “哼!舒韵颖此人如此狂妄,今日之辱我赵正风也总是记住他了……” 眼见他们走后,林肃贤见简彰义等人,但此时他又能说什么呢?毕竟他也是做臣子的,虽然一军统帅,但若没有明令又岂能随便妄动刀兵? 收到徒弟传回的消息,慧剑大师也觉得事态很可能有点不受控制了!霁清门固然不会轻易摄入红尘战争,但若是有可能会成为天下大乱的***,又岂能视而不见? 何况离国的背后显然是月神教,而月神教是否已经和万妖宫有联系还未可知!不过,事情会不会真就这么巧凑到一起?但若真是万妖宫联系了月神教,离国又向大曜遣使是什么意思? 如果仅仅为了一个渝国,凭离国的实力其实并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思。所以虽然此时相隔数千里,但师徒俩心里所想却几乎差不多! 无论如何,慧剑大师必然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天下大乱。虽然还不能确定事情到底有什么内情,但百余年来头一次亲自动笔写信,还是让大徒弟风柯亲自跑一趟月神教,毕竟这件事可绝非单只关系区区一两个公国之间的嫌隙…… 舒韵颖在别院住了快一个月,山下三里外有个小镇,赵正风一行便驻留于此。难受就在于他们实在不敢在有丝毫刺探的举动,除了等消息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对离国,本身也没把渝国当回事。不过恒国是必然不能毫无顾忌,因此求娶林茹茹,短期是缓兵之计,长久也颇有好处。 无论离国公,还是月神教主赤阳子,他们都明白凭自己就算联手也万万不可能吞并天下,染指中原。 但现在是否能顺利拿下渝国,恒国的态度很关键!只是舒韵颖此人有点软硬不吃,让他们就感觉有点束手束脚了。 赵正风所以要去试探一下舒韵颖的态度,也是因为恒国有人提点过他们,昔日恒王宫的时候,舒韵颖和简爱关系不浅。所以就算恒国不干涉此事,一个舒韵颖你们也不好应付! 而如今舒韵颖人在陵武,虽然恒国朝廷态度不一,这更加毫无保障。 舒韵颖此时也难免担心别院并不安全,所以劝二老回城里家去。可林茹茹不想回去,借口想跟他夫妻练功,但不过就是想找表弟当保护伞。 她并不是个擅长计谋的女子,心思也瞒不了人。可舒韵颖自己明白,表姐的事自己真的实在也帮不上什么。 而如今舒韵颖的行踪显然是已经瞒不住了,好在最先赶来的是好友丘仲杰和沈堂! 虽然分别不久,但这俩人素来是闲不住的。群仙大会之后也算是对家,对师门交了差,便再次汇合同游。而赵正风等人来过之后,消息很快传出去了,他们听闻舒韵颖此时人在这,恰好自己离得不远,便即前来。 18、连天浪岂一石力 丘仲杰和沈堂对家和师门交了差便再次相伴游历,正好在江南地方上,因为听到了离国太子赵正风派人传出的消息,就近赶来看看舒韵颖。 不过,主要还是丘仲杰似乎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寻常。他想到舒韵颖会走出霁清门,必然是因为天师宫的中元之会。但如今时间还早,而且霁清门和陵武城可不是门对门,所以他显然不是大摇大摆出来的。 那么,如果他行踪并非自己愿意泄露的,其中恐怕必然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人与人之间性情的区别,也必然造成遇事反应的不同。丘仲杰出身名门,世家,饱读多知,本身性情便倾向于知书达理一些。而沈堂本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长大,脾气也和师父一样颇为急躁,绝非稳重的人。 不过普遍认知,似乎都会觉得后者做人大概会更仗义,更值得交往。但这种认识不免有些浮于表面,当然不是说沈堂不仗义! 可就这一次来说,丘仲杰为舒韵颖担心的原因,沈堂压根一丁点都想不到。甚至他对于这些疑惑,根本不以为然,觉得丘仲杰是多余! 不过相见之下,舒韵颖也没隐瞒,告诉二人必然是赵正风泄露了自己行踪。而丘仲杰马上也就想到了原因,可沈堂仍旧一头雾水! “韵颖!你想必早就明白那赵正风的目的吧?” 轻抚着星月银狐刚刚吃饱,鼓起来的小肚子,看着小狐狸一脸享受的样子,舒韵颖淡然一笑:“趁乱渔利谁不会?可如果真等乱起来才行动那就晚了。所以聪明人会在乱象初现,就准备好一切,并且可以一定程度上推动事态发展。如此方可事半功倍,甚至可能有意外收获!” 沈堂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听丘仲杰缓缓道:“离国的实力实际上并不比四大王国任一个差,并且逐鹿中原之心也非只一日。可如果他们想要实现野心,首先就得拿下渝国,同时非得趁乱入手。按你说的,赵正风向你表姐求亲,另一边离国还遣使帝国,他们下一步目标就不会是恒国,可……” 沈堂听得奇怪,此时忍不住插嘴问:“恒国和渝国不是一直交情很好?就算大曜怎样,总不可能真就明旨让恒国不许援助渝国吧?” “未必不能,可是……” 舒韵颖淡淡一笑:“其实大曜论实力也并不就强于某一王国,想下旨命令是不可能的,起码现在不行,但交易、利诱却不是不行……” 丘仲杰苦叹声,正为此而忧心!沈堂不懂这些政事,索性也没人指望他能有什么真知灼见! 半晌,舒韵颖才缓缓道:“渝国地处群山,易守难攻。可一旦掌握了渝国,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假设离国真的顺利占领了渝国,并且和帝都有某种交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也未必非是恒国。瀚、厉都从来不是大曜喜欢的。但若离国成功,就等于和恒国、帝国三方联合,下一个最可能倒霉的就是瀚了!” “王国之间若要开战,也不会那么简单吧?” “话虽如此,可现在问题是天师宫的中元之会……” 听了这话,沈堂都突然似有所悟!丘仲杰蹙眉沉吟:“瀚、厉素来各自为政,和帝国联系也并不紧密。但如果真和万妖宫有什么关系,也的确很不妙?” “有何不妙?” 二人被问得一愣!舒韵颖淡然一晒:“丘兄,你总也饱读之士,何以如此迂腐之见?万妖宫到底是怎样?你知道?退一步说,三大邪派虽然一直被江湖正道视为异类,可正道岂非不过就是固步自封?邪派无非理念不合罢了!若是非要纠结正、邪,你们觉得四大剑宗一定比月神教、杀生堂光明磊落?” 话虽刺耳,但何尝不就是这么回事? 半晌,舒韵颖缓缓又说:“眼下月神教要助离国,他们显然不会顾忌是否应该插手俗世战乱!可如果真的开战,渝国十有八九是难以幸免了。而关键是,无论如何此时爆发战争都明显不合时宜。而且一旦背后为人筹谋,最后遭殃的更加不只是单纯一个公国而已!” 丘仲杰皱眉问:“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谋划?” 舒韵颖没回答,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挑更明就没意思了。“防患未然”的确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很容易掩饰无端挑衅…… 林哲跃在别院和陵武城之间常来常往,也会带来些消息!目前恒国朝廷上放弃渝国的态度明显有增无减,说到底权衡之下,一边是渝国,另一边是离国和帝国,任何人都知道哪种选择对自己最好! 而且,恒国北境也开始调动军队,想必是得到了某种承诺了! 倏地,舒韵颖问二人是否怕事?沈堂那脾气是什么都不怕的。可丘仲杰便陷入了犹豫。 陵武城是恒国西南两面的主要屏障,通常涉及西边的纵向距离将近千里。可以触及到的,也有不少桑国和渝国远离国境中心的小地方,或者也有些所属并不很明确的三不管地带。 而通常这样的地方如果发生什么纷争,必然会尽可能私下解决,基本上不会有人真的愿意上升到国战。因为这样的地方是很多人发家致富的天堂,所以绝不愿意有一天真的受到严格管制。 舒韵颖如今就是打算在这些地方做些文章!此时他和丘仲杰、沈堂,加上白潋就佯装闲游,不久到了玉山附近。这里本来是离、桑、渝三国交界,也因为清林剑宗的存在,三国都不会随便就引发冲突。 而恒国与当地之间有一条横江相隔,所以附近有不小一片地方是不属于任何一国统辖的。此时四人便租下一艘游船,行在夜晚的江面上,这和风徐徐的时节,的确非常的闲适。 而从之前的情报了解,赵正风等人意识到无法靠近舒韵颖,既然什么也打探不到,便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此时,从位置看这条大江向北可以直达渝都。因此只要恒国不为疆域问题纠结,离国就可以有恃无恐的开战。 现在西岸山脚下的大片密林中,就聚集着一只离国精兵。而东南岸边有个“升明镇”,表面上临近桑国,可此时桑国绝对不会对离国制造妨碍。 舒韵颖此刻便是在升明镇落脚,乘船而出。此地虽然只是个镇,但因为所处位置非常繁华,夜晚江面上大小船只来往穿梭,热闹也丝毫不逊白日。 不过这小小一个镇子通常就是个四方商客往来落脚的地方,虽然热闹繁华,也没什么特别现眼的了。不过这种地方如果想找点事,倒是说难不难! 舒韵颖这次是存心来没事找事的,不过他做事也想来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但他当然也明白,天底下没有多少真傻子。可即便会让人觉得不合情理,但眼下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 而主要舒韵颖也是希望能从各方对自己的态度,判断他们本身的实力,以及上下限,如此多少就能猜测他们本身图谋的大小。 至于麻烦,自己现在的处境还能少得了? 对他提出的计划,丘、沈二人不禁有点惊讶!一来事情光想就觉得刻意,二来如果结果不如预计,之后也是很难收场的。 不过,此时“恰好”舒展的商号从渝都采购了一批蜀锦,“恰好”还在江上被劫了。但说出来,恐怕走遍天下不仅没人会同情,甚至跟谁说谁得骂他活该! 整整十艘大船,连一面招子都没有,而且连那些最普通的船工、水手,一个个也都浑身绫罗绸缎,白天黑夜里船上还都听着歌舞升平的。 说实在话,就那排场,简直就是存心逼好人犯罪! 而船终于被劫了,船上的人却直接就报出了舒韵颖的名号!近处听到风声,便立刻加紧往陵武方向去查明情况。但谁也没想到,派去查探的人才没走多久,后方赵正风听说了消息也赶来查看。 可赶到了,林中五千精兵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数百艘快艇也全都被烧成了木炭。空中硕大的凤凰盘旋飞舞,不停喷吐着猛烈的火焰,那场面着实触目惊心! 赶到江边,赵正风自己也知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了! “原来是舒公子!在下等听闻此地喧嚣,却不知公子在此,但这又是为何?” 舒韵颖悠然坐在船上,轻啜口茶:“原来是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之前从渝都采办了一批蜀锦,没想到在这附近让一帮土匪给劫了。小惩大诫,没什么了不起!” 这也叫小惩大诫?赵正风几个月的苦心经营,五千人废了多少力气才造出那些船只?此时就这么一转眼,全都毁了。 赵正风终究也不是酒囊饭袋,此情此景显然舒韵颖就是摆明来砸自己盘子的。可既然事已至此,挽回不了什么了,若是再真跟他翻了脸,自己性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实在不值得! 19、人之所以,示之以非 “舒公子名震天下,二十岁宗师举世闻名,如此手段着实让人骇异……!” 坦白讲,看到几个月,数千人辛苦毁于一旦,赵正风岂会不心痛?可无论是地位该有的气度,还是身份必然让他更惜命,都已经决意吃了这个哑巴亏!可却没想到,一个近身侍卫没忍住。 但虽然及时瞪眼遏制了手下,舒韵颖忽然仰天长笑:“谁说不是呢?我也奇着怪呢!按说我现在名气不算小了,可这天下居然还有人敢招惹我?难道因为我不愿意惹事,就让人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欺负……?” 赵正风听得心里一寒!这玉山范围本属清林剑宗,他能在此暗中行事,靠的当然是月神教,让清林剑宗不得不忍气吞声! 但舒韵颖这一下,彼此心知肚明,除非离国马上开战,还得从大局看清形势,否则这次恐怕只能暂时停止最初的计划,否则任他宰割绝不是简单死点人就能了事的。 看着船队过去,赵正风咬着牙恨声道:“他是故意的!” 金灿没回答,因为这毕竟是明摆着的。而且既然自己的筹谋不是能上台面的,就无法阻止他以明打暗。可现在想动他,别说顾忌,能不能动的了都没把握! 而最终舒韵颖虽然嘴上说的恨,其实他并没真的直接去屠杀,离国五千精兵都是大活人,看到事情不妙自然知道跑,所以也没真死多少。 但之后不久疾风先生听到了消息,立刻带人四处清剿,离国的士兵,月神教徒,无奈都只能暂时退走。 升明镇起码名义上属于桑国,此时听说了发生的事会有人来拜访舒韵颖并不奇怪!而来人转交的两封信,却让他很不痛快! 一封是吴伊铃的,不过就是希望他念在往日交情,尽量不要在桑国境内生事! 可在舒韵颖,跟她提不到什么交情,根本不当回事。 可另一封信只是个字条,确实二哥舒明熠传来的。明确让自己在此事上置身事外。 如此一来,舒韵颖彻底明白渝国是保不住了。恒国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一个人绝然无力回天。 不过,二哥给自己传信是为何?肯定不是因为朝廷,不过看来他目前的处境也并不好。 事到如今,既然已经无法挽回,舒韵颖只能考虑那个“小妹妹”,就算自己帮不了她,至少尽份心,希望她能幸免于难。 于是,舒韵颖请两个朋友分别帮自己送出一封信去。而如今自己既然已经泄露了行迹,也没必要继续隐藏了。 回到城里家中,林府终究是朝廷将官府邸,他的身份不方便长住。而大哥家,就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 温柔本就是性情贤惠,自感住进门就该能帮些忙。刘盈毕竟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妯娌俩日常相处的也颇为和睦。 最高兴的自然还是舒展,毕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团员更好!可说到底他没那么多筹谋,只是很平常的跟小弟弟闲聊二弟似乎在朝廷不很顺心,处境好像有些艰难等等。 舒韵颖明白跟大哥解释这些事根本没用,甚至只会让他觉得自己不讲情义。并且这也很明显,必然是二哥暗地里故意跟大哥诉委屈! 晚上在自己的卧房中,温柔几天里基本上就是陪刘盈料理些家宅琐事,此时正跟丈夫闲聊,突然听他说了句:“明天一早就走吧……” 愣了下,温柔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她性情贤惠,但并不笨,这些日子下来,怎会看不出丈夫情绪日甚一日的低落。明明回家了,反而还不如在别院的时候舒心! 对舒韵颖,若是为了家人平安,哪怕不得不违背师命也顾不上了。可若是这种争权夺利,野心欲望,他半点也不愿插手! 而一早说要走,舒展夫妻都十分惊讶!并且他也才收到舒明熠的来信,想舒韵颖能去恒都走一趟。而此时把信给他看,舒韵颖只借口自己有事不方便,都没去林家辞别…… 出了城,一路往北,经此往帝都是远路,但他为的是绕开恒都。 索性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倚在妻子怀里闭目养神,珠红和香风抚琴、洞箫也都是他早就教了很久的。如此这一路上又不着急,游山玩水,尽兴吃喝,倒也着实惬意得很! 渡了江,稍稍向西,本来是打算乘船走一段。可没想到此时水路被封了,一打听才知道,恒国已经封闭和渝国之间的所有通路。事到如今,这也并不奇怪了! 于是,继续乘车,虽然还要多绕点路,但毕竟不着急。而到秦城投栈当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冒出一帮大约五六十蒙面杀手,明显是隐刹的人。 没错,论起来舒韵颖确实没少杀过隐刹的刺客,坏他们好事。但这个时候,即便自己行踪已经不算秘密,他们来的有点莫名其妙吧? 不过对舒韵颖,这种货色杀也就杀了。而且留活口都问不出什么,根本懒得费事。 可更没想到,次日一早忽然来个人,更让舒韵颖意外!可**明显比他更诧异。 彼此讲明经过,当日在云梦秘境中听舒韵颖讲出种种疑点之后,**就开始了四处明察暗访。不久前他正在云州附近,却忽然听说当地一个尚姓,本来也算是江湖世家,不过家道中落,但仗着祖上余荫多年来也还算当地首善之家。 但这一家居然一夜之间突遭灭门,官府的处置也明显雷声大雨点小。而听说尚家其实有幸存者逃出来,**便跟着线索一路追踪而下,没想到遇到了他。 如此,舒韵颖忽然醒悟。看来,晚上那些隐刹的杀手十有八九是情报有误,把自己一行误认为成了尚家幸存者!但隐刹可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的地痞流氓,就算情报有偏差也不会只是那么简单! **也觉得有道理,如果尚家幸存者真就逃到了附近,最好能设法营救! 跟着,几人便开始在附近到处寻找。但终究不知道那尚家的幸存者是否进了城?本来还想隐刹莫名折损了好几十杀手,料想不会什么反应都没有。而如果他们有反应,其实还是好事,起码自己能知道他们没得手。 但一天、两天,转眼三天过去了,终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就让他们难免感觉有点不安了。 此时加上**,自己一行才不过七个人,小孔雀就算能化身成人,一个小女孩也没什么用。但如果就这么找下去,何异于大海捞针? 思来想去,舒韵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问**附近是否有隐刹的堂口,或者秘密暗桩? **一时有些奇怪!毕竟在云梦秘境之前,他已经将近三十年不曾涉足江湖了。这些日子虽然走了些地方,可突然被问起还是不能确定。 不过,他知道三省交界处有个地方叫“白浪村”,早年曾有传闻说村子里有个隐刹的秘密暗桩。而且村里有个“三乡客栈”,江湖中人很多都知道那就是个处于半空开,江湖中的情报中转站。这种地方虽然没什么了不得,但一般也都会留些余地。 此时,一行人进入了村子,小小村庄居然有几百户人家,而且那三乡客栈也明显比想象规模要大得多。 几人单独租下了个院子,来到饭堂中围桌而坐,的确看得出周围多是些江湖人物。而地方虽然不小,但倒是挺安静的。既然这是个专门做那些见不光生意的地方,并不喧嚣也很正常! 而此时,他们自然是不缺钱。让伙计好吃好喝尽管上,而白潋要打赏,伙计却不肯收,而且还说他们这一行的食宿费用全都有人代付过了。 舒韵颖示意白潋不要细问!不久后,门口缓步走进个体型臃肿的中年商人,和伙计对了对眼色,径自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在下姓张,平日做些杂货生意,乡里多称在下张老万!小小白浪村,得公子驾临,实乃大幸!” 舒韵颖心知正主到了,淡淡点头:“多些款待!” “哪里?说来惭愧,先前下人一时不慎,居然冲撞了公子仙驾,还得请各位多多原谅!” **毕竟是老江湖,虽然脾气暴躁,可各种事故见多了!舒韵颖如今声名赫赫,甚至可以说是目前江湖上最惹不得的人!可隐刹错认了目标,虽然被他一举反杀,但他来这就说明压根没打算见好就收。 隐刹虽然不至于就怕一个舒韵颖,但一来先前的确是自己认错人,二来无论如何犯不着惹上他。所以认倒霉若是能把事了了,对他们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张老万严格讲其实都算不上是隐刹的人,不过一直以来都是负责隐刹的消息联接。这样的人对于隐刹那样的组织不能说不重要,但若是突然出意外也确实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舒韵颖此刻便顺水推舟,慷慨答应不再追究。而张老万心里大为诧异,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 可**心里暗暗叹气!明白他之前毫不顾忌的大开杀戒,此时却做出这幅平易近人的姿态。在旁人看似乎诡异难解,对于江湖上种种传言也只会证明他性情怪诞,捉摸不透。但实际上,就那些对他有所考虑的人根本只能更增烦恼! 20、玄通观 成为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能有什么好处?找一个自己无法忽视,但却捉摸不透的人,感觉有多可怕就知道了! 其实来白浪村之前,舒韵颖本想若是可以发现几个隐刹的据点,直接下手干掉。既然是他们先惹上自己,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此时他对于隐刹的道歉就这么接受了? 按说,**自己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不过别人若是不搭理他也就得了。 但如今的舒韵颖,从出身,到现状,乃至未来的无限可能,实在都不是能让人视而不见的。甚至非得盯紧,避免麻烦不可! 但这个人却如此怪异,难以捉摸,让那些暗地里盯着他的人着实头疼! 而张老万告辞之后,舒韵颖低声说:“马兄!务必仔细,尚家人十有八九便在附近……” **听得一愣!但此时也难以细究,何况他既然这么说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的确!张老万出现目的无非两个,一是为之前的意外道歉求和!二来,他摆明提出愿意提供船只帮自己渡江,这无疑就是要赶自己走。 无论如何,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不会久留在此,若没什么特别事暂忍一时,完全犯不上非得和自己面对面。 所以,这就必然说明隐刹目前有所行动,不愿意自己在这从中作梗! 而对什么尚家人,还是下家人,其实他也犯不上横插一脚,可如今任何明显有古怪的事都不该轻易放过。 毕竟那尚家若真如**所言,早已不复昔日,只不过凭着祖上留下的产业生活,那又怎么可能遭来这等灭门大仇? 所以,这件事除非是他们有什么被隐刹组织觊觎,不然就是他们的存在妨碍到了谁? 总之,此时此刻不惜做出这样的灭门大案,绝对不会只是普通的私人仇怨…… 白浪村由于位置的优越,所以也算很繁华的地方。三乡客栈素来都是沿途江湖中人落脚点,主要也是很多江湖消息买卖之处,所以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寻衅滋事。 转眼两三天过去了,始终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其实想一想也不奇怪,那种灭门惨案的幸存者如今理应是去找些穷乡僻壤,荒山野岭的藏身,怎么会到这种地方? 不过这么多人不断的往白浪村附近聚集,总不会全都是没影儿的吧?虽然很多人明显是刻意避开三乡客栈,不过按理说无论是**纵横江湖近百年,虽然已经近三十年不涉红尘,但也远没到“人走茶凉”的地步。 何况还有个舒韵颖,凭他俩的江湖地位和名声,原本是无论在哪必然招的人们蜂拥而至才对,所以就更说明现在人们的目的一致了。 但那么一个落魄已久的所谓江湖世家,如果真有什么值得让人觊觎的,又怎会混到今天这个结果?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但这件事又到底是怎样? 暗中商量,两人都觉得自己目前的情况很不方便!如果所有人目标真的都是一样的,自己两人身在此处,必然是躲不开监视的。而且即便之后能救下那遗孤,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保得住? 可“路”毕竟是人走出来的,即便第一个走的人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快出一条路来。 小小白浪村,比寻常的县城也不见得小,村民见识更非寻常。不过如今几天里,珠红和香风,成日伴着温柔和小孔雀在街上闲逛,这番气派也着实让人不免目眩。 白潋和辉夜则表面闲游,私下里探听消息,可多日中还是毫无所获。 但事实上舒韵颖让他们到处闲逛,本来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出去已经几天了,舒韵颖自己每日足不出户,但早中晚必然到饭堂露面。从那些对自己投来目光的人身上,或多或少也总能看出些迹象。 终于,十天过去了,**仍旧毫无消息传回来。舒韵颖也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一来自己并不是单纯出来游山玩水的,十天功夫就这么荒废算怎么回事?二来**脾气虽然不太好,可绝非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十天都没有消息回来? 而且,舒韵颖也发觉这一两天里,连温柔她们也说感觉身边的尾巴渐少,难道事情已经有了变化? 一念及此,舒韵颖决定一早退了客房。由小狐狸自行追踪**的气息,如此出村将近二十里,舒韵颖就知道路算是走对了。 因为此时这一路走下来,人的气息越来越重。说明近来经过的人很多,加上从村子出来尾巴确实比想象中少很多。 又往前继续走了几里地,马车突然停住。白潋在外回报,原来前面有人拦路! 舒韵颖淡淡问了句:“是官?” 白潋回答“不是!”舒韵颖明显刻意提高声音:“既然不是官,青天白日拦路打劫,杀!” 他话音一路,前面立刻有人接口:“且慢!舒公子,故人求见,切莫伤了和气!” 珠红和香风忍不住对视一笑,舒韵颖懒洋洋的掀开车帘一角看出去!嚯!是有人拦路,而且还不少呢…… 见他缓缓走下车,杀生堂地生坛主何不同紧赶几步迎过来一躬到地,态度极尽恭谨:“何不同见过公子!一别年余,听闻公子已晋身宗师,在下甚为羡艳!” “原来是何坛主,幸会!不过在下若没记错,杀生堂所在幻影谷似乎是在崆峒附近,据此还颇有些距离,莫非是贵派的势力已然扩张至此了?” 听他语气渐转凌厉!何不同毕竟是老江湖,心知他这话若说到头可大可小,等于是把杀生堂架在活上烤啦! 毕竟目前江湖上最严重的隐患就是万妖宫,虽然只是传说,但那三大邪派必然已经处于风口浪尖。如果此时江湖人都认为杀生堂有意扩张势力,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舒公子言重了!其实本派只是暂时有些小事在此料理,因此在下斗胆还请公子可以暂避一时!” 舒韵颖淡然点头:“原来如此!哎……,原本若是一般人,我舒韵颖打便打了,杀掉又如何?可杀生堂终究非同小可,我一个人万万搞不定。喂!白潋、辉夜……” “在!请公子吩咐!” “你俩去附近走一走,若遇江湖同道便知会一声,就说我被杀生堂拦路围攻,寡不敌众……” 不等他说完,何不同都快哭出来来了,当即又连连作揖:“公子慢来!何必如此呢?在下岂敢对公子不敬啊……?” 虽然话说的客气,但何不同心里早把他祖宗百八十代骂个遍了!都说自己杀生堂是邪派,可难道还能邪得过此人? 此时此地,向前不愿山上有座“玄通观”!倒退了几百年也曾兴旺过一时,如今就不算什么了。 最近盯着玄通观的大有人在,杀生堂更是下了大力气来的。但此时舒韵颖的话若是一旦传出去,往小说得多少人立刻转到他一边,本派此来恐怕难有幸免!而若再往大说,今时今日杀生堂居然还在扩张势力,大概马上就会成为江湖众矢之的了! 当下,何不同也实在没办法,无论如何舒韵颖既然来了,肯定是拦不住的。而说不定若是让他过去,或许还能把这潭水搅得更混,到时候看你又如何洗净? 赔了一通好话,路是开了,可舒韵颖也料到这证明事情比想象中恐怕更严重! 驱车急赶,快到玄通观时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强烈的灵力冲突。 倏地,一声仿佛刺破天际的尖啸,金凤冲天而起,睥睨众生般昂然落在玄通观山门之上。 所有人惊异中,马车已到近处。舒韵颖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了车,环视当场。此时玄通观外显然有死有伤,此刻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老道正气喘吁吁的立在门前,宛如一尊怒金刚般,可看那遍体鳞伤的样子也是狼狈极了! 倏地,山门旁快步走出一人,正是**,但也明显伤的不轻:“兄弟,你怎么才来?” 愣了下,舒韵颖奇问:“马兄!我还想问你呢!你一走就是十天,好歹也得给个信儿啊!” 不过话说出来也就都明白了,其实**这几天里不断的给舒韵颖传信,但料想是这一路到白浪村,三乡客栈恐怕是布满了哨卡,所以那些信都被中途截断了。 当下,**先为彼此介绍,那老道正是玄通观观主,七宝真人! 听说此时来的就是二十岁宗师,七宝真人赶紧稍加整理,不过他现在的样子也实在很难整的稍微好一点了! “道长!这时候虚礼就免了吧……” 夫妻对视一眼,温柔会意,当即带着小孔雀去给玄通观一边受伤的人治疗。 而此时他来了,**也终于放心了,和七宝真人退回到山门以内。 扫了一眼当场,舒韵颖看到今天这种情况恐怕确实很难简单收场了。 对面大概也就三四百人的样子,从衣着上看不算闲散之辈,光是有门派的也得二三十个。并且,此刻这些人中,居然还有三个宗师境界。难怪**都伤到那么重! 不过舒韵颖素来明白!任何事的严重往往取决于人,而人的重要性也会关联特殊的情况!所以面对任何事,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位置,然后去思考解决方式,就是很关键的了! 21、气度与气节 “打架”通常看来似乎就是一种关乎胳膊根子粗细的活动而已!但其实这档事里也颇有学问。 当今社会流传一句话“能动手就别BB”!这句话有一定道理,因为如果对峙双方都是抱着打架决定结果的意志来的,“道理”基本就讲不通了,因为每个人的道理总是只在自己的立场。 因此,凡是牵扯到“打架”的情况,通常十有七八最后都还是要通过胳膊根子决定结果的。 此时舒韵颖明显看得出事情不会能轻易了结,好说好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金凤仍旧傲然立足玄通观山门之上,踏浪麒麟出现足足三丈多高的巨大身形,星月银狐虽然个头小,但周身展现出的电光雷网却达丈许之外。 舒韵颖自在剑入手,整个人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睥睨当场:“众位摆出这样的阵势,料想今日是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了。我舒韵颖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明白各位如果真的毫发无伤离去也很难交代,那我就帮帮诸位好了!” 这么多人如此兴师动众,当然不可能看到他一个人就真的不了了之。而他虽然一句软话没说,但如果一上来就吹胡子瞪眼,江湖上毫无血性的人其实也并不多见。 所以,偏生此时舒韵颖那一副全然没把眼前当回事,不紧不慢的样子,反而让人忍不住开始含糊了。 眼前的情况很明显,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用考虑,因为就连靠前的资格都没有。而那三位修为到了宗师级别的人物,却又不得不担心自己如果上去动手,就算能赢了舒韵颖,且不论日后是否会有麻烦,恐怕今日最终只能落个为人作嫁的结果! 三人对视一眼,虽然都是宗师的程度了,但论单挑谁也不是**的对手。先前联手伤了**,无非都是一个心思,**并非寻常人物,都即不愿担负杀他的罪名,也担心若是自己下手,会给别人机会捡便宜,因此**现在才能侥幸保住一条命。 但此时情况就有点尴尬了,首先舒韵颖就一定不是好惹的!**如果再突然出手,三对二也未必就容易! 何况舒韵颖可不是**能比的,后者其实就算杀了,难免落下骂名,但也未必真就能有多大篓子。但舒韵颖,别的且不提,自己三个七老八十的真能就当众拉下老脸一起上? 可恨此人年纪轻轻,果然是心思阴险!他口口声声故意把“交代”二字挑明,也就等于是声称今天只要有人动手这事就没完了,除非真的杀了他,否则以后报仇的绝不是他一个人。 此时这三个宗师,一个是杀生堂的左护法易真;一个是宁国大将军韦浩,宁国能在瀚国的强势打压下存在至今,此人可谓居功至伟。 最后一个就是函谷关主将,帝国名帅辛野!也是此时三人中心里对舒韵颖最忌惮的,因为算起来伍宣乃是他亲师兄。 可是天师宫对待舒韵颖的态度一直颇为暧昧,很多天师宫的门下因为伍宣都感到耻辱,但师门却始终一点态度也没有,并且这次木叶法师亲自出面邀请他赴天师宫中元之会,若是因为自己使他受损,辛野的确难免担心日后无法交代! 而其他人,多半都是因为舒韵颖的名气实在太大,并且谁能毫不在乎他背后的势力? 冷冷扫视当场,舒韵颖忽然讥嘲道:“想必在场众位突然见到我,虽然意外,但关键还是不免对本派心怀忌惮!这样吧!我们今天不妨就在此立下一份生死契约,单打独斗全凭江湖规矩,这样胜负即生死,大家谁也没话可说如何?” 听了此言,三个老宗师心里不禁暗骂“不要脸”!为何? 单打独斗对于修士而言,只是“人”的一对一,灵宠也好,仙剑也罢既然都是主人所有,那么自然就是与主人一体。 现今舒韵颖本身就是二十岁宗师,等级上三人谁也不敢自认一定高过他,但气力如何能及他盛年? 况且即便神宠,若是野外偶遇也未必多当回事,但有主的神宠,即便普通灵宠,也都和寻常野生绝对不同。此时他三只神宠在那耀武扬威,若真单打独斗他未必需要亲自出手! 可还是那句话,谁也不是傻子!如果你们现在提出不公平,那之前好几百人围攻一个玄通观怎么算? 况且说到底现在谁心里真的在想公不公平?这些人心里甚至未见得多关注对手,而是更不愿意自己先出手让别人去捡现成便宜! 凭本事就另说了,但斗心眼儿玩人这套,舒韵颖活到今天还真没怕过谁。 事都是明摆着的,舒韵颖讲道理了,但对手藏心烂肺鸡贼又能怪谁? 此时,易真缓缓道:“舒公子!此时内情颇多,并非一言两语可以说清,在下觉得公子实在不必趟这浑水,不如且稍待一旁,稍后我等自会对公子有个交代!” 其他人听了也赶紧连连附和,舒韵颖轻轻一笑,转头看向**问:“马兄以为如何?” **那脾气,当即忍不住大怒:“放你娘的狗屁……咳咳……” 此时小孔雀正在为他治伤,可他一激动却又岔了真气。 舒韵颖耸了耸肩微笑道:“阁下听到了?的确!我对今日这里发生的一切可以说丝毫不知,但阁下自问与马兄相比,我更该相信谁呢……?” 这用得着比吗?易真无言以对,辛野缓缓道:“舒公子!在下辛野,现官居函谷关主将。师出天师宫金轮法师座下,我两派素来交好,而恒国与帝国之间也一向亲睦!还请公子今日网开一面,也省得日后彼此会有麻烦……” 人有的时候如果过分老道,其实也往往会陷入迂腐,甚至愚蠢!辛凯自以为一番话说的好听,有理,但却没考虑到对方立场听到这些话岂非等于威胁? 而舒韵颖是什么人?他会怕人威胁吗?而此时一看舒韵颖脸色发寒,辛野突感不妙!索性他也非泛泛之辈,否则星月银狐这一下若是击中,少说床上躺个把月是没跑了。而眼看着面前脚下大坑,辛野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我舒韵颖长今天这么大,是一口一口饭吃起来的,不是一次次让人吓唬出来的。你倒是好胆量,来,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说着,压根看都不看别人,自在剑那似有似无的剑光顿时杀的辛野叫苦不迭。 而一旁的易真和韦浩心头大喜,乐得作壁上观。 辛野实在想不到舒韵颖说打就打,而且身手快的不可思议,加上他手中怪剑时隐时现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想到伍宣,辛野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 说到底,当年舒韵颖打得伍宣差点没命,后来虽然侥幸没死,可却直接从宗师掉成了三境混子,至今在天师宫里早没了往日微风,基本上跟个杂役差不多。 可如今的舒韵颖背后更多了霁清门,辛野自揣对师门的重要性还不如伍宣,若是今日死在这恐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何苦来哉? 当下,此人也的确是个老滑头,立刻呼唤手下人一起动手,同时口中大叫:“公子如此不顾两派,两国关系,这般行事可就不曾想想后果么?老朽虽自知难敌公子神通,但也断然不会轻易受辱,今日便此舍命一搏!” 同仇敌忾,他这番话出口,旁边易真和韦浩还真忍不住有点动心。 而辛野今日即非师门命令,也不朝廷公务,身边只有四个亲兵侍卫。 舒韵颖当然不会在乎这种小小士兵,但他却也看出了辛野的心思,暗想此人或许也还是能不杀最好不杀…… 终于,四个可怜的小亲兵成了倒霉蛋,可主将辛野早就不知去向了。看到那四具死状惨厉的尸体,多数人心里已经没想法了,此时纷纷退出好远,纯当白跑趟看热闹。 这是易真和韦浩都有点傻眼了,心里愤愤咒骂辛野,差点还被他感动了一把! 但眼下的情况事已至此,最难受的还是易真,他是杀生堂的左护法,门派除了掌门就是自己了。辛野和韦浩到底都还不算是彻底的江湖中人,但今天自己率众来此打或不打,走或留,都不得不仔细想清楚。 要说打,兴许还有一线希望起码达到目的,不至于白忙活一场还丢人现眼。可若不打,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舒韵颖不用想,这情形下各自的处境还要多明白?当即哂笑着剑指二人:“干脆点两位一块上吧,省得浪费时间。毕竟今天这么多人,我杀起来也得费点手脚,托太晚不值当的……” 他话一出口,路上顿时就已经只剩下杀生堂和宁国的人了。二人愕然相对,舒韵颖冲韦浩一笑:“欸!你是韦浩,宁国将军?早听说你非常善战,宁国多年来能和瀚国分庭抗礼,你当居首功!算来我和瀚国公主还有点交情,很受了她些照顾,今天就当拿你还人情了!” 韦浩听得心惊胆战,若单纯只是自己大不了就跟他拼了,可韦浩终究不是彻底的江湖人,不可能只考虑自己一人处境,还有更大的立场! 22、重利最易壮心胆 苦足百世不贪荣,三代不立自转衰。一朝悖伦千夫指,万载孽隐长功名! 古往今来,兴衰更替固然是常理,但荣辱因素颇多也很难定论。 如最近惨遭灭门的云州尚家,此刻的玄通观,上溯几百年,上千年,也都曾有过兴旺一时的时候。可直到今日,你说是时代争艳也好,说后代不肖也罢!反正,的确都已经江河日下了。 那边尚家的事还没个定论呢,如今玄通观又突遭劫难。说起来即便现在尚家被灭真凶还未必明辨,可江湖上却已有传言,说尚家有一祖传密宝“幽冥令”。 传说中此宝可以开启与云梦秘境并称“五大异域”的其中一个,鬼方阴阳路!传说掌握了幽冥令,不仅可以得到鬼方阴阳路中的无数奇珍异宝,神通秘笈,还能调动指挥无比强大的阴曹鬼兵! 世间千百年来,有关五大异域的传说,已经基本上只限于传说了。但自从云梦秘境现世,种种传言甚嚣尘上。 舒韵颖也是听说过很多,不过从来就没当回事过。可恰恰因为他得到了神宠、秘宝和神功,相信传说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是谁闲的蛋疼没事传闲话玩,反正就是有人说尚家有那么一件幽冥令。而鬼方本是古代西域强国,灭亡后一直传说其国有巨大宝藏深埋密地,不过这种老掉牙的桥段即便开始能吸引很多人,但渐渐地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即便是传说,也必然会有其能够被流传的道理。比如鬼方最初只是西域小小的一个部落,但之后却突然拥有了强大到可以与中原作战的实力,这类疑问只要被提出来,自然会让人联想到他们拥有什么超寻常的奇珍异宝。 尚家因此灭门,说白了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这样的闲话无论真假,既然有人说出来了,那么他们又没有自保之力,结果必然不会有什么改变,区别只是凶手是谁罢了! 不过后来有传言说尚家灭门时,有一遗孤漏网。是家主唯一的孙女,年仅六岁!出事的时候正被家仆带着逛夜市,才幸免于难。 听说家里出事了,那家仆也的确算得上忠义,立刻带着小主人逃命。因为知道家主与玄通观观主七宝真人乃是莫逆之交,才会千里迢迢赶来投奔。 本来主仆二人一路小心谨慎没泄露什么行迹,可不知怎么才到玄通观没几天,就突然有人找上门了。 实际上,是七宝真人一个小徒弟,因为听说有重金悬赏,一时利欲熏心出卖了师门。 一开始七宝真人自然坚决不肯承认收留了尚家遗孤,他本身虽然不算多厉害,但一般人也绝不是对手。 直到终于来了宗师级别的三人,七宝真人很快就撑不住了,索性听到风声的**及时赶到,才勉强支撑到此刻。 但现在,舒韵颖更不是好惹的。关键是你就算不愿惹他,他却不肯放过。 说到底辛野要跑,舒韵颖看出来了。而他本心若是能避免,也并不想杀辛野。不是怕什么, 或者突然仁慈。 但辛野毕竟帝国大将,又是天师宫的弟子。可舒韵颖此行就是要去天师宫,也必然很难避免接触到帝国的一些人。无论如何,今天的情况也和当年恒王宫对战伍宣不同。 不过,剩下的两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而眼看剑光闪动,易真还并未决定好是否要和韦浩联手,浮御君子和战无双已经上来了。 此双剑可非寻常,但若是一般情况下剑灵都宗师也是白给,可和神宠一样有主人加持之下,灵力就非同小可了,起码拖他一时三刻还不成问题。问题是,他同伴是否能撑过去? 就算不说身份、名气和实力,此二人岁数也总摆在那,心里清楚今天无论成败,丢人现眼是必然躲不开了。 因为即便有神宠,有顶尖剑灵,可这一战对外仍旧是舒韵颖以一敌二。何况还先跑了个辛野,他俩也根本不可能真的完全信任彼此。 这边易真独斗剑灵,本是冷眼旁观韦浩情况,可随着金凤和踏浪麒麟也已经向后面的观众们发威,听着身后自己手下哭爹喊娘的哀嚎,易真忍不住心开始冷了。 韦浩更是满心惊恐!不仅因为局面,他此时亲身独斗舒韵颖,对其快如闪电,神鬼莫测的招式和速度实在感到匪夷所思。并且,还有道闪电神出鬼没的,时不时出来一下,着实打得他心胆俱寒! 彼此都明白指不上对方,可却并未意识到正在和对方慢慢靠近。 倏地,韦浩感觉斜向一股大力袭来。战无双虽重,但毕竟只是凡铁,并非绝对利刃。韦浩心里不禁有气,这边剑挑舒韵颖,同时伸手去抓战无双。 真是倒霉催的,他们都太不了解舒韵颖了。能有招儿一下弄死你,绝不会多废一个指头的功夫。 韦浩也知道自己一剑必定刺不中,但却完全没想到一手抓住了战无双后,突然浑身一阵**,真是要命也想不到神宠和仙剑还能这样配合用。 而另一边易真见机不妙,便想要赶紧先跑。可巨剑又到了眼前,既不敢挡,又不敢碰,只好赶紧闪避,却不想突然左耳一阵剧痛,伸手去摸已经不翼而飞了。 战无双是黑的,自在剑的一面更黑。易真光看大个的了,却冷不防自己送到了小个上。还算他也的确有本事,否则反应慢点绝不止一只耳朵,脑袋都得立马掉一半。 韦浩倒在地上拼命往外滚,此时当然不可能还回头来报仇,而直到渐渐恢复知觉才发现右手小指没了。 之前是全身被电麻了没感觉到,但此时已经顾不上了。虽然一个小指不是很严重,但这辈子修为是不会再有什么可去奢望的了…… 今天这一站在场都看的清楚,**都忍不住一阵阵心惊肉跳!可他却也明白,若非要说舒韵颖胜之不武,难不成真要用这么多人跟那帮杂碎讲道义? **的脾气暴躁,而且为人心高气傲,但总也一百多岁的年纪了。何况看看自己的情况,也实在感觉没什么立场说话。 再回头,七宝真人多日中一直没顾得上,可此时才想去找叛徒,哪还找得到? 回到玄通观中才发现,叛徒不仅自己逃了,还打算抓走那尚家遗孤,却被忠仆拼命阻止。叛徒不敢恋战只能速逃,但如今小女孩就真的彻彻底底成了“遗孤”。 面对眼前的景象,人们心里不禁暗叹!适才那么多人,除了三名宗师高手,能在江湖上叫出名号的也大有人在。可相比之下,这区区一名家仆! 或许终究还是应了那句俗语:仗义每多屠狗辈,名利多属不良人! 这虽然只是一个区区仆人,但其义节感人!七宝真人当即命人好生装殓,在玄通观周围择佳地厚葬。 小姑娘此时已经在温柔怀里睡着了,舒韵颖看着心里不由发酸! 妻子就是六岁的时候成了孤儿,然后被自己父母收留在家。恰恰这个“六岁”,就成了为自己冲喜的牺牲品! 虽然今天也就没什么可埋怨的了,但看到这个小姑娘,显然勾起了温柔自己的伤心事! 此时空下来说话,七宝真人告诉大家小女孩名叫“尚佳旖”! 而此时看着,其实谁能真的不明白?尚家灭门既然都没人找到什么幽冥令,难不成抓到这么个小女孩儿,就能找出什么? 扪心自问,你家有什么传家宝,难道会交给这么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保管吗? 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尚佳旖的确可怜,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的未来将要如何?这场噩梦何时能醒?她今后的人生,又要如何度过? 而目前,玄通观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可很明显危机的源头既然还存在,无论那些人日后是否会找玄通观出气。 此时此刻,可以说所有人都认为对尚佳旖来说,天下间没有比霁清门更安全的地方了。 坦白讲,此前舒韵颖被牵扯进此事的确是无意中赶趟,他自己可丝毫不愿意平白惹上一身麻烦! 但这一来,显然想简单推诿避开是不可能了。何况看着温柔对尚佳旖那副关切,舒韵颖知道妻子是动了同病相怜之感! 无可奈何!反正事情就这么着了,玄通观的人为防万一也还是先暂避一时的好。毕竟今天吃了亏的那帮杂碎,让他们就直接找舒韵颖报复,恐怕一时间还没有这个胆量。 不过,其实想想一旦有人发觉到那小姑娘自己未见得真能保有什么秘宝,玄通观恐怕难免遭人疑心,他们很难躲得过去。 而**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尤其这一行还有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他更加感觉不厌其烦。反正他先行一步,结果也是给舒韵颖前面探路,打听消息。 而舒韵颖一行多个小女孩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现在肯定也是不会再回白浪村了。 路得继续走,不过舒韵颖希望尽可能避免再见到什么江湖人物,至少凡是可能带来麻烦的人,他都不会感到欢迎! 23、人总会变 了结了玄通观的事,几天后,舒韵颖一行车马到了洛城附近! 过洛城很快就是帝都范围了,而如今距离中元还有将近三个月光景。关键是无论大曜皇室,还是天师宫,都并没有舒韵颖希望去见的人,所以他很愿意能有些清闲舒适的日子。 不过洛城也是重镇,自己一行难免扎眼,所以舒韵颖还是让白潋和辉夜在城外找个僻静的地方暂时住下。 如今一行人中多了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家”的味道似乎又浓了些。 尚佳旖遭逢巨变,对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儿来说的确是非常不幸的!不过孩子终究是孩子,也的确太小。一路上温柔等细心呵护,心情渐渐也好了起来。 此时他们是在洛城外一个小镇上,所租的宅院是小镇最边缘地带,这是考虑金凤和踏浪麒麟最好也能多放出来过过风。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日子颇为安适。但人生终究有太多如意,也很难说是人找事,还是事找人。 本来是外出闲逛,可辉夜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两个人。而舒韵颖虽然很不愿意有人打扰自己的好日子,但对这两人却实在无法有什么埋怨,因为一个是表姐林茹茹,另一个是伤势不轻的丘仲杰! 先前舒韵颖找他和沈堂分别送信往渝都和瀚都,沙亭瑶聪明绝顶,看到信自然什么都明白了,用不着多费口舌,因此沈堂去足够。 可丘仲杰送信去渝都,主要是为了劝简家识时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显然一封信是绝对不够的,所以丘仲杰较为稳当。 不过舒韵颖也知道这终究是尽人事,听天命。无论如何选择,都是简家自己决定,别人无法勉强,毕竟那是一国之重! 而返回的丘仲杰却恰巧在路上遇到了逃婚的林茹茹,原来是帝国派出使者到了恒都。于是,恒王便下了旨意,而林肃贤愿不愿意也必然会遵旨行事。 林茹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却私下逃出了陵武城。但她虽然将门虎女,可终究还从未离过家,终究还是在山野间迷了路。 偶然见到丘仲杰,知道他是表弟挚友,所以林茹茹倒是放心。而丘仲杰知道了她的情况,他又能怎么办?最终只能想找到舒韵颖,毕竟天底下除了他也没人能帮得了林茹茹了。 而林茹茹是跑了,家里可乱成了一锅粥。虽然不知她行踪,可一路往帝都方向找总是没错的,因为谁都知道她的确没有更多选择。 并且这次陵武城林家,甚至离国都派出了好多路人马,几乎通往帝都方向的大小道路都没有安全的。而沿途几次遭到追杀,丘仲杰也一直拼命力保。 也是凑巧,若不是遇到辉夜,他俩今后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听说恒王果真为此事下旨了,舒韵颖不禁暗暗诧异!他是不知道当年自己到霁清门拜师,大伯答应过师父的条件。凡是帝国所求,在不至于引发战争的前提下都要应允。 而且,这件事于情于理,对恒国, 对林家,怎么说难不成人家一国太子还配不上林茹茹吗?不过可想而知,如今恒国的情况,这件事也不单纯只是恒王一个人的意见而已! 但现在,人到了面前又让舒韵颖怎么办?于公,国事在上。于私,林茹茹有父母,祖父母,说到哪她的婚事也轮不到“表弟”做主吧? 可人毕竟是来了,还是先给丘仲杰疗伤。 如今小孔雀的修为虽然还远未到极高程度,但一般的伤势也已经不在话下了。 之后,舒韵颖吩咐白潋和辉夜多多在外走动,事情必然瞒不了多久,无论如何也得早作防备才行! 丘仲杰稍微好一点了,按他看渝国公简正是必然不会逃的。而这一点舒韵颖也能想到,但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其他也没办法。 不过虽然料到早晚而已,可还是没想到才两天人就上门了,这让舒韵颖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事到临头,既然躲不开,往往倒更能坦然面对! 走到门口,看此来倒多是熟人。金灿,赵正风,还有舒碧清也在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赵正风当先拱手:“一别数月,这么快就又能见到公子,实在非常荣幸!” 舒韵颖淡淡扫视一眼当场:“太子客气了!不过我在这是为了待时赴天师宫之会,不知各位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来?” 赵正风听了一愣!但一时间却看不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他们一路自然是为了追林茹茹而来,到了这附近突然失去了踪迹,可却探到了舒韵颖正在附近暂住。 倒也不是因此就真确定人在舒韵颖这,不过明显舒碧清既然在此,说明他们此来至少可以代表恒王态度! 此时,舒碧清硬着头皮一笑:“颖儿!好久未见,听说你身子已经大好,而且修为精进,愚兄心里实在很为你高兴啊!” 彼此虽然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其实并未说过几句话,更谈不到什么交情,亲情更是毫无半点关系! 冷笑声,舒韵颖淡淡颔首:“多些关心!不过此处只是我一个临时居所,地方狭窄简陋不便待客,若无要事我看大家还是两便的好!” 他在玄通观外连败仨宗师,杀百余人的事,这帮人一路下来也听说了。况且其实早就都知道此人外表斯文、俊雅,实则心狠手辣,残酷暴戾,光是面对面就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而见都看着自己,舒碧清心里发苦,可也没办法,只好稍微靠近一点:“颖儿!方便借一步说话……” 舒韵颖沉吟着暗想不妨听他说什么,当即走下台阶到一旁去,而白潋和辉夜则当即立在门前。 二人来到稍远处,舒碧清才沉吟着说:“颖儿!明人不说暗话!林家妹子可在你这?” 舒韵颖佯装意外:“你什么意思?” 看他这反应,舒碧清一时也不禁心里打鼓了,实在不知他真假! “那个……,离国太子向林家妹子求亲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先前帝国派来使者,皇帝已经亲自保媒促成此事。大伯也下了王旨,林家接了旨,可谁承想林家妹子不声不响的跑掉了。如今恒国和帝都之间可以说每条路都有人在追踪,颖儿!多余的咱大可不提了,但此事可是明熠力主操办的啊!” 舒韵颖并非想不到,但真听到确实还是忍不住揪心! “你离开多年,不知道也正常。离国兵进凉山,此番舍弃渝国就是明熠力主决议。你就算不为别人,也要为明熠多想想吧?” 此时此刻,舒韵颖只能强忍心痛不表现在脸上,淡淡道:“这些话你嘴里说出来,我真是很意外啊……” 舒碧清脸现赧然,但苦笑声无奈摇头道:“颖儿!你我无论如何也是同宗,且终究一脉之子。但我们也都清楚自己的爹是什么样的人!退一步讲,我如今的处境估计你也能想得到。话不妨说白了,若非死不可,换了你是愿意被姓仲的干掉?还是宁愿让兄弟杀了?起码保全祖宗基业,不至于九泉之下连祖宗都不敢见?” 舒韵颖此时心里感觉颇为复杂,现在回想当初,自己三兄弟本身就只求自保而已! 但对于其他舒家人,面对的毕竟是一国王位,所以根本上讲舒韵颖并不认为他们做的多过分。而且日后无论是谁坐在王位上,恐怕也难以不对同姓的人多有忌惮! 归根结底,生在这样的家族,这种情况必然难免,也不好就说谁对谁错。因为如果必然有错,只能说“人”生来便具有无法磨灭的劣根性! 或许这样的话说出来刺耳扎心,但舒韵颖心里却就是认为:如果人类存在不算错,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罪恶! 缓缓走回门口,舒韵颖面对众人:“你们要找的人不在我这!” 他说的简单,直接,诸人一阵迟愣!其实谁也不能确定林茹茹准在,但却忍不住心里踌躇! 此时金灿沉吟道:“舒公子!话说大家也算一家人了,若方便……” 舒韵颖当头截口道:“首先说明一点,我和各位永远算不上一家人……” 说着,他闪身一旁:“这院子现在谁都可以进,但能不能出来就得看个人造化了……” 他话说完,众人不仅没进,反而都连连退后了好多。 而这下子舒碧清也没辙,毕竟他话已经说的没有再明白了。可舒韵颖还是这样的态度,任谁也没办法可想! 而此时,人群中窜出个人大喝:“舒韵颖你休要欺人太甚!” “你是何人?” “月神教主座下弟子,汐晨子……” 众人眼巴巴看着汐晨子这个名字最后一次从其自己口中说出来,然后就倒下了。 舒韵颖淡然道:“回去告诉月神教教主,他徒弟是我舒韵颖杀的!” 眼看他走进门后,大门便就此关上,众人面面相觑,谁敢上前? 一个汐晨子是算不了什么的,但舒韵颖的确是有点欺人太甚!但再怎么心里有气,此时此刻谁还敢去主动找死? 可舒韵颖怎么也没想到,杀这么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却居然还是惹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乱子…… 24、交友以诚,结朋勿厌 凡事喜欢归咎于“命运”的情况通常只会有两种,一种是面对的事情确实无可奈何到了冰点,而另一种就是人实在已经愚蠢到无可救药! 因为“命运”本身太虚无缥缈,而人活着是真实的,更多时候遇到的事情都是确确实实由“人”主导的。 此刻的林茹茹虽然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婚事其实已经成为了定局,自己只要活着就没有逃脱的希望。甚至就算是死,也必然摆脱不了世俗冠以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事情流传总是快的,不久沈堂也感到汇合,随即申厚距离更近也到了。霁清门一行虽然出门较晚,但一早就已经感到帝都附近已经一个多月了,只是始终没见到舒韵颖而已! 此时此刻,从玄通观至今,舒韵颖自己其实也早就不抱继续隐藏行踪的念头了。 而申厚带来的消息,除了许许多多江湖各门派曾拜访希望可以与舒韵颖见一面之外,还有当今皇帝也已经派人请了他十几次,连天师宫也多次遣人到访。 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其实身在何处已经并不重要。但既然事已至此,舒韵颖就想索性不妨更嚣张一点。 当下,舒韵颖吩咐白潋先行一步到帝都挑选住处。本来这百十里路对他们这帮人不算什么,可却足足走了两天。 而进入帝都之后,白潋已经租下了帝都中挺出名的一座宅院“登云阁”。这宅子本来也算是帝都中很出名的一所园林,最初是一家富商所有,而后其子孙越来越不中用,以致家道中落。如今这院子的布置早已今非昔比,只能是平时低价外租赚点维护费用。 而两天的时间,白潋要租下宅子,还要请人收拾整理,添加物品,也的确是够忙的。 而这宅子倒也颇不算小,起码住此时这四十来人不算什么。只不过舒韵颖不怕嚣张,别人却不行。何况舒韵颖因为林茹茹,也不可能让别人接近。 索性霁清门等人所住的客栈也离得不远,有事完全来得及应付。 不过,起初舒韵颖未到成天都有人到客栈找申厚等人打听。但如今他这么大张旗鼓进了城,弄出好大排场,几天过去反而没人上门。 而其实稍加细想也并不奇怪!舒韵颖本身在江湖中人普遍的印象中,就是个性格古怪,孤高不群,完全谈不上平易近人的人。而如今他接连得罪了好多人,虽然必定不会有人真的找到霁清门去讨公道,甚至未见得有人敢真的来找他本人报复! 可是,人性是最经不得考验的东西!那些惹不起舒韵颖和霁清门的人,对和他们有关系的却并不会有什么顾忌。因此现在这时候跟舒韵颖交朋友,绝不是好时机。 不过,任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直接登门拜访舒韵颖的,居然是夜鸣派谭风亭! 当初在霁清门剑陵中相识,相处了不过三天,而至今却已经过去了三年。谭风亭也已然今非昔比,如今的他经过三年来的努力刻苦,已经修为大进,突破了六境。 单从夜鸣派本门来说,谭风亭也是最年轻的六境修为。而拓跋山河对这个徒弟也越来越器重,经常会交给他一些重要事情处理,隐然颇有些比肩先前同门最出彩的师兄尹玉川了。 这次天师宫中元之会公开邀请天下江湖同道,除了极少数地位特别高的门派或个人送出了请柬以示尊敬,其他人想参加的都可以来。而谭风亭,就是此番代表夜鸣派前来的。 彼此重逢,若论实际交情,相比丘、沈二人,谭风亭和舒韵颖只不过三天的相处。但相比起来,丘仲杰为人多少有些软弱、畏缩,不够干脆。而沈堂则过于急躁,交友足矣,为朋欠奉。 反而是谭风亭,其为人并没有明显的缺陷,通情达理,相处起来的确更自在! 不过很明显,丘、沈二人听说来的是夜鸣派的人,根本不用问是谁,始终不肯现身相见,舒韵颖倒也不会勉强。 而他们彼此相见之下,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可言,闲话间也都是说过就完。 提到天师宫这次的中元之会,很明显,谭风亭也并不认为这只是单纯一场所谓的“正道集会”。而他的态度,此时自然也代表夜鸣派! 并且…… “贤弟!不瞒你说,万妖宫的人的确已经接触过本派。不过除了谈起昔日,就没别的了,家师对此也颇为不解!” 坦率讲,舒韵颖并没想到谭风亭会如此自然对自己提到这件事。而单凭这一点,无论他有没有其他想法,也可说这个朋友自己没交错。不过他倒不是怀疑谭风亭说的事,却不得不对他们自己所见是否有假存疑! “谭兄!说实在话,此刻之前天下到处都在传言万妖宫,但小弟我始终心存疑问。而如今谭兄口中说来,请恕小弟冒昧,敢问谭兄对万妖宫究竟了解多少?” 谭风亭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舒韵颖的意思了,当即缓缓叹道:“不怕贤弟你笑话,此刻莫说是我,即便家师,其实何尝没有你此刻心中所疑?不过若单讲万妖宫,除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本派并不比旁人知道的更多!” “是啊!这也难怪,毕竟已过去两千多年了。可万妖宫重现,如此声势浩大。假如一切都是真的,若说他们别无所图,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谭风亭点点头,正色道:“贤弟所言不虚!家师此番也曾言明让我向贤弟表明本派态度,至少我夜鸣派虽然并未打算让江湖另眼相看,但也并没有向什么强大势力俯首称臣之意!” 舒韵颖听了缓缓点头,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师父和师兄都对他提过。所谓三大邪派,起码数百年来,江湖上任何一个人也拿不出什么确实铁证把人家就判定为奸邪,所以充其量就是彼此互不相服罢了! 而目前来说,月神教主赤阳子为人高傲、自负,目空一切。杀生堂主绝命客为人隐忍,鲜少与人往来,所以外人对他所知也极少。 而夜鸣派掌门拓跋山河,倒是素来粗放不羁。一百数十岁的人,掌握偌大一个门派,必然不是个毫无心计城府的人能做到。但从过往来看,此人言行起码不失“光明磊落”四个字。 说到底,舒韵颖拜师的时候,夜鸣派尹玉川便正在座,若真两派关系水火不容也绝不可能! 沉吟半晌,舒韵颖缓缓道:“谭兄!恕小弟说句不知轻重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万妖宫真对中原江湖开展,许以重酬或强势威逼,贵派又会如何抉择?” 谭风亭听了略一沉吟:“这么说吧!凭贤弟的出身想必有些事一言即明,家师一人的决定干系非小。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包票,愚兄确实不敢打。但所谓威逼利诱,也还不至于就让我夜鸣派轻易屈从……” 舒韵颖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诚如谭风亭所言,他自己也不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所以那种一派执掌身上的担当,确实也能理解! 两人一直交谈到了深夜,谭风亭起身告辞,而舒韵颖毫不避讳的亲自送出门外。 他回到正堂的时候,便看到一愁一愤两张面孔! “韵颖!你怎么搞的?怎么居然和夜鸣派的人牵扯上了?” 面对沈堂的质问,舒韵颖丝毫不以为意:“沈兄觉得夜鸣派的人不能交往?” 愣了下,沈堂一脸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你可是堂堂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的弟子,怎么能结交奸邪?” “奸邪……?呵呵!这么,我且不问你这正、邪究竟是何人判断,沈兄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二位行走江湖也不少日子了,请问何时何地,见过哪个夜鸣派的人,做出过什么真的可以成为奸邪的事?” 沈堂被问的一阵呆怔!张口结舌的看看这,看看那,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到底这天下间的“成见”多半都是有前人传承,然后普遍从众延续的而已! 因为某些人被大多数自诩正派的人归结为十恶不赦的行列,其他一些实际上没什么自立能力的主儿,就自然而然的拾人牙慧! 不过丘仲杰心中同样忧虑,只不过和沈堂不同!恰恰因为他明白夜鸣派也好,甚至月神教和杀生堂,他们所以成为了“邪派”,其实仅仅是因为不愿屈服所谓的“正派”! 但无论如何是什么原因,你舒韵颖必然是从里到外被“正派”视为一路的人,可却与夜鸣派的人交往,终将被很多人视为“叛徒”! 丘仲杰可比沈堂明白多了,他知道这世上的道理是“成王败寇”。所谓是非,是由站在高点的胜利者去评说的。 何况,你舒韵颖本身就是个充满争议的主儿,自己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啊?身在帝都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和夜鸣派的人亲近,当太阳升起来恐怕立刻就会冒出无数闲话了! “丘兄、沈兄!你我三人相交也非一日了,而你们当初与我结交可不是因为我是什么霁清门掌门弟子吧?而我与人相交,又何曾看过什么出身立场?这世上真能选择自己出身的又有谁?而所谓立场,大多数人只不过随波逐流罢了。我和谭风亭结交,和霁清门、夜鸣派全无关系,仅仅只是我二人之间投缘私谊而已!旁人如何看待,我并不在乎!” 二人听完他的话,对视一眼,虽心里不以为然,但也根本无可奈何! 25、强人、高人、明白人 这天下间无论什么人,都难免要面临“站队”,而判断的标准无论嘴上怎么说,最终无非是队伍众寡罢了。 而这时候如何有个人跳出来,不肯站在某一边,非要独树一帜,自己站到一个高出去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全局。 难道别人都不知道这样能看的更清?可事实上谁又会愿意被别人看清? 古往今来,不肯站队的人往往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成为众矢之的,这个道理舒韵颖没理由不明白! 只不过,他实在无法忍受一群什么都干不了的人凑起来,然后一个比一个嗓门更大去高喊那些自己其实一个字都不信的谎言。然后大家比着自欺欺人,最终互相都更加瞧不起彼此…… 太阳初生,舒韵颖已带着家人在帝都城里转悠了。不得不承认,这帝都终究根基千余年,就算大曜国力未必强于其他王国,可都城的气势至少比舒韵颖知道的恒都要强很多! 而到了帝都,衣食住行中,吃喝方面最有名的“山海居”是不得不去的,此处的酒菜在整个帝都可谓一绝! 单独要个单间,然后告诉伙计好东西尽管上。帝都毕竟天下首富之地,豪客并不少见,但山海居的伙计可谓个个眼力高超,看出这帮人绝非寻常冤大头!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他们都不是一般地主豪绅家的。江湖山庄二少爷,加上恒国王族血脉,任一个就算当场买下这山海居都毫不奇怪! 而别人好歹也还会多少顾忌一点礼仪,沈堂则根本不管那一套,甩开腮帮子就是猛吃猛喝。看的别人是即难受,又说不出的羡慕! 而瞥眼看到角落里几上摆着的古琴,舒韵颖看着沈堂实在有点食难下咽,便径自走过去轻轻抚弄起来。 此琴材质名贵,绝非普通,但也并不是什么珍品、重器。他这些日子心里也着实很憋屈,杀人并非所愿,但也实在无奈!加上此时登云阁里还有个不便出门的表姐,对他何尝不也是块烫手山芋? 肆意弹奏着,倏地房中窗外传来一阵更加恣意的鼓掌喝彩声。 停手看出去,发现原来对窗的雅间中食客。而看出去对面的人大约六十多岁,精神倒是颇好,体格也非常健壮。而且一看明显就非富即贵,保养颇佳,并显然有种惯于发号施令的气派! “公子弦音清扬、精雅,颇有高古风气。难得如此年少,必然胸怀锦绣!” “先生过奖!无聊闲趣而已,贻笑大方了!” “哪里?老夫也是爱乐之人,若蒙不弃,可否请公子过房指点一二……?” 转念间,舒韵颖微笑点头,嘱咐各人只管吃喝。然后,自己便出门,来到了对房。 一进门,此刻房里有四人,除了明显为主的老人外,还有个二十上下的小姐,容貌颇为清丽,几乎并不逊色沙亭瑶! 而还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个十五六的小丫鬟,显然都是侍从。 “公子请……!这是小女纤纤,公子请坐!”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对方没介绍自己,也没问他名号,这场相逢十有八九便不是偶然。 此刻,老者坐在几后,道声“献丑”,便径自弹奏起来。 看那双手厚实粗大,虽然保养得白嫩,可明显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且其弹奏曲调颇有铿锵风范,内涵峥嵘隐意,可见老者胸怀壮志。 不过虽然曲意高远,却也显然胸中抑郁难抒,前路茫惑之感。自己想的挺好,但内忧外患较多无解。而这首曲子,也只是让舒韵颖对于心里猜想加了笃定而已…… “老夫献丑了!” “听曲,演奏,实则都出于各自心境如何!先生宏图壮志,气吞山河。但可惜在下井底之蛙,胸无大志,因此对先生胸怀难以感同身受……” 老人听着,站起来回到座位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若换个人,这样的回答很难让老人感到满意!但面前此人,当今世上也唯有此人,是老人认可有资格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超然言语的。 因为换另一个横行天下的大宗师,他们的人生已经辉煌过,未来剩下的除了暮色渺茫已然没什么了。 可此人年纪正值鼎盛,等闲庸俗愚顽之辈自然没有资格妄论经天纬地智略。也只有他,“天赋”二字最见上天不公,可生具天赋的人如此内敛沉稳,才更见气度胸怀! “公子若是井底之蛙,这普天之下岂非尽皆蝼蚁、蛆虫?只是公子心存高远,气度精华,不屑俗世虚荣罢了!” 舒韵颖淡然一笑:“先生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只是人欲无尽,骄奢虚繁多见。可纵情闲林朝闻晨啼,暮趣虫鸣,虽贵人所不屑,却亦为造化之妙。虚华诚诱人,千秋万载,百代一幕罢了!” 老人听得忍不住心中一阵惆怅!这世间兴盛、衰败,若非说虚妄的确显得矫情,起码对于存在世上的人不算尊重,因为他们活着,一切肉眼可见的就是实实在在的。 而对于一些纵有再多欲望,也都能十足八九的人,他们的心境往往会更多些落寞。 人各不同!此乃常态。可对于有些人,要么明,要么昏,无论做再多,生前死后,世人对他们并不会有更多的恭维! 反观此时面前这个年轻人,他说的都是自己一生几乎不曾想到过的,甚至偌大天下也未见得有几个人想象过。但如此一来,岂非也说明自己并不比更多人强什么?至少,自己终究也只不过是个人…… 回到登云阁已经是黄昏了,孔雀径自带着尚佳旖去跟麒麟、狐狸玩儿。 舒韵颖夫妇站在花园中塔楼的上层,看丈夫神情似乎不太愉悦,温柔轻声问:“怎么了?从山海居出来就好像不太高兴,是吃的不顺口?” 舒韵颖看了妻子一眼:“我什么时候贪吃过?” “那,莫非是那请你听琴的人有何不妥?” “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人的欲望一旦过多,就很容易迷失本性,也容易被趁虚而入……” 温柔没太听懂!舒韵颖也没打算解释,看向园子里,林茹茹的情绪并不高,而现在和小姑娘、小灵宠一起至少没苦着张脸算不错了。 “表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你觉得带她回去就能了结?” “怎么可能?事到如今,她就算一死,这件事也不会简单就算了!再说了,霁清门有我一个就够麻烦了,我还能再给师门惹祸……?” “呵呵……” 夫妻俩正闲聊着,园子里忽然飞入一条人影,很快就到了楼下,站住一看是**。 请**进门,温柔识趣的离去。 二人相对而坐,**缓缓讲出自己这阵子在帝都内外附近闲逛见闻。特别有用的消息几乎没有,绝大多数都是人们对这次中元之会千人一面的看法。 不过,**说出的事中有两件一时间却难辨真假。一是万妖宫联合西域各国联军,有意进犯中原。另一件是渝国被离国所灭后,有些渝国公室中人逃亡中遭到了追杀,但却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所救,而有传言说正是万妖宫在中原的奸细! 前者真假其实还不算重要,毕竟西域远在万里之外,相隔广袤荒漠。就算有朝一日双方要开战,中原各国也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若他们各自仍旧各怀鬼胎,利欲熏心,那就算灭亡也只是活该了! 倒是后者,舒韵颖问**如何看待?而**一时明显没明白他的意思! “马兄虽久未入世,但摩云剑门正是渝国境内,自家地方的情况,有什么人物,马兄总不至于也毫无所知吧?” **一愣!略感有些尴尬,舒韵颖微微一笑:“无妨!小弟对别人家的私隐从来 没兴趣打探,如今距离天师宫中元之会还有两个月,时间不算太常,倒也可以发生很多事了,马兄以为呢……?” 沉了下,**似乎仍有些踌躇,沉吟问:“兄弟!愚兄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别看活了偌大一把年纪,可论心眼儿跟兄弟你是万万没得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千万别让我猜,行吗?” 舒韵颖微微一笑:“马兄!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离国的野心绝对不会只是区区一个渝国,况且其后台也不弱。而眼下渝国灭亡,起码某些人总会感到唇亡齿寒吧?再说了,无论事实如何,怕的是晦暗莫名成了别人恰好利用的把柄……” 沉吟半晌,**皱眉问:“兄弟你有何高见?” “高见可谈不上,不过人在一切就还有希望!况兵法有云:避其朝锐,攻其暮归!凡事有因必有果,实在犯不着急在一时,恐怕反露疏虞……” 今晚夜空暗月无星,晚风也带着些潮湿气。开着窗透入的过堂风,似乎像是某种不速之客,来一趟虽然能带走些多余,不太让人感到舒适的东西。 但却可能又留下些并不会让人比之前更愉快,且反而更加摆脱不了的淤积! 就像是告诉这里的主人,“垃圾”是你自己制造的,别人可以帮你带走。但你还是有必要明白,除非你自己能少去制造垃圾,否则堵心永远不会减轻…… 26、朋党之交焉得情义 时代的进步给予了人们很多,但自然是公平的,所以也从人们身上取回了一些东西! 比如:曾几何时月下散步,无论是对情侣,还是对挚友,都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互相倾诉,增进情谊的方式,并且他们都可以从中体会到十分愉悦的感受! 从某一刻起,大自然收回了人们这种体会单纯美好的能力,更多人开始对“月下散步”这种事嗤之以鼻,认为是落后,古老的。但这很正常,他们并没错,只是因为他们丧失了去体会这种感受的能力而已! 当舒韵颖手中轻握着妻子柔滑,温润的手走在月色下的登云阁中。他们可以有很多话说,但此时此刻说出来只能是白白辜负了大好的情境!既然月色给予了他们这美好风光,还担负起了为彼此传达情意的任务,何不怀着感恩之心去接受呢? 不过自然有其独立意识,某种情况下也会善解人意,但“人”却完全不同! 看到那孤影自怜,哀叹抽泣的身影,夫妇俩无奈的对视一眼,知道自己今天体会好兴致的时间到了! 看到他们,林茹茹赶忙将眼泪拭去。温柔赶紧过去安慰,但舒韵颖却知道自己此刻面对表姐无论说什么都只能让她更失望而已! 说到底,林茹茹出身名门世家,如今又干连两国苍生黎民,霁清门是绝对不会收这样的祸根入门自找麻烦的。何况就算她自己,现在哪怕告诉她躲起来就可以避开所有风险,难道就可以永远不会去思念亲人?不为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结果感到悔恨?而且,她心中的伤痛难道真的只是感怀身世? 舒韵颖对表姐的情况无能为力,说白了就算自己,想当初若非有一身本事,何以能逃脱出身带来的狂风暴雨,阴谋诡计? 偶然瞥见林中隐然浮现着另一个落寞的身影,“苦命鸳鸯”在这个世上从不少见,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的美好结果,无非只是人们自己内心的一种祈愿。然而现实之中,又哪会如此简单? 实际上,凭外表、才能,丘仲杰并不逊于乃兄丘昆豪。而且他兄弟素来情深意重,乃父虽然一直埋怨他丝毫不把家业放在心上,但也并未特别的强迫他做什么。 但人活着更多时候都不是全凭一张嘴说就行了,事到临头,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边疼的都是自己,未来想起来后悔势必难免! 此刻,丘仲杰正要开口,舒韵颖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对我说话一定要想清楚!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不用我给你解释分析。所以除非你真的有了足够的决心,否则任何人帮不了你……” 丘仲杰现在只觉如鲠在喉,沈堂是个好朋友,但绝非能够完全坦诚倾诉心事的人。舒韵颖某种程度上往往更糟糕,因为很多时候当你站在他面前,他就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在陵武城外别院的时候,彼此相处多日,丘仲杰和林茹茹之间隐然出现了些互相爱慕的情意。但当时的情况很明显是没有多余空间可以让彼此多想的,舒韵颖又有事情托付丘仲杰,便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偶然相遇,生死患难,彼此情愫更浓! 到了今天,林茹茹身系两国,丘仲杰又是堂堂江湖山庄二公子,虽说似乎不至于上升到国家那么严重的程度。可是江湖山庄掌握了全中原近八成的漕运,依靠他们丘家吃饭的人数以百万计。 除非是在一个根本没有任何障碍壁垒的时候通过正常途径彼此相遇,然后经人向两家长辈提起,一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今这种情况下,舒韵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两个不会有好结果!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之前一路奔逃的时候丘仲杰并未显露出身份,否则现在这天下早已大乱了。 本身这样的事若是落到舒韵颖头上倒也好办,别说他早就心有所属,单这“联姻”二字就足以让他抵死反抗,想拿什么两国邦交,林民百姓去要挟他根本就是做梦。但问题是,这偌大天下,又有几个舒韵颖? 没几天,又有人登门拜访,而来的是恒国新任礼部尚书:杜思邦! 此人乃是杜不凡长子,人已经将入中年,官场中算得上风华正茂,前程似锦,但此时面对舒韵颖却是满脸的伤春悲秋之色! 彼此虽然不算很熟悉,但也是见过多次的。如今看着他那副丧脸,换个人舒韵颖马上能开口问候他令尊! “杜大人今日来拜访我这方外修士,不知有何贵干?” 杜思邦听得心头一颤,赶紧恭敬回答:“三大人……” “杜大人,我早已说过,我已经是方外修士,再也不要用昔日称呼了。” 杜思邦心里苦叹,点了点头:“好吧!舒公子!臣……哦!本官今日是受了令兄之拖,前来提醒公子一句,林家小姐和离国太子的婚事,一来算得上门当户对,而来干系到两国邦交,百姓安危,还望公子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横加干涉!” 冷笑声,舒韵颖淡然道:“杜大人,劳你回去代我转告……宝王爷,我已经是玄门之人,尘俗过往于我已经过眼云烟。而对你所提之事,我……不知道!” 杜思邦听得一脸愕然:“公子!纵然修行,但为人在世岂能连手足亲情都全然舍弃不顾?” “杜大人,我自己的私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多言!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乃是玄门中人,尘俗琐事与我无关。令大人若方便代我转告王爷一句,若他心心系家国百姓,还希望好自为之……” 杜思邦此来之前,其实不止他,在恒国很多人都觉得林茹茹十有八九就是他藏起来的,而毕竟他们彼此是表姐弟,他有心维护也很正常! 因此,若林茹茹真不在他身后,杜思邦本身虽然不至于说寄往他能帮忙把林茹茹找出来,起码不至于真这样一点情分都不顾。感觉心里有气,又很奇怪!但面对舒韵颖,借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当面发作! 而舒韵颖近年来虽然名气的确是越来越大,可除了有关“天赋”,就是手段残忍,心性冷酷! 惜命未必就是怕死,但想活着总归是人之常情!坦白说,舒韵颖当然不会想要和二哥翻脸,他也不介意二哥用手段,可即便是手段,对敌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对亲人也要如此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了。 诚然,他也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如果二哥真的为了权利什么都不顾了,甚至有一天要彼此对立为敌,实际上舒韵颖也完全理解,并且可以坦然接受。 不过,兄弟之情今生了断也罢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别人没有资格随便置喙。 但说到底,舒明熠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值得意外吗?一点都不! 任何人在某种特定局面之下会面对的种种不得已,一切都不值得奇怪!但人也要为自己选择的路,做出的事情承担责任,以为内无法把握住自己造成的任何后果,无论原因,无论任何借口,都只能证明一件事“错误”。 也许像杜不凡,尤靖这样的人会认为舒韵颖无情无义,因为在他们的认识里,国重于家。像林茹茹现下的婚事,在绝大多数世俗人眼中那何止门当户对,于她简直一步登天。 可是就算你不愿意,也理所当然要以大局为重,为了国家也得甘心情愿去牺牲自己!而这一切在舒韵颖的认识里,却恰恰分文不值。而若他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当初或者更应该早点痛下杀手,斩尽王位的竞争者。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各凭己心,而舒韵颖则但求无愧则已! 不过如今这时候,舒韵颖知道有种真的来跟自己攀交情,拉关系的人不会多,但凡是敢来的,必然没有一个是能简单打发的! 就像此时收到的拜帖,舒韵颖对着拜帖上的名字着实看了好半天。这个人很奇怪?也算是,不过凭彼此的关系他若真要见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未必原因 见他?那么反倒是亲自直接登门,自己说不定多少还会有些顾忌。 起码为了好奇心被引起来了,舒韵颖叮嘱白潋和辉夜严加防备,然后就独自出门了。 一路上,舒韵颖并未直接前往约定的地点,而是在城里转了挺大一圈。然后,又到了约定地方,前前后后,周围仔细的查看了一遍。 外表看,这的确只是一家非常普通的酒肆。不过只是外表,同时不普通也是明显体现在外表,就是规模大的太不一般了!甚至单以规模大小,根本不能用“酒肆”称呼。 但这就是一间又一间,然后一整排十几个店面连贯起来,却所有布置,装潢,器物全然都非常普通的“普通”酒肆! 单从生意人的角度,这家店的老板不是干什么见得不得人的买卖,就是脑子有病!不然这么大的地方,干点什么不是日进斗金,盆满钵满? 伙计对拜帖一目了然,随后恭谨的引他来到后院,打开后门,然后穿过狭长的后巷,几步走到了对面一座大宅子的后门。 门开出,那满面春风中难掩卑怯,欣喜假笑中嫉恨难抑走过来的,正是舒明朋! 27、我也想知道 “韵颖!一别三年有余,你如今可是好生风光啊!” “托福!” 舒韵颖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厌恶!虽然当年恒王寿宴上和伍宣之战必定是因为他,但可想而知那之后他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 何况彼此都不是笨蛋,舒韵颖知道他下帖请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叙旧,而他也明白舒韵颖见到是自己下帖还如此孤身前来,必定也是明白了大概! 当下,舒韵颖随其后来到宅院中一座小山上的凉亭中,而此刻亭中已经坐着一名绝色美女等待,正是之前山海居中所见的老者之女! 毫不客气的径自坐下,女子名叫“纤纤”,此时看着他微笑问:“公子见到我似乎并不奇怪?” 此女以容貌并不逊于沙亭瑶,但不同的是她姿色本身更加清丽淡雅,如今这样浓妆艳抹虽然乍看颇增颜色,可实则艳俗的恶心人! “我应该奇怪吗?” “难道公子已经想到是我相邀?” “哦!这倒不是,我毕竟也还远远算不上神仙。只不过,明朋兄相邀,于公于私都完全可以直接登门,特地请我出来实在显得有点多余!而他是天师宫弟子,若是因为师门更加犯不着多此一举。所以凭他身份如果是代替别人相约,那便只能是大曜贵人。至于究竟是谁,于我而言其实毫无区别!” 纤纤听着缓缓点头:“公子果然智慧过人,名不虚传!” “长公主相约,料想不会只是为了称赞我,有话还请直说!” 这个纤纤,就是大曜帝国当朝长公主,慕纤纤!当日山海居中的老人,也就是当今皇帝慕怀宇! 至于舒明朋,乃母本身就是大曜郡主,和这位公主的生母本是表姐妹。 此时,慕纤纤微笑道:“其实我今天冒昧邀请公子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哦?我不过区区一介修士,不知有什么值得公主纡尊降贵?” “公子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山海居中想必公子已然看出,父皇虽然年事已高,但却壮志不减。但当今天下,实则各国势力几乎均等,也因此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我实在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的景象……” “哈哈……” 慕纤纤被他突然的讥笑声打断了话,脸上忍不住现出一些不悦之色! “公子可觉我所言有何不对?” 舒韵颖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公主所言都只是事实而已,除了不忍生灵涂炭……,啊!抱歉!一时没忍住,失礼了……” 这位长公主比其妹慕霓丝虽只年长两岁,但却与其嚣张跋扈、愚昧肤浅的性情大为不同! “原来,公子是笑我虚伪?” 一旁侍立的舒明朋此时心里颇为纠结,诚如所料,当年恒王寿宴之后他的日子几乎 没有一天好过。师门一边伍宣已经和等死没区别了,他在师长面前更加几无立足之地。 在恒国中,因为当年的事,整个景王府在朝野都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局面。如今的舒明朋早非当初的天之骄子,已然成了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 今天公主的命令他是不敢违背,否则天底下他最不愿见到的人岂非就是舒韵颖?多年来耳朵里灌满了人家的功业声望,自己这辈子是没盼头了。如今看着他面对这当今世上最让人神思的女子,自己就算装也装不出他这副漫不经心啊…… 当面打脸全天下也未必有几个人能忍,何况还是堂堂皇帝长公主?但眼看着舒韵颖不仅没有丝毫婉转的意思,而且全然毫无顾忌的默认! 半晌,慕纤纤也不由得自嘲笑道:“哎!很多时候也难怪人们怨怼上天不公,红尘俗世中竟有公子这般奇才,岂非让我等这般俗人连条活路都没了……?” 舒韵颖淡然一晒:“公主也是来劝我不要干涉离……” 慕纤纤摇头截口:“非也!我请公子来,恰恰是希望请求公子务必要保护好林小姐!” “哦?我听说此事连皇帝都亲自保媒促成,莫非公主想要忤逆君父?” 长叹口气,慕纤纤幽幽道:“实不相瞒!父皇一统天下之心自来未息,其实于情于理我也并非是对此有何异议!只是显然当下时机全然不对,父皇不愿此生遗憾,但如今这岂非自取灭亡?” 其实人同此心!只要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立场角度想一下不难理解,这次帝国纵离灭渝,暂时施惠于恒国。皇帝认为离国愚顽距远,且经大战实力损耗不轻,都未必有能力抱住所获。 而恒国战力不兴,却富甲当世,留其一时完全可以作为储备之力。先灭其他强敌,最后恒国不过手到擒来而已! 可是慕怀宇还是难免忽略了自己的处境,帝国处于天下中心,若是陷入战乱之中,反而是那个最容易落入四面楚歌,为人瓜分的位置。 相反,离国虽然大战之后,但其后还有月神教。而若恒国有难,舒韵颖难道真会袖手不顾?其他各国也都有其各自依仗,反而是帝国本身,如果有什么问题难道能指望天师宫? 舒韵颖如今对这个长公主,不免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了,沉吟道:“公主能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想必也能看到其中的艰难之处?” 慕纤纤点头道:“不错!此时难处,在于若是终究没有个交代,恒国将要同时面对离国和我帝国之责!不过若是之前我本也不敢如此贸然相请,可之前与公子一见,父皇心中隐忧日渐增多,因此只要……” 见她欲言又止,舒韵颖淡淡一笑:“只要我至少暂不公开和天师宫翻脸,皇帝就不得不顾忌霁清门,离国也好,月神教也罢,相比起来实属不值一提!” “公子所言不错!实际上公子也该清楚,于江湖万妖宫的真伪其实并不重要。有人打算借机生事,此计不成也会另寻他法。但当此危难之际,绝非大动干戈之时!” 沉吟着看了舒明朋一眼,舒韵颖缓缓问:“公主!请容我多嘴问一句,假如有朝一日所有事情都证明和天师宫有关,公主觉得帝国会何去何从?” 无论舒明朋,还是慕纤纤,对他此一问丝毫不觉奇怪!但对他真的这么毫不顾忌,当面直言不讳还是有点意外! “公子!恕我直言,你、我相比的确仙凡有别,但在天师宫之下,公子恐怕未见得比我更多自保之力!何况世事如棋,因势利导而已!” 舒韵颖听着又是一阵长笑,不过这次的笑声中明显充满了对这回答的满意! “好极了!果然还是和聪明人说话轻松!” “这么说,公子答应了?” 怔了下,舒韵颖摇摇头:“公主!你想多想少,其实我一点都不关心!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从一开始就说明过,今天请我来的人是谁,根本无关紧要……”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淡淡一笑,舒韵颖缓缓又道:“公主!既然你如此坦诚,我也不妨直言不讳,昔日恒王宫中我多多少少和渝、桑以及瀚国三位公主有些来往。渝国地处位置易守难攻,但无奈国力太弱,所以乏力自保。但就当下局面,在我看来那位桑国公主心计城府并不逊于公主你。若离国真敢向恒国开战,未必就有胜算。可若帝国也参与其中,桑国就必定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况且那位瀚国公主虽然年轻,也绝非等闲之辈。从始至终公主所言都很有道理,但其实只有两句是关键切中要害的……” “哦?请指教!” “其一、假如真的天下大乱,首先立于鼎上的非别家,必然是帝国无疑!其二、天师宫固然指望不上。所以公主有心更该多劝令尊,毕竟区区一桩婚事若真能改变什么,公主还用得着如此煞费苦心见我一面吗……?” 抛下似懂非懂的两人,舒韵颖径自走出大宅,未再进入酒肆,直接从小巷一边拐出。 这帝都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城,地大人多,包罗万有,但若真到了燎原之火的时候,又还能留下什么? 如果现实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挣扎根本就没用。 天下数分已经百数十年,可天师宫那是千余年的根基。如果一切都真如所料,人们现在才想起来要挣扎,甚至还有人奢望能从中渔利! 舒韵颖自己倒是不介意且先漫步云端,赏完这场世人自掘坟墓的闹剧,结果总不过就是个同归于尽罢了…… 天师宫巨大的殿宇中,仍旧一如既往的暗无天日般伸手不见五指!但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人,早就超脱了受限于肉眼视线的程度。 而那唯一的小窗下,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过人的软榻上,此时一个清亮悠扬的歌声已经唱了有一会儿了。 而此时歌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扑哧一笑:“好个舒韵颖!表面上恣意妄为,不管不顾,实际上就是为了逼我非表态不可。哎!真是已经太久没有过能让我觉得如此头疼的人了……” “主子!那小子这般狡猾、可恶,眼看日子就到了,我们不得不防啊!” “哎……!老四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可真够白活的。” “主子!老四打小就直肠子,您甭跟他一般见识,但月神教和杀生堂究竟要如何回复?” “哼!一百多年没见,你那不成真当我死了?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来威胁天师宫的?给赤阳子和绝命回信,爱来不来……!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理,如果他们有本事能对付得了舒韵颖,我们也不会干涉!” “可是,主子真认为舒韵颖能应付?若真同时对上两大派,慧剑未见得真能豁出去他一门吧?” “呵呵!你们啊!舒韵颖的本事可不是你们能想到的,不然也犯不着我在他身上下了这么多心思了!” “可主子!舒韵颖究竟该如何对付?” “呵呵!你猜……” 28、你到底要什么 在一头老虎面前,如果一头猪够聪明,必定可以比狼活的久!实力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清楚实力本质! 天师宫中元之会已经越来越近了,因为谭风亭当日的拜访,加上彼此时常来往,让很多以前打算拉交情、攀关系的人不敢再轻易上门。 但如今日子已经不多了,还是有人忍不住! 想想也很正常!舒韵颖自己就不用赘言了,他背后还有霁清门。况且此番他来赴会,还是当初木叶法师亲自面见相邀,这已经摆明了天师宫对他的看重! 而之后因为舒韵颖屡屡杀人,到了帝都后又毫不避讳的亲近夜鸣派。所以更多人还是希望能看看天师宫对他到底会是怎么个态度?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天师宫对他种种“不堪”竟然毫无反应,更多人宁愿相信天师宫对他的容忍度强到不可思议,所以证明的确是非常看重他! 况且,此番是天师宫召开盛会,但江湖上能与天师宫谈到交情的却没几人。所以那些钻营之辈,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舒韵颖这条门路! 不过对这类访客,家有丘、沈,外有申厚、韩杨等等,舒韵颖自己压根看都不看一眼。为什么呢?孤高不群、懒厌繁琐?但这一次,恰恰是因为那些人不够资格! 夜鸣派再怎么遭人非议,论实力天下有几个能比?而且舒韵颖所结交的,说到底压根也不是什么夜鸣派,仅仅只是谭风亭这个人罢了!可如今弄得什么阿猫阿狗都以为能随便结交他?只不过别人却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也没辙! 无妨,登云阁门外门庭若市,舒韵颖却带着老婆、孩子在山海居和谭风亭畅所欲言。并且他不管不顾的也不只是江湖小角色,那些大曜高官权贵却不乏他座上宾! 舒韵颖不是这样的人,但却真的就做了这样的事。而他,也只不过是想看看天师宫会怎么表态而已? 说白了,他此时此刻所有的行径,都已经是做好了回去师门领罚的准备。但反正有师父在,了不起就是被唠叨一顿。 眼看日子一天天在过,林茹茹首先忍不住了。 看到表姐一脸愁苦的找来,舒韵颖丝毫也不意外。 “颖儿!这么多日子了,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舒韵颖淡然一笑反问:“表姐想让我怎么帮?” “你……如果你肯说句话……” “表姐!你在为什么发愁?如果只是单纯不想嫁,其实大可一走了之!可是……,其实我本不愿说,但你既然来了,大家不如就挑明了。你不想牺牲,又不舍得家人,还怕落下千古骂名。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但问题是我就算劝谁,也只能是以你表弟的立场,绝不可能牵连其他,这一点你最好明白!” 林茹茹听得满心苦水,她一直以来心里想的其实就是希望表弟可以凭他霁清门二十岁宗师的身份为自己说句话!在她眼中,表弟名满天下,师门更是天下首屈一指,天师宫都对他这般重视,只要他肯,自己的事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过她根本就没想过,也确实不能指望她可以明白表弟的处境。舒韵颖一句话,关系的岂止她这区区一桩婚事而已? 人遇到事了,普遍会下意识重己轻人,这一点都不用奇怪! 对舒韵颖来说,指望这样的人去把握自己都很难,还奢求他们能真正理解别人,那就是这么想的人不厚道了。 反正舒韵颖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随便!如果恨自己能让他们减轻难过,自己是无所谓的! “颖儿!你真不管茹茹?” 看向妻子,舒韵颖无奈苦叹:“你让我怎么管?大伯和外公都答应了,现在这件事又闹得天下皆知,你真认为是我一句话就能摆平的?” “可是,你去说也许……” “的确!我说可以,而且离国也不敢不答应!但你想过没有,霁清门千年不涉红尘俗世,我如果真的牵连进去,本门如何自处?我是否要为此自绝师门?” 温柔心里其实真没觉得有这么严重!但丈夫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实在没法再劝…… 29、天师宫上 “天师宫”毕竟是江湖上千百年来最神秘的门派,可实际上仔细想想,他们和其他门派有什么不同? 天师宫从来没明确拒绝过任何江湖同道的来往走访,他们也并未明确拒绝过收徒弟。但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天师宫却从未有过公开收徒的先例。 并且,很多人的心里对天师宫似乎总会有种不自觉的敬而远之感觉。为什么? 这还真不好说,毕竟天师宫不是“天宫”,而是明明白白摆在那的建筑,千余年来除非沧海桑田并没有过什么变化。气势恢宏的殿堂,周遭不满充沛灵力的神奇秘境! 如果非要纠结天师宫在人们心目中的隔阂,或许只有两代帝国皆奉其为“神庭”这一点。 如今,亲自走入那巍峨壮阔的天师宫中,成千上万人聚集其中,论声势其实丝毫不亚于半年多前霁清门的群仙大会,但此刻却仍让人感到有些古怪! 的确!此时身处天师宫的人,比之前霁清门人数未必更多,但涵盖的江湖门派却更全。但整体实力上似乎明显不如,除了帝国四大剑宗之外,在场能称得上“名宿”的人物都寥寥无几! 更直白点说,当初霁清门的盛会,以四大剑宗的嚣张,却丝毫没人质疑过自己无法列席主台二十席之一。但现在,他们却可以位列四大法师之侧,差距一目了然!但是…… 古怪的地方明白了,偌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但却静的着实诡异…… 此刻一个看起来没有八十,也得七十大几的知客来到舒韵颖面前,恭敬行礼:“请问可是霁清门舒韵颖公子?” “正是!” “久仰大名!在下金轮法师座下弟子,陈斗!奉师命恭请公子主位列席!” 申厚等人闻言颇有些心里得意,自感这样的场面舒韵颖能够主位列席,霁清门自然荣耀非常!但老成持重之辈却感觉,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主位坐上去容易,可想要坐稳绝非简单。一个不小心,说不准还会惹上什么是非。 况且,就此刻来讲看看那主位上的人,和他们同坐,也未见得算什么光彩。 但显然此时不是舒韵颖自己可以决定上不上去的,而他走到台上发现和群仙大会时基本一样,主位也是二十席,不过此时在座的身份和地位明显差的有点多,顶多除了赵长根之外,其他还都好歹能列席宗师境界! 不过一眼扫过去,舒韵颖发现二十席中唯一的空位却是水逸法师身边,和青龙剑宗宗主玄尘之间。 据说一百多年前这一代天师宫五位法师的末位,忽然莫名失踪。但其他四位因为年纪彼此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之情,不仅始终没有另择一位接替,且坚持一直空着此位。 当然,传言终归是传言,真相如何毕竟一百多年过去了,也没几个人还会去纠结真相! 但此时舒韵颖站在众人面前,不由显得颇为尴尬!让他来主位上坐,可那唯一的空位他又怎能去坐? 此时,金轮法师虽然是初见,但在舒韵颖心目中对此人实在没什么好感。诚然,伍宣、舒明朋加上不久前见过的辛野,虽然师徒未必真就一样,但三个徒弟年龄出身都不同,德性却一样的令人讨厌,那他们的师父也就可爱不到哪去了! 不过,此时亲眼看着那一身金光灿烂的宽袍中,肥硕高大的身躯,笑起来憨态可掬的慈爱祥和,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颖儿!还愣着干吗?过来坐啊……” 虽然听着心里怪,但凭其身份地位,和自己师父乃是同时代人物,称自己一声“颖儿”处于其长辈的地位,或者是为了凸显和乃师的情分,也都并不奇怪!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所示意的座位,舒韵颖是无论如何没有勇气去坐的! “前辈与家师既为故友,晚辈也只因代表师门前来才未敢推辞这主台之位,但这……” 其实此刻所有人都心里疑惑!但金轮法师突然仰天一声长笑,奇怪的是舒韵颖似乎从中听到了些许哀伤之意,一愣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笑过之后,金轮法师再看他却貌似眼中隐有泪光,慈祥颜色更重了:“孩子!当今世上除了你之外,即便是我四人,也万无资格居此位啦……” 成千上万人的会场中,虽然此前也一直静的有点怪异,但此刻简直死寂一般静的鸦雀无声。 顷刻间,舒韵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多少年了?难道发生过那么多,自己心里真的一点都没猜想过?可是,这无疑是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一件事…… 看他仍旧发呆!水逸法师亲自站起来走来把他拉到座位前,轻轻按下去,一时间手并未松,神情语气都是颇为亲切,乍一听还真以为是慈祥长辈突然见到了久别的子侄一样! “果然是个标致的孩子,小五的眼光那一向是准的让人羡慕。前仨徒弟本也是个顶个的英俊清秀,这小徒弟更是让人忍不住的心里喜欢呐……” 舒韵颖一时间心里光想自己的心事,尚未完全缓醒过来。而所有人惊讶中,木叶法师微微一笑:“颖儿!你何等聪明之人?若说真是此刻才想到,二伯我可是万万不信的!归云、照云和漫云三个代师传艺栽培了你十多年,今天也总算是顺利归位了!” 几乎所有人,现在都还处于云里雾里。但舒韵颖却懂了,明白木叶是当众向自己解释,但他却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懂才好! 凭三位老师的实力,任一个放在江湖上,起码比起自己五个师兄,那一定是只高不低。而且凭他们的脾气秉性,也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真的超然物外才会选择避世隐居。 虽然不可思议,但避祸的确是他们在谪仙陵隐身多年的唯一解释。 可天下间能让他们那般畏如蛇蝎,坚决逃避的,起码他们最后让自己务必要去躲开的,天师宫的确是唯一的可能。 并且,头一次见到师父时候的情景,也突然重新浮现眼前。当时师父就点拨过自己,三位老师从未真正明确过和自己的师徒名分。 那时候舒韵颖只以为真的是因为老师担心无法治好自己,免不了有一天要让自己另寻后路,求助于他人。 可渐渐地,舒韵颖偶然思虑也觉得事情恐怕未必那么简单。如今看来,他们居然是代师收徒!而他们的师父,就正是那位失踪百余年的天师宫五法师,乃师慧剑大师平生唯一挚友! 可是…… 不对头,五法师已经莫名失踪百余年,他们又为何要代师收徒?而且江湖人最重师道,念及好友关系,慧剑大师必定不会对好友的徒弟见死不救,但若真要收为自己弟子这就并不寻常了! 而此时,按说舒韵颖应该力拒此位,毕竟人尽皆知他是慧剑大师的弟子! 但这件事若真矫情,自己在谪仙陵十三年,难道白待的?况且此时此刻,单纯一个身份似乎也并不很重要了。 说到底,舒韵颖明白师父必定是一早就都知道了。如今这场合,天师宫突然把这件隐秘公开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让霁清门遭人非议?或者向世人表示天师宫和霁清门之间的不分彼此? 一念及此,舒韵颖微微颔首:“实在惭愧!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往日修行的原来是天师宫功法。先前对天师宫多有得罪,且今日才来拜见各位前辈,着实抱歉得很!” 别人对此并没多想,只当做字面意思!但有些人却听出来,他这是故意把曾经世人对他的质疑引到了天师宫身上,而且存心划清界线。但此时又有几个人回去分辨他如何想?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反正日后若有人还用他当年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身负极高,但常人却无法探知足以匹敌宗师的修为境界,将那些视作邪魔外道,等等这些事非议的话,那就让他们去找天师宫吧! 四位法师对视一眼,心里暗想:这小子年纪轻轻,果真狡猾之极!这番心思城府,把控人心的能力,自己四人比他多活了两百年还拐弯,但却也未必敢自认胜过! 天师宫今日之会,和当初霁清门的群仙大会存在根本上的区别。今天的关键在于对整个江湖将要面临的危机做出个最终的平叛,对半年多来人们收集到的有关万妖宫的一切情况进行整理,然后决定未来江湖“正道”的行动方向。 不过虽然议论的时候人声鼎沸,众说纷纷,可明白人都早就知道,这么多人中真正能参与到最后决议的屈指可数。 并且,他们在所有的决议行动中,主要作用不过就只是炮灰罢了! 何况传言虽凶,可实际上到了今天又有哪一个真看到了万妖宫的一星半点?那些所谓的消息、情报,其实根本就是一堆无端猜想罢了!而那些表现得情绪激昂,斗志旺盛之辈,不过一个个跳梁小丑,愚不可及! 30、天师宫下 天师宫这次的中元之会,直到这一刻在舒韵颖眼里,眼前就是一场滑稽透顶的闹剧,一群不知所谓的蠢货聚起来胡说八道。 不过,其实所谓正派团结,到底不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罢了? 归根结底,今天的结果其实就是两件事,一件是大家继续去收集情报,查找线索。另一件就是“备战”。 而由此,舒韵颖料想这场天下大乱十有八九是避免不了了。 木叶最终还宣布,天师宫将会派出五十名宗师深入大漠,部署战线。而此言一出,舒韵颖都不由得心头一震! 五十名宗师!传言万妖宫自称宗师五百,感情天师宫这次是来炫富的? 当然不可能,但很明显的一点,天师宫此举到底是部署战线?还是整备待攻? 思来想去,舒韵颖心里坚信天师宫并非久留之地!但他想走,又哪会那么容易? 会后来到天师宫的大殿,而这里看上去地方虽然非常大,但装点却并不奢华,甚至显得十分空旷。 而此时,除了四位法师之外,还有四剑宗的宗主。而其中抱月剑宗宗主“寒汐”,以往就是最不显眼的,和其他三派作风也截然不同。 但此时看来,这位抱月剑宗宗主表面看上去也就中年,欣长的身材,儒雅的外表。但听说过此人年纪比赵长根还要大,不过似乎是从不到七十岁的时候破入了宗师境界,但其后却突然迷恋上了丹术,而且也颇有所成,因此外表开始日益年轻。 不过总体上,虽然抱月剑宗大多数时候的确还是和其他三派同进退,但实际上就只是凑数的样子,他本身更加压根不掺和事。 此外,在场舒韵颖认识的还有神女门的孤燕大师,终南神符派掌门,号称当世第一神符师的“重明”。 再之后,所谓的江湖四大公子是到齐了,毕竟除了舒韵颖这个二十岁宗师的异类,他们必然是江湖上年青一代的领袖人物。 从会后,水逸法师就一直拉着舒韵颖的手没放开过。他倒也并未刻意挣脱,说白了自己显然还远非人家对手。 一阵套话之后,寒汐缓缓说:“各位!先前在下云游西海,偶然得到一物,今日还请大家一同品鉴一二……” 这时候,他忽然让人品鉴什么玩意儿?这人莫非有病? 当人们看到他取出一方巾打开,里面出现了个寻常可见女儿家胭脂盒。但盒子一打开,偌大殿宇中所有的明灯立刻黯然失色。 细看之下,原来盒子里是一粒只有黄豆粒大小的明珠。 多数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此物明显不是一般的珍贵。可除了光亮之外,却似乎没有更特别,但他在这场合拿出来显摆,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水逸法师此时沉吟问:“此物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雪姬之泪?” “哈哈……!水逸法师果然见多识广,佩服!佩服……” 即便舒韵颖也是博闻多识,但听到那“雪姬之泪”也是闻所未闻。而在场除了寒汐自己,似乎也只有四位法师知道那是什么。 敢情他为何会将此物示众?因为这雪姬之泪,乃是传说中万妖宫数千年一位高手所有。 传说,很久之前天上有一位名“雪姬”的神女,因为犯了天条被贬落凡尘,后来成为了万妖宫中一位顶尖高手。 而最初的万妖宫,在西域和大漠之间,和中原人意识中的江湖门派并没什么区别。不过西域蛮夷之地,自古多妖异,而当初雪姬便将很多肆虐的大妖收服,使之重归正道。 按说这本来是一件事善举,但却因为雪姬爱上了一名正派人士,可因为世俗立场偏见,那位正派人士拒绝了她的爱慕。而后雪姬因爱生恨,随即带领着手下的妖异开始荼毒人间。 之后上天震怒,对雪姬加以严惩,将其永镇西海。沉睡前一刻,雪姬落下了一滴万灭之泪。传说中这是她对世间的诅咒,声称泪耀天地日,寰宇烬灰时! 自打这世间有人开始,这样、那样的所谓诅咒传说就层出不穷。可大体分类,不是骗人,就是唬人! 可惜的是!这世上会被这种传说牵动,左右的人却从来不少。打算利用这种虚妄达到不堪目的的野心家,也屡见不鲜! 在舒韵颖看来,说实在的他认为这十有八九是天师宫事先指使寒汐干的。为什么不一早就拿出来让那成千上万人都亲眼看到? 会这么问的就算不是白痴,也实在不怎么聪明! 的确!乱中渔利说明形势越混乱,就越容易取得利益。但不要忘了,大海再平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捞到鱼的。 所以若非真正有什么特别原因,只要不是打算天塌地灭,就不会真的把这世界搞得寸土不宁。 而恰是这个时候,只有这少数人。但这都是些什么人?四大剑宗人数众多,长舌恰是他们最杰出的本事。四公子出身不凡,交游广阔,年轻人中更具威望。 这些事从他们口中传出去,慢慢的蔓延开,即比当众宣布可信,更加能让一种不易被察觉的恐怖气氛,逐渐弄得人心惶惶更加有利。 说到底,这种传说真会相信的人再多,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毕竟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石有了,但没有后续手段多大浪也会平息。所以,舒韵颖明白天师宫此举仅仅是为了进一步让人们相信万妖宫确实出现了。 其实,舒韵颖此时感觉挺无奈的!别人如何他并不关心,必要时一起喊口号,鼓励斗志也很平常!但要是让他一起蹚浑水,这就另说了。 索性也不用管他们说什么,舒韵颖就给他们个耳朵,听不听得进去都无所谓…… 好半天,金轮法师忽然看向他问:“颖儿!你聪明绝顶,对这件事可有什么看法?” 环视一周,舒韵颖淡淡一笑:“劳前辈下问。这世上的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过要应付什么事,总也得先有迹可循,否则自寻烦恼恐非智者所为……” 四老心里暗笑:好小子!别的还罢了,这耍滑头的本事倒真一流! “这么说,你对于万妖宫是否真的出现了,还并不确信?” “难说……” “哦?” “就我本身来说,对万妖宫是毫无概念的。当然,就算万妖宫的人真站在我面前,也不认识。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江湖上传的是挺热闹,可实际上又有谁真亲眼见着什么了?若只是拿出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传说,早晚人会腻的!” 金轮法师听得微笑点头:“颖儿言之有理!防患未然是应该的,但也不宜太过于草木皆兵。否则等到危机真发生的时候,反而更加手足无措。可颖儿,若是万妖宫真的出现了又该如何呢?” 舒韵颖微笑道:“晚辈年轻识浅,这种天下大事本不便多口。但既然前辈动问,晚辈愚见,若可两不相干,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但若是他们心怀不轨呢?” 这就有点咄咄逼人了,但舒韵颖也不客气:“不足为惧!” 好轻巧的四个字,虽然他如今在江湖上的确风头最劲,但这话说出来也未免太狂了点。 “颖儿!你的天赋世间罕见,不过年轻人还需戒骄戒躁才是!” “前辈教训得是!不过晚辈并非是刻意轻视于人,但天上会下雨,可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下,难道成天带着把伞累赘?而且就算万妖宫真出现了,而且他们也确实野心勃勃,心怀不轨。这茫茫大漠可总不是能眨眼穿越的。而且中原天下也不会是他们十个八个奸细就能胶东风云的地方,所以与其费心纠缠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倒不如防患未然,静观其变,纵然真大军降临,也可以逸待劳……” “万妖宫”被传的神乎其神,所以才会弄得现在人心惶惶!但实际上,舒韵颖说的岂非只是很浅显的道理?说白了你们看见什么了? 四法师都心知肚明,他们无非是想找借口把舒韵颖远远送到大漠去走一趟。而且只要能牢牢的把他拴住,未来也可以更容易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他下水,从而把整个霁清门也彻底绑住。 可是舒韵颖太滑头了,你拉一把,他能退两步。一番话说出来,甚至连天师宫种种布局都像是多余的! 诚然,他们可以直接开口让舒韵颖带上帮人到大漠走一趟。但不用试都知道,他完全可以用师门做借口,毕竟你说破大天,人们所知他终究是慧剑大师的弟子。况且他可不是个会顾忌什么所谓名声的人,当面拒绝一点都不用奇怪!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用了。其实天师宫今日此会,他们自己是最不满意的!倒不是因为没能把目标拖下水,而是半年多前木叶法师亲临霁清门宣布此事就已经是有了全局打算。 仔细想想,如果传说不假,万妖宫又岂是单纯?而如果事情真那么紧急,天师宫何必把会期放到半年多之后? 所以说穿了,从一开始就是空穴来风。是不是万妖宫另说,但江湖上的确是出现了某些不正常的情况。 而按照天师宫的筹谋,引动了江湖,自己也不会闲着,半年多时间想搞出点什么事还会困难? 但结果很可惜,他们非常失望的发现派出去的人,以及整个江湖什么都没发现。 至于他们之前宣布会派出五十名宗师往大漠筹备战线,这倒还真不是吹牛,只不过人是早就派出去无功未返罢了! 可结果不如预期,所以此会最后也和没开一样,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天师宫始终丝毫没有发现他们想发现的迹象。而如此一来,那些异象总不是假的,所以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最后,此会除了让天师宫重新回到人们视野中,并且把舒韵颖搞得有点处境艰难之外,他们并未得到什么实际好处…… 31、烦繁反泛 天师宫的中元之会结束之后,此时所有人最好奇的倒并不是什么万妖宫,而是舒韵颖和天师宫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外面的人怎么想,又有谁真能跑到他面前来问?可面前这帮人,却让他着实无奈! “虽然说出来的确有点不可信,但我还是只能说,对这些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如他所言,这话实在不可信,但这些人都知道他并非是擅于作伪的人,当然他们不见得明白的是舒韵颖不是不会,只是视情况有无必要。但关键是在普遍人心里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 而听说谭风亭来访,舒韵颖知道朋友和同门并不喜欢与之来往,但此时对自己倒是个脱身的好时机。 独自相见,谭风亭看着他也是一脸的忧虑!舒韵颖知道他不是一般的明白人,所以此刻也至于他是真正想到自己今后处境艰难的。 昔日舒韵颖的师承来历,都曾一度是江湖上最大的谜。因为对于普遍人看来,像他那样的实力,即便本再多有天赋,能把他教成那个程度的,霁清门、天师宫,非此即彼! 但恒王宫大战伍宣,人们便理所当然的把他认定是霁清门下。但没多长时间,他公开拜入慧剑大师门下。也就是说,曾经的谜团仍旧未解! 而实际上,他的师承出身到底又和被人有什么关系?挡你们吃喝拉撒哪样了? 但此时此刻,天下种种异变,突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天赋奇才。到底是劫?还是解?毕竟古往今来,这样的人出现多半都必然会带出很多变数。 而直到今天,人们居然才知道他竟是两三百年来世间最著名的两位天才的徒弟,如今更加身负两派重责大任!无论他自己是否愿意,反正在别人心里不是他也是他了。 而如今,人们对他除了羡慕、嫉妒,也的确是毫无办法!但终究这世上,还是存在一些心明眼亮之人的。 霁清门和天师宫什么时候算一路?稍微知道过往的人,天师宫五法师曾经是同时代唯一可以与慧剑大师并驾齐驱的人物,但结果却离奇失踪,再无消息,之后慧剑大师也百余年未出山门一步。回想当年,如何不让人怀疑发生过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如今突然冒出个二十岁宗师,居然是五法师亲传三大弟子教出来的,后来还拜入慧剑大师门下! 就眼下来看,既然混乱必然,那么人们要分辨风向站队可供选择的无非就是霁清门,或者天师宫。但现在一下全都集中在了舒韵颖一个人身上,只要没蠢到底,不想倒霉的人又岂会去羡慕他? 谭风亭此来虽然又大局考量,但也确实是问候,是自己对好友的一番关怀! 二人闲步庭院汇总,舒韵颖缓缓问:“谭兄觉得,天师宫此番何意?” 谭风亭沉吟半晌,轻轻摇头道:“此时恐怕还难说,但结果的确是弄得人心惶惶,而且把你变成了众矢之的,这些是显而易见的!” 苦笑声,舒韵颖点头道:“是啊!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活在这世上玩弄人心并没有多困难!关键无非是不在乎三个字!” 谭风亭看向他问:“你做得到吗……?” 舒韵颖悠悠长叹声:“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舒韵颖从不是个大仁大义,能为了什么所谓的仁义道德,维护正义去牺牲自己的人!如果命中注定,我并不会去强求什么。可想让我窝窝囊囊的屈死,绝不可能!” 谭风亭笑了笑:“其实想清楚了,天师宫今天把你抬出来当挡箭牌,十有八九也是他们自己先前的行动恐怕都白费了。但总不能就此打住,所以多少得找点事给江湖人去琢磨。但无论如何,今天以后天师宫肯定不会继续对你视而不见了。贤弟,我并不担心别的,但霁清门中……,恐怕未必每个人都如令师般对你……” 看向他,舒韵颖当然明白,就谭风亭的精明,当年剑陵外的一幕还有什么是看不懂的? 如今,等到自己回去,十有八九是免不了一场严审。只不过突然传来消息,似乎恰好让他可以暂时不用非回师门了。 不过这个消息却有点意外,风柯居然被月神教给扣押了。 当初听到离国攻打渝国的消息,慧剑大师明白世上太多事不是自己的意志可以左右的。自己所认为的正义、大道,也许在别人看来分文不值。 而自己觉得别人是出于私欲所做的事 ,说不定在人家自己认为还是自以为要拯救天下呢! 显然,这一切都非常矛盾,甚至很多情况认识都是对立的,但事实上谁又能真的确信自己所作所为就一定是正确无误的? 为此,慧剑大师亲笔手书一封,派大弟子风柯送往月神教面呈赤阳子教主! 实际上谁都明白,离国兵伐渝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慧剑大师也没指望离王能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但老人深知这一战是个开始,很可能会成为天下大乱的引线,送信是希望月神教可以将此事的余波控制住,让事态适可而止,不要进一步扩大。 其实,风柯和赤阳子之间多少还是有几分交情的,因此双方一开始至少还算是比较客气! 然而,先是林茹茹逃婚。说白了,赤阳子徒弟有的是,即便一国太子在他眼里也不会多特别。 但接下来,舒韵颖在玄通观外杀的人里不乏月神教徒。但当时毕竟是混战,他要单独交手三个宗师,出手无法控制准确也难免。 可是在洛城外暂住之地杀掉赤阳子的徒弟,汐晨子,如果仅此一事倒也罢了,但过去种种全都加起来。况且此人并非是真有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当时的情况舒韵颖确实有点过于残忍! 这在月神教而言就是明着打自己脸的行为,新仇加旧恨,赤阳子本来就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立刻就不干了。 而风柯不明所以,但看得出赤阳子的确是气急了!而凭他的本事想杀出月神教并不困难,但那样的话必然会让事态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风柯丝毫不曾抗拒在月神教被软禁,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怕也没用,还是要设法解决才行。 之后,赤阳子分别派人送信给霁清门和舒韵颖。此时他对前因后果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但自己干过什么他当然知道,大师兄身陷月神教明显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让申厚等同门先行回师门,舒韵颖本想最好温柔也一同回去,但无奈她怎么都不肯! 一行人离开帝都,见他看向自己,林茹茹心里也颇为纠结。这一切或多或少都和她有关,他把表弟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可表弟现在就要去自己最怕的龙潭虎穴,自己又要何去何从? 思之再三,舒韵颖当然是不可能让表姐跟着一起去月神教。 心里一动,找个夜晚让丘、沈二人悄悄和表姐一同下了马车,消失在黑夜里。 他知道自己目前目标太大,走到哪都必然难免惹人关注,只有让他们偷偷离开才能避免被自己连累,也更方便隐藏行迹。 车到洞庭附近,终于收到了师父的传讯。而慧剑大师的意思是希望他先回霁清门,毕竟谅那赤阳子也不能把风柯如何,不妨从长计议。 但对于现在的舒韵颖,这件事终究千丝万缕免不了要牵扯到自己的家事上,大师兄已经因为自己陷身月神教了,如何还要让师父因自己为难? 况且自己此番离开师门半年多发生了很多事,加上天师宫一行,此时他也不在乎多一两件麻烦。但至少在回去之前都摆平,否则现在回去平白弄得师门内讧,何必呢? 在洞庭附近投栈,天色已晚,而且如果着急显得太着急反而还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而他们才下车吃着晚饭,缓步走来二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舒韵颖看他们来到面前,也只好起身拱手:“段兄,百里兄,没想到此地遇见二位!” 此二人乃是江湖上四大公子中的两人,苍山剑派掌门段苍雪长孙:段山海。另一位是百里世家家主百里觞长孙:百里惊云! 舒韵颖在霁清门已经见过二人的长辈,几天前也和二人在天师宫见过,但并未深交,却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 诚然彼此交往不深,可舒韵颖也看得出,虽然江湖齐名,但此二人和丘昆豪,舒明朋却绝非一类人。 此时,段山海微微一笑:“舒公子勿怪!我等在此相逢并非偶遇,我二人得信稍晚,感到登云阁的时候公子已然离去。我二人是随后赶上,这才到。” 舒韵颖听了奇问:“二位寻在下可是有何要事?” 二人对视一眼,段山海问:“敢问公子此行可是要回霁清门?” “这……” “公子若回霁清门,我二人就不便妨碍了!但公子若是往南疆,望不弃同行一路。” 舒韵颖心知大师兄的情况不会被月神教当做机密,但丘、沈二人明着是他要帮忙照顾表姐的,但其实何尝不是不想牵连他们? 月神教可不是饭馆酒肆,就算自己此去也是做好了一拼的准备。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主要就是因为自己,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愿意再牵连更多无关的人! 32、结交 “细论的话,我二人虽然年长公子几岁,但就算称一声师叔都先托大。若是师叔自持身份不屑于小辈同行,在下二人只能告罪冒昧了……” 虽然并不熟悉,但舒韵颖看人素来还是不差的,无论二人的祖上,还是他们本身,都的确品性端正。可恰恰因此,在这样的人面前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就难免会束手束脚。但不愿意连累,和令人寒心是不同的,所以他只能考虑直话直说。 “两位言重了!在下年轻识浅,全凭师恩隐蔽博有虚名,所以这素常辈分大可不必算我在内了!” 段苍山和百里觞论年纪都和风柯相差不多,所以此刻段山海和百里惊云莫说称舒韵颖师叔,就算加上个“祖’字也真不见得过分! “哎!两位既然跟到此地,想必也是知道了在下此行目的。但此事终究私行,另外关乎月神教,我……” 没等他说完,段山海哈哈大笑:“舒公子!你想说什么在下明白,但我二人既然跟到此地又岂会不知?实不相瞒,贵派群仙大会,我二人祖父回家之后每每提及公子都极为钦佩!而我俩也不过是自揣祖辈与贵派关系匪浅,因此才敢贸然来访。相比公子,我二人纵是酒囊饭袋之辈,但也不会惧怕他月神教分毫……” 百里惊云此时也凑趣:“不错!苍山剑派与月神教比邻数百年尚且不惧,我百里世家与他们相隔千万里,何惧之有?” 沉吟片刻,舒韵颖苦笑声:“二位豪情高义,舒韵颖十分感激!但此事毕竟不仅只霁清门和月神教两派之间,还关乎离国兵灭渝国。若是再有何旁生枝节,我舒韵颖本就没什么好声誉也罢了,但只在不敢有伤朋友情谊!” 二人听了对视一眼,倒也明白他所言。虽然世俗中他俩和丘昆豪、舒明朋齐名,但不过是一群江湖上无所事事的人编排解闷,但他俩可是从来不把另两人当做一路的。 相比之下,他俩身上不乏沈堂的豪迈仗义,也颇有丘仲杰的傲骨气节,对不和脾气的人压根都懒得搭理。若是对胃口的人,就会设法去结识相交。 而舒韵颖多年来无疑是江湖上声望最大,但却最不易结识的,但恰恰是他们这样脾气最喜欢的朋友。而之前在帝都日子虽然不短,但的确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后来上门拜访,却不想人家已经走了。 而月神教对于囚禁风柯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们是真自己心里没数?还是刻意大言不惭,居然真的就当成了不起的成就到处宣扬。 此二人单就名气身份乃是江湖上年青一代的翘楚,对月神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尤其是段山海,整个南疆范围内,数百年来苍山剑派和月神教分别处于正、邪两方的代表,虽然并未发生过什么特别眼中的龃龉,但毕竟是有些情混难溶。加上此番离国兵伐渝国,其实真相如何不知道的又能有几人? 他俩急于追上舒韵颖,或多或少心里都有点想联手一句干掉江湖败类的心思。 不过,如今他们才想到,自己只一心想着能痛快的大打一场,但即没考虑到自己是否够能耐?也没想过万一事情闹大了会有什么后果?何况舒韵颖毕竟是个争议极大的人物,就算自己不怕被他连累,但万一不慎更让他增加了什么压力岂非坑害了他? 不过转念两人不仅暗想:枉费自己打小就混迹江湖,口口声声苍生公义,但真到事上除了一股子意气火气,竟然根本都忘了最根本的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无端生非。如此看来,果真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声望地位,自己爷爷所以对他那么赞赏可见不仅仅只是以为天赋修为…… 当下,二人同时拱手致歉!段山海缓缓道:“公子所言极是,此番的确我二人唐突。不过公子,月神教诡异神秘,公子就这般前去实非妥当。我二人就算本事不济,但道路熟悉,而且若只是当做和事老从中斡旋,兴许也还有点作用!” 舒韵颖想了想,自己这趟去月神教压根也没打算委曲求全,而丘、沈二人说难听点不会被月神教当回事。不过此时这两人,自己似乎不用担心这一点。可是有的情况,自己还是有必要说前面比较好! “两位高义,在下若再推脱就不够交情了!但有些事情,我想还是讲在前面……” “兄弟有话直说就是!” 还没到哪就已经“兄弟”了,这俩还真是够不见外的! “坦白讲!我与月神教之间的龃龉也难说是非,但此行我并不打算委屈自己。而我的为人行事或许两位也听说过一些,但两位都是名门子弟,或许我的行事会让二人不太看得过去。所以我想声明在先,假如我的言行日后有什么地方让两位无法容忍,大家可以立刻分道扬镳,也不必妨碍门户关系,顶多只是在下品性有缺……” 舒韵颖最出名的必然就是容貌,其次才是天分,而与天分不相上下的,就是他心狠手辣! 两人对视一眼,说到底他俩也还是年轻。舒韵颖虽然心狠手辣,但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手下杀伤的人多半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中人,而且也并非是无端生事。可事实上就算面对的不是奸邪,一旦惹上舒韵颖 ,他也并不见得会更手软…… 不过,如今多了段山海和百里惊云二人,舒韵颖便感到此番大可轻装简行了。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离开我了?” 舒韵颖微微一笑,搂住妻子的纤腰安慰:“柔儿!我不是要离开你,但月神教毕竟不是一般门派!就算最后谈不拢非打不可的时候,段山海和百里惊云的修为毕竟不低,加上他们出身,月神教也必然会有所顾忌,我并不用太操心!况且还有大师兄,我俩哪怕就是要打出月神教,也不会很困难!我想,你也不会希望我因为你投鼠忌器,束手束脚吧?” 温柔听得无言可对,忍不住神色黯然!她也知道如果真是面对很大的危险,自己对于丈夫的确反而只能是负担累赘,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哎!好吧!我也不想拖累你,但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好吗?” “好,放心吧……” 一切商量好,半夜里舒韵颖将妻子、尚佳旖和白潋等四灵悄悄带出了客栈,然后叮嘱好让他们等到天亮,然后找个僻静地方藏身等自己回来。 而一早发现只剩他自己,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对他的解释也并未起疑,反而觉得此后三人同行可以少很多顾忌更自在。 一路上舒韵颖看来他二人的修为倒也都在六境以上了,按他们的年纪来说也算是侪辈翘楚,但在如今这个好像突然间“宗师”已经算是烂大街的时代,他们这样的年轻高手反而显得有点讽刺! 不过他俩的修为虽然比不了舒韵颖,但同辈中也算出类拔萃!一路走下来,比之前乘车还要快得多。并且三个大男人赶路,也省了很多麻烦,连摆脱尾巴都简单多了。 而此时,舒韵颖本就不想太快感到月神教,不是他不急,而是他不想别人认为自己着急!现在,他更加觉得不妨先做点什么。 而三人中对地方熟悉的自然是段山海,舒韵颖询问月神教在南疆地界大致势力分布,他毫无保留尽自己所知相告。 舒韵颖对此行早有腹计,肯定是要干点什么的。而此时他听到离国和夜郎之间有两个不算大的月神教分坛,离国多年来后方最大的隐患就是夜郎。只不过夜郎所处地理位置形势比渝国更加复杂,民风也更加彪悍,所以很难主动攻打。 不过夜郎本身实力并不大,加上内部分支间不算和睦,所以除了偶尔有些小滋扰之外,也不曾对离国造成太大的威胁。但即便如此,月神教在两国之间的分坛作用也断然不可小觑。 并且现在离国的情况,如果后方失守,更加会造成首尾难顾的局面。换言之,攻打渝国,离国自己出了大力,但必须还要向恒国和帝国给予一定的酬谢。但如果此时自己后院起火,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这当然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的。 在舒韵颖看来,这对自己是个绝佳的机会。本来如果经过川中,或者直接穿越恒国和离国之间会更快,更容易到达。而此时,他便往离国和夜郎交界而去。 西南一代多山林,高地,其间常见瘴气、毒物以及各种蛇虫鼠蚁。离国可以做大,关键还是在于其本身占据着少有的开阔地域。 而像夜郎等小国,本身就包括着临近的许多小部落、山寨,不便统一管理,互相之间因为要争夺有限资源还时常会发生冲突,但实际情况所限,很多事情也不好避免。 只是如此一来,更难像中原一样聚集人群,建造城市发展。普遍的江湖人物如果到南疆地方,其实多半都是访友办事。真正为了游山玩水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今,荒山野岭中就不用奢求什么舒服了,索性三个大男人也不必在乎露宿野外。 33、人浮于世,情非得已 夜宿山林,三人围坐火堆闲谈。相比段山海,百里惊云显得有点不善言辞。而且,言谈反应上也明显有欠缺。不过,这种人普遍耿直,心里藏不住话。 此时,舒韵颖明知二人……,其实何止他俩?当今天下对自己和天师宫关系存疑的大有人在! 二人脸现尴尬!不过舒韵颖本身对此到也真没什么可隐晦的:“其实两位不必介意,因为这件事必然是目前江湖上很多人想知道的,而且其中也包括我!但或许两位不信,我自己对此并不见得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两人微微发愣!段山海沉吟道:“在下曾听祖父说过,昔日天师宫五法师和慧剑大师乃是挚友,更是当时江湖上数百年来最出类拔萃的天赋超群之辈,可谓一时双璧!” 舒韵颖苦笑声无奈摇头:“有些事想必两位也听说过,我生来身患奇症,本该是早夭之人。而后其实我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总之是外公将我送到了高人处,本来也只是希望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知足了的。不过我和三位老师相处十余年,但对他们所知也只是各自姓名。后来拜入了霁清门,实际上当时我已经是濒死之际。虽然我的确想到家师和之前的老师是相识,可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以及那位五法师,我其实都只是在天师宫才头一次听说的!” 两人听着大为好奇!坦白讲这话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但此刻他们看着舒韵颖的神情绝非伪装,况且事实上这件事想象中的确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但这也就更加让人奇怪了! 而对于舒韵颖之前的三位老师,他此时发现这两人知道的都比自己多。他自己倒是不奇怪,毕竟对他来说,老师和师父明显一直都有很多不希望自己知道的。 不过苍山剑派和百里世家都是江湖上很长时间的名门世家,对江湖上的种种过往自然了解很多。 现在舒韵颖也才知道,自己的三位老师昔日在江湖上的声望,不仅自己五个师兄并不高过,甚至现今师门师父之外的四位首座也未必更强。 因为三位老师都是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成名,而且昔日提起天师宫“云中三剑”,虽然不无江湖人的恭维之意,但当初普遍都认定他们三个将会是当时年青一代中最有希望超然得道的人物。 甚至于,他们三个不仅修为极高,想当年更个个都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别的舒韵颖到不会特别意外,但想到三个老师的样子,却莫名感到担心若干年后自己会不会 也变成他们现在的模样? 而看到他突然脸现惊惧之色,二人不禁诧异,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为何如此! 惊醒过来,舒韵颖自己不禁感到有些赧然:“没什么的,只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比自己以为的知道的更少!” 段山海微微一笑道:“公子倒也无需介怀!各位前辈都是当世极少的高人,公子并非出身江湖,但天赋奇才,想必是几位前辈对你期望颇高,希望你能更加专心修行,所以才不想你因为太多世俗琐事分心,况且真正的顶尖高人也必定不会随便去炫耀自己的昔日风光。哪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一点点虚名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三人相对笑了笑,舒韵颖心里不禁暗叹:你们又哪会知道那几个老不正经的平时都什么德行? 可无论如何,舒韵颖可以想到老师也好,师父也罢!他们始终不愿对自己提到往事,而且一直都强调让自己远离天师宫,起码他们是不信任天师宫的。 甚至,那位“五法师”的离奇失踪,下落不明,他们恐怕也都一直在怀疑是天师宫内部的问题!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舒韵颖等人,显然是想破头也不会有结果的! 三人一路到了月神教分坛所在,二人看着他只是在附近转了转,也不明白他究竟干了什么。但可以想到,他肯定不是游览风景,也不会对这南疆的局势有什么特别兴趣…… 舒韵颖突然离开帝都,这件事除了同门和身边几人外没人知道。所以谭风亭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撞了锁。但他知道舒韵颖一定是去了月神教,但肯定不会特意通知自己。 谭风亭虽然对月神教所知有限,可出了这种事,他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回到本派将事情大概回报了,他虽然说的简单,可光是那些事情本身已经足够让人惊奇了! 不过,拓跋山河却始终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像是忽然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此时的拓跋山河,是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之前,自己那时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跟着父亲一同到天师宫去访友。而那时的天师宫,虽然也是十分超然物外的地方,不过五位法师,以及他们同龄的同门中却还是有些人交往颇广的。 而当时父亲与五法师谈天论地,把自己交给了三个大哥哥带着玩儿。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但三个大哥哥带着自己玩遍了整个帝都,以及周围很多地方。 拓跋山河是乃父独子,在夜鸣派身份颇为尊贵,打小每个人对他多半都是敬畏有加,几乎没有人真正的和他亲近。 并且夜鸣派中人素来对修行极其专心刻苦,同门间都很少有彼此交情特别亲密的,直到今天也是这样。 所以那几天,是拓跋山河一百好几十年的生命中,极其珍贵的快乐记忆!而那之后,彼此也再未见过,如今万万想不到他们还在人间。并且那突然横空出世,一鸣惊人的天才少年,居然就是他们暗地里精心栽培的! 拓拔氏本来是北方的贵族,而拓跋山河这一支从祖父开始投身夜鸣派,才逐渐和本家疏远。后来建立厉国的,乃是其父的亲堂兄。不过当年的事并没特别波及到北方,所以夜鸣派对发生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 回到现实,拓跋山河沉吟问:“风亭,你说赤阳子囚禁了风老大?” “是的,师父!” 拓跋山河轻轻一笑:“哎!就凭他?哼……!也难怪,若事情不能解决,风柯自己想要离开月神教虽然不难,可只能让事情更恶化,现在这种局面下,慧剑大师必然不会希望如此。但舒韵颖……哎!他终究还是年轻,不够稳重,这次去月神教怕不会顺利!” 谭风亭心里一颤,试探问:“那师父觉得赤阳子会不利于……” “你看来很关心好朋友啊?” “弟子不敢……” 拓跋山河瞪了他一眼:“屁话!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为人在世,交到个好朋友岂是容易的?若真对好友深陷陷阱丝毫不顾,那还算人?风亭……还有你们都给我记住。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我夜鸣派,但我们自己为人处世断然不可背信弃义。对待敌人扒皮拆骨无需手软,但若是对朋友不仁不义,被我知道了可休怪我亲手清理门户……” 众人闻言,当即齐声答应! 一旁完颜纯甫沉吟问:“师兄也不用太在意,谅那赤阳子再狂妄,还真敢动风柯和舒韵颖不成?” 苦笑声,拓跋山河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可我担心的是那舒韵颖自作聪明,若真把赤阳子给逼急了,他毕竟是一教之主。况且慧剑大师,那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沉吟半晌,拓跋山河重重叹了口气:“哎!也罢!风亭,你也别怕辛苦了!为师写封信,你亲自走一趟月神教,希望多少能帮上点忙吧……” “是!师父……” 人活一辈子若真遇到点什么难处,有时候是真的很难!但有时候,也会真不好分清到底是人惹祸?还是祸找人? 其实非得较真的话,舒韵颖到底惹着谁了?他为人的确特立独行了点,但起码从来不会主动去干什么缺理缺德的事。但这世上很多事到最后转头看,还真不是所有事都是因为缺理缺德才一发不可收拾的! 甚至恰恰是因为有些所谓的:仁义道德,造成了一场又一场可笑的篓子。 对江湖,实际上普遍人都明白月神教还真能对风柯怎么样?无非就是赤阳子一口气憋着难受,而舒韵颖做的一些事,也的确有点过于苛刻了! 但对于那些干连着确实利益的人,就很难轻松不拘了。 皇帝慕怀宇,他默许离国吞并渝国,一来是为了可以坐收渔利,二来也是为了日后大计图谋。 对恒国,其实没几个人会想到林茹茹居然真的逃婚了,而且还把舒韵颖给牵扯进来。另外,更加没人想到这件事会在江湖上惹出轩然大波。 其实,皇帝并不在乎江湖如何,若有必要自己也不介意推波助澜。可如果把天师宫、霁清门乃至整个江湖都搞得一团乱,一百多年前的事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能妄想可以实现一统天下的美梦? 而且在亲眼见过舒韵颖之后,皇帝更加明白此人虽年轻,但绝对不能轻视!他的能力和天赋的确都令人羡艳,可此人的可怕之处确实他并没有用自己的天赋去获取什么实际利益的念头。 这样的人其实更容易在不知不觉中挑起很多麻烦,而且他会自以为问心无愧的去与所有麻烦针锋相对。 他没有私欲,所以不肯屈从世俗,但他的存在就注定不可能永远独善己身!愚蠢的人好利用,但往往没什么用!可舒韵颖这样的人如果利用好,却足以翻云覆雨。这一点,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而无奈之下,皇帝密令三皇子慕南盛携书亲自往离国一行,对其讲明情况,希望纷争不会更加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34、月神教 离国远在南疆,距离中原山水相隔。而渝国虽然地处夹角,但毕竟国小式微。所以从大局看来,他们之间的纷争,存亡都不会造成很大的问题! 不过对于很多着眼大局的人来说,往往一场巨大的劫难最后会发现就是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引发。就是由于人们的疏忽,令事态逐渐扩大到难以收拾。 恒王都舒明熠身在自己的王府中,近来一段日子,他经常会陷入突然发呆。 他想不通,当初弟弟能费心费力为自己铺路。但当时的他不仅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本身都是朝不保夕的状况。 但如今,声望地位普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与他相比了。就算他自己的能力,也足以令世人侧目,可为什么却对自己的困境置之不理?而且明明只要他视而不见就可以的,却非要从中作梗,和自己唱反调? 难道,他真的因为活下来了,不用再面临随时可能死去的威胁,并且面对着锦绣前程,所以手足情谊对他已经无足轻重了?自己能不能登上王位,一家人的生死存亡,他已经都不放在心里了? 舒明熠和舒展不同,之前他每次听到弟弟的消息,想到他日甚一日的强大,从兄弟情义上他为弟弟感到高兴。同时,也觉得有这样的弟弟,自己无论做什么也可以更加轻而易举。 甚至连舒碧清的主动投诚,舒明熠都认为无非是因为弟弟。 多少次,舒明熠似乎对恒国王位都感觉有点意兴索然了。他甚至在憧憬着有朝一日统一天下,成为这世间唯一帝王的无上荣耀! 可如今,舒明熠突然发现弟弟并不在乎自己,更不用说希望他帮忙! 而且,他屡次破坏自己的事情,莫非是已经不愿自己为王?甚至舒明熠心知吴伊铃其实根本不情愿嫁给自己,而她昔日对弟弟的心思恒王宫里谁不知道? 可想想似乎也并不奇怪,当初舒韵颖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但如今,若是他突然想要得到“一切”其实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人是情绪动物,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甚至无端的产生很多心里活动!而其中有一种“患得患失”是最可怕、最危险的!而往往一个人得到的越多,越顺利的时候,这种情绪反而会越容易产生。 其实这些并不奇怪,关键是如果这个人失去了足够的理智和冷静,任由这样的情绪增加,而且本身无法控制欲望,最终很难期望会有个乐观的结果…… 相比之下,就算有些自以为是,迹近愚蠢的狂妄也未必不会更好! 比如威震南疆数千年,纵使天下大乱仍旧屹立不倒的月神教,其实力固然不会是单纯的浪得虚名。也确实存在因为本身远离风暴中心,所以很少会牵扯到巨大漩涡的因素。 但这世间什么时候真有过万世不拔,永远风平浪静的基业? 当下的月神教教主赤阳子,从年轻时就是非常高傲自负的人。普天之下,若是有一个让他真正从心里敬畏的人,那就是昔日天师宫的五法师。 说白了就是人性,赤阳子倒不是自以为天下无敌,连慧剑大师都不放在眼里!但在他心里,慧剑大师虽然是当世第一高手,但同时也是世上最高寿的数人之一。 所以即便是本派的历代先祖,在赤阳子心里也只是活的够长,让他真正从心里敬服的,可以说一个都没有过。 但为什么他……,其实说他对五法师有敬意并不准确,主要还是害怕! 遥想当年,赤阳子还是个少年时随先师出游,偶遇五法师和慧剑大师。那时候两人已经是天下最有名望的顶尖高手,不过慧剑大师素来以仁人君子著称,但五法师就有点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味道了。 而当时的赤阳子看到师父对年纪不见得大很多的二人那么恭敬谦卑,心里非常的不忿! 但只不过短短一日,要说只是因为动手被打成什么样他也不会往心里去,毕竟年纪相差悬殊。但那一天被五法师修理的记忆,仿佛梦魇般在他心里永远也忘不掉。 上天下海,穿山越岭。本来是长辈指点晚辈,可怎么着?上天被骗进了烈爆鹰巢,下海下的却是陌上肥海。穿山陷入了当季的螭**配之处,越岭时差点成了因惊蛰春雷唤醒群兽的点心。 那一天至今都是赤阳子心底里最深的阴影,而年轻时一直还很不服气,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自己也明白虽然说是被骗,但那顷刻间翻云覆雨的手段,不动声色中遗憾到海的神通,即便到了今天自己也无法相比! 而这次囚禁风柯,坦白讲,赤阳子并不觉得自己就真的不如他,可也的确是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 你舒韵颖厉害,我月神教不惹你就是了。可一而再、再而三你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上瘾了?现在有点事就拿月神教动手立威,别说他赤阳子,就算换个好脾气的若是这么想又如何能忍? 段山海本就是当乡人,舒韵颖和百里惊云更都是头一次到月神教。坦白讲,月神教的气势诚然不比天师宫,但规模排场恐怕还都有过之。 而月神教外五堂以五行命名,内三堂则分别是阴、阳和教主亲统无极堂。此外核心人员还有三大月使,二尊者。 就段山海所知,月神教除了教主赤阳子,内三堂主和五位核心恐怕也都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 舒韵颖一马当先,昂然走入月神教大殿之中,其他两人虽然心里难免打鼓,可也不愿自堕气势! 而看到这三个人并肩立于殿中,赤阳子心里不仅多了几分酸意!不是怕,而是失落! 江湖四大公子,段山海家苍山剑派和月神教也算老邻居,他小时候赤阳子就见过,一直颇欣赏其风度不俗,英姿俊逸之态。百里惊云也是风姿绰约,天下闻名之人。 此刻舒韵颖置身二人之中,赤阳子更加心头酸涩,觉得天下间这么多俊秀、倜傥的年轻人,可怎么自己就始终无缘遇到一个? 舒韵颖此时抬头看向赤阳子,见此人宽肩膀,扁腰身,坐在那身高估计也有八尺,也是颇为清癯飘逸个人,但偏偏穿了件肥厚宽大,深红镶金的奢华长袍,活生生弄得俗气透顶! “霁清门下舒韵颖,见过赤阳子教主!” 舒韵颖在这个世上的确很少能真正去和什么人细论辈分,但多数时候他会在年长人面前自称一声“晚辈”。可如果对方让他不高兴,或者看不顺眼,就另当别论了! 赤阳子淡淡点头,心里转念间一时却拿不准该如何入正题?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他毕竟不笨,又是当得起一代宗师的人物,难道真糊涂的拎不清? 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就算有些事自己手下人也理亏。但他杀了汐晨子,无论孰是孰非,起因毕竟是赵正风和林茹茹的婚约,哪怕真相并非金灿等人说的那么简单,起码你舒韵颖惩凶杀人难道还有理? 可毕竟心里没底,赤阳子还是有点懊恼!因为其实死个徒弟对他并不是多大事,何况又不是什么正经亲传弟子。而且此时亲眼看着人家三个年纪不如自己零头的小辈,看看那气派,劲头,越看越觉得自己这帮手下人,徒弟不顺眼!而且说白了无论有没有理,自己总不能关门以众凌寡,欺负小辈! 其实舒韵颖三人事先也没想到会看着这么唬人的阵势,而且眼前还僵住了。 月神教中人更都是一头雾水,看教主突然成了泥雕塑像似的,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阴堂堂主于集,此人在月神教中也算是智囊了,当先站起:“在下阴堂主于集,今日得见三位年轻俊杰,实在幸甚!” 他这算是打开了局面,三人礼貌还礼。于集缓缓道:“其实今日请舒公子来,乃是有几桩事希望请公子指教!” “于堂主有话还请直言。” 点点头,于集微微昂头:“好!大约四年前,即上一次牧灵山现世之际,本教有一灵兽为公子所杀,还牵连本教不少弟子丧生,此事可有?” 舒韵颖心知对方是没话找话,虽然都是心知肚明,但这毕竟是月神教地方,他们说什么倒也确实不用怕丢人现眼!只不过他口中的灵兽,舒韵颖说出来就是妖兽了。你们弄出妖兽挡路,我难道就只能干等着?而你们弟子是被自己妖兽连累死的,能怪谁? 其实事情都明摆着,不过通常情况下,舒韵颖此时说话还是应该委婉客气点比较好! 果然,于集虽然没有就此继续纠缠,但月神教不少人已经脸现怒容! 再说到玄通观,舒韵颖当时是为了好友**,混战中他一个人要对付三个宗师级别的对手,好几百人谁知道哪个是你月神教的人?又不是土豆里捡苹果…… 这后面的比喻就属于多余,段山海和百里惊云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暗想:你说话就说话,何必那么多零碎? 于集强忍着气,可脸色已经明显很不好看了。而他口中提到赵正风说的是“本教弟子”,而非离国太子。 舒韵颖对此也毫不避讳,直接否认自己掩藏林茹茹。至于什么从中作梗,搅人姻缘这些事,林家三代,哪辈子轮到表弟给表姐婚事做主?你们于家有这样的道理? 显然又是句多余的反讽? 可其实彼此心知肚明,于集本来就没什么十足的理由指责他,自然要做些铺垫。关于林茹茹,一来的确没有证据说明他藏人,二来就事论事的确扯不到他。 可是,还是那句话,你就说话得了,何必非得刺激人呢……? 35、寸土不让 事到如今,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月神教此番所有举动,根本原因无非是一口气憋得实在难受!以往种种压根就讲不出什么理,唯一可以拿出来说的就只有被舒韵颖所杀的汐晨子。 无论如何,一两句话说的不对付就杀人,这种事说到哪你舒韵颖也未免太霸道,太心狠手辣了。 而对于赤阳子,其实他无非也就是只要舒韵颖能低下头,认个错,说一千道一万,就凭彼此差着一百多岁的年纪,难不成就不配你舒韵颖认个错?服个软? 可现在很明显,舒韵颖根本就没有定点认错的打算:“没错!当时贵教数十人气势汹汹前来在下暂居之所,在下与贵教弟子发生冲突,但江湖中人一时手脚无眼造成死伤也在所难免!何况当时贵教数十人之众,而在下只有去去夫妻二人,于堂主难道认为在下应该束手待毙?” 这就叫倒打一耙!于集被说的一脸错愕,但满腹怒气却一时间想不出反驳之词。 此时,金灿突然走出来道:“舒公子身份超然,说话要讲道理,切不可胡言乱语!本教中人当日前往拜访,何曾有过丝毫挑衅不敬之意?” “哦?金堂主与离国太子等数十人堵在我门口,原来并无挑衅之意?对了,金堂主今日既然也在场,不妨说说我当日究竟是如何,为什么杀了贵教中人的……?” 金灿突遭反诘,一时间张口结舌呐呐了好一会儿,当日汐晨子本身只是态度不太好,说的话可圈可点,但说到底总不至于送命。而此时金灿过于小心谨慎,恨不得说出来一切责任都能栽倒舒韵颖身上。 可就金灿此时这样半天说不出句整话,一个字想半天的德性,普天下走到哪恐怕就算一字不假,也很难真正取信于人! 此时,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心里颇感哭笑不得,其实整件事已经十分明显了,就是彼此嫌隙有点多了,所以让赤阳子实在忍不下去了。 而其实汐晨子只不过是个引子,凭他那样的货色死在舒韵颖手上,就算一百个最后也是白死。而实际上若是寻常思揣,今天这事若要简单其实非常简单。舒韵颖来了,最好事先备上几样礼物,在这对着赤阳子那么大年纪一位前辈说句好话又能如何? 但偏偏舒韵颖这么年轻,却是个寸土必争的主儿!不过此刻也让很多人明白了个道理,有理不怕声高,但说话一定得痛快!就像舒韵颖这样,不讲理都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矫情,事到临头可是很加分的…… 良久,赤阳子心里即感不悦,却又难免心里感叹!舒韵颖此人这般年轻,却如此狡诈,行事咄咄逼人。但却也不得不否认,自己手下这帮蠢货在他面前,全然被比的分文不值,这一次月神教的脸算是丢尽了。 “舒公子言辞锋利,心思机敏,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舒韵颖微微一笑:“教主言重了,在下不过是据理直言。或许同一件事不同的人认知不同,但这也实属无奈!反正公道自在人心,是非对错总有能水落石出的时候!” 心知言辞难以占其上风,赤阳子缓缓道:“舒公子!诸般前情本教中人或许却有不妥之处,但所谓:单巴掌拍不响!我月神教在公子手中死伤不少,若就此一下揭过,本教主恐怕也很难服众了!” 单巴掌拍不响!这话听是没错,可除了两巴掌,也可以使有一方被动挨打,可难道你巴掌伸出来还得让人乖乖把脸凑过去?反正,舒韵颖可不是这种人。 淡淡一晒,舒韵颖拱手间,赤阳子脚下多了个木匣。 “在下并未计算过到底杀过贵教多少人,不过这木匣中关系离国和夜郎之间贵教两个分坛,我虽不知究竟多少人,但相比也能抵过先前了……” 众人闻言一惊!赤阳子打开盒盖一看,不由暗暗骇然!旁边近处的几人凑过来一看,见盒中一半是殷红色土,中间露出根嫩芽,苗色淡黄。 诸人面面相觑,赤阳子沉声问:“霁清门弟子何时竟然也开始习此等邪术了?” “哈哈……!天下法术殊途同归,何分正邪?无非只看为何人所用罢了。况且在下自认素常总会无端招惹是非,因此只好多学些东西傍身,闲来置,忙来用而已!” 三人一路同来,跟着舒韵颖在两处月神教分坛转了一阵,但始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而此时段山海和百里惊云看到那木匣才明白,却不由暗暗皱眉! 南疆自古盛行巫术,其中有一种十分诡异玄妙的,叫做“瓜熟蒂落”! 这种法术可以用术式将一定范围内的人引气贮藏在一粒种子内,然后施术之人用自己的血去培土,滋养芽苗。除非培土埋种的人自行解除法术,否则无论是芽苗长成熟透,还是为人破坏,那些中咒之人都将立刻毙命。 这样的法术的确显得很不正派,不过常理来看舒韵颖此时此刻所处的境地,为了自保多捞些护身符似乎也并不算什么。 何况这天下间值得教条道学去指责的东西数不胜数,像:损人利己!而他今天主要毕竟是自保,只要他自己不在乎身份名望,别人似乎也说不出什么。 此时赤阳子可谓火冒三丈,强压怒气问:“舒公子此举,就当真不怕贻笑天下吗?” 舒韵颖豁然一笑:“在下此生在乎的东西算算也不少,但唯独有一种面子,却是从来丝毫不往心里去的。再说了,若是连命都没了,贻笑天下又如何?” 刹那间,赤阳子心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包括自己在内,天下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舒韵颖,恒国齐王三公子,霁清门慧剑大师的弟子,二十岁宗师!这些头衔任一个都会带来无上荣耀,但恰恰因为这一切,似乎很多人都忘了一个更根本的事实,他,舒韵颖!其实终究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诚然,这世上有无数的仁义道德可以去指责他,但实际上人类世界仁义道德指责不了的东西貌似凤毛麟角,所以才会沦落到越来越不受人待见的地步。 可赤阳子本身,此时此刻在自己的月神教中,面对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难道传出去不会首先被扣上个欺负孩子的罪名? 赤阳子心里明白,他自知是个很看重名声的人,而且外人也很多认为自己孤傲自负,心胸狭窄!那么如今自己一百多岁的一教之主,若真在自己地盘对这么个年轻人干了什么,日后世人的评价绝非自己会愿意的承担的! 常听人言:倚老卖老讨人嫌!可这种以小卖小更让人头疼啊…… 舒韵颖如今这种迹近无赖的伎俩,还真把赤阳子给难住了!他摆明了我什么都不怕,就看你老人家怕不怕丢人? 赤阳子此生除了年轻时在五法师手下吃过一次大亏,还从未有过今天这种束手束脚,无能为力的时候! 于集终究也是多谋之人,此时冷笑声:“舒公子就算不在乎自己名声,难道也不在乎霁清门,天师宫?” “哈……” 一阵大笑,舒韵颖走到金灿面前,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直接伸手把人家从座位上给扽了起来,然后自己座下,二郎腿一翘! “我无所谓!反正夜郎犯境,渝国未稳,到时候离国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大家不妨猜猜离国能撑多久?而霁清门和天师宫,两个宗师,两个名门高第死在月神教,大家觉得江湖中人是会附和两派和两家,还是替贵教据理力争呢?” 无论敌我,众人此时看着他都是满脸的惊愕!赤阳子心底里火山爆发一样,气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腾一下豁然站起,几乎就要发作了。 忽然,门外传来个充满无奈的叹气声:“教主三思!小师弟,你也不可太过分……” 众人眼看着门外一个白衣老者飘然而入,舒韵颖当即站起来迎上去:“大师兄还好吗?” 瞪了他一眼,风柯气斥道:“总算还没让你气死……” 舒韵颖轻轻一笑,冲段山海和百里惊云还做了个鬼脸,看的二人哭笑不得! 此时,风柯先走向正前方,向赤阳子一拱手:“教主息怒!我小师弟年轻任性,加之因他自有身患奇症,所以平日里我等都对他过于宠溺了些,才会令他今日这般任意妄为。今后我等必然会对他严加管教,还请教主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小六,还不快来向教主赔礼……” 一般来讲,孩子在外面招惹是非,依仗的无非就是家大人护得住,担得了。所以大人不在,孩子怎么都成。但聪明的孩子一定明白,只要大人出面,哪怕装也要装成乖宝宝! 舒韵颖是个聪明的孩子,此时来到大师兄旁边,向着赤阳子以及中人拱手一礼:“在下今日冒昧登门,心中念及师兄安危,言行中或有颇多失礼之处,还请众位多多包涵!” 风柯表面上虽然是被月神教软禁了,但其实就是因为害怕事态恶化,自己是甘愿留下的,否则就算赤阳子亲自出手也未见得能挡住他。 对于舒韵颖和月神教之间的事,风柯当然明白起码自己师弟手段未免过于狠辣了些,怎么说也不算没有责任。 而听说他到之后,风柯也来到了门边,一直关注着发生的情况。直到此刻觉得师弟实在太过分了些,才不得不赶紧现身。说到底你现在人家地盘上,就算不顾面子,起码的礼貌总该有的。何况你居然开口用国战,江湖大局威胁,怎么都有点太不像话了。 不过舒韵颖这些威慑却并非没有作用,赤阳子终究不傻!一百好几十岁的人了,事态人心什么样他岂会不知?今天这事若真闹到不可收拾,天底下还真未必有几个人会把舒韵颖的生死当回事,但霁清门和天师宫会不会善罢甘休?天下愿意趁机瓜分南疆的,恐怕也大有人在。 赤阳子心里非常明白,舒韵颖的威胁之词,现实中并非无的放矢,仅仅是他的确看透了世态人情而已! 此时风柯现身,舒韵颖好歹也算是道了歉,赤阳子心知自己也是时候顺坡下了。 36、灯下黑 事情算是结束了,赤阳子吩咐重排作为,分宾主落座。 风柯觉得还是要让月神教的人尽量心里舒服点,当即拿起木匣训斥师弟:“胡闹!” 舒韵颖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将木匣接到手上,解了符咒也就得了。 无奈叹了口气,风柯看向赤阳子:“教主见谅!小师弟生来坎坷,因此家师平日里对他不免多了些怜惜。而我等师兄因为年纪实属悬殊,平日里也确实对他有些过于宠溺,疏于管教。他如今这般行事任性妄为,说到底也实在我等之过,日后也必当严加约束!” 说实在的,此时赤阳子心里更多的还是失落!对风柯说的他确实有些感同身受,因为此刻他会忍不住想象若是自己有这么个徒弟,能忍住不当祖宗供着就不错了,恐怕根本也想不起来该去管束!可惜,自己没那个命啊…… “算啦!以往虽然听闻不少,但如今亲见,舒公子的确才智过人。年纪虽轻,但却已经洞悉事态人心,难得啊……” 风柯所言虽然客气,但其实心里何尝不也一直为自己这个小师弟骄傲?甚至这若非是在月神教,换个没什么能力的门派,他说不准压根也不会觉得师弟过分! 半晌,赤阳子缓缓又道:“对了风兄,舒公子,这里还有位朋友给大家引荐……” 说着,四人看向大殿侧门中走进个人,舒韵颖首先认出是谭风亭! 当初在帝都听说发生的事,谭风亭先回到了师门,然后奉师命赶来月神教。他是昼夜加急,而舒韵颖三人则是绕路,闲逛,所以反而他先到了一天。 不过谭风亭也不知道,和他前后脚离国使者也到了,告知赤阳子帝国三皇子到访。 其实种种情形加起来,赤阳子本来就没打算多难为人。而舒韵颖虽然真的是把他激怒了,但却也恰恰证明了他所言并非自以为是。因此就本身来讲,风柯突然出现,更多的还是替赤阳子解了围。 而舒韵颖见到谭风亭,当然马上就明白他为何会在此?而谭风亭看着他却忍不住脸现无奈,颇有些哭笑不得,但现在却不是他们叙旧的时候! 死的人就是活该,压根也没人当回事!而风柯再次提起了希望月神教可以大局为重,他本就是替师父送信来的,只是没想到小师弟在外面玩的那么开放! 赤阳子此时缓缓道:“风兄!离国之事我月神教确实有所相助,不过终究还是因为我那弟子情面。况且凉山各部始终对离国边境颇多滋扰,才会有了此一战。但无论如何我月神教绝无扰乱天下之意,这一点还请各位明鉴!” 风柯听了颔首称谢!和倒霉蛋汐晨子一样,渝国也只是个时运不济的牺牲品罢了! 沉了片刻,赤阳子缓缓又说:“万仙宫的人也的确曾到过本教,不过除了提过些彼此过往,只字未说过其他敏感话题。对此,我也无需遮掩!” 谭风亭对舒韵颖讲过,万仙宫的人曾到访过夜鸣派,同样也只是很单纯的叙旧。虽然感觉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但现在主要还是尽可能保证不要出什么大乱子就好! 赤阳子下令设宴,席间,舒韵颖莫名感觉心头一颤! 看他神情有异,赤阳子奇问:“舒公子,是否饭菜不和胃口?” 舒韵颖轻轻摇头,闭目凝神。半晌,沉吟问:“教主!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详询,若是有何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风柯不由脸现气色:“小六!你给我消停点行不行?” 舒韵颖到这才几个时辰,可多不客气都见识了,还真能有什么更过分的? 赤阳子微微一笑:“公子有事只管直言吧!” 点点头,舒韵颖思索着心里的感觉问:“恕在下唐突,素问南疆地面多灵异,贵教是否……” 风柯听着赶紧打断:“你给我闭嘴……” 多年来,舒韵颖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师兄这般疾言厉色,突然间也不由得一激灵,只好住口不言。 可谁也没想到,赤阳子忽然两眼冒光似的,语气似乎都激动得发颤了:“舒公子是否有何察觉?还请直言……” 风柯见此更加疑惑!舒韵颖犹豫着缓缓说:“我也说不好!可方才有一瞬间,我似乎突然感到……,对!像是某种封印忽然发生了震颤,而……那瞬间貌似有些许妖气透出……” 闻言所有人都怔住了!风柯忍不住心里嘀咕,如果别的事还罢了。但封印、妖气,就这两点恐怕非同小可!南疆自古多邪僻,当此时节若是有何异象可实非单纯! 而此时赤阳子神情有异,沉吟半晌,才常叹口气! 原来月神教周遭异常已经有段不少日子了,最开始是教中豢养的一些妖兽突然狂暴,有的莫名死掉。后来附近也发生了些异类妖化,失控的情况。 不过,一来因为事态并非很重,并且若是传出去月神教面子不好看。但他们自己却至今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为此舒韵颖的话一问出来,赤阳子等人都大为惊奇! 听他大概说明,舒韵颖沉吟问:“请问教主,此事距离云梦秘境现世多久?” 赤阳子乍听一愣!但忽然似有所悟般道:“是啊!的确就是在云梦秘境之事前后不久,本教才突然发现有异变的……” 点点头,风柯也感此事恐非偶然! 实际上,传说五大异域之一的“落星渊”就是在南疆境内。甚至在玄门仙界的很多传说典籍记载中,南疆创世之初本来就是妖族的领地。后来才被人族占领,战败的妖族之后便被囚禁在了落星渊中。 当然,传说这种东西听过就算了,也不用太当回事。就像云梦秘境传说中不是也挺邪乎的?可最终进去亲眼看看,结果真有多神奇?直到今天仍旧会有些人在云梦秘境中转悠,想着是否有机会能捡漏! 赤阳子自己当然不会丝毫没想过异域的传说,但多年来月神教那么多人,那么大势力,却始终一丁点线索也没找到。可如今舒韵颖居然有了感应,而且说到底毕竟云梦秘境就是他主导突破的,所以其实一直有人觉得兴许他天生就和那些隐秘的存在有某种联系。 不过,舒韵颖话说完了其实自己已经感觉后悔了!毕竟关自己什么事?如今一时多嘴想跑还能得逞? 可转念想,自己既然能感觉到封印的异常,妖气外泄,恐怕就算走了迟早也不得不回来。 风柯倒是显得十分慷慨,提出云梦秘境就搞得乌烟瘴气,事故颇多。如今若真是落星渊重现,若是能及早设法阻止危机也是好事,因此便让舒韵颖留下。 不过,风柯自己要先回师门,毕竟发生了不少事也得回去交代。 不管舒韵颖怎么想,此时像段山海,百里惊云乃至谭风亭都是同样的念头,难怪舒韵颖那么狡猾!他这位大师兄,也是够没正行的…… 不过舒韵颖感觉到的情况是否真是和落星渊有关?这还并不确定,可对于月神教,赤阳子等人来说,心里却无比希望的确就是。 云梦秘境中最后除了舒韵颖,其实谁都谈不上得到了什么好处。虽然因为云州尚家灭门,传说中的鬼方阴阳路似乎有可能出现,但起码目前门朝哪边开还没影的事。 而对月神教,落星渊就在自己家门口,趁现在外界还不知道,及早找出来正好是能独吞的大好机会。 即便有舒韵颖等四人,他们能分多少?当然,关键还是现在似乎得靠他找到大门。 而舒韵颖的感觉,似乎距离此处并不远。于是,便根据月神教发生异变的方位大概走一遍。他虽然并不确定,但十有八九问题还是在月神教本身。 但这一来,赤阳子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自己抽一顿嘴巴。因为如果舒韵颖说的没错,落星渊真的就在月神教中,自己这一百多年岂非简直白活了? 而最后舒韵颖确定的位置,却是月神教中唯一一个从来不会没有守卫,但也还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便是其教中的祭坛! 至今为止,月神教出现的异常虽然都算是小打小闹,可加起来却也不算少了,可就这祭坛周围确实少有最安静的所在。并且祭坛是整个月神教中最神圣的地方,平日里每天都有五十人一队,每日四次轮值守卫。 但就这个最不该发生什么异常的地方,却恰恰也的确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围着并不比霁清门道场,天师宫广场小的月神教祭坛转了好大一圈。 最后,舒韵颖走到了祭坛上,站在正中位置,凝神静气用灵识去感知周围。 好长时间,所有人都一直紧紧注视着他。半晌,一阵非常轻微的颤动。舒韵颖睁开眼,神情明显颇为严重。 此刻最紧张的就是赤阳子,舒韵颖看向众人缓缓问:“教主!这祭坛周围,是否有很多火山?” 愣了下,赤阳子点头答道:“正是!不过据本教典籍记载,却至少也有上千年没发生过火山爆发的事了。” “或许就是因为封印……。如果我感知不差,落星渊的入口恐怕就是这祭坛之下。” 月神教的人听了无不大惊!而舒韵颖感觉到的情况推测,这整个祭坛恐怕就是落星渊的封印,同时内核联结者周围很大范围内的火山。若是一旦封印遭到破坏,那么必然会连带很多火山同时喷发,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依舒韵颖猜测,最初设置封印的人大概就是考虑到了万一有一天封印被破坏,就要将封印的东西一同毁灭。只不过那时的人恐怕是预料不到有一天这地方会有这么多人,所以并非是存心害人。 赤阳子惊讶之余,又有点失望,因为如果真是舒韵颖说的那样,这落星渊便必然是碰不得了。可若真如此,舒韵颖却只会恭喜他们。因为若是可以不碰,起码月神教就不用面临巨大的风险了…… 37、落星渊 原本舒韵颖发觉到落星渊的封印所在,但按照他猜测那封印会链接周围很多火山内核,一旦破坏就会引发同时喷发。对月神教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自家院子里埋藏着巨大的宝库,数千年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却碰不得,着实心痒难搔! 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他们自己忍得住,可封印却已经出现破陋,又哪是他们自己肯罢手就行了的? 而舒韵颖想起云梦秘境中有些事情至今也没弄清楚,可现在猜想恐怕五大异域之间貌似存在某种联系。或者是其中之一现世,其他的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赤阳子为人虽然有些缺点,但见识总不会差,因此对舒韵颖所言心知有理!但如此一来,月神教岂非将要难保? 现在所有人都一心指望舒韵颖能打破这个死局,他虽然感到厌烦,可人已经在这也不可能什么也不管不顾。而观察形势之下,他觉察到这祭坛位置与星河相关,恐怕非得深入其中,依照潮落月力最弱的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应对之法。 不过此事必然风险极大,因为潮落不过几个时辰,一旦深入其中就必须迅速行动,找到关节,及时应变。否则有人进入封印将彻底激发其中阵眼,如果限时内不能解决就一切都完了。所以这件事必然极其冒险,他肯定是不敢擅自决定的。 此时,舒韵颖心里最想的还是赤阳子一时害怕,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然后自己就可以直接告辞! 可赤阳子念头飞转,却竟然做出了和他本身性格颇不匹配的果决。 舒韵颖暗自一抖手:得!想躲都躲不了了。 段山海和百里惊云与他相处日子毕竟还短,可谭风亭却早就明白他心思,这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不过为保完全,舒韵颖决定还是再多等两天,等到初一日,潮落会比平时多半个时辰左右。同时,也是让月神教可以多点时间准备。毕竟就算可以暂时去到处布阵施法阻止火山喷发, 也还是得尽早先遣散周围的人,将损失减轻到最小。 四人回到住处,百里惊云此时颇有些跃跃欲试:“上次云梦秘境现世,我和段兄远在岭东,听到消息时已经完了。如今若能亲自看看落星渊,可是大幸啊!” 段山海比他其实年长也只几个月,但性情沉稳得多,而且也看出谭风亭神情不平。 对其疑问,舒韵颖也懒得去解释了。因为这个时候,有没有什么问题也根本不重要了。而且实际上他本身并不太愿意去触碰那些所谓的异域,只是赶上了躲不开而已! 何况若单单只是个封印着妖怪的空间倒也罢了,可封印还联接着很多火山内核。万一稍有疏忽,不仅进入其中的人无可幸免,这外面的世界可更是一场浩劫。 看到两人此时有些气馁的样子,谭风亭心知舒韵颖并未说明一切,但他当然不会揭穿,而心里有疑惑忍不住问出来:“贤弟,你举得这落星渊异变,和云梦秘境一定有关系?” “谭兄,我先前说云梦秘境中尚有未解,并非谦虚,乃是确有其事!至于这落星渊是否是有人故意破坏的封印,其实我并不确定。不过我觉得异域之间若是真有什么联系,似乎也并不值得多意外。而如今贸然行动的确有风险,可就算置之不理,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段山海忽然问:“万妖宫的人不是来过吗?莫非是他们暗中使了什么手段……?” 懒得听这种废话,舒韵颖淡淡道:“万妖宫终究还是传说的成分更多,坦白讲就算月神教和……,就算有人自称万妖宫来过月神教,可我想就算赤阳子自己也未见得能有什么把握或者证据确定对方不是冒充的。说白了现在最值得怀疑的,若是万妖宫真那么厉害,对一切了如指掌,为什么会甘心蛰伏两千多年?” 普遍来说,因为目前江湖“正道”认为万妖宫出现了,所以一切不正常的情况都自然而然会算到他们头上。但即便只是假想敌,也可以让人去想方设法的准备,防患未然。 可这时候如果有人去质疑万妖宫存在的真假,首先就会让外强中干的正道普遍人心惶惶。而其实对这一切传言怀疑的岂止舒韵颖一人?但在有确实证据之前,谁也不愿意平白惹出事端罢了! 因为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正道”中人在成千上万聚集的时候所表现的豪情壮志,更主要是掩饰各自心底的懦弱和胆怯,兴许真有一天面对敌人的时候,叫的最欢的就是那时跑的最快的,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需要一个可以同仇敌忾的目标! 舒韵颖会不明白?不是,他只是没学会“善解人意”而已…… 当日申时正,舒韵颖本身更想独自行动,速战速决。而主要是谭风亭毕竟向着他,其他两人也便不太合适强求。但赤阳子却是坚决要亲自带领是个精锐弟子同行,这一下舒韵颖更无法阻止好友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赤阳子对舒韵颖所言肯定不会完全相信。而只要有一丁点的疑心,他必然都不会甘愿自己脚下的宝贝拱手让人! 当下,舒韵颖也懒得继续费口舌了,便去辨认位置,抬头观察星云走向。 “各位!我再多说一句,三个时辰如果不能及时出来,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大家好自为之!” 众人闻言点头答应,舒韵颖看准实力当即施法破解封印。而其实他之所以能破解这些异域封印,一非修为无人可及,二也不是什么所谓天缘异于常人。其实,只是因为他身负白云观的五神符印! 两天前舒韵颖确定了大概位置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感应本身就是源于那五神符印!过往千年五神符印被称为玄门符印秘术总纲,之前帝都的时候,神符派掌门重明其实曾多次上门,但他始终都是让人挡驾应付过去了。 而这也未必就是五神符印和异域封印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同类术式之间的共性。不过两千多年前的万妖宫,一百多年光明帝国灭亡,都有白云观五神符印的作用。所以如果这五大传说异域的封印真有关,或许倒也不算多意外! 忽然祭坛上一阵强光闪烁,诸人再睁开眼所看到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们周围到处都是一片阴森惨淡的景象,身处一览无余的狭小山谷中,只有正面山壁上有个很大的山洞。往里看黢黑一片,根本连半步之外都看不到。 抬头,山洞顶上刻着三个大字,“通冥丘”。 舒韵颖记起云梦秘境的入口处有方石碑,“驻仙矶”。 沉了沉,舒韵颖唤出霓幻珠,当先开路。众人随他鱼贯而入。但最后发现山洞并不深,虽然一路都是漆黑,实际上只不过二十丈左右长。 走出山洞,面前景象大概也只能说“穷山恶水”了。 远方是脸面的山峦,光秃秃的毫无生机,近一点的平地上枯木成林,但地面却几乎寸草不生。 而此时众人走出山洞只有一条非常狭窄的盘山小径,下方幽暗中给人中迹近窒息的感觉。 当即,已经走到这了,当然不可能回头。众人沿路向下,舒韵颖在这种地方会自然而然感觉尽量不要奢望去找什么捷径。 在他看来,几千年没有人敢走的路,自己最好别装大尾巴狼! 来到山脚下,一眼望出去倒是挺平坦的,不过深黑色的土地所有树木都非常高,而且树冠也明显很硕大,可是却没有一棵树是粗过普通饭碗的。 黢黑的土地上毫无生气,一片十分干燥的暗淡。凝目力遥望,正片树林的排列十分整齐,而且地面似乎纵横每隔十丈左右地面似乎可以看到有很淡的缕缕烟气上升,而那些地方的土层,也确实比别的地方松软一些。 顺路笔直向前,可以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逐渐上升,潮湿加重。外面的时候已近黄昏,云层如棉絮般开始逐渐飘散的形态。而此处云色、形都淡的多,而且像是一朵朵花绽放四溢。 其实那并非是云,而是地面的烟气上升蒸腾。于是舒韵颖意识到,自己等人此时所处应该是海面与天穹之间,“溟野”! 传说创世造物主分封功勋,主神居于苍穹之上,仙妖灵众于世间洞天福地,人类在地上,鬼魂归黄泉。而六界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庞大的种族,就是龙族,掌管世间所有的海域。 而龙族不仅仅是部族庞大,更加具备超强的实力,世间屡次劫难都不乏龙族的丰功伟绩。但渐渐的天神却因龙族本已掌握全海,位及至尊,实在也没办法更进一步增加荣耀。 于是,天神想到了个折中办法。那时六界最至高无上的荣耀,无非就是主神出行的风云随,众生让。 因此主神便在苍穹与海面开辟出了一条特别的至尊大道,称为“溟野”。是只有龙族之首,烛龙才可以行走的尊途,也预示着龙族仅次于神族的地位! 可传说逸闻也好,时移世易也罢,但溟野为何会在落星渊中? 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一行人来这是探秘?当然不是,找出封印中的阵眼关键,能重新封印就封印,不能也要想方设法避免眼下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38、烛龙 对于未知,普遍的人都会选择尽可能谨慎小心的对待!这无关聪明或愚蠢,可以说仅仅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常识! 可是真正面对落星渊中的情况时,舒韵颖却感觉恐怕没有时间给自己去徐徐图之。 此刻面对他突然间三大神宠同时现身,对旁边的十余人来说虽然早有所闻。可如今亲眼见到,还是感觉十分的震撼! 身处异域寻找关键,灵宠的确是要比人更有效得多。反应过来其他人也都纷纷放出了灵宠,而这些人中自然是赤阳子的灵宠最强,乃是一只极品黄鸟。另外段山海的角蚺也属极品,百里惊云的雾幻兽虽然等级稍逊,但自有上品异能。谭风亭从年纪到修为毕竟都稍差一些,但其羽蜂王也算得上品顶尖的。 月神教中人普遍的灵宠都是火属性,次之则是土属性较多。而此时灵宠明显比人更容易感觉到气温和潮湿度的变化,潮落之后低下火山的热度很明显在急遽升高。 大家都知道时间有限,可如果不能在有限时间里完成任务,那就将是灭顶之灾。 一行人加快脚步,远远总算可以看到鲜艳点的绿色峰林了,但中途却被一条很宽的峡谷拦住。而俯瞰峡谷之中景象,却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在那巨大的峡谷之中,此刻堆满了森森白骨。很难找出一具完整的尸骸,但很明显每一根骨头都极为整洁,干燥,甚至坚硬如初,只是内里全无精魂残气。也就是说,这些骨头的主人无论是人是兽,生前都是被食肉吸魂而死,因此骸骨经久不朽,但那些魂魄都必将永无轮回之日。 诸人面面相觑,即便月神教一直被世人视作邪教,起码也都是些离经叛道的人物,可眼前景象也让他们感到心里发毛! 沉了下,舒韵颖看向赤阳子:“教主!此时也只能是御剑才可跨过,但恐怕贵教弟子……” 赤阳子也明白自己这帮徒弟,在这落星渊中若是御剑就等同找死,当即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吩咐弟子留守此岸等候。 灵光一闪之际,舒韵颖忽然取出一摞符咒,分别交给十名月神教弟子,让他们分别将符咒埋于土下,然后颂念之际所教的咒诀。 此峡谷诚然纵深难侧,但也着实是够宽的,五人同时御剑飞跃,如非舒韵颖加了小心,谭风亭恐怕没机会能回家了。 而来到对岸,连赤阳子都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乏力。而看到舒韵颖仿佛毫无影响,都不禁很诧异!起码这显然绝不是因为修为高低,不然赤阳子怎么算也不可能比他差。 其实舒韵颖自己也感觉不解,但转念看到四人手中仙剑,心里突然似有所悟。谭风亭手中的绅豪乃是顶级法剑,可比其他三人仍有差距。但他四人的仙剑此刻都明显黯淡无光,几如凡铁,数十丈宽的峡谷中的怨念和戾气居然耗尽了剑气,致使剑陵难张! 再看向自己手中连名字都是偶然听到千年怨灵告诉的“自在随心剑”,舒韵颖忍不住心里感到一阵恐慌! 按道理此时四人应该尽快调息,至少抱住剑灵别受损过重。可此时时间有限,而且也都被激起了好奇心,无论如何都想看看这其中究竟会有什么? 又走出不远,五人都感到了激烈的搏杀之气。赶紧加快脚步,只见空中密密麻麻的大片飞禽,正在围攻金凤和黄鸟。 赶紧向前,荒林之外,一片银装素裹,却丝毫不掩浓绿中,踏浪麒麟寒气激射,其中间杂着闪电般的雷光。 三神宠突然如此发威,即便舒韵颖自己也不禁感到惊奇!不过很明显,此地无论飞禽走兽,或妖或灵,虽然等级上的确相差很多,可终究众寡悬殊,虽然多了其他四人的灵宠,但实在起不到多大作用! 此时情景,舒韵颖自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迅速凝结符印,展开的同时召回了自己的神宠。 而忽然间,密林身处传来一声怒吼,跟着猛烈的熊熊火光奔涌而出,眼看那铺天盖地的威势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倏地,一道金光瞬间杵天杵地的挡在了舒韵颖面前,顿时激起了仿佛贯穿天地的猛烈火浪。但却瞬息陨灭,五人都不由得惊呆了! 而舒韵颖渐渐缓过神来,脸上大骇跑到那遍地灰烬中梭巡。 忽然,林中传出个十分威严,但明显饱含沧桑的声音:“哼!小小金凤不自量力,胆敢硬挡本座神威……” 五人愕然发现那漫山遍野中仿佛忽然浮现出满满的人影,而为首一个身形极为巨大的老人,赤冠青袍,手拄一根三尖海神叉,脚不沾地般飘到近处。 舒韵颖此刻双眼如要喷出火来,身似霹雳般瞬间就到了对方面前。而看到他剑光闪出的一瞬,赤阳子心里突然不由得闪出了个念头,若是这一剑是砍向自己,自己是否能躲得过? 但更让人惊奇的,舒韵颖的招式历来就是占着快、繁二字,单纯凭招式的多和变,普天之下未见得能有人比他舒韵颖。但此刻那老者只是非常自如的见招拆招,从始至终连身形都不曾晃过一下,但脸上却明显露出了嘲讽之意。 “哼!区区一介凡人,实在白白糟蹋了这自在剑!” 舒韵颖根本不管对方说什么,而转瞬他也明白了一般的剑法是无法奈何今日这对手的,当下自己所会的剑法中最厉害的无疑就是冰天剑诀。 不过,舒韵颖学会冰天剑诀已经两年了,招式已然熟的不能再熟了,可也不敢自称已经彻底融会贯通,所以只能感慨神传剑法终究非同凡响! 而老者见他剑法一变,脸上终于露出了疑惑之色,但招架起来仍旧未见丝毫的困难。 快打快杀全然不顾自己的出了数百招,但越打舒韵颖自己心里越骇异,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一丁点都没能逼得对手身形稍微发生倾斜。 显然再打下去是没什么意义了,而金凤跟随自己多年,没有它自己早就连命都没了。可如今居然在这里灰飞烟灭,舒韵颖心里的痛楚实在难忍难抑。 倏地,老者突然举手挥叉,也并非什么刻意神奇的招式,但舒韵颖愣是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力给逼得连连退出了好远。 此刻,另外四人只觉一阵阵晴天霹雳似的,就算赤阳子生来自负高傲,且心知修为还是高过舒韵颖的,可面对此时这个老人摆明了压根就是不是一个世界的,当即赶紧拉住舒韵颖,生怕他一冲动白白枉送性命! 而老人上下打量了舒韵颖一阵:“自在剑!冰天剑诀!还有……小子,逍遥老儿是你什么人?” 赤阳子等人是全然不明所以的,而舒韵颖恨声道:“少爷是你祖宗……” 老者愣了下,微微皱眉,而此刻赤阳子心里莫名一阵释然!连日相处,虽然彼此关系已经是缓和了很多,可舒韵颖初到月神教时的咄咄逼人仍旧让人难以彻底对他全无芥蒂。可此时面对这样摆明是根本斗不过的对手,凭他的心计城府焉能不知?可居然还是如此不识时务,这么看来他终究还是年轻,而自己起码相对那老者,算个屁啊! 此时老者不怒反笑:“哈哈!果然不愧是逍遥老儿的传人,输人不输阵,嘴永远比手头硬,脾气更是臭的厉害!” 到此时,舒韵颖的心情好歹渐渐平复了一些。想到其口中的“逍遥老儿”,恐怕十有八九便是荒山怨灵口中的“逍遥自在仙”。 环视当场,舒韵颖沉声问:“你是谁?” “哼!人间的修士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自己身在何处?自己还不知道?” 舒韵颖还真不知道,可是他却反而说:“若是我没猜错,你说的是逍遥自在仙前辈,但其已经去世至少两千多年了……” 老人听了也明显一愣!喃喃自语:“两千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哎!此地素无昼夜之分,日日潮汐弄得连日子都记不清了……那万仙宫可真被灭了?” “你说的是两千多年前那个?” “怎么?天下难不成还有两个万仙宫?” “两千年前毁掉一个,但如今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就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老者听着捻须沉吟问:“小子!你既然会冰天剑诀,那必然是去过云梦泽的?” “是!” “你可见过吾儿?” “你儿?” 又打量他一阵,老者微微蹙眉:“你这小子倒是好生古怪!按说你既非天命正统,我本该将你吃掉。可是……” 舒韵颖一听,心里转念问:“那些被食肉吸魂的枯骨,都是你干的?” “哼!我龙族在六界中不逊众神,惩处些十恶不赦的生灵 败类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儿子也有此能力?” “我龙族自然皆可,况吾儿乎!” “你是龙族!莫非……,你是烛龙?” 老者一阵大笑,也算是承认了身份!但这下可着实把几个凡人给吓住了,在人家面前别管你什么宗师、几品境界,年岁更加一文不值! 而舒韵颖心里大为伤感,金凤虽然是圣灵神宠,但在可比肩主神的龙首面前,便实如小鸡一般!而他虽然也懊悔自己的不小心,可心中的怨怼和伤感仍旧是难以平复…… 39、我豁得出去,你要不要脸? “你们被封印在此,我想凭堂堂龙首不会没办法打破封印冲出去吧?” 这咋听似乎无关大局,但其实并不是个简单问题!凭彼此实力,舒韵颖自知相比对方简直不堪一击。若论所谓天缘,对方甚至算得上是掌握操控的人物,怎么说自己可以走进的封印,对方绝对没有可能无法冲破! 而对他的问题,烛龙似乎突然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而渐渐又转为愠怒! 原来,两千多年前因为江湖正道密谋攻打万妖宫,而他们认为首先就要先铲除一切后顾之忧。 其实当年的事逍遥自在仙并未参与,至于为什么也许也是因为觉得人家又没招惹自己,何必无事生非?又或许如烛龙所言,其是个性情古怪之人,曾有人问他为何不肯参与,而他回答也很简单俩字“不想”。 可无论如何,他知道江湖中人的计划风险巨大。如果成了,天下间无数妖灵恐不会善罢甘休,若不成就更加等于是引火烧身了。 可是,在他看来世间妖灵的领地最可怕的就是此处“溟野”。而其实落星渊也只是溟野的一角,曾经作为烛龙的别院之一。不过此地却也有很多实力超强的大妖,再加上烛龙那可不是人类可以应对的。 不过,逍遥自在仙虽然也是人类,但和烛龙之间却着实有几分交情!他了解此尊性情,于是设计赌约,多少有点诓骗的成分赢了烛龙。而交换条件就是甘愿被封印在此,除非封印被迫不可擅离。 而烛龙发觉自己上当之后,最生气的还是因为被自己视为朋友之人欺骗,但既然愿赌就得服输,知其重信守诺便是自在仙的底气了! 所以实际上这落星渊的封印对烛龙而言弹指可破,但却碍于承诺只能甘心忍耐。两千多年虽然憋屈,不过此地的妖灵不下十万之众,因此倒也并不冷清。 五人此时只觉骇异!即便舒韵颖对那自在仙也只是知道个名号而已,可如今自己亲自和烛龙交过手之后,心想确实除了算计也的确没办法能困住此尊了。但现在…… “阁下神通无敌,料想早已发现封印发生了动摇。一旦封印被迫,此间内外都将为熔岩覆盖。纵然阁下自己不惧,此处众多子民或未见得有尊神之能?” 烛龙苦笑声:“这岂用你讲?可本座言出必行,岂有背信之理?再说了……,本座将子民聚集于此,自然也是有了护他们周全之法!” “这么说,尊神是有了阻止封印破除会导致火山喷发的办法了?” “哼!小子,看得出你也是个奸狡之辈,休想诓骗本尊。本尊也不怕老师告诉你, 逍遥老儿不顾道义将本尊困于此处两千余年,本尊原打算脱身之日便要血洗人间泄愤。不过既然封印破除,火山喷发,本尊倒也乐得省了自己力气看戏!” 赤阳子等人听得大为惊讶!但面对的毕竟是烛龙,以其身份视人如草芥也着实平常之极。 舒韵颖心里转念问:“难道尊神就不奇怪这封印为何会突然松动?” “你什么意思?” “万妖宫重现,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和两千多年前有什么确实关系!昔日被封印的几方妖族异域,也相继莫名开放,若是人为总不见得是有人想着放出无数妖怪来干掉自己吧?但既然做了此事,相比也是有把握不会受到连累的。尊神想出去不难,可出去了恐怕也未见得能逍遥自在吧……?” “哦?你有何打算?” “打个赌可好?” 听他要和烛龙打赌!赤阳子四人心头顿时一阵茫然,这次进入落星渊一共只有三个时辰多点的功夫,理当尽快设法解除危机,可他却居然有兴致和这么个实力明显天差地别的对手打赌?莫非疯了不成? 烛龙怒极反笑,他本就是“打赌”输了落到这步田地的。可偏偏此尊还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主儿,否则想必昔日那位自在仙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而舒韵颖在烛龙眼中终究只是个“人”,但在同类中毕竟还是异端。但在烛龙漫长的生命中,对他来说最神奇的人就是那位自在仙了,不过就算他到如今这年轻人此时的境界,也是中年之后。也是因此,烛龙一开始看到舒韵颖才说他“天命不正”。 这也难怪!舒韵颖本身原属早夭之人,活下来绝对算得上是奇迹。可怎么想都没可能活过二十岁的,但他却在二十岁破入了宗师境界。不可否认,其中非常关键的一点就是从牧灵山意外收获金凤开始,三神宠对他可以说是起到了相当大的助益,哪怕他自己还没真正意识到。 但长时间身负三神宠,并且很大程度上是借助它们,以及体内九子莲维持生命,所以在烛龙看来,此时的舒韵颖有点非人非妖,更不是神仙,只当他不算天命正道中诞生的生命也算挺客气了。 但好奇心之余,主要烛龙还是对“打赌”这件事不免耿耿于心,当年输给自在仙是一时大意,更是因为不会怀疑好友。 但再如何说,当年的自在仙已经是百数十岁的年纪,半仙一样的身份,怎么会是此子可比? “你想赌什么?” 舒韵颖淡然道:“你杀我金凤,我与你自然是不死不休的。但我的确又不可能赢过你,何况若是打架你面对我这区区一个年轻凡人,恐怕也不会痛快。所以反正代价是性命,赌什么便听你的,公平吧?” “哈哈……” 数以十万计的惊讶目光中,烛龙豁然大笑,那笑声中明显更多还是恼怒! “公平?” 说到底,烛龙对舒韵颖,单凭这俩人无论比什么都别提公平二字。若是打架,别说他舒韵颖,就算是整个六界也未必还能找到有资格和烛龙动手的。可即便如此,烛龙心里仍对此稚子狂妄感到非常的生气! “别说打架,无论比什么本尊若是会输给你,又有何面目去论什么公平与否?也罢!昔日逍遥老儿与本尊比的乃是咒术之道,今你既乘其剑,本尊便也与你赌一赌咒术如何?” 舒韵颖听了毫不犹豫的爽快答应:“好!那如何比法?” “你我互以咒为诅,生死即输赢,简单吧?” 烛龙本料对方不敢和自己赌,毕竟不论别的,单纯的仙凡之隔,还别说什么特别的诅咒之术,一般人面对烛龙被瞪两眼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而舒韵颖哈哈一笑:“念你年老,本想若有机会还能留你性命颐养天年。但你居然自寻死路,也就怨不得我了!” 赤阳子等四人可是急坏了,对这种尝试他们当然还是明白的!人家一根胡子换你一百条命都算富裕,肉体凡胎居然跟真身龙首拼诅咒,找死的到底是谁啊? 但根本没给人反对的机会,舒韵颖却是心里早有成竹,只要不动手打架,无论比什么自己都有胜算! 而舒韵颖之所以明知彼此区别,但对于诅咒却丝毫不怕,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天生的缺陷,除了绝对打不过对方之外,天下间的法术、咒诀、符印乃至念力等等,除非一眼看穿自己的关节,否则一概不会 有用! 反之舒韵颖自己施展法术却大非寻常,当下他暗暗将元婴形成的元墟分置两肩。默运冰天剑诀的功法封闭周身关窍,任由烛龙如何施法摄魂噬魄,却惊奇的发现居然连此人灵识都无法确定! 但烛龙自己,却惊讶的发现身体内外渐渐生寒。本来之前舒韵颖的招式他都是非常轻易的接下了,可是剑意的散布却非常广泛。而舒韵颖自己之前也并非是有意想到此一步的,无非就是和当年恒王宫大战伍宣时差不多,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烛龙也是大意了,光从修为程度就以为已经看清了对手,可毕竟发觉到他并非“天命正道”,岂非也该有所防范?而此时发现此人天生和普通人的构造都不同,灵、识、感、念皆和寻常人的命理造成颇为迥异! 不过就算舒韵颖功力再强十倍,凭他的造诣想冻死烛龙也是痴人说梦。 所以实际上舒韵颖虽然无论比什么都有胜算,但却明白结果必定是有败无胜,所以他赌的从来就不是输赢,仅仅是“君子可欺之以方”罢了! 显然烛龙的脸皮仍旧不够厚!此刻这场赌,他明知自己是赢定了,因为终究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可自己什么身份?他重承诺,守信用,也好面子! 堂堂龙首,对着个二十上下的凡人,别说能不能赢还未必,一时三刻没轻松解决,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纠缠? 而且,舒韵颖他们是干吗来的?烛龙当然明白。而他们进入落星渊,三个时辰左右这封印便会彻底破除。但如果此前分不出输赢,烛龙难道真用十数万子民的性命跟他拼? 此时虽然输的着实不甘心,可烛龙也不由得暗暗感叹!此人年纪轻轻,肉体凡胎,但心计城府之深却着实叹为观止!而且说到底,如他这般年纪修为,纵然自己身为龙首也实属生平仅见。 烛龙固然不能以世俗凡人同论,但毕竟也是年长,而且性格颇为正直。所以面对舒韵颖,一时间竟然也忍不住暗暗生出了些许的惜才之心! 40、焚天剑诀 此时此刻,烛龙虽然苍老,但却并没有某些人们对“老”认识特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迟暮凄凉之色! “哎!你虽终将一败,但本尊也实难胜你。可无论如何,本尊不可能那十余万子民在此与你置气。不过,你小子也并没打算就要本尊性命,对吧?” 舒韵颖冷哼声:“你也不要自以为是,若非今日成败关系到万千生灵,我今天非豁出去要你偿命不可!” 烛龙脸现诧异,随即讥嘲道:“哎!真不知你小子到底是精还是笨?” “你什么意思?” “哎!你既然身为金凤灵主,难不成真对它一无所知?” 舒韵颖虽然仍旧不解其意,但却也听出金凤或有生还之望!当即正色拱手:“晚辈浅薄,还请尊神指点……” “呵呵!你小子倒也有趣,这脸变得够快!罢了,看在你确对灵宠有一份真心份上……,难道你没听说不死鸟?” “不死鸟?” 烛龙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四人,忍不住奇问:“你果真不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明显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烛龙自己心里倒是没底了,不禁沉吟:“两千多年,难道当今世间连这样的常识都已不知了?” 赤阳子沉了沉,拱手道:“尊神明鉴!金凤对于今日世界,已然迹近神话传说一般。若非数年前舒公子得之,千百年来我被凡尘修士几乎都认为这神宠仅仅只是前人杜撰妄想罢了!” 烛龙听他这么说,缓缓点头道:“倒也有你这么一说,毕竟并非虚妄,但金凤也确非易得!罢了!小子,你既然已经学会了冰天剑诀,本尊权当看在你手中自在剑的份上,便传你一门焚天剑诀,可到底能领悟多少就只看你自己了……” 赤阳子等四人听得一阵心惊大喜!万没想到今日居然有机会能一睹那传说神技。 但舒韵颖却心知肚明,别说他四人,自己也不用高兴太早! 当下,烛龙忽然摇身一变化成了一条飞天火龙,盘旋天际周身一片火光流转。而这一刻,舒韵颖眼中看到的则是一片铺天盖地,燃尽世间的熊熊火海!其他四人,则仍旧呆愣愣的站在那等着什么! 他们看到的只是烛龙忽然化成了飞龙,全身冒火在天上转了一圈,然后瞬间就回到了原地,仿佛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沉吟半晌,赤阳子此时心里似乎有些想当然的感觉好像是领悟了一招……两招,其他三人则全然莫名其妙! 再看舒韵颖,站在那静静的思虑着,而烛龙再看此时的舒韵颖,面上虽然未动声色,但心里不由得暗暗惊讶! “此人究竟是谁?天道向衡,但此人却绝非寻常星命相映而已!若是他所言不假,两千多年前妖域皆遭封印,如今忽然现世恐确非简单日久,封印失效而已。莫非六界中出现了什么巨大邪力?方才有此等异数现世……?” 烛龙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而舒韵颖意识中此刻正在默默的复刻着一套剑法。可旁人看他,却只觉得他整个人似乎渐渐被越来越猛烈的火焰笼罩,而且火焰范围还在不断的扩散。 原本之前已然灰烬的地面,此时也渐渐泛起点点金光。 倏地,舒韵颖身上的火光是越来越明艳猛烈,而周遭旋风般卷动其那点点金光。 霎时一声尖啸彷如将要刺破天际,舒韵颖身上的火光凝成一束冲破空中,漫天霞光流散中,一直五彩斑斓,明艳无比,如同霓虹化身的大鸟盘旋当空。 和之前的金凤相比,外形大小倒是没有太多变化,不过羽翼色彩更加鲜艳夺目,并且明显能感觉到灵力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最后,当其落到舒韵颖面前与他亲昵的样子,让人仿佛误以为天上突然下来了个惊鸿仙子。虽然对舒韵颖亲昵,可那高高在上,气态万千却让旁人不敢直视。 舒韵颖心里也颇为惊奇,轻抚着大鸟头面全身,感到即熟悉又陌生:“你是小黄?” 大鸟点点头,引颈长鸣,伸着头又在他脸上一阵挨擦! 烛龙心里大为惊奇!他当然比这些凡人要明白多了,此刻的朱雀神兽,又岂是先前神宠金凤可比?毕竟金凤再厉害,也还是神宠,但朱雀可是堂堂天之四灵之一,真神的尊荣!但却仍旧对舒韵颖这般亲热,温厚,更足证此人绝非泛泛了! 心里念头飞转,烛龙淡然道:“小子!封印马上就要破了,想尽快阻止此处火山喷发,本尊还自己也未必来得及,你这朱雀正好可助我一臂之力!嗯……,再有,你身负五神符印,速去将那万枯潭中的怨灵震住 ,不然只要逃出一二,日后也终将会引发地灵之火再次肆虐大地!” 舒韵颖也感觉到此时天地间轻微的震颤,顾不上多想点头答应,当即各自分别行动。 而回到那万枯潭时,舒韵颖果然也感觉到了其中无数怨念戾气的躁动,当即更加丝毫不敢犹豫,立刻施展五神符印,厚土为葬,冰封为盖,雷缚群邪,再加冰印,归土还原。 此时他施展的五神符印虽然只用了其中三种,但恰恰正好将万枯潭中的枯骨,以及怨念煞气封印掩盖住。只要没有人闲的俩爪子难受来这挖骨头,破他封印,除非自己有朝一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就完全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烛龙和朱雀正在各自凭借本身的炎灵神力,或封禁,或强压将那些火山底躁动的邪力压制打服。而这番功夫,可比舒韵颖封印个万枯潭要耗时多得多。甚至烛龙回来的时候,似乎都可以看出其脸上老态增加了不少。 “小子!如今危机虽然暂时平息了,但你大概也感觉到了。若是不能有个一劳永逸之法,恐怕……哎!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看着烛龙率领子民远去,他的话别人不懂,舒韵颖心里多少有数。云梦秘境时,就完全能料想打破封印的人目的肯定不简单,毕竟踏浪麒麟,霓幻珠,冰天剑诀,难道都是专门为了等自己去手到拿来的? 而到如今这落星渊中,更明显其中存在着极其强大的毁灭灾难。如今虽然暂时压制了,但那幕后之人是否会就此打住? 并且最关键还是直到现在,自己也丝毫不懂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连神宠,神技都不放在眼里,那会是怎样的可怕阴谋?但必然可以确定的,不会有人真的闲的蛋疼,没事干引发这些可怕的事! 不过眼前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就算只是暂时,再有什么也是以后的事,只能等到以后再说了。 按说舒韵颖本该叮嘱赤阳子不要把落星渊中发生的事外传,不过他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月神教毕竟人多口杂,但这还是其次。 关键是赤阳子本身就是个好大喜功,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而且直到自己告辞,他那一脸尴尬的欲言又止,摆明是想问自己焚天剑诀,可又始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悟性不够。 其实舒韵颖自己心里感觉也挺复杂的,他当然不希望江湖上出现更多的流言蜚语,毕竟现在那么多闲话已经搞得人心惶惶了。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不止一次想过,无论外面传言多离谱,多可怕。如果自己真正要面对的敌人就只是月神教、杀生堂这类角色该多好! 因为他们真的很蠢,而且身上几乎包含了所有人类可以拥有的缺点,并且一览无余。所以若真是他们这些人背地里搞的什么阴谋诡计,自己此时真的可以去找个两块地方睡大觉了。 但他很清楚并不这么简单!虽然没明说,但最后和烛龙之间交换的眼神中,舒韵颖不得不更加仔细的考虑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和分析了。这一切幕后的黑手,不仅对这所有的隐秘了如指掌,而且自信有绝对的实力去把握。 并且,那只黑手更加擅于把控人心,甚至于连自己这种人都了解的出奇切实!舒韵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天生的无欲无求,但也不是故意装成莫测高深! 只是舒韵颖始终明白,一个人欲望越多,弱点也就越多。所以他会尽量控制自己心里的念头,什么是自己可以去期待,希望的?什么是过分的奢求?他一直非常理智的去面对这些,仔细思考。 因此并不是自以为是,但的的确确舒韵颖一直自信是个弱点远远比别人少的人。但可怕的就是那只黑手同样可以把自己玩弄于鼓掌,并且每件事的程度都可以做到恰到好处,让一切危险重重都表现的触目惊心,但最终结果却并不至于真的不可收拾。 说白了到了今天,舒韵颖可以确定那只黑手很厉害,但还没厉害到真的就完全可以不在乎毁天灭地。起码烛龙也只是自己可以逃出落星渊封印破除的危机,难道这世间还有比他强大的力量?所以,舒韵颖觉得起码那个人做了这么多肯定不是因为活够了! 而这一次的经历,舒韵颖还明白了自己最能依靠的并不是实力,更不是虚无的天赋,只是四个字:不择手段!但在这一点上,自己面对想象中的对手,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天气渐渐干燥起来,路上经过的农田也可以嗅到些成熟的味道了。 舒韵颖的心情虽然始终不平静,但他又肯定不能把自己所想的对任何人说,和信任无关,毕竟毫无一丁点实证的那些可怕猜测,说出来徒惹人心惶惶?还嫌这天下不够乱么…… 41、世界不只属于人 这一行经历,即便结束了,谭风亭等三人仍旧感到心有余悸!那烛龙和朱雀最后时刻仿佛瞬间游遍全天的傲然身姿,仿佛无数地底引灵愤怒引气的山崩地裂,三人虽也年轻,但加起来也将将过百的年纪,还从未见过那般景象! 而且自打出了月神教,舒韵颖仍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事情明明已经结束了,三人对视一眼,不觉之间心里都产生了同一个想法。此时此刻让他这般忧愁的念头,凭自己还是不问兴许心里还能轻松点吧? 可是,对段山海和百里惊云,舒韵颖还真不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必要了解多少。而当谭风亭听完他所言,人基本上已经杀了。 生而为人,一心向生又何错之有?但理智表明对人来说,这世界就是存在绝路的! 而如今舒韵颖说的,在谭风亭心里的反应就只有这两个能代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去憧憬什么希望。 大家都明白,烛龙所言一字一句都并非大言不惭的吹牛,他确实有足够的力量去摧毁这天地间一切,哪怕只是为了一出被困两千多年的怨气? 可是,此时舒韵颖告诉谭风亭的是什么?这世上有个人,可以将烛龙当做玩物,任意揉捏。对于人而言这世上怎能存在那么强大的东西?若真有,还谈何希望? 不过,舒韵颖并非喜欢危言耸听的人,这一点谭风亭是相信的。 可舒韵颖自己呢?此时此刻如果一切都从结果来看,他似乎不仅没必要去害怕什么,甚至大可以憧憬一下自己的美好人生。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危险,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不遗余力的成就! 云梦秘境的踏浪麒麟,冰天剑诀和霓幻珠。如今落星渊中金凤涅槃进化朱雀,加上焚天剑诀。很明显,背后掌控一切的人并不害怕他舒韵颖有朝一日会重现神话,那么这世上又有谁可以告诉他“希望”何在? 谭风亭告辞了,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心灰意懒!而看到一副病恹恹,神情更加呆滞、倦怠的舒韵颖,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忍不住大为惊诧! 经此一役,对于舒韵颖的能力两人已经没有丝毫的怀疑了。天赋那压根是凭自己就没法窥伺分毫的,所以他此刻的丧脸就更让人想不通是给谁看的了…… 良久,舒韵颖幽幽一叹问:“二位!我们眼前所见到的这个世界,到底已经存在多久了?” 二人听得一阵呆怔!段山海相对百里惊云在学识上的确是强点,此刻沉吟道:“传世之下,沧海桑田。所谓万万载,纪逾亿……!不过,这些似乎都无法去验证。但如百余年前国祚千年的光明帝国虽然历来罕有,但今时今日大曜这般的百年国度世间恐怕恒河沙数一般!” 轻轻点头,舒韵颖呢喃道:“千载帝国可亡,百年亦如是。一代亡了,自有下一代。所以即便今日我等全都死于非命,其实对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无关痛痒而已!” 二人完全不懂他此时的感慨为何而来?但其实这些话也只不过是说出了个最简单的事实而已!人类相比真正的世界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仅仅就是整体构成中的“之一”,存亡对整个世界来说自然就是无可无不可罢了…… 段山海和百里惊云二人平素就是多结伴闲游各地,这一点和丘仲杰与沈堂二人颇为相似。不过后者二人丘仲杰多少遇事总也要为家里分担一点,而龙阳派人一直就少,沈堂好歹是师门首席大弟子,也不可能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而苍山剑派和百里世家没那么多琐事,人也不少,所以这二位大少爷素来是闲多于忙,逍遥自在的很。而如今经过了月神教一番,二人更觉和舒韵颖一起趣味颇多,所以始终未提“告辞”二字。 三人一路到了三江口附近,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回到与温柔分手时的洞庭地界。而此时三人正在临江的一家饭庄用饭、歇脚,忽然窗外街面上驶来辆马车,车夫抬头的一瞬,舒韵颖不由得发愣! 转念间,他一开始本想避开,可再看车厢里出来的女人,这趟人家摆明就是来找自己的。无论如何,即便道不同可以不相为谋,但也犯不着平白结仇! 此时楼梯口二人上来,瘦小的车夫当先过来拱手笑道:“三少爷!多年未见,一向安好?” 无论如何,这一声问候还是有些真情真意的。回想当年,舒韵颖和岳思之间虽然来往并不多,但实际关系却可以说很深。当年舒韵颖在恒都种种行径可以那么顺利,几乎心想事成,十之八九的功劳都是飞马营的。 而且退一步讲,虽然没有名分,但对于风柯,岳思也算得上他平生唯一真正用心教出来的徒弟! “岳统领!久违了……” 他的冷淡态度虽然表明了一些,可人家既然来了,也必定不会只因为这个态度就转头回去。 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对岳思不算熟,但行走江湖也都是彼此闻名已久。此时,岳思将二人请到旁坐去闲谈,留下吴伊铃可以单独和舒韵颖面对面,而其脸上的幽怨之色也颇为明显!但想以此动舒韵颖的心,就差太多了! “起先听说公子拜入霁清门,本以为是决心不再食人间烟火,想要真正得道飞升的。而后听说公子终于遇到了自己可心的人儿,实在更加可喜可贺啊!” “多谢!” 吴伊铃心里堵着口气,虽难受却也不敢随便发作:“只是公子既然并非是超凡入圣,可为何居然对自己的骨肉手足可以做到那么冷酷绝情呢?” 舒韵颖淡淡一晒:“郡主言重了!在下虽非超凡入圣,但的确已然身在江湖,不会再未世俗尘缘困扰!不过若真的只是手足亲情,我也必然不会罔顾!可对于那些争名逐利,虚妄无谓之事,我的确是毫无兴趣罢了!” 吴伊铃听了冷笑声问:“哦?果真如此吗?渝都被灭后,渝公殉国,但其子女却在逃亡中获救。林家小姐虽然将门虎女,但那么多人遍访天下却丝毫无果。而偏偏这些事发生之时,公子都正在不远,难道公子要告诉我是恰巧而已?” 舒韵颖淡然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首先,郡主所言之事我不了解,也没兴趣。其次我虽然只是个江湖修士,但即便是一国郡主却也没有资格随便来质问我什么!最后,我与郡主昔日在恒王宫虽然有过数面之缘,可也着实谈不上有过什么交情!” 吴伊铃听得心中极感怨怒,勉强平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公子不必如此拒人千里,我知道公子如今已是这人世间炙手可热的高人大能,若只为一己我是不会不知深浅贸然来访的。不过是令兄听说公子日前曾到南疆,想必归路会经过此地,才会托我来传句口信。他想问问公子,夺家之恨,被逐之辱,兄弟之情,公子是否真的已经全然不顾了?” 微微蹙眉,舒韵颖完全能想到,这些话未必就都是舒明熠让她代传的,甚至她此来二哥如今未必知道。可是这些话,如果兄弟相见二哥想必也是会一定要问的。 而舒明熠有今天,诚然与他自己把持不住有关,但这位桑国郡主在其中必然也绝没什么好作用。 “难为郡主到了今天还有闲心管别人家事。离国灭了渝国,就目前来看,无论从形势、实力,唯一可能被他们当成下一个目标的,恐怕就只有贵国了。或者,郡主会自认为比离国面子大?而郡主适才说渝国被灭,遗孤在逃亡中为人所救,不知贵国是否也有如此交情的好朋友……?” 吴伊铃此刻忍不住浑身都在发抖,舒韵颖去了月神教,说他此行丝毫不会关乎离国必定是不能取信于人的。 并且大多数人都明白,如果离国真要继续用兵,无论对恒国还是瀚国,都绝对缺不了月神教的支持。可如今舒韵颖走过这一场,既然他能平安的出现在这,说明月神教是不会继续毫无保留的支持离国了,那他们下一个可以考虑的目标确实只有桑国。 渝国那么简单就被灭了,除了实力的差距,帝国的态度同样关键,恒国所以会坐视其事发生也就是因此。所以接下来离国若要对桑国用兵,必然会故技重施。 但对于帝国,桑国是否比渝国不可少?当然不是,渝国虽然孱弱,但恰恰是帝国、恒国和瀚国与离国交界的屏障,若是他们都如此不值一提,桑国更不算什么了。而恒国因为林茹茹逃婚,于情于理都必然亏欠离国,难道会为了和自己所谓的求亲倾力相助? 简家兄妹逃难中为人所救,无论是否和舒韵颖有关,显然他刚才所言已经摆明是不会念自己什么交情的。 岳思虽然不知道他们俩都说过什么,但很明显吴伊铃的神色很不高兴!而他的确是因为舒明熠的吩咐想设法见舒韵颖一面的,所以才会和吴伊铃同路而来,但这种情景他的立场自然是把地方然给人家叔、嫂去聊的。 可实际上反正都是那些事,无论换谁来聊,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42、天水苑 经过弟弟当年的暗中筹谋,加上如今将近四年的苦心经营,舒明熠在恒国朝野已然具备了自己算是比较牢靠的班底。 杜不凡终究年迈垂老,并非事事都可参与,大多数时候根本有心无力,只要在关键场合出来站台就够了。 尤靖性情仍旧未改, 耿直的近乎偏激,虽然才华不菲,但计谋不足。 而现在舒明熠身边围绕的如舒碧清,以及舒韵颖之前先后见过的李肆和杜思邦等人算得上是核心死党了。 舒明熠在挑选自己死党的时候也颇有考量,除了能力之外,像杜思邦那样家世显赫,不易为利益引诱的。以及李肆这种实实在在的真正寒士,不容易被人看重,但却比较容易用所谓尊重去招揽其忠心的。 再有舒碧清则算是主动投诚的,为何?坦白讲大家都是聪明人,生在帝王之家有些事很难避免。况且其母昔日所为,舒碧清还年幼,他和舒明熠兄弟三人除了利益相关之外,并没有特别的实际仇恨。 并且舒碧清被师门遗弃,王世子已然是自己亲哥哥,所谓的依靠舅舅哪会真心帮自己谋求利益? 所以根本上,家里没人帮忙,就算没有舒韵颖,舒碧清也渐渐明白自己是斗不过人家三兄弟的。因此最终权衡利弊之后,觉得无论如何舒明熠和自己都是姓舒的,一个老子,多少总比外人可靠些吧? 如今这些人聚在一起主要为了两件事,一是桑国终于对恒王提出的联姻给予了明确的回应,择日完婚!其实这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时机上舒明熠知道吴伊铃才见过弟弟,想必是吃了什么哑巴亏了! 另一件事就有点犯难了,帝国有密使来,表面上说的是启王向帝国求助,希望可以消灭靖海公,保全东国安宁。 为此,启国愿对帝国军队借道。而帝国则希望恒国能同时出兵夹击靖海,稍微细想就会觉得启王这等同是引狼入室,可其处境也的确不太乐观。 不过那些和自己无关,现在主要是如果帝国能够从此战中获利,恒国也并非无利可图!但问题是恒国兵力不盛,近年来虽然已经好了些,但时间还短,且乏真正的战场经验,是否真的可堪一战谁也没把握。毕竟仗一旦打起来,后面的事可难说。 而舒明熠此时心里最犯愁的,却还是自己那个弟弟,生怕他会突然跳出来作梗坏事。 原本觉得他如今已经功成名就,必然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助力,可无论如何想不到反而是他屡次出来坏自己好事,如今弟弟似乎已经是自己最大的绊脚石了。 瞥了眼旁边的舒碧清,舒明熠心里不由得一阵黯然!虽然都是同父兄弟,但这个曾经的死敌,如今成了自己的一大臂助。可自己那个亲弟弟,却成了最大的障碍。这是何其讽刺? 不过事在人为,办法终究是多的。只要想干,成不成另说,又有什么是真的就不能干的……? 舒韵颖三人最后是在荆州城里和温柔汇合的,这才知道他们走后,温柔等原本是想就在洞庭周围随便找个地方暂时安身等他。 可没想到偶然遇见了路过的天水苑中人,一方面人家提出了邀请,温柔面子薄不好意思拒绝。另一方面黛音自称有机密要事想要找舒韵颖商量。 当初群仙大会的时候,天水苑等女性修士普遍都住在孤云峰,相处过一段日子,温柔对其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主意,便就答应了下来。 而此事本身其实也的确不算什么大不了,说白了舒韵颖的行踪如果能不被监控是最好,可事摆在那也甭想隐秘。 况且天水苑并不算小门派,而且素来也多有善举侠义,起码目前是不会和霁清门为敌的。可对于妻子的单纯,舒韵颖还是忍不住感到心里忧愁…… 虽然天水苑也是江湖门派,不过相比她们的修为功法,织锦技艺才是名闻天下的。加上门中多为女弟子,且并非都真能修成多高境界,所以正好也算是有一门糊口的手艺。 而天水苑分上下两院,上院在江都,下院就在这荆州城里。而天水苑的传承历来也是掌门和圣女之间完成的交接,不过其门派却有个怪习惯,就是前一代掌门去世后,圣女并不会马上继位,而是要等三年,并且期间必须选出下一代的圣女! 规矩虽然奇怪,但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舒韵颖却知道其中的内情,当然这是因为他师父慧剑大师知道。 天水苑最初是由一位行走天下的女修士创立,本来那个女修士虽然身手极好,但本身也只是很常见的游侠之类人物。开始的时候她偶然救下了一船被贩卖的少女,后来才知道这些女子并非被拐骗,多数都是因为家况难为,被父母亲人卖掉的。而且她们多出身与江南,家中或桑蚕,或织布为生。 修士将她们救出后,却犯难了。因为她们既然都是被家人卖掉生活,显然回家是不存在的。于是,修士一来想自己不妨好人做到底,这么多年轻女子若放任不管也实在心里难安。二来,她也自觉年纪日老,若是能找个有缘传人还很不错! 接下来,修士便用积蓄在江都开了一间织坊。有慧根的便开始修行,慧根不足的便也正好靠手艺谋生。大富大贵谈不上,起码糊口总不成问题。 不过,天水苑的传承所以会有那怪异的三年空当,而且还要继承人在三年内必须新立一个圣女,根本原因恰恰就只是因为将要新任掌门的圣女未必能活过那三年。 因为天水苑的功法一般修行阶段和其他普遍玄门并没什么区别,但掌门所修习的却关乎到一间很重要的法器,“璧仙珠”。 这件事在天水苑只有历代掌门和圣女之间口口相传,而据说此物乃是天河神女因情伤血泪凝结而成的。想要借其修炼就必须摒弃一切世俗的情欲思绪,否则必遭反噬。 因此天水苑过往一位掌门化灭之后,圣女换了一个又一个,连续多年难有继任的先例并不少见。但如果不用璧仙珠修炼行吗? 用不用是个人自有,但如果不用璧仙珠修行,便无法练成天水苑的顶尖绝学,恐怕众生都无缘步入宗师境界。 表面看似乎也没有太要紧,但问题是天水苑可是一大帮女子的门派,如果长时间没有个能真正撑住场面的掌门人,如何立足偌大江湖? 舒韵颖之前和黛音见过一面,论修行的确还不如枫林剑宗红叶之辈。如今对段山海和百里惊云交代了几句,夫妻俩便往天水苑去“道谢”! 黛音亲自迎请他夫妻进门,但一入内室,黛音忽然就冲着舒韵颖跪地磕头。 温柔赶紧伸手去扶。舒韵颖微微蹙眉,心里已有预料!“前辈不必如此,有话请直言!” 黛音表面看虽然谈不上年轻,但也就三十上下。可其实舒韵颖知道,此人真实年纪已过古稀。只是天水苑的修行心法玄妙,修炼之人的容颜保持极有效果。但凡事又何曾有过只占便宜,丝毫不用付出代价的? “对于本派掌门传续,想必公子是有所知晓的?” 舒韵颖点头承认,随即看着黛音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而当其自己将衣袖向上撸起,舒韵颖本待回避,可瞥眼不由心里一惊,温柔更是捂着嘴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此刻黛音那双手虽然的确娇嫩,柔腻,仿佛妙龄少女一般。但从小臂中段开始往上,就那肤质看起来别说七十,就说九十也有人信。 这就是天水苑掌门心法的缺点,若开始修炼却长时间无法突破,就将遭到反噬,迅速衰老都只能说是很普通的反应,走火入魔,心智失控,乃至一命呜呼都毫不奇怪! “哎!说来,老身毕竟已然古稀之年,对寻常人而言也不算年少了。可老身并非畏死,只是本派已经数十年未有过足以支撑局面之人,先师过世之后,至今数年老身未能真正突破极致。目前的天水苑中,也并无一个足以匹配圣女之位,可堪大任的弟子。本派素来多是弱质女流,若老身突然身故,实在不知她们如何过活下去了!” 舒韵颖听了不禁苦笑:“前辈!大家江湖同道,若是天水苑有需要,霁清门必定会尽力相助。但您找我,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托付吧?” 黛音毫不掩饰的点头道:“正是!对当前大局老身也略知一二,霁清门处于风口浪尖,本派也不愿多加连累。因此……哎!老身今日豁出这张老脸,其实老身素来敬仰公子天赋绝艳,智盖天下,因此希望公子可以相助老身参悟本派功法……” 原来她是打算找舒韵颖帮忙领悟其门派的璧仙珠,江湖上若是觊觎别派心法精髓那可是大忌。不过若是人家主动求上门请你帮忙破译,情况就必然不同了。 而黛音存此心其实早非一日,原本很多年前就考虑过慧剑大师,不过一来是交情不够,二来自己也实在张不开嘴。 可自从当日无尘居中见到舒韵颖,看到他轻而易举使出的宗师技“空明间”,心里着实非常的钦佩!可终究还是交情不够,而且必定不好意思。 不过,她自觉情况近年来急转直下,心里早就非常忐忑。之前偶然遇到了温柔,突然就下了决心,打定主意借机求助。 43、家无长富莫谈情 舒韵颖并非贪图别派神功绝学之人,况且天水苑打创派起虽然不能说不值一提,可也从未真正算过顶尖名门。 如今,舒韵颖对黛音的请求只不过是无可无不可。但他还是有言在先,无论如何天水苑创派几百年,并非浪得虚名,自己并不能打包票一定能帮上忙。 而当舒韵颖亲眼看到那“璧仙珠”忽然似有所感。沉吟半晌,他想起自己曾在天渊阁中看到过一部残卷,而当时他所看到的残卷即不是前后遗失,也非中间缺页,而是明显经过争夺时被扯坏的破卷。 那残卷上缺言少字的提到过这么一颗珠子,不过据记载压根也不是什么神女血泪凝结的宝物。 大概的意思是,数千年前东海有位散仙,自悟大道法力极高。而众多追随者中,有一只深海蚌精。 原本蚌精跟随仙人学道天赋颇高,但其却并非心端意正,居然自创了邪术,以吸取凡人或生灵精魂提升功力。 仙人发现后将蚌精诛杀,最后将其妖丹凝练成了一粒灵珠。后来还将邪术加以改正,从而成了一门颇为深奥的奇妙法术。可不知什么时候,法术秘笈和灵珠突然同时失窃,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仙人的两个弟子将宝物偷走。 不过,最终那两个盗贼还是因分赃不均,其中一人怀揣夺到的残卷逃脱,辗转千年残卷落到了天渊阁中。 如今看来,那另外一个叛徒是把手上的残卷加以整理,配合灵珠强行修炼倒也自成一派了,但最后还是存在极大地疏漏。 此时光看那璧仙珠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舒韵颖提出要参考天水苑掌门心法。到了这个时候,黛音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而舒韵颖大概翻阅了一遍,和心中残卷记载相对照,渐渐发现这门心法本身的确不是寻常的法术,可以说是非常神奇的灵术。而且心中设想的修炼到一定程度后,通过积聚的灵力与灵珠相配合的确是有可能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 不过如今天水苑的掌门心法只关注以汇聚灵力保身驻颜,说白了只是表面上假象证明其门派法术高深,也的确因此曾经在江湖上兴盛过一时。但当修炼的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必须依靠璧仙珠的灵力运转自身的修为,所以都将要落到受制于“物”的结果。 严格讲这门灵术近似妖类的修行方式,璧仙珠的关键作用就是妖类修行中依靠内丹引渡天地灵力,日月精华洗练元神的功用。 大概明白了情况,舒韵颖看向黛音却觉得有点为难:“前辈,对贵派的情况我大致已经心里有数了,巧的是我曾经偶然看到过和贵派心法似乎同出一脉的某种法术,所以修改增补并不困难。但……” 黛音闻言大喜过望,赶紧问:“公子有何需要还请尽管直言,本派倾尽全力也必将满足。” 缓缓摇头,舒韵颖叹了口气:“前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对此功法修改可以,但恐怕前辈自己目前的状况没什么改变的可能了……” 他将天渊阁的残卷与天水苑的心法相结合,的确可以修补这心法中的疏漏和副作用,但问题是黛音本身可是数十年的功力累积,如今又已然长时间通过璧仙珠互相影响,现在的她可以说已经是积重难返。 舒韵颖就算本事再大,他可以修整功法本身的错漏,却无法改变任何本体的源质,以及已经经过长时间浸染形成的状态! 这就好像她们天水苑织布,一匹布织出来发现存在瑕疵,可以去寻找蚕丝、机器等等原因,然后改正重新纺织。但已经成型的布匹,就必然已经是残次品,除非毁掉,要么就只能当次品便宜卖,反正不可能还当成本来以为的那样。 舒韵颖当然不会直接用这样的比喻,不过意思黛音也明白了,如此一来,衰老都是次要,性命必然已可见有终,失落诚然难免。 不过,黛音终究还是下了决心,毕竟还是以门派大计为重。对自己,起码还能多支撑一些日子。 而舒韵颖最后花了几天功夫,反复修改尝试终于重新整理好了天水苑这本掌门秘笈。 黛音千恩万谢之余,还把自己偶然听到的一个消息告诉了他。舒韵颖这才知道,人家的确不是只为找自己帮忙,也确实是有一件目前还不太能确定有多严重的事告诉自己…… 入秋的青州,海风狂猛,咸湿的气味对于外地人很不适应! 舒韵颖等人来此,目的地是琅琊颜氏家族。曾几何时,颜氏也算得上名门望族。当然,也不是说如今什么都不是。不过除了历代祖先的余荫,如今的颜家也的确没什么还能值得炫耀的了! 不过从舒韵颖的角度,虽然和颜家谈不上交情,却不得不有所顾忌。一方面是因为蓬莱门主南宫阳,其母是昔日同辈中的颜家长女。另一方面他对自己所得到的消息,也还不能确定,而且就算确定了也不能证明消息本身的真实性! 还有一点,就是琅琊所处乃是启国和靖海两国的交界上。这片地带数十年前曾经是齐国所在,后来为两国瓜分,曾经同为琅琊三大世家中的诸葛家依附于启,王家则投靠了靖海。 颜家始终保持中立,还真不见得是因为忠心故国本主。只不过在他们家,对启和靖海都很看不上眼倒是真的! 几十年过去了,此刻这小县城人口比当初翻了好多倍。而颜家不仅是古来的地方名门,族谱记名现存也有三百口以上。 而且这多年中,诸葛家和王家也都尽可能和颜氏交好,为的当然是自己主子。不过换个角度想,两家在颜氏范围内产业本就有限。而自己的手必然是难以伸入其中,结果只能是平白搭上人力物力,万一有变连止损都难。 可这番人情一做,即卖了颜氏的面子,又在主子面前落个忠心耿耿,讨了主子的好还用怕吃亏? 如今这两国之间的情况很不安稳,如果消息确切,这颜家目前的处境可是关系重大,所以舒韵颖一时间也不太敢贸然行动! 一行人在小县城投栈,而这县城西南方大片的建筑群,就是颜家族居,并且连同城外大片土地,直至海边全都是颜家产业。 但如今的颜家虽然并没有谁刻意改姓,但却也早就不是某一个人能全权做主的了。 连温柔也不知道丈夫此来的目的,而白潋和辉夜当然还是负责周围打探消息,但实际上主人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甚至他们主子也不见得真明白。 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其实也都问过,但舒韵颖就直说暂时不便明言。于是,二人也成了剑灵似的录音设备一样,在外面别管听到什么,回来就说给舒韵颖让他自己去分辨那些闲话不那么闲? 而此时,很多市井闲言碎语,凡是提到颜家的的确显示了其家宅并不太平。 大约数月之前,颜家忽然连续很多地方发现了夜行踪迹。但闹了不少日子,可就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并且也没有任何物品丢失。 颜家虽已今非昔比,但起码在这个地方姓颜的人还是很多的。可方圆百里内搜个遍,仍旧是一无所获。 而后来不久,颜家终究还是有些人仍在江湖上走动的,只不过的确没什么真能算有名的人物。 只是自从颜家族群中发现了有夜行踪迹之后,行走江湖的颜家人却接连传回死讯。从那之后,到了现在几个月中,颜家人明显又开始回复很久之前,虽然谈不上亲密无间,但起码也开始抱团,联合起来应付劫难了。 这些事江湖上倒还没有什么传闻,毕竟如今的颜氏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被当回事的门第了。否则若换成是霁清门弟子在外出了什么意外,就算他本门一言不发,江湖上大把闲人会跳出来咋咋呼呼,搞得天翻地覆! 不过有的事往往还真别随便说,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 如今这颜氏一族所在名义上归属还是启国境内,不过基本上就是三不管,被当做两国之间的和平界限。 另外从市井的闲言分辨目前颜家主要分成三股,一方是嫡长,另外两方则是几十年前就分了家的叔父辈。 其实这么多年来, 他们为了争夺各自的利益,自家里内讧的事从来没少过。 而如今颜家名义上的家主,这一代的嫡长名叫“颜焕”,据说是个五十来岁的富家翁,倒也没什么其他特别出奇的地方。 而他一行到了还没两天,不想颜焕居然亲自上门了。而这其实也不值得奇怪! 毕竟舒韵颖这一行并未隐姓埋名,掩藏行迹,况且都是当今天下如日中天的人物,很容易会被认出来。 而人家找上门,对舒韵颖来说倒是正中下怀。虽然肯定不信那满口的久仰、敬慕之类吹捧,但终究还是权当盛情难却,应邀驾临其城外山间别院。 44、妙谕残页 颜焕的的别院在县城外的山中,而一入山里却感觉比外面更加温暖了些。原来此山中有不少温泉,所以温度才会偏高。 而没想到的是,住进来的当夜,舒韵颖等人就被一阵打斗声吵醒。吩咐四灵守护妻子,以及一时不慎招惹上身的尚佳旖。 其实舒韵颖对这个小姑娘一直颇不情愿,可每次提到想找地方安置她,温柔心里也明白自己对丈夫都是累赘,何况这么个**?可是舒韵颖看到她那神情,就不免开始心软,只能全当什么都没说。 此时和段山海、百里惊云三人循声找去。到了别院中的另外一个院落,此时里面正有数十人混战。 其中的一方人,舒韵颖认出是青龙剑宗的人。而另外一些都是蒙面夜行人,显然就是今夜刺客。 其实江湖上普遍的大门派都不太看得起帝国四大剑宗,除了他们平素嚣张跋扈的作风,就是明明没什么真本事,不过仗着给皇家捧臭脚才能虚名傍身。 此时两人对视一眼,既然舒韵颖没有出手的意思,他俩索性也乐得看戏。 而渐渐地,舒韵颖发觉到有些奇怪。青龙剑宗的人他所识不算多,可此时所见那些人中和周年、黄南山功力相若的却有好几人,难不成今天这青龙八剑全在? 什么人物?别看那青龙八剑放江湖上未必算什么高手,可名气却都不小。甚至就颜氏来说,未必有面子能同时请到他们。所以若真是他们八个同时负责保护的,必定来头不小。 另外,此刻那些此刻虽然都是一色夜行衣靠,但却绝非世人所熟知的隐刹杀手。而且明显身手也非出身同门,其中最古怪的一人手中仙剑看来似乎品级不低,可是却似乎明显有缺口残伤,不过其修为境界明显更高过那青龙八剑。 而舒韵颖此时越看那人身手,却不禁感觉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如今这一站,其实双方的人数也差不多,整体上看刺客一边算得上高手的还有一两个,但其他的却都太菜了。所以消耗下去,结果不难预计。 这么大动静肯定是瞒不住人的,四周围不少火把涌动,喧嚣声越来越近。而青龙八剑也看出了单打独斗不是人家对手,而对方多数泛泛之辈接连被杀,也逐渐陷入了被围攻的局面。 此时,舒韵颖缓步向前走去,两人随后跟上。来到院门口,此时大多数人注意力还都集中在战场。 而忽然,那手中残剑的刺客忽然大叫:“舒公子快救我……”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而其人趁着对手稍缓,当即拔腿就跑,不过其跑的方向却是舒韵颖所在相反。 一刹那人们各怀心思,舒韵颖在这,莫非这些刺客真与他有关?而此时那逃跑的刺客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嫁祸成功庆幸,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不知为何舒韵颖居然到了眼前。 “老没羞没臊的,几年不见,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刺客正要再跑,但身后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却已经赶到挡住了后路。 众人纷纷靠近,舒韵颖冷笑道:“你难道还要我动手?” 刺客眼中狡黠之色一闪,当即扯掉蒙面,在场不少人认识,而连青龙剑宗那帮乌合之众对此人都忍不住脸现厌恶不屑之色! 此人便是靖海国大名鼎鼎的广成候,庄浩忠!江湖上最有名的没羞没臊! 当年舒韵颖在霁清门剑陵试炼中破天荒带出三剑,战无双和浮御君子剑当众现身剑灵甘为其奴侍。 庄浩忠素来是只要发现有便宜,就非占不可的,于是便直接登门向舒韵颖挑战。可结果一招算差了,不仅便宜没占到,灵宠被烤熟,连仙剑都被砍出了好多个缺口直到今天。 而对此人来说,什么面子、名誉全都不算什么,唯有“不占便宜等于吃亏”才是他平生唯一的坚定信条。 因此,庄浩忠在江湖上是个人人都会感到头疼的人物。因为若面对的真是高手,他就是真的可以做到有多不要脸,就多不要脸的谄媚奉迎。可对不如自己的,他则是能多欺负一分,绝不手软一厘。 就是这样的行事作风,让庄浩忠无往不利的活了六十好几。这辈子唯一一次吃亏,而且是那么大的亏就是面对舒韵颖。并且之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耳朵里更是灌满了舒韵颖的传言,让他明白自己此生算是无望报仇了。 今天逮到这么个机会,庄浩忠原本是打算借机能嫁祸恶心恶心舒韵颖,自己还能趁乱脱身,但却没想到人家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了。 被舒韵颖拦住的那一刻,庄浩忠心已经凉了一半。而转头看到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却不由得暗感一线生机,当机立断心里决定要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好老头儿! “各位好啊!今日有幸看到舒公子,段公子与百里公子三位当今世上最有名望的年轻英雄,实在是在下三生有幸!哦?原来大名鼎鼎的青龙八大剑也在啊?幸会!幸会!” 坦白讲,此时舒韵颖心里对此人忍不住颇有几分佩服!这都什么时候了?无论怎么看,深夜行刺,还对自己嫁祸栽赃,他有几条命?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人人都知道他那副谈笑自若,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是假装的,可就还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勉强。 某种角度来说,他人品确实不好,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个人物! 此时八大剑之首的应伯牙沉声问:“庄浩忠,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庄浩忠淡然一笑,双手往后一背,平静道:“各位因何而来,老朽便因何而来,都是江湖同道,何必揣明白装糊涂呢?” 瞥眼见颜焕率众在院外满面纠结的样子!舒韵颖心里暗暗闪念,才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人拉来当挡箭牌的! “老头儿!不管为什么,颜家人得罪过你么?” “不曾!” “那若你今日在此伤到了人,岂非会陷颜家于难?你这把年纪了,心肠可着实坏得很啊!” 庄浩忠也真是拉的下老脸,听了此言当即正色向舒韵颖和颜焕拱手道歉:“实在是对不住!若非舒公子良言提醒,老朽差点酿成大祸!” 此时青龙剑宗那帮人都快气疯了,黄南山素来是个狂傲之徒,火爆的脾气,实在是忍不住指着庄浩忠大骂:“不要脸的老贼,事到如今还敢如此造作欺人?” 庄浩忠是显然看得出今天这局面已经够乱了,索性也不怕把水搅得更浑:“黄六剑此言何意啊?你等可为妙谕残页来此,难道就不许别人?青龙剑宗也未免太霸道了……” “刷刷”两声拔剑声响,跟着“哎哟”“啊”两声惨叫,倒下的却并非是被攻击的目标庄浩忠,而是想要偷袭的黄南山,和五剑高格,被舒韵颖逼退,同时二人右手被废,此生莫说用剑,恐怕连筷子也再拿不起了。 一切发生太快,在场看到发生了什么都没几个。应伯牙心里又惊又气问:“舒公子!本派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何以下此重手?” 舒韵颖怒目而视反诘:“什么?无冤无仇,你们为何突然偷袭于我?” 他出手一向很重,这一点并不算秘密。而此刻他所站位置和庄浩忠的确很近,但按说凭他的实力岂会不知对方来剑目标是谁?可是在更多人看来,却也实在是没法分辨。 不过天下皆知舒韵颖和四大剑宗之间可从来并不友好,数月之前霁清门群仙大会上,舒韵颖当众将白山剑宗宗主赵长根打得生生跌境。青龙剑宗宗主玄尘虽然最后算是赢了,但却始终连根头发丝也没伤到他,还被弄得当众丢丑,今天这帮人凭什么敢对他提出丝毫的异议? 此时舒韵颖搜索记忆中是否有与“妙谕残页”有关的选项?而最后他想起了在谪仙陵的时候,在某些典籍中看到过“妙谕仙箓”! 而后来在天渊阁的六界藏书中也曾经发现过一些零散的记载,但从未有过真正言之凿凿的确证,他也就从来没当回事过。但那妙谕残页和妙谕仙箓是否有什么关系?这还难说。 至于其他人,百里惊云还真是不知道,可段山海此时似有所悟。也难怪,百里世家在江湖上声望的确不小,但终究一家一脉。可苍山剑派上溯时代,恐怕比霁清门都只早不晚。 但问题是,颜氏有妙谕残页,这是谁说的?“传闻”,仅此而已! 对于这一点,舒韵颖还真是丝毫都不意外。此类事其实基本构成条件只需要两个:一是指示标的足够诱人。二是持有人自保之力匮乏! 如果是换了霁清门,其实也不用“如果”。霁清门的宝物何其之多?就镇派之宝传说中的十三神剑其五,无相神剑,岂非足以因其全江湖每个人的贪婪?但问题是,谁敢去抢? 所以说到底,无非还是因为如今的颜家在江湖人眼中已经不足为惧。他们到底有没有?不重要,只要压力够大,有的话自然会拿出来。即便最后确实没有,不过就是随便杀几个姓颜的,又算的了什么? 45、传言和真相 人世间之所以从来无法避免互相争抢,就是因为普遍大多数人无法确实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而且这也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明确规定,所以人们自然而然认定只要是认为好的东西,了不起就是抢过来。 两千多年前所谓正道联合奇袭万妖宫,名义上是斩妖除魔!可从结果来看,传说的十三神剑,战天七剑诀,以及还有很多到了今天早就没人记得的秘笈和法宝,原本都是万妖宫所有。 且不说那么久远的事了,毕竟到了今天也没法再去纠缠是非。毕竟就算当年的万妖宫真有那么多奇珍异宝,可两千多年来世上又何曾真有过得道飞升,真成了神仙的? 所以,渐渐地开始有人胡思乱想,觉得真正要得道飞升,靠的并不一定只是自身修为功力。还得要比如:天赋、缘法等等。 当然,也许一些可以贯通天地仙凡的宝物也不可或缺。 当年的万妖宫到底有多少奇珍异宝?如今自然是没人知道了。可是,有一样当年被称为是万妖宫镇宫之宝的“妙谕仙箓”,很长时间却一直是被人认定可以助人成仙超然的。 只不过,这妙谕仙箓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却已经没几个人还知道了。 如今庄浩忠突然说出了“妙谕残页”,显然那些青龙剑宗的人一个个冲着他怒目而视,但此刻却是敢怒不敢言。 舒韵颖扫视一眼众人,冷笑声:“老头儿!亏你这把年纪了,而且还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头号不要脸,居然露出这么难看的吃相,简直把不要脸的名声都丢尽了!” 庄浩忠被说的居然老脸一红!坦白说那什么所谓妙谕残页谁不想要?可庄浩忠今天半夜行刺,所谓的却着实与此无关。他突然宣之于口此事,不过就是为了让青龙剑宗的人心虚,这么一来既然是同一目的,那就谁也不比谁高尚,你们有什么勇气指责我? 至于舒韵颖,在他看来此人固然年轻,手段也够狠,但对自己却未必是非杀不可!而青龙八大剑,虽然名气够大,可实际上真本事,都未必有两三个能和段山海和百里惊云拼一场的,何况舒韵颖! 不过他们都是素来骄横惯了,所以很难甘心忍着委屈。但一下子在舒韵颖手上折了两个人,却也不得不忍了。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衣着华贵,方面肃穆,颌下微须,大约四十上下的男人走出来。 “二十岁宗师舒韵颖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慕东盛!” 大曜帝国大皇子,理论上未来的天下共主。当然,就算是他老子在这对舒韵颖也是没用的。 “原来是大皇子!” “在公子面前,皇子不过区区一个身份的名衔而已,不值一提!” 他这番客气倒是没人觉得过谦,毕竟面对的是舒韵颖,这也就是事实罢了! 舒韵颖看向庄浩忠,冷笑声:“原来你今天是来刺杀大皇子的……!不过,哎!大皇子身份尊贵,外出原该带上些中用的护卫才是。如今日这般,其实这老没羞没臊名声虽然不大好,但说本事还真是比这帮货色强些!” 庄浩忠听了此言居然还挺了挺腰杆,撇嘴看向青龙剑宗一副得意神气。而那些被他看着的人何等的尴尬?但却又实在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话不是他说的。 而慕东盛此时更为难,舒韵颖的话对错不重要,关键是让他没法接。不顺着说,舒韵颖必定是得罪不起的。可若顺着,这帮人怎么办? 大曜皇室的情况其实并不算秘密,慕东盛虽然身为嫡长子,但却绝非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实际上就目前而言,把天下比作一台巨型机器,皇帝就是一个部件,即插即用的至少还有四个。 所以此四人在外人眼中是高贵荣耀,实际上本身的处境平日里压根就是谁都不敢随便得罪,日子过得别提多憋屈了! 如今慕东盛是奉命来此督导阵前,这些青龙剑宗的人是随行护卫。名为主仆,但其实这些人是否真的愿意认自己为主?对于身为皇子的他,可着实关系重大。 轻咳声,慕东盛缓缓道:“舒公子明鉴,在下今日遭人刺杀,幸得公子……” 淡淡一晒,舒韵颖也不等他说下去径自道:“大皇子!今天的事我不过是恰巧路过,这老东西我以前偶然见过一次。你们双方的事大可私下解决,但今天恐怕我不得不放他走。毕竟若是不放他,今日之事传出去,江湖人怕会说我舒韵颖攀附权贵,与青龙剑宗联手以众凌寡,这样的闲言碎语我可担不起!” 慕东盛听得微微蹙眉,心知若是他不肯防守,自己手下这帮货色在他面前与一堆腐肉无异,倒不如索性卖个人情! 而庄浩忠捡了条命,哪还不敢进跑?青龙剑宗的人眼睁睁看着,却根本不敢去阻拦。而还真不是顾忌这位大皇子,而是因为自己实在惹不起舒韵颖! 慕东盛自问是请不到舒韵颖的,但还是有必要表达一下敬仰,结果就是两便了。 三人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段山海忍不住问:“贤弟以为此处真有妙谕残页么?” 舒韵颖听了微笑反问:“难道段兄也动心了?” 段山海微感赧然,百里惊云问:“那什么妙谕残页到底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过。” 段山海大致讲了些自己知道的,而舒韵颖并不比他知道更多。但目前看来,所谓“妙谕仙箓”昔日恐怕是为人所瓜分,所以成了今天的残页,但到底分出了多少份?而且究竟这件事又是打哪传出来的? 不过,舒韵颖在想颜家今天的祸事,十有八九并非单纯的祸从天降。因为他此来其实就是因为从黛音口中听到了消息,说是颜家和万妖宫暗中勾连! 虽然就只是这么个消息而已,但黛音对此却打了十足包票!区区一个没落之家,能和万妖宫扯上什么关系?这显然非比寻常,因此他不得不来这一趟。 次日一早,面对着赶来拜访的颜焕。舒韵颖态度很冷淡,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客人对待盛情款待自己主人的态度。 “颜公好心计啊!当此困境之际把在下拉来做挡箭牌,舒某人还真不晓得自己可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居然会让人误会我是个可以被人随便利用的人?对此还请指教一二!” 颜焕一脸死了全家的表情听着他说完,连连摆手:“舒公子万不要如此说,这可折煞老朽了!老朽天胆也不敢存此歪念,只是……,公子此来……” 冷笑声,舒韵颖点头道:“原来我也被当成贪婪无耻之辈了!不过,我此来也的确并非游山玩水,但也非为什么妙谕残页,而是万妖宫!” 颜焕听得脸色一变,明显比之前发生的种种事端更感惊讶! 这一下舒韵颖心里有数了,当即站起来冷笑道:“得了!我这就告辞了,反正来日总会再见……” 颜焕愣了下,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豁出去拉住他衣襟下摆,死不松手,发誓要如实相告! 按他所言,万妖宫的确是找过他。之前颜家深夜遭魁,以及在外子弟被杀,借是万妖宫下手。后来万妖宫的人才真正登门,为的就是妙谕残页。而这件事,却要倒退回两千多年前说了…… 颜家自祖上世代经商,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来往中原和西域之间了。而有一次中途经历了惨烈的混战,正是当年江湖正道联手奇袭万妖宫。 按照颜氏先祖的描述:当时他看到的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残忍暴虐的大肆杀戮,抢夺,老弱妇孺皆未可免。 后来那些悍匪几乎将整座宫殿的一砖一瓦都掀开,砸碎了搜索。后来当他们杀光了人,焚烧宫殿之后,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自己人打了起来。 当时连颜氏先祖的商队都不幸被牵连其中,而他自己则是藏在了尸堆中才蒙混过关,逃过一劫。直到确定活人都走光了,他才敢爬出来,可当时实在是被吓坏了。 那情景所见皆废墟、尸骸,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触目惊心。而其一行商队的人也都死光了,他独自一人手足无措中,发现那些尸体居然像是比穷似的,根本连个铜板都搜不出来。 当他面对着茫茫沙漠,简直已经彻底断送了回家的希望时,偶然发现几个扭在一起的尸体,几张手同时紧紧抓着些纸片。 那些纸显然不同寻常,纸质非常坚韧,而且字迹明显都是纯金研磨抄录。 当时他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既然是纯金好歹卖几个钱能当回家路费。但渐渐地,他发现那些纸上记录的东西很不一般。 行商多年,他认识西域文字,因此很快就发现那些记载不单纯。仔细研究着,居然真被他研究出了一些门道。 后来他总算平安回家,而后颜家并未放弃祖业,并且家业迅速扩张。 但终究后人不肖,或是渐生怠惰,也许是因为天赋一代不如一代,反正终究还是家业没落了。但谁能想到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此事居然会被重提,而且被人找上门来了…… 46、嫁祸栽赃谁不会 天底下像颜家一样曾经兴盛一时,但终究走向没落的家族从来不少见。而就江湖来说,这个颜家在过去千百年中也断续出现过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可到了如今去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任谁都能踩在头上欺负一把! 但就事论事,两千多年前颜家的祖先从死人堆里捡起了几张破纸,就算当时恐怕也不见得有人真能知道那是什么妙谕仙箓的残页吧?但今天万妖宫居然找上门,而且还引出了江湖传言,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秘? 而如今的万妖宫,如果他们真和两千多年前有什么关系,又为何会直到今天才来寻找自己遗失的东西? 目前来看事情倒是都可以联系起来,好几个月之前颜氏家族中发现了夜行人窥探迹象,那想必就是万妖宫的人在寻找妙谕残页,因为一无所获,才要从颜氏行走江湖的子弟身上打探。而后来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终于直接登门索要了。 但颜焕当时坚称没有,并且至少此刻他的确是根本一无所知。可是诸葛、王氏也分别来打探过,他们自然是为了主子,可是启国、靖海乃至帝国如今又都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万妖宫的人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借悠悠众口逼颜氏一把? 而庄浩忠必然是为了刺杀 慕东盛而来的,目的当然是因为启国借帝国军队开战, 那么处于靖海的立场,只要不留下证据,无论是栽赃启国,还是如何,反正是在敌人境内,起码可以设法搅乱他们的联军。 那么在舒韵颖看来,启国也好,靖海也罢,对于大曜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两块肉而已,他们需要选择只是先吃哪一块罢了!如果有机会一口吞掉,倒也无不可。 但问题是,舒韵颖考虑如果是自己在万妖宫的立场,会不会因为颜氏不肯听话就把机密泄露出去?不会,因为既然我没能得到,这么做实在没什么好处,起码不划算! 并且他看着颜焕实在不觉得他在说谎,至少就算颜家真有什么妙谕残页,他恐怕也根本不知道在哪。就他这德性,绝对扛不住眼下这么大的压力。再说了自己手上的东西,又已经那么多年了,副本要多少没有,犯得着为此惹祸上身? 而且,此时舒韵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深感此事和想象中打破云梦秘境的人并非一路。首先黛音的消息从何而来?他相信黛音说的巧合,她们在经过太湖附近的时候发现了四具尸体。 另有一人当时尚未断气,自称是琅琊颜氏中人,说那尸体中有三人与自己同族,另一个则是万妖宫的人,且他们一直在滋扰颜氏。 最后那人终究还是没救回来,黛音一时并没主意。毕竟全江湖正因万妖宫动荡不安,既然没有实证的事,她实在不敢随便说话。 后来,偶然遇到温柔,黛音知道他们的关系。加上自己也早就想找舒韵颖帮忙,于是便索性一块办了。 而舒韵颖所以会觉得两件事并非出自同一人筹谋,一方面是因为云梦秘境是明显有刻意惹出风波的目的存在,甚至在之后落星渊也有共同点,便是对他舒韵颖都是极大的成就提高。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巧合,但那就另说了。可如今比较确实出现过万妖宫迹象的,这颜氏还真是头一次。并且,整件事和自己的确毫无关系!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绝不是只关乎启国和靖海而已!有人想趁乱渔利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当他发现这一切事情背后像有一根无形的线连在一起的时候,同时感到背后在扯动这根线的并非同一人! 舒韵颖从未想过什么积阴德,所以不会为此去救人危难。此刻起码颜焕必然明白自己家为何会被人盯上?而且如果事情解决不好,那他全家就只能等死。 但现在的情况没有人可以一直留在这就为了保护他一家几百人,而舒韵颖虽然相信他确实不知道妙谕残页的事,但对他颜家却没有用。 面对满脸苦楚的颜焕,舒韵颖淡淡一晒:“其实颜公,昨晚我不是已经给你出过主意了……?” 颜焕听得满脸诧异,舒韵颖轻轻摇头:“哎!已经得到了妙谕残页的人,当然不会继续留下的,不是吗……?” 颜焕沉吟片刻,突然灵机一动,可才要拱手道谢,舒韵颖当先拦住:“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怔了下,颜焕心领神会,当即倒退出门。 接下来,别院中所有人都听说了颜家宗祠有人来找颜焕,回报说昨夜失窃,丢了很多东西。而颜焕急匆匆赶回,不久慕东盛也带着青龙剑宗的人随后赶去。 下午传回消息,昨晚别院出事后。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发现颜氏宗祠失窃,并且混乱一团,丢失了非常多的财物珍宝。并且直到今天颜家人才直到自家供奉的祖先画像居然有夹层,但现在里面是什么都没了…… 温泉旁,温柔正给丈夫斟满了茶杯,忽然没忍住失笑:“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 舒韵颖缓缓反问:“你这什么话?哪有当老婆这么说自己丈夫的?就凭这点送到官府肯定先赏你一顿板子!” 温柔哼了声:“少来,你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颜焕来找过你,那么损的主意,我可不信那老头能想得出来。” “对,你最机灵了!” “哼!其实说到底谁又真傻?无非都是心里作祟。如果颜家真有那么厉害的宝贝,还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而且看看颜氏发展的经历也不难发现,虽然的确兴盛过一时,但很快就江河日下,数百年来更是一蹶不振。就凭他们颜氏这么一大家子人,人才凋零可不是理由。所以除非是祖先的秘笈早就丢了,否则就是被祖先自己藏了起来。你什么都不说,但恰恰那些人自己心怀鬼胎。比起颜家人的申辩,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自以为是猜到的!” “哈哈……” 一阵笑,舒韵颖忽然伸手把妻子搂紧怀里:“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就叫近朱者赤!” “呸!少臭美了,我可不愿意变得像你这么坏。只不过,庄浩忠可够倒霉的,平白当了替死鬼!” “哼!那种货色,实际上比天底下那些杀人魔更十恶不赦,只是这世人很少能真正看透事情本质的。而颜家说不上坏,毕竟他们这种吃祖宗老本的大有人在。起码不会去祸害别人。再说了,反正今时今日靖海和当初的渝国一样,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那索性就当他们临死做好事,积阴德了!” 庄浩忠那样的人,其实就人本身,十有八九都会认可他死有余辜!而现在靖海国已经成了列国眼中可以随意瓜分的肥肉,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但妙谕残页肯定找不到,所以即便此刻嫁祸一时,对颜氏却未必真就一劳永逸了。而且空穴来风,其实现在的问题只是妙谕残页是否还在颜家? 舒韵颖对此也毫无头绪线索,但目前看来他觉得万妖宫肯定是不可否认的现实存在了。但却未必就如江湖人想像,毕竟有关的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各门各派谁不曾派人去漠北明察暗访过?可是到了今天,又有谁真拿出了一丁点确实的证据? 而且如今大曜皇子,庄浩忠等人提到妙谕残页了,可却只字没说过关于万妖宫。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并不代表什么。 但在舒韵颖看来,如果之前对颜氏下手的的确是万妖宫的人,那么可见他们行事非常慎重隐秘,只要行动必定不会无的放矢。那最初万妖宫现世的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天师宫之会,但凡有一点实证可据,也绝不会那么简单的草草收尾。而现在舒韵颖觉得可以猜测天师宫其实知道颜氏的事,因此青龙剑宗的人才会出现在此。但他们居然并未借机做过什么,显然是对根本目标仍旧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凡事说来简单,可若真召集起来成千上万的江湖人走趟遥远大漠。随便杀几个人,屠戮些小山村固然不是不行。但关键是那些参与其中,却空手而回的江湖人岂会善罢甘休? 不过现在天师宫行事显然是慎重了,这是好现象!可他们把手伸进了尘俗,打算用中原的乱局去引诱环伺的敌人,这招可也真够狠辣的!然而,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舒韵颖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有些高人,因为心中崇高的理想。发现自己是个可造之材,所以不惜以无数性命作为代价成全自己,希望看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真正的飞升成仙,完成他们的美好期望! 舒韵颖自己从未自诩过什么君子,也从不想做什么善人!如果可以置身事外,他丝毫不在乎天下刀兵四起,战火连天,只要有个地方给他悠然作壁上观就够了。 但事实明显不这么简单,人生的确不完美,师门恩义,家人亲情,就算有机会,他又真的能全然都不管不顾,自己“逃”吗?谁知道呢…… 47、你、我、他……们 战争是摧毁生命最有力的武器,但对于有些生命,他们却可以从战争得到很多的好处。 这次舒明熠对于和帝国联军合击靖海国的事,一开始本不无犹豫。所以桑国突然答应了联姻,这对于他是个很好的理由可以借机搪塞。 但忽然传来消息,庄浩忠盗取了颜氏密宝,并且意欲勾结西域强敌里应外合。 舒明熠不笨,他当然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但这却也的确是个好机会,而且既然靖海已经成了列国公敌,那么这场功成名就便是送上门的,放弃了岂不可惜? 于是,在帝国、启国和恒国的联合攻击下,数十年来唯一堪比王国势力的靖海公国灭亡了。帝国和恒国自然都各自分到了好处,而启国原本也颇有收获,但却没想到被长途奔袭的金国五千骑兵抄了后路,差点打破了启都。 而遭此重创之后,启国也等于得不偿失,帝国仿佛是因为一时善仁,不好意思再进一步得寸进尺了。 至于和金国的仇怨,现今世上七公国中渝国和靖海已经先后灭亡,金国的势力其实连渝国都比不上。可是其国素居草原,游牧为生。他们想打别人轻装简从长途奔袭可以,但若是别人想找他们麻烦,费尽了心里最后说不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可对此,显然金国骑兵居然可以那么凑巧,并且毫无阻碍的横穿帝国和厉国之间千里交界,偷袭到了启国的背后。除非两国的默许,这实在很让人难以置信! 明白人说明白话,更该明白什么话不能说。 短短半年光景,两个公国被灭。而除了必然受益的战胜方,还有大曜,关键还有另一国,这才是让舒韵颖心里感到不安的! 晚上,舒韵颖独自走向海边,看着远处的仿佛鲸吞沧海巨兽上颚般的山崖,听着涛涛海浪拍击岸滩的声音,虽然心里早就明白不可能阻止,哪怕挽回点什么。但事情的发展,现在看来实在有些过于失控了。 此时,山崖边那窈窕,纤细的身影,被贴身、轻柔的黑缎所包裹,偶尔为月光和海水相映折射出魅惑的柔美,有时仿佛忽然完全融入这片黑暗。只有那双眼中的复杂,显得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女子转过来,看着来到面前的人嫣然一笑:“舒公子久违了!在下明媚!” 舒韵颖微微颔首,单以容貌而言,此女比沙亭瑶仿佛还更胜三分不止。但在舒韵颖而言,就本身他认定自己此生心中只能容下一个女子,旁人无论如何的惊心动魄都毫无意义。 况且就算单纯看容颜,舒韵颖的记忆中也没有另一个可以美得那般触目惊心,无可挑剔,当然也包括此刻的她! “选在此时现身,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明媚轻轻摇头:“我……我们都相信,舒公子需要知道的,自己一定会知道,用不着别人多口!” 淡然一晒,舒韵颖问:“那今日相见,又是为何呢?你……你们,想怎么样?” “我只是负责向公子转达,无论何时,只需公子一声吩咐,我等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呵……” 一阵时断时续,更加重嘲讽意味的笑声响过。兴许舒韵颖自己都不真很明白,他究竟是在讽刺对方,还是在讥嘲自己? “为什么是我?别跟我说什么命运……” 明媚俏皮的冲着他眨眨眼:“注定!” 冷笑声,舒韵颖侧脸看向她:“我不喜欢故弄玄虚,也对别人的恩怨情仇没兴趣。” “但公子很清楚,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想独善一身恐怕没可能了。或许公子咬咬牙,可以背弃师门恩义,割断骨肉亲情。但可惜这个世界恐怕并没有希望的那么大,别人不明白,但公子一定是懂的!” 舒韵颖嘲讽的挑了挑嘴角:“如果我想赌一次呢?” 明媚忽然正面对着他肃然道:“千年也好,百年也罢。相同的事在这个世界总是会不断重演,多数人觉得是命运。但实际上一切都和时间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人选择自欺欺人,因为他们自己不想去承担任何可怕的责任!但公子必然明白,重要的其实从来不是责任,而是结果该谁去品尝,不容推诿!” 舒韵颖心中仿佛一块最软弱,最受不得触碰的地方突然被狠狠的刺穿了,整个人,五脏六腑,从里到外,瞬间充满了酸味! “哼!其实对我而言,你……你们,根本都没区别……” 对于启国辛辛苦苦打了一场仗,可结果实在很难说是否真捞到什么好处了?毕竟现在这时候他们自己何尝不懂?就算没有了靖海这个死对头,除了出一口几十年的怨气之外,现在他们面对的威胁其实反而更多! 兴许启国人未必不懂,但也恰恰因为懂,所以人在矮檐下,才不得不低头。 启王冉通年迈体虚,早已卧病多时。如今这一站主要是监国太子冉望主导,不过结果十有八九他自己也是没想到的。但无论他心里怎么想,现在还不得不打着谢援的名义,成日对友军盛宴款待! 而在一些人认知中,虽然其处境可怜可悯。但堂堂一国沦落到这般田地,其实活该早早灭亡。 舒韵颖多次想告辞,但颜焕始终千请万求,只希望他至少可以留到启国暂时平静下来。说白了,就是帝国等等那些觊觎颜氏的人走光再说。 而这一住就近月了,忽然来访的人大概可以说是舒韵颖现今在这世上最想见,却也最不想见的二哥了! 想劝,但任何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面对着现在的情况,除非拿出所谓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换了谁情况都不会有什么不同。但人毕竟来了,也终究避无可避…… 兄弟俩并行海滩上,良久虽然都未开口,而身后却留下了同样沉重深刻的脚印! 舒韵颖其实只是在等一个开口拒绝的机会,那样无论如何可以从此少了一个很大的牵挂。 而舒明熠所等的,说实话,他自己都并不十分确定。但如果此时,弟弟哪怕还愿意主动问候自己一声,代表他心里还有自己这个哥哥,自己都可以感到十分欣慰了! 良久,舒明熠还是不得不先开口了:“这次回去,我就要成亲了。你不来喝杯喜酒吗?” 舒韵颖心上忽然一痛,轻轻摇头:“不了!师门规矩严,弟子不得命令不能随意触及红尘!” 这样的推脱实在没有任何力量,毕竟你没在陵武城外住过?你现在是什么地方?你这好多个月都干了些什么? 但这一切心底的嘶喊,舒明熠都忍下了,只是说:“我做的一切,都不只是为了自己!”同样毫无力量的辩解。 “有关系吗?我过得很好,大哥一家也不错,你的样子也看得出,够了!” “够了?我们兄弟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够了?” “不然呢?我自废无功,重新做回那个朝不保夕的凡人?就算我可以,你呢?让你放弃现在的一切,放弃唾手可得的地位,你能吗……?” 舒明熠如鲠在喉,他终究无法回应这样的拷问。而舒韵颖也并未指望他回答,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我已身在玄门,俗世前尘皆已过眼云烟。当然,或许有些事一时不巧有所妨碍,但我并不打算道歉,以后尽量避免就是了。” 舒明熠此刻只感到心痛不已,冷笑声问:“你是不是想说,最好今后我们连面都不要见了?” 舒韵颖没有回答,但这等同默认!无论如何,舒明熠此时的伤心并非装假。但这一刻他倒也忽然醒悟了一个事实,彼此是兄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都没错,但除此之外呢? 其实自己兄弟之间彼此了解根本少得可怜。毕竟分别的时候舒韵颖才三岁,舒明熠也还不到十岁。多年后相见,每年也只有那么短的几天相聚就匆匆而别。 再见的时候,彼此更加陌生,并且都没多少相处的机会,然后又再次分别,甚至当时大家心里都做好了永别的准备。 而直到现在,此刻除了血缘之外,彼此之间的关联似乎都只是障碍而已! 这一醒悟,让舒明熠感到非常伤感。作为兄长,自己并没有对弟弟给予过任何关怀和照顾,而当自己想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那么无力。 更可悲的是,兄弟终于走到了可以不用再为生存和活路战战兢兢,寝食不安的时候了,但却发现彼此的道路是背道而驰!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既然都只是在自己的立场和角度看待事情,那必然有无法相互理解的盲点,以及不同的感触。 一旦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什么关系,都将不得不以分道扬镳了结。虽然让人伤感,可总比有朝一日落到手足相残的局面要强多了…… 启国的局势渐渐也算稳定了,打了胜仗,消灭了夙敌。国力虽然损耗巨大,但兴许有机会可以恢复。如果现实允许的话! 而忽然来到的赤脚草鞋,斗笠披肩的瘦小老头,却让舒韵颖感到疑惑! 48、妙所愚,莫知谕 过去几个月,颜氏内忧外患,所有人过得惶惶不可终日!自家什么样他们当然明白,如今的琅琊颜氏,早就今非昔比。但想来想去,自家似乎也并非毫无指望。 可是从始至终,连启国和靖海之间这样一场存亡大战。 蓬莱身处地方,连一个人影也没见。不过没关系,毕竟玄门中人不涉俗世也正常。 可是,那么多大风大浪没见你蓬莱吹口气。今天你堂堂一代名宿南宫阳,却忽然这幅样子出现,又是几个意思? 南宫阳摆明是只为找舒韵颖而来,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连温柔、段山海和百里惊云都毫不知情。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日子出来散散步还真是挺舒服的感觉!毕竟过去挺长一段日子,几乎每天都面对那么多的事端,过得那么压抑! 可此时此刻,走着走着,舒韵颖跟在老人身后,看着其优哉游哉的小碎步,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怨怼! 说真的,没看到他的时候,舒韵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此时这老家伙忽然出现,也不知怎么的舒韵颖心里一股火气就压不住的往上冒。但其实不纠结还好,否则今天这个世界上任你多大年纪,多高地位,跟他算什么都行,就别算辈分,以及由此牵扯的所谓礼貌……! 舒韵颖跟在南宫阳身后,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带着自己穿过县城走到了一个明显已经废弃很久的荒野枯树下,细看才发现在树下的乱石中,有一尊约二尺高的粗陶城隍像。 这年头,城隍爷日子过得比土地爷都惨了!不过在舒韵颖看来此事却并非寻常,出地面二尺的神像,且只不过粗陶制成。看得出年代十分久远,即便是在这荒野之地,却仍旧保存完好,绝非只是因为此地人迹罕至而已! 南宫阳才是左顾无人,才走到神像前,伸手直接将神像的头给拧了下来,而后舒韵颖愕然见其二指从神像颈中捏出个纸卷。 从纸质看绝非中原所产,而且年代久远,明显厚、韧都非寻常。 接到手里,舒韵颖忽然心头一颤。刚想缩手,南宫阳已经一把将纸卷掖在他手里,然后自己双手往后一背,笑了笑道:“我要走啦。” 舒韵颖愣了下,还没等他心里的感伤浮现脸上,南宫阳笑着缓缓道:“不是要死,别看我这么大年纪,可还没活够呢!不过天下不太平了,我已经让家人收拾好了一切。可这临走的时候一直挺犹豫,这不,索性落个走的安心吧!” 舒韵颖听了苦笑摇头:“您老安心了?一走了之,可我……哎!但此物……” 轻叹声,南宫阳的生母原本是颜氏当年的同辈嫡长女,且当时嫡长一脉并无子嗣。因此如今颜焕的祖上,其实是从旁支过继的。 而在南宫阳还小的时候,又一次其外祖父虽然将祖传的秘辛传续下来,但最关键的根结却只告诉了自己唯一的血亲外孙。一家人嘛,多少有点私心也不奇怪! 不过,外孙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虽然没错。可关键一点还是老人觉得自己颜氏一脉人才凋零,一直太平下去未必不好。毕竟都以落寞了好几百年,实在无法负荷过大的责任。 但外孙天生聪明过人,又是蓬莱的继承人,将这关键保留下来,算是老人为此秘辛上了份双保险。 其实颜氏子弟,到了今时今日对先祖昔日得到妙谕残页的经过早都所知非常有限了。因为当年颜氏祖上久走中原和西域行商,因此识得胡文,加上人也聪明,才从中悟出了高明的功法。 但或许是因为毕竟所得残缺,也许是这妙谕仙箓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神功。反正从祖上开始,每一代真正领悟到残页上功法的家主,无一例外,领悟越多的功法越高,但寿命也越短,死的时候越痛苦不堪。 如此经过了很多年,颜家终于又除了位颇具才能的家主,将残页中的功法整理修改,还曾走访过很多江湖名门讨教切磋,终于创出了真正令颜家兴旺一时的绝学。 但即便如此,他自己也只活到不足六十岁,并且死状更加的惨不忍睹。 如此又过了很久,颜家又迎来了一位天赋过人的家主。对家传的功法进行了更全面的修整,可最终还是认定那残页上所记载的功法恐怕本身对人就是有害无益的。 于是,那位颜家的家主便借口行善造福乡里,出资在家乡地面上建了多处的城隍庙。那自然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妙谕残页,只藏在了此处这最不起眼的神像之中。时过多年,如今庙宇早就毁了,长出此棵大叔,唯有神像才保存完整。 如今看来,那位颜氏家主果真还是很有智慧的。即便做到了这个程度仍旧害怕事情不协,最后年老时还故意装疯卖傻,将家传的功法任意涂抹乱改。当时的人都以为他突然中邪,但其实却是为了保全家族后人。 也是从那开始,颜氏于江湖彻底江河日落,逐渐衰败。但凭其家世财富,若是知足常乐比世间多数人还是要不知好过多少倍。 事情就这样一代一代口口相传,直到南宫阳外祖父,一百多年前他才十岁的时候被告知此事,其实希望的无非是可以尽量保全家族。 而且就江湖而言,蓬莱派比颜氏自然要高兴太多了。假如有朝一日蓬莱有机会得到完整的妙谕全卷,所不准还会对颜氏大有裨益,当然这就都只能是看后人。 而此番混乱,南宫阳其实本身一直在海外闲游,回来才听说了颜氏的情况。不过大战都结束了,事态渐趋平稳,也没什么还非用他不可的了。 不过,南宫阳毕竟是老油条,他知道天下即将大乱,便让家人开始收拾行囊,打算就此举家迁移避开此番浩劫。 不过,他心里对这妙谕残页还是颇为纠结的。虽然一百多年来他自己并未想过要学学外祖家传奇功,一来是自恃身份不屑窥探,二来也是因为自揣并不见得能强于那么多颜氏先祖。 到了今天,有些事在他这样的身份和年纪,加上经历并不是想不到的。别人说什么无关紧要,毕竟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也因此,舒韵颖也实在没法对人家为了自保举家避祸提出什么不好的质疑!毕竟若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说不定早就跑了。 何况到了这时,南宫阳还将残页交给自己,老人凭的当然不是一个舒韵颖而已! 不过,至于这妙谕残页到底是否真的有什么大用处?这还真是谁也不知道的,但说不准关键时候,真有什么用也未可知。 诚然,若把一切公之于众,南宫阳,乃至整个蓬莱派几千年身处汪洋海岛没什么事,但这次恐怕非被世人口水淹没不可。 但在舒韵颖看来,人家已经走了,还能记得有个交代,若日后真能有何助力,还该被记上一功。 说到底,今时今日舒韵颖所知所想,他何尝不愿意也能一走了之?但他所牵挂的,却又有哪一个是肯附和自己的? 现在说这些也根本毫无用处了,目送南宫阳身影消失在大海深处。 舒韵颖轻叹口气,缓缓铺开纸卷,上面的确都是赤金研磨为墨的胡文。他倒也认识胡文,毕竟各种各样的典籍看多了,明不明白另说,起码文字倒是认识不少种的。 不过大致看了一遍,的确也没看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加上颜氏千百年的遭遇,料想此物在真正凑齐了妙谕仙箓之前,的确还是少碰为妙。 可是这一刻舒韵颖又忍不住感到患得患失,从纸质来说,这些残页和字迹的确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没,不腐。可谁能确定其他的残页全都集中在一处?若是真的分出很多份,两千多年了,谁能保证每一份都和颜家一样保存的毫无所失? 回到别院,舒韵颖只说是心里发闷,出去转转而已! 如今大势已定,显然眼下的情况短时间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再次告辞,颜焕自知既然不可能永远把他们留住,便无谓强求,于是恭敬的送他们离去。 一行人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地,不过舒韵颖自知不能如段山海和百里惊云一样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随意而至。 想着此次离开师门也将近快一年了,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不乏有必要早早给师门个交代的。 但至今师父也不曾有过一个口信,虽然知道师父必然为自己担着很多干系,自己不可能真就心安理得的到处游山玩水。难道真就一辈子不回去?毕竟早晚伸头都是一刀的事,总好过这么心里纠缠着。 但想归想,没有师父的明示,舒韵颖也实在没法自己就这么回去霁清门。毕竟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贸然现身,师父和师兄们恐怕也会颇多不便。 可人总会遇到那种怕什么来什么的事,顺路而下经过泰山脚下的时候。舒韵颖忽然感觉到了本派修为的气息,最后从山边乱草中找到了一具死去不少日子的尸体! 而关键是那具尸体,竟然是凌冠亭! 49、天意为果,非只无因 霁清门可以被称为天下第一玄门正派,绝不仅仅是因为昙花一现的惊艳!更不是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二十岁宗师,甚至不是因为有个名震天下两百多年的人中之神,慧剑大师! 而是因为两千年来多少代人的累积和沉淀,即便也曾遭遇过低谷,但却并没有一蹶不振,彻底沉沦。哪怕没有一个宗师高手坐镇。 因为成也好,败也罢,任何事情的起因和结果,都不会只是单一的原因。 今时今日,人们臆想中天下唯一可以抗衡霁清门的天师宫,以及连个人影其实都没人看到过,就让江湖人已经草木皆兵的万妖宫 。 无论是谁想马上可以压过霁清门,都是不可能的。神秘想战胜明明白白的强大,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 可如果,有朝一日深刻的强大忽然显得不堪一击,那又将如何? 在舒韵颖之前,江湖人所知霁清门的宗师高手有十四位,当年只有其中十三位是人们知道姓甚名谁的。 就包括掌门慧剑大师师徒,以及四位首座,还有和他们掌门首座同辈的灵婵大师,加上正觉大师的大弟子凌冠亭,洞然大师的大弟子安明河。而这三位,也都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公开现身人前过的了。 但因为如今的江湖风起云涌,暗潮澎湃,霁清门于情于理都无法视而不见,因此除了老一辈的六位,其他都领了师门任务分头到江湖上去明察暗访。 对凌冠亭,舒韵颖从入门至今,也只在先前群仙大会上见过一面,仅仅随便聊过两句而已,实在不算熟悉。 但此时,竟然被他发现凌冠亭的尸体就这么潦倒的抛弃在道边草丛。 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当然不认识凌冠亭,但肯定知道此人是谁。“宗师”对于每一个修士都是必然的理想,因为就算一生无法飞升得道,可一旦能够突破宗师的境界,整个修业便会立刻出现完全不同的景象。 但如今,他们忽然发现,即便是宗师,大名鼎鼎的霁清门的宗师,也会死,而且死得如此潦倒平庸! 舒韵颖此时没心情去感慨,凌冠亭的死绝非简单的小事,而且他居然无法从其尸体上看出任何哪怕让死因稍微值得怀疑的蹊跷。 但对于宗师级别的修士,“死”可以,但绝不会无声无息的寿终正寝! 但四灵寻遍了方圆数十里范围,小孔雀检查尸体也只得出了单纯气绝的结果! 本来舒韵颖对于是否早回师门心里颇为犹豫,可如今不同了,自己回不回去并不重要,但这件事却非得通知师门不可。 而接到舒韵颖的灵讯,慧剑大师等人无不震惊!事实上舒韵颖和凌冠亭只见过一面,他是否会认错人?这样的自我安慰,对在座这些高人岂能真有效果? 退一万步讲,舒韵颖是年轻,行事作风也时常体现出不太成熟。但这件事可绝非无关痛痒,他若非真的确定了岂敢胡说? 正觉大师听说爱徒居然暴尸荒野,岂能无动于衷? 当下决定,月奴和洞然大师陪正觉走一趟。而他三位自然不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所以从收到通知,赶到事发地也不过半天光景。 三人仔细检验过,确认了死者的确就是凌冠亭无疑,可是尸体上下丝毫的明显内外伤。但宗师的程度虽然未必就能通天彻地,但于自身天命存亡却绝非毫无知觉,因此断然没有会突然暴毙野外的道理。 正觉此时心里悲愤交加,全没顾虑到还有外人在,就冲着舒韵颖怒问详情。 但舒韵颖又知道什么?照实说了,正觉更加怒不可遏。 洞然和月奴看他如此不禁暗暗蹙眉,虽然明白他是存心拿舒韵颖出气泄愤,但若在师门也就罢了,可如今当着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就太不合适了。 先前舒韵颖等人已经大范围搜索过,一无所获,如今多了三老同样也没有任何发现。而此时可以查知的,也就是凌冠亭死去已经有十天左右。现在只能先回霁清门,再细查其死因了。 正觉心疼爱徒之情固然不假,但此刻发现其尸体的偏偏还是舒韵颖,这就让他更加火冒三丈了。可现在他又能如何?临别之际,月奴悄悄对舒韵颖留下了一句:暂时莫回…… 舒韵颖此时颇感无奈!他明白,自己如果现在回师门,正觉必然会不遗余力的找自己麻烦出气。自己受点委屈还是其次,可万一搞得霁清门翻天覆地就不值当了。 并且此时舒韵颖自己对这件事也充满了疑问,凌冠亭他虽然不熟悉,但也知道其绝非泛泛之辈,普通的宗师等级也未必能与之交手。 退一步讲,即便真有什么天有不测风云,导致凌冠亭自己没能提早发觉命数。但此时看来他死得也未免太彻底了点,其实不过十天左右,居然一点残识都没有遗留! 不过,此时舒韵颖不由得暗想,若是凌冠亭之死确实并非意外。就尸体来看完全没有丝毫的伤痕,也没有一点点法术加身的迹象,短时间全部灵识和念力也都消散干净,就算是乃师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因此假如凌冠亭之死,真存在一个“凶兽”,要么绝非人类,否则就只会更加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了…… 此时此刻既然并没有什么亟待进行的任务,舒韵颖索性不妨仔细查一查这地方附近。兴许尸体虽然没有发现,万一“凶手”稍有大意呢? 而此时既然身在泰山,舒韵颖首先想到的就是龙阳派! 狂涛剑圣凭一己之力撑着门派数十年,虽然也不算多强大。但好歹也是值得人尊敬的人物,况且自己和沈堂也并非普通的交情! 而虽然和沈堂有交情,但此时认路舒韵颖还是远不如另外二人的。 龙阳派本身门徒也并不多,如今只有二十人左右,门派也不算大,只是坐落山里的一幢四进宅院而已! 而此时诸人来到龙阳派外,对其门派居然大门紧闭不由诧异!以为内狂涛剑圣为人素来狂放豪迈著称,门下徒众如沈堂也多是不拘小节之人。加上这门派论实力虽然排不到很高,可若说贫穷,却绝对能算得上江湖上前五名之中。 人不羁,又没啥可值得小偷儿惦记,加上若是要闯此门,又不得不想清楚即便打得过,但是否能拜托那贴老膏药的无尽纠缠,所以龙阳派的大门从来都没人见关上过。 而且,此时舒韵颖察觉龙阳派不仅大门紧闭,其门派中也没有丝毫的灵力感应,而且整座院子貌似还散发着一股阴森之气。 感觉到事情古怪!段山海当先过去敲了几下门,没有丝毫回音。而轻轻一推,门“咿呀”的开了一线。 门关着,却未上闩,这可就更奇怪。 而向里窥伺之下,段山海不由惊呼! 大门顿开,眼前院中横七竖八倒着全是尸体,而且显然都已经死了不是一两天而已。 正堂中,狂涛剑圣以及同辈唯一现存的师弟齐鹏,端坐前方,两人同样面露微笑,神情平静,但却也都死去多时。 并且,这龙阳派上下的死状,也都和才发现的凌冠亭尸体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伤痕,也没有丁点灵力残留,死亡时间也似大致相仿。 当下,诸人分头寻找。很快听到了珠红的惊叫声,舒韵颖转瞬即至,眼前看到的正是遍体鳞伤被绑在一棵房柱上的沈堂! 赶紧查探,万幸人还活着,但也只是奄奄一息。如果诸人晚来些时候,恐怕便将无力回天了。 赶紧把人救下来,孔雀立刻施救。舒韵颖检查其周身密布的伤痕,明显都只是外伤,是遭到多番拷打的结果。此时整个人上半身几乎全都一片血肉模糊,但奇怪! 明明沈堂裸露的上半身尽是鞭痕,但整间屋子里却没有丝毫的血腥气。外面辉夜扛回了一只大熊,乃是沈堂的灵宠,说是在宅后林子里找到的,此时也已昏迷。 半晌,孔雀收功,沈堂的伤势已经稳定了。至于他到底为何,又是为何物伤成这样?只能等他自己醒来才能知道。 将其抬回床上,珠红和香风负责敷药、包扎。 舒韵颖与白潋、辉夜以及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则先去将龙阳派的尸首收敛起来,待沈堂恢复自然是要好生入葬的……。 此时曜、厉交界,一片草原地带。 明媚与此番同来的十余人正为下一步将要何往难以抉择! “小姐,舒韵颖此人万不可以寻常人相待,况且我们并非为阴谋诡计而来,还是要加以恭敬!” “哼!是,我不否认舒韵颖的确很厉害!而且天分……,也是高我一些。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是他?而且,大叔你让我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小姐啊!这天下间的事,前因后果虽然重要,可漫长的过程中会发生很多事情,其中并非全都会由起因主导,但必然会造成一定后果。而我们如今所做一切,是因为曾经的后果,但仍旧无法决定再未来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不是因为我们不尽心尽力,也不仅仅因为我们的天赋能力,更因为我们不是那个必须的人!” “可为什么那个必须的人是他?怎么看他都不像和我们有关的人,而且现在这种局面……” “小姐!你还年轻,而年轻就是不信天命的主要因素。可当你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便会明白,很多事或许不是没有迹象,但终究未必可以真的找到足够合理的解释。无论你愿不愿意,对这些事除了天意,你不会有其他可以说明的理由……” 50、知名不具 沈堂醒来已经是转天了,而当他意识清醒,看到面前的人铁铮铮一条好汉,瞬间哭的人心碎! 好半天,被问道发生了什么,沈堂又立刻激动起来,话未出口先引出了一通激烈的咳嗽。几人只好先安慰一番,让他尽量平静下来再说…… 之前趁夜和舒韵颖分手后,沈堂和丘仲杰、林茹茹商量之下,毕竟林茹茹是个难题,无论如何不可能随便到处瞎晃。 而丘仲杰觉得既然人都跟着舒韵颖走了,自己不妨与他背道而行,只要小心行事还是可以确保安全的。 于是三人在安阳附近的时候觉得地方情景,便想暂时落脚。可没想到启国突然发生了战争,大曜军队一路直下,连地方百姓都避,他们更加没法安身。 而沈堂心里不免担忧师门,毕竟龙阳派就在启国境内。所以在兖州地面,让二人先行休息,沈堂自己赶回师门看望。 而当时他回到龙阳派的时候,和舒韵颖等人一样,也对大门紧闭感到惊讶,但并未多想,可同样看到了他们此来的景象。 惊骇之余,沈堂回忆当时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是身体突然被抽干了一样,跟着便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被脱光了上半身绑在柱子上。而对面有十余陌生人,并且声称是来自“万仙宫”,向他逼问龙阳派的秘辛! 当时的沈堂悲愤之余,只顾着破口大骂,但实际上他压根没明白对方到底问的是什么?于是在对方的拷打之下,他紧闭牙关只字不说。 此时问他对方是用什么拷打的他,他只知道是根鞭子,等于没说! 显然他并不知道同门是如何死的,而自己灵宠如何也毫不知道。对于现今的情况,他所知简直并不比舒韵颖等人多。 留下珠红和香风照顾沈堂,诸人出来商量情况。 段山海沉吟问:“贤弟,你以为如何?” 舒韵颖想了想反问:“二位觉得呢?” 百里惊云皱眉道:“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摆明是栽赃嫁祸吧?” 段山海看看舒韵颖点头赞成:“没错!龙阳派的人死状和凌大师如出一辙,若说是万妖宫所害原本可信!但恰恰这一切摆明做的天衣无缝,但却对沈堂自报家门。而且……坦白说,整件事里最不可信的就是沈堂还活着。所以自称万妖宫,实则欲盖弥彰了!” 舒韵颖点头暗想:照沈堂所言,狂涛剑圣可不是颜焕,若他知道本门有什么大秘密,十有八九自己早就忍不住扒房子拆墙掘地三尺了。 但对方能短时间杀了凌冠亭和狂涛剑圣两位宗师,以及龙阳派这么多人,为何非要抓着一个沈堂严刑拷问,而且还留了他活命? 说白了沈堂是个适合托付重大秘辛的人?狂涛剑圣虽然脾气不好,但毕竟宗师之辈,难道会连这点事都不懂? 何况对他自己来说,不久前万妖宫的人才对自己表示“忠心”。即便是假的,天下人几个不知道自己和沈堂的交情?他们有什么必要这么急着反悔? 虽然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说出来,但刻意留下沈堂这个活口,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一切都太刻意了。 然而动手的人阴险诡诈恰恰也在此,起码说明动手的人对沈堂还是很了解的。因为这件事发生了,江湖上的人首先想到的必定是万妖宫。即便脑袋不很灵光的人提出异议,可只要一句“邪魔外道”,干什么都不奇怪! 而沈堂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为人正直诚信,恰恰是那种最不为人在乎,却可信任的人。所以如果说对方一时大意把他给忽略了,但他的话却不会有人怀疑! 现在人们普遍认定万妖宫要兴风作浪,那么他们故意恫吓江湖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动手的人非常清楚,其实真相基本上毫无意义。关键是把万妖宫塑造成江湖中人心头的一根刺,让这根刺越来越深,扎的人们越来越疼,不除不快。 所以只要有人相信,接着相信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哪怕不信,天底下唯利是图的人更多,看到巨大的收益自然会保持沉默。 整座山都翻遍了,对方的手段和能力简直让人心里发毛!舒韵颖其实并不想只要发生点什么事都往一个方向去想,但就像他虽然不认为这一切真都是万妖宫干的,可并不代表万妖宫可以成为救星。 正邪是非和真正做事的风格,大多数时候往往相反。不过终究可以猜测的方向和目标多数有限,只不过无论是谁干的,目的都不会只是为了把水搅浑。 因此现在这些事显然力度还不太够,可他们之后到底还会干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沈堂的身体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毕竟都是皮外伤,而且他素来身体强壮结实,底子很好。加上孔雀治疗,很快就明显大好了。 于是,众人一起将龙阳派的人入土为安,沈堂跪在坟前痛哭一场,立誓必要报此灭门大仇! 此时沈堂还是坚信仇人必定就是万妖宫,一来是本身立场导致的坚定成见。而且说到底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像别人那样,想象自己是个毫不重要,即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些许利用价值还不自知的人。 彼此并不陌生,都知道他脾气,明白此时解释对他无异火上浇油。犯不着…… 北国深秋,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萧瑟凄凉,而是很明显的日寒一日了。 一行人与丘仲杰和林茹茹汇合,不过,此前还是把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借故支开了。不是不信任,只是有些事很难让他们去认同。 沈堂一去一回其实只有十来天,可变化太明显了。而听说发生的事,两人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思之再三,舒韵颖要真正下决心还是很难的。眼下虽然敌友明白,但谁知道此刻的敌人消失了,朋友也仍旧不改? 归根结底,就算有可能一走了之。南宫阳如何不知道,可舒韵颖自己未来是否会有后悔的一天?他自己可实在没把握。而且若是未来都只能在颠沛流离,永无宁日中度过,也绝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 所以且不论是否真有什么命中注定?既然过不上希望的生活是确定的,那无论如不提决心,何搏一把还是可以的…… “柔儿!你想没想过自己希望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 温柔虽然为人质朴,可并非愚蠢,这么长时间了,发生了多少事?桩桩件件都非同小可,但却也都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她当然明白丈夫是不可能真如表面那么丝毫不当回事的。 依偎在丈夫怀里,温柔缓缓道:“怎么会没想过?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真能每一天都过着自己希望的日子?所以对我来说,只要你在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舒韵颖享受着怀里妻子的温度,轻声说:“其实我一直很纠结,有时真想就什么都不管了,一走了之。可如果只是我自己,逍遥天地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还是希望能给你一个家,安稳的生活,哪怕一生过得平平凡凡。可到了今天,我突然发现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我不安。我很怕继续下去,等到真的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温柔听着身子不由一颤,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丈夫嫣然一笑:“我知道,如果平时也算了。但现在你要去做正事,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因为我分心,成了你的拖累。想干什么你就去吧,我会好好等着你回来的……” 本来舒韵颖心里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让她留下,但妻子如此善解人意,让他感到轻松之余,心里不禁还多了些内疚! 人生很长,所以很多时候可以用来日方长去宽慰!但实际上人生也挺短暂,当有朝一日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却会怀疑自己曾经都做了什么?为何荒废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并非是一句:做了该做的!就能宽慰自己的,因为遗憾并不是一种可以靠弥补能抵消的感觉! 于是,四灵跟着温柔、尚佳旖一同去江都了。再怎么说舒韵颖也不可能让妻子现在回去师门给自己抗雷,所以天水苑对她们是目前最好的去处。 而丘仲杰和林茹茹,这地方并非久留之地,但他们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去考虑吧! 沈堂有点麻烦,让他自己实在难以放心。可让他跟着丘仲杰和林茹茹,说不定反而会出大乱子。 说实话,舒韵颖现在对他也挺头疼的。跟着自己万一遇到了万妖宫的人,可怎么办?但如今这种情况下,可又有办法? 重新汇合了段山海和百里惊云,他们两个并未走远,只是一直在附近暗中调查。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百里惊云收到了爷爷的家书。而且明确说要舒韵颖同回。 百里觞平生嗜酒如命,加上性格表面上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但慧剑大师曾经明确的告诉过徒弟,当日所见四老虽然各有不太平常的地方,但无一泛泛之辈! 虽然之前南宫阳的行径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起码说明就算要独善其身,也会把自己摘干净。人老精,马老滑! 人活到他们那个地步,必然不会一根筋的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私心可以理解,但可以做到的还是不会吝啬! 只有沈堂明显不太情愿,现在他一心就想杀进万妖宫来个斩草除根。可万妖宫在哪?自己一个人又能干什么……? 51、无辜之债 百里世家早年本只是巨富商贾,后来一位先祖在行商途中得遇高人,学到了些法术!对于仙家来说,凌空取物,化气为水火虽然都是雕虫小技,但对凡人自然就神乎其神了。 而但凡家资殷实,闲来无事之辈,会生出许多其他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所谓:饱暖思淫欲!可若是淫也淫不动了,欲也起不来了,难免就会开始有些其他的想法。 就如钱挣够了,要享受,却发现精力不足,自然而然就会希望重获健康。 只不过,经过了很多代人,百里家终究还只是寻常的富家翁。求仙问道之心殷切虽然很出名,但本身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 大约三百多年前,百里家第一位真正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先人,才算让百里世家在江湖上立稳了脚跟。而其晚年带着自己的一支嫡系血脉子孙,离开了本族,迁移到了钟灵毓秀,景色清幽的灵雾山。 这一支百里家人最初只有几多人,而发展到今天已经两三百人之多,也是真正江湖中人认为的百里世家。 而百里世家身处灵雾山,实力范围颇大,但实际上却并非很多人想象中豪门大户那般高深广远。 而是所有的成年子弟都会自己到山中寻找中意之处,建立自己的房屋。 如今的家主百里觞所居之地,乃是清溪一侧的一幢三进宅院,平素除了几个佣人,就是其亲传弟子。而百里惊云现在尚未独立建家,与父母同住的地方距离祖父家还足足有二十里山路。 灵雾山所在也是大曜和厉国、以及金国势力之间点。大曜和厉国之间素来是非常默契的互不干扰,所以偌大的灵雾山方圆数百里内除了百里世家便几乎人迹罕至了。 而金国虽然会因此偶尔放肆一些,但他们最擅长的骑兵在崇山峻岭中根本毫无用武之地,何况凭区区一个游牧为生的部落小国怎么敢碰大名鼎鼎的百里世家? 四人上路的确简单多了,只是除了舒韵颖终究都还修为有限,想从兖州一直御剑飞到灵雾山,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不过时走时飞,一天多点也到了。 面对百里觞,同样的一个问题,四人年纪与之相差实在悬殊。可若是舒韵颖真以晚辈之礼参拜,他可也不敢真的就自诩晚辈。而旁边的三人,就必然更加尴尬! 所以大家两便,舒韵颖好歹也尊重一些,叫声“前辈”,百里觞便回声“公子”。 面对着沈堂的倾诉,百里觞大为尴尬!一来其实彼此没什么交情,二来龙阳派除了狂涛剑圣主要还是脾气臭的厉害,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百里觞真的去特别结交的。 何况,连他孙子百里惊云就能看出这件事中太多的刻意迹象,他老人家岂会轻信?所以最终也就是说几句安慰的话,表达一下哀悼就得了! 至于百里觞让孙子务必把舒韵颖一同请到,一方面是得了慧剑大师托付的口信,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北方最近出了件大小不知,但很奇怪的事。 大概月前,有传言说北方冰原出现异象,某晚空中群星陨落,辽阔冰原忽然陷入了迷雾封锁之中。 有人曾试图前往查看,但却没有一个再出来过。而不久之后,白国公突然去世,而送葬的队伍进入迷雾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再出现。 听闻夜鸣派的人都曾前去几批调查,可同样是无一回还。这些事都还发生不久,且没有任何实证,因此尚未传的很远。 不过百里觞找舒韵颖,实际上和夜鸣派损失不轻却始终没明白说个一二的原因差不多。 其实北方之前就有过一阵流言蜚语,但时间很短。不过犹豫事关重大,各地官府都大力压制,才始终没让流言传更远。但如今突然除了这些事,才有人又再次想起了那些流言。 最初的流言是说:魔星降世,魔帝将出。 这八个字虽然听起来唬人,但实际上也只是地方上古老的传说。人世间这样的唬人闲话,什么地方都不会少。 而且在北方冰天雪地中,很多非常古老的部族中,所谓“魔帝”,原本是其祖先奉为守护神的祖神。 对于百里觞,他料想拓跋山河心里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北荒,其实就是传说天下五大异域之一,“溟濛”所在。 北荒冰原自古酷寒,辽阔万万里,但却寸草不生,更加没有生命可以存活下去。也因此,对于外界那样的地方自然而言会变得越来越神秘莫测。 但既然事关异域,舒韵颖先是通过云梦秘境,后来又进入过落星渊,百里觞会想到他实在也是天经地义的。 舒韵颖明白了,可心里不由苦叹!想着这帮老东西果然一个比一个狡猾,好事不见想到自己,可有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麻烦,却都还真不跟自己见外…… 不过,现在的舒韵颖倒也不在乎什么麻烦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自己忍痛和妻子暂时分别,其实不也就是为了及早解决一堆麻烦,憧憬个长远的安宁吗? 按照百里觞自己的心意,他真不愿意孙子去蹚浑水,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话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况且再怎么说舒韵颖是自己请来的,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也着实难以向老前辈交代。 对于如今发生的很多事,百里觞其实也心知肚明。虽然他想不出凌冠亭和龙阳派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并且也对究竟要如何看待万妖宫存疑,可同时也觉得沈堂经过拷打的伤,更准确说是刑具或许会是个突破口! 虽然也没亲眼见过,但通过沈堂的描述,百里觞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未必是他年纪大了就知识多广博,而是他自己所居的这灵雾山中,有一种异兽,叫“三白眼”。 其实简单说就是一种猴子,较一般满山跑的野猴确实颇具灵性,可若按灵宠看就很一般了。知识此猴天生行动极为迅速敏捷,因此一百多岁了百里觞自己都只是很远的看到过。 而三白眼其实是因为那种猴子的额顶上的确生多出一只眼,不过据说那只眼天生就是盲的,所以顶多也就是外表的一种点缀。而实际上这种三白眼的个头大小和一般的野猴并没什么区别,若混在猴群中也并不容易寻找。 不过这种三白眼的尾巴却比寻常野猴要粗至少两倍,而且生来无毛。可三白眼的灵性,就正是聚集于这光秃秃的尾巴上。 百里觞其实也只是听说,自己真的是一点实际证据也没有。就是说如果将三白眼的盲目刺破,加入特定配方精炼其尾,会有陨灵之效。 还是那句话,传说加猜测,仍旧是丝毫无法确定的事。况且就算能确定,也并不能依此去猜测行凶之人的身份来历。 其实到了今时今日,舒韵颖面对这些江湖“名宿”,多半都会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甚至每每想起师父,三位老师,以及南宫阳,百里觞,都会让他心里隐隐有种厌烦! 也不太好说明!父债子偿真就那么天经地义,不容置疑?但实际上,又有多少人一生的所有言行中都有过考虑子孙后代的成分? 这必然是很难说清楚的事,对后人来说,往往也存在他们可以选择是否情愿的余地。起码现在的舒韵颖,至少师父和老师们也都的确曾经很尽心尽力的为自己挽回生命,所以即便多不情愿,就当报答恩情好了! 不过,即便不多,但本来他心中对一些“前辈”曾经至少产生过的尊敬,的确是在非常明显的直线下降…… 霁清门中自从正觉把徒弟的尸体带回,倒是安宁了几天。可打确定了凌冠亭是死于某种“戮魂”邪术,或者至少凶手有“陨灵”之效武器后,正觉可就再也呆不住了! 正觉闲不住,倒霉可是整个霁清门,不仅那些弟子,就算是身为掌门的慧剑大师也难以耳根清净! 其实就算是死个普通弟子,只要死因存疑,霁清门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何况如今死的,还是少之又少二代弟子中的宗师,并且死因不明,却明显带有邪门歪道的意味。往小说霁清门千年威名,往大说这样的邪术出现在江湖上,恐怕必然不免一场腥风血雨。 但凭正觉的身份地位,哪怕就这把年纪,你难道不明白事关重大更该谨慎对待?现在这样非弄得人心惶惶,家无宁日,难道凶手会自己走来认罪伏法? 不过其实几位首座老辈心里明白,正觉的心结由来已久,而且一直都是在与日俱增,如今凌冠亭的死说到底只是一根引线彻底让他爆发了。 而正觉的心结究竟是什么,也只有慧剑大师自己知道。但对于普遍人,大多知道正觉对舒韵颖素来心病极重。其种种行径,加上近年来声名鹊起,如今又恰恰是他发现了凌冠亭的尸体。当然谁也不会因此就认为此事和舒韵颖有关,但却必定会让正觉心里大为不忿! 现如今,舒韵颖原本身负师门重任,却独自私离门派。慧剑大师虽然站出来为弟子作保,可毕竟身为掌门人,此事多少有些不太合情理。 另外他在外半年惹出许多事端,无论如何有什么原因,江湖上流言蜚语满天飞,可舒韵颖至今却只字解释没有。加上天师宫的事,后来种种,到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回来说清楚? 而在正觉,于情,私心谁都有,羡慕、嫉妒、恨也不值得奇怪!可于理,他身为霁清门的掌刑之人,也的的确确有资格,有权利要求掌门师徒对种种情况给出合理的解释。 不过现在正觉颇有点势单力孤,一边是掌门人和本门目前势头最盛的弟子,而另一边几位首座始终没有一个人肯站在自己这边说句话。现在连灵素大师也根本不受他利用了,甚至通泰好几次差点当众和他争吵起来,幸亏阻拦及时。 而在慧剑大师心里,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徒弟。但也明白自己的信任是远远不够的,但马上让他回来却绝非好时机。 也罢,谁让自己是当大人的?是风,是雷一块来吧,反正这把老骨头在这,先顶一汽再说…… 52、世界尽头 北方雪花纷飞,漫天悠然飘洒的景象,对于南方人是即新奇,又十分神秘的感觉! 一眼望去无尽的白色,让人感到一种平静,仿佛瞬间回忆起了自己作为生命存在于世上的最初,最纯洁的时光。 被外在事物左右情绪也许有失一个成年人的尊严,但事实上这份感动,难以割舍的憧憬,依赖却又如此强烈! 与那青山绿水,和风徐徐的温馨,似乎带有种迷幻的诱惑不同。这里的寒冷让人保持着一份清醒,似乎是为了让心里更加清楚的去体会那安宁的真实感! 尤其是对那些终日身心俱疲,明明早已浮躁不堪,却始终不得不从心底里压抑寒意的人,这份安慰着实非常的难得! 舒韵颖四人一路北上的过程,所经过的土地,这些对于百里惊云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可对于舒、段二人却总会让他们不自觉感到突然的心潮萌发! 才一天,路似乎根本就走多少。舒韵颖和段山海不时的感慨,相对抒怀,除了彼此的心情,压根并不能让旁边的人感觉风景有什么改变。 北方像陵武、恒都以及江都和荆州那种非常繁华,也颇具规模的城市很少。对于初来乍到,路途不详的人能找到个村镇小店,不至于夜宿冰天雪地都算是万幸了。 毕竟即便他们几个修为都不弱,但也还终究是人,没到寒暑不侵,冷热无感的地步。而到了半夜,又突然赶来一人,却是丘仲杰! 分开才没几天,他会突然赶来让人不由奇怪!而对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多少还是有些回避,随便找个借口。对舒韵颖他便说实话,其实是乃父因为听说了北荒冰原的传言,传信让他前来访查清楚。 这种事对于丘仲杰并不新奇,不过乃父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最后也算挺巧,本来他和林茹茹是想先找个安宁地方安顿下来再说。最早本觉得大曜虽然不确定性很多,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安全。 但还没等他们决定,就听到了大曜和离国似乎要同时向瀚国宣战。至于原因莫衷一是,有的说是瀚国对他们攻打渝国所获红了眼,所以想分杯羮。也有说大曜皇帝想让自己的三皇子向沙亭瑶求亲,但遭到了拒绝。 瀚国老王年迈久矣,太子监国其实已经不少年。而太子本身其实能力挺一般的,但他却有个好闺女,素来十分的倚重。一应国事政务,瀚国朝廷上下少有能不经过沙亭瑶就决定的。 而这也并非什么秘密,况且处于瀚国太子的角度自然会更希望能让这个女儿留在身边。但从大曜朝廷传出的消息中,似乎有人说瀚国拒亲之外,还对大曜国使颇多侮辱不敬,因此才最终惹恼 了皇帝。 觉得大曜也不安稳了,丘仲杰和林茹茹便只好另寻去处。而走着走着却恰巧碰到了尚未走远的温柔,林茹茹虽然身份特殊,但只要掩藏隐秘,料想凭舒韵颖的情分,天水苑也断然不会将她们拒之门外。 剩下丘仲杰自己,反正是要往这个方向,能不能碰到舒韵颖等人便就是缘分的问题。毕竟作为好友,他觉得自己那个小兄弟似乎和世间那些诡异奇怪的事,总是有些非常神奇的缘分。 舒韵颖自己对有这种缘分可着实一点也不觉得庆幸!但大曜明显是对渝国和靖海两场战争中吃到了甜头,所以让皇帝心中的宏图壮志更加难以压抑。 至于这一切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因素鼓动?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舒韵颖是亲眼见过皇帝的。若是他再年轻个三四十岁,即使有其他暗流推动也非毫无挽回的机会。但对一个已经六七十岁,自负才能,志向难平的“皇帝”。任何理由,都无法阻挡“人生苦短”四个字让他陷入疯狂! 索性世俗争名夺利的战争,对于修士并没有过于关心的必要! 五人一路沿着山脉进入了白国境内,大体上白国和金国的普遍生活方式很类似,不过游牧成分少了些,人群密度大了些。 而且白国的权力枝桠也不像普遍国家那么多,除了嫡系的白国公室,就是所有部族公认的主祭,就算某个部族发生了问题,主祭作为至高无上的神性象征也都可以进行裁决! 不过按百里惊云说,目前的白国公族中还有一位忠候,单纯权力来说未必不如白公本人!此人是不久前死去白公的幼弟,再上一代白公所有子女中最小的孩子。如今的白公虽然只侄子,但论年纪却比小叔叔还要大不少。 而这位忠候本身才能据说还是有的,并且连续两代白公的过度宠溺,让他在白国是手握重兵,且威望极高。 外人的角度虽然貌似更客观一些,但无论如何对于这种家事,也很难真正的了解详情,兴许人家还君民一心,和睦融洽得很呢? 他们这一路下来很刻意避开了厉国,以及夜鸣派的势力范围,只是不愿再无端惹上麻烦而已! 路越走越荒,天气也没有最冷,只有更冷。 终于踏上了冰原的范围,那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平坦辽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心旷神怡,反而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继续走下去,四面八方仍旧是没有任何不协调的一览无余。所以平地上有尸体,想看不到都很难! 一马平川的地面上,数十具白衣尸体,确实还是挺扎眼的。而五人来到近处,看得出正是白山剑宗的人。而且,连宗主赵长根,以及白山三翻剑都在其中。 赵长根在霁清门被舒韵颖暗伤至跌境,但即便如此加上三翻剑以及数十门人弟子,也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被干掉啊? 不过他们倒是明显和凌冠亭、龙阳派的人不同,致命伤非常明显,而且还都被掏了心。但“掏心”,无论是生前死后,恐怕都不是人干的。 大概检查这些尸体死亡时间不会长过六七天,而且明显身上都还有残留的附着妖气。只是舒韵颖觉得那些妖气,至少未必全都是凶手留下的。 但看到沈堂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显然这件事一旦传出江湖,必然又要指向“万妖宫”。 可是,现如今种种情况却着实让人奇怪!本来想象中万妖宫如果要杀人,多不择手段,多残忍凶狠都不奇怪!但如果之前凌冠亭和龙阳派都是万妖宫下手,那么和此刻所见明显并非同一种情况。 杀人现场的景象从来不只是取决凶手怎么想,就算是达到宗师境界的人,很多时候也难以避免手段中的习惯性。 但从之前颜家人的遭遇,到凌冠亭之死,龙阳派灭门,以及此地这数十尸体,明显行事手段都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如果说万妖宫潜藏中原的奸细很多,所以这些事虽然不是同一批人做的也不奇怪!但假如真如此,万妖宫无论多少人在中原,他们的行事如此大胆,可中原江湖的人却始终一丝一毫的实际线索都没发现过,彼此实力真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就舒韵颖本身来说,颜氏的确是万妖宫的人动手所为。可凌冠亭与此应无关系,那龙阳派就算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重要秘辛,这里白山剑宗的几十人又如何解释? 继续前行,途中仍旧零零散散的可以看到些尸体,有多有少,但死因无论是什么,无一例外就是全都被掏走了心脏。而看得多了,舒韵颖还是发觉了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仅仅从妖气的残留去划分这些尸体生前所触的立场,起码目前还显得很缺乏说服力! 继续走下去,终于彻底走出了黑土地,进入了一片几乎天地同框般的茫茫空间。不说别的,就单只是视觉冲击便相当够劲了! 忽然感到剧烈的灵力四溢,但显然不是一般修士之间交手的冲撞。 加快脚步,终于远远可见一座仿佛高可接天的纯白雪峰,但其中似乎透出种让人莫名悚然的威慑力! 那感觉非常奇怪,神圣而又惊悚,纯洁而又充斥轻蔑,感觉越清晰那种矛盾的纠结也就越难受。 走到了才发现这段路途比打远所见要长多了,而且还要走过一片一步三滑的冰层。 终于来到了山脚下,上下左右放眼看去,让人不禁暗想这莫非就是世界尽头了? 上顶天,下杵地,左右无边无际,除了回头就没有任何可望! 很明显,雪峰之中必然就是与此间绝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了,但那里有什么?令人贪婪的奇珍异宝?等待美味的饥饿凶兽?还是守候门边等待突然冲出搅乱世界的妖魔鬼怪? 不知道!但现在这个时候,想就这么转头回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和在落星渊一样,舒韵颖自己心里当然千万个压根就认定自己不该在这。但有关系吗?有朝一日真出现了什么,自己难道可以不来?既然早晚都要一探究竟,立刻;回去喝杯茶再来?有区别吗? 而舒韵颖感怀自身,不经意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正恍惚着,忽然一阵剧烈的开山裂石之声传来,五人面面相觑,那声势着实骇人!没工夫犹豫了,当即五人赶紧向前疾行! 53、逞奸需得诚愚全 世界有多大?得从尽头开始量起,发现不太大怎么办?只要有尽头,就还能打出地方来。 别当真!这不是鸡汤,只是笑话…… 舒韵颖五人找到了轰然巨响的源头,穿过一片冰丘之后的雪峰脚下,正有两个巨大的石人在猛砸猛凿。 而正在观看它们干活的,却足有三五百人。最先一人身形高大壮硕,虽然身处这冰天雪地之中,也只穿了件夏日凉衫。关键此人,舒韵颖当然认识,正是自己的五师兄桂垚! 看到它们,那些先到一步的人们也都非常惊讶! “拜见五师兄!” 桂垚对自己这个小师弟,说起来心情也挺复杂的!本来他的天赋在五个师兄弟里别管真假,反正明面上一直都被说是最高的,连师父都这么认可过。所以,这也让他打小便颇有些心高气傲! 可一百多年之后,突然冒出这么个小师弟来。天赋高的不可思议,并且很明显是自己无法相比的。 桂垚心中有种不服不忿,就像是本来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直是所有人宠爱关注的中心。可突然来个更小,而且更加讨人喜欢的弟弟或妹妹,那种心情可以理解。 并且,当他知道师兄们都各自把绝技传授给了这个小师弟,桂垚心里的嫉妒更加难以压抑。不过若只如此也罢了,毕竟大家这个程度境界,而且年纪悬殊,了不起就尽量避免见面,省得尴尬! 不过,事归事,就桂垚本身心里,对师门,师父能多收个更可以为门派增光的弟子,他心里还是欣慰的。并且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自己的师弟,这份自豪,与心中的嫉妒,以及随之而生的惭愧,交杂起来让他面对这个师弟的时候就更加尴尬了! 本来,他也是和其他同门一样依照师门命令在外明察暗访。来到北方听说了发生的事,而他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最初的传说是白国送葬队伍消失在迷雾中,但近些日子曾下过几天大雪,天气越来越干冷,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雾气,所以此时人们便什么都无法确定。但白国的人肯定是进入冰原消失的,人们在雪峰附近找寻了很久,上下无路,左右没边,正片山壁简直连条罅隙都没有,于是人们才打算生开出条路来看看。 而桂垚性子也不是很平稳的,自然不耐烦等着人们一点点去开凿。 而此时两个石人,和舒韵颖的珠红、香风一样,都是霁清门中掌门弟子达到宗师境界后的标配。 只不过舒韵颖的这份福利中,更多是师父和师兄的关爱,起码最开始名不副实。 但无论如何,面对着这么多人,桂垚还是意识到自己毕竟是师兄!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一向不太好,这冰天雪地的也不多穿点衣服?” 他这份必然包含给外人听的关切中,起码也还听得出些许并非完全虚伪! “多些师兄关心!我没什么,不过,这是在干什么?” 桂垚脸现赧然!毕竟如今这里几百人,或多或少也都是了解些关于北荒的传说。五大异域无论是深是浅,都有封印禁制守护,不是什么大门或者障碍物所隔绝的。 桂垚堂堂霁清门掌门弟子,多少年的宗师,竟然在这生生的开山凿石,着实不给师门长脸。 “嗯!那个……小师弟你来的正好!我也是偶然听说了此地出现异象,所以赶来看看情况。你既然来了正好给看看,兴许师兄我大意有所疏漏之处……” 看得出这帮人脸上那种捡现成便宜的期待德性,舒韵颖沉吟片刻一拉桂垚手笑道:“五师兄!你我兄弟好长时间没见了,难得此地相遇。看得出你辛苦多时,不妨先歇歇。咱哥俩找个地方先去聊聊,这些事不急一时……” 很显然!在这个人人都满心期盼可以尽快进入那传说异域,尽可能多夺取奇珍异宝的时候,舒韵颖突然跑出来不思体察人意,却还要把桂垚带走聊天,岂能不让众多同道心中恼恨? 当然,对于舒韵颖来说,此时这帮货色反正从来也不会对自己存什么好心,自己也不用怕他们。而且,料这帮废物也没胆量非得跟着自己师兄弟偷听…… 把师兄拉到了僻静之处,舒韵颖当即把凌冠亭、龙阳派以及一路所见告知,而桂垚也显然是真的对这些毫不知情。 算起来凌冠亭和桂垚是几乎同时拜入师门的,虽然谈不上什么特别交情,但自小彼此间也不乏互相攀比之心。而此时,百余年的目标突然没了,他心里顿时有点茫然! 其实,真论本事桂垚还是强凌冠亭一些的,但差距远没到无可企及的地步。所以实际上他的死,对于桂垚而言更有种唇亡齿寒的感受! 乍闻诸般怪事,桂垚一时间也有点发蒙:“小师弟,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沉了沉,舒韵颖压低声音:“五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现在最需要明白两点。一是就算落下把柄,也要给日后矫情留下余地。二是了不起咱自己承担后果,就算受罚只要不殃及师门和师父,总能挨过去。” 桂垚听得连连点头,他比舒韵颖入门早了一百多年,打小跟着师父和师兄们长大的,自然也知道师父身份虽高,但却绝非迂腐不化之辈。所以即便总得指望师父日后护短,自己也不能过分让他太难做。 说到底,即便舒韵颖还年轻,这天底下还真有谁会敢强求慧剑大师的弟子拿性命去受罚? 但眼下怎么办?在舒韵颖看来,故技重施就够了…… 从舒韵颖到来,头一天谁也不知道他们师兄弟俩都说了什么。然后转天人们就发现冰丘中多了一座雪屋,而里面凿出了很深的冰洞,哥俩正对坐钓鱼呢! 此时这几百人中,除了四大剑宗之外,也还有很多其他门派的。而除了夜鸣派显然是和多数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其他人显然多靠拢着四大剑宗之辈。 不过四大剑宗的人此时虽然没了白山剑宗,但终究还是都骄横惯了!只是到了今天,他们自己也明白舒韵颖显然是丝毫不会考虑给自己点面子,甚至对自己的手段还更狠!所以,实在也不敢多去招惹他…… 如今青龙剑宗的八大剑废了两个,剩下的都在,但一如既往对外基本上都是老四周年交流。此时他虽然满心不愿,但还是不尴不尬的来到雪屋外。冲着桂垚,丝毫不敢去看一眼舒韵颖的样子,让人颇感可笑! “桂五爷!在下冒昧问一句,这……开山寻路之事,何……何时开始?” 舒韵颖对他们这帮人当然丝毫不放眼里,还真不只是年轻气盛,目中无人。而是确实不熟,既然没交情,犯得着跟你们客气? 但桂垚终究不同,他的年纪、身份以及素日名望都摆在那,加上过往和这些人的前辈等等多少总有些交情!而且恰恰因为他的性情骄傲,受过别人太多的恭维奉承,所以真遇到了事情反而很难拉下脸来丝毫不给面子。 舒韵颖新下了然,当先冷冷问:“怎么?周四剑是在吩咐我师兄做事吗?” “岂敢?岂敢?舒公子这话太言重了,在下万万不敢啊……” 说着话,周年已然退到了挺远之外。 桂垚当然明白此情此景怎么回事,忍不住莞尔之余,心里也不由得暗叹年轻真好! 坦白讲,这些人多年都不敢存去占舒韵颖便宜的心思了,虽然有些时候难免会起念头,但很快也会反映到可怕之处。 但如今却不由得心中大为气愤,多半在想你干吗来了? 而此时,又一人来到门外,却是夜鸣派尹玉川:“两位!若是五爷和舒公子不打算继续,在下请问一句,我等可否自行其是?” 这就是立场了,所有人想跟桂垚身后捡便宜。但同时他的身份摆在那,脾气也是人尽皆知,如果不把话说前面,之后他要是翻了脸也不是谁都扛得住的。 尹玉川虽然谈不上真多害怕,但一来算是礼貌,二来起码他明白本门并不想与霁清门为敌。并且,也确实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全都浪费在这鬼地方? “各位请便!” 尹玉川听了微微蹙眉,但舒韵颖既然开口了,也就没什么可继续追究的。很快,哥俩便听到外面一阵此起彼伏的叮叮当当声。 半行,桂垚还是有点坐不住了问:“小师弟!这万一哪个误打误撞的……,其实我倒不是贪图什么奇珍异宝,可就怕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触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未必就只是他们自己的性命而已!” 舒韵颖微笑摇头:“五哥大可放心!相信我,若你我不出手,任他们随便去搞,再有一百年也什么都搞不出来……” 桂垚知道自己这个师弟除了天赋非凡,能力出众,云梦秘境之后可见他对那些诡异之地颇有些常人难及的了解。而他不知道的是,舒韵颖对异域其实并不了解,但却似乎确实与那些封印颇有些天然的感应。 舒韵颖自己也并不明白是为什么?之前想象过,或许是与五神符印有关?但终究没有确证。而如今他只是根本就感觉不到这附近有封印的关联,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另外,封印虽然没感觉到。但他却感觉到了远处有些隐约微弱的妖气遍布,明显是在窥伺此地。 他不是不急,而是真的不敢贸然行事。毕竟在落星渊中他终究是靠着一点小聪明得逞,若真动手自己压根不堪一击!万一此地也真有什么厉害对头,他可丝毫不敢奢望所有的远古神魔全都和烛龙一样老实、忠厚…… 54、熊心狼胆何所依 一连两天,舒韵颖等人就那么一直在雪屋里除了钓鱼就是闲聊。而不止桂垚,其他人也明显是越来越坐不稳的样子,只有他反而像是越来越平静! 对于人的私心,舒韵颖素来是“各自方便”的态度,他也明白桂垚所想并不只是单纯的“小人之心”。可事实上若非利令智昏,两天过去了那帮人和最初相比有什么进展吗? 看到这一点,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其实对于种种可能的考虑,这些人也知道舒韵颖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辈,可绝非不分轻重!“人命”因“命”同等,不因“人”分高低贵贱,但高低贵贱的区分却是必然,而且关乎其人的出身来历! 自打人类出现已然形成了多少年的惯性,舒韵颖根本不会妄想自己可以改变什么。 原本虽然不免有些忧虑,但基本上六个人一起两天也还算是优哉游哉! 直到,桂垚也开始发觉到了异样气息…… 舒韵颖早就察觉到自己最初因为感官灵敏察觉到了窥伺的妖气,但其实短时间中数量正大为激增,只是都并非很强,甚至多半都是些杂鱼般的喽啰而已! 不过,其他人的精神都集中在想象中的奇珍异宝上了,加上连日劳动费力的疲惫,几乎没人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机四伏! 而舒韵颖示意师兄不要轻举妄动,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如今五人也都明白了舒韵颖是一早便觉察到了危机,并且和他同来的四人心里不由暗悔,毕竟路上遇到的那些怪异尸体,自己也看到了,可怎么到这就给忘了? 但那些尸体和此时的危险是否有关?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看看再说…… 从第一声惨叫,周遭杀声骤起,顿时大乱。 六人缓步走到门口,从冰丘中望出去,看到的是一大堆大小不同,但长满了灰白毛发的怪物。 桂垚不由诧异问:“这么多熊和狼突然冒出来?之前都藏哪了?” 其他四人一样的想法,舒韵颖冷笑声:“故弄玄虚!你们见过狼群和熊群是一起出没的?” 五人听得一愣!狼群固然并不稀奇,但熊何曾有过如此大队集体行动的?何况这两种野兽相遇岂非多数都要拼个你死我活?更不可能如此联合行动! 可若说毕竟已经成妖,但这么大群妖,怎么可能出现的如此突然?这里几百号人虽然本事高低不同,但可没有一个是普通庄稼汉。若是这么大群的妖聚集,就算个体妖气微弱,可加起来绝非泛泛了。 果然,桂垚五人也渐渐发现,狼群的确是训练有素的,而且其中明显不乏通灵的。可是那些熊,却似乎很有些意思了! 此时那帮忙活了两天的英雄好汉们,很快就死伤过半了。毕竟再大本事消耗多了也会累,而且这地方对人也实在不是轻易适应的,加上遭到偷袭难免心神不定,所以很多压根就没明白怎么回事,跟着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忽然,有人想起来自己并不孤单啊…… “五爷!舒公子,各位快快出手啊……” 看着那帮人开始纷纷向雪屋靠过来,舒韵颖听出那声叫喊发自周年,心里对这老东西着实厌恶狠了! 一转念,舒韵颖低声叮嘱:“杀熊!” 当下,六人纷纷出手,而主要当然还是桂垚和舒韵颖哥俩。 名气、名声都能吹,可这本事绝不是能吹出来的,毕竟早晚有一天你得露。本来被杀的哭爹喊娘,昏天黑地的英雄好汉们。此时两位宗师到来,专门冲那些高大臃肿的身体动手,情势很快就颠倒过来。 从表面看,敌人普遍的行动都是大小配套,不明真假的情况下自然是先选小的容易杀的。可此时他们过来专杀大个的,小个的行动立刻便明显停顿了,有的红了眼竟然开始不分敌我的撕咬起来。 此时,桂垚首先明白过来,那些熊其实都是人假扮的。而这些人都是以狼作为灵宠,所以行动起来大小配套,明显是一直专门训练有素的军队,就更加不会只是突然的集体行动而已了…… 眼看局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舒韵颖忽然迅速往外窜出去,同时周身冰火雷电交杂滚动,无远弗届般的扩散开。 先前在外围窥伺埋伏的敌人一时不及防备,顿时死伤惨重,剩下的想逃也来不及了。 舒韵颖和三只神宠,渐渐将残余埋伏逼到一处包围起来,这是桂垚不由得心里暗叹!无法否认,能力虽然毋庸置疑,而且在他看来小师弟的身手也的确还略显稚嫩,可毕竟他还那么年轻! 但这次的行动却也明显体现出了心智和手段配合的高明,让桂垚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小师弟感到越来越认可! 而此时,敌人中最高大的一个明显是为首头领。而其却是一身的狼皮浪头,只是正因此却更显得突兀,而仍带着手下人仍旧不屈顽抗。 尹玉川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怒喝大骂:“猛疾!你好大胆子,活腻了?” 谁也想不到这些究竟是什么人?舒韵颖同样如此。 但尹玉川乃是夜鸣派近十几二十年中最出名的弟子,整个北方他毫不了解的人或事着实不多。所以他也知道白国主祭的三支亲卫军,此时他叫出的那个猛疾,便是其中狼卫的首领,此外还有鹰卫和神侍两支。 而此时大多数人心里首先想到的,莫非这一切从开始就只是白国的阴谋?毕竟这北荒中的传说虽然古老,但今日的种种都是从白国公送葬队伍离奇消失开始引发的。 那么无论白公是否真的死了,其实谁又会在乎?可是区区一个白国,居然敢造出这么打的阴谋陷阱,简直是要将全江湖,甚至天下算计其中,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其实即便是舒韵颖,最开始也实在想不到这北荒冰原上突然出现的凶神恶煞,妖魔鬼怪,居然只是白国主祭的一支亲卫队。 如今的情况,这一切显然是个阴谋。但如果一切真的都只是区区白国一个主祭,就算是白国公敢如此妄为,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点。 将俘虏控制看管起来,尹玉川径自带领着夜鸣派的同门去击杀群狼,除了泄愤,正好将兽皮全都扒下来。暖和起来,才突然发现这鬼地方还真够冷…… 舒韵颖看着那存活的二三十俘虏,此时都笔直的跪在地上,冲着雪峰默默祷告,一个个满面虔诚的样子,心里也不由诧异!而此时主要是那些四大剑宗的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严刑拷问,但却始终没能让任何一个俘虏开口。 把桂垚叫过一边,舒韵颖低声问:“五哥,我对白国所知甚少,你见多识广,可看得出他们在干吗?” 桂垚此刻也是一头雾水,有的事很明显,这些狼卫在此伏击似乎未必是真的要针对某个人,此刻看来整件事里很可能关系到某种邪恶的观念信仰! 某种程度说,百余年前天下大乱,除了帝国和四王国,最开始的十三公国中,金、白二国算是最不起眼的。 一方面他们的国民就少,另一方面都主要是游牧狩猎为生,加上地处偏远不能对那些中原腹地的国度造成什么威胁。 而相比较,金国更少进入世人视线。因为他们更加单纯,即便成国仍旧维持着纯粹的游牧马上生活。即便谁都知道他们必定是身在草原之中,但从来没有过固定的聚居地,除了明确疆域之处,哪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牧场。 而白国就不同了,算来黑河为界东北方辽阔的范围都可以算是白国。地方极大,甚至比任何一个王国只大不小,但绝不会有任何人为此眼红。因为那偌大的疆域及气候,完全寸草不生,人畜难活,谁会愿意来此吃苦受罪? 就江湖人来说对白国的唯一印象,就是白国主祭之下有一批苦行修士。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巡游天下各地传教,拉拢信徒。当然,效果和收获素来微乎其微! 就桂垚所知,他们所信仰的是被其称为“永生神”的神祇!但实际情况,根本没听说过有谁会愿意花点时间和经历去深入了解一下。 显然,此时在场人中大概就尹玉川算是更了解的。请过来一问,他所知大约三十年前白国的主祭曾造访过夜鸣派,所以他认识那个叫疾风的狼卫统领。 至于白国的所谓信仰,他也还真几乎毫不知情!而若提传说中的“魔帝”,因为白国称为一国其实就颇不算体面。 实际上昔日他们只是一帮生活在草原荒野的流浪族群,天下大乱的时候层想去分杯羮,但终究被厉国给一路打进了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可当时厉国的态度比较暧昧,主动将金和白当做了两个公国,划归治下。至于目的不难想象,当时天下大局不定,除非有足够的资本和自信,就算有胆量想去一统江山,也没法去付诸实际行动。 可如果将两个公国划归辖制,一来可以更巩固确立自己的地位,并且这两国的存在对自己也无伤大雅! 而且对于当时的厉国王室来说,全天下都在到处追杀光明皇族,以及蜀山剑宗等等,他们不愿意牵扯其中,所以有这么两个捣蛋鬼在背后,也可以当做置身事外的借口! 其他的尹玉川所知有限,只是有关白国的祖先,在北方民间有个古老传说,似乎他们是远古魔帝流传人间的一个分支。再多,他也便不知道了…… 55、神仙们知道只有白痴才信仰自己吗 本来舒韵颖以为沿路发现的那些无心尸体也是这些干的,但一仗打下来发现并不是。不过有些尸体上的妖气,和这些人狼身上倒是也相似,所以关系恐怕也撇不清! 收拾战场当然用不着他们,可舒韵颖看着那些愚蠢的人真那么虔诚的祈祷着,心里却有种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的悲哀! “尹兄!小弟初来乍到,对北方的情况实在不了解。白国好歹也称一国,但究竟有多少人?” 尹玉川一时不解他此问何意,缓缓道:“白国人素来军民如一,除了主祭一脉的祭祀、苦修和三支卫队大概千人左右,普通的军队也就两三万的样子,全国加起来未必能有十万人。” 舒韵颖听了缓缓点头:“这样啊?若是只有那么点人,似乎也犯不着动用什么军队,我们联合些江湖同道,大概足以让白国消失了吧……?” 尹玉川不明所以,但瞥眼见猛疾忽然浑身一颤,当即心领神会,哈哈一笑:“公子所言甚是!不过何必那么麻烦?各位稍等几天,带我传个信回本派,一两日集合个千八百人还是够的……” 他俩这一搭一档,那猛疾果然忍不住了,冲着二人怒目而视:“你们不用得意!待帝君重生,尔等皆为我族脚下蝼蚁尘沙,到时必让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然明白了舒韵颖的意思,尹玉川可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当即手起剑落,一个狼卫血淋淋的人头便落地了,没滚两下就歪歪斜斜的冻在了冰面上。 “你们现在就是老子脚下的蝼蚁尘沙,若是你们那什么狗屁帝君真有本事,你尹爷爷等着他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生死完全操于人手的情况下,自己可以选择的顶多就是要不要让对方很顺心? 空中如火球盘旋往来的朱雀,对这些白国人根本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兽!那么大,还全身都冒火,难免有人心里开始犹豫,自己忠心信奉的神祇是否真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多数人都知道二人此时搭档吓唬人的伎俩,也纷纷跟着凑趣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满口嚷嚷着要灭了白国,寸草不留。甚至有些粗鄙下流之辈,嘴里骂骂咧咧的越说越不像人话! 但此情此景,这些俘虏虽然的确是很大的刺激!但古往今来人世间的所谓“信仰”的故事非常多,真假且不论。但为了所信仰的神祇,国破家亡,妻儿父母都可以抛弃不顾的,兴许是孤陋寡闻,但还真没听说过。 所以,终于有人叫出来:“我们是主祭派来的,奉命在此杀人献祭帝君……” 这个回答其实和人们普遍猜想的八九不离十了。可能说什么呢?愚昧、蠢货,天底下这样的白痴多了去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内情其实更好,毕竟这么多人在此没抓没挠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但最终就这么个结果,实在是让人觉得连动手杀这帮废物都索然无味! 舒韵颖沉吟着问:“这一路上有很多无心尸体,可是你们所为?” 事到如今,身为俘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当即猛疾摇头道:“不是!我等近一个月都没离开过附近三十里内!” “那你们白公去世,送葬队伍消失,也只是故意传出去的诱饵?” 猛疾听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就是因为国公突然去世,后来送葬队伍也莫名消失。主祭大人祈祷推算之后,才知道帝君将要重生,需要大量灵魂献祭!可……” “可人都怕死!而且白国人本来就少,死不起,对吗?” 猛疾垂首不语,而此时人们反而觉得气没那么大了,更多是哭笑不得的无奈! 可归根结底,还是现在这种局面如何了结? 舒韵颖一挥手,解了猛疾的束缚:“回去告诉你们主祭!让他亲自来此,不然我们这些人也不介意去见他……等等,你多久可以回来?我可没空一直等下去!” 猛疾想了想,提出两个时辰可以回来。 看着其跑远,桂垚环顾当场低声问:“小师弟,你有什么打算?” 舒韵颖沉吟摇头:“五个!现在我又能有什么打算?可这件事我总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无论如何等知情人来了问个明白,无论如何这样盲目的开山破冰当苦力,总是下下之策!”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毕竟事情摆在这了,好几百人辛辛苦苦的忙活了两日夜,但看起来还不如桂垚先前两个石头灵侍成果大,可他那几天也没见如何。现在人又少了大半,活儿肯定是没法干了! 跟着,众人眼看舒韵颖居然开始跟那帮俘虏说起了闲话聊天。 桂垚和尹玉川心里暗暗思虑,这些俘虏肯定不会知道什么机密要事。但如今的事既然是关乎到其族群的传说,起码表象很多过往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此时聊天不是目的,而是为了从他们的日常中去摘取可能有用的情况! 适才眼看他大显神通,此刻和和气气的跟自己聊开天了!舒韵颖从走入人们视线开始,最初,以及被传的最多的特点,终究还是容貌!之前发威让人心惊胆寒,此时一团和气很容易就让这些俘虏毫无防备的知无不言了! 而对舒韵颖,什么白国?什么异域?魔帝?他根本丝毫也不关心。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那些杀人掏心之事到底是谁干的? 眼前的危机如果还莫名其妙,非盯着雪峰往里看何其多余?但聊下来,他也渐渐明白。世上众生各有其主,神有神主,魔有魔主,更近乎是心灵归宿! 白国的祖先,就自诩魔帝子民。他们信仰和供奉的,也始终是魔主帝君! 另外,舒韵颖也听百里觞提过之前冰原中发生过大规模的星陨,然后就听说白公去世了。再之后送葬队伍莫名消失在迷雾中,主祭祈祷占卜得出了魔帝将要重生,需要生人灵魂献祭的预示! 这些事在外人听来固然可笑可气,但舒韵颖明白这样的情况在世间并非只有白国这一特例。而且关键是所谓“魔帝”至少是某一种确实存在,说不定就是这异域溟濛中封印针对的怪物。 而之前的星陨,兴许和曾经云梦秘境发生过的落雷一样。虽然不知道是否有人为刻意的因素,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必然是不会轻易结束! 尹玉川问他是否需要夜鸣派多派些人手来,毕竟此间夜鸣派好歹也是距离最近的。 可这一问舒韵颖明白人家多半只是客气一下,实在很难回答。因为若说用,即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但会不会觉得你是故意拿人家当炮灰?可若说不用,兴许人家又会觉得你是存心要独吞宝贝! 虽然可悲,但世事人心素来如此。舒韵颖便含糊点,搪塞过去,让他自己决定。反正对自己而言如果要进入险境,人还是贵精不贵多! 闲下来,舒韵颖私下问桂垚此来到底为何?果然,他会在这一方面固然确实因为本身就在附近,但实际上他也好,水明轩、烈断魂哥几个谁不是一门心思? 自从舒韵颖从云梦秘境中带回了冰天剑诀,传说中的“战天七剑诀”也终于重新进入了人们的念头中。江湖中想要捷足先登的大有人在,何况桂垚他们?而且他在很早就听说过,异域“溟濛”藏有“葬天剑诀”。 舒韵颖其实能想到,四师兄自从修炼焚天剑诀之后,二十年苦练没能突破的瓶颈终于通过了,修为大有长进。而其他师兄弟,肯定是心痒难搔的。可他自己心里虽然很不以为然,只是这种事面对面谁也不太好说太直白了。 归根结底,当初在云梦秘境那么多人,能从幻象中发觉到剑法的也就他和**,两三年过去了,**统共自感也就悟出三招。所以实际上不少人也发觉到,恐怕就算自己面对面,也未见得能真看得出什么。 何况又经过了月神教,赤阳子若说他是长舌妇也有点过分,但实在不够稳重,而且他怎能不知道事关重大? 但就像舒韵颖想到的,月神教人多口杂,加上赤阳子自己也悟到了三招两式焚天剑诀,他自己忍不住显摆,更加堵不住悠悠众口了。 如今霁清门天渊阁中,也有两人正因“战天七剑诀”在互相交流,只是他们所交流的也不只是剑法的事而已! “你学得如何?” “哎!一年多了,领悟不足两成。” “总也好过我……,可你为何不直接去找舒韵颖研究?” “我也想啊!一开始本来打算先亲近亲近,可没想到他那么早就走了,根本就没来得及!不过也怨自己,先前自以为是觉得既然秘笈在这,早晚可以来修炼。但没想到如此难学!” “你说,那个老狐狸会真让舒韵颖照实抄录冰天剑诀吗?” “其实这我也想过,但以你、我,何况至今大家都看过了,但不也谁都没看出什么问题?兴许……” “哼!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就算老狐狸没说过什么,可那小狐狸更狡猾,他就真会一点不保留?” “其实我到不担心这个,我在意的是天师宫之后,他从此会更加肆无忌惮,横行无忌,那我们可……” “一百多年了,好不容终于等到了天下大乱这天,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毁了盼头!国仇家恨,所有一切都必须血债血偿。无论是谁,都不能妨碍我们!” 56、明媚 北荒冰原上此时一百来人无所事事的经过了非常没用的一天,早上猛疾带人偷袭折损了大多半人手。弄得现在人人感到疲惫不堪,别说干活,真要是再来点什么意外。有几个还能活下来都难说! 倏地,远处踢踢踏踏的密集声音传来,远看去当先一辆四狼车上,端坐着个颇为气派的老人,很难看出实际年纪。 不过舒韵颖一眼看到了其手中的权杖,不由微微蹙眉。和师兄及朋友交换了下眼色,那权杖顶端散发出的邪气好远都能感觉到,也不用他提醒了。 到了近前,车上老人当然就是白国主祭。而另一边全身甲胄的将军,介绍后正是白国忠候。 而此时他们同来虽然有数百铠甲,明显都是精兵,但大家也并不慌乱。毕竟之前吃亏一来是神困力乏,而且是遭到偷袭。真要这么面对面明刀明枪打,这百十来人自觉要灭他白国也未必费劲。 此时主祭显然是心里都有数了,而且在场的仅仅尹玉川,桂垚和舒韵颖三人,就压根绝不是主祭惹得起的。之前一击不成,必然就不会再有希望。虽然他有破釜沉舟之志,但现实却并不让他有多大底气! 到了切近,主祭恭敬行礼:“白国主祭今日可以见到众多高人,实乃三生有幸!” “若是主祭大人早点来,兴许可以见到更多……” 舒韵颖此时的嘲讽略显多余!而尹玉川当即开口:“主祭,客气话不必多说了。咱们彼此并不算陌生,我夜鸣派此番折在你狼卫手下的便有二十多人,何况还有那么多江湖同道,若是没个交代贵国恐怕很难安生了!” “尹三爷,众位息怒,此事实在是非常的抱歉!但事到如今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了,反而显得敷衍。这件事我国认罪,但求勿伤及无辜子民,众位所提条件我国会尽量满足!” 众人对视一阵,这情况之前就可以想到。毕竟就白国目前明知道打不过,除了认栽没有选择,总不会愿意灭国。 此时,舒韵颖微微一笑:“主祭大人!在下霁清门舒韵颖!” “啊!久仰公子大名,二十岁宗师,当世奇才!幸会!幸会!” 心知他这番设计未必真就毫无针对,可若知道在这的都是什么人,起码该更谨慎小心才行,绝对不会那么冒失的出来见人就砍。 舒韵颖微笑点头:“主祭是明白人,无论生死,这些人为何来此,大家心知肚明。几百条人命,关系到多少门派?在下胡乱猜想,贵国恐怕未必有能力顶得住?” “公子明鉴!”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主祭大人所愿既然已经落空了,如不想有更大的损失,主动识相比较好!若是我们主祭本事不济,也怪不到谁。而如果这些人都无法生还,其实对贵国也兴许是件好事呢……?” 主祭听了苦笑看着他,摇头不是,点头更不行。而这一切也并不值得意外,既然发生了多说无益! 看着主祭走到雪峰之下,实际上当星陨之时,他就知道那是魔帝复生的征兆。而白公之死,倒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但必然有关。 至于迷失在冰原浓雾中的送葬队伍,此时看到他默诵咒诀,权杖顶端闪出暗红色的光芒。原本那么多天几百人拼命都没凿除多少碎末的雪峰山壁,忽然出现了一条浓雾弥漫的狭道,而这就是溟濛入口的“陨星川”。 当日送葬队伍进入此地后,逾时未归,所以只能是判定为失踪。 “众位!溟濛入口便在这陨星川尽头,而那里的古老封印,便非我之力可……” 这就用不着他说了,舒韵颖环视当场,朗声道:“众位!此地有些人昔日在云梦秘境时我见过,想必大家也还记得我当时言行。今日在此我同样先声明一点,踏入异域生死各安天命!别说我舒韵颖不顾江湖道义,自揣本事不够的最好不要随便行动!” 四大剑宗的人如周年,至今对云梦秘境中遭遇还是心有余悸的。而到了如今舒韵颖和他们之间几乎可以说是仇敌了,更不用奢望他会讲什么情面! 原本他心里连丘仲杰四人,甚至只是不便开口,否则可能的话连桂垚他都不希望进入此处。但显然这些人他知道自己一个也拦不住,所以丑话说前面就得。 进入陨星川的前一刻,舒韵颖心里本来想过无数可能性,但一步踏进去整个世界立刻全变了,而且和自己之前所想也完全不同。 云锁雾绕中,即便放出朱雀那么大的火团,才只不过照出三四尺远的距离。而回头也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用说发现什么人。呼唤朋友和师兄,半天也没有丝毫的回音。 到了这一步,舒韵颖也不慌了。可还是不敢走太快,灵识能感应的范围也不足一丈,显然这陨星川比驻仙矶更诡异得多。 不过索性自身没什么异常感觉,而他自从服下九子莲之后,平日里运功调息也比以往顺畅了很多。并且还和体内金丹能互相辅助,本来天生的寒疾也未在发作过。 继续走了估计得有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忽然脚下不知为什么绊了一下,向前一阵趔趄。站住了回走几步,才看到地上似乎倒着个人。 这鬼地方有死人实在一点也不会意外,而那似乎还是个女人。一身黑缎,看清面目居然真是明媚! 舒韵颖看到她一时也不由愕然,而检查之后发现人还活着,也不是中毒,只是单纯的脱力虚弱而已! 略一犹豫,舒韵颖还真不在乎见死不救!可这鬼地方如果能多了解一些,总还是有好处的。 给明媚服下一粒本门丹药,用自己内力助她药力发散。 不久,明媚终于恢复了呼吸,缓缓睁开眼感觉到有人在为自己运功,但背对看不到。 “活过来了?” 一听声音,明媚身子不禁微颤,回头果然看到舒韵颖冰冷的面容!但总算是见着人了,她虽非寻常少女,但毕竟还是个少女! 看她那神情,舒韵颖心里有气,冷冷道:“你敢哭出来,我马上就走……” 明媚一怔!虽然满心的委屈,可还是只能强忍着,勉强收住了伤痛! 好半天,明媚才算平静下来,而她来的时候算日子至今也得十几天了。而她同来还有十四人,都是一进入这陨星川就全都不见了。她只能试探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昏了过去,到现在才醒。 舒韵颖听了不禁有点后悔救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仙宫有种结印之法,正与异域封印相合,虽然不能直通深处,但可以重合通道。” “那你们对异域的封印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因为异域封印设置的人本就不同,也和仙宫结印法术无关。” “那溟濛里面到底有什么?你多少会知道点吧……?” 看她摇头,舒韵颖忍不住嘀咕:“救你干吗……?” 明媚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终究还是哭了出来。舒韵颖也自觉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可话说出去哪收得回来? “醒啦!有完没完,我就是随口一说。就你这样的不老实在家待着,跑出来干吗?” 明媚听得心里不禁气涌,强行想要忍住眼泪。一下站起来,却不妨双腿发软。而舒韵颖看她跳起来,跟着就要倒,下意识一闪身。 “哎哟……” 还是摔疼了!但心里即便怨,可明媚除了咬牙忍着也没辙。 此时舒韵颖心里实在不耐烦,本想就此分道扬镳。 可忽然,明媚施法将自己的灵宠给召了出来。舒韵颖一看不禁颇为惊奇! 因为明媚此时召唤的灵宠,居然是已经可以化成人形的赤目枭!这灵宠论品级算是上品中的顶级,而一旦化身成人,就立刻可以算是极品中的顶级仙灵了! 此时,仙灵外表是个身材欣长高挑,面容有些严肃冷峻的劲装女人。 瞪了舒韵颖一眼,仙灵当先扶起明媚,搂着柔声道:“小姐!来的时候就提醒不可大意了,若你早点唤我出来,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还无端受此闲气……” 明媚幽怨的瞄了舒韵颖一眼,点头道:“是我一时大意了!不过,仙姨你现在能分得出道路吗?” 仙灵扫了一眼四周围,轻蔑的看着朱雀说:“左边都是峭壁,沿着往前走或许会有发现。” 舒韵颖听得心里疑惑,他知道赤目枭眼力奇高,可朱雀火焰都照不出多远,她真能看得到那么远? 事实证明,自信和自负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小,而且,往往就差在误以为的成见上…… 此时,陨星川外忠厚来到近处,低声问:“主祭,情况有变是否该早寻对策?” 主祭淡淡一笑:“侯爷不用担心!虽然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但本来迟早就是要这样的。既然目标自己送上门,我们何乐不为?” “可是,万一事情不如想象?万一有什么意外……?” “哼!意外?别的地方可以,但这儿,天大的意外对我们都必定是意外的惊喜!” 57、溟濛非常 北荒冰原上,传说中异域溟濛入口处的陨星川中,舒韵颖糊里糊涂救了万妖宫中一个叫明媚的女子。 在二次到牧灵山的时候,舒韵颖曾经过白云观,相助打退来犯之敌。后来又在牧灵山中发现了同一批人,且多了三名蒙面黑衣女子。 当时舒韵颖对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确实有所猜测,不过之后并未再见过。直到颜氏发生的事,对舒韵颖来说“万妖宫”才算是真正的浮出了水面。 那个夜晚,明媚亲自面见舒韵颖,向他表明了万妖宫愿意奉他为尊的忠诚! 奇怪的是,舒韵颖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似乎没有太多的疑惑,只是充满了纠结,本能感到不可以对这件事深究。 反正,舒韵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万妖宫扯上半点关系。但并不是恐惧,却似乎又不是厌恶。 和对天师宫那种与生俱来般的胆怯有明显不同,这是一种谈不到亲切,但就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根源,虽然已经对今天的自己没有什么印象和感觉,但心里却似乎总有那么一块遥相呼应的缺口。 而救人,在舒韵颖本也只是想可以对这异域多些了解。但结果让他觉得自己实在多此一举,但这个女子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因为明媚的灵宠,居然是一只已经可以化成人形的赤目枭。某种角度上赤目枭和沈堂的金鼻熊存在相似处,都是可以通过进化成人形提高等级的。而赤目枭化身成人之后,更可以成为仙灵,虽然并不是就可比舒韵颖的神宠,但确实也是身具神性了。 但舒韵颖却一丝一毫也没想过这辈子能看一眼沈堂的金鼻熊进化成人,除了宿主本身的修为进度之外,灵宠本身,以及更虚幻些的所谓缘法也都不是毫无关系的。 可如今看到明媚唤出了仙灵,这就等同于慧剑大师身边的月奴,甚至也有所不及。而慧剑大师可是五十几岁收腹龙鼋的,而后破镜宗师。这明媚顶多十七八的样子,就算天赋颇高可以收腹赤目枭,但绝对不可能使其有如此进化程度。 但就眼下来说,赤目枭天生一对神目,在这连朱雀之光都无法照出二尺远的陨星川中,可以看出数丈距离,在舒韵颖起码自己也没算白费功夫。 三人沿着山壁先前,听着前面二人的交谈,明媚称其为“仙姨”。后来她才告诉舒韵颖,这仙灵果然并非她自己的灵宠,乃是其母所留。这仙灵将她从小一手带大,对她来说绝非单纯的一只灵宠而已! 至于当初在牧灵山捕捉星月银狐,也是因为仙灵推演出了其上将有神宠现,却没想到最后为人作嫁! 走着,仙灵突然停下,回头看向舒韵颖一脸挑衅问:“舒韵颖!你不是很厉害吗?敢不敢先出去?” 她这话被舒韵颖问的愣了下,但随即想到想必已经到了尽头,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坦白讲若是没人说什么,就这么走过去也罢了,可突然被这么一问,舒韵颖心里倒真忍不住有点嘀咕起来。 可随即舒韵颖不由自嘲笑了笑,自己干吗来的?来之前难道想不到其中不会是什么鸟语花香的仙境?即便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还真能转头回去吗……? 看着他脚尖轻轻一点,人便迅速窜了出去。行家看门道,仙灵只觉眼前一花,并未看清什么,不由得暗暗点头:“果然名不虚传……” 舒韵颖这一下窜出去估计至少也得五六丈远,可落身才发现自己之前站的期房其实走几步便可出来。 此时他所面对的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只是视线更加清晰,冰层也更加平滑。但这仿佛洁白无瑕的世界,却充斥着一种极其压抑和郁闷的气息! 不过整面冰层纵深难测,但宽度大约也就百丈左右,两边可以看到土地、密林以及山峦。 本想用灵识探测走位,但舒韵颖忽然发现这是个没有丝毫灵力的世界。和隔绝灵力不同,这个世界对于本身的灵力没有任何影响。但众生修行,根本依靠的就是天地之间自然赋予的无穷灵力。 即便有高低强弱,通常就算再怎么荒凉的穷山恶水,除非被某种禁制刻意封闭,限制,但起码总能感觉到灵力的存在。说到底,灵力是天地之间关联的渠道。 即便是云梦秘境,落星渊,若非有天地灵力的滋养,也不可能让其中生灵存活。但这个溟濛,却就只是个单纯不具备任何灵力的所在,仿佛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一瞬间,舒韵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因为在这里,他很可能会遇到自己前所未知,闻所未闻的某种东西。而且修士可以长时间不用饮食,可没有灵力就等于没有空气一样,只有消耗没有补充的坐等枯竭。 而且此时舒韵颖也不能使用灵宠,自己天生没有气海,因此另辟蹊径将元婴修成了元墟,但却完全不曾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现在,舒韵颖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就是尽快找出此地关键,然后尽快离开。 忽然感到衣袖被什么绊住了,回头一看正是明媚!而在身边,可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个空间看来不仅对灵觉,单纯对于生灵感官都有很强的隔绝作用。 明媚本来颇有几分刁蛮小姐的脾气,但实际上到如今她的确还是头一次出远门。万里迢迢来到中原,现如今她终于发觉到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厉害,如今所在更是一个完全不是自己可以应对的地方,身边人都生死未卜,她心里终于不禁害怕起来了。 而舒韵颖对自己毫未掩饰的不耐烦倒是没感到有什么不合适,毕竟这鬼地方他自己也是丝毫无能为力。 往前又走出好远,就视线所见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丝毫变化。脚下不停的“滋溜”打滑,好几次舒韵颖都差点被明媚给拉倒,更让他心情烦躁不已! 就这么走下去可不是办法,左右梭巡。舒韵颖自知这是个连方向都猜不出的地方,使用灵力也只能徒然消耗,甚至每走一步都只能用猜的。 想着,舒韵颖忽然问明媚:“你觉得该往哪边走?” 明媚怔了下,左顾右盼了一阵实在也分不清。最后呐呐道:“我……我也不知道,要么……,你觉得呢?” “男左女右!” “那就左?” “确定?” 明媚念头飞转,可终究发现此时自己除了点头根本做不出任何表示,但却愕然见舒韵颖往右边走去。 “喂!不是说左边吗?” “我只是问你,可没说一定走。” “那你干吗问我?” “既然分不清,选和你相反的喽……” 明媚忍不住一阵心里发堵,忍不住气道:“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直觉通常更准吗?” “哦!这我到没想,只是觉得和白痴选择相反就行了……” 明媚打小那也是一呼百诺,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里长大的,何尝有人对她这么不客气过?但若在别处任性也罢了,但这里她实在不敢,何况明知道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其实舒韵颖如此选择也并非单纯存心的奚落她,只是处于尝试,人在方向不明时普遍惯性向左。但这里既然是个完全不能用常识判断的地方,那就反着来,起码感觉靠谱些…… 终于走上了大地,不用再没完没了的打滑,弄得从脚到腿,腰腹心,连脑袋都越来越虚,发蒙,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而此处土色虽仍旧深黑,但明显鲜亮了些,不再是一片死气沉沉。而树林中的间隙也不小,可显然确实是野生,并非刻意种植。但仍旧少了生气,没有任何飞禽走兽的痕迹。 一切似乎如同静止了,就算闭上眼走几步,只要不回头去确定距离,睁开眼就仿佛自己并未移动过。 而森林索性也并不很深,终于走到了山上,一直到达山腰位置,两人忽然看到一片坟场! 这里的坟墓都很简单,也没有任何墓碑之类可以表示身份的标识。而舒韵颖环视之下,似乎发现有个坟包的土色较新。到了近处看得出周围有些凌乱的脚印,似乎人数还真不少。 皱眉沉吟着,舒韵颖又看向明媚:“这个坟似乎很新,会不会就是白公的?” 明媚此时心里也这么想,私下张望了一阵:“可送葬的人都哪去了?这些脚印虽然乱,但其实并没走过很远,一路过来也没看到有返回的迹象,难道真是突然消失了?” 舒韵颖也想不通,而这地方对他来说似乎略有相似的感觉。仿佛和自己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谪仙陵很像,但虽然都是与世隔绝,可谪仙陵确确实实就是人间,顶多说句“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莫非这是魔族的坟墓?三位老师曾经告诉过他,谪仙陵是远古仙人化灭后的埋骨之地,整个结界也都并非单纯人力所为,而是其中那些仙人死去后的残灵日积月累逐步结合叠加形成的。 而此时舒韵颖却突然感到疑惑了,那些同样普通简单,没有任何标识身份的坟墓中,死者又是谁埋葬的?难道是一个人死了,后面来的人埋葬,然后再等下一个来埋自己? 可无论谪仙陵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但这些留下过脚印的人又是如何失踪的? 倏地,舒韵颖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白公死后送入冰原埋葬是白国的惯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若是惯例以前的人又是如何通过那陨星川的?他们往次来回需要多少天?这些人家主祭的确没有义务主动告诉自己,但自己原该问清楚的…… 58、魔帝 舒韵颖被自己忽然兴起的念头吓了一跳,但他觉得此刻只能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明媚见到他居然不声不响就动手挖坟,也不由吓了一跳。而且若是几千年前的人看到舒韵颖此时用来挖人坟墓的工具,更加一定会让他面临千夫所指的地步。 但自从“自在剑”的主人成为了一个禁忌,今天的人们更加没有能了解此剑是如何不容玷污的了! 总之,坟开了,没有棺材,一块破破烂烂团在一起的破布,果然没有尸体! 明媚怔怔的看着那团裹尸布,心里一片茫然。舒韵颖皱眉沉吟,继续向山深处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又走了很久,舒韵颖才突然站住,明媚诧异的顺着他视线看去,见到了远处一团碧油油绿光,是鬼火? 可无论是什么,明媚此时除了跟着舒韵颖,并没有别的选择。 来到近处,那的确是一堆却正在燃烧的……鬼火!但显然会烧出这样火光的不是普通木柴,是骨头。 略一思量,舒韵颖暗暗施法。只是很普通的驱邪术,但这足以让那鬼火发生了变化,一而二,二而三,不断的向外一个又一个的复刻出现。 最终,百余鬼火开始缓缓上升,而下面出现了一个个阴森暗淡的人。 明媚满脸错愕!舒韵颖盯着那头顶火苗最高的人缓缓问:“白公这是死而复生?还是重获新生呢?” 明媚一听更加满面的惊诧!而对方上下打量了舒韵颖一阵:“看来,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二十岁宗师了?” 刹那间,舒韵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鬼宿转生?” 点了点头,鬼宿语气似乎有些愉悦了,可脸色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二十岁宗师,果然有些见识!” 轻叹口气,舒韵颖缓缓道:“看来,尸王镇邪军就是你们了?之前北荒星陨,就是你们军魂复生。那……主祭……” 舒韵颖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上当了,而鬼宿缓缓点头,脸上的笑容或多或少有些讽刺味道! 远古北荒属于魔族领地,后来被封印的时候引起了魔族的强烈愤慨!数千年未能平息。 近期封印异域接连被打开,溟濛魔族隐有躁动。因此曾经负责镇守魔族边界的尸王镇邪军便随之复生。而死去的白公,便是鬼宿在世,他应命归位就是要重组大军镇守封印。 可是舒韵颖的到来,便预示着已经开始松动的封印必然更加脆弱了。但为什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就是主祭大人!舒韵颖自揣也算是熟悉人性的了,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算计。诚然,此时他也能估计主祭并不见得能算准自己什么时候来?会发生什么?但自己一定会来,这一点是必然的。 可白公突然去世,送葬队伍失踪,这些能算多怪?就算够怪,可实际上算的了多大事?那么多人找了好些日子也没什么发现,若自己多考虑一点,这件事到底不就是一百来人生死不明而已吗? 但无论有多少人,狼卫的突袭却就是从舒韵颖到来开始准备的。而主祭一出现,那么简单打开了陨星川?当时的情况人们普遍会觉得他是因为害怕,为求自保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舒韵颖都这么想的。 但即便封印迟早要破,尸王镇邪军也只能拖延一时。可舒韵颖来此,究竟意味着什么? “天意”!什么事一旦难以解释,就很容易会归结到这两个字上。但不管他再怎么不甘心,鬼宿就用这俩字扣下来,他还就没辙! 但关键是之后怎么办?好消息是魔帝并不会苏醒,如今在溟濛中作乱的首领是昔日魔族“混沌”。封印被破是必然,可也并非就没有补救之法。 这时候,什么法子都只能去试了。而舒韵颖的心已经飞出了溟濛陨星川另一边,因为此刻他心里最坚定的信念,就是出去一定要干掉那个狗杂种主祭……! 二人跟着鬼宿来到了山顶平台,俯瞰下去才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似乎远没有主祭想象的那么庞大,三面其实都没有那么深广,只是清晰明确的黑暗中是否有什么存在?这就不清楚了。 而此时的山顶平台是个中规中矩的六边形,倒是不知道是因为这平台本身这形状,还是因为上面的阵法才形成的?而同时遥远的另一边,遥相对应是另一座看似一模一样的山峰平台。若说有区别,想必此地是尸王镇邪军所守护的封印阵法。 鬼宿告诉他,一旦此地的阵法开启,另一边的阵法也会立刻破除,而其中所镇压的大荒魔气将立刻倾泻。其危害,足以顷刻吞没整个世界!并且还会令魔帝复生,连天上神族都将沦为败北。 而只要魔帝不醒,纵然其他魔族全部复生,实力也不足原本十之一二。这也是为什么区区一只镇邪军就可以守护此地的原因。 至于主祭想让舒韵颖进入溟濛的原因,却并非只是要他去打破封印。而是因为一来这里虽然是灵力完全禁绝之地,可如果要彻底引发完美的大荒魔气却必然需要完美灵力。而另一方面,和鬼宿现,白公死道理一样,魔帝要复生在这世间,还需要一具最相匹配的肉身躯体! 原来自己居然是被那杂碎诳进来送来魔帝的肉身,舒韵颖突然心里有种遭到羞辱的强烈怒气……! 鬼宿提醒舒韵颖,溟濛封印已经是必然要破除了,所以只能从内部着手。而从此处阵法可以直接穿越到对面而出,他必须要做的就是将对面的阵法尽快重新封印,务必要阻止大荒魔气的泄露。 至于那里的魔族,也最好能避则避。虽然倒不是怕他们,可舒韵颖自己也明白,在这个地方面对那么多敌人是没有胜算的。可只要让他们不能恢复能力,谅其自己也不敢贸然走出这个虽为囚牢,但更是堡垒的地方! 舒韵颖并未拒绝明媚同行,即非不舍,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单纯因为无所谓! 鬼宿待二人进入阵法中间,才开始催动阵法将他们送往对面…… 一瞬间的幽光闪过,红光暴涨而没。舒韵颖顿时明白了,他曾问过鬼宿,既然魔族也是六界生灵,为何领地却没有灵力?而鬼宿则告诉他,到了这里自然会明白! 此时舒韵颖明白了,事实上这里的确不需要灵力,但其实还是具有灵力的。此刻这阵法很明显以平台为界分成上下,上方是他平生仅见,实则感到无法想象的强大灵力,但如此强大的灵力,只是为了镇压阵法之下无比强烈的魔气。 虽然已经被镇压了不知多久,但舒韵颖感觉到的那一刻仍旧忍不住心中悚然!的确,如此强大的魔气如果流入反间,那天下万物除了毁灭还能有什么结果? 当下,舒韵颖按照鬼宿所教的以自身为媒介,引动天地灵力灌注阵法之中,用禁制重新封印魔泉。 他也听得到周围突然的喧嚣,但已经顾不上了。此刻他只能豁出去,当即三神宠出击肆意杀戮,他自己则全神贯注施展法力! 感到一阵地动山摇,舒韵颖回过神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环境全变了。此时他身处一座巨大,而且极其幽暗的洞穴之中。疑惑的四下梭巡,虽然光线非常暗淡,可还是看得清楚,洞里的摆设实在少的可怜…… 不过,走到正中却发现一个颇大的血池中,浸染着一朵很大的红莲花苞! 当他走近,花苞居然缓缓绽开了。很快,莲台中此刻竟然是个全身**的男人。 虽然用“风华绝代”去形容一个男人有点不太合适,但此时即便学富五车,饱览群书的舒韵颖,却也找不到另一个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虽然他并没因为任何人的外表五官有过什么特别的思虑,但他自己也的确一直被无限夸张的宣扬容貌,但此刻面对的男人却让他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看其睡眼惺忪的样子,实在不知已经睡了多久。而此刻明显带着对被吵醒的不悦,向舒韵颖无奈,却又似乎有点宠溺的招了招手! 不自觉的走过去,男人慵懒的坐起来,惺忪着眼盘膝坐在那:“我睡了多久……?估计不少时候了,可你怎么还这幅德行?哎!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人操心呢……?” 也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真的对自己说话,反正舒韵颖听得一头雾水! “你是……魔帝?” “嗯?许久不见,连三哥都不叫一声?淘气……” “三……哥?” “哎!算啦!你真一直在转世?不记得就算了,懒得理你……嗯?哦……,原来如此,混沌那笨蛋干吗没事找事,吵我睡觉?还有你,以后机灵点,死几个人就上当,不嫌丢脸?行啦!拿去,快滚,别再吵我了……” 舒韵颖打开始整个人就是蒙的,根本就什么都没明白!看着他那市井术士般掐指一算就像是真的洞察天机了,但自己却连问清楚的机会都没有…… 59、葬天剑诀 舒韵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去的又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而当他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六芒星阵法中心,而手中被塞的是一块六角形的黑玉,满心莫名其妙!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去思索了,实际上料想自己不太可能想得明白! 何况,此时阵法之外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明媚和四个黑衣人正在面对潮水般的敌人浴血奋战,自己神宠,朱雀正在和一条巨大的黑龙搏杀,踏浪麒麟正被一群黑虎围攻,星月银狐浑身是电不停的到处乱窜,但显然它的神通对此地魔族不太管用! 甭管有没有用了,舒韵颖先将黑玉收起,确定阵法封印已经完成。当即挺剑向人群中明显最高大强壮的一个攻过去,这就是混沌! 混沌乍见他似乎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愕然叫出个“七”跟着似乎觉察到不对劲,跟着满脸愤怒的反击过来。 一真正交上手,舒韵颖立刻明白鬼宿之前还真不是危言耸听!按照其讲现在的魔族实力在溟濛家乡也顶多就发挥个十之一二,但自己突袭居然没能强占上风。足见若是这混沌实力全盛之时,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打? 而此时混沌也是越打越吃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魔力正在不停的流逝消耗,而且快的出奇! 虽然疑惑,但也来不及想了。反正既然对方的力量明显在消耗,此时不得寸进尺更待何时? 随即,舒韵颖运剑如飞,混沌连连中招。但其伤口中却毫无血迹,而是冒出屡屡黑气。 舒韵颖明白此时自己是胜之不武,可打架就是打架,谁管你是不是落水狗?而当混沌仿佛整个被黑气笼罩之际,在舒韵颖眼中那黑气却已然毫无混沌的影踪了! 首领都死了,树倒猢狲散!这话无论是人还是魔,都一样适用。 此时再看,这次进入陨星川的大约将近一百多两百人,但此时总共还剩下不到三十。而另一边明媚等,已经不知去向了。 桂垚首先快步赶上来:“小师弟!刚才那是……” 舒韵颖轻轻摇头,示意他之后再说! 混沌居然就是“葬天剑诀”,这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得到。此时桂垚看着自己的小师弟两眼都冒光了,刚才的黑雾只很短时间就消散了,他自己感觉上看得出也就三、四、五……六招? 虽然不确定,但此情此境却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而现在这二十多人,就算没有伤也都着实累得够呛。连与舒韵颖同来的四友,也明显都挂彩了。 和舒韵颖一样,他们这些人进入陨星川之后便都迷失在了浓雾之中,桂垚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其他人此时说起来倒是有的见到了同路人,但此刻分辨那些相互遇到的,彼此修为倒是都相仿。 不过也分不出谁先谁后了,反正都是走出陨星川之后,踏上了冰原,也都是依照惯性走向了左边。并且他们中有些看到了树林外侧的十具黑衣尸体,发现其中除了两个女子,竟然还有两个估计生前起码也是宗师程度的人物。 丘、沈二人曾经和舒韵颖一同二次到牧灵山,经过白云观,所以认出了那些尸体。虽然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来历,但凭他们的实力却死于此地也还是让人不由惊诧! 直到最后相继落入陷阱,遭到围攻,其实直到舒韵颖出现也没有多长时间,但已经死了一百多人。 一来这些人过于托大,明明知道此地不该妄动灵力,却还是不够慎重。 而其实此地的魔人也发现了舒韵颖和明媚,只是看到他们去了另一边,这些魔人不敢越界而已! 此时有人问出最初平台上的黑衣人哪去了?舒韵颖索性装傻了,毕竟现在既然不能公开他们的身份,那未免麻烦就直接权当不知道。 至于自己的遭遇,舒韵颖只说自己在森林里不辨方向,直到发现山顶的光芒,才直接到了此处。反正别人爱信不信,他是舒韵颖,霁清门掌门弟子,二十岁宗师,还有他五师兄在这?干吗?逼问……? 眼下也谈不到去收敛尸体了,先稍微休息。而瞥眼间,舒韵颖看到倚在一棵树上呼呼喘气的周年,此时青龙剑宗来的人中连他在内只剩下两个了。此行八大剑中有四人,但二、三、八都已死了。 刹那,舒韵颖心里出现了一句话“祸害遗千年!” 这个周年论实力不值一提,可狡猾机警也着实非一般人可比。几次见面,无论同门还是别派,死伤多少人,比他强的比比皆是。但每一次别说没命,只要有一个连伤都没受的,就只会是他! 桂垚此时心里即纠结,又尴尬!而舒韵颖知道他此来最关键还是为了葬天剑诀,毕竟是自己师兄,也不便太决绝,只能推脱说出去让自己整理清楚。 桂垚也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他的程度没理由不明白。就算舒韵颖比别人更能领悟,但这么短时间他顶多有个记忆,何谈融会贯通? 不过舒韵颖心里最关键的念头,还是赶快出去弄死白国主祭那杂碎…… 返回的路上,陨星川的雾气也已经消散了。而此时看清楚了自己先前迷迷糊糊走过的这条路,原来竟如此触目惊心! 那遍地各种各样的残骨,就如此四处载道,而这条路也明显远不如想象的宽阔,那一边无底深渊,兴许此行还不少人之前就已经不慎跌入其中了! 此时尽头出口处有道明显的结界屏障,这样摆在面前,对于舒韵颖和桂垚就太小儿科了! 此刻冰原上数百白国士兵严阵以待,主祭悠然自得的依靠在车上。他根本就没认为还有人能从中出来,就算有一二漏网之鱼,轻易便可斩杀。 但当他看着舒韵颖首先走出来,身后跟着桂垚,面色顿时要多难看就有多难堪。此时,他明白大势已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梦想必然破灭了! 就结果来看,数百士兵的攻击简直都算不上瞬间的垂死挣扎。这二十多人如今都是满腔怒火,一个个杀红了眼,起码对这些白国士兵,可怕并不逊于本来可能被魔气铺满了凡尘! 主祭在白国素来是被当做“神”一样的存在,但在眼前这些人看来,比市井常见的术士也未必强多少! 舒韵颖并不是个擅于“关心”别人的人,除非对方先主动“关照”过自己,他绝不会来而不往! 如今这位主祭大人,居然妄想把自己当成祭品牲畜!至于其实这整件事中颇多自己忽略的地方才会遭到算计,但只能用不让主祭大人死得太容易去解气了! 白国忠候颤巍巍的跪在舒韵颖面前,接连惨叫了十二声,被生生打断了周身经脉。他不会死,但余生只能生不如死!留下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回去报信,让白国知道他们的主祭和同胞是怎么死的? 主祭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舒韵颖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把他交给那些幸存者就够了! 事实证明,周年此人虽然没什么志气,可面对这种局面兴致便是最高的一个! 也是被舒韵颖手段启发,周年带着人们在主祭身上生生刺出了一百四十四个血眼,然后直接贴在了雪峰冰壁上。以其法力现在已经没有余力自尽了,还能撑几天。而其那法杖,便绑住了忠候杵在狼车上任其回国了…… 此时众人往回走的路上,其实所有人都有同一个念头,可显然除了桂垚没人敢提。 何况,到底还是得看舒韵颖肯不肯?想到这一点,除了桂垚和其四友,其他人都非常识趣的告辞了。 舒韵颖对桂垚也有些不耐烦了,就抽空把焚天剑诀和葬天剑诀全都抄录下来,自然和冰天剑诀一样,都不会毫无遗漏。 桂垚兴冲冲怀揣两部剑诀回霁清门去了,剩下五人回到了自己的旅途中。而此时连舒韵颖都感觉到疲惫了,所以最好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小姐!走吧!再看也只是徒惹伤心罢了!” 此时冰原上陨星川入口,明媚和自己剩下的四个从人是在其他人离开之后才出来的!看到被粘在冰壁上的主祭,虽然都咬牙切齿的憎恨,但若杀他反而是便宜,可整个人也确实没有更多可以让自己去泄愤出气的余地了! 明媚想起丧生溟濛中的同伴,除了那些打小疼爱自己的长辈,一路保护自己的护卫,以及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的侍婢,此时忍不住痛哭失声! “是我对不起大家!如果不是我冒失,也不会害的大家死在溟濛。最该死的是我……” 此行真正为首的虽然是明媚,但实际上决定大局的是当初白云观外和舒韵颖交过手的老者,明媚也要称其一声“大叔”! “小姐!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况且溟濛既然会开,我们总也会是要来的。这次虽然有些冒失,但当做前车之鉴,日后行事能够更加慎重,也总不枉了他们的牺牲了……” 被牺牲的人是否能被活着的人记住?记多久? 反正无论这个世界如何称呼他们,对他们自己的的确确是不再有任何意义!甚至作为“前车之鉴”,现实也总会证明他们牺牲的无谓,因为同样的事总是在不停的重演! 60、不怕闲,怕瞎忙 厉都!相对其他大曜帝都,以及王都,都处于本国疆域的中心不同,厉都所在几乎是本国的最北边界。 因为厉国的建国之处,国王就考虑到北边虽然气候寒冷,但反而那些偏远的小部落没有威胁!远离中原,便也等于远离了危机! 不过虽然环境的确不算好,但终究还是一国王都,起码也算气派繁荣! 只是和传说一样,厉国的权利等级分化非常明确、严格。王族、臣僚、世家、富商到平民,乃至奴隶一系列的分层十分清晰。 而此时厉国似乎处于一种比较紧张的状态,明显对于出入都城的人盘查十分仔细! 入城后才知道,原来是瀚国终于不肯丝毫妥协,准备和帝国开战了。帝国对外的开战理由是瀚国主动无端开战,对离国侵犯。同时把之前攻打靖海国时,金国抄了启国后路的事也归咎为瀚国的阴谋! 现在大曜正在三面鼓动,一边是离国,一边是自己,还有一边则是和金国联合起来,准备应对随时可能犯界的厉国。 听说大曜二皇子慕西盛也已经作为使者来到了厉国都,而目前厉国朝廷对是否参战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那些老成持重的,觉得现在所有情况其实和自己本国没有任何关系,犯不着贸然动兵。毕竟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大家都明白。何况几十年前厉国和瀚国曾经常有争端,结果只是彼此互损,导致国力大减。直到后来平静的这几十年才算渐渐恢复,国民得以休养生息。 况且从渝国和靖海两次大战,大曜表面上虽然都只是扮演着主持公道,帮助有理的一方然后分的酬报,可其实他们的角色着实不算光彩! 而如果厉国真的参战,首先从地理位置上,未必真能有什么好处可分。而一旦损耗过大,日后很可能无法应付将会出现的局面。 谁也不笨,不瞎,大曜近年来种种行径暴露的目的性,其实至少就这些王国的立场谁会没有过此等想法?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所有国家都在消耗,最终明显真正获利的只有大曜! 不过对于另一边多半都是少壮派的军中将领则主张出战,其实之前大曜凭借毕竟是天下帝王的名义惯例会有巡边的权力,因此和厉国边将的接触一直很多。 而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军中将领擢升的最佳途径,自然是战争中的功勋!天下太平想升官?即便是文官也不容易。况且年轻人血气方刚,也都认为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根本就看不到更远,长期潜伏的诸多后果! 如今厉国朝中局势很不稳定,先是秋时老厉王狩猎为野兽扑杀,新王继位时日尚短。且这个新王打小就性情懦弱懒散,当个富贵先人还行,起码不会太祸害人。 可是目前的局势,他根本无法应付,连个稍微有见地的意见都提不出,以致事情一直处于耽搁。 五人入城后,这厉都虽然也算繁荣,但实在并不富足。偌大的都城里真想找个够当次的客栈都难,可是价钱却着实不低。起码若是在帝都,同样的价钱必定可以住上最顶级的客房。 而厉都“顶级客房”,换个地方也顶多是跟班之类住的程度。好在此时五人也没有太多奢求,能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睡个舒服觉就够了。好在都不是缺钱的,也不用非挑三拣四。 躺在着实不算舒服的床上,舒韵颖细细把玩着魔帝给自己的六角黑玉。六芒星的形状是魔族标记,而且既然是魔帝给自己的,肯定不会只是寻常的佩饰而已! 可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就是一点特别的地方也看不出。不过舒韵颖也确实是真累了,费神半天还是终于迷迷糊糊中睡熟了…… 转天一早,舒韵颖还是被敲门声给吵醒了。他自以为是一早,实际上已经是中午了。也难怪!北方的冬天,除了黑白,很多时候一连几天看不到太阳也不奇怪! 敲门的是百里惊云,他们四人醒的都早些。不过想舒韵颖比自己当然更辛苦,而且估计一时间也难以适应环境气候,那多睡会也无妨!因此即便此时的客人不一般,也未敢轻易来吵他。 客人?舒韵颖有点奇怪!而当人来了,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谁? 拓跋信!整个厉国境内,除了夜鸣派掌门拓跋山河,以及三两个同门长老人物,最有名的大宗师。算起来,他若是对着拓跋山河该叫一声“族伯”,而他自己则是当今厉王的叔公! 在朝三代的宰辅,爵封安国公!他是因为听到门下弟子说在城里见到了百里惊云,而拓跋信年轻时曾多次造访百里觞,子弟中也不乏认识百里惊云的。 他和段山海跟着舒韵颖一路同行不是一两天了,所以此时拓跋信拜访的是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舒韵颖看到这位一国宰辅只是简单的点点头算是招呼了,不过就算拓跋信自己心里也不敢觉得受到了轻视!并且也极尽恭敬谦谨的礼貌,诚邀几人可以暂到自己相府住几天。 舒韵颖暗想此人倒也精明,什么也不说,毕竟大家都明白。而其直接邀请虽然让百里惊云有点尴尬,却没想到舒韵颖居然欣然接受了! 而段山海和丘仲杰很快也就大概明白了,拓跋信为何而来并不难猜。如果什么事都没有,舒韵颖肯定不会去为别人面子考虑! 但如今,他当然不希望开战。即便不可避免,但牵连的越少也越好。 舒韵颖入住相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厉都。这自然是有人故意去传播的,舒韵颖固然名望和身份都够高,但也正因此他绝不方便去贸然干涉任何一国的朝政。 可是若他要插手,就只能让别人主动找上门来。并且此刻大曜二皇子在,他更加不能直接接触。 对此局势,一国之相的拓跋信心里当然有数。而舒韵颖既然答应了他邀请,也自然是彼此心照不宣,所以他压根什么都不用说。 对于拓跋信,其实他本身更在乎的是自己修业。因此到了如今八九十岁年纪,虽然位高爵显,却终生未娶。但毕竟是自己拓拔氏的家业,所以他也无法狠心不管! 如今才不过一个时辰,相府门前已经挤满了访客,谁不想亲眼见见名震天下的二十岁宗师?但明眼人岂会不懂?若非有人刻意传播消息,堂堂相府的事哪会这么快传遍都城? 但不重要,一声“大王到”,门外多大的人物也只能乖乖让出道来,并且明白今天的希望是落空了。 拓跋信还是得亲自去接的,很快便引领着一帮人进来,为首的显然就是厉王,年纪不满三十,体态臃肿,神情闪烁,看得出是个享乐之徒。 一边是拓跋信,而另一边的人年纪大约三十六七,但不用问,能与厉王并肩此时厉都除了大曜二皇子还能是谁? 再后面跟着的人中,多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一个个姿态挺拔,明显多为行伍出身,由此看这厉王如今十有八九本心里已经有了倾向…… 拓跋信为诸人引见,舒韵颖认出的两人之外,还有两个厉王的亲弟弟,离国原王和成王,一看就是武夫。 介绍后,除了舒韵颖始终一动没动,大喇喇坐在那点个头就算是招呼了。 不过态度虽然难免让人不太舒服,可也没人会觉得他狂妄。就凭他那一明一暗两个师父,这普天下即便是皇帝亲自来,恐怕也未见得够让他起来点个头! 众人落座,对那些吹捧奉承,舒韵颖只是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半天,也没一个字的反应。 经过观察,这慕西盛固然并非庸碌之辈,但和其兄弟明显不同。少了那二人的目的性,以及藏都藏不住的欲念。 这个人倒是一直显得很平静,是真的很平静。 以前也听说过,大曜四个年长皇子中,虽然都颇具才能,可唯有这位二皇子似乎平素对闲情雅趣更中意,在朝廷里连官职都只是明显的虚职,真正办过的事也就是奉圣旨寻个边,应付个礼仪之类事务。 自打座下,慕西盛对舒韵颖开口所说也都是些各地风景名胜,诗书文章之类闲篇。 一般人多觉得他是故意套近乎,攀交情,投其所好。但舒韵颖自己明显知道,此人起码对自己之前在恒都的游戏是确实度过,甚至真的用心去理解,思考过。 实际上就事论事,以当前的局面如果猜想此人实际上比兄弟更加心地奸险也非不可。因为这番明显的投其所好确实不只是浅尝辄止的了了而言,的确是更单纯就书文本身,丝毫并未触及舒韵颖的处境和心境! 因此,起码来说此人比他兄弟从贪欲上确实明显浅一些。若然真是因为更加阴险,却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并且真的可以骗过自己的眼睛,舒韵颖只能觉得自己可以认栽了! 不过对于他二人的谈话,在场除了段山海,丘仲杰和拓跋信,百里惊云能理解的也有限。 其他人,不止沈堂,就是厉王兄弟和那些离国年轻将领,也明显都难解。 偌大一国落在这么一帮货色手中,打不打仗其实也没什么前景可言了…… 61、人有思,诚可用 厉国单就战斗力来说可以算是四王国中最强的,至少从建国以来是最好战的一国。 一方面是北方人性格易怒,浮躁。另一方面北国气候严酷,物产稀缺,加上等级制度也过于严苛,形成各种各样的垄断弊端。因为各地物价虚高,资源匮乏,更导致国内匪患严重。 如此不难理解,厉国这种情况下普通文官就算多大才能也无用武之地。所以能过更容易擢升的,恰恰是武官。但平素只是去打击些土匪强盗,实际上又很少真能得到什么特别显著功劳,即便官职提上去了,赏赐实际上很难值得期待。 而且厉国的王室拓跋一族建国本来也是凭借着军力战争,如今厉王身为嫡长子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并没有什么争议。但或许也因此,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地位非常稳固,所以从来就不会去用心于文治武功的学习。 于是,贪杯好色,只有享乐的人生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就本身已经和个废物无异了! 不过他两个弟弟虽然大本事谈不上,脑子也不算够用,顶多就是勇猛、彪悍,但这种能力的高低还是得放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来。 于此,舒韵颖可以看得出来,慕西盛本身这次虽然是奉旨而来,但其自己本身心里并非是真的情愿。但未必是因为什么仁善不愿发生战争,可能更多还是因为不喜欢这厉国的环境和气候! 不过厉国王臣未必看的出,但显然也是因此才始终没有什么压力,否则局面不会维持到现在。若是那东、南二位皇子,大概早就有结果了。 心念一转,舒韵颖缓缓问他:“二皇子!我听说帝国打算对瀚国用兵,对这一战胜负不知二皇子可有信心?” 慕西盛自己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也明白今天来的这帮人都是想探探舒韵颖对此事的看法,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 心里一动,慕西盛人也是很精明的,虽然未曾学武修行,但耍心眼儿一般人也未必强过他。所以此刻他突然你想通了,舒韵颖、二十岁宗师、霁清门掌门高徒,何等超然物外的人物?但他居然会出现在厉都,而且在相府作客? “公子面前,在下不满卖弄!不过,此战终非我一国与瀚国之战。如今西有离国,在下此来也是奉旨与厉国相商。瀚国虽非弱旅,但如真落到三国夹击之境,胜负恐也难以预料了……!” 闻言,舒韵颖心里对此人比其兄弟更多了几分好感! 为人乐天也好,有魄力也罢,其实都不是绝对的好坏!但审时度势,认清现实更加重要,毕竟处于他们的位置更多时候决定并非只关系自己,很可能是成千上万人和家庭的存亡。 有的人自诩有才,认为可将一切掌握随心,可人终究是人,需要有个立足之地,更要有让你望而却步的存在,根本不会存在什么都可以由你一个主意,甚至念头就能解决的事情! 此时,成王本就对他俩一个劲的谈诗论文百无聊赖了,此刻更加不以为然:“二皇子过于悲观了!瀚国的确颇擅军事,但我厉国也绝不惧他。何况我厉国军中不乏修士,亦非寻常士兵可比。说道这修行一道,小王对霁清门素来神往,他日若有机缘……” 不等他说下去,舒韵颖淡淡截口:“成王勇武好战,着实英雄,可惜本派更重修身养性……” 成王被说的一愣!但这短短一言,就等于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不喜欢战争。 考虑到他平素的行径,世间对他的传言,其实普遍人都不认为他是个沉稳、仁善的人。 不过从之前发生的事,其实很多人都明显知道舒韵颖不是愿意,起码对于目前来说不愿意发生战争的人。况且此人粗鲁,加上霁清门素来不太喜欢权贵子弟,凭他根本就不该有此妄想! 丘仲杰起码是个明白人,当即缓缓问:“韵颖!我记得你当初在恒都的时候,和瀚国那位公主也相识吧?” 舒韵颖微微一笑:“不错!那位公主虽然女流,且不通武艺,但才智卓绝不让须眉,我素来十分佩服!” 慕西盛当然听得出二人的弦外之音,当即凑趣问:“原来公子和沙亭瑶公主相识?” 扫了眼在场的人,舒韵颖淡淡一笑:“无妨!相识归相识,但我毕竟身为玄门中人,虽然对朋友能帮的尽量帮,但若是这各国政事,自然还是不能干涉,否则渝国也未必会落到如今下场了……” 他这话算是表态!但表态之外,却多少不乏威胁之意!起码在别人听来是这样,因为就结果来说,渝国是灭了,但渝公幸存的子女为不明身份之人所救,的确没人能证明和舒韵颖有关。 但是,他走了一趟月神教,之后离国便突然老实了下来。并且开始遭到了身后夜郎、白彝等小国的连续滋扰,很多人都认定这是舒韵颖对月神教施压的结果。 何况,他亲二哥舒明熠迎娶桑国公主吴伊铃的事也已公告天下,但他却并未出席。本来身为玄门弟子要斩断俗缘,别管真假,他若是身在师门也罢。但如今他是到处闲逛,那可见他对恒国的态度也并不如人们想象的亲密了。 “只是……”人们在遐想中被他拉了回来:“我并不了解瀚国的情况,但曾有传闻说西域联合万妖宫有意兵发中原。如今对瀚国开战,说不定会立刻将他们逼到对方阵营。就算能灭了瀚国,也等于是同时打通了西域进兵的道路吧?” 众人听得一阵发怔!连慕西盛也不由得心里打颤。这些江湖传言以往只当是讹传,可舒韵颖想必不是个喜欢传闲话的人。所以此事既然出自他口中,恐怕就并不只是个免战借口了。 拓跋信听了接口问:“舒公子,假若有一天西域大军真的杀到,想必霁清门和天师宫不会坐视不理吧?” “相爷!我和天师宫的关系实际上自己也并非十分清楚,但霁清门远离中原之地。况且既为尘俗战争,本门的确不宜涉足!” “可毕竟事关万妖宫啊?” “万妖宫是否参与其中尚难确定,况且在下看来万妖宫虽然被江湖中人传的神乎其神,却未必真有多大实力,否则为何至今也没见有什么行动?而且对于在下来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既然这一站是中原各国自己引发的,若真被别人钻了空子,也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这话是真不中听!但他说出来对这些人却难免认为是代表了霁清门的态度,甚至天师宫对他的重视程度,也着实让人感到难决。 这些人明知道西域军队若杀到中原可能会有万妖宫的参与,但仍旧敢开战,无非是因为知道如果真是关系到了玄门,天师宫和霁清门起码不会任由对方肆无忌惮! 可现在无论是真的轻视万妖宫,还是因为不屑世俗争名逐利。舒韵颖的态度明显是要打就打吧,别指望我……以及我身后可以掌握的实力给你们撑腰! 此时,慕西盛和拓跋信心里不禁暗暗叹服!舒韵颖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就如此洞悉事态人心,城府深邃!他先前挑明自己不会参与战争,但并没说事后不会给朋友出头报复! 如今他用仙、凡界限表明不一定会参与俗事,日后就算谁要矫情,就会突然发现他其实压根什么都没说! 可现在人们心里所想的,打谁?瀚国!打不打先别纠结,如今江湖上头等大事就是传说中的万妖宫。单纯的西域大军,中原列国未必会怕他。但如果没办法证明有万妖宫的参与,就无法让江湖玄门出手。 所以无论如何有个瀚国摆在中间,真打起来,处于别人还能看清形势决定如何应付?但如果没了瀚国,就算眼下多分到一些疆域,土地,但最后究竟算不算自己的恐怕还不一定。 而且一场战争无论胜负必然会有消耗,实际上瀚国也并不是多富裕的国家,就算瓜分了三分之一能弥补损失?日后真要面对更大的战争,打得起吗? 当然,关键还是成王都自称军中有修士,难道瀚国没有?而且日后单纯的战争可不能因为修士判断是否存在万妖宫?所以,至少霁清门是否会参战终究取决于他们是否愿意?而霁清门,其实也至少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江湖门派的倾向。 这些对于一般市井小贩走卒未必听得懂,但这些人起码也都是一国王、臣,自己若参战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否则若是还可能自己陷入困境,不杀不苶凭什么? 此时慕西盛心里比旁人想的更多一点,是觉得舒韵颖有些似乎是要和天师宫撇清关系的意思。但他至少比别人更清楚的一点,是父皇的盲目冲动本身的迟暮自危,并不足以让他具有如此的勇气! 而那让他燃起最后斗志的,正是天师宫!毕竟作为儿子,慕西盛可不认为自己在父亲心里能有这样的地位,而兄弟几个并不会有多少差别! 换言之,舒韵颖撇清和天师宫的关系,对慕西盛也是一种表态。告诉大曜慕氏,他不会为天师宫左右,所以你们更不用期望霁清门的支持! 62、苍天浩海人如沙 往事不可追!天师宫虽然接连为两国奉为“神庭”,但对于皇室的人来说,其实从未真正感觉到过他们对自己有什么实际帮助。 反而与生俱来,至少如今的大曜慕氏一族很多人都对天师宫有种难以言喻的畏惧! 说到底,曾经千年国祚的光明帝国覆灭,至少天师宫并未有过设法维护的言行。毕竟传说光明帝国末世二帝的行为已经堕落到了那样的程度,他们可并未有过什么挽回的态度,反而最后多少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直到如今,离国灭了渝国之前曾有使者到过天师宫,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渝国反正被灭了。可天下谁不知道渝国素来孱弱,岂会真的做出什么导致灭国的事来? 可如果猜测包括靖海,以及过去几十年中先后被灭的公国,他们只是因为弱小不被天师宫放在眼里。起码对于如今的大曜皇族假如哪天世间发生巨大浩劫,若是希望有谁能拯救包括自己在内的苍生,比起神庭,还是觉得霁清门更靠谱! 舒韵颖不在乎别人如何理解自己的话,因为到了任何时候,到了任何地方,难道可以因为你误解了别人的话,就让对方承担你的损失? 可现在他肯定是不愿天下大乱,到了任何时候这样的态度总不能说是错误。而且他并不在乎哪国存亡,因为必定和自己无关。 而且处于这个世间的位置,自己可以不用选边,但却需要从某些人的选择去判断未来某一天可能出现的某种情况,这些或许无关痛痒的人会做出的反应…… 舒韵颖等五人一路南下,除了沈堂始终被心底的仇恨纠缠,丘仲杰总是有点身不由己,段山海和百里惊云更多的纯碎还是觉得跟着舒韵颖比较有趣! 而接下来,五人本打算乘船直奔江都汇合温柔等人。可忽然江湖传出消息,天师宫派往西域边界门人所设置的防卫接连遭到攻击,死伤惨重,而做这些事的人自然就是万妖宫! 可为什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其实很简单,因为根本不需要。况且谁敢去质疑天师宫?更关键的是天师宫宣称为了准备应战万妖宫,将会公开招收门徒。 普天之下玄门最顶尖的两大门派,就是天师宫和霁清门。而霁清门有明确收徒的时间,并且每次收的门徒也都很少。 天师宫虽然并未公开宣称过拒绝别人拜师入门,可他们素来多是主动招收各地权贵子弟。也是种成见和习惯成自然,因为普遍只觉得并未听说过天师宫有公开向天下招收门人的先例,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无法主动上门拜师。 但无论如何,天师宫如今此举,天底下对于天师宫充满好奇的从来大有人在。 沈堂听到这个消息明显非常兴奋,他并非是攀附权贵的人。但如今师门被灭,他若想报仇,除了与江湖正道同声同气,就必须自己更要刻苦努力提高,但怎么提高总不能靠想象吧? 等霁清门开门?不是不可以,但在面对绝佳的机会时,人们的耐心只会顿时锐减。 况且舒韵颖自己何尝不懂?以沈堂的心境,就算自己带他回到师门,师父难道会收他为徒?正觉和灵素除外,通泰和洞然两位就算肯收他为徒,但能教出他一身可以报仇雪恨的能耐吗? 按照沈堂心意,当然无比希望舒韵颖可以和自己一同前往,不说别的,就当初天师宫中元之会时四大法师公开承认了他的身份地位,他难道不该去? 诚然,沈堂的确有自己一些私心,毕竟有他在,自己也可以大有好处!说不定能够拜到哪一位大法师门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极大的希望! 不过,舒韵颖怎么可能去天师宫?面对这种情况之下,他知道无法劝阻沈堂。怎么说呢?告诉他:我觉得天师宫绝非善类,而万妖宫并不是你的灭门仇人,因为我见过她们,她们还想奉我为主?这不开玩笑吗? 何况说到底除了这些,舒韵颖又能拿出什么确实的证据说龙阳派灭门的凶手真不是万妖宫的人?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别捣乱了…… 都看得出,沈堂此番的确是负气而走,但谁也没办法。 就段山海和百里惊云深感沈堂为人还是正直的,只是脾气的确不太好。同时对龙阳派的遭遇,自己也是很同情! 现在对沈堂任何人无法去劝说,就像他的确没有什么足够的证据确定万妖宫就是灭门仇人。可眼下这个世界还没有“疑罪从无”的原则,甚至更多时候人们宁愿希望没有证据,才能按照自己的希望去进行。 事已至此,四人登船初时因为沈堂心里都感到有些压抑! 丘仲杰轻叹口气:“韵颖!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小沈就那德性,咱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了。” 舒韵颖苦叹点头:“我明白!别说是他,同样的遭遇若是我,也未必能保证可以稳如泰山。只是我担心的还不是他那脾气,而是他此去……哎!” 事实上,若非龙阳派灭门,即便沈堂自己何曾真把天师宫当做过什么江湖正道的同道?而如今他这一去,彼此的未来又将变成什么样呢? 而且,舒韵颖觉得天师宫此番突然大开方便门,难道真只是为了多收徒弟,积累战斗力,然后等着和万妖宫决战? 除了舒韵颖,其他三人就算心里怀疑,其实也并不确定自己真的已经见过了万妖宫的人。但起码目前发生的一切除了江湖传言之外,的确还没有任何足够的证据表明哪一件事真的是和万妖宫有关的。 而无论是之前他们派往西域被杀的门人,还是后来派去设防,如今死伤惨重等等,都只是天师宫自己自说自话。所以在舒韵颖看来,如今的情况更像是万妖宫正在被天师宫强行拉入人们的视线,插在人们的心头。 而惯性让多数人甚至忘了去想想,万妖宫做了那么多事,可直到现在除了天师宫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丝毫迹象,这难道正常吗……? 大船如海一天多而已,四人心情也渐渐缓了过来。波涛起伏的海面,无处不在的咸湿气味,初入大海的确还不太习惯! 但时间长了,站在船头遥望那无边无际的海天一线,波澜壮阔,也似乎有种可以突然涤净人心头烦扰的作用…… 可忽然,感觉到大船摇动的幅度,和水面情况,以及身体感受到的风况似乎有些不符。 忽然,船后传来了船长的呼喊,说是大风要来了。 四人闻言往后方看去,好家伙,那如同遮天蔽日般的黑云打着滚的在后面疯狂的追赶而来。 四人虽然都是一身修为功法,但身处这茫茫大海中,即便御剑也绝对躲不开那风卷残云,落到海里仍旧死路一条。 此时,舒韵颖首先想的就是万一不行,自己四人中只有自己的踏浪麒麟可以入海。但且不论它是否顶得住如此风暴,即便可以,自己四人也不足以维持这么一大船人! 短时间,舒韵颖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可每一抬眼看向那四望无际的浩海,都会立刻陷入失望。 忽然,段山海大叫出来:“往西,快往西,我记得快到蓬莱了……” 当下,船夫们立刻扬帆转舵。舒韵颖也召出踏浪麒麟,在前拉动船身。 而那些船夫水手乍一见如此庞然大物都吓了一跳,可这种时候就算阎王爷站在面前,其实又有谁还会真去在意? 忙活了好一阵,四人也分别各站一角运功稳定船身。但风暴实在来的太快,而且猛烈程度也远超出想象。 倏地,舒韵颖心里感到一阵空虚、无力!二十岁宗师!如今江湖上名气最大,被无数玄门中人视为最有希望可以真正得道飞升的人,又如何呢? 其实舒韵颖现在倒不是因为眼下的处境,自己在这风暴中无可奈何!而是此处不过百十人自己都无法保护,如果有一天真发生了什么天下浩劫,自己又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 他一向认为一个人多聪明只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做一个清醒的明白人!所以他自己一直都知道,别管什么二十岁宗师,就算哪天自己真得道成仙了。如果仍旧置身苍穹之下,那就仍旧渺如蝼蚁尘埃,人活着最要不得的就是狂妄自大! 但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候,体会到自己多么渺小了,却才突然明白,原来自以为明白和亲身感受到的现实,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风浪连续冲刷着整艘船,所有人都已经全身湿透。不仅船员和乘客,丘仲杰是首先倒下的,随着百里惊云和段山海也相继脱力不支。 舒韵颖现在只能独自咬紧牙关坚持着,一次又一次入水,他已经再也分不清是海浪的拍打,还是船本身浮尘颠覆了? 坚持、再坚持……可总有坚持不住的时候,这一点谁都明白! 当舒韵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刻脑海中的画面,只是那铺天盖地,像是怪兽巨口般的大浪瞬间吞噬了所有…… 63、异数 天师宫千余年来从未有过公开的招收门徒,而且江湖传闻,这一次除了有些往日里江湖上并不很著名的宗师级别高手外,四大法师,甚至连就算四大法师都并不是随时可以见到的那位最神秘的大祭司,这一次都可能会亲自收取一名亲传弟子! 天师宫的神秘,归根结底其实就在于千余年中,外界对他们始终知之甚少。而天师宫的基本结构其实也很简单,除了大祭司之外,就是五位法师,其他门人弟子。 而大祭司素来是最神秘,甚至江湖普遍连其传承惯例都鲜有人知。而五位法师则皆是有前一代选择亲传弟子接任,当他们继位之后将会几乎彻底绝迹凡尘。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大祭司,其神秘可以说因为很多传说,也可以说是无数传说造就了其神秘性。 据传闻这位大祭司可以灵感六界,痛彻天地众生,了然世界往昔未来。对于人们所生存的红尘而言,这位大祭司就算称之为“真神”都不为过! 相对法师的传承至少还是师徒之间,大祭司的传承基本上就可以称之为“天意所授”! 事实上真正相信这些传言的,至少江湖上的确并不会很多!但不会有人去公开表示质疑,因为就算传说的神话夸张,但可以想象那位大祭司本身至少可以称为人间无可匹敌的存在,况且就算只是五位法师,甚至天师宫的整体实力都不是谁有勇气能去撼动的。 因此若是可以称为大祭司的弟子,其实并不见得真有几个人敢去有这样的奢望,但如果有人真的走到了那个位置,光一个头衔就必然比那二十岁宗师要高出不知多少了! 此时天师宫大殿中仍旧一片黑暗,四法师恭谨的站成一排列在高台之下,等待着那软榻上似乎连肌肤在这黑暗中都隐隐发光的大祭司灵光一闪之前,其自己也未必知道会下达的某种命令! 这个说法并非渲染神秘,也不是刻意影射。就像有过那么一个皇帝,当他听说百姓没有粮食吃的时候,却问为何不吃肉? 事实上这个皇帝是否真的痴傻并非关键,重要的是他所处位置必然不可能真正去了解所谓“民间疾苦”。 所以无论到任何时候,只要权力仍旧集中于某个,或者某一小集团手中,“造福”这个词必然只限于小措之内,给“黎民百姓”的大饼永远只是虚伪空想…… 良久,大祭司终于开口了,但却让人无法回答! “你们说,舒韵颖现在在干什么?他知道天师宫要公开招收门徒,又会怎么想呢?” 四人听得满头雾水,金轮法师沉吟道:“舒韵颖方出溟濛,听闻他已到厉都,也许还未听到消息!” “嗯!那你说他听到消息,会不会来?” “这个……” 旁边水逸此时缓缓插口:“主子!属下虽然只见过那舒韵颖一次,但可见的确不是容易对付的。而且相比慧剑,此人身上却更像小……,嗯!此人虽然年轻,但的确给人一种非常古怪的无欲无求气质,所以属下觉得即便他能想到什么,也未必会来。” “嗯!有道理,不过其实他并非无欲无求,只是他所求是别人不会相信处于他的境地会去希望的。可是若他真能料到我们的计划,谅他不能不来?只可惜!就算他再聪明百倍,却也不可能想得到,而当他想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是真想亲眼看看他听说结果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哈哈……” 沉吟半晌,木叶皱眉道:“主子神通盖世,无远弗届!但有一事属下思之再三,实在不吐不快,还请主子见谅!” 沉了沉,没听到阻止,木叶才鼓足勇气说:“主子!舒韵颖此人目前来说的确还是年轻,修为见识都还不足。可从云梦秘境,落星渊到溟濛,他对战天剑诀皆可轻松领悟这一点看,属下实在不免担心……” 他后面的话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而大祭司笑着说:“呵呵!你想说,舒韵颖至今所展现的才能,已经不是单纯聪明而已,简直可以说是天意了!说不准一朝飞升,从此将我等异数尽皆铲除,对吗?” 木叶没敢回应,只是跪在地上垂下头去,默认了想法。 “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他也的确不单纯只是个聪明的人而已,若是他命够长,你们迟早一天会知道的。但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既然我是天地间的异数,此生所愿便是彻地胜天。但终究不过一说,我又去哪战地寻天?所以若他舒韵颖真是因我而生的天地间另一异数也未见得不好!若可联手便再现造化,否则将其败于我脚下,便是我真正一统寰宇的开始,岂不妙哉……?” 四法师唯唯诺诺,而木叶心里却在想:真可都如你所想那么容易就好了! 沉了片刻,大祭司与其微微和缓些道:“木叶!你为人素来谨慎多虑,这并非不好,而且我也深知你一片忠心!不过纵然天地也未必无终老之日,我和舒韵颖之间终究还是有一个绝对性的差距,就算他再如何异数,你认为两三百年的距离真是他顷刻之间可以抹平的吗?” 火影此时赶紧谄媚道:“不错!二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打小爱多想。他舒韵颖和主子相比,也甭提修为了,先让他活上一百年再说吧!“ 此人素来谄媚,但这次似乎有点马屁拍到了蹄子上:“老四!你也少拍点马屁,把心多用在正事上。几十年了修为一点进步没有,你就不臊得慌?“ “是!是!主子教训的极是,属下一定多多努力,不负主子希望!“ “哎……!舒韵颖且暂时不必管他,霁清门我也压根不放在眼里。但有两件事得务必抓紧着点办,小五那仨徒弟这么长时间就找不着,难不成他们这能上天入地么?还有,万妖宫屡屡坏我好事,但到现在你们也没查出点蛛丝马迹来。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教出那么一群废物,自己心里就一点数没有吗?“ “属下有罪!“ “甭没事就有罪没罪,这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我若想谁死,他生下来就是罪不可赦!“ “主子神通广大,无远弗届!“ “得啦!往后少整点这些虚头巴脑的,看看现在天师宫让你们弄得跟邪教似的。有这功夫,赶紧用点心思把正事办了,该找的地方和人,赶紧去找。真让我等得不耐烦了,可别怨我不讲两百多年的情分……“ 过了很久,终于确定大殿中只剩下自己了,四人才总算松了口气,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火影仍旧心有余悸:“哎呦妈呀!今儿个主子心情不太好啊?三姐!你知道怎么回事……?” “嘘!小声点……,你知道什么?主子在溟濛找了个遍,可最后连个屁都没闻着,心情能好吗?” “怎么会呢?” “谁知道……” 沉默半晌,金轮缓缓问:“老二,你觉得那舒韵颖会是……?” 虽然没说完,但彼此从小一起长大,两百多年了就算连眼神都不用交流,也都几乎能心灵相通了! “到底是不是我不确定,但我至少知道主子二十岁的时候,比现在的舒韵颖可是不成!何况这次溟濛中主子什么也没找到,即便是去晚了,可若真是让舒韵颖给弄到手了……。大哥,主子对舒韵颖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你觉得世上有这么个人存在,能安心吗……?” 金轮心里也颇为踌躇,蹙眉沉吟:“可主子始终不许动他,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话虽如此,可若结果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恐怕……” 没等木叶说完,水逸当先截口:“二哥!我劝你别轻举妄动!主子的脾气咱们都清楚,我始终觉得主子对舒韵颖是有所图的。死个人不算什么,可若是坏了主子大事,那可不是好玩的。” 木叶何尝不懂?“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舒韵颖真猜到了我们的目的。或者就算他现在不知道,但此人行事多出人意表,万一日后他有何手段,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火影撇撇嘴:“我说二哥你也太多虑了!假如他想不到我们真正的目的,等到日后木已成舟,他还能如何?” “你觉得舒韵颖是会因为害怕死的人多,就会心软不敢动手的吗?” “但他也得能动的了手啊?” 木叶自小和火影就素来不对付,彼此性格始终相差极多,这时颇有些忍不住气了:“老四,我劝你还是别太轻视他!不怕你多心,二哥也是好意劝你。当日霁清门舒韵颖和玄尘一战,虽然最后他自己认输了,但其实他当时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揭穿四大剑宗的隐秘。可若真要是生死相搏,恐怕胜负还疏为难料!” “二哥!你这意思,难不成我还斗不过那玄尘老儿?” “玄尘在我等面前自然不算什么,可舒韵颖绝非可以小觑之人!” “难道二哥连主子都怀疑?” “你……” “行啦!行啦!你俩打小就吵,吵了两百多年了,还不够啊?现在关键是想想把主子交代的事办妥,不然谁也交代不了……。这样,老二你辛苦点,尽快把那三个小兔崽子找出来。三妹你和老四尽快找出万妖宫的位置,无论如何得在计划开始之前把准备做足。至于舒韵颖,我想主子并非疏忽之人,必要时候恐怕都不用我们,他该死了就绝对活不成……” 64、深仇断情 云霭山历来本就是灵力充盈的仙家福地,即使终年积雪的那一边,也随处可见生机勃勃的景象! 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暖些。像:月桂林、栖霞谷等地花木繁盛宛如春至。 但霁清门的人心中,却成日笼罩在诡异的酷寒之中。 自从凌冠亭死后,正觉好像始终没能走出伤痛和怨恨。别说弟子们几乎老远看到他就躲,就同辈掌门和首座也看不到他好脸色! 桂垚本是兴冲冲怀揣两部剑诀回来的,却正好被正觉给当头堵住,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训斥。 说来桂垚好歹也是一百好几十岁的人,况且成名多年的宗师,在众人面前遭如此痛骂,即便你是师叔这么口沫横飞,没遮没拦起码不觉得有失身份? 但无论如何毕竟正觉还是霁清门中连掌门都要容让几分的掌刑首座,况且又是师叔,作为弟子桂垚也并不敢过于失礼顶撞。 而且,如今桂垚心里对小师弟的印象已经好了太多,既然也明白自己是替小师弟挨的师叔这顿骂,能忍就忍了吧! 可是渐渐地情况似乎不太对劲,正觉越骂越起劲,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而且还逼着桂垚教出剑诀,这他不敢不交。但没想到正觉剑诀到手看都没看,立刻便撕扯一通粉碎。 这些桂垚可真是忍不住了,但刚一瞪眼要说话,慧剑大师、月奴和风柯已经赶到了,风柯赶紧过来先制止师弟冲动。 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慧剑大师也感觉正觉过分。毕竟你徒弟死了,凭什么拿我徒弟撒气?再说了你什么身份?多大年岁?居然当众和晚辈如此叫嚣,毫不收敛? 多少年来,慧剑大师对这个师弟心里的确一直存了份歉疚,所以基本上就算明知他总是故意找自己师徒麻烦,也都尽可能忍让。 但发觉到他越来越过分,简直得寸进尺,毫无分寸了。今天是桂垚,他能忍除了彼此身份,还是因为本身的年纪毕竟在这。 但若今天是舒韵颖,恐怕根本等不到自己来已经动手了! 并且时至今日,眼看就要天下大乱,正觉你就看不出来吗?但你仍旧如此不知进退,没深没浅,岂是一派首座,江湖名宿的行径? 事到如今,慧剑大师心里也觉得恐怕有必要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师弟了! “师弟!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若是弟子犯了错,你执掌本门刑责,自然该罚就罚。但再怎样本派为兄这个掌门一时三刻还不至于就死了,有必要把局面搞得如此难堪吗?” 正觉似乎并未从他的话中醒悟自己的失态,反而冷笑声讥嘲道:“师兄是本派掌门,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师弟我掌管本门刑责,对门中弟子自有监管之责,且一视同仁。怎么,难道师兄的弟子就不受本门门规的约束?” 这就叫倒打一耙!慧剑大师微微蹙眉,看正觉那架势摆明了是存心要当众给自己这个掌门下不来台的意思! 一时间,慧剑大师心底里压了多年的火气有点被点着了:“哦?师弟这话我可有点听不懂了。我虽觍为本门执掌,但也同样身在门规之约中。莫说弟子,若真是我犯了哪一条,师弟你也大可直言不讳。反正如今这么多弟子都在,也好大伙一起评评理!” 正觉听得一阵冷笑,刻意提高声音道:“好极了!师兄身为本派掌门,理应更加坚守门规,才能为本门表率……!小弟请问师兄,舒韵颖是何出身?” 此时其他三位首座也都早到了,听了此问心中大为不悦!因为他现在这意思,就属于没事找事。即便你不顾同门一两百年的情谊,不怕自己这把年纪当众丢人现眼。可如今的局面,你却拿这种事做文章也太过分了! 慧剑大师料想他这一问绝非单纯,缓缓道:“这一点天下皆知,舒韵颖乃是恒国齐王原配三子!虽然本派素来不收权贵子弟,但当初舒韵颖是如何入门,师弟也是知道的。他生来身患奇症,旁的不说,我等虽未玄门中人,但焉有见死不救之理?何况当年收他入门之时便讲明他今后与恒国王室再无瓜葛,至今……,虽然江湖上有些传言,但又有谁拿出过什么确凿证据?难不成师弟宁愿相信那些闲言碎语,却不相信本门弟子?” 其实有关舒韵颖成为霁清门弟子,身份上的这一点存疑,说算事就算事,可说不算也确实不算什么!况且如果真要矫情出身这一节,不说别人,恰恰你正觉恐怕更没资格! 此时,其他三位首座也都向他投去了异样目光,正觉冷笑道:“师兄!救困扶危自然本派当为,你认为我会以此无辜寻衅?我问的,是他和天师宫的关系?” 一听此言,众人心里都突然犹豫起来。这件事如今已经天下皆知,按道理舒韵颖其实早该回来交代清楚。不过他师徒俩自己明白,这件事实在是说不清楚的。 慧剑大师沉吟道:“关于此事,师弟,说来其实也不关韵颖的事。在收他为徒时,我便已了然他的过去。所以未对大家交代,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师弟你也这把年岁了,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总不至于一点不知道。当时天师宫的情况我们都未亲眼看到,可真相如何恐怕大家心里都有一本帐吧?” “哦?师兄认为不用说?但我却认为很有必要说清楚,至少舒韵颖当年入我派之前已经颇有名气。并且恒王宫中还打败了伍宣,当时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可他究竟修炼过什么功法?难道师兄觉得这也不必说吗?” 其实都明白,凭舒韵颖当时的年纪能打败伍宣,若非学过什么歪门邪道很难取信于人! 此时洞然大师缓缓说:“二师兄!其实当年舒韵颖在恒王宫打倒伍宣也谈不上胜负,毕竟当时是金凤护主,想必并非……” “并非什么?师弟,你就是人好心善,可此事到了今天还只是本派收个弟子这么简单吗?直到今天,舒韵颖的病到底是真是假?即便非不可医治,可他入门前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种种情形若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谁敢保证他不会为本派招来祸端?” “我敢保证!我作为本派掌门,师弟觉得我难道不配作保吗?” 正觉冷笑道:“哼!师兄啊!舒韵颖天赋的确奇高,你有爱才之心我非常理解!若异地而处,见到如此良才说不准师弟我还会忍不住想要栽培一番!但师兄你如今要为自己的弟子作保,不是不行,可此事却可能关乎本派千年基业,数百同门,那么师兄自觉真的可以保得了吗?” 四个字:事关重大! 正觉说的其实还真不是没有道理!舒韵颖本身就一直是个争议很多的人,当年舒韵颖横空出世,一身诡异功法到底是从何学来?若是他真的生来就要死,又是如何活到了十七八岁?若是可救,其实问题就在此。慧剑大师也不敢轻易主动说出这件事,因为一旦提到了某个人,必然会牵连出许多无法预料的祸端,其实正觉今天的底气何尝不就是这一点? 至于舒韵颖自己,很多事其实无非就是人们信或不信的问题。他身上的种种异常,可以说是天赋超群,可真这么简单吗?剑陵取剑,收服神宠,可以用天赋解释。但同样也存在门规的违背,以及不那么合理的可能性!关键是就算你说天意,天赋,最终还是要看别人信不信? 何况就算不追究他自打拜入师门后惹出的种种事端,到了今天都没回来有个一字交代,这种情况下就算慧剑大师一派掌门,你出来作保就要别人甘心用门派千年基业,让所有人甘心拿性命给你去赌? 还是那句话,很多事说算事就算事,不算也就不算。可一旦说出来,挑明了,信不信可是大问题。可对人而言,一个“信”字又岂是那么容易能付出的? 而且有些事慧剑大师知道的也只是师徒间自以为的默契,如果真要说明舒韵颖自己都未必知道。 他的病是胎里带,但却远非人吃五谷杂粮会出现的寻常病症。而直到今天他的三个老师是谁?是何出身来历?关键是他们在哪?他们所关联的往日旧识,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 而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合理的解释,就算事实上根本没有关系,但却无法避免别人的质疑,更加无法让那些始终不能放弃追究昔日真相的人放弃! 正觉此时的咄咄逼人,其实慧剑大师心里明白,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逼舒韵颖把一切说明,然后把关系人找出来。否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就是这世界上最容易发芽,而且生命力最顽强的,甚至根本不需要依靠怀疑本身去成长。 所以想要彻底打消已经产生的怀疑,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眼看明显多数人眼中都有怀疑之色,慧剑大师心里终于开始感觉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了,的确已经不是凭自己一句话能够了结的。甚至此时自己说的更多,恐怕只能更让人怀疑! 无可奈何!这场争执最终以慧剑大师妥协,当众答应让舒韵颖尽快回来,给大家交代清楚而暂时中止! 但实际上有些人心里并不是毫不清楚,此刻暂时的中止,恐怕只是等正主出现前拉开的大幕而已!慧剑大师可以给自己的徒弟承担一切,却无法担负怀疑!而且要么不开始,但既然已经开始了,说下大天有人也不会让你们随便蒙混过关。 苦苦等了一百多年的机会终于出现了,换了是谁复仇的火焰已经几乎要把自己都烧成灰了,又怎能轻易熄灭? 至于曾经的情分,又究竟是谁先舍弃的?对此,大家也许所想不同,但已经烟消云散了,是显而易见的…… 65、往生之地 充足但不盈溢的灵力,温暖但不强烈的阳光,以及柔软并不毛糙的草坪。 有一瞬间,舒韵颖心里似乎有回到了无尘居的错觉。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不对,自己和丘仲杰三人本来打算一路乘海船到江都汇合妻子的,但途中遇到了大风暴,然后被吞噬到了海浪中。可如今…… 舒韵颖心里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了,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更不喜欢会有这种感觉的自己!但没办法,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原来如此危险! 他时时刻刻都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相信妻子,但却不得不让妻子远离自己。是怕累赘,还是怕连累妻子?这一点在自己心里原来都是模糊的。 除此之外呢……?自己有家人、有朋友、有师门,还有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虽然久了会感到厌烦,但总会让自己开怀大笑的,三个糟老头子围绕的时光。 可是,家人?现在他似乎已经记不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可以称之为家人中某一个的样子了。 而朋友,自己的确有太多不能对他们倾诉的事情,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而是很单纯的不能!所以当他们无法理解自己,想要寻求他们自己的人生,自己没有权利去阻碍。 师门,还有那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舒韵颖忍不住再想,自己是否信任过他们?也许,但这份信任是从何时开始逐渐模糊的? 进入霁清门遇到了那么多事之后?恒王都中的尔虞我诈?还是更早的腥风血雨?不,大概从自己离开谪仙陵开始,同样意识到他们有不愿意自己知道的事,但当时自己仍旧至少觉得他们是为自己好。 然而之后,一桩桩,一件件,舒韵颖潜意识中开始无限强调“自我”的重要,他不否认自私。可如果不这样,他就没法不去怀疑那些自认为对自己真正关心,爱护,坚决相信不会欺骗坑害自己的人! 直到今天,其实自己早该预料到的很多东西,但重新思考起来,却仍旧有疑惑自己到底知道什么? 这不是无尘居!当然不是,这就并不是个问题。心底里连续的闪念,让他一时忘了身体的疲惫,也忽略了意识的醒转。 现在,那温风徐徐,晴天明日,到处散发着美妙幽香的地方,并不能稍微减轻他浑身上下的虚弱无力,以及仿佛每个骨节都处于分崩离析边缘的痛苦! 就算当年恒王宫一战,连续几个月日夜无力的折磨,也不如此刻痛苦。现在,舒韵颖只能靠观察自己身处的地方,来转移注意力,希望可以缓解身体的难受! 这是一片非常茂密的丛林,到处有各种各样的野花,明明自己是从严寒而来,但此地却嫩草青青花团锦簇。只是……,似乎没有一丁点禽兽来往的迹象! 一个可以看到更广阔,或者起码也是更多天空的方向,树木似乎也没有那么繁密了。虽然很艰难,但舒韵颖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自己休息的时候。 如今不知身处何地,不知何年何月,更不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一切。他只能找到了一个方向,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顺着这个方向笔直的走下去…… 走着、走着,舒韵颖越来越觉得脚下的路的确就像是一条路了。而这样走了很久,他发现这条路其实并不长,但自己的身体的确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好在终于走出了丛林,面前出现了一座似乎不算很高很大的山峰,大概是伫立于一片非常广阔的丛林之间。 找到一条盘旋而上的窄路,其实这点高度若是平时的他,就算不是说一跃而上,御剑飞行又有何难?可现在,他连站着都很困难了,所以可以选择的只有一个字“走”。 咬牙走上了狭路,一点点挨着上攀。而这条路果真非常的不规则,有时是山壁上凸出的一点,有时则会转入山峰内部出现一条隧道。这山从外面看的确不高,可想简单走上来却着实不易。 而当他终于爬上山顶,面对着无比辽阔庞大,但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天空时,舒韵颖终于长出口气,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尽情的喘着粗气。 倏地,他心里似乎感到有点不对劲。暮然转头,才发现山顶上有块十分巨大的岩石,而岩石上正坐着一个极其美丽的少妇,其怀中还搂着个十七八岁,美艳娇俏的少女,正是明媚! 而不出所料,她们的旁边,就站着那仙灵。此时六只眼睛都带着不同的情绪呆怔怔盯着自己,显然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即奇怪,又不很欢迎! 而现在舒韵颖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即出现了无数的疑问,但又渐渐感到了尴尬! 半天,舒韵颖才赶紧站起来,本要全神戒备。可说也真奇怪,面对这那个少妇,舒韵颖只觉得莫名其妙感觉自己一点点本能的戒备之心居然莫名的消失了! 更奇怪的,这种感觉其实他以前也感觉到过,但当时却并未醒悟。那是在不久之前,当时自己这种感觉其实更直接,也更强烈,但那时候自己似乎下意识当成了面对绝对强大实力时候本能的忌惮! 可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仔细思考了,才发现那是种久违的温暖,与生俱来的信任、亲切! 忽然,少妇先说话了,那神情语气仿佛是慈母对待自己天生调皮捣蛋,屡教不改孩子一样的无奈叹气:“哎!你呀!天地几番浩劫,众生几度轮回,唯独你这皮猴子是改不了的……” 舒韵颖被说的一头雾水,而少妇怀中的明媚忽然说:“娘!您认识他?” “什么他、他的,娘当然认识。可你呀这么大了该懂规矩,这是你小舅舅,知道吗?” 明媚、仙灵,当然更包括舒韵颖,此时都是一脸的震惊!诧异! 舒韵颖呐呐问:“您,那个……我……” 少妇看着他此时样子,微微蹙眉:“怎么?你真连五姐都不记得了?” “五……五姐?” 舒韵颖心里此时一片混乱,心想这到底都打哪论的?前几天莫名其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裸露癖,爱睡觉的三哥。今天这不知什么地方,又出来个素未谋面的五姐! 而且,明媚居然喊她“娘”,但她不是说母亲去世了吗?也是因此才会留下灵宠,将她照顾到大。 而看他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明媚眨眨眼,满面无辜道:“我只是说仙姨是娘留给我的,可从没说过我娘去世了!而且,我娘也的确不在了,但不在的也只是我娘而已!” 舒韵颖听得心里此时更是满乱,随即一口无名火气! 少妇笑了笑:“小七!你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可怎么……,你如今这幅躯体为何连元墟都没有?你每次转世不是一早都选好了身体的?莫非……” 舒韵颖此时实在不愿再浪费时间了,因为可想而知彼此信息的不对等太严重了! “前辈!在下舒韵颖,不慎误入贵宝地,实乃无心之失,还请见谅!但在下此来所乘海船遇到风暴,尚有好友及百余位乘客下落不明,还望指点一二……” 少妇听得微微蹙眉,又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路仍旧不得其解,才无奈的摇摇头:“你自己看……” 舒韵颖这才突然想到自己岂非早该先看看所在的周围环境?而这一看却立刻怔住了,原来他此时所在的地方虽然大体上没有什么特别。但如果往更远处看,才发现此时看到的世界简直全然一片漆黑。 这情景就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黑暗,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丁点的地方还有光明。甚至感觉好像有种天地已死,只剩下这一小片孤零零的空间漂浮在茫茫宇宙之中!但无论是什么,显然都预示着整个世界即将陷入无尽黑暗之中。简单二字,毁灭! “这里是旭日岛!大海尽头的不落明珠!” 舒韵颖显然根本没听懂,明媚这才解释道:“这里其实就是我们所知的五大异域之一的,往生之地……” 异域对于眼下的舒韵颖来说就算没去过的,也已经谈不到陌生了,顶多就是新鲜! 不过相对于自己曾经亲身到过的三处,这往生之地的传说似乎少之又少,他见过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 不过有一种说法,把往生之地叫做“希望之岛”,或者光明尽头! 但舒韵颖一直都认为这只是某些闲人无端杜撰,因为知道往生之地是在东方,而东方又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太阳升起当然光明,尽头也就是源头。而人类通常习惯认定光明就是希望,所以才会有人编造出那样的故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而人类世界秩序的关键一步,就是权力对下的愚弄,这是维持统治的最有效方法! 但无论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此时舒韵颖也的确是真的太累了,反正还是先听听她们是如何说的…… 66、众生六祖 先后见过几次,但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真正当面问清楚有关万妖宫的情况! 而这次明媚受命来到中原,本来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是设法说服舒韵颖,让他前往执掌万妖宫。其二,就是寻找失落多年的“妙谕仙箓”。 只是明媚终究还是个年轻女孩,性情活泼跳脱,加上从小就过着千依百顺,随心所欲的日子,更不免养成了些骄纵和任性。 不过说到底,明媚也有其骄傲的资本。十五岁便突破六境,舒韵颖终究不是能单纯拿来和某个人去比较的,但如此进境世上又有几个? 因此听说是要找个人回去当主子,她心里从一开始就不免存有抵触情绪。觉得那舒韵颖到底何德何能?凭什么那么多人辛辛苦苦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把早就连废墟都已经找不到分毫的传说中“万仙宫”重建,结果去要找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当家? 明媚并不是忘了自己的任务,实际上也没想到故意不完成,只是一时间选择性的暂时忽略。反正既然是有两件事要做,那先做哪一件也不很重要了。 但两千多年过去了,即便不是完全毫无线索,但终究也不可能那么简单找到。这实际上都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关键还是难得能出趟远门,当然忍不住想痛快玩一场。 而随行的人中,有六位,就包括当日白云观外和舒韵颖交手的老者,境界都已经达到了宗师程度,且都是万仙宫中的长老位置,更加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因此也就没怎么劝阻。 不过奇怪的一点是,她们也是到了中原一阵子之后,才发现中原江湖不知怎么居然已经知道自己本派重现了?但事实上,就算是万仙宫所在当地周围,也压根没多少人知道本派中是如何自称的! 反正当初在牧灵山,对于明媚来说虽然有仙灵随身,但终究还是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宠。而万仙宫有自己的推演秘术,加上仙灵的程度已经不是简单等级可以限定了。 所以他们推测当时牧灵山会有等级非常高的灵宠出现,而所以会对白云观动手,的确还真只是顺路经过,不过也的确是因为知道昔日万仙宫覆灭,白云观迷藏五神符印关系重大,所以很想亲眼见识一下。 但最终,连牧灵山发现星月银狐,最终居然都被舒韵颖给截了胡。别人倒没觉得如何,毕竟都知道此人未来会是本派主人。而明媚则是虽然也明白了此人的确非同泛泛,可心里终究还是即不甘,又委屈! 而反正寻找“妙谕仙箓”一直没有进展,所以也不着急给自己找主子。 不过一年多过去了,什么收获都没有,并且这次在溟濛中一下子折损了十个人,对明媚都可谓极大的打击。一方面是自尊心受挫,另一方面则是舒韵颖的态度! 她虽然是个年轻女孩子,但人却非常聪明!知道舒韵颖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那么单纯劝说会有什么用呢?而且从凌冠亭的死,对很多人必然都是意外,起码明媚这些人压根也没考虑过这个人可能与自身产生任何关联! 但明媚心里忽然感觉到,如果真的把整个万仙宫的未来全都押在舒韵颖一个人身上,这恐怕很不明智! 至于这个地方,其实她们会出现在此也的确算是巧合。当日从溟濛出来,同门的牺牲让她久久不能释怀,汇合了生于四位长老,当时的情况显然是不方便和别人接触的。 再说她和母亲相遇,现下的万仙宫显然是没有纯粹意义上主人的,而真正做主的实际上就是明媚的祖父。而她的父亲,是同辈兄弟中最年幼的一个。 他们一家人从祖父那一带在西域各地便不断的结交各路高手,同时兼并一些实力弱小的门派。所以说到底他们和两千多年前的万妖宫实打实的确拉不上什么关系,不过是因为在当地还残存着某些传说,所以才会打算假借传说立足! 二十多年前,明媚的父亲还很年轻的时候,当时他们其实已经具备相当规模了,但自己总也明白和真正两千多年前的万仙宫还全然不同,所以,他们也一直在暗中寻找当年的遗迹。 偶然的一个机会,明媚父亲在某一个被传说为万妖宫遗址的废墟中,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地窖。而关键是,他在地窖中发现了一个被冰封在很大冰块中的绝色美女! 即有救人之意,也存好奇之心!千辛万苦打破了冰块之后,出现的女人居然还有微弱的心跳和脉搏,觉得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便把人带回了家中。 而后来美女终于醒了,但大概是因为冰封时间过长的缘故,她却没有任何记忆。 渐渐地相处日久,并且在别人眼中两人站在一起也的确称得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成亲之后的日子,夫妻俩一直亲密和谐!可直到明媚出生,美女突然恢复了往日的记忆。 那时候她突然自称为“众生六祖第五的妖祖:芙裙”! 两千多年前,她本是万仙宫灵堂堂主,掌管着所有上等另类门下,而当时的万仙宫宫主究竟是谁?当时自然是人们更加渴欲知道的。 不过,对于当时的宫主,而且实际上万仙宫的创建之人,居然就是同为众生六祖之二的仙祖:道宗!还是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 说到两千多年前的事,万仙宫突遭偷袭,死伤惨重,而当时道宗正在修行紧要关头,却因突发事端乱了心神,导致走火入魔。而他自知命不久矣,最后时刻将芙裙封入冰冻。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而另一方面是为了道宗推算出天地间将有一场巨大浩劫,那时需要她的力量。 先前被救出来,芙裙终究还是被封印太久了,所以记忆始终没能恢复。而生下女儿之后,她的周身经脉通顺之余,便立刻恢复了记忆。 当时她知道自己还担负着极其巨大的责任,所以终于忍痛舍下了女儿和家庭,去承担自己的责任!所以明媚说母亲虽然不在了,那是因为她作为妖祖重现。 那时候并没有人阻止芙裙,可是结果在明媚还不到两岁的时候,乃父便积郁成疾,郁郁而终了。 祖父并没对明媚隐瞒过往,而从溟濛出来,行经东海,她突然心里兴起了尝试去寻找母亲的念头。可结果她们所乘的船同样遭遇了风暴,而醒来的时候她虽然不认识面前的美妇,可仙灵岂会忘掉自己的主人? 那么,舒韵颖又究竟遭遇了什么?而且他和先前魔帝,以及此时芙裙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世间六界,各有其主。仙祖道宗亡故,按说世间还有五祖。可是千余年前人祖却忽然隐没六界寰宇,再也没人知道其所踪。 就现今来说,神族早已飞升,鬼祖素掌幽冥地府,魔祖就是那个平生除了睡觉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爱好的。 而其实在很久之前六祖尚未得到日后,那样足以号令一界的大造化的时候,本身也都只是本族中的翘楚。后来相识,相知,最终结义金兰。 不过彼此之间情分虽然不假,可毕竟都是世间顶尖高人,各自心里也难免会存在一些比较。 某一次六人相约天心论道,偶然发现白日中天上一颗星辰异常明亮,竟现争辉日月之姿。惊奇之余,六祖心里莫名产生了同一念头。便同时施法将用自身最强元神竞逐,最终果真将星灵引来相合。而七念归一之际,居然出现了一个新生婴儿! 当时六祖都是极其惊讶!人、妖二祖本为女性,又见婴儿可爱,便一心养大,到底看看其未来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而当时的魔、鬼二祖比较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可神、仙二祖老成持重,不免心存隐忧,觉得自己本一时兴起,但考虑到自己六人凭之极灵力融合神秘天星孕育而出的。虽然看来只是个婴儿,但其日后天赋岂是不可预料?若其未来怙恶,岂非自己六人养虎为患? 于是,当时便是神、仙和人、妖之间相争不下。处于人、妖二祖那毕竟只是个孩子,而他长大会成什么样,还不是看如何教化?而他本是来自天上,就算日后表露出生性邪恶,那便也只是天意使然。就算没有此子,天要灭世岂非轻而易举? 于是,六人最终决定轮流教养孩子。考虑到他毕竟来与天上,若视为后人恐有失敬之嫌,于是便将他当做后续结义的幼弟,皆称之为“小七”。 而渐渐地小七长大了,他的成长以及外表一切都和普通人类无异。不过从小就表露出了超乎寻常的特异聪明和悟性,但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 不过唯一让所有人感到头疼的,就是小七着实太过于淘气调皮了。或许也是因为六祖元力所聚,小七从十岁开始就可以自如穿梭六界各地。人间招猫逗狗实在太平常了,可试想地府之中总一堆突然缺胳膊少腿的骷髅,那算怎么回事? 可小七反正是大错没有,只是各处告状的成天络绎不绝,着实弄得六个兄、姐无可奈何! 后来,鬼祖地藏觉得小七如此闹腾,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六个过于宠溺,加上他的确天生聪明,所以性情跳脱也不奇怪。但长此以往,却不禁让人担心他会生出逆天之意!所以出于为了教导他的目的,让他死! 当时其余五人都吓了一跳,不过地藏说明所谓“死”,当然不是真的杀了他,而是让他进入轮回,真正去体会众生不同的生存悲喜,反正有自己六个看着,难道害怕他真出什么危险? 六人达成一致,终于将小七送入了轮回,千年中让他尝遍了世间众生存在的生死悲喜。可让六人意外的是,他不知怎么居然自己掌握了轮回生灭的法力,可以自己进入转生,并且安排一世命途。 反正之后他似乎非常迷恋去体验各种不同生命的生灭过程,弄得六人想见他一面都不得不先从世界星海一般的生灵中找出他何在,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度过一生。等他死了赶紧过去抓住,因为稍慢一点就不知他下一辈子又哪去了。 不过好在小七虽然怪诞,可从未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所以也就全都由他了。 67、启天逐影 一时间,舒韵颖感觉信息量太大了点!不过他首先感到疑惑的是,显然就算自己真的是她口中的小七,但至今已经至少几千年彼此没有来往了,而且自己压根一点记忆也没有,那么她以及魔帝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一是相貌;二是感觉! 显然,舒韵颖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不过对于芙裙却只奇怪他为何会这么问?因为对她而言,你是我们力量结合诞生的,我们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自然会认识你,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舒韵颖对她的态度实在无可奈何!不过这些真假,起码眼下并不多重要,起码自己是没有什么纠结于此的必要。 而此时舒韵颖更关心的,还是芙裙抛家其女,独自在这往生之地守候了十几年又是为什么?并且自己为什么会到这?同伴们又如何了? “哎!你这急性子也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脑袋里面时时刻刻都停不下转……” 这里叫做“往生之地”,在很久、很久,久到连芙裙这样的身份都无法触及的时代,这个地方曾经还有个名字叫做“金坛”。 不过实际上就是日架!太阳由此升起,然后回落存身。 当初芙裙回来的时候,此前其实也并不很清楚当年道宗的意思。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因为她发现从这里看到的世界每一天都更加昼短夜长。由远到近,黑暗的范围越来越大。直到今天如果不是她十几年的倾尽全力守护,支持着金坛的运行,也许外面的世界早就被黑暗吞噬了。 这里的一切按照芙裙所讲,如果外面有人真正观察过,应该不至于毫无发觉。但其实也都明白,人世间对于黑白的界限素来就非常模糊,如果不是非常明显,谁又会闲的蛋疼去成天观察每一天昼夜时长? 而对于女儿会被海浪送到这里,芙裙觉得很有可能是母女宿命的牵引。至于舒韵颖,其实答案显然就是他最不喜欢的两个字。 不过无论如何,芙裙告诉他既然已经在这了,现在他必须做的就是在下一次黑暗涌动之前,尽快学会“启天一剑”,如此可以将太阳重新推到原本的高度,暂时驱散黑暗,起码可以找到他们来时的路。 启天一剑?是否就是启天剑诀?对此,芙裙根本也不知道“战天七剑诀”是什么。 不过她知道在结义七人最后一次的论道中,曾经各展所学。但之后神、仙二祖和小七不知为何闭关百年,然后就推算出了一部称之为“妙谕仙箓”的典籍。可是其中究竟记载了什么?其他四祖都不知道,何况世人? 得!到了现在起码就整件事本身来说,真正有用的信息仍旧微乎其微!不过启天一剑在哪? 芙裙拉起女儿,指着自己所坐的岩石:“在这!” 连明媚都大吃一惊!舒韵颖满面疑惑,心里顿时想的是:玩我? 芙裙轻轻摇头:“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所说的那战天七剑诀,恐怕就是我们昔日所学泄露在外,然后被后人记载编修的。起码在我被封印的这两千多年前,世间并没有这种说法。” 舒韵颖听了感觉有些奇怪!起码云梦秘境中自己得到了冰天剑诀,而云梦秘境被封印的时候,万仙宫尚未遭到偷袭。 但其实也的确不是没有其他可能,毕竟异域封印既然可以被打破,也自然可能有人进得去。此外,战天七剑诀按照芙裙所说或许未必就是他们七个当初所创的功法。或者所谓的战天七剑,真的都只是剑法吗? 舒韵颖此前还真从未想过这一点,现如今他已经学会了三种,但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当做剑法去观看,领悟,根本也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又或者…… “可能”二字为前提,那后面可能的就太多了。但问题是芙裙生于此,归来十多年,她自己说的启天一剑是什么?难道这还得人猜? 不过芙裙告诉他,自己昔日以妖祖身份所创的功法称为“幻波日月”,稍加提点倒是和舒韵颖在云梦秘境学到的冰天剑诀颇为相似。 至于启天一剑,芙裙说出本是仙祖道宗所创。是很久之前又一次道宗来找她,而自己恰好外出。于是道宗便随意在此等候,足足枯坐了三日领悟出的功法。但其他的,芙裙也丝毫无法对他提供帮助了。 舒韵颖看着那岩石突然呆住了,他心里此时真是有苦难言。而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舒韵颖取出自在剑递过去。 芙裙一看,思索半晌才说。她曾经在万仙宫的确听说过中原江湖出现了一位奇人,江湖称之为“逍遥自在仙”,而其手中所用的就是一柄双色剑。当时她和道宗本也觉得传闻奇异,还试想过说不定又是小七转世的杰作。可最终,也没能有机会一探究竟。 得!白问。可现在多说无益,关键还是眼前。 盘膝坐在石头上,舒韵颖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可既然是练功,那就先入定呗,还能咋办……? 由他独自去,芙裙带着女儿来到了山下,找个干净处坐下,微笑问:“媚儿!娘现在也有点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你小舅舅了!不过其实就算是,现在的他毕竟是……舒韵颖吧?那如果你真的喜欢,为娘倒也挺满意这个女婿的!” 明媚听得脸上一红,一头钻进母亲怀里撒娇否认。 舒韵颖和温柔乃是世人皆知的夫妻,哪怕她自己不介意,不觉做小委屈,可舒韵颖能答应吗? 听着女儿讲述舒韵颖过往数年经历,芙裙也不由得心中发愁。虽称六界六祖,但即便小七是个异类,可从小到大也不过是作为世间生灵存在的。上天入地又如何,毕竟各自也都明白六界之外还有更加无比辽阔的空间呢! 而这所谓六祖,虽然也不至于说是妄自尊大,毕竟都是同道中人公认的强者。但其实至少开天辟地之时,自己也还都不知道在哪呢? 而男、女情爱这种事可以算是世上为数不多,可以当做万古一理的事看待!多情必为无情苦。再过两千年,恐怕也还这德性。 爱惜的轻抚着女儿秀发,对芙裙自己来说虽然也不至于当做什么巨大遗憾,可千古万载以来唯一的一次情爱经历,就结果而言确非完美。但回想当初的浓情蜜意,加上彼此可爱的女儿,想着自己的心事,芙裙不由得心里极喜且悲! 不过眼下看来女儿此生的情路怕是不会顺遂、由心了。为母者纵然心中怜爱,但对这种事又能如何……? 舒韵颖独自坐在石头上练功,无意间莫名记起了“妙谕残页”上的记载。原本他并非对此有何期待,而且本来心里也想过除非有一天能够收集齐全妙谕仙箓,否则绝不去尝试此功法。 但此时残页文字仿佛由心而出,顿时游走全身,根本无法自己控制。 好久、好久,舒韵颖自己其实根本意识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似乎被某个声音从耳边传送,又像是完全由心底而生。 “你之愿景,愿你得偿。道业已非,天命难测。七念皆归,迷途或回。子将所失,洞若幽眠……” 迷迷糊糊中,舒韵颖突然双眼一睁,只觉浑身巨震,体内莫名的剧烈膨胀,一股清灵之气四处乱窜,无法遏制。 几乎就要昏死过去了,舒韵颖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但已经顾不上想清楚,完全控制不了的一声大吼,只想凭这一声可以彻底宣泄。 山下三人突然感到天地巨震,跟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叫来自上方。连芙裙都感觉脑袋发昏有点站不住了,明媚和仙灵更已经倒在地上,几乎要昏过去了。 赶紧护住了女儿,好半天一切才终于回归了平静,三人立刻往山上回去。只见此时舒韵颖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石头上,虚脱了一样张大口呼呼喘息,自在剑也被抛落在地,可仍旧闪烁着丝丝未尽流光。 四周围看了一遭,芙裙大喜:“你练成了?这么快……” “啊?什么练……成了?我差点就……就死掉了……” 强撑着坐起来,舒韵颖自己四面梭巡,也不由愣了!站在石头上,他发现之前那满世界的黑暗已经不存在了,而自己此时所在的山峰,是大海中一座孤岛的中心,东西两边很远的地方各有一个黑点在缓缓地上下沉浮。 “船……” 三人听了也同时看出去,虽然不知船上的人生死,但起码已经有迹可循了。 此时也无谓着急,舒韵颖跳下石头面对芙裙,一时间忽然感觉不知该如何称呼? 其实,对于芙裙说的,舒韵颖心里九成九已经相信了,起码至少是真的发生过那些事的。况且,对于自己和异域的奇怪感应,以及那么容易能够领悟剑诀。“天赋”必然和天意有关,但和天权、天命可就差远了。若非真有点前世今生的联系,一切就更不可思议了! 而此时,舒韵颖忽然发现芙裙的身影在视线中晃了下,然后发现其身体正在逐渐化灭。 明媚和仙灵也看到了,一时间大为惊恐! “媚儿!好孩子,别难过!娘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自然该回到该去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的,娘会一直祝福你……” 说着,芙裙看向了舒韵颖:“不管你是小七,还是舒韵颖,这个世界的责任此刻就落到了你的肩上。而你虽然暂时启天逐影,可并非一了百了。今日一剑,或许十年无虞,但事情终究还是要有个结果的。另外……小七虽然淘气,但他很勇敢,很善良,既不会逃避,更不会屈服!无论你是不是他,你都是有能力成为他的人。所以不要辜负应该珍惜的,更不要辜负自己!” 话说完,缘即尽!明媚哭倒在地,仙灵又一次经受了失去主人,却不得不强忍伤感去安慰已经彻底成为自己主人的明媚! 此情此景,舒韵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怎样?安慰?劝勉?有什么用? 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了,承诺?这大概是自己最给不起的东西了…… 68、人心向高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和之前单纯的“知道”原来相差很远。 明媚自小父母双亡,每每想起都会感到非常难过!但是也许因为生活中并不缺少爱护和关怀,所以对于根本从未见过,没有什么印象的人,即便关系多么亲近也并没感觉到过太多的情感! 但如今面对才相聚没两天,就终于天人永隔的母亲。那种可以无忧无虑躲在温暖怀抱中撒娇,尽情享受着无尽关爱的陶醉,一旦失去所带来的伤痛根本不是想象能明白的。 此刻,舒韵颖什么也说不出。坦白讲,他心里恐怕更乱,脑袋里完全一团乱麻,根本很难理清比较完整的思绪……! 良久,明媚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抹干眼泪看向他问道:“现在你相信我了吗?万仙宫是诚心诚意请你入主。我们并不想伤害任何无辜,也并没有什么一统天下的野心。” “但为什么?你们又为什么会做这些?而且,为何是我?” 明媚轻轻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有一天爷爷曾经告诉过我,上天既然选定了万仙宫的真正主人,我们的责任就是把他平安的请回来。因为只有在真主的带领下,我们才可以去进行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如果非要追究原因……,或许……” 当一个问题实在无法找到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客观”答案,也许虚无缥缈的命运反而是更加合理,更能让人接受的理由! 好一会儿,舒韵颖长长舒了口气:“抱歉!现在我还不能跟你们走!” “为什么?” “因为我还是舒韵颖,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妻子,家人,师门和朋友。无论我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都不可能不对那些关心我的人有个交代,就马上什么都不顾了。” 这只是人之常情,并没什么深奥的,明媚知道如果换做自己处于他的境地也不会有何不同! 沉吟半晌,舒韵颖缓缓道:“可无论如何,至少现在我的确更宁愿相信你们。所以不管未来如何,我可以保证的是,除非万……,只要你们没有肆意破坏侵犯无辜,我不会与你们为敌!” “可万一……” “我明白,现在虽然还什么都不能确定,但何尝天下大乱恐怕是在所难免。但就算我现在听你们的,难道就真能有什么改变?所以,我现在首先要去弄清楚一些真相。而你最好也尽快回去,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彼此可以及时联系,不至于措手不及,重蹈覆辙……” 看着他远去,毫无留恋的背影,明媚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感涌上心头,可除了自己主仆,又还有谁能知道……? 舒韵颖自己对时间已经早就失去概念了,即不知道风浪之后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往生之地和外界的时间是否同步。 不过,其实距离海浪吞没大船还不到一天。当时他拼尽全力布下的结界,总算暂时保住了这一船人的性命。 而一开始,丘仲杰等三人缓醒过来,发现海面已经平静了,所有人都安然无恙,除了舒韵颖下落不明! 可虽然担心,但转念想若这一船人都没事,他又怎么可能有事?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收拾残局。修补破损,以备上路。 日起东方,身处大海之中,太阳显得异常巨大清晰,仿佛就是身边突然一个红彤彤的巨大圆球跳出来,不断向上攀升。 此时,人们都觉得这会是难得好天气的一天,心情也跟着轻快了很多。根本没人发觉到今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甚至完全没能意识到,此刻与昨天就存在着很大的差别。 不过偌大天下,山野、湖泊、密林、谷地之中却不乏有人一早上就发现了和往昔的不同,感觉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都好起来了,但究竟为什么?也没几个人能说清…… 舒韵颖跨坐踏浪麒麟而归,有人远远看到一股猛烈外翻的浪花迅速逼近,很多人都已经纷纷严阵以待。 还是百里惊云首先发现,忽然惊喜叫道:“是韵颖……是他……” 三人此时又惊又喜!赶紧一边安抚船上的众人,一边眼巴巴等着他靠近。 飞身上船,三人见到他赶紧围过来。对于发生的事,他直说自己被海浪冲走,好在有踏浪麒麟在旁才不至沉没。对此没人怀疑,毕竟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而大船的破损程度也不容乐观,锚没了,桅杆断了,帆也已经破破烂烂,连船舵都折了。要想完全修好非得几天功夫不行,可船上食水有限,又有几个人等得了? 舒韵颖只好让踏浪麒麟去拖拽,四人合力施法,速度并不快。最后便就近在盐港停靠,四人上岸徒步赶路。 从初登船,到如今已经十几天了,花在海上的功夫比预计长了不少。而此时走在路上,发现很多江湖人物都纷纷赶往同一方向。不问可知,这帮人必然是赶去天师宫的。 舒韵颖明显看得出,三个朋友虽然不至于贪图什么奇妙功法,提高修为,但心中好奇,以及对一场旷世盛典的心仪还是明显的。 本来之前一是事发突然,二来沈堂急躁冲动也弄得人心里烦乱。但平静下来,其实至少段山海和百里惊云心里是很想去一探究竟的。 舒韵颖并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但也绝非拖人后腿的人! “二位兄长不必过分顾及我,此番到了江都,我也该尽快回师门复命了。两位素来逍遥天下,若有想去之处,小弟非常理解!”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虽然相识日子不算长,但也算义气相交,江湖中人用不着虚伪矫情。话既然说明了,他俩本来更多也是为了跟着舒韵颖觉得会更有趣,但显然是不会跟着他一起回霁清门的。而天师宫那样的盛会,恐怕此生仅此一次,错过何等可惜? 当下,休息一夜后,次日一早四人分手告别。舒韵颖料想丘仲杰并非对天师宫盛会毫无兴趣,但显然他现在不会因此过分在意。 “丘兄!有些话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你见谅!” 丘仲杰听得不由奇怪问:“韵颖!你我患难之交,我视你如兄弟,何必这么见外?有话你尽管直说!” 点了点头,舒韵颖缓缓道:“丘兄!其实我想说的,料想你也大概能猜到一二!我如今的处境并非一言两语可以说清,自己也有太多不确定之处,所以实在无法顾及太多。此番我回到霁清门,恐怕不是短时间可以再见了。若是万一有什么事情,我肯定没法即使相助。至于你和表姐的事,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诚然我不希望她难过,但若是你不能给她安稳的未来,回家去起码对她而言还能落个安全,总比一个人浪迹江湖要好得多!” 丘仲杰听得心里极感失落,其实这种情况他自己何尝不懂?舒韵颖在外还能帮忙掩藏林茹茹的行迹,可一旦他要回霁清门,那势必就不能因为这样的俗世是非妄动。 现在的问题,丘仲杰本乃江湖山庄二公子,家大业大,可终究还是布衣草民。而林茹茹无论如何还是恒国林家女儿,身上干连着一国朝野,她和离国太子的婚事最终会如何了结? 江湖山庄绝对不可能去和哪个国家公开对立,如果二人真打算互许终身,便只有一条路可走。然而就算要私奔,这绝非一朝一夕,而是此生都必然要彻底和所有的亲人断绝联系,自己舍得下吗? 而且就自己而言,丘仲杰很清楚,哪怕恒国和离国之间公开解除了这场婚约。已然生出了那么多的事端,自己的父兄为了整个江湖山庄,也绝然不敢接受这门婚事。这些事其实根本用不着费心思虑,因为就跟明摆着的一样! “丘兄!我绝无逼迫你如何的想法,毕竟说到底,就算你可以舍得下江湖山庄父兄,表姐也未必能舍得下一家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不必要误人误己,趁着现在事情没人知道,尽早解决。否则拖下去,恐怕会更加难以收场……” 他说的话虽然扎心,但丘仲杰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自己能选择的,要么为情舍家,否则快剑斩情!而对林茹茹,他甚至不敢去问其所想。因为如果她真的说愿意和自己天涯海角,自己就真的能下定决心? 对于舒韵颖,终究这种事还得当事人两个自己去决定。自己只是对他们说明情况,也可以说有推诿的打算。可反正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是要有个结果的,而且宜早不宜迟。 到了天水苑江都上苑,这里和荆州下苑一样表面上就是一座绣坊。夫妻一别过月,见面后温柔首先告诉丈夫师门已经多次催促回去了。 这些舒韵颖也预料到了,而眼下情况,丘仲杰和林茹茹的事终究要他们自己去决定。至于尚佳旖,舒韵颖是肯定不会答应带回霁清门的。毕竟自己已经一身麻烦了,况且她尚家的情况尚无定论,霁清门必然不容。 温柔心里虽然不舍,但自己也明白事实。好在相处有段日子,黛音心里十分喜欢这小姑娘聪明可人,而且尚佳旖留在天水苑也非常合适。 黛音对此一口答应,而且颇有些喜出望外。一来是她的确很喜欢尚佳旖,二来自打天师宫公开招徒开始,普天下除了霁清门,恐怕没有哪派没出现想高走一步的门人。 至今半个来月的光景,天水苑的弟子已经走了大半,其中甚至不乏不告而别的。她算是好脾气,人各有志,但实际上心里又怎能真的一点不当回事? 这一切说到底既然是对“人”,也就 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了! 而且对于舒韵颖本身,自己现在又哪还有空闲去为别人操心? 69、这事没完 离开师门将近两年时间,事情是发生了很多。对舒韵颖而言,有的解开了他心里很久的疑惑,但远不如新增的迷惘疑问更多。 目前很多事情都指向了两千多年前那场江湖“正道”对万仙宫的偷袭,甚至关联到更早的时代。可实际上他并没太把那些事往心里去,因为如果现在一切问题都是源自那么早的时候,就算搞清了也没什么太大帮助。而且他心里有个自己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并不存在于那个时代。 此时返回师门,狂风暴雨已经是心里有准备的了,但关键他还是想要搞清楚自己心里的目标! 从青云路进入天演星河,到达道场,让温柔先回孤云峰,四灵自回无尘居,舒韵颖径直来到天正殿面对一切闻讯! 而他对师门命令的回复,声明了自己提前离开是为了暗查江湖上有关万妖宫的传闻。提到在颜氏的时候,摆明是为了避重就轻。所以最后的结论,仍旧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慧剑大师对弟子是不会刻意为难的,而此时正觉不阴不阳的问:“这么说,你出去一趟一年多,两年光景,什么正经事都没干?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 舒韵颖微微颔首:“非也!弟子听闻万妖宫已经分别向杀生堂、月神教和夜鸣派派出了使者,虽然并未提到什么特别事端,但至少已经可以确定当今世上的确存在万妖宫了。” “哼!然后呢?” “然后,弟子曾见到龙阳派被不明身份之人所灭。随后百里世家百里觞前辈相邀,弟子前往方知北荒冰原有变,弟子前往后发现乃是白国主祭的阴谋,其为献祭魔帝故意引诱江湖中人前往屠杀。索性之后溟濛魔族遭到镇压,如今已然安稳!” 这些事一点都不新鲜,正觉冷笑道:“舒韵颖,你出去不少日子,回来就只想说这些吗?” 舒韵颖反问道:“不知师叔认为弟子应该说什么?” 一阵冷笑,正觉肃然问道:“我问你,离国太子向林家女儿求亲,此事可有?” “有!” “好,够爽快!那林家女儿逃婚之事你可知道?” “弟子确实听说过此事!” “听说过而已?哼!你身为霁清门弟子,却妄涉世俗纷争,坏人姻缘,此事你莫非要抵赖不成?” 舒韵颖听了淡淡一笑,向在座拱手:“师父,各位师叔,弟子承蒙师恩深重得以拜入本派,不仅得以苟全性命,且深受关怀,此番恩德弟子绝然不敢辜负!而想来各位也都知道,弟子生来不久母亲便已去世,唯有二位胞兄庇护投奔外祖家。此番弟子因久别思念,确实曾与长兄盘桓数日,虽非刻意违反门规,但终究也是弟子之过,因此甘愿领罚!” 霁清门规定弟子要斩断俗缘,关键还是为了避免惹上无端麻烦。一来霁清门素来属于远离凡尘的门派,二来玄门中人必然面对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寿命要长与凡人,那么生离死别就在所难免,因此若是早些割舍也不至于耽误修业。 不过所谓“人之常情”,霁清门之所以避免收权贵世家子弟,就是因为他们的俗缘牵累过多。而往昔有弟子出门办事,或顺路回家和家人团聚个两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所以如果正觉揪着这件事不放,根本毫无意义! “舒韵颖,本座问的是你包庇林家逃婚之女,几乎引发离国和恒国之战,将两国无数黎民百姓陷身水深火热,此事你敢不认罪?” 舒韵颖故作疑惑:“师叔!弟子表姐对婚事不满,这一点弟子其实早就看得出来。可弟子毕竟已然是玄门中人,况且家中诸多长辈尚在,此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弟子干预啊!” 见其他几位显然都认同了他的话,正觉蹙眉斥道:“你还敢狡辩?为抓捕林家女,你还曾杀了月神教中人,岂容你狡赖?” “弟子的确和月神教发生过冲突,不过此事弟子已经亲往月神教,与赤阳子教主说明清楚,大师兄难道未曾回报过么?” 坦白讲,包庇林茹茹这件事,或许一般人看来无关痛痒!但在霁清门的角度,此事可大可小,毕竟舒韵颖不是一般的门人弟子。毕竟这件事若是深入考虑,往小说是舒韵颖尘心难断,不适合作为玄门中人。往大说这件事可是关乎到离、恒,甚至皇帝保媒,若是真引发了什么大战,死伤必然无数。 而如果这件事被人追究,舒韵颖身为掌门弟子,别人会把整件事归咎于霁清门,而不是他一个人。所以如果真有十足证据,今天就是要把他逐出师门,说起来都不是毫无依据的。 不过舒韵颖此时表现的滴水不漏,也没有任何确凿证据可以将他入罪! 正觉心里着实恼恨极了,但仍旧要强行平静下来:“我再问你,你曾在玄通观外击杀江湖各派数百人,此事又要如何狡辩?” “师叔此言差矣!若师叔一开始便认定弟子有罪,那弟子无论如何说在师叔看来都是狡辩。这样,是否对自己不太公平呢?” 正觉此事也不由得自感有些失言,冷哼声,并未接口! 舒韵颖微微一笑:“其实有关此事,当时弟子途中偶遇怒剑**,因云梦秘境中相识,彼此也算熟悉。后来相聚数日,**因有事外出,要求弟子等待一时。而因他一去不返,弟子心中不安便外出寻找,在玄通观相遇。关于**此人,弟子云梦秘境之后曾对师父提起过,而师父和师兄们言及此人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实乃正道侠义之士,因此当时弟子不得已出手救人……” “好!” 烈断魂首先忍不住叫声好,正觉不由得眉头紧蹙!他当然知道烈断魂和**是至交,而且至少此时此地的诸人,哪个会站出来否认**是正道侠士这一点? 当下,正觉不想无谓纠缠,挺了挺腰杆说:“舒韵颖,此事真假日后自会查证!不过,现在我问你,天师宫中元之会上,金轮等四位法师当众宣城你五法师传人的身份,此事你如何解释?” “师叔要弟子解释什么……?” 其实正觉今天关键还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要追究?不够这件事其实也好办,就算是真的也可大可小罢了! 毕竟霁清门也并没有明文规定不收带艺投师的弟子,而且其实今天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倒退一两百年,慧剑大师年轻的时候和那位天师宫五法师可是人尽皆知的莫逆之交,堪称一时双璧! 而有些事情到了今天尚无定论,但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在于人们信或不信。 此时,洞然缓缓道:“二师兄稍安勿躁……!韵颖!我且问你,当日天师宫宣城你乃是五法师传人,此事确否?” “是!” “好!那对此事你可有何要交代的?当然,我要先与你说清。这件事表面似乎无伤大雅,但本派和天师宫于公于私必然有些不便,且有些过往之事始终也未有确凿定论。虽说此事既然至少并未显出何等祸端,说不说便在你自己,可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才行……” 如果是正觉那样直接问,舒韵颖大可简单选择是或不是回答。可被洞然这么一说,他不由得开始含糊了。 他虽然并不清楚,但两派间显然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而且霁清门和天师宫处于江湖素来也有点一明一暗,绝对不是毫无关联,但却又始终感觉疑云密布的关系,两派弟子之间素来也不乏暗地里较劲的。所以如果这件事由得别人去猜,起码他自己今后在门中便会寸步难行! 而且在江湖来说,舒韵颖在进入霁清门之前本就是个江湖上猜忌颇多的人物。后来可谓风光无限,但如今突然多了天师宫这一节,日后世人对于这位“二十岁宗师”的归属究竟算是哪一派的,恐怕难言悠悠众口!起码对于霁清门素来自诩光明正大,断然不容这样的猜忌流传不定。 舒韵颖心里念头飞转,沉吟道:“师父,各位师叔。弟子在拜入本派之前,的确曾随三位老师学过功法。而最初本是因为弟子身患病症,外祖将我托付老师救治。十余年中三位老师对弟子也属尽心尽力,但终究对弟子病症束手。事到如今,弟子那三位老师到底何人想来也不用弟子多说了。但对于老师过往和师门来历,弟子确实一无所知。而天师宫中也因此弟子一时未能反应,但弟子自己却从未以天师宫法师自居过!” 诸人听得暗暗沉思,舒韵颖所说的这些人大半都是知道的。有些未必全都了解,但大概也能猜到十之七八。可这些,其实都并非关键! 正觉双目圆睁,语气冷冽问:“舒韵颖,现在我问你,洛归云三人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舒韵颖轻轻摇头:“师叔见谅!弟子与三位老师分离之时曾得嘱托,就是不可将他三位所在泄露。如今虽然他们的名号已经公开,可弟子却不能违背承诺!” 正觉听得大怒,他如今火气爱徒之死其实不过只是个引子,关键还是舒韵颖的三个老师。 “舒韵颖!你最好放明白点,你本身已经违反多项门规,我若要严惩便将你逐出师门也不过分。现在是给你机会,你休要再多加狡辩!” “师叔言重了!弟子身犯门规,该罚便罚!但有关三位老师所在,弟子确实在不知和本门有何关系!” 眼看正觉双眼几乎冒火一般,灵婵大师破天荒的突然当众开口说话:“我觉得韵颖所言有理,他此番在外行径无论如何的确给本派带来了一些不好影响。但一来他毕竟年轻,头一次代表师门应对大事。二来江湖传言素多不尽不实,除非他真犯了什么大罪,我等当然还是要对自己弟子多护着些。至于其他的,既然不关是非正邪大计,我们何必计较过多?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正觉连自己徒弟之死那口气都顿时给堵回去了。 霁清门素来有一良好传统,就是“护短”,对外必然要一致。而对内,反正自己的徒弟自己是要护着的,别人当然也能护,了不起就是矫情呗!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而舒韵颖心里此时也有数,事到如今这些事,想轻易完是不成了…… 70、天定将发岂能延 出门在外奔波劳碌是正常的,回到无尘居,舒韵颖想要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了,而疲惫顿时也全都冒了出来。 转眼三天过去,身体的疲惫算是渐渐缓过来了,但心里却越来越紧张。因为这三天过得太平静了,不仅一点麻烦没有,师父和师兄们也始终一个人都没路面。 直到三天头上,温柔才偷摸摸来,说回来之后只有当天见过灵素大师,说了几句话,这几天她也是怕惹师父生气所以没敢出来。不过后来始终都没见到师父面,她才赶来看看舒韵颖的情况。 听到这些,舒韵颖安慰了妻子几句,就让她回孤云峰去,并且嘱咐尽量安稳。 他主动开口让自己走,对温柔这还是头一次,但想来如今自己二人刚回来,很多事的确还没彻底了结,确实最好是安稳点,别给人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舒韵颖感觉到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还要更加严重,就灵素大师那脾气,这次温柔跟着自己一走就是将近两年,就算不马上炸了,也非得抓住了不问出点见不得人的事都难以罢休。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害怕,自己夫妻显然有被刻意孤立的味道。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不肯说出“谪仙陵”,舒韵颖觉得万万不至于如此。所以,此时他只能考虑事情本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多!那么暂时的平静,就代表着“山雨欲来”。 但究竟是因为现在和日后可能的祸患,还是因为曾经遗留的问题太严重?其实从天师宫开始,舒韵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法轻易脱身了,就算师父不在意,可两派那么多人,也不是某一个人的态度就能真正安抚下来的。 而如今没有任何人进一步来追问自己,师父和师兄们也没人提示自己一点点,莫非连他们都已经开始对自己生疑了?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可转念想如果是自己,作为霁清门这种门派的掌门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很难坚决为了一个弟子不顾满门非议,江湖传言,甚至天下猜忌! 思来想去,舒韵颖发现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把“谪仙陵”坦白招供出来?如果招了,忘恩负义,恐怕还将会让三位老师陷入为难,绝不行!可如果不招,被逐出师门恐怕还真不是不可能。 但如今再怎么担心,烦恼,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选择……! 又过了两天煎熬的日子,师父终于派童子来传他去见了。 心里终究不免有些惴惴,舒韵颖来到天正殿,还好。此时只有师父一个人。 看了看弟子,慧剑大师心里颇感怜惜!半晌才缓缓站起来说了句:“随为师来!” 听到这“为师”二字,舒韵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起码可以确定师父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 师徒俩一前一后来到天正殿之后,顺着小路往上。自打拜入师门,至今为止整个霁清门中唯有一个地方是舒韵颖始终未能涉足的,便是这霁云峰后山。可谓是霁清门唯一一个名副其实的“禁地”,除了慧剑大师,连月奴都不曾走入过一步。 一路向上,舒韵颖渐渐发现,自己往日从外面看一直觉得这后山禁地其实未必多高。但如今真正亲自走上去才发现,这可不只是高,而且深远得很! 并且,走在这条路上似乎压力极大,是真正字面意思的那种压力。呼吸受限,行动迟缓,法力都使用不出来,灵力受阻的程度简直超过陨星川。 可霁清门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是天然?还是曾经人为施加法力禁制,或封印造成的?感觉上,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一走,居然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而这么长时间中,慧剑大师始终一字未说,舒韵颖跟在后面心里十分煎熬,但料想该自己知道的事,恐怕不想听都不成。 最后,师徒二人走到山顶平台上。而此时他才头一次见到师父四大灵宠之一的独角兽,追云! 以前舒韵颖自然也见过独角兽这种灵宠,不过以灵宠等级虽然只是上等,似乎与慧剑大师的身份修为不太匹配! 不过现在舒韵颖算是明白了,师父的独角兽可不是牧灵山,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可比的。外表来看,独角兽多半都是狮虎之类猛兽的形象,但师父的追云,却正是一种叫做“追云”的独角飞马,并且如今头顶已经长出三角,站起来高达两丈,深长数丈,从其进化程度可见灵主的用心程度了。 而相比之下,舒韵颖自己身怀三大神宠虽然令人羡艳,而且如今普遍世人还都不知道他体内有“瀚海九子莲”的种子。 但就如星月银狐,他一直光想着那小小的,蜷起来是小毛团的样子可爱,根本就没考虑过灵宠本身若不进化就等于暴殄天物,阻碍它们自身的发展。 此时,舒韵颖看到追云站起来之后,其身下本来趴伏的地方,有个丈许见方的暗格,慧剑大师从中去出个二尺木匣递过来。 “你对这个东西并不陌生吧?” 舒韵颖一愣!愕然发现木匣中有三个非常熟悉的纸卷,但…… “哎!南宫阳那老小子自己要跑,却把包袱抛给了你。后来约摸是怕我戳他脊梁骨,不好意思见我,才传信给我告诉此事。” 舒韵颖虽意外,但其实也并不多奇怪!可是师父此时拿出的木匣中,居然有三分“妙谕残页”,这可就让他真的大为吃惊了! 长叹一声,慧剑大师告诉他,这三份残页乃是三人所得,而其中一份乃是本派祖师两千多年前就得到的;另一份是两百年前自己挚友,便是那位五法师偶然所得;最后一份则是百余年前天下大乱之后,他自己因为心中疑惑太多,太重,到处明察暗访中,偶然遇到了一名蜀山剑派叛徒得到的。 祖师当年详情已经无法追寻,但霁清门历代传承掌门之位时口口相传有一件事,便是祖师平生最大,也是唯一的悔恨,便是参与了偷袭万妖宫。这份残页,便是祖师希望弥补过错,四处寻访万妖宫后人过程中偶然得到的,虽然遗憾没能弥补,但严令后人不得修炼其上功法。 五法师的那一份,则是慧剑大师破镜宗师后不久,五法师突然来寻他。说出自己也已经破入宗师境界,但获益多出此残页,可是他感觉这残页上的功法或许并不见得是什么歪门邪道,但至少大概是因为残缺,所以学之无益。 而当年五法师并不知道霁清门早有一份残页,只是因为他发现残页会有怪异灵力偶现,担心并非好兆。所以知道霁清门禁地天然掩灵,所以拿来想要藏在其中。 后来事发突然,天下大乱,谣言四起。慧剑大师收到了好友匆忙中的手书,跟着又收到了天师宫其他人来信。 若依本心,他绝对坚信好友不会做出任何悖逆之事。可一来想到昔日好友破镜宗师是因为怪异残页,二来事关光明神剑,那时候的确很难有多余的空暇让他仔细考虑清楚。 后来局面渐渐稳定了,慧剑大师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难以释怀。何况好友始终生死不明,下落无踪,他实在无法安宁,便到处寻访。 而一次偶然救下了个被追杀的蜀山剑派弟子,那人言辞闪烁令人生疑。而后来他将慧剑大师引到了蜀山剑派的密阁中,打开禁制想要夺取其中所藏。 不过那人还是小看了慧剑大师的实力,贸然出手之下大师没能控制好发力,彼此修为过于悬殊,那人却反被自己护体功力震死。 但随后,大师发现那密阁所藏居然是一份残页。而实际上在南宫阳来信之前,慧剑大师自己也始终不知道此物是什么? 此时看着徒弟接过木匣,慧剑大师微微一笑:“小六!很多事现在你心里一定充满了疑惑!但遗憾的是,为师知道的恐怕远不如你想问的多。按理说如今这妙谕残页不仅不该给你,甚至应该连你手中的一并收了设法毁掉。但我们都清楚,此物并非轻易能毁,而且今时今日的很多事可能最终什么都没发生,但也可能发生的比任何人预计更严重,本门也未必能够幸免。而这妙谕残页或许最后会证明毫无用处,但也可能会成为一切的关键。凭心而论,为师并不想就将一切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但如今的情况,或许这已经是保全你唯一的希望了。当然,如何决定还是在你自己……” 舒韵颖的选择做出来,比自己预料还要快!伸手便将三份残页取出,收归一起。 因为到了如今其实再怎么想,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舒韵颖可以确信的是,凭现在的自己,如果没有任何特别的收获,绝对无法应付日后可能会发生的大事。 起码要提高自己的能力,单凭一味埋头苦练,难道可以祈祷上苍让灾难降临的晚一点?所以现在除了个人能力,他认为自己还有必要知道更多的真相…… 71、不解情,理怎论 从相遇,结为师徒开始,舒韵颖和慧剑大师师徒之间虽然看似和睦,平日里调侃逗趣也从未有过任何的不适之感!然而彼此心中都明白,因为各自都有无法向对方坦诚的事情,因此相对于真正的亲如父子般师徒关系,始终还是差着那么一丁点。 诚然,舒韵颖其实没有对师父坦诚的,远比自以为的要少很多!因为他隐瞒关键还是自己内心,而这种事情即便真正的父子,兴许更加难以坦诚。 不过无论如何,此时此刻,虽然说起来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太讲理,但舒韵颖决定了自己要去面对该面对的,不会畏缩倒退,所以他希望师父可以对自己真正的坦诚。 慧剑大师对此并无异议,只不过他知道的很多事情,其实最终可以发现仍旧只是流于表面,对真正值得怀疑的很多隐情根本没有太大的价值! 比如,现在舒韵颖知道了自己的三位老师的确就是那位天师宫失踪五法师的弟子。并且他们年轻的时候,也都是天下当时最有名的后起之秀,不仅资质极高,文武双全,更加是天下知名的美男子。 盛名之下,无论个人怎么想,世人总不免会将他们放在一起去比较。而那位五法师本身着实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丑陋,并且平生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可在选择弟子这方面,乃至灵宠和仙剑,却都是不厌其烦的极其注重外表精致、漂亮! 就舒韵颖对三位老师的了解,说他们文武双全,学识超然,这些的确都不算奉承。但唯独“美男子”这三个字,反正自己是没见过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实在不敢苟同。 而当年慧剑大师在五法师失踪之后,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寻找他们三人。可多少年过去了,根本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找到。 不知多少次,慧剑大师忍不住想好友恐已身故,他三个徒弟想必难以幸免。可转念再想,好友若真不慎沾染了妖气魔性,即便终究不治,他三个徒弟可都是绝顶聪明的人,而且必然会想尽方法施救,了不起也可以来寻自己。 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也没发现任何端倪。他师徒四个究竟生死如何,一切的疑问始终都没能有丝毫迹象判断。 而直到舒韵颖出现,其实慧剑大师知道天下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年轻人,是首次牧灵山之后弟子们回来。当时老人就对此颇感疑惑,因为涟霜乃是术剑中一等一的名剑。可其实真正值得称道的,也就只是外表的精致和高贵! 因为涟霜的确蕴含着非常强大的寒意,只是对修士而言,若是境界高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屑于去使用那种未必有多大助益,但却时刻可能发生失控的极品术剑。而若是普通年轻人,师长也断然没有道理如此拔苗助长。 当时前往牧灵山的众弟子对此人描述除了外表惊艳,功法卓绝,但对其招式和修为居然丝毫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老人心里渐渐发觉这世上敢用如此品级手段教徒的少之又少。除非是真的徒弟天赋高到足以让他们对一切可能想到的危机完全漠视,这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那么,剩下就是那孩子本身有什么问题,涟霜并非为剑,而只是简单的为用。 事实证明,舒韵颖天生残缺,所以三个老师相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暂时帮他控制病症。而如果真的只是出于教徒,他们也绝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对舒韵颖。 之后慧剑大师从未试图询问过他们三人究竟在哪?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深知那三人昔日便不是单纯愚昧的人物,时过百余年城府必然更加深不可测。 凭他们和师父之间的关系,若是当年五法师真是有何冤屈,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隐忍百年。而这百年中,除非他们确实知道什么,否则也必定会不断的打听恩师下落。但有丝毫线索,也必然早就进一步抓住,否则就只能隐忍蛰伏。 当然,一般角度想也许人家不相信你呢?可若真如此,舒韵颖又为何会来此? 至于天师宫一行,其实慧剑大师心里开始也很犹豫!直到木叶亲自到无尘居邀请舒韵颖,他心里更确定天师宫必然有所图谋了。 但他并未阻拦弟子,也很简单,因为明知拦不住!也拦不得。他心里很清楚,舒韵颖如今在江湖上被吹得沸沸扬扬,但即便就算他已经破入宗师之境,对于天师宫仍旧不具备什么实际的利用价值。 可如果天师宫真有什么所图,若要用强,即便搭上自己和整个霁清门也根本无济于事。可若想行骗,自己徒弟自己知道,慧剑大师只觉各位法师自求多福好了。当然,考虑到天师宫的那位大祭司,老人并不敢有任何疏忽,因此群仙大会之后整个霁清门的高手都在到处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分散天师宫的注意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舒韵颖听着心里暗暗叹息,他并没因为所谓的天赋多自豪过,但自己相对于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得多,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而如今看到这些老不死的相互明争暗斗,他突然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如今天师宫突然广招门徒,一方面天师宫中元之会目的显然没达到。而他们想要号令天下,首先必然就得出现在人前,得到重视。而另一方面,看来他们的行动已经是开始了。 至于其他的事,舒韵颖如今听了虽然心里颇感惊奇!而原本这些或许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秘辛,但在如今这种状况之下,却随时可能因为那些事突然爆发的不是时候而造成极大意外。但这些,目前也只能让慧剑大师自己去解决了……! 今年的气候一直很怪异,连云霭山这种灵力充盈的圣地都显得异常!而再次突变,连孤云峰和入云峰居然也都千年奇观下起了雪。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舒韵颖估计是自己学会那启天一剑的原因,但料想这并不是坏事。 他此时手上有四份妙谕残页,放在一起来看其中有两份是可以连接的,有一份大概是结尾,最后一份则不能和任何一份相连,也就是说保守估计无论多少妙谕残页还至少有三份在外,但这对自己仍旧是毫无一丁点蛛丝马迹。 从现有的残页分析,这些记载像是一篇完整的记述,其中也的确有功法痕迹。但得到的更多,舒韵颖更确信只有找齐了妙谕仙箓,才有可能真正窥得全豹。 至于其中的确记载了一些神鬼妖魔之间的战争,以及人类的存亡典故。可如果这真是神、仙二祖和那小七花了百年时间推演出的某种预示,那到底是已经发生过了的?还是……? 将近一个月,正觉每天都上蹿下跳的过着,也难怪!他动不了舒韵颖,若能拿温柔出气当然是最好的,可灵素大师那一关就过不去。 如此一来,其他三峰弟子可就都遭殃了。而如今看来最倒霉的,还是洞然大师的弟子,其中尤数安明河为最! 霁清门的宗师程度高手中,掌门和各位首座动不得,灵婵大师本是同辈,又是也在孤云峰闭关。掌门弟子中如果有一个动不得,其他的也就没法动。正觉自己的徒弟死了,剩下唯一能让他当出气筒的,就只剩下一个安明河了! 桂垚最开始因为门中混乱,过了好久才敢来找舒韵颖,说明当日回来两部剑诀被正觉撕毁的事。舒韵颖本身是无可无不可,但万没想到这一点小小的疏忽,居然成了日后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灵婵大师突然来到了无尘居,五年多了还是头一次。甚至,她也是整个霁清门舒韵颖意识中唯一不会踏入自己地方的人。毕竟从以往听说的情况,她过去数十年根本连自己那小小的禅堂都不曾出来过。 可当慧剑大师告诉了徒弟很多曾经的往事之后,舒韵颖便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因为灵婵大师昔日与自己的大老师洛归云曾是有过婚约的夫妻,乃五法师和其先师所定下。虽然彼此算来本分似乎不合,但他们又不是普通人,也不会太过苛刻。 而且他二人本身也是人尽皆知的情投意合,当年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但没想到意外陡生,灵婵大师曾走遍江湖苦寻多年无果。灰心丧志之下,才从此潜心道业,百余年中就算偶然走出禅堂,也只是自己一亩三分地范围内走走罢了。 灵素大师作为师姐,自小一同长大,始终非常心疼师妹。按她想就算你发生了什么意外,彼此什么身份?你洛归云真至于连个消息都传不到?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让活着的人情何以堪? 而灵素大师一直严禁门下弟子涉足情爱,或多或少都有些前车之鉴的原因。 如今舒韵颖也明白了,回来的当天天正殿中灵婵大师居然当众为自己说话,便就是因为大老师洛归云的关系。所以,如今面对面这件事,便着实让他非常为难。 直到今天,灵婵大师其实也不是还有什么俗世不舍的情思。但毕竟身为一个女人,她想知道自己昔日究竟为何被山盟海誓的爱人“抛弃”,这岂非也合情合理? 舒韵颖其实本来挺不忍心,但到了现在他却知道自己不得不狠下心来。倒不是怀疑灵婵大师会泄露什么,只是她实在没有可以保证保密的资格。 而舒韵颖最后也只能说,如果有机会再见老师,他自己毕竟也还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到时候,他会把灵婵大师的事告知。 灵婵大师失望的背影,让舒韵颖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他自己也经历过这种为情所苦的时候,虽然情况不同,男女有别,而且多少有些自寻烦恼的成分。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禁自嘲,但却仍旧十分甜蜜的笑了笑…… 72、剑曰无相,难斩有形欲峰 为了从舒韵颖身上得知秘密,正觉大师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但当灵婵这条路都没能行得通,他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并且由于始终对慧剑大师无可奈何,他竟然亲自找到了无尘居。 自从听师父讲了那些过去的事情,很多情况如今舒韵颖大概也都能了解了。此时,只能是自己无论如何别缺理,其他的料他就算真不顾身份又能如何? “舒韵颖!识相的老实交代,洛归云三个到底在哪?不然,你可休怪我做师叔的以大欺小!” 舒韵颖微微颔首:“师叔!弟子敢问此事与门规,江湖大计可有关系?” “有关系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 “若有关,弟子便需问清楚究竟关系何在?若无关,就请师叔见谅了!于情,三位老师对我恩重如山,况且我也有诺在先,必然不得违背!” “哼!好个重情义,守信义的君子!不过我乃本派刑律执掌,而且是你师叔,难道还问不得你?又或者你有何不可告人的阴谋,意图不利本派?” 舒韵颖淡淡一晒,明白他如今是狗急跳墙,但这话当然不能直接出口。 “还请师叔见谅!本来师叔下问,若是可说弟子必然不敢隐瞒!但此事无关是非公里,本派门规,却关乎弟子信诺誓言,恕弟子实难相告!” 正觉此时怒极反笑:“哈哈……!好!好!二十岁宗师名震江湖,自然不会再把区区师叔放在眼里了……” 坦白说,正觉此时的言行不仅有失身份,简直就是混不讲理!但这毕竟是在霁清门师门,长幼有序,舒韵颖对他也着实无可奈何! “师叔言重,弟子岂敢?” “岂敢?你还有什么不敢?二十岁宗师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天师宫五法师更加是尊荣无尽,你还岂会在乎当个区区霁清门的弟子?” 明知他是来找茬的,而且此时正觉身上眼里的杀气也都越来越重。可舒韵颖心里很疑惑,为什么师父还不来? “师叔!此事弟子实在难以立刻决断,不如允弟子前去请问师父一声,然后再来回复师叔如何?” 冷笑声,正觉咬牙切齿道:“怎么?拿你师父压我?好啊!今天我就领教领教二十岁宗师的绝学神功,若是我这个师叔败给你,今后也没脸面当这个首座了,你自然也无需再请问你师父什么了……” 见他说动手就真动手,舒韵颖不由一惊!他很清楚,对旁人还罢了,但对自己正觉可是绝不会丝毫手软。 此时不还手就是等死,但若还手无论输赢都绝对逃不过责难指摘!可是,难道就这么让他不明不白打死自己?那可太冤枉了! 舒韵颖自打破境宗师,其实一直没怎么在修行上下过功夫,后来事情不断,虽然学过些新功法,但一直也没捞到能仔细研究的机会。 而正觉就算找遍全天下,也是前十位八位最接近八境绝顶的高仙,舒韵颖自知绝非其敌。况且明知这一架怎么都没好,更加放不开手脚了。 可如今舒韵颖一味死守,对上毫无顾忌的正觉,形势很快就明显非常不利了,可其实此时正觉心里也非常吃惊! 说到底他这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天赋,才能很高的人。而舒韵颖诚然罕见,非同小可。只是通常天赋才能极高的人,也会存在某些明显的缺点。 比如有的人自负天分够高,不耐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因此最终修为根基虚浮。或者聪明人更多好逸恶劳,喜走捷径,因此功力积聚不够,后劲不足,这种情况非常普遍。 可是舒韵颖的根基却并不虚浮,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依靠金凤灵力结丹,更是他体内九子莲心目前虽然还未彻底绽放发挥能力,但对于身体也是极大的补足。而且无论如何他也在谪仙陵被三位高人锻炼了十多年,即便后来重伤功力尽失,可那么多年的积累也不至于就全都一朝白费。 而他的后劲在打硬仗,对强敌的时候确实难免会出现过耗、虚浮。落星渊打烛龙,以及海上对抗风暴的时候,他最后支撑的时间都不如自己预计的长就可看出。 但如今他只是一味坚守,等着师父,凭借无数精妙招式自保,正觉一时间还真拿他没辙!毕竟他攻得猛是料想对方不敢还手,而且若真杀了他自己也没好处。当然,也是担心万一动静太大会惊动慧剑大师,所以其实他也并未施展全力。 而无尘居相继有人赶到,连其他三位首座都来了,可此情此景谁也没法随便插手。只能一个个不停叫喊,同时派人到处去寻找掌门。 如今正觉心里越来越急,舒韵颖的剑法反复多变,因为会的多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可却没想到这小子会的这么多。而且他一直在死守招架,简直无懈可击! 狠狠咬牙,正觉一时间恶从心头起。继续下去,不知究竟能拖慧剑多久,万一被他赶来结果恐怕仍旧草草了结,再想找机会就难了。那既然舒韵颖死不肯说,自己索性今天就弄死他。反正迟早一天洛归云三人知道了消息,害怕他们不主动来找自己? 舒韵颖虽然一直只守不攻,但毕竟功力上差着好几个等级呢!宗师等级的修为比起之前可是天差地远,一劫之差可能就是先前数个境界的距离,所以舒韵颖所承受的压力绝非别人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直到现在,舒韵颖基本上只能凭着战天剑诀硬抗。可打来打去,正觉的力道明显激增。单纯拼招式,其实他一点不怕,可一旦开始拼修为,真本事,舒韵颖会的剑法再多也难以施展自如了。 而且,舒韵颖感觉到越大越奇怪了!只是现在他实在没心思深想。 很快,正觉的招式对于舒韵颖来说仿佛铺天盖地般席卷全身,而且力道的压迫更加几乎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肢体酸麻,行动越发迟缓。 眼见排山倒海般的剑势当头压下来,舒韵颖感到自己浑身软弱无力,已经无法站稳。心中一阵灰暗,耳边听到无数惊呼,眼前顿时就漆黑一片了。 观战的人中心里一直非常纠结,即便三位首座,其实他们对于发生的情况当然比旁人要明白。可眼下这种局面,三人却不得不犹豫,若贸然插手两大宗师对决的场面,即便境界相差无几,可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极可能演变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况且他们也都知道正觉心中泄愤的成分更多,如果有人插手恐怕只能让他更加难以释怀,日后结果更加复杂,也是并未料到他真会突下杀手。因此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想要再动手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轰隆隆”一阵巨响,整个无尘居仿佛突然被震得天翻地覆一般。满天碎屑笼罩,沙尘如卷。 半晌,慧剑大师冷峻的声音响起:“师弟!对同门师侄下如此重手,你果然做得出啊?” 此时正觉身在数丈之外,双眼如要喷出火来一般无比仇恨的瞪着掌门。以及其手中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出现过的本派镇派之宝,无相神剑! 如今,慧剑大师居然不惜动用此剑救了弟子一命!正觉那最后一剑可是卯足了劲砍的,如今自己整个人都被反震之力震得发麻!但此时,显然已经无法再动手了。 先前慧剑大师原本是被四弟子烈断魂找去,因为三徒弟水明轩在天渊阁中修炼的时候突然出了意外,他只能赶去相救。 而后来无尘居大乱,人们到处寻找,最后还是灵婵大师试着看的去了天渊阁里,果然发现他在,急忙告知发生的情况! 当时慧剑师徒也大吃一惊!走出天渊阁已经发现事情要坏,来不及赶去救援,别无他法之下,只能直接祭出了无相神剑。 而在霁清门门规中,以无相神剑同门动手,等同背叛师门,也属于门规中特地针对掌门的一项约束。所以慧剑大师此时的行径,确实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今天的事必然是难以善了了。 但眼下,慧剑大师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先设法相救徒弟。 天正殿中,除了水明轩和正觉,霁清门所有的宗师修为全然在不遗余力为舒韵颖治疗!而他们此时才真正明白,以前自己一直光考虑到二十岁宗师,凭借奇高天赋能人所不能,但现在看来他这一身修为和功力着实不单单只是凭着运气所来。 可如此一来,也就证明了正觉此番出手实在过于狠毒了!这同门师叔对师侄居然会下这样的杀手,显然是存心取他性命。无论如何,都绝对不是能随便搪塞过去的。 而实际上,正觉自己起码还真不是一开始就存心要弄死舒韵颖。只不过后来被逼得越来越怒不可遏,才会没忍住! 然而,此时如洞然大师心里却忽然觉得这种结果未见得不是好事。因为若是今天正觉真的杀了舒韵颖,未必真就要他抵命,但他从此莫说继续做一峰首座,恐怕霁清门已然容不下他了。 而慧剑大师所犯门规,恰恰是他身为掌门人最不可原谅的。那么这件事其实未必不可两相抵消,起码舒韵颖毕竟没死,那至少暂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后尽可能避免再发生就好了…… 73、姑息养奸 对于发生的一切意外,慧剑大师心中更多还是懊悔!一是为当年自己面对发生的事情全然无能为力,还为了所谓的“大局”明知疑点重重却还将事情压下,以至于曾经亲如手足的兄弟之间反目成仇! 另外就是明知道多年来正觉和自己之间的仇隙渐深,自己却始终一味的退让容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发生了这些事,显然已经没有所谓两全的解决办法了。 长叹口气,慧剑大师看着床上刚刚调息恢复的徒弟伤感说:“小六, 事到如今为师想问你一句话。说不说在你,但为师希望你不要撒谎!” 其实话出口了,答案是真是假已经显而易见,甚至回答的人根本没有选择。 “师父请问!”说出口,舒韵颖心里瞬间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最后发现无一中的! “你是不是已经和万妖宫有联系了?” 舒韵颖被问得一时间张口结舌,他发现自己一直知道师父很多时候深藏不露,但他知道的一定比别人能想到的还多。但如今,他又是如何发现此事的? 对慧剑大师,牧灵山后从他知道世上出现了那么个奇怪的少年。然后舒韵颖一步步走下去,直到相见确定了舒韵颖的病症,他一直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天底下可以教出那样徒弟的人,屈指可数。 如果是自己老友还活着,他犯不着让孩子来找自己,因为如果他办不到的事,自己更不成。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三个与之一同消失的徒弟。 诚然世上很多事往往都是由猜想开头,而对于慧剑大师两百多岁的人生,以及一身通天本事,让他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猜想的可信。 尤其是恒王宫中舒韵颖达到了伍宣,在慧剑大师看来,凭自己与他们少年相识的了解,无论是金轮,还是其余三个,以及那一位,都不会真的把区区一个伍宣多当回事。 但问题是当年那件事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叫舒韵颖的年轻人,和天师宫一个叫伍宣的门下两败俱伤而已!更是堂堂宗师境界的天师宫金轮法师高徒,当众败给了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人,此时是谁并不重要! 反正在慧剑大师心里,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有如此气量,甘心忍下这口气。也因此,他当年才会提出让恒王答应日后若大曜向恒国提出什么要求,在不引发大战的情况下都要答应的条件。 假如慧剑大师猜想还有些许不确定,那么天师宫之后也未曾对恒国有过什么手段,就只是更增加了他的信心。 加上云梦秘境突然现世,对慧剑大师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只是偶然巧合。因为五大异域的结界封印,即非从一开始设定好就没人再管过,更不是等闲之辈所设定的。 并且昔日镇守云梦秘境的感玄剑宗灭门情景,事后想来其实何尝不是有太多说不清的地方?他刻意躲闪,把舒韵颖推到风口浪尖并非是推卸责任或者陷害徒弟,只是想看看天师宫究竟目的如何? 那他又凭什么认为打破异域结界是天师宫的人所为?因为除了自己,他想不出天底下还有谁能做得到。 从结果来看,慧剑发现了一个疑点,整件事收益最大的就是舒韵颖,但为什么?他不认为只是有人好心,想成全一个世间罕有的奇才。那么,更可信的就是想试探舒韵颖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对于天师宫本身,坦率讲如果非要打一场,慧剑大师没办法,但还真并不怕! 因为虽然实力必然不可小觑,但如果穹下真出现了什么特别的高手,就算本派天照水晶没能感应到,自己也不至于毫无察觉! 所以在慧剑心里,打一开始对万妖宫的判断就只有四个字,不足为惧!但他不惧,便明白天师宫更没理由会为此忧虑,可一直用万妖宫做借口做这做那,里面含义就颇令人玩味了。 但这一切似乎和舒韵颖本身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关联,更不至于让人联想他和万妖宫能有关系。所以慧剑此时这一问,其实同样是猜为主。 他自信了解徒弟,聪明但任性,和自己无关的事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若是惹到头上,天王老子也甭想干净身子走掉。 虽然没有实证,但林茹茹必然就是他藏起来的。而他敢这么干,肯定不只是因为亲情。因为如果他直接参与其中搅和其实倒不奇怪,可他藏起林茹茹就等于把恒国架在火上烤。他所以这么干,除了想要看清其二哥,估计也还有试探其他某些人的意思。 舒明熠的情况已经很明显,舒韵颖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他居然真的什么也没干,这可不是他的脾气。而天师宫公开招徒,对他来说其实是个至少能出口气的好机会,但他还是放过了。 慧剑大师能想到可能性有二,其一是舒韵颖已经有个全盘计划,不想打草惊蛇。否则,他一定有相对可靠的保障,但不是霁清门,可还能是谁? 加上南宫阳的托付,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这必然不是毫无客观原因的选择。即是百年交情,互相了解,更是这件事本身可不是不疼不痒的。 舒韵颖听着师父娓娓道来,心里即忐忑,又忍不住有点生气。此时他也觉得南宫阳行为着实可疑,无论如何颜家发生了那么多事,那么长时间,偏偏自己见过明媚之后,他突然出现,真会那么巧? 可如此一来,无论他是否发现自己见明媚,但说明南宫阳居然更加相信万妖宫? 此时此刻渐渐想通了一些事,舒韵颖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也谈不上气或不甘心,毕竟人家可比自己多活了一百多年,若真连这些老不死的都每一个精明过自己。或许并不见得就说明自己多聪明,而是整个人类都愚蠢至极! 舒韵颖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可隐瞒了,但接下来师父的怀疑,却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慧剑竟然猜想今时今日出现的万妖宫,和那位失踪的五法师有关!的确!还是猜的,以及一个两百多岁,顶着“天下第一”这个名号一百多年的自信! 毕竟这就和打破异域封印一样,不是你谁过来随便说说就行,那时得有实打实能力的。万妖宫同样绝大多数只是传说,能真提出点所以然的,自己一辈子也没遇到几个。毕竟可供选择的可能就少,而猜想可也不只是单纯天马行空的幻想。 但既然是猜想,本没有非得去反驳的必要,何况舒韵颖也反驳不了。不过,关键还是师父突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舒韵颖明白现在是非曲直根本不重要了。因为不用默契,只凭情况一一抵消之后,起码为了避免再发生,总要有个人离开…… 当然,处于慧剑大师的角度,他发觉到正觉是已经起了杀心,这是之前不曾想到的。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师门对徒弟就不再安全,这一点是可以肯定了。 舒韵颖明白,而他虽然不愿让师父为自己承担一切,但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贸然干涉只能让情况更复杂,不会有任何好处。 无可奈何,舒韵颖只能偷偷溜出青云路,大师兄带着温柔和无尘居四灵从旁侧走出来。 这都不奇怪了!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舒韵颖除了“暂避一时”没有任何选择。 看着师弟一行远去,风柯心里极为苦涩!他自然明白,此时师弟迫不得已离开师门,而有家不能回,天师宫他更是绝不会去的,所以此时对他真可谓已无立足之地了。 风柯越想越奇怪!怎么巧事就真都碰到一块了?而且正觉今天的行为,也实在和过去自己心目中一百多年的印象差别太大了。 就结果而言,今天这一切发生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把舒韵颖从霁清门轰出去。 本来正觉一直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可除了逼迫师父把小师弟逐出师门,对天师宫一直只字不提,这才是最严重的,因为他不提别人更不会提。 慧剑大师对正觉胡搅蛮缠到如此地步也颇为费解,但事后细想整件事他最后真对弟子下杀手未必是一开始的目的。那么现在来说,舒韵颖实际上确实已经没有任何能算安全的去处了。而且,他若想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也觉不容易! 对于正觉的不择手段,慧剑大师颇为痛心!彼此名为师兄弟,但实际上正觉的一身修为基本上就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实际上正觉最开始根本就无法进入霁清门,便是慧剑大师怜他诚心,不知帮忙说了多少好话,求了多少回。 后来又因天资所限,正觉迟迟未能开窍,几乎就要被师门遗弃,还是慧剑大师不遗余力的支持帮忙。 如今这个时候,他居然丝毫不顾大局。 当然,对于正觉提出让慧剑大师向全江湖公开宣布把舒韵颖逐出师门,正觉大师不答应,他如何生气也没用! 说白了,今天这件事如果要闹得鱼死网破,他自己也终究鸡飞蛋打,绝非所愿。而如今的结果虽然不算满意,但既然这一步已经卖出去了,日后总还有机会的…… “你老脾气也该收敛点才是,这次差点就坏了大事!” 对于此时眼前虽然也未必谈得到真情分,但毕竟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正觉虽然不高兴,可还是多了几分隐忍! “你客气点,怎么说我也是……” “你如何?别忘了,我可是拿性命冒险给你制造的机会,可全让你给弄砸了。而且今天这一出闹出来,以后干什么更加难上加难!” “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赶走了舒韵颖,偌大天下哪有他立足之地?况且,我也派人去跟踪他了,谅他能去哪?” “那又如何呢?时至今日,你已经亲自领教过他的厉害了,你派的人能跟住他?” “这……,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做事全凭脑袋一热不顾后果,搞砸了只会问怎么办。醒啦!说这些还有屁用,事到如今恐怕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后患无穷,但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真想清楚了?那一步走出去,可就真没回头路了?” “哼!还能有别的办法?事到如今,好坏也只能是赌一把。赢了,你我彻底翻身。输了……,哼!我要全天下给我陪葬……” 74、如果开始就错了…… 寒冬时节,各处官道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快过年了!异乡客纷纷满怀期待的踏上回家的路,虽然那里等待自己的可能未必是心之所愿,所喜,但因为是“家”,仍旧让他们脸上浮现着同样的憧憬和向往! 有家诚然是一种非常大的幸福,就算家未必可以让每个成员都感到幸福! 因为“家”本并不该只是个单纯的容身之地,而是可以让人感到舒服温馨,安逸的所在。可即便如此,家却也不一定只是家,因为可能会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侵扰。 可现在,无论是哪样的家,对于舒韵颖来说,似乎都不存在了! 顶着大雪纷飞,趟过枯枝败叶。时而冰天雪地,又见苍松迎风。 当众和正觉一场厮杀之后,舒韵颖或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到师门了。俯仰天地,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连个可以去寻求存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实话实说,虽然并未特别认真的思考过,但舒韵颖对自己这种人迟早会面对众叛亲离,倒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在这个世界上,对人来说生存和生活之间的区别,远比可能想到的更大,更多。而或者和存在之间,更加是天壤之别一样。 一路由北向南,几乎是笔直的穿越数千里之遥。无论景色,还是人情,都时常瞬息万变一般。 温柔从没见过丈夫如此低落郁闷的时候,可发生了什么她总还是知道的,因此也明白那的确已经成了无解的死局。 “欺师灭祖”在人世间无论是哪,都可以算是最重,最难以得到谅解的大罪了。原因不重要,结果也不重要,只要是被冠以这样的罪名,这个人从此便有足够的理由遭受千夫所指,没有人接受他任何辩解。 而事实上,舒韵颖心里也很意外!他能体谅正觉心中积聚了百余年的纠结和愁闷,愤怒和怨怼,但这一切似乎都不足以让他如此不计代价,不顾后果。 但此时此刻,舒韵颖却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让他真的做到这样的程度。难道是因为对自己的忌惮?因为他觉得自己会与他心底里最怀疑、痛恨,最具敌意的势力成为一路?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实在忍不住了,不得不找个出口去泄愤? 不!舒韵颖不相信!即便这一切理由对别人,对很多人都可能成立,可绝不包括正觉。 “梓川城”,这里是恒国和桑国之间交界处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县城,曾经多年,他每年会在此和两个哥哥短暂相聚数日。而那些日子,尤其是那些日子中的感受,如今他知道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再也不可能重现了。 当年舒展就是为了和弟弟每年数日的相聚,就近买下了县城中的一座小宅子。多年过去了,如今宅院已经明显很久没有人打理过,蔓草丛生,房屋破败。 四灵忙活了好一通,才算收拾得起码暂时能住人了。毕竟如今这种时候,也不用去考虑什么条件。 温柔从始至终也没追问过丈夫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毫无意义,从师父突然跑来让自己去跟丈夫远行,就已经说明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同时,她也没试图去安慰丈夫,因为对于有些人,“安慰”丝毫起不到任何舒缓心情的作用,甚至还会像是刻意往伤口上撒盐一样,无端增加其痛苦!很不巧,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就是这样的人! 梓川城即便作为县城也是比较小的了,而且依山而建,地处热带,四季不算分明,早晚温度差异有些大。不过总体来讲,还是挺适合人居住的。 但显而易见,舒韵颖可不是因为无处可去才会来此的,哪怕现在他的确也可以说是无处可去了…… 休息数日,舒韵颖情绪始终很低落!他心里不痛快并不奇怪,但更多是他觉得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太无妄了。 如果用所谓公理大义说是非,无论如何你毕竟活在这个时代,他自觉倒也能认命。 但两千多年前,一百多年前的事,今天却非要自己去面对烂摊子,给那帮老东西收拾残局,他心里实在很不情愿! 而他如今回梓川城显然也不会是为了想定居,而是想找机会回一趟谪仙陵,去问问三位老师一些事。 可渐渐的,日子过去几天,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了,舒韵颖不由得暗暗感到眼下这个局面或许也不算坏,起码对自己来说。 没错,发生了一些事让他相信命运不能逃避,问题只有去面对。但为什么?因为心里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可现在,妻子就在身边,自己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晚上,小院虽然不算大,但周围景致颇不俗套,房后的一座清波湖,到了晚上月光倾泻,群星倒映。虽然感到些微凉,但还是挺舒服的! 舒韵颖斜倚软榻,妻子轻轻偎在怀里。这对他原本是心里所向往的生活,但如今的世道,却并没给他去知足长乐的机会! “柔儿……” “嗯?” 好一会没听到丈夫说什么,温柔疑问:“怎么了?” “没什么,还是想叫叫你,听听你的声音。” 感同身受哪有说来简单?就算是共同的经历,也不代表同样经历中也可以处于同一位置。所以温柔知道丈夫心中苦楚,但原因却并非她自以为所知。 半晌,舒韵颖幽幽问:“柔儿!如果我们一起走的远远地,去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好好生活,再也不理这世上的纷纷扰扰,好吗?” 温柔轻轻一笑:“好是好!可哪有说的这么容易呢?” “为什么没有?我们可以翻山,可以跨海。这世界大得很,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温柔轻轻坐起来,深深凝视着丈夫,眼中尽是怜爱! “可你真的能放下一切吗?” “在这世上,我唯一放不下的,一直都只是你!其实当年若非是想着再见你一面,我根本都不会上霁清门。” 轻叹口气,温柔重新依回丈夫怀中,缓缓道:“颖儿!我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压力很大。可是就算你能逃过一时,可以后的人生中,师门、江湖、家国,那些毕竟都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你生命中的人和事,你真的可以永远忘掉吗?也许你现在觉得孤独,但有朝一日什么都挽回不了的时候,你不会感到内疚,后悔吗?” “这条路走下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甚至所有和我有关的人都可能会死!” 温柔微微抬头看着他,嫣然一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对我来说,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只要有你就够了。但我不能那么自私!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需要你,你有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去受尽世人唾骂?让你以后想到曾经,就会悔恨,痛苦呢?” 舒韵颖感觉自己的心在不停的下沉,一直、一直不停的往下…… 良久,温柔从丈夫的眼中似乎看到一层迷雾突然冒起,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颖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 刹那间,温柔感到有种错觉!她不确定丈夫是否回应了自己?或者,丈夫说了什么? 又过了好久,温柔看到湖面浮现的薄薄一层武器,轻声说:“颖儿,很晚了,一会儿会越来越冷,回屋去歇着吧?” “嗯……!你先回吧!我想再待会儿……” 舒韵颖独自倚在榻上,没去看一眼妻子。他在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找出个可以让自己继续甘心情愿在如今这世道走下去的理由,哪怕不能那么甘心情愿,哪怕只是个借口,但没有……,没有了…… 趁夜回到谪仙陵原本的所在地,可是舒韵颖什么也没发现。以前只要自己站在这里,双眼一闭一睁就可以回去的地方,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找出一丁点的迹象。 “谪仙陵”这个或许全天下只有四个人知道的地方,如今好像只是自己曾经的一场梦,并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什么都没有,封印、结界,甚至一点点熟悉的灵力残留都没有。怎么了? 老师们发生了什么意外吗?还是……,还是他们知道世人已经再一次重新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所以躲起来了? 他们会不会怪自己?怪自己违背了承诺?忘恩负义? 是啊……! 一瞬间,舒韵颖突然意识到,自己活下来,其实就已经可以预计到有朝一日会被世人所知,从而以往种种都会被不断的挖掘,甚至编造! 三位老师过去的十几年中,倾尽全力为自己治病,但同时何尝不是在用他们自己的性命安危保护着自己? 当自己走出谪仙陵,其实他们就已经等于是舍弃了自身的安全。而自己呢?本来只是想活下去,然后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可是却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强加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舒韵颖非常后悔自己居然到了现在才想通!如今反思,自己的确一早就不该活下来。 好像当年恒王宫的那个夜晚,二哥的口不择言,其实何尝不就是他的真心话?而且,又何尝不是事实……? 75、说出来是为了让别人去做 暴风雨似乎比预料的不值一提!至少所有事都仍在平稳进行中,波澜不惊的一点点渗透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什么世道?连闲话都变得徐徐春风般不急不缓了…… 霁清门正觉大师,云霄峰首座,刑律执掌。不只霁清门,江湖上过去数十年中大大小小很多纷争,都是经由正觉大师的调停劝解的。 说天下第一高手那无疑就是霁清门掌门慧剑大师,但若说道天下间第一公道的正人君子,必然就只有这位云霄峰首座了。 而舒韵颖?听说打小就是个祸害,生下来就克死了亲娘。估摸着上辈子就没积德,要么怎么天生落了那么个缺德病? 想当年在牧灵山的时候就不带着善良仁义的样儿,当时还真以为他多超然脱俗呢!原来只是人家眼界高,自己偷摸摸搞了只圣灵神宠,还当众演戏呢! 可还真当他多大本事呢?家国在先,他可给尽过半分力没?听说当年在恒国王宫里成天就只会混在女人堆里,仗着一张小白脸模样讨人喜欢的主儿。 可就那么个货色,没想到堂堂慧剑大师竟然也吃错了药,居然就收了当徒弟!什么他妈的二十岁宗师?还不是仗着师门的威风,不知哪学了一堆邪门功夫,到处仗势欺人,眼高于顶,任人还瞧不起! 怎么样,就知道没好作,这会儿玩儿现了吧?欺师灭祖的事也能干出来了。人家正觉大师一辈子那都是堂堂正正,仁义君子,谁都尊敬的老前辈,他舒韵颖算个什么东西……? 传言就是这么种玩意儿,传的速度虽然有快慢,可每过一处必然少不了的就是加油添醋。但其实每每到了最后才证明,人们只是为了现实自己优于旁人的见识,而他们最大的绝技“变脸”,迟早一天还是会让自己终于没脸没皮的! 不过起码就口碑来说,如今的舒韵颖的确已经成了江湖上人人心中的“落水狗”了。所有的批判,责备全都集中一起,把他彻底定性成了个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的人。 更何况,这世上不恨舒韵颖的人能有几个?至于为什么恨他?需要理由吗……? 每当听人劝别人说该去听听别人的意见时,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他无非是想发表自己的高超见解,但前提是需要对方的虚心请教。但只要有人这么对我说,我就会让他先去听听那些三姑六婆的高明议论,保准能让他从中大获启发…… 恒王宫,大约从天师宫的中元之会后不久,王后就开始卧病在床了。而恒王舒珏,也基本把一切政务全都交给了舒明熠,自己一直陪伴着王后。 不用误会,至少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毕竟二老年事已高,伉俪情深。自打王后卧病,舒珏心里一直非常忧郁,也自然无心俗事了,只是偶尔听取一些有必要了解的事罢了! 今天,听完了岳思把最近江湖上对舒韵颖的传言回报,舒珏派人招来了舒明熠。 “明熠!最近外面的传闻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你相信颖儿会欺师灭祖吗?” 不信!但必须是…… 想归想,但舒明熠肯定不会把真心所想就这么说出来,当即拱手道:“王伯,江湖传言不必过于认真,或许其中有所误会。想来霁清门中列位高人都是海量汪涵的,不会真与颖儿去计较……” 舒珏何许人也?当了一辈子的一国之王,虽然谈不上什么开疆拓土的丰功伟业,但他活到今天一直让恒国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诸业兴旺,也绝非泛泛之辈能做到的。 而这些年过去,舒明熠深处权利欲海之中的转变,舒珏又岂会看不到?权利!天下间恐怕没有比之更加可怕,更能腐蚀人心,人性的东西了! “霁清门终究是江湖名门,等闲不至于随便涉及世俗朝政。可颖儿毕竟也是姓舒的,若此事日后有恶化一天,你还是要造作准备才行……” 这话让舒明熠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以理解为:那终究是你弟弟,咱们舒家自己人,该护着还是要护着的!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江湖事不宜过多牵扯,必要时尽快划清界限,以免惹火烧身! 但舒珏没有进一步讲明,示意他去自行决断……。 回到后宫,王后卧床数月,至今也仍旧行动难以自如。此时,舒珏扶着王后坐起来,亲自喂药。 看着老伴儿几个月光景日渐憔悴,老态毕现,舒珏心里无限凄凉! 以往多少年中,齐王和景王两府的孩子们无论如何都时常会来宫里小住,至少惯例请安问候都不会落下。可自打舒明熠在朝中地位日渐稳固,那些孩子们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如今这偌大的王宫里,冷清到了这般地步,其实又有什么可以外的?毕竟那个位子终究只能是一个人坐上去,无论是谁,其他人都只会是同样的结果。 不过偶尔思及过去,舒珏心里也会想起,当年他自己其实也明白期望有些过于不太现实。但若终究是舒韵颖坐上了那个位子,局面兴许只能是更加混乱,区别不过是自己老两口心气儿能顺些罢了! 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拧,面前立堵墙,撞不到他宁愿死在那! 不过他也够难了!其实别人想不通的,堂堂恒王却早就心里明镜一般了!当一个人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管他是谁,出身如何。但只要他能人所不能,得到了太多别人眼中近乎天意所赐,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时。这个人成为众矢之的,便只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拥有太多让人羡慕的,于是那一切对他来说就不会再是单纯的福气,而是别人可以理所当然借以指责你的罪恶!因为你既然拥有了别人没有的,就不应自私,理应分享,累死活该,冤死活该,谁让你有?这样的事,就算千年万年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怎样?好些没有?” 王后轻轻点头,缓缓问:“王上,我最近恍然听到了一些关于颖儿的事,你有没有让人去查查看?” 不管江湖草莽,还是这深宫内院,只要有人,“谣言”就不会少了传播的途径,顶多就是速度快慢而已! 所谓“杀人灭口”,关键从来不是为了杀人。 恒王心头苦叹,柔声安慰:“行啦!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人世间以讹传讹真能信的有多少?何况颖儿那么聪明,又怎么会干蠢事?你就安心调养好自己的身子,过段时候我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派人给颖儿传个信,让他回来看看!” 王后听了轻轻点头,虽然嘴上没反驳,但心里也明白丈夫是为了安慰自己! 人世间的谣言的确向来很多,但却并不是什么谣言都有人敢传的。而这种说霁清门二十岁宗师,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舒韵颖欺师灭祖的谣言,若是假的一出现必然立马被霁清门镇压,不然那魔头也断然不会容传谣之人。 只是这种恐怕不是假的,却又实在让人想不通的谣言,若就是真的其实倒也简单了,否则其中必然就有更复杂的内情!闲话传一传,闲来无事溜溜舌头而已,这种事的真相还是不知为妙……! “哎!咱们一生无儿无女,我心里一直最喜欢的两个孩子,却又都……” 王后说着,眼中又再此忍不住落泪了。 舒珏当然明白妻子说的两个孩子是谁,当初关于离国对渝国之战,舒珏本意是尽力居中斡旋。顶不济了劝渝公暂忍一时,恒国居中料想离国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恒国若不肯点头,谅大曜也不敢随便出兵联合离国。 可当时的朝堂上情况很明显,普遍还是支持分杯羮,但为何?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这个王上难做。 两国关系素来极好,王上和王后对简爱也一直视如己出。但碍于局势最好当然是能避免开战,尽力劝解为上。 而当时多数人觉得舒明熠大概会体念王上的心意,却没想到他居然一力主战,当时几乎没人不奇怪! 不过舒珏心里有数,处于舒明熠的立场,满朝群臣对他来说已经重过自己这个江河日下的恒王了。况且舒珏也意识到舒明熠已然今非昔比,加上先前的行径,或多或少也看得出他们兄弟之间态度相左。 尤其是因为林茹茹的事,当时舒珏发觉到局势已经开始彻底偏离原本了。自己既然已经决心栽培舒明熠,到了今时今日想反悔只能造成更大动荡,所以到了这一步也已无计可施,而舒珏也终于开始存了隐退的想法! 舒明熠是变了,人变了,但才能却得到了更大的发挥,所以如今就算是舒珏心里有了别的想法,要换掉他也已经难上加难,何况也根本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说到底换个人处于如今这种情势之下,真就能比舒明熠做的更好? 做一国之君可以常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说说,但绝对不能局限其中去治国,这只不过是基本常识!因为你永远不要奢望自己可以骗过所有人,所以绝对不能自己先走进这种弱智一般的陷阱中。 76、欺师灭祖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并不是一种恨惬意的感受。 而当初舒韵颖赴天师宫之会,提前大半年出门,本来想的就是可以会一会亲人,先到陵武城,至于恒都兴许会去一趟,无论如何大伯和伯母对自己的疼爱总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最终他还是转头离去了,事情到了如今地步已经没有什么转寰余地。 而之后的事,说白了这个世界上,无论对江湖了解多少,无论大曜还是各王国,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真的对天师宫能有信任感。 可是这个人世,朝堂也好,江湖也罢,甚至普遍黎民百姓,若有朝一日真的面临什么大危机,也没几个会想到天师宫,值得寄望的终究还是霁清门。 而今时今日的舒韵颖,他会有这样的处境,即使因为他不慎牵连上了信任感低的一边,又是自己隔绝了原本优越的出身! 不过这世上也终究不都是傻瓜,甚至真那么看一是一的单纯之人也并不很多。因此有些人暗地里会为舒韵颖感到可惜! 毕竟无论江湖层面如何,现在中原发生的一切毫无疑问都关系到大曜皇帝的野心。霁清门不会随便涉及红尘俗世,但若是过分巨大的死伤,他们是否仍旧可以视而不见?况且说到底舒韵颖姓舒,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国被灭? 那些人自以为是在设身处地在他的角度考虑,但其实终究还是只凭一己心思的猜忖。因此,舒韵颖便必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偏偏这是个高手难斗,普通人物又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人,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成为某些本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事情的牺牲品! 而现在看来,有些人忍不住心里苦涩、烦恼!因为这一切都只证明,舒韵颖很厉害,但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如今这种局势中除了被更厉害的人当枪使,他一个人还是做不到什么的。 现在其实没什么必要去纠结“当年”,已经这样了,何况毕竟就是没辙。而舒韵颖的无奈让人怜惜,他的固执又让人无奈!无论到任何时候,不肯连累别人恐怕将会成为他最关键的致命伤…… 回到自己王府,现在的舒明熠在恒国可谓如日中天,朝廷里在想和两王府也都明显日渐退让。而如今的王妃,未来的王后吴伊铃。 坦白说,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完全称得起人中龙凤,外貌、出身、才华都算得上万里挑一!也算是世上罕有的良配了。 只可惜,珠玉在前!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个独一无二的,此外无论多美好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索性成婚数月,夫妻俩还算和睦!虽然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但今时今日无疑彼此才是对方最好的选择。 况且,对妻子而言丈夫的确可以满足自己起码目前的所有需求。而对丈夫来说,妻子即能稳固自己的地位,还可以在背后提供一些颇为高明的谋划。并且自己对她也终究确实有情,所以也不需要去计较太多了。 “如何?今天朝上可还顺利?” 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杯轻啜口,舒明熠缓缓点头,沉吟问:“你在府中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 吴伊铃听说了,而且她也知道丈夫这么问的原因! “怎么?朝廷里有人议论此事?” “这当然难免,不过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 “你信不信……?” 哑然一笑,吴伊铃长叹声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真是假。我若说信,你恐怕只会失望吧?而这种鬼话虽然传的奇怪,事情必然不那么简单……” 舒明熠微笑点头道:“是啊!三儿为人的问题多到数不过来,自负、傲慢、孤高不群等等!可是,缺德、缺理的事他是绝不干的。没必要,更是他不会这么蠢!” 吴伊铃点头问:“虽然事情奇怪,但会不会和朝廷有关?” 沉吟着摇摇头,舒明熠缓缓道:“这恐怕还真不好说,就目前来看无论传言真假,怎么出来的,天师宫和霁清门明显是卯上了。但若成了覆巢之下的局面,还分什么江湖或朝廷?反正至少大局来看,我还是会选择相信霁清门。但他们是否真能斗得过天师宫?这恐怕还是未知数……” “是啊!舒韵颖出走霁清门,如果只是他们内部的筹谋,那就是另一种情况。可若一切都是真的,这件事就必然有人背后推动。但目的究竟是什么?关键是凭他的脾气,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认为他会去投靠天师宫。所以,这事怎么看都诡异!” 舒明熠沉吟着,心里暗暗思索!按理说如果真是天师宫在背后阴谋,而霁清门因为无法担负过大的后果,而且处于今天这种局面不得已断尾求生倒也不奇怪!说到底千年名门,少个舒韵颖又能有什么大不了? 而舒韵颖就算真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了庞大的霁清门做后台,天师宫还能真会怕了他一个人?而问题就在于如果这件事就是真的,那么针对的究竟是舒韵颖?还是霁清门? 而假如这件事真的是天师宫背后推动,难道是只是为了他们想把舒韵颖罗致麾下?如果真是这样,可以想到世人对霁清门的信心一定会打折。 只是舒韵颖的口碑从来就谈不上好,和正觉之间因为口舌之争发生点冲突,就真上纲上线了?凭他的脾气,也真肯吃这个亏? 事情不正常,其中也有很多说不过去的地方,但无论如何发展,关键还是霁清门进一步表明怎样的态度? “道理”和“事实”经常会呈现背道而驰的情况,因为前者的本质是“一致”,而后者则是绝对不存在“绝对性”。 这么说吧!所谓事实,很多时候甚至适用于“眼见未必为实”!因为“事”本身角度就存在广泛性,可变性。可世界虽然总是少数人去操纵的,但终究需要大多数人去把握,稳定,因此这里道理会战胜事实! 所以,“欺师灭祖”是否为事实并不很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定性不被道理允许,况且如今被冠以这个“罪名”的那个人,本身就是包含了少数和多数人都不很喜欢的特性! 那么事实呢?算个屁…… 舒韵颖在师门当众和师叔动手,没人否认这个事实,也没有人站出来去质疑,或者释疑。而人们普遍共性是群殴,哪怕错了日后也可以凭借人多势众让自己免受处罚。 于是,现在没有人介意对舒韵颖的口诛笔伐,只不过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真有天和他在道上偶然相遇! 人人喊打的人,就意味着见到他的人想不打都不行,但打得过吗? 世人,让他们以讹传讹可以无限发挥想象力,起哄架秧子也能不遗余力!但越是面对他们口中万恶之徒,就越不可能冲锋陷阵,何况本身就一点底气也没有,别逗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脑袋并不那么单纯的人物,也习惯性的身处自己安适之地去想象更深一层。 比如:目前很明显的一点,舒韵颖如果真的不容于霁清门,那么首先得利的必然就是天师宫。对于舒韵颖而言,如果不去天师宫就意味着无处立足! 可是,很多人认为舒韵颖是个有脾气的人,所以他不会委曲求全,但万一呢?因此在人人口沫横飞的肆意褒贬他的同时,又无不满心盼着他千万别也被世俗压力击垮,最终流俗。 但就算真的全天下人都认定天师宫不是那个可以秉持公里正义的地方,舒韵颖可是个不会忽略现实的人,他才不会认为依靠“大众”就能处于正义一边。 甚至,今时今日这世界所有传承至今的道理,会因为现在秉持道理的那些人的逼迫,终究会把他推到对立面! 骗人的口号在这个世上就算三岁顽童也能随口胡诌一大堆,可成王败寇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圣贤教化万民,但只要任何一个站出来一拳送他老命,那么这个人就是正确的,至少他赢了。而圣贤,除了终将被人们遗忘的废话,留不下寸缕。 但想象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在有些人看来,未达宗师修为就可以收服圣灵神宠,且不止一只。并且可以自由进入异域,纵横往来,顿悟战天剑诀,这已经远远不只是所谓“天赋”的范畴了! 因此假如这个即将饱受创伤的世界将要落下一个关键,至少普遍人一定会认为是他!毕竟这世界或许有人比他更厉害,但没有人做到他已经做到的。若有人可以,不妨出来显一显。 但现在,至少哪怕只为自保的人共同希望的是救世,但却不得不清楚意识的前提下随波逐流将他不断推向灭世的一方!只希望他可以坚定自己,不要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动摇信念。 而我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到了必要的时候仍旧会立刻转头不吝溢美,那么此时,那时候的“曾经”就忘了吧! “教条”不过是一堆完全可以当屁放掉的东西,因为世界给予了某人的,只不过就是个屁罢了! 77、元祖之地 天师宫广招门徒无论如何称得起“盛况空前”,当然对他们自己也算收获颇丰! 除了四位法师,还有他们百名宗师级别的弟子。至于传说大祭司也会选择一个徒弟,并没有任何公开确实的消息。 对内部,也很难说他们是真的已经习惯了黑暗,还是就只是不需要光而已?还是即使到了现在,也仍旧很难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舒韵颖还是没有消息?” 两百多年了,声调、音色和语气仿佛都从未有过丝毫变化。可似乎又听的越多,越觉得熟悉,心底里的恐慌反而越强。 “主子!属下无能,甘领责罚!” “废话!哼……,不过,倒也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玩儿法。就是不知道这主意是老狐狸出的?还是小狐狸自己想的?” 木叶心里念头飞快转动,沉吟道:“主子!探子回报,这事或许并不是阴谋……” “哦?你是说,我那侄儿居然变得如此聪明了?还是真蠢到了如此无可救药的地步?” 木叶心里十分纠结,因为很多事目前对他而言的确还多半只是自己的直觉,但情况总是瞬息万变,突然除了这么档子事,让他心里非常不安! “属下不敢质疑主子,但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如今局面,慧剑老儿断无自掘坟墓之理!并且,属下等接连派出人手到处打探情况却没有丝毫发现,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意外!况且,就算真只是偶然,可凭舒韵颖机变百出,此时的情形对他而言说不定会另出机谋……” “哦?你这么说可有何依据……?” “二哥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总想太多,杞人忧天!” 对于熟悉的人来说,火影此人从小就是个捧臭脚的玩意儿!不能否认作为玄门弟子,他的确具备相当高的天分这一点,可惜一两百年过去了,他却明显把更多的精力并没有真正用到对的地方,这一点确实很可惜! 而此时,水逸却缓缓站队:“主子!这次属下认为二哥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哦?你说来听听……” 沉了沉,水逸缓缓边想边说:“主子!霁清门的情况我们虽然并非一无所知,可也未见得真就全都如我们所见。正觉一百多年来对慧剑虽然确实明争暗斗,但属下觉得慧剑真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吗?而且思来想去这件事就算是真的,难道就真值得让舒韵颖在霁清门无法立足了……?” “嗯!老二和老三说的确实有理……,老大你怎么看?” “天分”虽非单纯公平与否的存在,但也确实存在不同种类。有人擅长观微知著,从细节发现问题根本,但这种人往往因为思虑过多,错过了关键的时刻,因为反应慢了全盘皆输,像木叶! 而金轮没有师弟那么谨小慎微,可也绝非蠢货。并且在大局观,决断力上,一直都是明显强过侪辈的! 但此时,金轮感到犹豫了!一方面是因为事态诡异,不得不慎重对待。另一方面因为对方是具有太多不确定性的,所以话说出来不得不考虑好退路。 而最关键的,金轮始终不敢随便去猜忖主子的态度……! “回主子,事情既然出了,真相迟早一天总会浮出水面,之前说再多也徒劳。所以属下愚见知己知彼,本派应先着眼自身,毕竟事到如今本派大业虽暂时受挫,可并不能停下。同时也该防患未然,毕竟无论是慧剑还是舒韵颖,的确都不是常理可测的……!” 这一次天师宫收的徒弟,百名二代宗师级别弟子,每人十名,因此光是进入内门的就足足千余人。而外门,乃至记名弟子至少上万之众。 而这些人中,不乏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之辈。甚至此来之前,他们自己也绝对没想到天师宫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兼容并蓄!而对自己的下场,恐怕没有一个人能设想到。 沈堂!当日在海边一怒之下只身来了天师宫,其实事后他并非没反省过。 舒韵颖是自己好友,虽然于情于理他应该帮自己。可根本上霁清门和天师宫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的确有些怪异,江湖中人没几个不知道的。 当时一气之下,沈堂说了不少重话,事后想起来不由得感到有些后悔! 不过,沈堂压根没参与天师宫收徒的仪式和选拔,甚至都没报名。因为他是被人直接认出来,并且恭恭敬敬请到了一处非常隐秘地方的。 而到了这个地方,沈堂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便是自己做梦都梦不到,传说中的“仙境”吧? 而这世界到底有没有神仙?有没有仙境?如果没有,自己现在看到的,置身之处又要如何解释? 而在那片位于某处山中秘境,明明正是寒冬时节,却遍地鲜花,蜂蝶忙碌翩翩,到处一片生气勃勃。 一个个白衣翩然的年轻男女,就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样,此情此景怎么可能是红尘俗世会有的? 一阵芳香从身后远去,带路的侍者似乎是不敢走进去,只留下已经完全蒙圈的沈堂一个人。本就算不上好的脑袋,此刻更是完全转不动了…… “孩子!觉得此处如何……?” “好……好美!” 来的这个女人从脸上看稍微是上了点年纪,但人很不丑,而且身形十分纤细妖娆! “晚辈沈堂拜见前辈!” 突然缓醒过来,沈堂本要下跪的,却被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流所阻! “不必如此拘礼,还不到时候!你是颖儿的好朋友,不妨也像他一样叫我声姑姑好了!” 沈堂不算聪明,但一般人自然也都能明白这些人物关系!其口中的“颖儿”,还是自己好友,天底下哪还有另一个? 而天师宫中,能配得起舒韵颖称一声“姑姑”的,自然也就只有……一位了! “您是……啊!弟子沈堂参见三法师!” 来者自然就是水逸,而这次并未拦阻沈堂跪拜,只是很热情的伸手搀扶起来。而这种境遇对于沈堂,简直就如同突然走进了云里雾里,飘飘然来到了山谷中心,一尊等身高的神女像前! 沈堂满脸错愕,之前他看到至尊雪白晶莹的塑像了,不过距离很远看不真切,但此时却不由得满面惊骇! 水逸缓缓道:“你看出来啦?很像是不是?” 沈堂像是突然僵住了,艰难的点点头! 水逸轻轻笑道:“这事非一言两语能说清楚,你也不必着急!咱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不过师徒大节还是需要的。你既然来了本派,不管怎么说看在颖儿面上也不能委屈了你。若让你拜下面弟子,却又乱了辈分……” 沈堂听着满心激动!水逸这话摆明了,这次他至少可以拜四位法师之一为师。不是从没想过,但也的确不太敢就真存如此奢望! 沉了沉,水逸缓缓道:“我们四个修行主要是以五行元气为根,所以到底是谁收你为徒,还得看你的本身属性。所以你先不用着急,在此静修几天。这是本派灵力最充盈的地方,能够极大程度的激发你本命潜能。至于此地,本门成为:元祖之冢!哎!也就是你身份特殊,不然是绝对不可能还未拜师便能到此的……” 沈堂如今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了,普通跪下连连磕头,心里对好友除了感激也更多了歉疚! 只不过,他到最后也未能真正理解,对好友他的确是该感到歉意的,只是自己弄错了原因。 为自己多考虑点也没错,可如果考虑得不够仔细,最后终究要落到把责任推卸给别人的可耻地步,那就大错特错了…… 而此时的舒韵颖对好友的境遇是丝毫不知的,但对于自己突然成了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虽然他一直都很有名,可今天这样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还真是头一遭。 根本上讲,舒韵颖虽然一直都很有名,但也并不是真的每个人都不能不把他当回事。 像现在,他成了霁清门“叛徒”,而且显然多数人并不认为他真会去投靠天师宫。那么他必然就成了孤家寡人,再厉害也并不是真的没有人更厉害了! 比如:百里觞,再比如段苍海。这两位都已经暗中知会了在外的孙子,让他们务必远离舒韵颖! 而最感神伤,心情特别复杂的,如月神教教主赤阳子!他是真的很喜欢舒韵颖这个晚辈,但可惜彼此没能早相识几年,否则自己一定会不遗余力把他收为门下,竭尽全力去栽培。 赤阳子绝不相信舒韵颖会欺师灭祖,可显然是有人要向他动手了。 一个舒韵颖,起码现在并没多了不起!他不至于就能搅得全江湖为他一个人心乱如麻,可他终究身负数百年来世上最有威望和天赋的两大高手真传,并且过去几年中他也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名气! 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搅弄风云的野心家,最好的手段从来不是自己跳到最前面去张牙舞爪,而是找到一个可以只是牵动风云的人,然后利用他去制造自己希望的局面! 很不幸!目前的现状之下,已经说明舒韵颖成了这个被利用的人。并且这样的事并不是真的可以瞒过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活得够久,经历够多的人! 而赤阳子,恰巧就是这么个人,所以此刻即便他也没有勇气向舒韵颖投去橄榄枝。因为他是一个可能在即将发生乱局中,极少数具备一定自保筹码的人之一! 这个时候,一切天理公义都不值一提,在面对毁灭的时候,“自保”必然是首位。 对于月神教,他们有实力去为成功者摇旗呐喊,然后歌功颂德。可如果过早暴露自己,这个时候就认定他能赢,把全部的赌注全都押在舒韵颖一个人身上? 别逗了…… 78、能自己看着办的事还难? “世界”未必就如毒鸡汤形容的那么多姿多彩,绚烂美好,但也绝不是完全的单一,至少有黑就一定会有白,而且相距即远且近!只是可能下一秒就会出现完全不同的画面,也可能有人穷尽毕生也无法真正看透。 不过至少人类构成的世界,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难懂!只要具备了一定的清醒、理智,就会发现其实一切即使没有期望的那么美好,至少也不那么糟! 毕竟极少有人可以真正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完全不受到外界的干扰。诚然身处一种境地,能够丝毫不为压迫所动,至少对于人类来说这已经不是单纯一种境界了,甚至可以说除了“疯子”没有人可以做到。 而如今的江湖,有些明白人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但宁愿死也不愿去捧臭脚,这样的人也还是有的。比如:拓跋山河! 江湖上所谓的:三大邪派!月神教一向独立于南疆,似乎朝野都沾点边,可又好像哪边都不靠。他们的名气很大,可其实教中人很少会涉足凡尘俗世,中原腹地对他们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 当然,别人的处世之道如果选择“自保”为上,那别人也没有资格去评价。只是不可否认月神教的立场看起来的确似乎很安全,如果靠向强者一方,胜算当然很大,这无可争议。至于强者,就要靠他们自己去甄别了。 而杀生堂,经过多年来江湖上也渐渐开始有些和以往不同的风传,比如有人说杀生堂其实就是两千多年前万妖宫对外的一个议事堂。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万妖宫覆灭的时候,没有收到任何一丁点消息,并且之后杀生堂公开自立…… 至于夜鸣派,其实原本是昔日万妖宫中的一只名为“夜鸣”的行动部队,他们远来中原为的是寻找一个本派叛徒的下落。所以对于老家被炒他们当时根本丝毫不知,知道了之后也已经回不去了。而后多年漂泊,才渐渐创立了夜鸣派如今的基业。 对于祖上来到中原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如今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毕竟过去的就过去了,如今夜鸣派掌门拓跋山河此人,论城府和心计,就算不提身份地位,就凭一百好几十岁的年纪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关键,此人平素多是一副懒散模样,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对什么事情感到上心,只是如果真遇到事情就绝不会犹豫软弱! 赤阳子能想到的事,拓跋山河自然也能想到。如果肯低头摇尾乞怜,或许未来的强者真能大发慈悲饶自己一命。 但拓跋山河与赤阳子和杀生堂当家绝命剑客本是同时代人物,他一向看不起赤阳子,讨厌绝命剑客,这是个人喜好问题。 关键拓跋山河为人极有原则,对于关系到原则的问题十分固执。他素来不肯仗势欺人,若是门下弟子有人在外依仗门派为非作歹,无论是厉国境内,还是其他地方,一定不会轻饶。 因为拓跋山河对自己的人生没有特别大的期待,但求俯仰无愧足矣!所以让他准备好去为人歌功颂德,吹捧奉迎,去他妈的…… 于是,夜鸣派虽然没有特别大张旗鼓的行动,但将所有在外的门人全都召集回归,加强锻炼。所有门下六境以上的弟子,则全都强迫闭关尽全力突破瓶颈。 拓跋山河执掌本派也已经有几十年了,绝大多数同门都对这位当家的亲敬中不乏信任,一般只要他的命令,基本上不会有人反对。而如今这样严格的命令实在让门中很多人感到心里惴惴,可大体上还是令行禁止。 不过这一来,可着实把厉国朝廷给吓着了!他要干吗?百十来年间厉国对外战争极多,但夜鸣派从未有过一兵一卒的相助。反而其内门弟子中,还严令不许入仕。 厉国王室对此其实心里一直很不舒服,毕竟拓跋山河的确和厉国王室同出一脉,甚至昔日厉国可以建国也不乏把夜鸣派当大旗招摇的好处。 而如今在厉国当代那几个不成器的笨蛋看来,如今这一片大好的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当口,别人都巴不得没人看到自己,可您老人家不声不响的突然蹦出来是要作甚呐……? 面对亲来拜访的厉国宰相拓跋信,拓跋山河始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在彼此之间丝毫不会觉得奇怪!毕竟都是同宗子弟,论起来拓跋信比拓跋山河还小一辈,何况这夜鸣派又岂是能凭官威去盛气凌人的? “伯父!小侄知道您老行事一向非礼勿动,如今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夜鸣派江湖地位特殊,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小侄希望伯父可以上体祖宗创业不易,下念万万子民,慎之!慎之啊!” 拓跋山河虽然早就几乎不牵扯什么琐事了,但这话外之音中的埋怨又岂会听不出? 虽说江湖和朝廷素来泾渭分明,可其实只是没真遇到特别眼中的事端罢了!可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情况立刻就会不同。起码从将心比心的角度想,无论是谁如果想侵犯厉国,尤其是理由实在太牵强的时候,岂能丝毫不顾及一下夜鸣派的态度? “信子!你也快九十了吧……?” 拓跋信听得一怔,点头承认,想到自己这般年纪了修为却已经多年未有进步,不由得心里徒生失落! 拓跋山河仍旧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还是一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这宰相,你干了也五十来年了?” “是!差不多。” “嗯……” 点点头,拓跋山河突然讥笑道:“九十岁的人了,一国宰相都干了五十多年了,可眼前这局势居然真的看不懂?” 拓跋信被这一问还真给问的有点发蒙,连连转念颔首道:“伯父!小侄愚钝不敢自称统揽全局,但自问也非一无所觉。只不过我们拓跋家,终究为了自家的基业和子孙考虑啊!” 拓跋山河听着“咯咯”冷笑,反诘问:“你是见过舒韵颖的……哎,你都见过了,我什么时候有机会看看啊……?反正,你相信他真会欺师灭祖吗?我虽然未曾见过他,可就那么个人精,现如今都被人当枪使去搞风搞雨,那背后的人你能对付?” “小侄……” “拓拔氏立国也已经百十来年了,经过的战役不少,但何曾落得过为人作嫁?甘为走狗?你别怨伯父口冷,你今天为了不想惹事来劝我,那之后会不会有一天为了让我去摇尾乞怜再来劝?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拓跋信虽然没想过那么远,可就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是听到立刻就能明白! 半晌,拓跋山河常叹口气缓缓道:“哎!真是亏得你当了五十多年宰相了,并且对事情也并不算是一无所知。打瀚国?两国之间近二三十年才平静了点,可以前少打了?我就姑且算你真能是三国联军,甚至再给你多加个恒国。可要打的是渝国吗?是靖海吗?月神教会帮离国?天师宫会助大曜?你们真拉上百八十万大军走进大漠,够不够给杀生堂塞牙缝?姓慕的如今满世界挑唆是非,那是捡现成便宜捡上瘾了。至少就厉国本身,就真参与这一仗,还赢了,能捞着什么?如果什么都不争,下一个挨刀的会不会是厉国?如果争,那一定是了吧……?” 其实他说的这些,拓跋信又岂会真的不懂?可一来如今朝中自己仗着老脸上下周旋,厉王相对还不难应付,边军中的将领也可以暂时晾着他们,问题是那几个年轻气盛的王爷实在不好劝服。 二来以一国来讲,皇帝聚“义旗”召集诸国,于情于理至少这明处面子总不能不给吧?眼下拓跋信自己其实早就焦头烂额了,上次是借舒韵颖的威望暂时压下了朝中情绪,但如今他又突然臭名昭著了,这锅粥着实变得更浓更浆,实在和不开了! 而实际上身为一国宰相,就目前的局势拓跋信自己心里并非毫无盘算。而思来想去,大致能得出的结论也确实几乎与拓跋山河所言如出一辙。 并且更关键的还是如果真把瀚国给逼急了,再转头倾向背后的万妖宫和西域城邦……。甚至就眼下来看,一个杀生堂就足以让人不得不仔细几分了。 离国那边起码目前没有月神教会帮忙的消息,可人家好歹也拿了半个渝国。天师宫,他们可是从来不掺和人间纷争的。而自己厉国,这位伯父摆明是指望不上的。 甚至于之前说的都还太远,就最近的方面来看,厉国如果要进兵瀚国,必然要经过草原。可那帮神出鬼没的金国骑兵,难道是好对付的? 其实从各方面讲,皇帝确实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之前打渝国和靖海,别管怎么都没算厉国一份。如今大瀚国,的确可以说是因为地理的原因。可恰恰因为地理位置,这一战打成什么样,厉国也不会有多实际的收获。说到底,这件事厉国就是不该掺和。 看着拓跋信一脸变颜变色,拓跋山河轻叹口气道:“哎!信子!其实呢,仗无论你想不想打,现在都是避不开的。可关键是你心里得有数,到底是跟谁打?像这种白白损兵折将,捞不着好处的仗,还不如进山打鸟去呢。何况如果厉国真发兵,和大曜边界可就空了……” “伯父所言小侄明白,但现在军中群情汹涌,实在是压不下去了。” “我就说你这宰相五十多年白干,兵权在你手上,怎么打这一仗不是你说了算?你难不成是摆设?是死人……” “伯父息怒……!您是说……” “欸!我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既然都是你安排,反正出兵了,面子给了,可怎么打仗你总不至于也听别人的吧?何况就算发兵,自家门前难道就不能留人?总之,你当家作主,该硬气的地方,还是要坚持住的……” 79、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近年来谭风亭个除非被派了特别任务,基本上都是伴在师父拓跋山河身边。 其实谭风亭也三十左右了,打小入门,拓跋山河怎会不知自己徒弟深浅?只不过以前的谭风亭的确没显露出太多的才能,加上他自己隐忍低调,老人也懒得去逼。 而自从剑陵之后,一方面是师徒彼此谈论的话题兴趣浓厚,二来谭风亭有了趁手仙剑修为进步也极快。总之拓跋山河对这个徒弟颇有期许,已经是人人都看得出了。 此时拓跋信告辞而去,谭风亭缓步走出侧厅垂首沉吟问:“师父!此事若真如此办,那么大曜这一战非败不可了。可事后,会不会迁怒厉国?” 冷笑声,拓跋山河反问:“你觉得,他们如果败了,还能有什么能力迁怒谁?打仗天师宫一声不吭,难道事后会站出来给他们出气?就算慕怀宇真气不过,当初打靖海是启国甘愿借道,可他对离国、恒国敢吗?” 谭风亭听了微笑点头,转念又问:“可是师父觉得,若是真打起来,杀生堂会帮瀚国助战?如此一来,难道不会把江湖拖进凡尘的战事?” 笑了笑,拓跋山河轻轻摇头道:“放心吧!首先杀生堂地处兰山之中,若这一战打起来,兰山便必然成为曜、金、厉必争之地,毕竟谁也不会真的毫不顾忌把军队送进沙漠。杀生堂当然也知道自己家门口是兵道,又岂会视若无睹?况且,现在必定有人不想瀚国被灭,所以大曜是绝难取胜的。只是……” “师父在担心什么?” “哎!我担心的,是那幕后之人想要的如果就是大曜战败,而非取胜又如何……?” 略一沉吟,谭风亭似乎也突然明白了,若是大曜此战取胜,瀚国被灭,除了打通东西之间大路之外,没有其他真的能构成此战非打不可的理由! 但如果以此为借口号召天下,却又必然吸引不了什么人。但若是瀚国大胜,并且杀生堂参战,情况就不仅限于某一国,更加可以借由杀生堂涉及人间战争,甚至一口气把他们也归为万妖宫的爪牙,就可能引发更大范围和规模的战争。 无可奈何的感受可以让人醒悟自己有时候的自负不太好,但其实还可以让人醒悟更多!比如:若是你对对手的目的感到无法了解,可能并不仅仅只是这个对手的如何神秘,也许仅仅是其目的过于含蓄,藏得太深! 沉默了一会儿,谭风亭虽然知道问出来没什么用处,但还是忍不住问:“师父!弟子始终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而那幕后黑手,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诚如所料,拓跋山河对此只露出了苦笑:“难怪你想不通!即便为师何尝不也是一窍不通?可现在关键并不是去追究那幕后的人,而是要尽量挡住面前的风暴!当年慧剑大师什么都没做到,从此绝迹红尘。而这一次,他又会怎么选择?还有舒韵颖,他该不会就此老老实实的坐以待毙吧?但他又会怎么办……?” 做任何事,过早去纠结成败往往很难奢望一个好结果。因为“患得患失”这种情绪如果在心里盘踞太久,影响之大必然远远超过预料。 不要想太多以后,不妨多想想以前。以及至少是自己眼下可以看到,可以理解的某些关键。 虽然不多,但的确有些人可以发觉到此时的关键“舒韵颖”。在这些人眼里,他很好,但还从未到达流言蜚语宣扬的那么高不可攀!毕竟现在他明显就在被人利用大做文章,也许值得期待的就只有那孩子不是个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可对于广大怀揣莫名其妙希望的群众,他们需要多些耐心,还得更悉心的去剥丝抽茧,从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去寻找“手”与“刀”之间,以及自己所处的节点。 一件事的发生必然会有冲突双边的共同努力,但并不代表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都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但毫无疑问,无论自己选择哪一边,都一定希望自己选的能赢。 这篇文章究竟要怎么做?也许不是自己这种附属位置可以决定的,但也有必要去仔细揣摩敌我双方的关键点。比如:各自最在意,最害怕的点在哪?起码为了自己一边,也能尽所能去添砖加瓦…… 皇帝不急太监急!因为太监并不能凭借自己生存,活得很好! 现在,无论存心如何就这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注视着舒韵颖如何面对自己欺师灭祖这个罪名的时候,谁又能想到他正优哉游哉的和妻子温馨惬意的享受着二人世界? 事到临头急就能有用?况且过了这么多日子,舒韵颖自己心里也大概想通了些问题。 当时正觉来势汹汹,而一开始其实也并不见得就真是存心要杀自己的,关键他的目的是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三位老师的下落。而之后离开师门一路急赶,不用想除非他亲自行动派些阿猫阿狗也必定跟不上自己。 其实就本心来讲,舒韵颖对正觉没有太多的嫉恨。因为他自己就不是那种顾念大局,愿意舍生取义的人,所以他对于“私心”无论是谁都具备更多的包容。 只不过同样,无论是谁,如果彼此的私心发生了冲突,那他也丝毫不会去怜悯! 公平需要建立在彼此平等的高度,而一旦达到这种基础,剩下的就必然只有公平! 此时此刻,舒韵颖也很明白自己在世人看来可能的选择。虽然霁清门还没公开将他逐出师门,但如果有那么一天,普天之下自己似乎真的只有天师宫一条路可走了。 其实舒韵颖还真一点都不在乎所谓的名声,自己不是为名声活的,更不是为了满足别人鉴赏需求活的。冷静下来也渐渐发觉此时对自己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既然成为了众矢之的,想要做任何事都必然难上加难。 而如今举世口诛笔伐的情况下,其实反而是所有人最容易忽略自己的时候,因为人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满足他们自己的嘴瘾和标榜的需求。 而舒韵颖认为,此时反而是自己最好的时候,可以最不用有什么忧虑去自行其事的时候。 现在,他要去见见三位老师。毕竟正觉想找他们,天师宫难道不想?只不过一边是想挖掘,而另一边是想彻底掩埋。虽然目的不同,但途径是唯一的。 知道了对手的目的,虽然只是阶段性的,但自己也并不能一举掌控未来,说不定有用呢? 眼下,舒韵颖对于自己难得偷到的闲暇轻松,还是感觉挺满意的!至于人们的唾沫,反正喷不到自己脸上,管他呢…… 其实对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舒韵颖现在并不是真的多有谱,虽然有些想法,可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要去效法百犬吠声这种事,心里实在很不舒服! 实际上,他还真不在乎为渊驱鱼!毕竟如果对手愿意接纳捣乱的,自己还要鼓掌喝彩。只是对手并不愿意真的全盘接手,而且那些捣乱的还有些颇存志向,弄得自己不得不去把他们拾起来。除了恶心恶心对手,其实没什么用,和对面干的事差不多。 但没办法,有的是总得有人去干。只不过就算是找炮灰,舒韵颖也懒得去找那些最后来阵风反而会迷了自己眼的。 因此,月神教首先不列入考虑,没办法设想赤阳子会是个仗义的伙伴。毕竟那种人多出屠狗辈。 现在并不是讲仁义道德的时候,所以只能把这样的人推到前面去。说到底,自己也实在不擅长这种事…… 虽然住的时间很短,但突然就要离开这温馨的小家,温柔还是充满了依依不舍!只不过,无论天涯海角,离开丈夫是她绝对不愿意的! 舒韵颖会选择疾风先生作为自己的挡箭牌,说到底真的只是两个字“合适”。一来是其人品可信,二来他是会相信自己的。同时他也是那种虽然不会真被当回事,可到了面对风暴的时候,绝对不会独善己身的人。所以,自己并不需要承受“牵连无辜”会感到的歉疚! 而如今清林剑宗很多地方显得荒废已久,见到他夫妇,疾风先生也显得很高兴!因为走掉很多弟子投靠天师宫以来的郁闷,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对于现在的那些传言,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只看过去一个多月了霁清门都没有下文,就该知道外人多余掺和。而疾风先生,则属于压根就不信的。 不过舒韵颖面对此老直接承认自己的确和正觉动手了,至于根本原因的确不便明言。而他能如此,疾风先生已经觉得感动了 。 “尊师重道”固然重要,但天下间真会为了老子一句话,就甘心去自杀的儿子,又能有几个?所以这种显示教条成果的事,到底无非是个人的看法罢了!因此,几句话过来,疾风先生只觉得如此情势之下正觉未免显得太不大气了! 说句不好听的,真讲玩儿人,舒韵颖并不敢自认为强过那些“老狐狸”们。但见人下菜碟这种事,他也不是不会。 说白了他来让疾风先生明白,现在很多事已经阻止不了,而江湖人也不会真能轻易脱身。可有些事就要做,现在他却无法出面。 疾风先生对此表现的十分慷慨,并且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也的确很想有个机会发泄。只是对于有些事,就算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也还是忍不住想问。 “公子所言老朽记下了,只是有件事老朽实在不明,天师宫诸般行径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着实是真把舒韵颖给问住了,如果他能猜到一点,也犯不着如此处处受限了,但明面的事他还是不怕明说的:“对此我虽然还没有头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继续下去必然会死很多人,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不是吗……?” 这话说疾风先生心缝儿里了,舒韵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其实不重要,因为他既然来找自己做事,该自己知道的他自然会说明。 而对自己来说,舒韵颖?还是天师宫?这丝毫都不难选,这就足够了…… 80、兰池之行 舒韵颖并未久留清林剑宗,因为疾风先生虽然可信,但其实他能做的很有限,不过反正自己只需要分散一些人的注意力就够了。 而此时,舒韵颖夫妻经过清林剑宗正往蜀山范围内走。 无论是否有关系,现在他对于去进一步探寻当年万仙宫真相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太遥远了,自己如今也没有去追寻的余暇。 现在,这有史以来玄门最强大,时间最悠久的门派。虽然不是一直处于最强巅峰,但起码蜀山剑宗的全盛时期,恐怕也不是今天霁清门能比的。 百余年前,蜀山剑宗十三分支中,上下万余人死于那场诡异的风暴中。舒韵颖一直觉得不太理解的地方,无论当时光明帝国的末期二帝是好是坏,蜀山剑宗到底因为什么参与到了其中? 如果是真的有必要,蜀山剑宗当时虽然已经不是世间最强的门派,可他们仍旧能够寻求江湖同道的帮助。 这也是慧剑大师一百多年来心底最深的疑惑,因为当时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太仓促,事先没有任何风声入耳。并且蜀山剑宗当时已经是江河日下,各分支之间也基本上早就各自为政。 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迹象能够解释蜀山剑宗为何能突然重新聚集起来?为何会不遗余力的投入那么大规模的力量? 而事后,如慧剑大师,以及白云观当时的观主,可想而知一定还有很多其他人都曾暗中去调查过,只是因为当时的主要人物全都无一幸免,所以终究毫无所获。 直到今天,舒韵颖自己也觉得对于蜀山剑宗当年的行动轨迹,至少能够猜测那些人的不得不做的动机。只是必要性是一回事,关键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因此显得更加可笑! 至于目前蜀山剑宗剩余的分支中,**曾为掌门的摩云剑派并不具备求知的意义。眉山剑派目前算是比较兴盛的,起码门人过百,只是其掌门程之为貌似在江湖上没什么好评! 而另一个兰池剑派,一直属于比较生人勿进的那种门派。自打昔日事后,兰池剑派几乎处于彻底和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的状况。 而且兰池剑派如今的掌门,放眼当世或许只有慧剑大师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因为其年轻时曾到过霁清门问剑。这则是因为昔日慧剑大师游走江湖救过的蜀山遗孤中,就包括兰池剑派能够幸免覆灭的几个人。 舒韵颖从师父口中听说过,这如今的兰池剑派掌门大约不到七十岁,为人倒是颇为耿直,在修行上也很努力,至少那股韧劲儿很少见。 不过,可惜此人的天赋真不算高,或许也因此几十年来并未有过重振师门的尝试。 目前想要调查当年的事,舒韵颖不太认为此人能有什么帮助。只不过这样的人却不是没用,如果可以还是能做很多的。 此时节入川天气还是有些发寒的,夫妻俩从山林小径向上,将近山顶处位置舒韵颖感觉到了些疑惑。 因为他发现这地方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如果兰池剑派真一直处于隐世状态,那显然其人数一定不会多。可现在感觉周遭气息不仅人不少,而且明显都是凡人。 穿过一片冷杉林,舒韵颖感觉到林中有结界屏障,但却很失望太小儿科了,根本挡不了什么人,也可见这一派实力不怎么样! 林外是条蜿蜒曲折的溪流,上游方向可以听到很激烈的瀑布声。而溪流的另一边,此时正有大约二三百进行着士兵的操练。 这哪有隐世玄宗门派的样子?舒韵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找错地方了……? 正疑惑着,对面忽然有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看过来,四目相对彼此都感到很意外愣住了! 简彰义见到舒韵颖的心情十分复杂!国破家亡必然不是什么好经历,何况还是对这种最高权力阶层。而整个渝国公室中,也只有他和妹妹在护军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 对他们来说,恒国的无情无义难免心中怀恨。但说到底,恒国就算想帮忙,真能有用?何况陵武城外见过舒韵颖之后,他不也曾经将敌人伏兵剿灭,至少延缓了自己的悲剧,况且也因此自己兄妹才能有那么条逃生之路。 而且毫无交情的丘仲杰为何会来好心相劝?不也是因为他吗?只是父亲不愿苟且偷生罢了! 事到如今,已经一年多过去了,能有这么个安身之处。怨归怨,就算不感激,也谈不上仇视了。 对舒韵颖来说,他也不会能想到在这见到他们。 老百姓总会唠叨“老天不长眼,好人没好报!”有时候,这的确是现实。只不过有时候也得视情况,分清才好! 可渝公简正一家子,总体来说九成以上的确算的“好人”。就简正自己一生为人宽厚,爱民如子,境内鲜有巨富,这也是地域产物的条件所限,但百姓基本上都可以安居乐业。 简正的为人心肠颇软,从来耳根子不够硬,善良且耿直。不动则已,可一旦是下定了决心的事,那必然九头牛拉不回来。其子女也多半随了父亲秉性! 简彰义开始原本是一心随父亲殉国,可为了家族香烟,国家的未来,简正无论如何不肯让自己独子遇难。而这一点,至今也是简彰义自己心里最难解开的疙瘩。 在此经年,他把幸存的这些护军聚集起来一直苦心训练,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重整河山。可归根结底,他自己也明白就算不至于异想天开,又谈何容易? 而舒韵颖听说了有人救走他们,不是没想过可能是蜀山剑宗的人。可说实话他心里对蜀山剑宗的人物没有多少好印象,哪怕**彼此交情不错,可说句难听的终究是一帮丧家之犬,也没怎么叫唤过,能多有志气? 可现在他们居然在兰池剑派的地方容身,一旦消息走漏,别说兰池剑派自己,其他的蜀山剑宗遗孤一定都会再次进入人们视野,他们也根本没有自保之力。所以,这种情况让舒韵颖对兰池剑派不禁产生了好奇心! 此时看到他,简彰义除了惊奇,心里也颇有些复杂的情绪!怨,还是谈不上,仇恨更犯不着。可人的惯性思维有一种,凡事并不会特别仔细的去考虑是否真有必然关联。 而是会忍不住总想,如果……怎样? 的确!当时渝国覆灭的情况,舒韵颖一个人或许的确独木难支,而恒国处于夹缝中也似乎真的不得不顾忌顾念交情的后果。 可是,如果多年前舒韵颖能接受了恒王的位子呢? 当然,这种人本质中的劣根性问题就不用太在意了。而此时相见,彼此走进。 简彰义看到温柔,不免有些落寞的拱手问:“舒公子……和夫人因何会来此地的?” 舒韵颖对于他们的国破家亡,顶多也就是表示一下同情,然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一丁点多余情绪了。而此时此刻,就面前此人连给自己当炮灰的作用都起不到,又何必废话呢? “在下此来是为拜访兰池剑派青芒剑客的,却也没想到会在此见到简兄。” 简彰义对此倒不会多余好奇,毕竟江湖中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何况这些名门大派更不是自己有资格去置喙的。 先派人去通报,然后简彰义亲自引领客人。路上舒韵颖才明白,其实当初救了他们的人还并不是兰池剑派。 不过那些人衣着各异,看得出是分属几个不同门派,人数一共大约过百。而他们获救后,被送来了这里,对于自己救命恩人到底有哪些,他们确实还不清楚。 不过,由此舒韵颖倒是似乎可以想到些。这兰池剑派鲜为人知,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而那些救了简家遗孤的,必然也是蜀山剑宗其他幸存的人。 而来了这里之后,青芒剑客因为觉得简爱天资不错,就提出了收为弟子之意。 本质上讲,多年过去了,简爱的脾气性格其实没什么变化。但终究人会长大,而且还经历了这场国破家亡,她也渐渐感受到自己身上一份担子,所以若是有机会拜江湖高人为师。 就不说复国,不提报仇雪恨,起码眼下哥哥,以及愿意跟随自己兄妹的这些无辜百姓,能有份力量保护他们,也当然是愿意的。 至于简彰义自己,他人虽然不能说笨,但在修行上似乎只能说是缘法欠缺。他也算是打小学武,虽然没遇到过什么真正的高人,但学了二十多年顶多还是个三境不到的程度。 不过他毕竟是简正的独苗,身负家国重任那是生下来的就注定的,所以也没人对此苛责过他,能强身健体就行了,想修身养性则是不可能。 而现在,兄妹俩成了彼此世上唯一的亲人,妹妹有了个好着落,简彰义心里也安慰了很多! 虽然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面,但简彰义也偶尔会乔装出去,毕竟他们得吃得喝。采买的事,总不能还依靠救命恩人们。 所以江湖上的一些传言,他也是听说了,毕竟那些流言蜚语早就不仅限于江湖传播了…… 81、抱歉!虽然不关我事 兰池剑派真正的所在是瀑布之下,一片鲜艳的杜鹃花海之旁。但舒韵颖此时最感到诧异的,则是青芒剑客居然是个女人! 按照慧剑大师说过的,青芒剑客如今大约七十岁上下,外表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老,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模样。而修为程度,感觉上也就是六境三阶左右,“宗师”恐非其今生可望了。 虽然是女人,但青芒剑客的确颇有些豪迈气概,一见到舒韵颖便大步流星走进拱手笑道:“久仰舒公子大名,今日有幸一睹二十岁宗师真容,实乃足慰平生啦!” “前辈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 听他对自己的称呼,青芒剑客赶紧连连摆手:“舒公子称我前辈,这可折煞死我了。若真要论辈分,即便是先师健在恐怕对公子也不敢平辈相待,若是公子不嫌弃,我毕竟也这把岁数了,姐弟相称也还都自在些可好?” 舒韵颖微笑点头,其实一声“前辈”分文不值,无非只是客气一下罢了!而平辈论交谁也不吃亏,还能轻松些,这的确是自己所愿! 分宾主落座,简彰义有自知之明,当即告辞出门。 沉了片刻,舒韵颖缓缓道:“小弟冒昧了!姐姐也是豁达之人,想必不喜欢那些虚伪客套,小弟便有话直说了!” 青芒微笑点头:“如此甚好。” “当前大势,我想姐姐已然有所知晓,不必多费口舌。小弟今日前来,说好听点,结交有识之士共赴天下浩劫。说难听点,就算无力回天,痛快一死总也好过摇尾乞怜。只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敢问兰池将会作何选择?” “哈……”一阵畅笑,青芒鼓掌喝彩道:“好!好极了!果然痛快,兄弟人中豪杰确实名不虚传!既然兄弟你如此快人快语,姐姐我也不跟你玩儿虚的。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人一世纵然不能恣情肆意,起码无愧于心也是要的!” 其实就算不问,自打看到简彰义那一刻,兰池剑派的态度舒韵颖也明白了。否则,就算只是考虑到该留条后路,当今这世上岂还有人敢收留这些亡国之人? 另外,还有一点让舒韵颖感到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兰池剑派在当年的蜀山剑宗分支中原本并不算强的,而如今这青芒剑客不过七十上下年纪,对曾经的事原本更加不会知道什么内情。 可现在话都挑明了,却着实让他心里极感惊讶! 首先,青芒说出的第一件事也并非只有她兰池剑派,当年同时听到的还有青城、太白和巫山三派的先人。而青芒,则是先师的临终嘱托。 一百多年来,没有任何人曾将这件隐秘公诸于世过,除了事关重大之外,还有提出条件的那个人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怀疑。当时告诉他们隐秘的人就有过说明,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出来? 其一需要在中原遭到了强大的外敌时。其二是异域开始解封。其三就是那个可以自有进出异域的人出现。 舒韵颖听着心里暗想,假如当年嘱托的人……,现在看来十有八九便是那位失踪的五法师。若真是他,其口中所说的“黑手”便正是天师宫。 如此一来,在中原遭遇强敌的时候必然会是天下大乱的场面,而且天师宫也一定不会放过搅弄天地的大好良机,所以这也是他们必定会不得不分心的时候。 至于异域,坦白讲在舒韵颖已经是经历过其四了,可他从未真正发觉到过什么特别重大,或者说的确可能有特殊意义的情况。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可以通破异域或许是起码条件。所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人要故意打破云梦秘境的封印,但或许其自身未必真可以在其中畅通无阻。 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更加不可能是为了成全自己!只是,异域之中是否还存在什么自己并未察觉到的秘密呢? 对于当年留下遗言的人,青芒自己是一无所知的,这也并不奇怪!但她也只是把言语照实转告:人欲无限,极奢难返。意及寰宇,破天乱地。六界之覆,始为归一。异数非愿,星愿当依! 青芒话说出来很简单,至于费脑筋的就是舒韵颖了。不过大概意思无非是说有人因为无尽的私欲已经不能回头,打算凭借夺取寰宇之力倾覆世间。六界的毁灭,在于重合打乱了自然秩序。会有这种念头的就必然算得上是异数了,那么…… 沉吟着,舒韵颖缓缓问:“姐姐,贵派先人既然怀此机密,相比不会毫无查访?” 青芒微微一笑:“虽然不敢说真知道了什么真相,但的确不算一无所知。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也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其实我俗家姓秦!” 舒韵颖听了感觉有些疑惑,不明白她姓什么和此事又有何关系? 半晌,青芒脸上显出了些许忧伤,常叹口气缓缓道:“我本姓秦,青青是我乳名,本是西凉人……” 舒韵颖听了微微皱眉问:“那姐姐和昔日的秦国……?” 青芒点点头,她就是秦国最后一个郡主,昔日最后一位秦公的**。秦国被灭的时候,她还不到十岁,身处战乱之中颠沛流离,偶然被外出游历的先师所救,带回来教养长大。 舒韵颖显然还是不明白这些有什么关联?青芒缓缓道:“其实兄弟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毕竟当年我秦国到底是如何覆灭的,除了我天下间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百余年前光明亡国,天下四分五裂。除了代之而起的大曜称帝,大的王国有四,小一点公国也有十三个。其他纷纷自立,意图乱世中分杯羮的不计其数。 单以西方,至今仍旧是以瀚国为尊,治下有三公国,秦、宁、夏。 今天的宁国已经名副其实,基本上就是托庇于大曜,为其镇守函谷关边境。夏国则始终地处偏远,人口稀少,颇有些和白国相似之处,因而也从未有人惦记过他们。 可当年的秦国虽然也是公爵,可地域却几乎占据着大半的西凉。单论国力,和瀚国交兵多年也并未如何落下风。直到…… “兄弟可听说过鸣金派?” 舒韵颖想了想沉吟道:“以我所知,鸣金派原本是西北最大的匪帮,后来光明帝国率攻不下,便试图招安。一边封锁其资源渠道,另一边许其利益。后来便成了鸣金卫所,由朝廷编制为军队驻守西境。但江湖对其所知极少,所以我也不甚了解……!” 他说的的确是目前的情况,而其实鸣金卫正是在光明亡国之后,内部分列成三派,分别是瀚、秦和宁国的立国祖先。毕竟饭碗砸了,总得自谋出路,但到底谁做主又哪是那么容易决定的? 不过当时也根本没人能想到,自己占据了那么久的地方,居然会藏着那么匪夷所思的巨大秘密。 反正就是三国建立之后,瀚国虽然土地更大,人口更多,可地方去多贫瘠偏远,当时除了依靠外战掠夺也确实没有更多办法。而他们最首先的目标,就是彼此临近的秦国。 宁国因为势弱不堪其扰,只能退守避让。金国又始终游牧为生,根本都每个实际的居处,才使得瀚和厉国之间成了直接交战的目标。 而当年秦国灭亡之前,大曜本来多次遣使,希望他们可以和宁国一样识时务,托庇在帝国保护之下。不过秦公不愿摇尾乞怜,坚持战斗。 又一次,瀚、秦交战于鸣沙山侧,秦公偶然中夜巡营忽然晕倒在月牙河畔。而其昏倒后不久便醒来,却命人立刻回秦宫去了国宝“收魂铃”。 最后,更在所有人的惊骇中,秦宫亲手将国宝投入河中。说来也怪,那之后瀚军驻地所有水源便迅速干涸,同时起了飓风狂沙,最终秦国不战而胜。 然而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结束了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来真正的大祸悲剧才刚开始。 不止大曜,连天师宫居然都派人到秦国,劝他们奉天师宫为国尊。另一边更奇怪的是素来以神秘著称,根本没人知道其真正所在的杀生堂竟然也派人来访,目的则是让秦国将防线撤到鸣沙山以南。 当时人们都非常疑惑,根本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可秦公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并未如何意外。 而当时青芒还很年幼,一直很受宠,也因此在父亲和亲信提及事情的时候并未让她回避。 而直到那时人们才知道,秦公当初在月牙河畔晕倒,梦境中沉入了河底,见到了一位正在观天象的神仙。 那时候神仙告诉他,秦国灭亡是天意,无法改变。唯一可以拖延,也只是能让他们暂时逃脱一劫的方法,只要献祭其国宝收魂铃。 本来这种事显然没人会轻易答应,何况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可秦公没有丝毫犹豫,对他来说当时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明显,所谓国宝一旦国破岂非还是人家手中战利品?连一个子民和士兵的生命都无法挽回,只能成天供奉在神龛中又要它何用? 也正是因为早就知道了结果,所以当时秦公对于即将到来的国破家亡,确实并无丝毫的意外,也没有打算半点挣扎或反抗,只是希望尽可能做好善后。 82、线索就像天上的云,指不定哪有 一国的天之骄女,原本是会受尽万千宠爱,一生富贵无忧的。但去让她去回忆,并仔细描述自己国破家亡,失去一切的经历。任谁恐怕也做不到像说书先生一样,光风霁月的去只当闲聊! 在舒韵颖看来,这位青芒姐姐确实已经算得上稳重了。这种经历若是**那脾气,别说这样的回忆,恐怕压根就活不到今天。 不过其实也难怪,一来好歹是一国郡主的出身,起码的尊严和庄重还是有的。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大的感伤多少也会消减一些…… 按照她说的,当时那位月牙河底的神仙,并未隐瞒要收魂铃的原因。说是天道除了破绽,因而异数滋生。若任由发展,将会变成六界尽灭的局面。 而唯一可以化解这场灾难的人,却消失了太久,无处可寻。所以神仙要用收魂铃去世间各处寻找其魂识,使之得以在世重生。对此当年秦公也半信半疑,但其实和自己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并且之后证明自己并未上当。 而当年秦公最后在大战之前做了一些准备,也是想到了一些可能用上的后路。一边是让军中翘楚丁胜带队隐身在秦岭之中,若是前计得成,则有可能对敌军形成合围之势,兴许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否则便也不必白白牺牲那万八千性命。 而另一路则前往大漠中潜伏,准备适时截击敌军。 最后一路则是秦公最亲信的人负责,带人护送其家眷逃生。可最后证明偏偏就是他最大的信任,所托非人! 沙漠中的伏兵离奇遭到了反杀,鸣沙山周围军中将领短时间纷纷被暗杀,瀚军一路势如破竹,秦国几无还手之力。 之后才知道原来就是秦公的亲信,一早便已经卖主求荣,不仅将其计划全盘向敌人出卖,甚至连其家眷也全都白送了。 而当时的青芒因为年幼,不受重视,在混乱的押解队伍中落了单,可最终反而捡回了条命。 后来多方查探才知道,当年瀚国所以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攻破秦国,除了自家有内鬼之外,更是因为有杀生堂的修士暗中协助。他们的目的,则是瀚国答应了将鸣沙山任其停留。 而今天的人,甚至青芒自己也不知道,那之后鸣沙山还曾发生了一场更加惨烈,几乎就是天师宫对杀生堂的单方面屠杀。 后来多年,青芒渐渐长大成人。暗中到处走访,才知道杀生堂是觊觎鸣沙山中的宝藏。 因此也就可以明白,其实无论如何秦国是不能存在了。毕竟不只是瀚国,天下间必定会对付他们的大有人在。这些事虽然看似可悲,但这世界自打有人以来相同的事情岂非太多了? 而直到其先师去世之前,才留下了遗言,青芒每每思量,再联系起自己的遭遇,加上几十年来游走天下得到的种种只言片语,真真假假综合分析,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并不能确定什么,但当年天师宫和杀生堂的图谋,恐怕不是单纯的什么宝藏。更可能是传说中的异域鬼方阴阳路!世间传说,生命消逝魂归西方。先父梦中所遇仙人身份虽不得而知,但其索要收魂铃要救的人恐怕……” 舒韵颖听得浑身一颤,勉强笑了笑道:“姐姐怕是多虑了!五十多年前了,我父母还只是稚儿,遑论小弟?” “若有你,又何须收魂铃呢……?” 这话问出来,青芒也自觉有点不太厚道。其实舒韵颖怎会不明白?可此时他的确无法反驳,但他或许是能从中想到什么,却实在说不清楚! 倏地,青芒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什么递过来问:“此物兄弟可认识……?” 舒韵颖当然认识,而且差点惊呼出来!“妙谕残页”。 青芒微微一笑道:“当初听说了颜家的事,我才确定这就是妙谕残页。而说来其实也巧,这纸卷本来是当初我和家人失散后,自己也不知何时何地,是自己捡的?还是从哪来的?当时我师父不懂胡文,只当是我家人遗物,便留着给我当个念想。倒也不奇怪,毕竟这纸质奇特,又是胡文撰写,可终究残破得很,也不会有什么大用。直到师父去世,我继任掌门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了……” 舒韵颖手中拿着残页,边听边心里暗想,虽然可以相信青芒,但也不能当着她面拿出其余的来拼。倒不是怕她会泄密,但秘密这种东西更多时候还是不经意中泄露的。 而当初青芒重新看到这卷纸的时候,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耐不住好奇。不过也仍旧留了个心眼儿,将上面的字迹抄写下来,游历之时到西域分别找人翻译。 而恰巧这份残页,正是“妙谕仙箓”的开篇。上面记载着数千年前,六祖论道的时代,神仙二祖因发觉天象有异,寻找幼弟合三人之力参详了百年,研究推演六界众生,天地万象。 而他们最终领悟了一种无上妙法,可同时他们也发觉到异象诡谲。也有其他人发窥到了异变,但却是打算利用这一点去搅乱世界。 如果只是单纯的某种功法也罢了,但毕竟关联着世间众生存亡,所以连神仙二祖也不敢贸然行事。并且因为当时一切终究还只是推断,至于那个假想敌究竟是谁?身处何方?也都还毫无迹象,所以只能希望日后若推演成真,这妙谕仙箓可以有助免除一场灭世浩劫! 六界之主终究是太遥远的事了,青芒也是在游历西域的时候偶然听说过一些传说罢了!同时在一些典籍中,也看到过六祖论道,因发现天际降星与自己神通相合,孕育为婴,抚养其成人! 显然,此时在青芒看来舒韵颖就是那个降星转世,看着她那脸上隐藏不住的光芒。 舒韵颖不由得满心苦水,呐呐道:“姐姐说的……哎!此事终属玄虚,难辨真假。如今时势已经够乱了,我真不想再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谣言搞得局面更难收拾!” 青芒微笑点头:“这点你放心,我明白!所以即便我之前没见过你的时候,光是听说了些事就有此想象,可始终也没真的去主动寻你。只不过,假如一切真如所想,这妙谕仙箓的出现,恐怕其上记载将要成真,那么你的出现兴许也为应此劫。只可惜仅仅知道这些,现在看来除了徒添烦恼,也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舒韵颖虽然不会告诉她更多,还是会稍微安慰几句,道谢! 而他心里,此时则在想万仙宫一直也在寻找妙谕残页,虽然不知道他们找了多久?又是如何知道颜家有此物?不过顾忌他们的确不知道更多,否则单单霁清门居然有三份,明媚绝不会不告诉自己! “天命所归”或许这是世间最光辉耀眼的四个字了! 可如今在舒韵颖心里,却只有悲哀和无奈!不愿承受,却又无法躲避,怎么想的? 干吗非闲的难受跑这荒山野岭来了?心里虽然有牢骚,但没有任何意义。说到底这是好事,起码多知道一点,未来也能少些意外…… 最后,青芒主动问起自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舒韵颖沉吟片刻,笑了笑道:“姐姐是聪明人,自己该做什么?起码得先确定能做,再考虑怎么做?现在这种情况下一来太多还不清楚,过早的布局未必是好事。二来我实在有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也真的没有更多余暇去分心了……” 青芒听得愣了会儿,但很快也想明白,释然一笑。 说白了,救出简彰义兄妹等人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当然就是蜀山剑宗的幸存者,否则也不会交给兰池剑派来保护。 而蜀山剑宗的人,说起来一百多年过去了,就算是舒韵颖脏心滥肺也罢,就当年的幸存者本就不多,到了今天他们的徒子徒孙又有多少是真的能确信不用提防的?况且现在他们互相合作,但彼此之间派系的分歧能不能真的哪怕暂时诚信合作也还难说…… 所以,即不能保证没老人变节,更不能保证新人都可信,彼此起码暂时最好还是别牵连太多。否则舒韵颖自己也不可能保住那么多人,他们自己之间若发生什么意外还会连累到自己。 都是明白人,所以这些实在不好听的话也不用非说明了。 而至于那所谓的“异数”,虽然暂时还没有任何确凿证据,可想起来舒韵颖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 但是,现在还有太多莫名其妙,想不通的事。而这其实也并不奇怪! 毕竟目前的线索虽然已经算是惊喜了,但终究还是显得支离破碎。何况现状本身就显得十分不合常理了,至少自己知道的还远远不够多! 只是无论知道多少,有一件事根本不用知道,舒韵颖确信现在的自己,根本还做不到什么!因此,最好还是让对方认为自己知道的越少,自己越安全,越方便! 83、笑话先生 初春的兰池之巅,积雪渐融,硕大、高耸的瀑布越来越激烈的喷薄。仰面望去,即壮观,又不乏一种造物之美! 而兰池剑派前,花海中尚有很多仍旧含苞待放,蠢蠢欲动的花苞,以及地面初露嫩尖的苗芽。 仅凭这些就能感觉到“希望”的人,别的不说,起码他们的心态值得很多人羡慕! 时移世易,人的心境也会发生转变,主要是情绪的渐变递增。也许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意义。因为必然会出现的情绪,也必然会因为种种因素变化,或者只因为感觉发作。 怜悯、同情,可能会在毫无原则的时候因为对目标的感触,渐渐变成愧疚! 就像现在,远远看着花田间跑来的少女。长高了,但却更显纤弱,细瘦。在这山间,感觉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人刮走似的。加上面容憔悴,她还不到二十岁,但比起自己心里的印象,却简直宛若两人! 也难怪,毕竟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大的转变。对她来说,今时今日这一切恐怕在发生前一刻都不见得能想象一些。 而对舒韵颖,虽然这一切确实都和自己没什么必然关系,至少的确不是自己可以去为她避免的。可心中的怜惜,还是让他渐渐感觉到了些许的愧疚! 分别五年多,如今重见,舒韵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孱弱的病秧子了。简爱也已经生的亭亭玉立,可爱娇俏中多了几分艳丽。只是遭遇,仍旧让她的脸上多了很不适当的憔悴和凄凉! 温柔很识趣、体贴的走向一边,给丈夫可以去至少安慰一下这个小妹妹的机会! “兄长身子可大好了?” 虽然二人在山间走了许久,但最后还是简爱先鼓足勇气说了头一句话…… 舒韵颖心里苦叹声,缓缓点头道:“好多了!劳你记挂,你家的事……” 轻轻摇头,简爱苦笑声道:“兄长之情已然尽到,先父生前也十分感激!但既然是天意难违,大势所趋,兄长也无需自责歉疚的!” 其实渝国刚灭那会儿,包括简彰义在内,很多人心里都非常憎恨恒国,并且怨怼舒韵颖。恒国在他们看来就是背信弃义,而舒韵颖在他们心里则代表了世间所有那些,在他们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存在意义的修士神仙。 而直到靖海被灭,启国最终得不偿失,加上时间过去了一些,人们心里渐渐释然了。 倒不是因为看到别人倒霉自己心里就舒坦,而是起码简彰义和简爱兄妹至少也是生长在一国世子、郡主,所以也渐渐觉察到恐怕整个世界将要面临一场灾难,而自己的国家只是个开始而已! 此时面对简爱,舒韵颖心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几个月前,他至少就算客气,也还能说句“有事可以找我”。 但如今他已经成了江湖败类,人间公敌,凡是和他有关的人只能被当做浊流,还有什么资格去给别人撑腰? 看着山顶上渐渐融化,或者尚未溶解随着水流滚落瀑布的积雪冰冻,舒韵颖思索片刻:“爱爱!如今的我也已经是孑然一身,想送你点什么礼物,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不过既然你如今也已经身入玄门,我便教你一套剑法,权当是祝你得拜名师的贺礼可好?” 简爱性情柔弱,平顺,本身对于所谓的修行境界其实从未有过什么奢望。但也明白自己这位兄长的所学极为渊博,肯教自己可以说是很大的情面了。 不过舒韵颖并未告诉她,自己教的是冰天剑诀!实际上别看其师父青芒剑客身为一派之掌,若是能学会冰天剑诀也足以受用平生。 不过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不提天分如何,以简爱的性情必然很难奢望她能永远保守自己所学过的东西,因而若是世人知道她学会了冰天剑诀,恐怕终其一生都将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再严重点说不准恐怕会累及性命! 而他当然也知道这冰天剑诀就算是相当实力的修士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能领悟,何况简爱还纯粹是个新人。可也正因此若是她能深入去修炼,兴许也能就此减轻国破家亡的影响。而且万一最后自己还是失败了,说不定这门剑法还能成为她自保的手段,也算不枉了相识一场…… 告别了兰池,路上听到传闻说是霁清门的“升仙大会”又要召开了。原本五年一次的招新,其实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只是一直都有太多事耽误,始终谁也没顾上。 并且天师宫破天荒广招门徒,霁清门并不希望有跟风之嫌。加上正觉和舒韵颖的争斗,因此这件关系到传承的大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不过为了此事,霁清门中还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内讧。 首先提议的是正觉,而慧剑大师始终不置可否,灵素和通泰两位则明显毫无兴趣!洞然虽然在五老中排末位,但凭心而论操心、办事方面整个门派中也没有一个比他更辛苦的了。于是,他便直接反对,理由是不合时宜! 但现在的正觉几乎已经如同疯狗一般,逮谁咬谁。原先安排好跟踪舒韵颖的,基本上都还没离开云霭山范围就都跟丢了,始终也没查到下落。 而对于这件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事,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人反对! 灵素失去了一个爱徒,通泰则素来爱热闹,洞然不过就是个跑腿干活的,自己提出来他去操办就得了,但怎么也想不到首先反对的,居然就是这个打杂的。。 “五师弟觉得有何不妥?” 洞然为人非常精明,心想:你要问我也不怕说,反正就您老现在这德性,迟早也避不开得罪!! “师兄!当今天下局势极不太平,本派又多生变故,此时恐怕没有心力再次招新教导了!” 正觉听了一瞪眼:“师弟这是什么话?在我看来,正因天下将乱,本派变故又多,所以才更亟需补充实力,以待时变。” “但天师宫先前一场招新收入了万余人,加上本派择徒条件本来也多,能有多少人来参选?若最后真一个人也招不到,白忙一场不说,恐反还会沦为笑柄!” 正觉听得一阵冷笑:“怎么?偌大天下有才之人真全都让他天师宫收去了?何况正因天师宫如今势大,本派才更应及早防范。至于收徒的条件,我看不如也放宽些。三师妹,四师弟,你俩也要多多尽力才是……” 灵素听了冷冷道:“二师兄豪情万丈,心怀宽广,师妹佩服!只可惜我近来自觉年迈体沉,想清静些日子,不打算招新人了,所以此番孤云峰便不参与了!” 正觉听得一怔!没想到通泰打个哈欠也说:“是啊!师姐这话可说我心里去了,我也总觉得这些日子懒得很!想来终究是年纪大了,反正我那一帮猴崽子已经够乱了,这次翻云峰就也不掺和了……” 正觉听得心里大怒,可此时此刻,他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以一对四! 转念间,正觉看向慧剑大师道:“掌门师兄,您身为本派掌门,自当为光大门派尽心尽力。以小弟之见,如今师兄也该多收些弟子,好生栽培以壮本派声势!” 慧剑大师如今对这个师弟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一脸无精打采道:“我最近正一心炼丹,风柯他们几个都被我派出去收集药材了。门派的事,你们几位自己多商多量,看着办吧……” 正觉此时只觉快要七窍生烟了,千百年来,除了舒韵颖之外,霁清门所有弟子都是经过升仙大会,由掌门和四峰首座共同监督选拔,然后分别按照条件归入各峰。 而如今其实慧剑大师若不参与本来也没什么,可除非他肯让步,否则其余三峰首座也不会轻易妥协。从头至尾全要云霄峰唱独角戏,不是没人操办,可那还能算是霁清门的升仙大会吗? “师兄!升仙大会乃是本派千百年来的惯例,并非我云霄峰一脉的事。况且如今这情势之下,霁清门真就打算自绝天下吗?” 慧剑大师听得脸现不屑,未置可否。通泰则在正觉旁位子上,看着门外发呆出神。对面灵素单手托腮,另一手轻轻按揉太阳穴! 洞然见此,心知无论如何正觉此意若成,活儿必然是自己的,当即缓缓道:“师兄此话言过其实了,如今天师宫声势浩大,未必还有人关心本派如何。世间人心从来所偏的无关是非,只是强弱。现在天师宫正在风头上,本派若公开与之唱反调,那才是自绝天下……” 洞然素来性格温和,对人十分都十分友善,所以正觉一向并不太把这个小师弟放在眼里。可他却忘了,斗天斗地斗不着,但人在眼前想要面面俱到谈何容易?洞然虽然平日不显山露水,可百年中将门派内外大小琐事全都料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怎会平庸泛泛? 或许洞然的修为在五老中的确不算太高,但若没有他一声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你们掌门、长老又如何能安心稳当的有如今成就?而至少单论嘴上功夫,洞然肯定是比灵素和通泰强太多了。 吃个瘪,正觉有点恼羞成怒道:“本派立足天下两千余年,难不成还怕了天师宫?师弟好歹身为一峰首座,居然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洞然听了淡淡一笑反诘问:“怎么?师兄这是也要打算教训小弟一顿,然后顺便扣上一顶欺师灭祖的帽子吗……?” “你……” 洞然的话无疑火上浇油,说出来自己也后悔了!但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只是心里确实气坏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口无遮拦! 此时慧剑大师心想说什么也不能真让他俩打起来,否则这个笑话可就更大了! “行啦!多大点事,犯得着吵吗?二师弟,你既然想干便去干。其他三峰若愿意你们大可合作,不然你自己想收徒弟还用得着费劲?” “师兄此言差矣!升仙大会于本派岂是儿戏?您身为一派掌门,怎么说出这样分化同门的言语?” 慧剑大师见他如此得寸进尺,也忍不住生气了,当即冷笑道:“师弟,无论如何我这个掌门还活着呢,若是我说不办你能如何?就算是大家商量着,现在这情形下你觉得还用我说什么吗?” 正觉火冒三丈的瞪着其他四位,一心认定他们沆瀣一气,存心孤立自己。只是对于自己所作所为,倒是从未有过丝毫的反省! 但事到如今,他反而自己心里憋着口气,决定不蒸馒头争口气…… 84、天理人心岂并论 霁清门这场“升仙大会”,摆明了必然要成为一个被人们拿去添油加醋,满足变态欲望的天大笑话。 路上偶然可以看到些认识的云霄峰弟子,以及其他虽然不认识,但一看就必然只是外门弟子到处去送请帖,显然这是云霄峰的一**角戏。单凭这一点,就是霁清门前所未有的耻辱了! 而转念,舒韵颖也可以想到师父为何会容忍正觉如此胡闹!所谓:不破不立! 凡事除了破洞想补得和以前一样完美无缺,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彻底打翻了。一来可以进行一次全面的自我检讨,二来也能迷惑敌人,让人以为自己内部分崩离析。 对方不出手,自己便有了暗中筹谋的时间。而对方若出手,那就有机会逆转彼此的明暗处境。 说到底,今时今日已经没人还在乎是否会牺牲一个正觉了。若是能利用他的昏昧冲动,起到麻痹对手的目的,这显然是很划算的买卖!并且,此时舒韵颖心里还突然冒出个不太愿意多想的念头…… 摩云剑派不是蜀山剑宗分支中最大的,但是所在位置最高的。而且极顶摩云崖,也是整个蜀山范围内的绝顶所在。 天师宫中原会后,**到处转了转。并没有过什么特别发现,而后来听说了舒韵颖和正觉动手,他原本想亲自去霁清门走一趟。 对**来说,正觉名声虽然不错,但自己不熟。舒韵颖名声的确不好,可人绝不差!江湖传言素来没多少可信,况且在外面传谣言的也多是云霄峰弟子,看不出多少底气。 后来彼此灵讯联络,舒韵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可暂归门派静观其变。如今,虽然人心难测,但蜀山幸存者已经渐渐开始重新入局了。那么从大局来看,现今整个宗门名声最大的起码就是**,需要一个明面上把握大方向的人就一定是他。 如今的摩云剑派,**卸任掌门也已经三十多年了,后代弟子中也没出个有出息的。实力不见长,人数也不足二十。 有话说:兵贵精不贵多!可这话对江湖门派并不是全都适用,至少摩云剑派现掌门陈成七十来岁,本是**的师侄。到今天掌门也当了三十多年,可修为也就六境初。 此时舒韵颖不想惊动摩云剑派的人,便带着妻子直接到了摩云崖。 地方没有想象的那么狭**仄,但也确实不大。没有什么草木生长,不过有块很大的山石中间凹陷,正好可以当做一个洞穴存身,遮风蔽日作用不很大,但挡雨马马虎虎还成。 看到这样的情景,舒韵颖心里不禁感到种凄然。**毕生痴迷剑术,一辈子对琐事俗务不感兴趣!但如此努力刻苦的人,还是在这样的鬼地方坚持了上百年,但修为程度仍旧谈不上特别高。 不是自以为是,也没有嘲讽奚落的意思。可舒韵颖心里感到人间到处不公,但大概还都可以用等级贵贱来解释。可天生万物所赋予的特质,岂非更加难言公平二字? 天分、缘法,这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他们就算付出再多努力,再不畏艰苦都无法得到的。 究竟是人类的自私让上苍不得不对他们分出三六九等?还是仅只不过人类因为上天的不公,所以上行下效而已? 不过转念发现其实自己眼下的情况,居然还在为别人感慨努力的不值,貌似还真是有点多余了…… **也真没想到会在此见到他们夫妻,一时也有点错愕:“嗯!那个……,兄弟,弟妹,这地方实在不便待客,不如你们随我回门中去好歹喝杯茶!” 舒韵颖微笑摇头:“马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麻烦?而我也不想被人发现行迹……” 愣了下,**也醒悟过来,点头问:“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居然闹到这个地步!” 舒韵颖轻叹口气,苦笑道:“马兄,事情到这个地步没人愿意,也料想不到。可既然事已至此,马兄若信我,再去追究什么实在毫无意义了!” “兄弟你放心,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安!你可听说了?霁清门又要开升仙大会,可这次居然是云霄峰自己单干,正觉莫非疯了不成?” 舒韵颖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了,不过他疯不疯不重要,这未必不是个机会!” “你什么意思……?” **对于过去的事的确知之甚少,不过关系不浅的人物出身来历还是知道些的。所以舒韵颖告诉了他彼此动手原因,也就心照不宣了。 坦白说,**心情也挺复杂的。就算不提正觉,**自己何尝没有好奇心?只不过他的确没有那么迫切的希望,只是关系不那么紧密罢了。可是他还是觉得,正觉这件事确实做过头了。 而温柔在旁听着丈夫和**交谈,听他亲口说正觉虽然行径过激,性情偏执,但倒也并非是心存恶意。但将其当成个定时**,却也不是不能利用。 两口子并未久留,而**待他们告辞,独自坐在山崖上,一时间陷入了回忆中。 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惨剧,蜀山剑宗几近覆灭绝迹尘寰。而摩云剑派的当时的掌门就是**的师父,当时就已经是耄耋之年,因此并未亲自赴会。 而**自己,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年纪。坦白说,如果不是当时几乎整个门派师伯、师叔、师兄们全都一去不回,无论能力和资历,都绝对轮不到自己有一天成为掌门。 可是,**还记得那之后几年,慧剑大师曾亲至本派拜访师父的情景。虽然终究没聊出什么很有用的东西,但当时两位老人家谈论时的悲伤情绪,直到今天**仍感记忆犹新! 并且,他也记得当时慧剑大师提到了师弟的变化,言谈中颇多懊恼、焦虑! 家破人亡,当然是值得被同情的遭遇。对其自己,无论是想要寻找真相,还是想要报仇都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别人都能去责备他不分轻重,不顾大局!但毕竟没有同样亲身经历的人,就算说尽了人世间的仁义道德,也终究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 重新回到了旅途上,温柔对自己刚才听到的一些事心里仍旧十分激荡,并且对于发生的事更感觉不易接受! 无论如何,今天就算不是丈夫,换了个别人。要为根本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自己还远没生下来时发生的事去承担至今尚未被时间稀释干净的后果,这都很难说是公平的。 况且同门长辈之间一百多年积累的恩怨情仇,居然压在一个无辜的小徒弟头上,无论什么原因,这个徒弟也太冤枉了! 看到妻子眼中的怜惜和柔情,舒韵颖心里一暖,微笑安慰:“放心吧!我没事的。毕竟这还是人间,只要那个人还上不了天,他就算做出再如何混账的事,也没什么可意外的。终究人生中不如意的还是占了绝大多数,所以未必是人本身就爱记仇,只是人生中有太多让人没法忘掉那些痛苦遭遇的经历,会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让心底的仇恨不断增加而已!” 温柔听着苦笑叹气,轻轻揽住丈夫胳膊幽幽道:“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明处就已经那么多对你不利的情况了,暗地里就更……” 诚如所见,明处的都避不开,躲不掉了,还能有多少闲暇去思索暗地里的危机? 此时身处渝都的舒韵颖,虽然他是头一次来,可也曾听说过此地虽然还谈不上多么的荣华富贵,但人们基本都安居乐业,生活无忧。而简正继位后,几十年里更加轻徭薄赋,人民对这位渝公都非常爱戴! 起码论天下之富,强过渝都的地方大概不少。但讲国泰民安,百姓安乐,就算是恒都也未必真能比渝都强。毕竟就算权贵横行,欺压良善在恒都几乎没有,但地痞流氓去也不敢说没有。 可如今亲眼看到的渝都,百姓一个个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离国士兵在大街上强横野蛮,人们敢怒不敢言,舒韵颖看着心里也满是苦涩! 偶然听闻,渝都这一年多来,百姓日子岂止是一个“苦”字可以倾尽? 占据了渝国之后,离王下令全国各家十四岁以上男丁皆为徭役,被派去凿山开道,各种苛捐赋税增了再增,种类也加了再加。若有人因为不堪压迫逃亡,只要被抓到就会当街屠戮震慑平民。 如此渝都,与人间炼狱何异?虽然渝国灭亡确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眼看如此景象,舒韵颖心里还是难免感到不是滋味! 而一路顺行看到,远远观察离国正在进行凿山开道的工程。从方向路线上可以看出,这是一条可以避过恒国,直通瀚国腹地的隐秘暗道。 只是在舒韵颖看来,这条路对于离国,就算未必是其目的正好和看到的相反。可如果加上水路,而且还有其他的勾搭联手,也同样可以非常突然的对恒国形成合围。而如果恒国也真的参与此战,到时候更加必然是内部空虚,而且疏于防范! 人有私心并不是什么非得苛责的事,舒韵颖知道二哥已经被权欲吞噬。但就算尚未彻底利令智昏,可眼下这情况他是否真的了解? 85、诚固可守,忠岂得待 渝都只是舒韵颖顺便去看一眼,而他此行目的是盘踞秦岭数十年,势力最大的土匪丁胜,真正的大本营棋盘山! 此地扼守着西南、西北交界咽喉,丁胜数十年来就是依靠这有利地形,加上盘根错节的险隘优势,以及这地方终究牵连着四国交界,才不断的扎根扩张。 而观丁胜以往行事也算挺明白的一个人,他从不对恒或渝国滋扰,当年河口对舒韵颖的交手,对丁胜而言终究是意外成分更大,更多。他最主要针对的,始终还是瀚国,何况当年的是在他看来多少也有你们自家窝里反的成分。 不过,最重要的丁胜实在怎么也想不到舒韵颖居然会那么厉害,自己的失败就算不说,可千余人被他兵不血刃的全歼,这口气至今还堵着很难受! 可是,听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自称“舒韵颖”,丁胜先是惊恐,继而大感意外,奇怪,最后则充满了纠结! 当年的舒韵颖还不到十八岁,实力和名望各方面都还远远不如现在。所以今天的他虽然没有了虎斗营,没有了恒国依靠,但实则世上大多数人在他面前更如同蝼蚁一般! 不过如今的丁胜终究也是八九十岁的人了,最初秦国亡国时手下万八千人早已基本上全都作古了,能有几个还活着在家安享晚年的实在很少。 如今这一两万人马,可是他多少年来辛辛苦苦不断把周遭山寨,匪巢逐一打遍,一点点收拢积累的势力。因此虽然看到舒韵颖让他非常吃惊,心乱如麻,可表面上仍旧不失一代名将的风范! “舒公子今日莫不是来寻丁某昔日仇隙的?” “仇……隙”。只这两个字就已经表明了他此时心虚胆怯,刻意淡化彼此之间怨怼的意思了! 毕竟当年舒韵颖虽然是遭伏的一方,不提种种内情,你自己并没有过什么损失,反而人家生生折了千余人。就算说仇,起码也是人家对你更大。而一个“隙”,也表明了丁胜息事宁人的意愿。 不过舒韵颖此来本就志不在此,而其实也不无犹豫,毕竟谁也拿不准一个人过了五六十年,对故国到底还能存有几分情义? 换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无论投靠任何一方,凭丁胜的能力绝对都可以打出一片天地。舒韵颖决定来,也是因此觉得他为人还算仗义,只是仅此而已是不够的。 说到底,虽然为贼,但手下一两万人,偌大的地盘,自由自在,吃香喝辣。虽然没有高官爵禄,但也绝对谈不上吃苦受罪。所以忠诚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舒韵颖想确定此人心气如何? “丁将军!你不必多心,且先看此物……” 他刻意加重“将军”二字语气,丁胜没忍住老脸微红,接过他手里的信封。 首先掉出来的是半块玉坠,丁胜大惊失色,颤着双手打开了信,上面却只有简短的八个字“胜君安否?坠儿素念!” 瞬间,丁胜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时自己还是秦宫中的侍卫统领。小郡主秦青那时候最喜欢混在侍卫中玩耍,常常被他抱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到处跑。 那时候也是童言无忌,秦青因为和他最熟,便称他“胜君”,还说过长大要嫁给他。 不过当时丁胜是从未当真过的,不说彼此君臣有别,就年纪悬殊,秦公也绝不会愿意让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个老头子。 不过,当时丁胜也是只当哄小主人开心,把家传玉坠相赠。 秦青当时说自己会带着玉坠一辈子,就像自己也要缠在他身上一辈子,所以便让他私下里称自己“坠儿”。 而后年幼的秦青颠沛流离中,偶然掉落玉坠摔碎,另一半淹没在茫茫黄沙中无处可寻,所以只剩下这半角。 先前将此交给舒韵颖,就是为了当做信物证明而已。虽然过去了好几十年,但丁胜当然不会不认得自家的传代之物。 虽然曾经并未把那些戏言当真过,但每每回忆还是忍不住会颇多感慨,伤痛! 此时看他神情,舒韵颖颇为满意!虽然时间过了很久,年华老去让他对仇恨已经没那么执着,感觉也早已麻木,但身为一代大将,一国孤臣的血性尚未尽泯! 春日天气渐暖,可身处这山巅之上,左顾莽荒无边,右盼万物丛生。其时、其地的奇妙景象,更烘托了其中人物悲喜交加的心情。且身处当今这种忧患之际,也着实让人不免如受煎熬! 在舒韵颖的眼里,那苍茫的不毛之地,到底处即如是?还是因生灵互戗所致?而生灵互戗,又会否将那一侧的生机也重要掐灭? 可感慨归感慨,情绪宣泄罢了。他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因为他从不认为任何一个人违背本性的自我舍弃,真的可以拯救、挽回什么! 舒韵颖从来都是很现实的,丁胜对旧主忠诚还可以期待几分?但凡不是生来痴愚的人,想必都不会去过多的奢望。而以青芒剑客相感,舒韵颖也并非只是单纯为了利用。 首先,至少眼下丁胜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忠臣遗孤了,只是个盘踞险隘数十年,截杀不义的土匪。 商人图利不算错,聚财自守更谈不上罪。用所谓的“侠义”强取别人心里所创,只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天下道理千万,凡被成为“应该”的,都无谓论对错,辨是非。 礼重则必至理所失,不废之礼绝无公允可言。但则会人间,是非必在应该之后,理正偏也必有所谓之“礼”去制衡。 所以,舒韵颖心里从无所谓的仁义道德,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需做什么,不需做什么。但更关键的是,最前提是什么是必须做到的? 事实上,这世间有太多本不该做,明知无理,但却因为能够用“礼”饰非却不得不做的事。也许更多时候,确实是越明白就越难受…… 今天舒韵颖面对丁胜,他决定先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丁将军,对于昔日河口之战,我心知你非存心害我,但我也从未对你那千余儿郎之死有过丝毫的愧疚!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同样的做法!” 这话换谁听都难免刺耳,毕竟其实这茬按说根本甭提了多好!可舒韵颖说话的对象并非玄门修士,而是丁胜才会刻意当面点明。因为他是个俗人,并且是比寻常布衣耕夫更俗的“官僚”出身。所以,他自然更容易明白真实! “人世间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秦灭并非世道不公,只因其弱而已!渝国,靖海,在我看来也是如此!” 苦笑声,丁胜缓缓点头道:“公子通透,一语中的!” “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自己昔日之胜自夸,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因为对我而言,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可以再简单不过。当年我作为恒国的虎斗营统领,奉命行事。无论对方是谁,歼灭敌军,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士卒少受损失,这是我当时所处位置必然要做的!对我来说,如果要用牺牲去显示所谓的仁义,那我舒韵颖此生宁为不仁不义!” 丁胜听着心里不禁一阵激荡!事实上道理没多少人真的不明白!为将者保家卫国,凭借战功获得勋荣,所靠的说到底不就是“杀人”?非要找一堆借口去矫情,可面对着你死?我死?怎么选?论个屁啊…… 至此,舒韵颖的话虽然让丁胜心里更堵得慌,但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说什么,这些都只不过是他爹娘可能还没出生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早明白的事实罢了! 而接下来,舒韵颖以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描述此时天气的口吻道:“我和丁将军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一点,我不是个仁慈的人。所以如果必要,我不会在乎去铲除任何障碍!因此无论今天我提任何条件,丁将军如果不答应,我就会杀光你所有的人……” 丁胜本来还在思索着他来找自己到底为什么?可听到这,不由得一阵愕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这棋盘山虽然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而你这一两万人虽然不算多,可在这乱世中却不能忽视不理。所以我不是要威胁你,只是说明一个必然事实。此时,此地,以及你和你的手下,对我而言除非可信可用,否则就是非要除掉不可!” 丁胜听得云里雾里,一时间居然没感到生气。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一辈子大风大浪不知经了多少,起码阅人无数四个字还当得起。但舒韵颖这样的人,他还真是见所未见! 沉吟片刻,丁胜极其疑惑的沉吟问:“公子!且不论我如何决定,但哪怕公子要屠尽我这山中儿郎,总该让老朽死个明白吧?” 舒韵颖淡淡点头道:“这个自然,否则也不用说这么多了……” 日落时分一阵凉风吹过,略有些干,但这一老一少的心里都因为装了太多,所以这点微风根本吹不散他们的忧郁! 86、我救不了你,给你多拉些垫背的 很多事情无论未来结果怎样,也丝毫不用考虑别人如何想,如果感到自己有必要做好某种准备,就不需要去顾虑太多!何况,舒韵颖这样一个摆脱不了命运束缚的人,更加不用指望他去悲天悯人,自我牺牲了! 从渝都一路走来,他发现了离国正在开辟的那条道路,无论其本身怎么想,但事实上的确是可以做很多的。 如今距离离国灭渝国已经快两年了,舒韵颖倒是并不会去在乎哪一国存亡。只是毕竟关系到了恒国,心自己的心里总不愿意看到外公那么大年纪还要披挂上阵,疲于奔命。 而离国现在开辟的通道虽然看上去的确是通往瀚国要害的,可如果联系到渝国境内的水路流向,其实也同样可以很快就从另一边转到恒国门口,乃至这棋盘山的某一个位置。 在舒韵颖看来,丁胜盘踞此地几十年不假。但如果离国的密道真的从此而出,那他一两万人便只能是逃亡一途,而其会逃的方向。 不可能是瀚,也不是渝,更加不会往大曜或者厉国去,那就只剩下恒国一条路了。 关键是,这一站虽然还未发生。但可以先设想的话,厉国表面虽然参战,可他们的行进路线上还有神出鬼没的金国铁骑,甚至可能会牵连到杀生堂,所以他们基本可以忽略了。 而对于此战的主导大曜,其实他们会把厉国拉进来无疑也是为了牵制金国,避免成为瀚国的助力。 离国的情况虽然看起来只要密道开出来将会像是神兵天降,可其实此战只要稍微胶着,他们的后方补给就难免延迟,而且自己的地盘上其实也根本并不太平。 再有大曜本身,虽然接连胜仗,可无非都是借力打力,坐收渔利。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进退两难,皇帝岂肯真的去拼命? 因此这一战牵连的几国其实都各怀鬼胎,本身又胜负难料,所以哪种结果可能性更高便不难猜测了。 就丁胜这帮人,若是离国最后真的在回军途中趁机杀入棋盘山,他们唯一可走的就是渡河进入恒国境内。所以无论恒国是否参战,自身都存在很大的危险,到时候更加可能会引发他国觊觎。 丁胜好歹也曾为官多年,又是武将,通晓兵法战策。况且自己选的扎根地,为什么又岂会不懂?所以对于形势即便真的没太在意,但只要给他开了头,后面的就不难去想象了! 良久,丁胜长叹口气,苦笑道:“舒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老朽惭愧,这么久居然没发觉到其中的变化可能!哎……” 舒韵颖其实只是想他明白,你们这帮人别看啸聚山林无往不利,但终究只是没有人跟你们特别较真过罢了。可一旦真有人决心对你们动手,自以为可攻可守,其实不过就是根搅屎棍而已! 既然如此,处于舒韵颖的角度就算你们不是毫无利用价值,为了避免麻烦当然还是提前拔掉比较好。虽然他只有夫妻俩,而这里上万人,不管用的…… 现在,也不需要思索他究竟是故意来吓唬人的?还是什么其他目的?摆在丁胜面前的路,是非常明确的! 沉吟半晌,终究不是小事。舒韵颖会给他考虑的时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心里念头飞转,闪念间,丁胜忽然诧异问:“公子所言老朽明白了,但此时老朽反而更加感觉费解了!既然公子已经将事情全都看透,老朽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公子若真只是为了杀人而来,似乎也不用说这么多吧?” 舒韵颖微笑点头,表面上这件事的确是个死局,可他的回答却更让老头惊奇! “我自然是希望丁将军可以做些事情,比如如果恒国真的出兵,那就请将其阻于河口,不容一人通过!” 丁胜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想你这到底是想保家卫国?还是打算自灭满门? 舒韵颖当然知道自己的话会让人费解,苦笑声道:“此战必然陷入胶着,所以就算恒国先不行动,之后也必然会被挑唆发兵。可如果恒国不发兵,自己没有损失,也不用非去掺和这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了!” 丁胜点头沉吟:“公子想保瀚国……?” “我说了,任何一国存亡对我毫无意义。再说天下大乱已成定局,我不会蠢到用更多尸体去拖延灾难来临的时间。只是仗固然非打不可,但谁和谁打?怎么打?我还是希望能自己去掌握这个主动权……” 念头飞转,丁胜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忍不住满面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忽然感觉明白了,舒韵颖想要的,远不止转被动为主动。并且处于他的角度,去思考即将面对的所有敌人,或者说他打算设入局中的所有人,无论如何丁胜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丁将军不用考虑我想做什么,因为现在是你需要为自己考虑的时候。并且你应该明白,按我说的去做或许你还有自保希望……” 丁胜确实明白!自己能据守这要害之地数十年,所依靠的关键并非是什么才干、实力,只是周围各国之间希望平衡罢了! 任何一个朝廷中都绝对不会缺少心脏的阴谋家,他们必然都明白这个地方位置的重要性,但如果自己握在手里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让别人捷足先登又不甘心。所以一堆山贼在这作为缓冲,反而是最合适不过的。 舒韵颖所言,这看似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战争,其实无论结果如何。对于丁胜自己的结果,要么成为胜利的余韵,或者失败的安慰奖,区别只是归谁而已! 所以,单单只为自保,最好的结果也是就算不能维持现状,也得让其中的某两边因为不愿意马上撕破脸。可只要任何两边发生冲突,其他人就必定会希望两败俱伤,坐收渔利。那时候丁胜若想逃,恒国将是唯一的去处。 而转念,丁胜还是不禁忧心问:“舒公子!请恕老朽多虑,即便一切如公子所想,老朽与恒军对峙大河两岸,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没错!丁老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逃避是不行的。以战止战虽然能暂时拖延,可彻底避开后果是不成的。所以如果丁老决定了,现在就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丁胜诧异的接过他递来的图纸,发现上面是棋盘山整个的地形图,还密密麻麻标记着很多陷阱,障碍布局! 苦心经营几十年,丁胜对自己的地盘当然非常了解,此时看着那图上的设置着实精妙绝伦,脸上也渐渐泛起了红光。按照此图布置,这棋盘山从此将彻底成为来犯者的坟墓。 而丁胜心里除了佩服此图设计的精妙,也不由得暗暗骇然设计者的残忍狠毒!除了杀人设置,诱敌、欺诈等等可谓应有尽有。 换言之,对于敌人中伏若是马上死掉还算是幸运,因为那上面的任何一个陷阱,都会让炮灰更为那狠毒的杀机加码。 江湖上早有传闻,舒韵颖此人外表清丽脱俗,儒雅俊逸,但内心的狠绝、残忍,绝对不逊于世间任何毒物! 如果说是玄门高士不屑于沾染世俗倒也罢了!可舒韵颖对人命的漠然,已经不是无情无义,视如草芥那么简单了……! 离开棋盘山,温柔的心里似乎一直感到非常压抑!舒韵颖自然察觉到了,若是以往可以劝慰,但现在他只能当做视而不见。 在温柔看来,丈夫的确是把棋盘山当成期盼了,而棋子远不止那其中的山贼。可在舒韵颖看来,和全天下相比,那又算什么?而且如果这场灾难已经不是单纯遇难者多少而决,那么只要有人活下来就是成功。 只是,虽然心里纠结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可舒韵颖此时忽然觉得想要确定一下。 站定了脚步,舒韵颖凝视着妻子缓缓问:“柔儿!我问你,如果现在我一死,可以让这场战争延缓十年,你觉得值不值?” 温柔听得愕然问:“你什么意思?” “回答我,用我的命去结束战争,你觉得……值吗?” 温柔紧蹙眉头,她还从没见过丈夫这么严肃的样子。转念轻声道:“你若死,我绝不独活……” 温柔说的坚定,但她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遥望四方许久,舒韵颖缓缓道:“大如天下,小如此山,实则不过就是大棋盘和小棋盘而已!可无论是谁,执子的终究只是黑白二人,其余不过鱼肉羔羊!我虽没有角逐天下的权欲,却不得不被迫走上了棋盘。若不执子,岂能甘心为人所弃?柔儿,或许我给不了天下什么,但我没有任何愧疚,因为我从未索取!” “可是……” “可是天下大乱非因我起,如果注定必由我终,无论生死我都只能面对无论……。算啦!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 温柔听得心渐渐往下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想不到丈夫对自己的爱从来不是为了向她索取那所谓同生共死的“忠贞”。 而她心里的那些仁善和良知,却恰恰是那与丈夫对弈之人所盼望的。 诚如无数英雄君子,他们从不会认为自己所秉持的公义有错,就像不会为了因自己的姑息而造成祸患不断滋长而去自责! 所谓“圣人”,恰恰是那种成天自诩满身不足,以此沽名钓誉示人以公正无私,纯洁无暇,但其实世人却正因此忽略了他们真正缺陷的世上最精,最鬼的那些人! 可舒韵颖,他是坚决不当“圣人”的。不是想或者不想,只是自己对那些人的生前死后所得,全没有任何兴趣。 把棋盘山当成了战场,对于舒韵颖一是分散对手的注意力,二可以消耗世人过生的精力,三也是要告诉对手:你不在乎的,我也不在乎。你在乎的,我更不在乎!所以,斗下去你得不得我不管,但我无所失!正是: 熙攘人世逐皆虚,不务功名不畏穷。都道礼义正身心,孑然之躯何羁囚? 87、人上之人世外人 霁清门的升仙大会必定就是一场闹剧,上门的的确不少,而正觉独自高踞正位,开始的确还有点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然而,孤寂、不屑、惶然、愤怒等等失望引发的情绪不断纷纷涌至。 其实他最初自觉哪怕为了维护本派表面的气派,掌门和其他三首座总不至于一点不顾体面大局! 但他渐渐发觉,自己一个人主持的感觉虽然不赖,可这还是霁清门的升仙大会吗?而今天自己一个人在这,之后江湖、天下人还会认为舒韵颖是真的欺师灭祖吗? 并且,他本身心里的确是不希望让天师宫从此独大。虽然也知道天师宫新收上万人,可又想这世上的才俊豪杰又岂会都是攀附小人? 但现在,他心里却忍不住想“天下真没人才了?” 渐渐地,正觉终于开始心里发慌了!对、错且不论,可这么一场笑话搞出来,必定是自己这辈子抹不掉的污点,更会成为霁清门永远的耻辱!原本还自以为是一番匡正救世之心,也越来越没底气了! 最后,正觉的心里逐渐变得更加扭曲,他开始怨恨在偌大的霁清门中,自己生活了一百多年时间,可到了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的舒韵颖!慧剑老儿偏心不公,其他人都是一群自私攀附之徒,全然枉费了自己一生的光明磊落…… 什么人,怎么想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这次赶来霁清门的人数其实也不少,但一眼看去就明白什么地痞流氓,乞丐残废应有尽有。多是因为天师宫那次有教无类的善举,很多人以为霁清门也会善门大开。 而之前正觉也事先调整降低了天演星河的强度,当然那些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通过不了的,而最终顺利通过的有六十多人。可亲眼看看他们本事,正觉感到可以给出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蠢货”,一群通通都是。 明显这六十多人里修为最高的不过刚刚入道的程度,而且起码眼下看也没哪个像是有多大潜能的。 无可奈何之下,正觉自然不甘就此成为笑话!只是他最后做出了个自以为很高明,其实之后证明昏愦无比的决定。 也实在是没有能看上眼的,挑不挑实在不吃劲。于是,正觉便慷慨的当众宣布如今江湖正道正在用人之际,因此破例将这些人全部招入云霄峰。并且为了扩大声势,正觉还允许本派外门弟子可以一同进入云霄峰进一步修炼! 而霁清门的外门弟子除了一些普通杂役,基本上就是实在没有修炼的天分,年过四十还不能突破四境修为,而其中有些人或不甘,或不舍,总之就是不愿意离开霁清门的,便全都成了外门弟子。 正觉本以为借此扩大声势,然后多招些人花点时间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二值得栽培的。可他万没想到,转天一早便有两个新弟子尸体被怒气冲冲的灵素大师扔了回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此二人且无论他们迷路是真是假,但却是真的在偷窥孤云峰弟子澡堂。灵素大师那脾气,这样的事被她发现如何忍得下去? 正觉满心恼羞成怒,可实在无言可辨,退一万步将灵素大师也绝不可能用孤云峰那么多弟子的清誉牺牲诬陷这么两个名不见经传之辈。 而面对其咄咄逼人,丝毫不顾颜面的当众指摘,正觉着实恼羞不已!门中老人还罢了,都知道灵素大师那脾气,可新弟子中明显不少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新师父生出了轻蔑之意。 但这样的事出了,正觉在如何也没办法去强横狡辩,还是只能一个劲的赔不是! 最终,灵素大师口沫横飞骂了好久,可仍旧感觉不解气,于是便当众宣布从此开始孤云峰成为云霄峰所有人禁入之地。 正觉心里叫苦不迭,其实他也明白这次自己因为一时之气搞出这么多事端,本身来说就很上不了台面。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自己也实在没法收拾。 而说一千道一万,正觉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拿灵素大师当舒韵颖一样的对待。所以满心的愤怒,最终只能是苦了他手下这帮新老弟子而已…… 亲眼看到母亲化灭,舒韵颖离去,明媚心情渐渐平复,也并未久留往生之地。而她一行如今只剩下五人,回到了大漠尽头西方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山村中。 满面欣慰,一身粗布裤褂的村长爷爷正一脸慈笑的坐在椅子上,耐心听着最疼爱的孙女讲述此行两年来的经历! 牺牲的人固然难免怀念,可终究是人死不能复生。而明媚此行任务虽然一个也没完成,可终究对老人来说看到孩子平安还是非常欣慰的。而她自己是无可奈何回来的,羞愧之余,心底还有一丝悲凉。 这位老人就是明媚的爷爷,这个小村的村长,同时还是中原人谈之色变万妖宫的现主持,名:重光! 自从生来这片天地,明重光的人生就是在颠沛流离中开始的。少年时,还曾经历阖族遭到权贵抓为奴隶,那时的生活实在不堪回首! 而终于得到了良机逃出困境,但生活依旧是到处的逃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充满了艰难困苦!但最终他还是遇到了救星,日子也总算安稳了下来。 可明重光数十年来,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安稳生活并非凭空获得,而是因为自己要担负起一个重大使命。而自己,一己阖族上下得以保全,也都是因为这个使命。 数十年中明重光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兢兢业业,勤恳刻苦。虽然从没感受到过心里想象的那种希望,可他始终牢记自己是如何活下来?为何活下来的。 直到当他发现希望也许真的存在那一天,没人能体会当时他心中的喜悦和感动!因为人们只看得到他一生无怨无悔的付出,但并不真正明白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那样的不畏艰辛困苦,更加没人可以体会到他心中的感恩! 但现在,他忽然感觉心里犹豫了!虽然不愿那么说,但古往今来所谓“希望”,何尝不更多是那种愚不畏死之辈? 可舒韵颖绝对不愚蠢,虽未必就是怕死,但绝不是个会甘心情愿白白牺牲的人,所以其如此心性绝非是可以担当重任之人! 明重光活到这把年纪当然明白,所谓希望之光,其关键是在黑暗中可以照亮前路,但更重要的是在云开日出那一刻能够甘心陨灭。因为只有绝路上的人才需要希望,太平之时,或者说可以牟图利益的时候,希望就是虚妄! 舒韵颖为人实属极端,他不愿苟且,亦不肯随俗,这就注定他必然不能容于世间人群。而这个人类世界,也绝难容得下他,因为他的确拥有可以改变很多的绝对能力,可这个世界上真正愿意去改变的人从来都不多…… 良久,老人的心绪从沉思中回来,用略微晦暗,却仍旧充满深沉智慧的双眼凝视着最疼爱,最年幼的孙女缓缓问:“媚儿!你觉得舒韵颖这个人如何?” 明媚听了心里微微一颤,沉吟道:“爷爷!舒韵颖此人极为复杂,可似乎又简单至极!” “哦?怎么说?” “嗯……!舒韵颖此人的确称得起才智卓绝,心计城府,还有洞悉人心的能力皆非他这样年纪应该有的。甚至若说其当世巨奸,恐也不为过。可他身上也仍旧存在着一些年轻人才会有的倨傲不群,对人,对事缺乏耐心,过于坦直。单就他这个人,放诸四海无愧世间绝艳。但……” 明重光看着孙女面露哀怨之色,微笑道:“但他绝非可与之共事之人?” 明媚默认。明重光轻叹声缓缓道:“是啊!此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屈己从人。更关键通常耿介忠直者,多好名,重声誉,也因此才会愿意去自折接近人群。无论是自以为有责任教化愚顽,还是只为了图一己愿念,但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看懂。偏偏此人却毫不顾忌会自觉人前,并且不毫不恋栈世间任何功名利禄,这就势必令他成为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常言道:无欲则刚!但过于寡淡的人,也终将落到水至清无鱼的地步。” 明媚苦叹点头道:“爷爷说的极是,想不到您还未曾见过他一面,就已经有了如此的了解!舒韵颖此人确堪称智慧,可恐怕也正损于此。单就个人,或盛极一时,名传千古亦非不能。但于世事,却……他根本就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心愿。只是就他一个人任凭智能再高,又如何独自去左右这天下大势?” “是啊!不理人欲,不失本心,也不会因为境遇就自我放逐。但这样的人可以纵横四海,可以陶然林泉,亦可升仙堕魔,却唯独成不了那个让人可以去亲近之人……” 明家祖孙的交谈虽然也似有意,似无意的避开了一些要害问题,但私心算不上大罪!为了生平所愿,天下大计,他们倒不会去贪恋权欲,也不会吝啬一生的辛苦。 可是,他们也没法坦然自信所有的亲朋好友德行品性真的全都毫无瑕疵,不存丝毫人性本质。 所以,对于舒韵颖那种他可以去面对一切,但必定只为自己不得不,所以他的成败都不能算是为天下苍生的造福! 这样的希望,如何能让人毫不顾忌,心甘情愿的把一切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他身上? 88、养亲如养鱼,情真误水清 江南春光最盛的时候,舒韵颖夫妇来到了这里。而那到处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景象,丝毫不能冲淡他们夫妇心上的阴霾! 舒韵颖找到了一个十分偏僻安静的小镇,买下了一座小宅院。让妻子暂时留下,还把珠红和香风一同给她作伴。 决定和妻子暂时分开,并不仅仅是因为彼此心意的差别。而是舒韵颖感觉到,自己现身的时候到了。 无巧不成书,虽然并非所愿,可对舒韵颖的确也算是个良机。恒王后去世,卧病经年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来。 想起当初伯母的关怀和慈爱,舒韵颖的心情终究还是很不舒服!虽然也觉得要借这个时机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很不忍,但却终究不得不为! 王宫的守卫听他自报名号,瞬间只觉浑身发软,但终究不敢怠慢。而得到命令传见,守卫快步跑出来,大老远喊一声,却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离开六七年光景,王宫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道路仍然清晰如旧。 迈步走入灵堂,舒韵颖跪在棺椁前诚心诚意的祭拜。看向另一边的伯父,当年正值花甲的伯父虽然也不算年轻了,可一直都是儒雅清癯的气质倒是并不觉得老。 可如今,那明明白白的老态毕现,但却并非只是岁月的摧折,更因为他自身心境的缘故。而且在舒韵颖的眼里,如果伯父自己不能调理好心情,恐怕…… 轻轻坐到伯父身边,由他握着手,舒韵颖轻声安慰道:“大伯节哀!” 舒珏连日来始终心神恍惚,此刻终于见到亲人了,却终究没忍住埋怨:“颖儿啊!你怎么才来呢?你可知道,王后去世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舒韵颖听着也不由心头一阵发酸,虽然知道伯父和伯母当年对自己的关怀并不只是出于亲情,但数月相处彼此间的情分总不是假的,这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而这些年来自己的确不是没有时间来看望,只是因为不方便。但这时回来,却又不是为了单纯的探亲,为此他心里不由得感到愧疚! 而进入灵堂还不到盏茶功夫,外面舒明熠当先,跟着一众当朝重臣鱼贯而来,让舒韵颖不由心里一咯噔! 由此可见,现在和整个王宫也已经基本上处于舒明熠的掌控了。舒珏为王数十年,可到了这一步身边连个可信之人都已经没有。虽然这和自己的目的无关,但舒韵颖还是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众人的到来,舒韵颖仿佛毫无感觉一样,只是陪着老人默默劝慰! 舒明熠看到弟弟,心里忍不住翻覆忐忑!而他此时的不安和王后生死无关,而是因为现在的舒韵颖已经是江湖上臭名昭著之人,此时回来岂不让人多心? “三儿!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舒韵颖淡淡扫了一眼当场,心里冷笑,面上平静道:“我本是恰巧经过附近,听说了伯母去世的消息才赶来祭拜,有必要知会么?” 这话,此时说出来像是为了安人心,但却也耐不得别人多心。 如仲博业,此时便跪地哽咽:“王后生前虽然始终对各家子弟都极为慈爱,可对三公子的特别钟爱,视如己出乃是有目共睹。如今王后在天有灵,见公子未曾忘亲,还能赶来遥祭,想必也可欣慰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此时说这话的人就没存什么好心,别人也还罢了,只要该听的人能觉得刺耳扎心,不痛快就够了! 而其实舒明熠心知肚明,仲博业这话无疑是当众讽刺自己并非是舒珏夫妇本来属意的传人,而且近年来说好听是政务繁忙。可事实上,舒明熠怎会不知二老对自己只是当做传人,丝毫没有什么别的感情。也因此当自己地位日渐稳固,对他们也多有疏慢。 而且此时仲博业除了挑唆他兄弟之外,还有撩动群臣心思,以及煽动外面谣言之意。可偏偏就算明知对方的目的,但舒明熠还是没忍住心里打颤。 连着几天舒珏都没休息过了,始终谁劝也没用。今天舒韵颖来了说要为伯母守孝一夜,劝伯父回去休息!任谁都看得出,舒珏此时对舒韵颖的态度和神情,才是真正对“孩子”的样子。 舒韵颖要为伯母守孝一夜,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只是非常单纯希望能对这个曾经无比呵护过自己的长辈稍微报答。回忆起伯母当年的音容笑貌,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终究太小,而如今却终于也还是感受到了这种仿佛突然失去了依托的心伤…… 本来舒韵颖只是想自己安静的守孝,可偏偏有人不识趣,非得来打扰! “你到底为何而来?” “反正不是为了抢你王位来的……” 舒明熠知道弟弟聪明绝顶,因此认为还是直来直去最好。可是没想到弟弟的直接仍旧超出了想象,简直是开口就直冲肺管子,堵得他半天一口气没喘顺溜…… 半晌,舒明熠冷笑声:“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只是单纯为了尽孝才来?” 舒韵颖仍旧毫不退让,针锋相对:“你因为自己不会,所以就断言别人也不会。果然功成名就,并没能让你摆脱丝毫人性的恶劣!可是,无论我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有可能阻止?” 他的与其,包括始终都没抬一下眼皮瞟自己亲哥哥一眼的极度轻蔑,都让舒明熠心里又气,又疼!纵然饱受权欲的侵染,可舒明熠何曾愿意自己兄弟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可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权欲侵染,不肯承认自己改变了。但是心底里却又真的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更加痛苦! 而如今他心里觉得唯一可以感到稍微舒缓的,也就只有弟弟可以给自己一点好脸色,起码见不到自己也大可以不去想这些。但偏偏他来了,还如此对待自己…… “你这次来到底为什么?” 舒韵颖冷笑声:“我若说只是为了祭拜伯母,你会因为愧疚心里更痛苦!而我若说是为了灭掉恒国来的,你会害怕,但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因为这样你就会自认为至少有一点比我强,起码你认为自己是真心为了恒国着想。而如果我说是为了王位而来,你虽然会更加恐慌,但也会更加高兴,因为至少我没有想象中那么超然脱俗。所以你得到的并不是我不要的,没那么一文不值……” 全中!而且字字句句直击舒明熠内心深处最脆弱,再亲密的人也绝不会倾诉的软处。也正因此,舒明熠此时心里更痛,更恨! “你难道是为了来羞辱我的吗?” “你觉得自己配吗?还是觉得我很闲……?” “哼!至少我不相信你真的如此孝顺!” 轻叹声,舒韵颖缓缓摇头道:“原本我以为,你至少可以想明白无论对我如何,你自己至少还是我的亲兄弟。可对别人,你只不过是俎上鱼肉。现在看来,我果然还是高估你了……” 悲凉一笑,舒明熠愤愤道:“亲兄弟?你居然还记得我们是亲兄弟?” “亲兄弟,也不代表我就要为了你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帮你去坑害无辜!” “哼!说的真好听!你这些年所杀的人,听到你这样的话不知会怎么想?” 舒韵颖淡然一晒:“我所杀的人的确不少,而且之后会更多。说不定别人会觉得他们中很多罪不至死,但从他们闲的难受来惹我时,就已经死有余辜了。不为别的,就只为我可以轻易杀了他们!况且大事临头那帮废物迟早也是个死,说白了在我眼里他们就算活着,最好的结果无非是虚度一生。所以就算冤死,也不可惜!” 舒明熠听得满心悲愤问:“那你看来,我又是个什么人?是不是也死不足惜?” 此时,舒韵颖才稍微抬了下眼皮,轻声问:“那如果让你在恒王和我的二哥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彼此对答案心知肚明,所以也同样感到心痛。然后,一个重新看向棺椁牌位,另一个落寞的转身。 他们都是彼此现在最难以面对的人,更加不愿去面对彼此眼中的自己! 而舒韵颖,他可以不求仙,不望长生,只做个普通人,一个简简单单的弟弟,但绝不为臣! 但舒明熠却是想当个好哥哥,可不愿放弃为王,甚至他心里的奢求更多更大。彼此境地不同,心愿的差距更是天壤之别。 无所谓后悔,因为即使对舒韵颖,难道当年他丝毫想不到自己兄弟有一天会走到这个地步?只是当时的他根本都不会想自己能活到今天,何况别的? 而在舒明熠,他当然明白弟弟和别人……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不一样,而对他,自己的选择要么是忍憾?要么就是弃愿?而他选的,其实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权力、情义,终究要面对世俗规定的界限,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世间颠簸不破的现实。 不是因为多少人选择了哪边,而是大多数人更愿意该睡就睡,该起就起便行了。什么是非黑白那些费心费神的事,最好永远别落自己头上…… 89、人处前后可共,位分高低离心 一夜的守灵,舒韵颖早上亲自陪伯父吃过早餐,诊脉开方。亲手给伯父把脉之后,他也心里有数了,伯父风烛残年之际忽丧挚爱,已经是将近油尽灯枯了。 虽然悲伤,但即便贵为一国之君,只要仍旧为人就不可能逃避那唯一的归宿! “颖儿!当真就保不住了吗……?” 早饭后,舒韵颖陪着大伯散步游廊。忽然听到这一问,他明白大伯为王数十年,实际上又有什么看不懂的? 轻叹口气,舒韵颖缓缓道:“大伯!其实至少现在,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至于之后,结果的确谁也预料不到了!” “哎!世事难料,忠孝难两全,的确是我执迷了。” 沉吟片刻,舒韵颖还是安慰:“大伯也不用过于担忧!您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养好身体为重!” 微笑点点头,舒珏环顾一周,示意要去凉亭里稍坐。 对于舒韵颖,即便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大伯和伯母的确比自己生身父母要亲近,熟悉多了。也不是孝不孝的,毕竟自己的父母其实连印象都没多少,何谈其他? “颖儿!大伯明白,这世界要变天了,不是一个人能挽回的。可是大伯希望你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人!其实……” 舒韵颖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摇头截口:“大伯!现在事情虽然还没到最后一步,但也确实比您想的要复杂一些。或许我一个人不能挽回什么,但我却必须一个人去面对!” 舒珏心里十分难过,他虽然知道孩子如今的处境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自己于公身为一国之君,于私乃一家之主!但只是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孩子能平安无虑,可却都如此无能为力,而这样的心情让他似乎瞬间又老了十岁! 此时,眼看远处快步走来的人,舒韵颖轻轻拍了拍大伯的手背。 仲博业来到近前,向二人行礼问候! 舒珏轻叹声:“你们说吧,我乏了……” 明知不是来找自己,舒珏唤内侍过来扶自己回寝宫休息! 仲博业见此多少有点尴尬,随即又向舒韵颖拱手施一礼:“三公子!下臣有一心事,王上身体不适,这一时又不及马上去向宝王进言,还望三公子可以代为斟酌一二……!” 舒韵颖淡淡点头,并没说话。 沉吟半晌,仲博业偷眼瞧他脸上表情还是一片云淡风轻,猜不透他心思,于是缓缓道:“三公子!近来朝上群臣为了是否要应大曜和离国要求共同发兵攻打瀚国之事,一直颇有争议。本来入春之后江淮多地水患未清,按说确非妄动刀兵之时。但宝王似乎颇有发兵,借机扬威天下之心。三公子乃玄门高人,下臣斗胆请问公子可否有何两全之法?” 舒韵颖心里暗暗叹气!其实舒珏诚然并非奸诈之人,他自己没有子女,对两王子弟也并不是有什么制衡之心,只是认为孩子们可以互相勉励是好事。虽然不是有意,但其实他也的确一直在刻意不去思索终有一天会闹得家宅不安。 而这种因为自家同室操戈,引来了外人的觊觎,就更是他始料不及的了。 此时,舒韵颖缓缓站起走到栏边,看着偌大的王宫花园缓缓问:“丞相心里对我,是觉得我该死?还是不该死?” 仲博业一愣!不明所以,当即拱手矮身:“下臣对公子一向由衷敬仰,绝无……” “丞相本为能臣,若才干可以用在正处,至少青史留名不成问题!以丞相之才,难道真的看不出这恒王宫中百花争艳,才是你自己可以稳坐这一国宰辅的根本?如果有朝一日这花园中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丞相以为自己将要置身何处?” 仲博业忍不住浑身一震,顿时感觉背后冷汗直冒! 舒韵颖回过身,微笑看着他又说:“我舒韵颖今时今日在天下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其实并不重要!可对于恒国,只要我还活着,任何人都不敢随便动念染指!可一旦我死了,而且恒国突然不再姓舒,那么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首先面对的必然是全天下借我身后之名讨伐不义逆贼的风暴,丞相以为如何……?” 仲博业骇然看向舒韵颖,他不傻,否则也当不了近二十年恒国丞相!舒韵颖的话瞬间让他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想,至少现在都不是付诸实际行动的时候! 甚至,以自己来说就算只是因为不幸和舒韵颖存在这同一时代,这辈子也不用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一念及此,仲博业虽然感到心酸,可除了接受现实也别无选择! “下臣多些公子良言警醒,必也牢记于心,不枉公子指教……” 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永远活在人们心里! 做怎样的人?在于这个人自己怎么想。可事实又似乎和他自己的心愿无关。 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就算死了也可以活在人们心里很久。并且这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他活着的时候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所以死后的名字,对于一些活着的人具有相当价值! 存在于“历史”中的人物,无论被如何定义、评价都谈不到真假与否!不只是因为他们的生平并不为人真正了解,更不是因为好坏不过人为! 事实上,普遍历史评价较高的人,他们的生平多半都是在吃苦受罪中度过,将心比心可以发觉他们活着的时候自己内心中并不见得真甘愿逆来顺受。 而那些评价低的,可以发现基本都是享尽了人间富贵,无论如何也算没白活一辈子!活着的人如果心眼儿小点,难免到处何人抬杠计较,死去的人何必呢? 舒韵颖明显就没打算要隐藏行迹,否则也不会那么大摇大摆走进恒王宫了。 数日后,王后发丧。送葬的队伍绝对可称壮观,起码如大曜、启国和离国都是先后来了两批吊唁的使节! 明眼人都知道,王后去世各国当然是要派使节吊唁的。可舒韵颖在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必然开始觉得之前的礼仪略显不够尊重!但如果当时就换,便可能会误了时机,所以只好另外多派一批随后赶来。 归根结底,有人想巴结舒韵颖。可巴结这门学问,也看得出高低深浅。 像大曜和离国,虽然后一批吊客的礼物不重,但明显其中包含了之前绝对没有的精品。可启国这后一批的礼物实在重过头了,难免让人想你们是吊唁来的?还是贺喜来的? 舒韵颖对此只能暗感好笑,这样愚蠢废物的国度,不亡倒是没天理了! 江湖人物明显少,这并不奇怪!毕竟在勾搭、攀交方面江湖人物本来就远不如朝堂上的权势贵戚。 比如若是有一位世间生命显赫的君子名宿去世,能收到的礼物不会多,但往往可以发现不乏江湖豪杰会因为单纯仰慕,前往悼念致哀。 反观权力阶层,古往今来人品德性被无原则传颂的那些圣贤,岂非没几个位极人臣,官运亨通的? 因为正心正身,养性养德。势必会与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背道而驰! 就如今来讲,舒韵颖就算真的欺师灭祖如何?慧剑大师才是霁清门掌门,只要他没开口对全天下公开把舒韵颖逐出师门,就等于什么也没改变过。 退一步讲,二十岁宗师!若是再给他十年焉知不能就此得道升仙,起码天下无敌?何况天师宫对他的维护从未减轻,霁清门又如何呢? 所以不仅仅帝国,天下间想要巴结舒韵颖的大有人在,为的不过就是认为他必然前途无量。当然,天师宫也是原因之一。 毕竟当时四位法师当众承认了他五法师继承人的身份,而他自己也没当众拒绝。所以在那些熟悉欲海经营的人们看来,很多人都觉得不管真相如何,放弃舒韵颖就是霁清门那帮自命清高的白痴自毁前程! 虽然舒韵颖心里对伯母不无歉意,可对目前的场景还是挺满意! 他从来没想当什么君子、英雄,可如果有人非这么想象他,数月饱受非议他自己反正从未有过一个字的辩解。 奢望世间至尊至荣的人,口口声声“民心所向”。可对舒韵颖,“民心”屁也不算! 恒国虽然素来富足,但恒王舒珏一生崇俭,天下皆知。所以今天这场王后的丧礼声势虽然不小,可除了外来的吊客,他们也都能看得出不一般的地方。 整个丧礼排场也好,用物也罢,别说过奢,很多人都觉得对于一国王后实在有些寒酸。 而全城送葬的百姓,没有任何明显的规范,这证明了百姓是自发来送王后的。 如此可见恒王数十年为王,连王后为**,夫妇俩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对于全国子民心目中的地位,的确不是其他国家统治和被统治那么简单的关系!因此这些吊客中虽然谈不上什么伤感,可此情此景也多忍不住心里凄凉! 舒韵颖身处伯母的丧礼,面对着臣民,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舒明熠不是舒珏,吴伊铃更非王后。其实这几年中恒国大体上虽然没什么大变化,可地方到朝廷,结党伐异日渐明显,增税程度也已经超过以前几十年了。 只是一来恒民本富,二来百姓知道国家用兵自然需要钱,所以暂时还并未出现什么怨言,混乱。 可这样的情况又能坚持多久?前两次渝国和靖海,还都能说是因为国境相连,以防万一。但以后呢? 就算恒国再富有,一旦陷入恶性循环之中,又能撑多久? 舒韵颖心里为这些黎民百姓的感伤,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时情绪的关联。毕竟天下大势如此,谁也没法独善其身。何况其实说白了也都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恒国也好,其他国家也罢。如果上天不怜,他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90、家事、国事、天下事,关则不宁 恒王后的葬礼结束了,舒珏终究年事已高,加上心神俱损,实在无法去应付那些各国吊客使节的礼仪,所以便自然都由舒明熠去打理。 舒韵颖则径自陪着大伯回到了王宫,缓缓坐下,看着身旁侄子,舒珏心里颇为伤感! 但终究人生在世,难期事事完美。当年老两口属意舒韵颖入继,其实心里并未毫无隐忧,就是担心会发生同室操戈,家宅不宁。 而这些年来,舒明熠周旋各方,渐渐把握了局面,这隐忧日渐淡化了。只是纵观天下,家国大局,舒珏始终还是无法安心! “颖儿!大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大伯请讲!” 沉了下,舒珏缓缓道:“哎!你我之间也不用隐晦什么了,时至今日,大伯这身子就算还能多活几天,也没什么益处了。其实我也不是才想到的,如果可以早点禅位给明熠,对稳定局面或许更顺利,你觉得呢?” 舒韵颖明白大伯的意思,而且说起来他来恒国心里本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不想自己还没打算好如何劝说,舒珏自己提出来了。 而其实舒珏的心思,舒明熠是下一任恒王已经是人尽皆知,板上钉钉,但如果自己禅位,暂时先退到幕后,万一有事也可以设法平定。并且如今列国吊客都在,有舒韵颖在此,这件事到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会质疑了。 说到底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舒韵颖微笑点头:“大伯英明!这么一来您也可以从此安心养身,多享些清福了!” 跟着,内宫传出王旨,舒明熠自己都大为意外! 这些年里,他的地位的确是一天稳过一天,王位就是自己股掌之物。可一天没落实,心里终究没法真的就此安稳。并且关键还是对于自己尚未之后可能存在的隐患,难免心里颇多忧虑。 现在,事情彻底定局,而且可见不会存在任何的隐忧!大喜过望之余,也有点如真似幻! 前面有个陷阱,除了前面有人在隐忧他,自己心里也是充满了非份贪婪,那何必还怕多个在后面吹风的……? 看着那帮志得意满的白痴欢欣雀跃,舒韵颖心里只有轻蔑不屑! 现在他心里,自己对这一切没有过一言一行的唆使,或推动。而别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有什么所思所感,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自己又从未干涉过别人的选择! 退一步说,虽然的确是见死未救,可并没有害人之心。况且实际上结果没有任何改变,顶多只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提前了些而已! 先王后葬礼,舒珏为此下旨一切从简,为了不增民耗,各地官员贵族也免送葬。 而如今新王上位,陵武城林常胜和林哲跃父子,舒展和舒俊臣父子一起赶来,算是情礼兼顾了。 新王登基一切的典礼仪式,舒韵颖自然不会有兴趣看一眼,也没人奢望他能亲自来帮着撑场面。 不过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确实比较紧凑,虽然毕竟是一国王位传承不算奇怪!可是两次事情的排场,无论如何先王后的葬礼才没过多久,按说舒明熠本该收敛点比较好!只是这些事虽然明眼人不难看出来,但那些别国使节自然还是乐见此情此景的! 好一通忙活,直到入夜舒展父子才有了空闲来宫里看望亲人。 舒韵颖看到自己的亲侄子,舒俊臣如今也已经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了,看起来和两年前相见时又长高了些,也明显多了几分偏偏君子的气质。 回想两年前回陵武时,大嫂刘盈本已又有了身孕,如今才知道是生了个小女儿。 舒展一生辛苦操劳,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单纯只为自己想过,如今总算儿女双全,落个“好”字,也可说人生圆满了!但此时的安乐,真的可以算是完美吗……? 一席“家宴”,包括林常胜父子也只有六个人,但舒珏和舒韵颖都只字未提过舒明熠夫妇。想或许是因为今天舒明熠登基,所以才不想去打扰他。但舒展父子还罢了,林家父子多年来也颇听到过些江湖传闻,所以心里难免有些犹疑! 舒珏已经是很久没有今天这么高兴了,主要还是无官一身轻。对于别人或许只是说说而已,但舒珏的确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所以才能真的体会这种松弛! 晚上,舒珏终究年迈,先去休息了。剩下五人围坐饮茶,舒展刚说:“三儿!你跟老二……” 没等他说完,舒韵颖忽然截口:“大哥!你我也就罢了!但你虽然未在朝廷供职,可终究还是恒民,今后说话可要谨慎些才好……” 舒展听得莫名一愣!林常胜点头认同道:“不错!颖儿说的没错,如今王上毕竟已是王上,我们为臣为民也得多多注意。如果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只会让王上为难……” 舒展想想确也是道理,只是自己一时间还没适应。而林常胜说话除了提醒舒展,其实也是为舒韵颖解围。因为听到他的话,料想传闻十有八九恐不假。 而原因,无论外面人如何传,可这王室出身的人,有些事用不着非说明白! 舒明熠终于真正坐上了自己为之努力了多年的王位,除了分封功臣,国策政要目前重要的事有两件!其一是恒国究竟是否要参与对瀚国之战?其二则是恒国素来比较重文轻武,而近年来虽然有所注意,可之前两战本就多是辅助,充当补给。但稍有对战,自己一边仍旧颇见损伤,所以武备提升也是重中之重! 而恒国虽然有闻名天下的四大名将之一,林肃贤,可终究也已迟暮年迈。 恒朝第一高手,禁军统领白世光更是已经年过九十,如今平日行动都远不自如。 老一辈指望不上,恒国境内本又少有江湖大门派,军队的建设并非容易。 而就一般人想,多半会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一国不会为武力烦恼,那就应该是恒国。可只有恒国朝廷自己才知道,那份无奈和无端忧患的烦恼! 不同于舒展父子,林常胜父子终究有军职在身,入朝拜贺新王是必然的,但同样不能久离军中。 临行之前,舅甥话别,林常胜刻意让儿子先行一步。近来虽为少见,但彼此都很默契的回避着那件事。 于公,林常胜忠孝国家不假,也曾失望女儿辜负家声。可日子久了,他也终究是为人父的,爱女之心即便不能超越家国大事,但天性也不会简单就被世俗条框泯灭。 他也想索性就当自己没生过女儿,任其自生自灭算了。可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困在心里。父亲年迈,实际上陵武城的军务基本上已经全都转到了他的身上。而如今这局面,天下随时大乱,以林家的地位是不可能保证绝无意外的,所以有些事也想搞个明白。 “颖儿!大舅想问你,现在天下这场大乱如果真的免不了,你又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舒韵颖听了淡淡一笑,不答反问:“舅舅觉得,修士和凡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愣了下,林常胜微微蹙眉沉吟道:“修士修行功法,一人之力往往可胜千百常人。可凡人也能修行,因为修士开始毕竟也是凡人。所以两者最大的不同……,或许只是寿命长短!” 舒韵颖微笑点头:“修行所以艰难,除了个人能力,以及努力程度,更多还是本身的心境能沉静,安宁到什么地步?淡看天下分合的,实际上又怎能是天下人?如果我可以活千年万年,又岂会在乎红尘一时纷争?所以舅舅,你问我的,我自己来说,不过只打算能做一看客便罢!” 林常胜心里不由得暗暗生气问:“你心里 ,难道就一点不在乎亲情,家国,天下苍生吗?” “舅舅!如果是很多修士会在乎这些,天下何来恒国?何来什么朝廷,官府?对我来说,世间分分合合是常态,难道能是我一己之力可以左右的?” 道理不懂的人从来不多,可问题是多数人的道理都是基于自己满足前提下的。一旦意识到危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多一点幸运!毕竟多少富贵中人还成天不厌其烦的祈求福泽深厚,子孙万代?若是自家有可期望,又怎能平常对待? 良久,林常胜苦叹摇头:“你和明熠当初相互关怀,相互成就,可彼此却未有过任何只言片语,那时候虽然……,但看到你们兄弟和睦,大家都非常欣慰!就算没有什么飞黄腾达的一天,家人安乐和美也可满足了!实际上,你外公当年其实并不是毫无思虑,可没想到的是……” 当年舒韵颖在恒都基本上就已经是人人认定的未来国王了,不过林肃贤人在陵武,心里却不免颇多忧虑!他并不怀疑外孙的才能,但恰恰因为太过相信,加上深夜刺杀,城外比武,老人发现外孙颇有些残忍狠辣,所以不免担心他若有一天为王会成为暴虐之君! 而后一切,舒明熠开始了为王之路,毕竟也是才华出众。舒韵颖幸存,并且日渐名震江湖,老人心里开始越来越安然! 林肃贤明白霁清门地位超然,外孙在其门下前途无量,只是恐怕此生于家国已然绝缘了。但身为外公,外孙健康平安也就够了。毕竟于国来说,舒明熠的才能也是上上之选! 可时间日久,发生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老人忽然渐渐醒悟了!舒韵颖心狠意冷,可都不是没有原因,无理取闹! 这一点上,林肃贤和舒珏的心思恰恰相反!舒韵颖有绝对的能力所以他不会轻易心软,他有足够的资本在王位上不用去患得患失! 可舒明熠不同,绝大多数时候他和别人一样,必然需要通过权衡去看待人和事。所以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他并不需要打击,甚至可以笼络。但如果危及到自己,任何人都 可能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大家都明白,这并不是你的错……” 话既然已经挑明了,林常胜的结论反而显得有点多余! 对、错怎么分?没法分,毕竟各自处境不同,面对的情况可能更加天差地远。 “舅舅!达者兼济天下,贫者独善其身!终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知未必能劝得了,权当我为了亲情多嘴,听不听还是自己……” 听不听并不重要,关键是林常胜听出了话里的味道。并未到了心里,全都成了苦涩无比! 91、骇浪滔天,逐而不没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始终还是活在条条框框里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处下对处上的畏惧而已! 舒韵颖所期望的情况正一点点发生,进行着,但他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因为这并不能证明自己多聪明过人,只是说明“人”还是人,天下还是那个天下。那么今天的事就算可以有个能让多数人满意的结果,实际上也只是无数复本中的一篇罢了。 不关前人血泪所铸,亦无关后人智愚,仅仅只是今天活着的人会死多少,仅此而已! 舒展父子目前只是王亲,没有官职和爵位,这也暂时可以让他们不用担负无谓的麻烦,却可以享受很多利益! 起码如现在这样可以随意近处王宫,只要王上不反对谁也不会去管他们。 而舒展还在恒都,即是他自己不舍弟弟,也有舒明熠打算最后努力一次的期盼! 可舒韵颖从来不会出现在朝堂上,人前看到舒明熠也不用奢望他能视其上位国王,勉强只能自己难堪罢了! 舒展人天生厚道,可也不傻,虽然对于天下的谣言不会特别关心,但也渐渐看出两个弟弟之间的隔阂。 老二面前明显还颇多迁就,但在老三这,只要他提出一个字和老二或者恒国有关,舒韵颖就会立刻打岔转话题。 人心里会产生纠结的时候太多了,可现在这样舒展希望的是兄弟还能是兄弟,可实际上他并不至于真的不明白变得太多了。 说到底,舒展是心里不愿意去想。而舒韵颖心知肚明,但让他去对大哥当面挑明自己和二哥之间如果能不成为死地就已经是幸运了,他又实在不忍心! 可必须面对的事终究躲不开,舒展到底也还只是个世俗老实忠厚的一家长兄,老好人! “三儿!你今天无论如何给大哥撂个实底,你心里是不是早就不在乎咱们兄弟之情了?” 舒韵颖苦笑声,缓缓道:“大哥!这并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吧?” 舒展听得不耐烦:“你少跟我说什么修士、凡人那套,我不懂,也懒得听。我就问你,你还是不是我弟弟?我还是不是你大哥?” “当然!就算再过千年,你是我亲大哥这一点没人能改变!” 舒展听他这么一说才稍微感觉顺心点问:“那好,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大哥,我问你和老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哥!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和……王上之间能发生什么?” “你少糊弄我,难道我看不出来你们俩现在连面都不见?亲兄弟就算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吗?” 亲兄弟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舒韵颖苦笑着,他何尝不想也能找人告诉自己……? “大哥!你现在这么问我,我也没法回答你。可我们毕竟都长大了,彼此的处境又不同,难免没法和平常人家的手足骨肉一样相处。” 舒展皱眉问:“我就是不懂!老二当了王上,咱们又不图他封官封爵,有什么不一样了?如果非要说不一样的,我看就是你一直总说什么修士、凡人的。你是神仙了,所以我们凡夫俗子就配不上当你兄弟了……?” 得!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可舒韵颖的无奈,还是对大哥无论怎样也说不明白的。 良久,舒韵颖苦笑声:“大哥!你好歹也经商多年,自然知道为商并不是简单的买卖二字!如今二哥已经是一国之主,他身上担负的可是一国百姓身家性命,也不可能只顾着一家兄弟私情。而你我现在该做的,就是尽可能不给他添麻烦,让他不用为我们出什么事感到为难……” 舒展听得紧皱眉头,可虽然指向不同,但大致意思却没什么区别。舒明熠对他说的,就是老三已经是神仙了,他现在的成就便是有一天会飞升成神也指日可待,到时候就算长生不老都不奇怪!而咱们当哥哥,就不该用世俗纷扰去耽误了他的前途! 在舒明熠来说,这番说辞真假参半。一边他虽然肯定会希望弟弟帮自己实现梦想,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彼此能互不妨碍已经很好了,所以如果弟弟真可以成了神仙,总比在世俗受苦要好! 而对于舒展的那种“家长心态”,他很难理解!你当了一国之主,难道就不是我弟弟,就不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亲弟弟了?我不图你名利富贵,我也不会犯法,而且为百姓跪拜你也没犹豫,怎么就会让你为难? 而对老三,你当神仙就去当呗!我也没找你要什么好处,可难道你修炼还一辈子每天十二个时辰全在修炼,什么别的事也没有?只是有时间能兄弟团聚一下,真就妨碍了你们那些天大的事了? 说到底,舒展所想不为过,只是事实上弟弟和他想的不同罢了…… 恒都“鹏展楼”上,如今舒展名下的“鹏展”商号遍布恒国。民间讲话,水上生意看江湖山庄,路上就数鹏展了。 而此时大曜后来的吊客三皇子慕南盛,离国太子赵正风,启国更是下本,新王冉望亲自赶来,并且还曾当众以子侄礼祭拜先王后。 再有其他的也都是各国贵戚,如厉国成王,宁国世子宁慕臣,此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只是宁国公也算是无耻到极点了,为了奉迎大曜居然连给儿子取名都毫不避讳阿谀讨好! 此外,金、瀚、夏目前算是一路,白国人怎么还敢见舒韵颖?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此时在座还有一位夜郎四大部之一的金竹酋长亲自赶来的,而他也是赵正风郁闷多日的关键原因。 自从舒韵颖前往月神教之后,离国的靠山算是没了。而且月神教在离国和夜郎之间的两个分坛也不得已撤去了,导致夜郎开始肆无忌惮的滋扰离国后方。 此时他们双方对舒韵颖的态度是很不相同,可归根结底念头还是一样的。 而此时此刻在座所有人中,也就厉国成王是个没脑子的。即不会看人眼色,所在局面气氛,若是没人直接让他闭嘴,看样子能没完没了! 而舒韵颖此时其实非常希望他能一直说下去,但显然这帮人今天请他可不是为了听成王废话的。 其实明白人此时都知道,最好不要奢望他能真的站到哪一边。只要能得他个准话,确保他不会背后使绊子,一句话就够! 可是,就各自还是各怀心思的。冉望是满心盼着最好舒韵颖能就此跟自己走,他自打继承王位就有个念头,如果自己可以请到舒韵颖,直接奉为国师! 赵正风心里想的,只要你舒韵颖别背地里搞事,区区夜郎我们自己能对付。 但慕南盛心里则坚定,让舒韵颖当众表态是真正的目的,但挑头的决不能是自己! 他可不是简单角色,比旁人多半要精明太多了。所以他心里清楚舒韵颖“欺师灭祖”的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可霁清门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原因无非两点。 首先是自己不愿失去这高手,其次就是更不想把他推到敌人一边。 天师宫态度很明白,只是显得暧昧!当然希望他投入怀抱,可绝不提一个字,只是在外不断的散布天师宫对他如何看重,如何认可! 所以说现在舒韵颖自己还是掌握着主动权,短时间他只要没有向任何一边靠的可能性,普天下就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可人的选择不是凭空想象的,很多时候还是得看发生的情况。 现在,天师宫四位法师全都忧心忡忡的垂首立于阶下,纵然是漆黑一片的空旷,但前方那虽无声无息,但异常强大的愤怒压迫力还是令人感觉几乎窒息!站着都觉得辛苦,反而跪下似乎还舒服点! “到底怎么回事?” 金轮不得已迎着头皮回答:“回禀主子,日晷方才发生异样,属下等确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失察之过,属下等甘领责罚!” “哼!失察?你倒是会避重就轻啊……!虽然异常微弱,但你们若是尽心了难道真会发现不了?” “主子明见!属下等确有失察之过,但近来宫中事务繁多,未及……哎哟……” 被突然打得口吐鲜血,火影浑身巨震,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我废了多少功夫,居然一下子完了,你们以为失察两个字就能脱身?真以为我不会杀人了?” 水逸轻轻磕头道:“主子请息怒!事到如今属下等不敢诿过,但还请主子示下挽回之法。容属下等将功折罪,就算仍旧难解主子心头之恨,属下等也甘受责罚!” “哼!你说的轻巧,若那么容易挽回,你当我废的功夫都是玩呢?想不到我费劲心思找不到往生之地,可竟然……。如今,想要重新开始部署,没有十年功夫是不成了!” 四人听了不禁大骇!辛辛苦苦了多少年头,付出过多少只有自己最清楚!十年,单看时间倒不是多长,可是心里确实很难平衡! 木叶此时再次重提:“主子!此事想必定然和舒韵颖脱不了干系,属下斗胆,请主子下令速杀此人,以免更生意外!” “哎!老二,你的心思我并非不知。可就算我不说,你自己就真一点都想不到?杀个舒韵颖何其简单?但如果真这么简单?你不觉得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多余吗?而且,他凭什么能一而再的坏我大事,你真的不懂?” “主子莫非……” “知道了就不要再说傻话,更别干傻事!听着,就算十年,百年我们也耗得起。可是该干的不能耽误,而且以后也都给我警醒着,我不会一直这么有耐心……” 92、左右可逢源上下可自如为刀藏锋可任屠 “这鹏展楼的手艺倒的确不错,特色之处比帝都的山海居也算各有千秋!” 在座众人听得一阵发愣!纷纷附和赞成,但反应过来心里却恨不得马上抽自己几个嘴巴。他这话那鹏展楼比山海居,与那恒都比帝都有何区别? 而慕南盛此时心里想得更深一层是,一语可使两国心悖!若他真有意如何,岂非轻而易举?显然,舒韵颖用一句话让人了解他有能力做到自己想做的,并且也引发了人类的本质体现,更加确立了他自身的地位。 心里苦叹!慕南盛虽然也的确仍旧只是个人,可毕竟是人类中出类拔萃的聪明人之一!一个人能做多少?做到什么程度?甚至成败都可以暂时不考虑。 可像舒韵颖这样的人,如果他去注视谁一眼,即便强如世间帝王,与尘埃何异?所以想要在他面前抢上风,占便宜,的确不是明智的念头! 于是,慕南盛拱手道:“舒公子!先前听家兄提到过与公子在厉都相遇,也向公子表明过我国对瀚此番用兵,实乃瀚国欺人太甚,着实无礼之极!原本因闻知公子与瀚郡主有旧,父皇本有息事宁人之心,却不料……!哎!那沙天佑实属狂妄过甚,目空一切,因此……” 舒韵颖淡淡一笑接口道:“三皇子无需对我解释这么多!这是贵国和瀚国之间的事,我不过区区一江湖修士,对各国之间纷扰不会横加干涉。大家尽可打个痛快过瘾,死伤无数,于我并无干系!” 若旁人,这实在不是人话!可舒韵颖是出名的不把人命当回事,谁又能如何?而对慕南盛,他既然说了不关他事,本来自己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可一时间不知为何,心里却暗感有什么不太对头? 这就是人心,人性,可遇事首先考虑自己又有什么不对?因此赵正风此时突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暧昧之处,舒韵颖一直在强调瀚国和大曜两国之间。换言之两国之间的问题和他无关,但别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此时赵正风自揣不便多口,连向慕南盛使眼色。后者怔了下,也一下醒悟过来。可是,他为自己说什么都不为过,却用什么立场给“走狗”解围?他当然不笨,明白这个诛心陷阱。 按说大曜乃是帝国,就是天下共主。可当今这世道此话不过说说而已,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替别人毫无道理的行为做声明。 可如果此时自诩为天下国君,余下皆为臣民,或许一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谁也无法保证之后这些人又会如何想象,恐怕今日这局马上就散。 有时候,有人会忍不住感慨“人心如此简单!”然而感慨之后却又发现,人心正因如此简单,才即容易利用,又难以真正去掌握! 至少此时他大曜三皇子论身份的确不低,但在这些人眼里却绝对大不过舒韵颖。而若他此时自大,肯定没人会感到高兴!都是为了分肥占便宜走到一起的,谁也不会自甘在人前认小! 并且此时,舒韵颖面上虽然仍旧一副温文尔雅,波澜不惊!可慕南盛却明显可以从他眼中看到轻蔑,以及绝无善意的挑衅! 毫不生气得多好的涵养?但这场合当众发飙,又得多大的胆子? 而看到赵正风,以及其下首位置的金竹酋长,慕南盛迅速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顷刻间从人们的位置安排上,忽然发现舒韵颖今天莫非就是故意找茬来的? 一根鱼刺是扎不死人的,但如果横在嗓子眼里恐怕比死未必舒服! 慕南盛原本也是个非常机警,擅于应变的人,且早就料想天师宫恐怕迟早也容不得此人。可问题恰恰是天师宫极有可能会打算以他为刃,屠尽天下一切障碍。 所以就算现在不乏知道舒韵颖迟早成为弃子的人,却无奈于没有把握自己能比他活的更久!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顾不上啦!就这一帮人精在,别人除了任等拿捏,还能如何?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而最终结果也总脱不开成王败寇罢了!抑或皆为覆巢累卵?这又有谁说得清? 但现在那些本来吊唁先王后,随即顺便道贺新王登基的各国首脑。却私下里去宴请舒韵颖,别人事不关己,可已经身为恒王的舒明熠又如何才能不以为然? 他知道原因,也想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但还是不得不为此感到忧虑! 舒韵颖对仲博业说过的话,他未必完全理解,毕竟所处位置不同。可舒明熠并不非得听到什么,但感受到的压力却必然是最直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气急败坏的二哥,舒韵颖并未掩饰嘲讽:“恒王怎么了?现在不该是你最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失魂落魄呢?” 舒明熠微微一怔,气道:“你竟还问我?难道你不知道?你为何还不肯离开恒都?” 舒韵颖呵呵一笑反问:“离开?恒王希望我离开?可我去哪?帝都好不好?大概他们很多人都希望我去。瀚都如何?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风土人情都和中原不同?” 舒明熠一阵气极!但突然发现,原来弟弟对自己而言已经麻烦到了如此地步!他在面前,自己忧心惶惑!可若不知他在哪,自己心里更会不由惴惴难安。试问此时他现在心里最害怕什么? 如果有朝一日舒韵颖突然出现在恒国军队的进兵路前,要么杀,要么退!那样的情景,实在是舒明熠不愿想象下去的。 颓然跌坐椅子上,舒明熠呐呐问:“你到底想怎样?” 舒韵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身为一国之主,理当明辨局势。就算是为了自己一国百姓生机,也该识时务点……” “是!我是一国之主了,所以在你眼里,我和这世上其他人已经没有区别了?” 舒韵颖正色点头:“没错!上至大曜皇帝,下至权贵豪绅,老百姓是没有选择权利的。可像我这样的人却不得不时刻面临着艰难的选择,而你如今可以选择的程度还没那么高。 可如果不是真的心里有谱,我劝你不要太盲目、草率。” 从没想过弟弟有一天真会这样当面来威胁自己,刹那间舒明熠感觉自己几乎要哭出来了,或许此时不知不觉中被亲弟弟一剑杀了,大概还更轻松点! 越是因为阶级享受既得利益的人,也就越该了解阶级高低的重要性!一国之主掌控者万民的生死,但国有大小,主就有强弱。 可皇帝也有他只能去仰望的“屠刀”,刀柄在手的人不在乎锋加谁颈。而此时如今这天下最锋利可怕的屠刀,正准备着要么反客为主,要么就屠尽一切! 鱼肉之辈!君、王、臣、民?何别?没有! 面对满脸讥嘲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舒明熠心里一片茫然,凄凉,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和不甘! “我也不想,可我又能怎样?你这么逼我,难道你心里就能好受?” 舒韵颖淡淡摇头,他此时心里不仅不会好受。因为要说承受,天下还有谁比他承受的更多?退一步讲,舒明熠自己有为王之愿,有企图之心。 可舒韵颖呢?他其实只是想过自己希望的平静生活而已,其他根本都不会考虑。而且他也并未因为自己的不情愿去用伤害别人泄愤,只是不愿意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罢了!但这算错吗? 算就算好了!舒韵颖知道就算自己有一天会死后遭万世唾骂,但随即人们更会痛骂上苍无眼…… 良久,舒明熠自知诉苦,祈求都没用,长叹声问:“我若不出兵,对大曜和离国都无法交代,这你总明白吧?” 舒韵颖淡淡一晒:“我可说过一个字不许你出兵?” 舒明熠听得一愣!舒韵颖冷笑声道:“你是恒王,出不出兵是你,顶多是你朝廷君臣商议决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你,只会考虑利弊得失,比如……,假设我人在瀚国境内,那无论我杀谁,恒国都必然面临困境,至少也要被迫公开和我划清界限!所以如果我当众屠杀恒军,其实恒国虽然丢人丢大了,但可以不用承担别人的责难!当然,若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没法去确定自己杀的是什么人了……” 舒明熠心里一口气堵了好久,半天终于喘顺了问:“那你到底会不会去瀚国?” “你猜……” 坦白讲,此时的舒韵颖心里不存在任何一丁点的所谓“怜悯”!他当然明白二哥立场的为难,若换了自己处于他的位置也一样很难抉择。 但是,你是恒王,你自愿坐到那个位子上,得到了江山权力,可这些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享受了,自然也要承担随后的压力。 说到底,舒韵颖虽然不得不决定去面对一切。可要说心里,一点也不情愿。因此对他来说,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奢望,可是到了今天却要去无缘无故承受这么多。那你们这帮享尽了荣华富贵,靠着损耗黎民百姓获取一切的既得利益者,你们有什么可怨的? 93、心虚见鬼 舒韵颖经恒都南门而出,没走多久便看到迎面一架马车拦住去路。本来他今天等到一早便去向大伯辞行,然后等到破晓时分城门开放头一个便出来的,按说不该有人知道自己行踪才对。 但转念想,如今的恒王宫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自己又没刻意用法术掩藏行迹,那被人发觉还真并不奇怪! 而这位恒国的新王后,本也是精明睿智的人物。自然不会完全不想办法多多培养点自己的眼线,索性舒韵颖也不是普通人,到不至于特别不满于被人监视这一点! 先后来到道旁的小茶棚,舒韵颖也懒得去猜这个二嫂为何一大早跑出来等自己。他不奢求对方的好态度,就像他确定自己没兴趣给她好脸色一样! 只是这个小茶棚,却是飞马营在恒都四门外各有一个最重要的情报站。 关于上一次看到是岳思驾车带吴伊铃见自己,舒韵颖就考虑过这位前桑国郡主恐怕在多年和恒国的交往中就没闲着过。 他倒不是怀疑岳思会生不忠之心,不过包括岳思在内,绝大部分人心里舒明熠是自己的亲哥哥,而吴伊铃早就是下一任恒王后。人们总是会忍不住去猜测一些事,何况很多时候的情况也确实就是要按照他们猜想的方向发展。 至于今天这些情况,舒韵颖只能思想反正自己什么也说过,没做过,既然是猜的,就算有一天那些人感到不快,后悔,也只能怪他们猜错了自己而已…… 不过脑袋空白了一瞬间,舒韵颖懒得去跟对方废话,胡思乱想中虽然以前没特别想象过。 但如今考虑的话,他觉得如果自己需要一个情报网络的话,当然会希望每个人都精明、谨慎、能力超群,但绝对唯独不会去奢望他们的忠诚! 坦白讲,在舒韵颖的意识中,仅仅以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处境行事风格上考虑。 首先,搞情报的人真正搞的当然就是“机密”,越机密也就越值钱,越证明他们的能力。可一个人从事情报工作时间久了,他们知道的机密必然会很多,别国的,当然也有本国的,按照职业特点看后者恐怕会更多。 那么出于“宽容待人”的角度考虑,人如果有私心是很正常的。所以情报人员一旦知道了太多主子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事,结果往往不取决于他们的忠诚度,只取决于主子的心胸宽窄。 所以,对他们自己来说,会不会因此希望能寻求到一二保命符? 其次,情报人员因为职业特性在其职业生涯中几乎是完全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而那种压抑情绪时间久了,可以始终甘之如饴,心态不起任何变化的可能性有多大? 甚至可能在同一群工作的同事中,能力最强的一位,往往也是坚持时间最短的一个。因为“忍”是一种极大的智慧,而恰恰普遍“聪明人”最缺乏这种特性。 换言之,情报玩久了,极端压抑和激情相冲撞的体验,一两次会感到很刺激,可时间久了要么把人逼疯,要么就会让人变得麻木不仁,而后者将会逐渐失去敏锐嗅觉,以及应变能力。 所以,在舒韵颖眼中,情报人员普遍要么是能力超群,但难以把握的变态疯子,要么就只是单纯只能适应上至下派工作的机械! 最后,情报机构从来不会苛求所有人的协作能力,单兵作战能力通常很高。但真正用到的时候却很少,这说明他们本身职业能力越高。当然,这一点“刺客”除外。 因此,一旦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些人的作用将会锐减。并且因为本身的隐秘性,也具备可以更早脱离危险的优势。 无论什么时候,也 不该一棍子打翻一船人。这也终究衣架之见罢了,所以在舒韵颖心里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也需要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有关的人最低限度一定要具备确确实实的利益牵连。要么是对自己有所求,要么是自己能保证随时可以杀他全家。忠诚、道义,在这分文不值…… 明显看得出他不愿意看到自己,也显然自己那些套近乎的温言软语一点作用也没有。吴伊铃心里十分落寞,她没见过温柔,但既然沙亭瑶也没能吸引到面前这个男人,也许这是自己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一点! “我本以为三弟如今琐事缠身可以消停点才对,没想到仍旧下得一手好棋!” 舒韵颖慢慢从臆想中回来,淡然一晒:“王后过誉了!天地广大,若真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这普世之人谁又不只是颗棋子罢了?而我如今既然有幸可以暂为这人间执子人之一,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任何机会!” 吴伊铃淡淡一笑:“三弟果然好气魄!传言虽多,但我着实丝毫看不出三弟有丝毫已无立足之地之人的样子啊?” 一阵豁然大笑,舒韵颖慨然道:“何谓无立足之地?我舒韵颖终不过一个人罢了,是生是死,又能比别人多占分毫吗?更何况,天下之大,我虽不见得可算无敌,但能轻易杀我的也没几个。能在杀我的时候可以避免被我拉来做陪葬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吴伊铃唇触杯口,乍一听这个话不由得微微一抖,溅出了几滴,但面上仍旧平静一笑:“三弟所言极是!天下人如天上星,但才智天赋却无出三弟右者。若言狠心决绝,恐天上地下都是难寻匹敌啦?” 舒韵颖冷笑声,对其讥讽丝毫不以为意! 半晌,吴伊铃沉吟道:“皇帝传来秘信,言称若恒国肯出兵攻瀚,他愿下嫁长公主给王上……” 乍听此言,舒韵颖心里不无意外。如此看来,皇帝野心着实日甚一日,无法压抑了。 “这样的迷信,王上也会让王后看到,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吴伊铃也不会介意他的嘲讽,直接点头承认:“没错!是我偷看的,对你我用不着掩饰。舒明熠虽然不如你这般惊才绝艳,但在这滚滚红尘倒也不失为一代大才。而我嫁给他,也的确有保家国平安之心。若帝国长公主嫁来,就算不至于马上取代我,但并驾齐驱的局面也不会太久!关键慕怀宇野心昭然若揭,实则即便翻脸,恒、桑联合,也未见得不如曜、离。但……” 舒韵颖哂笑道:“但王上所图和慕氏无二,慕氏有借刀之心,王上也非无借势之意。但问题是只要他们联手,首先面临危机的便必然是桑国?” 这种局势当然瞒不过他,而且若要瞒又何必来找他?所以,吴伊铃点头默认! 而舒韵颖一时间对此也感到不好拿捏,皇帝是要与虎谋皮,二哥也打算火中取栗,可笑他们全然不知自己不过都只是温水中的青蛙罢了! 舒韵颖的确不喜欢吴伊铃,甚至对她感到日益厌恶。可即便倾其一国于当下,其实又算得了什么? 而舒韵颖此时思索的是,慕怀宇一切所作所为中,天师宫的意图又到底占有多少分量?就算不全是,也不会丝毫也没有吧……? 一瞬间,舒韵颖对自己脑袋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诧异!但转念自己恒国一行并非没有目的,可自己又究竟干过什么? 智、力的一场角逐,难道天师宫会不如自己? 忽然间,舒韵颖心里有片刻的茫然!他认定自己要和天师宫势不两立,往大说是自己起码想这辈子能有个可以平平静静生活的饿世界。往小说也勉强算是因为天师宫想要做的会危害世间苍生,但他们究竟想干吗? 舒韵颖从来不觉得自己真能凭一己之力和天师宫对抗,诚然,起码四位法师的修为功力都高于自己,可实际上很多事他们的确并不需要亲自出手,那么…… 倏地一激灵,舒韵颖心里一阵作呕!看吴伊铃盯着自己一脸的疑惑,舒韵颖轻轻摇头,并不是表示自己没事,而是想要甩掉不愿记起的恶心感! “其实我认为你不用太介意!皇帝是否下嫁公主,若其有意灭了恒国,桑国无论如何也保不住。可若是真的,你跟公主搞好关系,说不准日后起码能保住自己一家性命!” 吴伊铃听得一阵气滞!舒韵颖沉了下又道:“恒国的事我没兴趣管!对你来说或许不太容易理解,但恒国也好,大曜也罢!我要面对的,永远不止这些。我的战场,也是你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地方!如果我是你,起码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当好这个王后,至少能让自家在恒国背后安稳一时……” 实际上吴伊铃这次本想如果可以能为恒国留下舒韵颖,只要他在,舒明熠无论干什么都必定不无顾虑,甚至皇帝慕怀宇也会转而更加注意他。 可舒韵颖不会答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但他的话却让吴伊铃感到一阵莫名惊悚! 归根结底,大曜这次要攻打瀚国,恨不得一次拉上所有列国,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讲义气,大家有福同享。关键还是要一点点打破如今中原的平衡态势,同时能借刀杀人,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力量! 这些暗处的私心其实藏得并不深,可关键是这和私心无关,关键的是所有人都必然更在意自己的私心。所以就算他们知道别人设下了陷阱,却只会觉得“陷阱”自己也会设,就看谁先掉下去而已! 94、情多易伤,智广易迟 “做事”重要的当然是肯做,可如果只是一味埋头苦干,想要得出个好结果恐怕就只能是祈祷上天保佑了! 不妨先玩个拆字游戏,就是这个“做”字。人、古、文!要做事首先当然得有人,不然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有了人这个先决条件之后,这个“古”字,个人觉得可以理解为借古鉴今。坦白讲人类世界,以“人”为前提考虑,就算生存环境发生了很多很大的变化,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本质上的区别。 因此,可以认为今天很多“创新”就是创新,但其实也可以说只是根据大环境按照一定比例衍生出的产品。可是人,其实还是那个人,那些人而已! 所以如果遇到根本在“人”的问题,今时今日也没有任何可以超脱出一部“史记”的事例。 人从以前的历史中找到了可以借鉴的方式,接下来就是根据自己的基本知识和能力去开战行动。而这份知识和能力,则包括思维、应变等等。 未曾做事先看事,看明白了才能事半功倍! 就当下局势来看,大曜的整体国力并不会比其他三方王国更强。所以就算只是单独交战,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厉国独立于北方广袤平原,多半地域也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也因此厉国民风彪悍,军队骁勇善战,加上其境内公国又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威胁,也没有可以进行联合的势力。所以,就大曜的条件必然不会愿意随便与之发生严重摩擦。 而启国虽然也是王国,但数十年和靖海之间的争斗双方都一直在急遽的消耗中。所以实际上无论是启国还是靖海,都不足畏惧。 但大曜之所以把渝国放在的头一个,首先是因为正好离国把这份厚礼送到了门前。其次,无论要对瀚国还是恒国出手,离国无疑都是最大的助力。 可如果渝国和桑国完好无损,就算大曜和离国联手,也并不能保证绝对优势。因此灭了渝国除了自己可以得到利益之外,也打通了对瀚和恒的直接威胁,同时,恒国在渝国这件事上无法拜托“背信弃义”四个字,因此如今他们在列国中必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君子诚信之国了。 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大曜在对靖海动兵的时候,并未对恒用威胁,而是利诱的方法将他们拖入了战场。如今对瀚国之战,恒国是参不参与都为难! 可是慕氏皇帝还是忽视了大环境存在的隐忧,若是渝国灭亡前,天下间恐怕没几个人还能记得这世上还有“夜郎”这么一国。毕竟曾经的南疆全然就是离国一家独大的局面,就算中原国度也不敢轻易招惹。 但现在,离国强横惯了,攻下渝国之后丝毫没有任何安民措施,反而不断的压榨,逼迫奴役。在这种逆是死,顺也活不成的情况下,渝国境内暴乱不断。 同时,舒韵颖当初逼迫月神教撤走的两个分坛,一直都是离国和夜郎之间的壁垒。如今,离国一心进去,可道路坎坷不断,后面又遭夜郎不断的滋扰、蹂躏。 舒韵颖最初这么干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为了给赤阳子个下马威,根本没想过今天却因此让夜郎对自己极为尊敬,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增加离国负担就是好事。 不过舒韵颖最在意的仍旧还是大曜和天师宫之间的关系,大概猜测,慕怀宇突然野心膨胀,毫不顾忌的大肆动兵,其中至少不会少了天师宫一定程度引诱作用,并不见得真就有什么实际的指令,毕竟天师宫不会那么愚蠢,把自己送到人们刀尖上。 舒韵颖对于天师宫真正的主脑原来还如此审慎,谋划计策颇多余地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一个自己本来就必然打不过,只能希望其非常骄傲狂妄的对手,如今只能证明果真是个厉害人物。可任何事往往到了最后,更重要的还不是得看谁更豁得出去? 一念及此,舒韵颖原本没有太明确的目的地,可突然就出现了。 本来他是打算出离国,在恒、启之间大概看看便往洛地去。一来如今恒国周围想必少不了各方面的眼线,二来若启国可以有价值也不妨利用一下。 不过路上他听到个离奇的消息,说是松阳县乌家堡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不是灭门,也不是水火天灾,就是单纯偌大一片水路连堡营房早上醒来发现没了,连一砖一瓦都没留下,可周围一草一木毫无损伤痕迹! 如果是单纯的灾难,或者什么仇恨灭门之类的事,舒韵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虽然世上的传言大多夸张,可这么怪的事也难免让人好奇! 能把很大一片范围内的人和建筑物,无声无息的在一夜之间全都转移走,能有如此法力的普天之下……,舒韵颖举得就算是师父慧剑大师也办不到。 索性路不算远,事情才发生。他本身对乌家堡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从周围人言谈议论中听来,心里也不由得暗暗惊讶! 乌家堡起码在地方上算是股势力,占据着水路交通要道,在民间颇有影响力,地方官府普遍也礼让三分。但若比之江湖,则基本上谈不到这么一号。也因此,是什么原因会让这单纯的民间组织遭此异变?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舒韵颖印象中他以前从某些典籍中看到过,在很久很久以前了,这松阳地方原本是曾经阴司统辖,在阳间的四座“诡幽山”之一。 估计十有八九是在谪仙陵看到过的,因为霁清门极少这种离奇,没有任何实际根据的话本传记。 但如果没有今天这事,舒韵颖估计也不会想起来。而乌家堡消失,连人也都消失了。按地方乡邻讲,乌家堡通常除了堡主自己一家人包括仆人三四十左右,但一眼望去偌大地方原本都是大小的水上,路上堡垒,还有船只,就算什么事都没有的情况下,平时光值班晚上也得有个几百人。 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到处转转,舒韵颖也没感觉到有任何施法残留的灵力迹象,而且从土地和草木,以及水流也看不出丝毫空间异象。可如果这件事不是人为,那什么样的自然现象可以造成如此情况? 这大白天肯定是不便行动了,舒韵颖在县城里随便找个茶楼,听着周围人们的议论。好长时间,才听有人鬼祟提起,说是打几年前,乌家堡就流传着有人见鬼的传说。 只是一来堡主乌战其人生性豪放,不敬鬼神,且对下颇有威信。加上流言虽多,可终究没有人能拿出丝毫证明,也不曾有过任何奇怪的迹象出现,所以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 如今,几年过去了,这件事一出,流言便顿时再起。 不过从人们言谈中可以听出来,那乌战为人颇为正直,只是脾气暴躁,因此百姓戏言那大爷是鬼见了都得跑的主儿! 传言自然不能尽信,可这件事一出必然会有人头疼!不过估计是因为事发时间还短,松阳又是小地方,乌家堡也不是什么江湖门派,所以尚未见有什么江湖人物出现。今天这要是江湖山庄出的事,必定马上就得翻天…… 想着,舒韵颖轻轻摇头,想要甩开这念头,觉得有点对不起朋友! 可倏地,他似乎察觉到一定范围内有非常奇怪的灵力在迅速移动,似乎实在围着一个范围内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安排。但无论是什么,显然不是能不避人的光明磊落行径…… 其实舒韵颖自认为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对比时间大多数同类,的确在智能上有一定的优势,兴许就是人们认为的所谓天赋! 不过,他从未在人前显现过有关“才情”的能力! 昔日初回陵武,舒明熠认为弟弟的才华比自己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当时来说其中的确有一份手足之情,兄长对弟弟的关爱。不过舒韵颖在谪仙陵十几年,三位老师都曾是驰名天下的大才子,因此说他博学多知倒也不算夸张。 另外舒韵颖的理解、思辨能力也的确优异,加上机敏灵便的心思,也形成了他特立独行,见解与俗规迥异的原因。 不过这些才能虽然不假,却和才情还是有所不同的,即便大多数人可能未必分得清楚。 这就好比有两个人共同作诗百首,其中一人独占九十九。可另一独苗却名列首位,这个人就是才情出众。但才归才,情如果太重往往会遮住本身才干,甚至会将才干引到异路上。 昔日舒明熠少年之时在陵武城中便已才名远播,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然而自打当年确定了自己要走向王位,多年来他偶尔独自也不是没想过试试自己昔日最擅长的,起码聊做消遣。可最终,每每作品出来自己大致扫一眼便直接扯掉了。 因此才情难得,更难持久不竭。 就舒韵颖个人而言,先不提天赋和传承,他的才能一定程度上恐怕并不见得多值得炫耀。 单讲教他十几年的三位老师,他们年轻时可谓天下文坛三足鼎立,更都是名噪一时的英俊儒雅。这样三个人倾尽心力十多年教一个人,就算中人之才也必定可以惊艳一时。 而舒韵颖的博学,书读得多罢了! 这么一看,马上就觉得不像最初感觉上那么令人惊艳了吧? 而他自己,其实也并没特别细想过这些事,也恰恰说明了他本身心境中缺少有关“才情”的成分。 爱山水、喜风物。但舒韵颖的确从未像某些才子一样经常一感叹就吟诗一首。甚至除非必要,他自己也很少会感觉到有单纯欣赏风景的兴致。 比如:现在回想一下恒都:井然有序。厉都:冷。帝都:大,到处灯红酒绿。有什么特别景物?想不起了。 倏地,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一生的确太少有能真正什么都不去想,单纯只为自己任性纵情一次的时候。但自己的天赋,和昔日人们以为的“才子”二字,其实压根没什么关系啊…… 95、才以情显,以能鉴,敛以待逞 舒韵颖独自隐藏在可以对原乌家堡所在一览无余的高处,白天人太多,只能简单扫一眼周围景象,可实在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此时看了许久,以他现在的修为也不至于因为天黑就会看不清楚。而且恰恰是此时的夜色,鸟瞰偌大片地方盘错交织的的河流,倒映着空中的繁星,呈现出一种他不曾意识到过的星图概况! 当然,他也从未真正在星相学上特别的下过功夫,只是闲来无事可以当做解闷的娱乐。包括五神符印,这个世界上符印阵术的至高绝学,他也不曾有兴趣下功夫钻研。 所以,眼下这片场景若是换个才情超群的大才子必定会大发感慨,痛快抒情一番。可是舒韵颖,他不是那样的才情远没有心智那么细腻,所以很快就被突然进入视线的十五个夜行人完全吸引住了目光。 只是,他惊奇的是那十五个夜行人居然都是已经达到了宗师修为的高手。然而此时他有充足的时间和闲暇去仔细辨别,所以很快就发现这些人表面上的确修为不浅,可实际上灵力浑浊纷繁,明显是依靠外力附着,或者强行采纳了不属于自己的灵力累积至今。而这样的人…… 舒韵颖此时忽然想起当年恒王宫中和伍宣对战的情景,其实这些年来他偶然想起当年的景象虽然感觉到过有些异样,但并没特别的深究过。 而此时他突然发现,当年自己因为不了解,所以很多事颇有想当然的成分。并且自己修为的进速过快,也不免忽略了一些基本事情。 但仔细想想,当年打伍宣之前几个月功夫,自己曾在陵武城外和季慈交过手。单以法力和招式,二人的确都远不如自己。但问题也在这,和他们交手的过程非常相似。 与伍宣一战虽然最后是因为金凤突然发威,但当时自己的招式却居然发生了效果,这本来就是非常古怪的一点! 就修为道行而言,当年自己用的涟霜剑固然不是废铁,可和季慈一战是赢了。但按说伍宣的修为应该比极其要高出很多,可原本就算他当时没能意识到自己的谋划,但以宗师的修为程度绝对不应该真的会为术剑属性所伤。 而且玄通观外自己也曾与同为宗师境界,并且同门一师之徒的辛野交过手,很明显感觉他当时只是初入宗师的程度,但与自己和伍宣交手时的情况却非常不同。虽然都不是很认真,可就算只是估计,但是自己若想杀辛野绝非三五十招可以。但如今回忆当年伍宣的程度,自负点说他能挡住自己三招吗? 这么一想,看来差别就在辛野无论如何是自己一点点苦修达到了宗师的程度,而伍宣恐怕未必! 同样,如今那些黑衣人也是行动起来确实速度和灵敏都可以达到宗师程度。可只要有人一停下,虽然只是很微弱的差别,但在舒韵颖眼中却十分的明显。 有了这个发现,舒韵颖大胆猜测当年的伍宣,若放下宗师技,实际修为程度恐怕顶多六境,也就和季慈上下仿佛。 这么一想,先前天师宫对外宣城在西域边界布放动用了五十名宗师,虽然不像有人替万仙宫传说的五百宗师那么令人惊骇,可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储备,制造出几百上千个宗师还真不难。而后来传言那些防卫都被摧毁了,以自己当初在白云观和明媚同行老者交手的经历来看,岂非轻而易举? 说白了,如果对方察觉了那些伪宗师的真相,就根基虚浮,后劲不足两点,要杀他们简直太容易了。 这个发现,让舒韵颖不由得精神一震。因为天师宫原来并没有自己开始想象的那么可怕! 当然,起码四位法师单从他们活的那把年纪,无论如何不是假的,但其余…… 转念间,舒韵颖对自己的猜想又忍不住产生了怀疑!一来要制造那么多宗师需要的成本可不是几只鸡鸭,无论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多少年来世上居然就真没有任何一点线索泄露出来? 二来,与其用这样的方式去制造一堆只要被看出来便不堪一击的傀儡,相比制造所需是不是有点太得不偿失了? 本来以现在的舒韵颖,他已经迫近宗师三阶长生了。其中多多少少有当初正觉那怒发冲冠后的全力一击,迫使他潜能被激发出来。 而单以程度等级,如今的朱雀已经不是昔日金凤可比,就他现在的功力修为,朱雀放出来十个八个伍宣那样的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他觉得自己想象的似乎还是有些不合理,或者哪一点想错了? 只是现在他明明白白可以感应到那些人的魂力,但对方丝毫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天师宫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好奇了…… 此时那十五人显然实在来来回回的寻找什么,难道,他们也是来找乌家堡的。可是事情发生还不到一天,他们怎就会能找来?除非他们是一开始便冲着乌家堡来的,而到了这才发现来晚一步。那么乌家堡果然并非人为导致消失? 坐在高处山坡草丛后面,看着那些人来来回回忙活,舒韵颖的视线不经意还是被那些河流倒映的星图吸引住了。 那是肉眼就可以看到的变化,当然也存在着星星本身的明暗,微弱位移,以及月光折射,风,水流等等所有因素叠加的效果! 可在他眼中,那变化虽然很多,却都清清楚楚,甚至每一颗星的运行,甚至有种是星星倒影在刻意对自己显现的感觉。 而渐渐地他发现不对了,一抬头,果然只是星河自身的明显变化。除了陨星雨,还有……荧惑守心! 眼见那十五人纷纷往星落方向跑去,舒韵颖现身来到了最多支流交汇的一点,荧惑倒影的位置。 微微蹙眉,舒韵颖对于星象的研究虽然不算深,因为无论相信与否星象的预兆是不可逆转的天命,反正拦不住,躲不开! 但此时星聚群落,同时荧惑守心,这可不是单纯死几个人的异象而已! 凝视着此时水面倒映的星象,舒韵颖感觉自己所见与因所见的感知似乎产生了某种违和感!一阵阵晕眩,可当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同一天,大曜皇帝慕怀宇,先恒王舒珏,离王赵明,桑公吴承业,宁公宁守拙,以及恒国大学士杜不凡,禁军统领白世光等等粗略算来足以引发世人心颤的人物,达百人同时辞世。其中有天下共主,国王,国公,大儒,名士,江湖高手等…… 两国司天监夜观天象,且不说他们发现黄花菜都凉透了,就算提早预知又有谁敢跑出去敲锣打鼓喊“皇上要死啦!” 而单讲大曜终究是最关键的,因为眼下这一场大战是否还能打得起来? 二皇子慕西盛正在东原一路巡边。三皇子慕南盛在恒国吊唁尚未归国。四皇子慕北盛近水楼台,率领禁军固守皇城。但他调动来援的东北军尚未赶到,太子慕东盛的洛城军却先一步兵临城下,而且与临近青州军两面夹击。 并且竟有长公主慕纤纤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将慕北盛斩杀于皇位之上。连其生母,幼弟乃至整个母族数百人屠杀殆尽。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只有短短的数日。后来帝都市井传言中提到,将人们想起去收敛皇帝慕怀宇尸体的时候,发现已经到处腐臭,尸骸已经被蛆虫腐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无论如何,慕怀宇虽然野望极大,但身为一国之君审时度势的能力,以此筹划治国,对外策略方面,的确都称得起一代英明君主。所以其死后的际遇,难免令人唏嘘! 可是关键问题皇帝明明一直都是意气风发,成天在朝中和文武大臣一起指点江山,谋划大计,怎么就因为个天象死了? 可人终有一死,谁也不能幸免! 反观人家恒王,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当当,清清楚楚,国内朝野平稳国度,波澜不惊!果然,仁德君王连老天都不忍辜负!或许唯一的遗憾,就是明明只差一天,最疼爱的孩子却没能陪到最后! 而现在的问题是,绝大多数人关心的还是皇帝好坏先放一边,连年打仗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多多少少这些人在老百姓心里有点死得活该,咎由自取! 可既然这帮人都死了,这场困扰了很久的大战,大概一年半载是打不起来了吧? 不过也有些人对此时的局势更加担忧!那些一心挑起战端的人,从某种角度讲也是最容易停止的人。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一切怎么开始,如何发展,因此一定更容易去找到最合适停止的节点。 可他们都死了,连那些可以对阻止事态发生恶化的很多人物都死了,一旦开战,谁能来阻止?凭那几个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想着自己刚刚上位正好建功立业的生瓜蛋子? 谁想?怎么想的?也得敢想啊…… 96、最不普通的普通人 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山、普通的水、普通的天、普通的地,普通的太阳,普通得和每时每刻一样毫无变化的一切,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真的恨普通,衣着普通,身高体态和五官气质全都属于放在人堆里挑不出来那种。 可当看到他双眼,却透出了一种洞悉万事万物的疏懒,看到他手上随随便便拽着的不知什么材质,黑不溜秋的薄片,不……,另一面是全白的。 这个人非常普通,但却又似乎透出一股极不普通的气质。普通的一切外在肉眼可见,但他身上那种由内向外散发,仿佛浑然天成的入世却超然,并融不羁、随和、怜悯和洒脱的感觉…… 虽然有这么多让人意外,惊奇的特质,可这个人,仍旧非常普通,而“普通”似乎也是对这个人最准确的评价! 因为,世俗教条,人们心目中最认可的“人”最纯净的品质,岂非正是这个人身上所体现出的一切完美融合? 所以,这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但恰恰因为更多人或不满足于普通,或无法企及那单纯的普通,反而让这个身上充满“人”该具备品质人,处于天地之间却显得那么出类拔萃! 那连绵、逶迤、耸立近天,婉转如轻黛的山峦中,一群群,一片片各种各样的人正在豪情万丈,慷慨激昂的高谈阔论。 他们在说什么?原来,中原江湖得到了一个消息,说位于西域与中原接壤万里沙漠一边,被中原江湖视为妖邪的“万妖宫”有意袭击中原。 人们纷纷痛斥万妖宫天理不容,无恶不作。一个个指天誓日要除恶务尽,必须将祸乱 天下苍生的罪魁祸首消灭! 而喧嚣欺天中,忽然传出个不紧不慢,懒洋洋,仿佛嘴都不耐烦全张开,但话声却已经足够压下那所有喧嚷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也只是在问:“万妖宫的无恶不作,谁可以举一例?他们要袭击中原的消息,又是谁传出的?谁第一个听到的?” 当场少说也得上千号人,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只是明显可以看出,这个普通人在人群中立刻显得极不普通了,轻巧却丝毫不慢,仿佛人们见到他就会自然而然感到自惭形秽一样,自觉的低头,让路。 最后,他来到了由数十个顶个显得仙风道骨的整齐老君子们之间,毫不客气的接受了所有人的恭敬谦逊! 而他们的称呼:“拜见逍遥仙人!” “逍遥仙人?”逍遥自在仙?那他手上莫非,自在随心剑? 漫不经心的对众人礼貌了两句,他再次提出了之前的问题。可很显然,仍旧没人能回答他。而人们脸上的神色却着实多姿多彩,多种多样,有羞赧、尴尬,当然也有嫉恨、恼怒! 而往上看那高大山门上的牌匾四个说说放光的大金字“蜀山剑宗”。 天下第一玄宗门派,蜀山剑宗,内外门算上分支,鼎盛时期门人过万,从各方面都当之无愧的玄宗第一门派。 可如今,掌门、长老,各分支和其他江湖上的一应名宿高手,顶小的看上去也得七老八十的样子,却都对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待若前辈! 也只有当时的人们才知道,这位“逍遥自在仙”虽然看起来只是中年人的样子,实际上至少也有百岁开外了,乃是天下无双的得道高人! 江湖传言此人早已得道飞升,只是因为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愿受到过多约束,才一直浪荡在滚滚红尘风光之中。 在这个时代,即便市井顽童尚不能清楚念出父母之名,也鲜有不知逍遥自在仙的人。 除了其绝顶修为,更兼人品贵重,对任何人都永远是那么的平易近人。能赤膊于街头巷尾与地痞互骂对赌,也可蔑天下鸿儒酸腐于庙堂高阶。 前一刻受帝王将相礼拜讲道,后一刻便为诸鄙童间逐个跨颈嬉戏。高者莫敢与之争,低者无不争相交握。 身处人世间,这无疑是个绝对的异类!但却没有人能否认,他才是人们心中真正的“人”!真正普通的那个人。 他已经摆明不会与中原江湖一同袭击万妖宫,人们也并未刻意掩饰失落之情! 但在没人发现的时候,没人知道的地方,他将烛龙设计困于落星渊两千余年。在遥远的冰天雪地中,将千余名外来顶尖高手在未伤一人的情况下用法术困住,直到事了。 然后又只身来到了大海边,独自面对那逐渐逼近的黑暗,舍生忘死的与那将要吞噬一切的虚无搏斗。 之后,他又到了一片鸟语花香,曲径通幽的山谷中,对着一尊雪白温润,晶莹剔透,形态栩栩如生的等身雕像前,注视着,很久! 忽然,不是错觉,那雕像对着他,嘴角略微上扬,充满了嘲讽之色! “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的,总要有人去做。” “但没人会感激你!” “我并不需要感激!” “可你也没考虑过自己的下场吗?” “不需你操心。” “哎……!我给过你好多次机会的,可你偏不珍惜!但你真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至少你现在什么也干不了,这就够了。” “但我还是会回来的,到了那时,你就不在了,想想还真有点可惜!毕竟,你算是个好对手!” “不要紧,没有我,也还会别人!而且我相信,下一个也不会让你失望……” 他一如既往的那么平静,漫不经心的转身离去,似乎大老远来这趟只是为了通知一下而已! 而那塑像原本也一直是无比轻松的表情,但在逍遥仙转身后,它的神情渐渐变了,不甘,愤怒…… 随后,逍遥仙来到了一片不新不旧的战场,森然白骨遍地都是,已经没有什么血气了。只有肃杀,以及仍旧可以随风招展的残破军旗猎猎生风,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终究不如自己结实,更能禁得住岁月磨砺…… 远处有一座很庞大的孤城,但很远就可以感到其中充满了空洞、冰凉。偌大城市已经空无一人,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可建筑仍旧那么整齐,纵然有些门窗略显破败,仍旧可以看得出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和兴盛! 是的,这曾经是天下间最繁荣,富裕的城市,直到那场惨绝人寰的恶战之后。有人逃了,但更多人死了,死在战场上。而那些逃走的人呢?天南海北,去寻找他们心目中的新家园了,没有人再回来,因为这里,就算没有那成战争,也已经不是曾经繁荣快乐的城邦了! 落寞的身影穿越了宽阔,但荒凉的街道,笔直的走出了城门。走上了上路,站在那清可见底的清潭边,伫立了很久,才十分哀伤的叹口气,俯身下去洗净了自己剑上的尘埃! 然后,走入那茂密的林间小路。想不到,那阴森如鬼蜮的山林,仿佛寒意刺骨的路,也曾有过如此平静、安祥的时候。 最后,他来到了一座山洞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安然欣慰,游子归家的笑意! 但当他走进去,看到的却是一群衣着光鲜,但满面狰狞的“英雄豪杰”,这些两年前都曾在蜀山剑宗山门前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的叫嚣正义。而此时,则正用手中仙剑架在那一个个老弱妇孺的颈下! 此刻,有人开口讥嘲问:“仙人!您可是中原江湖最受人尊重的仙人,怎么可以收容这些邪魔外道,况且还是我辈死敌?” 仙人无可无不可的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似失落悲哀,又似嘲讽羞愧! “你们已经屠尽了万仙宫,抢走了所有你们想要的,为什么还不能放过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呢?” 这里本是仙人故居,他幼时随父母隐居至此,直到修为突破极致才终于得到在此独掌一方空间的神技。 因此他虽然远在中原,却感知到了那些江湖中人在万仙宫大肆屠杀掠夺,最后还要将那些可怜的老弱妇孺斩杀尽绝,一时忍不住悲天悯人,便不惜损耗魂力元神,以元灵回归借此空间神技将那些人救下,安顿在此。 那之后,他才又独自将为了追寻秘辛叛徒潜入中原的千余万仙宫中人困在北国。然后独自向东,尽余力逼退了那即将吞噬天地光明的虚无! 此时此刻,他自知已经濒临油尽灯枯,否则又何必那么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回来? 这时候,别说去救那些可怜人。他自己回来,也只是为了落叶归根而已! 此时,最开始说话的人冷笑道:“仙人何必明知故问?这些人现在是老弱妇孺,可斩草岂能留根?等到日后这些小崽子长大成人,我等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只不过,其实说起来他们就算活着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让他们在仙人庇护教导下长大,我等可是无法坦然余生的……” 仙人嘴角不易察觉的扬起一丝,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在讥讽这些鼠辈?明知这些人听到了自己已经时日不多的消息,但却一时不敢确定,所以才会如此试探,可终究不过是为了包括自己在内,斩草除根而来罢了! 97、逍遥自在仙 中原江湖群雄不辞辛苦,万里迢迢去为人间铲除妖魔! 打从一开始,逍遥仙就对此嗤之以鼻!但自己也非常清楚,若是他们败了,不过是这天下间少了些虚伪的人类罢了。若是他们胜了,只会是一群无辜的性命成全了一堆虚无缥缈,毫无真实性可言的世俗名声而已! 可自己无法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无论他们胜败,这个世界面临的真正灾难是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造成这场灾难的元凶,所以他们必定不会承认,加上巨大的诱惑也足以让他们不顾一切! 但自己只能去尽力做自己能做的,到了今天,无论自己有没有救这些无辜的人,只要他们知道了就绝对不会放过。而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异数的能力。 缓缓走到山洞最里面,那凹洞就是他曾经从小到大苦修数十年的地方。 坐下,逍遥仙平静的扫视了一眼众人问:“是不是只要我死,你们就会放过这些人?” 没人回答,但事实上他自己何尝不明白会如何?今天这些人来的目的,是杀自己。但无论万仙宫真相如何,他们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死去的真相被披露。那些可怜人,说白了无非就是斩草除根,或者杀人灭口,一种解释非死不可的说法而已! 不过最后,逍遥仙也想明白了,这些人又岂是今天才想杀自己的?说到底这世上已经多久没出现过修为达到极致的人了?若非如此,他们不至于让他们丧心病狂到在毫无确实证据的情况下,就真的跑那么老远屠杀,掠夺传闻中拥有无数奇功奇宝的万仙宫。 如今,逍遥仙自己本就大限将至。而且他在这个世上也确实独树一帜,特立独行太久了,早就被很多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人们恨他,而想他死也完全不需要任何必须拿上台面的理由! 倒转仙剑刺入自己身体那一刻,逍遥仙脸上又扬起了独特的悲悯融合嘲讽的笑意。 这就是自己的“下场”,其实何尝不是早就能料到的? 跟着,毫无疑问就是他生前最后顾虑的可怜人们,当然不可能有一个幸免的! 就算不说他们本身的来历,就凭他们如今亲眼看到了这些江湖上名门正派,大仁大义的高手们真实面目,也必然不可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有人想去夺剑,毕竟那剑和人一样都在世上绚烂了数十百年。但莫说夺剑,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去触碰到目标。 而人们苦思冥想的时候,山洞里刮起了一阵森然的阴风。不停的刮,终于把这些做贼心虚的英雄豪杰吓跑了…… 过了很久,山洞外又传来一阵急促且明显带着恐惧的脚步声,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那是个身材欣长,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本该英姿挺拔,却不知遭遇了什么导致心力交瘁的大好青年! 青年颤巍巍的来到了逍遥仙的尸体前,扑通跪下,痛哭自责,悔恨自己来晚了,痛骂自己为何没能早一点看穿那些伪君子的真面目? 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一步迟,步步晚。他年轻,且正直,却被一次次颠覆认知,被公开亵渎信仰之后,他发现自己仍旧根本无能为力! 因为正如每个人曾经的大仁大义,慷慨无私一样,自己没能想到他们可以那么简单的背弃共同的信仰和誓言。但却那么难以孤独的坚持面对真相! 在那种情形之下,他内心的震撼、愤怒,以及恐惧彻底摧毁了一切信念! 当时,他算是最先攻入万妖宫的先锋队。可他渐渐发现亲眼看到的情形和所闻,以及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哪来的青面獠牙,妖魔鬼怪?就算偶然看到个手上有权且称之算是兵刃的人,实力也未免太不堪一击了。 还有那花园中本来扑蝶嬉戏,池边天真烂漫赤脚荡水的少女,厨下婆婆,园丁公公,乃至正在吸允手指,跌跌撞撞的稚童,这些就是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将会祸乱天下,泯灭苍生的恶魔? 不……不对!全都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但同伴们行动太快了,对方又太弱,也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解释和劝阻。 但他好像突然看到恶魔了,那些原本自己无比熟悉,一张张曾经充满了慷慨正义的面庞。这不就是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陌生妖魔? 什么义气干云?什么豪情万丈?全没了,贪婪、鄙夷,无比丑陋,居然连明显只是过路的普通商队都杀了,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居然也会打起来? 青年无比茫然,双眼涣散的看向自己曾经无比尊敬的结义兄长。但……他是谁? 终于,他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而他得到的回答则是满面狰狞鄙夷的冷笑:“重要吗?少不了你一份就得了……” 一份?一份什么?自己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火焰、废墟、旷野中站了多久,只知道昏迷之后就没有意识了。然后再醒来才知道自己被路过的行人救了,缠绵病榻数月才终于意识清醒过来! 活下来的人中,他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而头一个念头就是要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问谁?义兄吗?他大概早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或者其他那些没有死在沙漠中,任何一个豪情万丈,正大光明的同道中人?自己和他们是同道?此刻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一点,但却又无法忘记任何一个,包括终究没能回来的……,当然还有自己亲手所作所为! 但他还能问谁?反正,他觉得自己不愿意看到任何人。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如果天下间还有一个是自己起码认为有一点可信的人,就只有唯一那位了!可是没想到,自己仍旧还是迟了一步…… 他只能跪在仙人的尸身前痛哭哀嚎,自责忏悔,让此时观看这一切的,这个自己两千多年后的门人弟子感同身受那种心痛如绞! 看到这,舒韵颖当然也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就是两千多年前中原江湖正派人士不远万里斩妖除魔,突袭万仙宫的真相。 而逍遥自在仙回家途中所经过的战场,空城,山林,水潭以及山洞,不就是自己曾经到过的霁清门剑陵? 而这个青年,很显然就是本派的创派祖师! 而忽然间,逍遥仙尸身旁渐渐凝现出一个虚幻的人形,满面慈祥的看着青年,柔声劝道:“别哭了!是人终有一死,没什么可伤心的!” 祖师惊奇问:“仙人您……” “若是我不留下这一道残识,世间便再也没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那才是真的完了!” “仙人,求您告诉晚辈,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事到如今,你真的还不明白吗?行啦,我一直在等你,时间不多,也许这世上也只剩下你还可信了……” 摇头制止祖师再次发问,仙人哀伤了叹了口气:“哎!有的事注定是要发生的,说不说并没什么用。我知道你心里现在非常悔恨,但若是没有亲眼看到,亲身经历那一切,任谁说你又会相信吗?就算我事先告诉你,不让你去,但日后江湖 上还会有人相信你吗?那需要你去做的,也就都做不成了……” 祖师愕然问:“可是仙人,我还是不明白啊?” “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的欲望,贪婪,只要一息尚存就无法完全平息。所以当人觉得想要更多的时候,即便让他亲手毁灭已经拥有的一切,也没什么不行!” 祖师仍旧不懂!仙人微笑摇头道:“孩子!没关系!反正你还年轻,而且……,你也不是必须懂的那个人,可是你仍旧有很多需要去做。首先,你要给那个人创造一个可以让他平安渡劫的地方。然后你会渐渐发现一些事情。相信我,最终,你会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的……” ………………………………………………………………………………………………………………… “在我漫长的人生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以及无尽恐惧!但我最终还是走完了,直到今天看到你,我所做的一切总算是开花结果,算是成功,我很欣慰……!” 舒韵颖不认识此时面前这个人,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个人的熟悉! 天正殿正面一副丈许长画像上,祖师容貌栩栩如生,如今看来当年那位画师着实称得上妙笔圣手! 一时间,舒韵颖心情非常复杂!这毕竟是本派创派祖师,虽然不是个真正完全的人,但跪一跪,拜一拜何其应该? 但真正知道了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了,舒韵颖别说信心,只觉得恰恰因为理智上的清醒,让自己已经根本连去面对的勇气都丧失殆尽了! 那么,你们两千多年前没能办到的,今天却要我来给你们擦屁股!甭管你是谁,还想让我尊敬,跪拜? 我呸…… 98、叠世 “哎!孩子,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曾几何时,我也经历过像你现在这样的痛苦煎熬,区别是我的确没有你所承担的更多更重,而且我……可能比你更加心软!所以,相信我,我这的明白那的确太难了!但无论如何,就算认定了办不到,可是孩子,我们都没有选择,哪怕只为自己,你说呢……?” “当然只为自己,别说突然又看到了那么一堆过去,就算自己这辈子的经历,也休想有任何人用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去为什么狗屁公义牺牲自己……” 心里是这么想,可舒韵颖还是苦笑点头道:“当然,没错,人都会犯错,然后不管真假痛哭流涕去求得原谅!而我,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所以我不可能向任何人求得原谅,更加活该去承担一切痛苦,无论能不能弥补……” 许久,谁也没再说话,一个是正被恐惧、痛苦肆意的折磨、蹂躏!而另一个,是在回想自己曾经多少次孤单的时候,无比希望可以不再顾忌身份,地位的纵情发泄一次,那时种种比起此刻“他”要面对的人,好像也不算多难熬了! 关键是,如果过去的两千多年中哪怕只让这件事作为一个传说留下来,真的就不可能有人哪怕误打误撞可以做到些什么? 因为感到别人更痛苦,而减轻自己的难受,至少的确不算厚道。而面对眼前这个好歹也算是自己传人的年轻人,他突然发现所有的错误真的只是眼中已经看到,心里已经想到的那些吗……? 而此刻,祖师只能尽力平复思绪:“孩子,现在有些事我还得告诉你,无论如何就算你想逃,但如果终究要面对的时候……,放轻松,我时间不多了……” 首先,霁清门的剑陵,本来就是祖师在修为大成若干年后,开宗立派,利用了逍遥仙故居留下的飞升神技,勉励制造出的一条空间隧道。不过因为他能力有限,没法直接移山填海,或者无中生有。 至于这里的乌家堡,事实上就是传说中很久以前的“诡幽山”所在。可当初为了掩饰,他就以另一空间幻境加以重叠。 实际上当年舒韵颖从剑陵中取得自在剑的时候,祖师留下的残灵法相就苏醒了,但那也等于彻底开始迈向灰飞烟灭。因此当他的身体开始显现虚化,也就是残存的灵力开始减弱,生前施法支撑的结界幻境自然而然开始崩塌。 不过原本这个时间还能再多一些,但却因为不久之前有人擅入剑陵禁地。并且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因此对整个空间的结界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而这件事也不难猜想,正觉对既然独自搭台唱了出升仙大会,那开启剑陵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其实当年舒韵颖在剑陵中虽然也感觉到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并不觉得真会很容易发生意外才对。 而本来祖师在创建霁清门的时候,云霭山还真不是唯一的选择。但他心中一直对中原江湖深恶痛绝,实在不想过多接触。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担心万一哪天自己搭建的结界突然崩溃,云霭山终究是地广人稀之地,想必不会牵连太多无辜! 当然,他没想到两千年后这曾经的诡幽山,居然也成了人类聚居之地。 而接着祖师又告诉他,自在随心剑从逍遥仙人时候就没有剑陵的存在,但其威力却绝不逊于任何一把传世神剑。而有关这把剑的来历,貌似连逍遥仙自己都不清楚。 只是有一件事,当年世人皆知逍遥仙生平洒脱不羁,随身称得起宝物的唯有此剑。但没人知道,他除了这把随身仙剑之外,更有一件生平自傲的武学总纲,汇集了他一生所学,以及天下间各门派修为功法精粹,称之为“逍遥如意功”。 在哪?不知道,但祖师认为既然剑已经在他手上,那么领悟之日…… 舒韵颖实在不耐烦去听这些“良言相劝”,之后祖师又提醒他,那所谓的“战天剑诀”说白了就是曾经数位世间绝顶高手所创的神功。这一点他已经知道,而祖师则告诉他相比未来要面对的困难,那些功法未必能有多大帮助。而舒韵颖对此也有所发现,并不觉得几种功法真有传说的奇妙! 诚然,他说不奇妙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毕竟他虽然几乎是一目了然,但别人却都根本无法理解。而这里面的特别原因,估计才是关键所在。 最后,祖师又告诉了他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此时的舒韵颖,并不完整,或者说并不是个完整的“人”。他需要去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才能真正回到属于自己的路上。 所以不用说,这或许只是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毕竟自己缺少的部分是天生就没带来的,又不是后来不小心丢掉了,去哪找?不用问也知道,祖师不知道。他们这些前辈名宿,圣贤高人的出现,除了告诉自己此时此刻还差得很多,必须去怎样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像现在,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差什么?所以祖师不如直接说,孩子别怕,因为你这辈子最大的灾难,还没开始呐…… 接着,祖师最后似乎还想告诉他些什么。但舒韵颖感到一阵摇摇晃晃,祖师的影响也更加虚弱。还没等他来得及问出口,突然一片天昏地暗。 再清醒过来,舒韵颖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全都变了,而且自己周围现在居然有数百人之多,甚至还有些山精妖怪。 仔细看看,舒韵颖发现自己居然身在剑陵之中。不只如此,剑灵湖不是剑陵中最深,最关键的所在,但确实是绝顶一样的地方,但如今却和这原本乌家堡所在的各处水流融合起来……,不,这是剑陵和松阳县的重合。 心里苦笑,舒韵颖不由得暗暗叹气“祖师啊!现实发生,可是比你最初想象的还要严重,复杂太多了……” 忽然,一个极其愤怒的声音首先响起:“舒韵颖,原来是你……” 愕然回顾,此时人群中还有先前那十五个黑衣人,其他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而那喊叫的,就是正觉! 一刹那,舒韵颖脑袋里念头飞转,他知道今天这种情形之下,无论自己如何分辨也不能取信于人。可无论对方说什么,自己都将百口莫辩。 但显然,他现在也不能就这样掉头便走,否则那就更加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此刻,那十五个黑衣人忽然围到他身边,拱手齐拜:“拜见五法师!” 得!这下更什么都甭说了。 果然,正觉怒不可遏的指着他喝问:“舒韵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耸耸肩,舒韵颖淡然反问:“我需要狡辩什么吗?” 这时,他已经想好索**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水已经都这么混了,那也不怕更混些。既然那么多人非要玩儿,干脆大伙谁也别跑,要死就一起死…… “舒韵颖!你现如今是已经投靠了天师宫啦?” “若真到了无处可去的时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其实霁清门中,就算云霄峰自己那些弟子们,也有很多人一直心里为舒韵颖鸣不平,只是又有谁敢去质疑自己的师父? 而此时,人群中不乏熟悉的像深厚、尚轻蔓,乃至云霄峰弟子吉英,盛千峰等都是曾得他赠剑恩情的人,也包括到了今天并没什么大进步的华哲远! 可显然此时最感到高兴的,还是韩杨,可惜他没能高兴太久。 正觉怒极之下挺剑直刺,按说依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该这么一声不吭出手偷袭,况且无论如何,舒韵颖宗师晚辈。 一个天师宫的黑衣人来不及躲闪被当场斩杀,而舒韵颖却是早有防备,他知道正觉那种人说他“不要脸”有点冤枉,可火上来什么都能做得出倒是没错! 不过,结果连他自己都大感意外,屈指弹剑之后本该挥掌撤身来化解则会突袭的。可没想到仅仅那一指之力,就将剑给弹飞了。跟着那一掌已经来不及反应要收,正正把正觉给打出去好远。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舒韵颖自己也愕然站在那,半天反应不过来。难道是正觉故意示弱,打算日后依此坐实自己欺师灭祖的罪名?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看着谁又不是傻子。况且就算他真有此心,谁又会相信呢?说到底,若是这天下真有人相信自己能打败正觉。根本就不会有人还在乎自己是否欺师灭祖了,尤其天师宫必定早就出来了。 难道是他之前消耗太多,所以此时功力有限?这倒是不无可能,毕竟看看眼前这些半生不熟的山精鬼怪,其中有些自己当初在剑陵中也曾会过。说真的,其中有些还真不一般呢!但…… 可以确定一点,此时此刻的舒韵颖迅速行功一周,确实感觉自己此刻修为已经绝非只是“长生”阶段了! 99、破罐子破摔粉粉碎 正觉独挑大梁搞得升仙大会,实在是让他糟心透了!但好歹若是心里有点数,想眼不见心不烦总不难! 所以他真正咎由自取的,还是居然“破罐子破摔”,因为挑不出看上眼的人才,所以一股脑全都给收下了,然后还为显气度,其实不过欲盖弥彰的把外门弟子也全一股脑收入云霄峰。 可谁又不知道,他在霁清门素来是出名的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平日别说是外门弟子,整个霁清门六境以下的门人休想能被他正眼一顾。 但自打除了孤云峰的事,云霄峰弟子开始不知不觉在人前感觉矮人一头,遭的白眼那是不堪回首啊! 而正觉自己,按说年纪对于达到他这种境界的修士应该已经不会再有多大的影响才对。但他渐渐表现出的昏聩,蒙圈程度,实在让人心里感到匪夷所思! 将近两个月,别说云霄峰新来这几百人没什么进步,居然连自己本来的几个比较优秀的弟子也都因为无法专心精神,弄得成天迷迷糊糊,七荤八素! 正觉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事情不能继续下去了,本来乐观、积极向上那种性格就跟他不挨边。但如果那些新来的本就才能一般,没有进步还罢了,了不起日后找个由头赶出去,反正本来就是置口气的事。 可如今自己这些颇有前景的徒弟也都日益低迷,实在让他没法安心了。可正常的修行既然没法让他们提高,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可牧灵山开启尚有时日,那如果能有把好剑是不是能对他们有所激励? 一百多年了,掌门和三位首座早都忘了正觉上一次如此诚心诚意,甚至有点低眉顺眼是什么时候了。 而四位一听当然也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就是打开剑陵让他去玩三天,能耳根子清净点也是好的。 本来正觉亲自带人进入剑陵并不合适,因为剑陵中的灵力会根据进入修士的境界发生变化,从而那些会出现的妖怪程度也会不同。不过想来他既然去就是为了保护门人,料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就在他们全部进入剑陵之后,外面的人却立刻发觉与里面失去了感应!急也好,悔也罢,关键是莫名其妙,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他们如何着急且不提。 正觉等人进入剑陵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剑陵中就是感应不到外间的,而且本派这一次开启剑陵只对本门中人,早有万全准备,根本想不到会出问题。 按事先说好的,进入剑陵之后无论自己在哪,都首先赶到空城汇合。在正觉想,战场上都是兵剑,好坏就算能有舒韵颖那种运气,天底下也没第二把战无双啦! 而更高级的仙剑,就凭这帮货色?真给他们,岂非等于让他们自杀?所以,正觉本想在空城中给他们好歹配上一把合适的。 但渐渐有人感觉情况不对劲,城里的气氛并不像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的感觉。于是,人们不知不觉中开始下意识去寻找陌生人的迹象,反而没几个人还把心思放在找剑上了。 当正觉意识到确实不对劲的时候,其实时间早已过去远不止三天了。只是因为空间叠加的原因,让剑陵中失去了昼夜转换。也是他心里埋了太多的隐秘,弄得自己成天神经兮兮。而此时别说出去,压根完全没法分辨方向了。 当时除了正觉,其他本派中的一些老弟子也渐渐发觉到了情况有异。但并没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已经在空城外和山岭之间发现了人影,而且数量好像还不少。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下突然发现了数百陌生人,彼此都充满了警惕! 当时正觉通报名号,说明自己是在本派剑陵之中。而对方看起来颇为茫然,自称为松阳乌家堡中人,彼此都很难相信对方说的。 而且正觉那脾气从来受不得半点的委屈,乌战又是个炮仗脾气,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按说乌家堡一群人,数量稍微多些,但怎么可能是这帮霁清门弟子的对手? 很快正觉等人就发现对手似乎弱的有点出奇,很快正觉等人就发现对手似乎弱的有点出奇!虽然对方说莫名其妙到了这让人难以置信,可若说凭他们能进入剑陵又绝不可能! 谁也搞不懂究竟怎么回事,双方也并不太愿意轻易杀人。但问题是激烈的灵力冲荡,立刻引发了剑陵中山精妖怪。正觉一开始原本为防万一始终尽力克制修为,但突然乱起来谁也分不清敌我了。 此刻,仍旧没人真能从之前发生了什么的疑惑中清醒过来。突然又被舒韵颖一招反制了正觉中被惊到,更加都是六神无主了! 而舒韵颖并未太过被自己修为突然精进困扰,因为他已经想到很快江湖上会有一个更加轰动的新传言:舒韵颖因不满遭到霁清门驱逐,自甘堕落修行妖术邪法,意图报复师门,乃至祸害天下苍生! 忘恩负义,残酷阴险,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舒韵颖心里想着这些很快就会被堆积到自己头上的罪名,不自觉的笑了笑! 他半点没考虑要去解释,一来这一切除非信任自己这个人,否则说出来也毫无意义。另外…… 这一切都和我有什么关系?祖师爷两千年前为了尊重前辈施展的空间神技。为什么?因为昔日中原江湖英雄们袭击万仙宫的真相,其实就是一群吵不要脸的王八蛋贪图人家宝贝杀人越货,还逼死了真正挽救了天下的一代真仙! 至于那群不要脸的王八蛋都是谁?有蜀山剑宗当时的掌门、众长老,以及各分支首领,加上江湖中上千青年才俊,如感玄剑宗的创派祖师……!当然,也有咱们霁清门那位可爱的祖师爷! 心里想着这些事,舒韵颖忽然没忍住仰面大笑起来! 人们惊讶的看着他,很多人暗想舒韵颖莫非疯了?此情此景,就算一般人也能想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不是装得,那样子明显是真的太开心了! 他们自然不会明白,舒韵颖很清楚自己心中想的这些如果说出来,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再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他欺师灭祖,忘恩负义,还是背叛师门了。也不会有人再说他是疯了,因为全天下都会认定他就是万妖宫的同伙,就是埋藏在中原英雄豪杰中的内奸,千古罪人! 而正觉一招出手却转眼就败了,自己心里也遭到了极大的震惊!而他最惊讶的还不是舒韵颖就一招便反制了自己,毕竟自己那一剑出手只是个快,凭他的反应能躲开其实并不值得意外! 可关键是他出手的招式,那一招弹剑指,拂影掌结合的招式,别说自己,就算是掌门师兄慧剑大师也必然不会! 因为那已经是太久之前了,恐怕至少得上溯到将近两百年以前,自己那时才刚因为师兄的极力相助开窍,听老掌门讲述本派祖师的辉煌事迹。而祖师有一招独门绝学“御龙点睛手”,可称天下一绝! 只可惜后代子弟无缘得见,但既然没见过,又因何确定?说到哪,终究是本派祖师的绝学,即便表面认不出,可招数本身的心法运用,别人可以不知道,他正觉堂堂云霄峰首座岂能不明白? 根本不需要证明!可是为什么?舒韵颖怎么可能学会已经失传了两千年,本派祖师的绝学? 难不成,祖师爷在天之灵是真喜欢这徒孙,半夜里给他托梦了? 想到此,正觉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顿,但却没想到自己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 至于舒韵颖使出祖师的绝招,一来是因为环境中看到祖师昔日的一些过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渐渐领悟了。二来则是祖师残灵最后一刻化成了护体壁障,否则那可不是一块石头,甚至一座山突然压下来。 此时舒韵颖在经历一个空间突然与自己所处空间重合,但却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凭什么?别说他现在的修为,即便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祖下来恐怕也不得不避一避。 渐渐理清了头绪,舒韵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条高大魁伟的身影,当即缓缓走过去! “阁下可是乌家堡堡主乌战?” 此人正是乌战,虽然论本事必然是比不了玄门修士,可就普通人来说天生神力,加上胆大勇武,虽然也受了伤,但并不算严重! “在下正是,久仰舒公子大名,幸会!幸会!今日之事……” 缓缓摇头打断他,舒韵颖淡然道:“乌堡主,你这乌家堡所在原本乃是上古冥山,沧海桑田万万年,今日之事非人力可逆。在下愚见,此地恐已非你等可居,天下之大,不如另觅良处。而这里,无论是霁清门,还是其他人,便交给玄门处理,不知堡主意下如何?” 舒韵颖能平心静气,耐着性子跟自己说这么多,别说是他乌战,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敢这么奢望?只不过舒韵颖看来,这次乌家堡的确是无妄之灾! 乌战虽然仍旧满心疑惑,但现在却不得不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进入过霁清门的剑陵!而此时无论舒韵颖说不说,他当然明白凭自己是已经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100、分享苦果 乌战虽然以江湖人物标准不算什么,但为人倒也敞亮。明白自己是没有能力左右局面的,当即便带着手下人远去。至于他们今后的去处,舒韵颖也不会往心里去。 环视当场,舒韵颖忽然展臂,跟着一声尖啸冲天而起,朱雀硕大的身体仿佛裹在火团中,热浪滚滚而至。 即便正觉,这辈子又何尝见识过如此声势?一时间,也不禁有点吓住了! 看向天师宫剩下的十四人,舒韵颖缓缓道:“我不管你们为何而来,滚!” 诸人面面相觑,一人皱眉拱手道:“五法师,我等是……” 虽未曾仔细去甄别,但头一天晚上舒韵颖就感觉到了,此时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沈堂。忍着心里的酸涩,现在可没有时间给自己去回忆品味情分了! “既然你称我法师,自当知道法师在天师宫的地位,随便杀几个门人不算什么吧?” 他们都知道,确实不算什么!所以,气、恨、愤怒,火冒三丈,但还是乖乖滚了…… “舒韵颖,你果然……” 韩杨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所有人心里同时感到“真响”,可韩杨自己傻傻的站在那,好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舒韵颖打得,而且打得就是自己! 双手往后一背,舒韵颖睥睨当场冷笑道:“果然,我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果然我毫不介意杀人!果然见识到霁清门已经堕落至此!果然,我也丝毫不觉得意外!如何……?” 如果开始还有可以去幻象意外的可能原因,但这半天过来,徒弟挨得那一巴掌自己压根没看出来是如何挨上的。而且此时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可以感觉到短短几个月里舒韵颖的修为精进着实不可思议! 眼看周遭,此时剑陵和这乌家堡相重合的,大约就是剑灵湖一部分。而其他的地方,以及原来的乌家堡连堡,尚不知都被空间弹到哪去了? 看着他要走,正觉忽然心头一震大叫:“舒韵颖,你站住……。虽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邪术,但此事你非有个交代不可!” 舒韵颖冷冷看着他,充满讥讽道:“你想要什么交代?反正你自己可以编呗!要说什么随便你,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正觉被他说的满脸通红,人们以为是气的,但其实就是臊的! 事到如今他的确没法交代,加上本身也的确很奇怪!可舒韵颖,又何曾善解人意过?他不怕你说,就已经证明了这件事必然会引起巨大的恐慌,但无论谁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某一个人用了什么妖术,除非世人真的都突然傻了,否则谁会信? 无可奈何之下,说什么正觉也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什么也不做。起码这剑灵湖周围的仙剑等级都很高,总不能任由别人来拣。于是他便一面派人回师门报信,另一面自己带人留守。 有一点是正觉,所有人,也包括舒韵颖没想到的,其实他们和外界失联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而舒韵颖空下来自检,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达到逼近八境的程度。无论是祖师的荫蔽,还是空间震动引起的刺激,一个来月的进步的确是非常可观! 而大伯的去世固然让他感到伤感,但好歹最后相处过一段日子,确实谈不上有多大遗憾了! 至于大曜的变数,舒韵颖想起慕怀宇,毕竟是天下的皇帝,无法和寻常人同日而语。但野心也好,欲望也罢!就其所触位置,既然并不是太平盛世,难免会有逆水行舟的隐忧! 而其最终的下场……,事实上他下场如何?舒韵颖根本不在乎! 不过,慕北盛是近水楼台,被慕纤纤里应外合长兄斩杀,这里面的味道可颇耐人寻味…… 霁清门中慧剑大师等人已经揪心了好久,自从正觉一群人进入剑陵,他们已经寻遍了自己一生中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整座云霭山。 毕竟这是祖师选的地方,就算有些旁人未能洞悉的隐秘也不奇怪!可其实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就算当年本派祖师,修为巅峰也未必高于如今的自己。但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尚轻蔓等人回来,其实如今正觉也不得不鸡贼一回了。他没敢让自己的弟子来报信,是因为这件事太诡异,说多说少,说真说假都不会很简单结束。 况且说到底就本门而言这一切的确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如今留守剑灵湖,守护仙剑,说将功折罪也好,避重就轻也罢。就算没什么意义,至少自己可以晚一点去面对! 不过,慧剑大师可没闲功夫跟他斗这种毫无必要的心眼儿! 只是真的很可惜!就算是他堂堂霁清门掌门,当世玄宗第一高手,也没办法像徒弟一样静静坐在湖边,勾勾手指就可以将那些仙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其实慧剑大师本身也并不介意本门之外的人有可以获取仙剑的,毕竟霁清门千年来也有外人可以一同入剑陵取剑的规则。这也是先人们觉得好剑诚然难得,可若只是单纯放着和废铁有什么区别? 如人喜好剑,好剑也会希望能得到真正的明主,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但如今,一把剑或许谈不上什么威胁,可谁也无法预料得到这些剑的人会是谁?关键是,这个世界到了今天还有谁是可信的? 所以,慧剑大师虽然千万个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忍痛做出,晦剑灵、收归鞘的决定! 正觉眼看着师兄一把一把将那些仙剑隐晦去剑灵,入鞘,之后必然就是漫长的存库生涯。看着那些灿烂夺目的剑光逐渐敛灭,一辈子,他还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悔恨! 此时正觉是真的感到心疼了!他太清楚这些仙剑如果到了有缘之人手中,与这样敛灭光华从此入库之间有多大差别。 可现在又还有什么办法?如今收了剑,其实也只不过是暂时减轻了危险。不要忘了,霁清门剑陵藏剑仅在册有名的就有十万零九,又岂是收回这去去二三十就够了的……? 夏天原本是云霭山最好,最舒服的季节,并不会很燥热,但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真的心神俱畅! 但今夏从一开始就如此的不平静,阳光再暖,再温柔都无法渗透人们被阴郁填满的心里。 过往可以从剑灵湖取剑的人并非没有过,至少除了慧剑大师,其他四位首座的仙剑皆来自剑灵湖。可那至少已经是大几十年前了,之后那么长时间中,也只有舒韵颖上一次进入剑陵,自己和帮助别人一共取到了五把上品道剑。而其中他自己所得浮御君子剑,还并非是本派名录在册的。 这次慧剑大师不得已之下只好认同晦灭剑灵,将三十一把道剑收入鞘。之后发现其中居然还有五把是本门名录上没有记载的,可如今就没什么不同了。 今日以后,这些仙剑就算有朝一日能落到有缘之人手上,没有十几二十年也很难让剑灵重新苏醒,可见这一次的牺牲之大! 接下来,除了自己的五个徒弟,慧剑大师下令霁清门所有六境以上弟子全部出去寻找、收回剑陵中失落的其他仙剑。不过可以想到,很难真的找回多少。 而此时的正觉,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日益发蔫,让人都觉得不忍去看他一眼。 慧剑大师心里比他还更后悔,更懊恼!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纵容,终于酿成了如今这么严重的苦果。自己已经够苦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事情继续下去。 于是,云霄峰所有弟子,除了负责外出寻找仙剑的之外,所有新弟子和原先的外门弟子全都回归外门,在霁清门这也就代表随时可以离开! 云霄峰封禁,没有人发出任何异议!也没人出来说句豪华,所以正觉自己也不敢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只是他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怎么也想不通。 并且,他的疑惑也正迅速蔓延整个霁清门。尚轻蔓等先前回来只是说了个大概,而且刻意先漏过了天师宫的人也在场一节。而后各自询问当时在场的弟子,四位老人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当然,起码慧剑大师自己,他绝不会怀疑徒弟投靠天师宫。但他却也忍不住感到担心! 因为如果舒韵颖想要深入虎穴,却真不是没有可能。但慧剑大师太清楚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就根本和寻死无异! 但这件事又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舒韵颖此次离开不过数月光景,知道他去了恒国,可是并未发生过其他什么特别的情况,怎么会一下子就能一招制住正觉了? 现在的舒韵颖,可不是以前那个三天结丹,几道天雷就能破镜宗师的时候了。 宗师以上的境界,每一阶段的进步艰难,都不亚于从白纸修炼到破入宗师境界的程度。因此当今世上的宗师说多不多,但其实也不少,可真能拿到台面上说宗师以上何等境界的,简直寥寥无几! 加上听人提到舒韵颖对乌战说过的话,慧剑大师料想徒弟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但想来想去,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徒弟会一冲动去“单干”。 他当然知道自己徒弟聪明绝顶,而且为人也很谨慎!但没有用,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单干就是蛮干,就是送死,没有一丁点的商量……! 101、一生的情义,理应的默契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发生?之后会出现什么影响?、 可终究不能坐以待毙,只是商来量去,也始终没人能提出一个哪怕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神功妙法只传给了自己徒弟,没对别人露过……?” 对于无关的人,这种推测其实倒也合情合理!不过此时通泰提出来,其实大家都明白他只是被气氛压得有点受不了,想要缓和一下罢了!但就算他自己,此时还能笑得出来? 其实如今发生的这一切,本来可以有个最简单,也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有些事大家都还不知道!” 但这个理由,除了更让人心烦慌乱,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过了好久,洞然虽然在同辈中是个“小师弟”,但现如今必然也是天下罕有的大宗师了。加上素来沉稳干练,其实四位首座中,也只有他遇事提出的意见,是慧剑大师必然回去多加考量的! “师兄!对二师兄你可有何打算?” 无论如何,云霄峰在霁清门五峰中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霁云主峰。况且就算只考虑正觉处于江湖的地位,也不是能随便发落的。加上如今这局势,如果真传出正觉大师如何、如何了,别说霁清门难以自处,整个天下都必然陷入恐慌。 可是现在毫无措施,继续任由正觉随意妄为,谁又能放心……? 以往五峰议事,灵素大师几乎从没主动提出过什么意见。实在也是自己没那脑子,懒得说出来让大家笑话。而此时却突然开口:“我认为二师兄现在肯定不能放……。云霄峰原本的弟子不妨先分到其他几峰,以免误了修业,何况如今还是用人之际。至于二师兄,我看不如就让他先去天渊阁。一来让他自己静一静,兴许有一天能想通。二来这些年他自以为了不起,可我看他精力全没用在正地上,修为没什么进步!说不定时间长了修为提高,心性也能沉着些……” 这并不算什么好办法,可如今这个时候,倒至少可以降低很多不必要的影响猜忌! 首先云霄峰整个封禁的话本门弟子必然会人心惶惶,传出去若是有人来好心询问该如何回复? 其次,他做的是总也还得有人收拾残局。至少外门那些早已经安分了很久的弟子,如今看来很多又被他逗起了心思,也需要设法交代。 最后, 除了可以暂时让正觉不用在外碍眼,灵素心里也有先把“俩孩子”接回来的打算。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彼此这点默契当然还是有的…… 而此时天师宫的幽谷秘境中,当初在此静修百日,又服下水逸所赠丹药的沈堂。他原本最初只有五境上下的修为,连自己的灵宠都始终没能制服。 突然间一下子修为提高的程度实在是他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除了惊讶就只有惊讶! 而后水逸又教了他一些功法秘术,才提出有个任务,让他和其他十四人一同前往松阳的乌家堡,暗中查探灵力异常的波动! 既然法师没说究竟怎么回事,沈堂便料想自己不该问就别问。 只是他们赶到乌家堡的时候,就听到了轰动县城的消息,后来看到的就只有那一片空荡荡。 舒韵颖最初听到消息只是觉得好奇!但对于那十五个新手伪宗师,可就着实感到震惊了! 都明白那不是一两个人,也不是一两件茅草房,烧了然后把灰烬打扫干净或许可以不留痕迹。但那可是连片的水路岗栅,连堡,还有大小船只。就算真点把火,想烧光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何况根本没有一点灰烬! 对于得到的回报,水逸也感到非常困惑!本来他们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半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心里原还想废物终究还是废物,一点用没有! 但事到如今,才发现事情真的不简单。其他三位法师也有同感,但主子此刻不知身在何处,让他们想打听也不知该找谁? “二哥!你一向最仔细,那乌家堡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可有头绪?” 木叶苦笑摇头道:“没有!一点头绪也没有!原本松阳也就是恒国和靖海之间一个交界,所以乌家堡才能仗着地势独立发展到今天。我也查过那以前的情况,乌家堡建立之前,那的确就只是一片水路错综的地方,有不少渔民生活,没有任何特别的,所以之前主子让查我也感到奇怪!” 四人一如既往的身在黑暗中愁眉不展,好久也没谁能突然灵光一闪获得启发! 金轮法师心里暗暗思量了许久,突然问出一个自己都感到后怕,更不会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你们说,主子知道吗……?” 三人在黑暗中反应却出奇一致,都是突然一惊,然后瞠目结舌的身心打颤。 没人回应这个问题是必然的,所有事自始至终,或者说在舒韵颖出现之前,就算他出现了,只要和他无关的事,主子基本上也会有个大概的明示。 这其中当然是为了防止下面办事的人因为无谓的意外为难,但同时也是彼此之间一种信任的表达方式。 而其他如果和舒韵颖有关的事,比如五异域,主子并未让他们插手过。因为事关重大,也因为他们的能力恐有不足。 可如今,交代下来的事,能不能办好是自己能力的问题。但现在这样到了办事的地方屁都没闻到一个,但大伙全都一头雾水。 舒韵颖的确出现了,但从当时的情况看,恐怕还真不见得跟他有什么特别关系。现在对他们来说,只要主子出现哪怕责备,起码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人影不见,实在让人忍不住心里打鼓! 这四人里,对“主子”有谄媚的,有忠诚的,也有特殊原因,以及简单上下级关系的。但无论是哪一种,为主人舍条命对他们都是不会吝惜的!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知己虽然不见得能算,毕竟相差太悬殊了! 但知遇之恩却丝毫不掺假,毕竟打小入玄门,若非主子,谁敢奢望自己能有今时今日的修为道行?何况昔日主子给自己描画的那副场景,更加是自己早就决心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人生目标,理想! 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对主子可以付出一切,无论多辛苦,用自己的努力和忠诚至少可以换来一份信任感! 哪怕因为自己能力不及办砸了什么事,主子当面 说出来,自己不会有任何怨言。而这一点上,主子在他们心里向来是非常温柔的! 舒韵颖很重要!因此木叶虽然始终认为不能留,并且屡次提起,当主子让自己牢记这一点的时候,他只能俯首! 不过他们也毕竟还是人,从舒韵颖出现以来,彼此在这早已习惯了几十上百年的黑暗中,气氛确确实实的已经逐渐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大家还都能接受,再到勉强忍耐。直到如今,金轮问的是什么意思?大伙心知肚明,同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点起码的默契,当然还是有的。 其实很多事倒不是说因为一辈子的坚持就一定要怎样,可种子埋下了,自然会慢慢发芽,成长。最后会长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能改变什么?这谁也无法保证!但这个世界有黑暗,就会有光明。 黑暗有利于想象,但谁说光明中就不可以……? 世界刚刚经历了一场持续几日的绵绵细雨,很多地方都呈现出一片灵动,清丽的景象! 一点雨滴从不知何方被吹到,落在了某一棵枝桠上,破碎成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无数碎屑,然后再分别冲击到一些鲜嫩的新叶,带动起本地的晨露,其中还有些被外乡雨屑侵入融合,共同坠落,也有被风改变了下坠轨迹。 有的经过某些障碍,或许也引发其他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而有的则并未发生什么。笔直坠落,砸中了某一个野生花苞,当然也可能会落入某一朵花心,兴许也有恰巧落在一棵青草上,顺势滑落,最终陷入泥土中。 一点雨星在很短的时间中度过了自己其实非常灿烂的一生,但并不见得有人可以观赏到这一副图画的时候,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就算有,在某一刻当有人提到“水循环”,说明空气中的水元素会从地面蒸发,重新凝结成水汽上升到空中。然后会再次降落,周而复始。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或者就算有一天这点雨星转世投胎之后,重复这场一模一样的经历时,还会有人能认出它吗? 而人,除了存在的时间的确长很多,或者说短的很多,但真的会比这区区一点雨星的命运轨迹更加复杂吗? 也许水元素终究没有人类那么复杂的灵魂,也许人也根本远远没达到可以读懂“雨星”一生灿烂的智能程度! 可又有多少人的一生,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真存在强如大自然一般这正无法自主的时候? 有多少人在回头看的时候可以真正做到问心无愧?证明那些苦果并不是咎由自取?除非他根本不知“愧”为何物! 102、坑够大,谁也别跑…… 命运终归太玄幻了,所以很多事还是从逻辑上思考比较轻松! 很多人曾经有过“自我暗示”的时候,当他们向外抱怨“求不得”时,共性是没有人会认为自己要求的多。 他们永远会强调自己想要的只是“一点”,就是“一点”。 一点这,一点那,哪怕一点点…… 且不论是人就该明白一点加一点会越来越多这一点! 而更多人终究深陷在自己的“想”之中,想当然也不算错误!但之前却未必有人想自己是否可以? 我想不受任何约束,并且自信不会去触犯世间法律;我想不用为了想要更多而奔波,吃饱喝足就满足了。 但即便只是这样的“想”,在真实的世界中也并不一定会被允许! 且不论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做到?你的自信并不代表法律操纵者会相信,更不代表他们可以容忍有人能够不被自己所掌控。而你的满足,更加会极大影响到他们需要依靠压榨你生命消耗所得的利益! 当然,这些只是普遍的表象。根本上确实可以做到这种自律,知足的人本就凤毛麟角,因此可以给人用“公共秩序和利益”去扼杀“想”的充足理由! 而还有一种更罕见的人,即便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自律和知足,仍旧不可能……,是更不可能被任何人允许。 因为在别人眼中,他毕竟得到了太多,哪个管你想不想要?就像一个表面看似乎只是赌运不错的人意外走进赌场,“运”并不是他自己可以掌握的,赌场也是非常意外走进去的,但赢了钱就想走是不行的! 其实,“人间”就像是这样一个巨大的赌场,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人类就是一群可悲的赌徒,当然其中不乏主动入局的人。 可是,即便都明白有的、没有的,其实都不受自己完全掌握,但仍旧没有人会去对那个后悔来到这个赌场的人感到同情或怜悯! 因为你已经得到太多了,赢够了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连安于现状都不行,因为你拥有的,这个世界上并未被平均分配到每个人一份的东西,别人没有却无法不眼红嫉妒! 所以,要么你为他们去争取到足够的所求。否则掀翻赌桌,砸了赌场,然后去死! “逻辑”其实就是这么个东西,诚然对这一切标书还有另一种乏味头顶,无聊之极,压根不会有人相信,却无不虚与委蛇的呈现方式…… 短短一个来月,已经出了足够多的情况。 对于舒韵颖,他自知并不是个真正一心想离群索居,可以全然没有任何牵挂的人!至少他有自己希望可以厮守一生 ,白头偕老的那个人。也有就算可以永不相见,但至少还希望他们可以平安幸福的人,而这些都无疑需要一个可以至少让人平静生活的世界。 但如果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自己是否愿意马上舍弃所有引人眼红的一切? 现实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深恶痛绝,但却无法逃避其死皮赖脸亲近的玩意儿! 天大地大,现实最大…… 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也用了不少时间。接下来舒韵颖开始考虑自己之后该做什么? 他从未把所谓“名声”放入自己人生的行囊,良心是自己的,两者并没有必然联系。要不要考虑别人的感受?至少现实之下,是否值得? 以现实为穹顶,一切都势必离不开的“权衡”,知道的越多,能力越高,也就越摆脱不了要去顾虑,分辨! 海上那片往生之地,现如今已经只是无数偶尔凸出海面形态各异的疙瘩之一了。而现在的舒韵颖,则要往相反的方向去…… 这一路上,总能听到曜、离、恒决定联合起兵攻打瀚国的消息。而厉国此刻似乎是为了开战发出声势最大的,只是他们在边界上和金国的起兵已经对峙了不少日子,始终没有丝毫的前进迹象。 而恒国的军队,在渡河间隙遭到了截击,损失惨重,不得已只能暂时退守沿岸。 舒韵颖不太喜欢丁胜的自作主张,不过长远来看,这一场伏击确实可以给恒军心理上形成更大的打击,让他们更加不敢贸然行动。而他不喜欢的,其实也只是棋子的擅自行动罢了! 如此一来,曜、离两国都是箭在弦上。毕竟都是新君初立,即不甘白白放弃许久谋划,自以为必胜无疑,还能借此功绩立威,巩固自己地位的良机! 弹指一笑间,舒韵颖料想那刚当了一两个月的皇帝慕东盛,这次必然要客死异乡了!因为曜军这次是兵分两路,一路御驾亲征出函谷关,另一路则是遥旨慕南盛调集南路军队进发。 函谷关守将不就是辛野?宁国虽然早就名存实亡,可这位天师宫弟子怎么会把你什么狗屁圣旨放眼里? 并且,慕南盛做翼军主帅,慕东盛是怕自己走运死不了? 如今慕西盛仍旧被困在东原边军中,可想而知这番部署必然少不了那位长公主慕纤纤的谋划。 离国军队在舒韵颖看来早就是一堆腐肉了,有丁胜把控间隙,蜀山范围内对离国军队和刀山火海没有任何区别。一旦他们失败,剩下就看夜郎人的了。 舒韵颖费心费力做出这些部署能有多大用?说实话,此时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可这一切既然是因对手的计划而出,无论其真正原因和目的是什么,只要可以破坏,对自己总是有利无害的! “东原军”是大曜和启国最初的边界守军,因为启国衰落,数量一直并不多。连阳城军和梁城军,加上中军主力一共也就两万人。 而实际上,慕西盛虽然没有特别的实权官职,但多年中一直负责巡边以及基本的外交事宜。所以对于大曜的各路边军,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如今东原军和梁城军中仍不乏他故旧,只是阳城军在启国和靖海战中,因为启国被抄了后路,先前的阳城军主将便因失职之罪被贬,当了替罪羊! 现在慕西盛困在东原,虽然是所谓的“旨意”,但其实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慕东盛此人放在战场确为一员虎将,并且本身的才能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身为大皇子多年中受到的压抑,心志磨损不轻。况且论才智心计,他本也不如弟弟和妹妹。 慕西盛则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实权,慕东盛也就并不忌惮这个二弟。 然而慕纤纤对自己的兄弟确实非常了解的,她倒不怀疑二哥会多觊觎皇位,只是万一事态逼到那个地步,凭二哥的才能和城府却未必不能搏上一搏! 因此暂时把慕西盛留在军中,慕纤纤也知道军方和二哥的关系,可正好!他若不动,日后给他个太平王爷当当,一生富贵也无妨,算是自己顾念兄妹情义了。否则,便是他自己交出了可以正大光明被消灭的机会! 此时,舒韵颖人就是在东湖侧一家客栈落脚! 一连三天,他毫不避讳隐迹的到处闲逛。虽然没有什么人认识他,可城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俊美绝伦,气质超然,而且出手豪阔的年轻公子,又岂能不被人们溜舌头? 老百姓的生活多半还是不断重复的乏味无聊,能有个给自己磕牙的机会,串闲话当然是成本最低,最有趣,绝佳的消遣娱乐! 舒韵颖也不着急,他知道这地方虽然不见得能有人认出来自己。可只要闲话传的够远,够久,一定会有人着急的。 比如那在恒都失望而归的,在帝都翘首以盼的,还有各种各样看风的人物,迟早他们都会知道的…… 独坐小院,店东特地供应了封存的冬雪,如今配上明前新茶正是顶级的享受。 看到一脸苦涩无奈,坐在自己对面,明显强忍气恼不发的慕西盛! 舒韵颖微微一笑道:“你真会赶点,茶刚沏好,尝尝。” 此时慕西盛心情可是糟透了,就算面对着笑容仿佛可以扫清 一切阴郁的舒韵颖,更加丝毫也好不起来! 此时,慕西盛的语气中细听似乎都带着哭腔问:“舒公子!你我并不算熟,不过在厉都相府见过一面,我自问对公子也没有丝毫失礼不敬之处,你何以如此坑我?” 舒韵颖微微一笑反问:“二皇……哦不对,现在该称王爷了!我何时坑过王爷呢?” 慕西盛当然知道他此时的佯装不懂,长叹口气:“公子!过去三两年中我一直在外,不愿意回去就是为了躲开那些麻烦。如果能只当个太平王爷,我真的已经非常知足了。可你这一来,岂非让全天下都认定我暗中有什么图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究竟为何如此阴我?” 舒韵颖看向湖面碧波被阳光映射中泛动的粼光,丝毫不介意他的气愤,幽幽叹了口气! “哎!谁说不是呢?我也不过只是想能平平静静过日子就知足了,可为什么却怎么都躲不开这世上纷纷扰扰呢……?” 慕西盛听得一时间火撞顶梁:“公子天赋绝伦,想必正是能者多劳吧?” 舒韵颖微笑拍手:“正是,想必如此。王爷才智卓绝,又身为皇子,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怎么会真的漠视苍生罹难呢?” 好半天,慕西盛一口气不上不下,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好啊!原来如此,公子是因为自己脱不了身,所以就看不得别人自在。能祸害谁就绝不放过……“ 舒韵颖听着故意嘟起嘴,满脸无辜:“讨厌!干吗非说出来呢……?” 一刹那,凭心讲慕西盛真是好脾气!否则他不懂武功,一介书生就算是皇子之尊又怎能让诸多边军将士信服? 可现在,他心里这辈子头一次有了种想动手揍人的冲动!当然,一百个他也打不过舒韵颖。只是,心里这口气实在是怎么都缓不过来…… 103、再浑浊的世界也可以更乱 舒韵颖在东原城里转悠了好久,他一点不在乎会用多少时间。因为他要等的人,一定比他更怕他久久不去。 而舒韵颖真正等的,就是慕西盛,以及…… “来啦!先坐……” 看向旁边来人,年纪和自己似乎仿佛,有些面熟!仔细想想,慕西盛忽然记起此人就是现今启国国王冉望! 二人此时都满脸惊奇的看着舒韵颖,连冉望接到他信欣喜若狂,此时都满心的疑惑、惊惧! 好半天,舒韵颖仍旧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二人。终于慕西盛还是比冉望要聪明多了,知道事到如今多说没用,况且再如何他已经用这样的办法逼自己相见,单单这个时候他在这么个小地方转三天不肯走,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也罢!舒公子有何指教,还请明示吧!” 舒韵颖满意的点点头道:“这就对了,毕竟身为皇家人,你真忍心看着天下大乱,百姓患难?再说了,我请你们来也终究是为了你们自己身家性命着想,别不识好人心嘛!” 冉望在这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慕西盛眼里根本掩不住怨怼、不甘,可最后终究还是只能无奈放弃抗争:“行!行!行!你有话就直说,咱别来这套虚的了成吗?” 舒韵颖点头微笑道:“你这人……!哎!放心吧,我虽然不见得能承诺你什么,但起码保证你只要听话,想当个太平富贵王爷总不是问题。你……” 慕西盛实在忍不住了截口:“成了!大爷,您直接点吧,反正我是没选择的……” 冉望在旁看的心里十分诧异!他在恒都见过舒韵颖对慕南盛的态度,也听说过昔日在颜家他对慕东盛的毫不留情面!但如今对这慕西盛,他们之间给人一种非常熟悉的老友一样的感觉! 舒韵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当即道:“三件事,第一,我想为二位保媒……” “哦……”应了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瞠目结舌,满脸不可思议! “急什么?你们俩当然不成,不过启王不是有位胞妹正值妙龄?和王爷实为良配啊!” 二人此时各怀心事,单纯来讲这门亲事倒是不错,彼此也谁都不亏谁!况且对冉望而言,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能有份依靠。无论慕西盛未来能有多大成就,既然他和舒韵颖颇有交情,这就足以让自己对这个“妹夫”满意了! 而慕西盛当然能想到一些可能,而且也确实不能否认,现实来讲这门亲事对自己来说的确不算没有好处! 沉了下,舒韵颖缓缓道:“第二,我在这转了三天,听说了那阳城守将不太懂事!放心,他很快就什么事都没了。然后,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了……” 慕西盛目瞪口呆的盯着他,心里念头飞转,如果完全想不通他的意思倒也罢了,可自己能想到的每一种可能都几乎足以把自己送到绝路上。 笑了笑,舒韵颖安慰道:“放心吧!不用这么紧张,我是不会害你的。何况你们现在无论是互相取暖,还是强强联合,对彼此也都是有利无害,不是吗……?这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记住,就算死,也绝对不能泄露一个字……” 对于大多数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他们最会害怕的是什么样的同类?想明白点,必然就是“疯子”! 如果有人不怕疯子,就只能是要么这个疯子不够疯,或者的确没有人会多注意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 疯子所以可怕,最重要的还是其不可测性!然后就是任何“理”对其都毫无影响,“礼”更连个屁都不算了。 当舒韵颖深夜潜入阳城守将府邸中,一手揪住其前襟,另一手将其脑袋直接拍进了胸腔那一刻,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做?他的确有借机发泄的意思,也有威慑之意。不过真正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一国边将在自己的手里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没差什么,何况他又不疯! 那这个世上,是否也存在着一个可以像自己对他一样对自己的人?也许…… 也许现在那个人无论强自己多少,可始终还没真正对自己出手,为什么?因为自己对人家还没能形成足够的威胁?也就是自己也不够疯?至少没疯到可以真正触及其根本的程度。 不在乎,就是因为不疼而已!现在想立马拥有能够让对方畏惧的修为,真正打上让对方感到疼的力气,还都不太现实。 那么让对方开始戒备,就只能让其感觉到自己的不可测性! 阳城守将死了,并且废了仵作好大力气才真的确认了死者身份! 但这不仅仅只是为了让慕西盛可以彻底掌握东原军,也不只是为了让那帝都自以为可以安坐指点江山的女子反省一下。更是为了可以渐渐改变自己在人们心里的印象,让人开始对自己更加好奇,疑惑,不安…… 于是,白山剑宗灭门了!帝国四大剑宗之一,从当初霁清门的群仙大会上,宗主赵长根被舒韵颖当众打跌境,后来和同门包括最强的三翻浪全都死在冰天雪地中。直到天师宫公开收徒,白山剑宗大部分人已经转了队伍,剩下不足百十来人。 可毕竟也是江湖上一号,就这么彻底完了? 接下来,安阳太守全家灭门,显然百姓的欢呼雀跃证明这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可大快人心也就意味着舒韵颖想要威慑的对手不会感到心慌,所以新郑军,大曜最强的三支铁军之一。新郑军的强,不在武备,也不在于人数,只因为其中有一支“神鹰尖刺团”,三百修士,一色的猎鹰灵宠,就这么没了。 屠杀,单方面不需要原因,不需要理由的屠杀。当然不是没人知道谁干的,但真正能想清楚原因的的确可能真没有! 反正,舒韵颖出现在帝都山海居没多久,从楼上窗口看出去,周围好几条街道明显出现了很多虽然便装,但都是非常紧张、畏缩的人。 直到一辆看上去虽然普通,可其实只是没什么特别装点。但明白人一看那拉车的牲口,以及那绝对足以驰骋很多山地不用担心随时可能散架的马车,就必然明白绝非普通有钱人家就能置办出来的…… 彼此这是第三面,而初见时连一个字都不曾交流过。但有个事实却已经很明白,彼此不是一路人。 而当这位长公主慕纤纤想要再尝试一次的时候,其实也是她自己首先就没给人好印象,派出的信使就实在不讨人喜欢!不过事实上在自己希望两败俱伤的双方中任何一边,自己都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毫不掩饰,肆无忌惮的出现,其实也是挺失身份的小伎俩。可一次两次,针对的目标都只能不情不愿,无可奈何的主动上钩! 睡觉他们都即不够疯,又不够强? “何苦呢?我们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能劳动公子如此计较?” 对她,舒韵颖态度可就远没对慕西盛那么客气了:“坐……” 虽然身为帝国长公主,但此时此刻,慕纤纤很清楚自己除了乖乖听话,最好心里连多余的念头都别有一丝一毫,哪怕很难做到! 对她的冷静,舒韵颖还算满意!虽然街上那些除了碍眼之外,没有任何用处的玩意儿。但看在她还算明白,而且终究毕竟是个女人,要求不能太高份上,自己也就不用那么苛刻了! “公主觉得是我计较?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位置上的人是可以换了再换的。或者如果有必要,彻底变一变,对我,或对你背后的人,难吗……?” 慕纤纤知道,当然不难,所以自己才会希望你们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既然你明白,又为何如此逼我呢?” 舒韵颖正色摇头:“公主最好别试探我,因为我知道你是怎么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而我们之间的了解,也不是你可以理解的。所以,你做了一件让我很不高兴的事。如果因为你自己的心思,他们并不会为你来自阻挡我的惩罚!” 慕纤纤听得脸色忍不住开始发白,她想起了自己提出请求的时候,对方告诉过她,如果想清楚可以承担后果,只是当时她并未想到这会引来舒韵颖! 原本还窃喜能坐收渔利,根本没想到舒韵颖会因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高兴!虽然也想过被自己拖下水的不会任由舒韵颖为所欲为,但她还是忽略了人家两边可不是自己能插进手的。 她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自己虽然没奢望能够避免战争,但希望可以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但问题是相比自己看到的战争,他们之间一天没到非得开战的地步,这天下要死多少人?换多少朝代?国家?根本都毫无关系,可是…… “我不懂!你必然不希望开战才对?” “可还是开战了,不是吗?” “但你一定明白我无法阻止,即便我多大逆不道,可不也是为了能让战争及早停止,减轻伤害吗?” 舒韵颖冷笑声,讥嘲道:“你太愚蠢了!如果真觉得自己无法阻止,就不应该做任何事!你本该知道这场战争从来就不是真的因为你那可悲父皇决定引起的,所以你也根本没资格认为可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你是否大逆不道,跟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可你却自以为是的想要掌握这世上所有的铜板,这就太愚蠢了!” 慕纤纤被说的一阵失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抓不到丝毫头绪! 舒韵颖冷冷看着她,决定再在她伤口上撒把盐:“你想送一个人去死,最后你会知道将要为他陪葬的一个都不会少,而且会比想象中更多。然后,帝国?将从此彻底成为一把软弱无力,再也不会让人感到畏惧的绣刀……” 104、智者耳聪目明,心思无碍 有人说“放下”是智慧!也有人说“平静”是智慧!还有人说“懂得”是智慧! 不过,真明白到“智慧”是没法看到,没法评判,没法定性,或许才能勉强算是一定程度的智慧吧? 这世上聪明人多了去了,有人的聪明会在不同的方面体现,有的人则似乎在很多方面都多知多懂,但相处时间稍微久一点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人可能比文盲强点罢了! 智慧看不到、摸不着。但聪明却可以从很多方面体现,比如:记忆力、反应力等等。而这个世上绝大多数表现聪明的时候,都是在人们发觉一个人的反应十分敏捷的时候。 只不过,太多现实证明就算一个人似乎是比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的快一些,也只是最早感受到失败痛苦的那个! 就像现在的慕纤纤!身为帝国长公主,身份尊贵!加上人生的艳丽、端庄,又聪明多才,自然从小就受到很多的宠爱。 就说乃父慕怀宇,身为天下之主,算起来孩子不能说少,但女儿始终只有两个而已!物以稀为贵,女儿本来就不会被皇帝寄托太多的希望,反而可以享受更多的宠爱。 人们都认为皇帝更喜欢小公主,对其任性颇为纵容。说起来这倒也没错,对于慕怀宇来说,既然是自己的女儿,当然喜欢,当然宠,任性?惹祸?不怕,咱家惹得起。 不过对于这个大女儿,慕怀宇的心中更多了份自豪,信任!往往有些时候,遇到些事情不愿去对儿子讲,不方便和臣子讲,慕怀宇唯一的倾诉对象就是自己的长女。 诚然,慕纤纤从未让父亲失望过,也没有人能否认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只是现在,慕纤纤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大曜最精锐的边军就是东北军,原本隶属老四慕北盛。而慕北盛死后,慕东盛也是招揽人心,并未对东北军施加株连。而如今东北军大部分被带去攻打瀚国,其他的是否还能任由朝廷指挥恐怕只能看情况了。 而东原军现阶段已经等同于被慕西盛掌握住了,白山剑宗灭门,帝国三大铁军之一的根本战力被消灭就等同于彻底回到了普通军队的程度。 现在慕东盛为了力求一战成名,彻底让世人认同自己皇帝的身份。除了新郑军之外,三大铁军的青州军和渭南军已经全部派上了战场,此外甚至还带走了一半的禁军。 再加上慕南盛此时统帅的与恒国交界大军,此一战若败了,整个帝国首先就将面临着剩余可用军队不足三万的现实。 作为天下共主的大曜帝国,居然只有不到三万的正规军队,这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之后无论是谁坐到那个皇位上,他都必定只能感到如坐针毡。甚至这一帝国的存亡,都已经丝毫不被他自己去掌握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短期内这个世上肯定不会有人想去取而代之,因为目前没有人可以认定自己更干净,所以更加没人愿意此时被压上一顶造反的大帽子。 舒韵颖又怎么会对慕纤纤眼中的无助和哀求有所触动?否则,大曜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但这原本并不是舒韵颖想看到的局面,慕怀宇的死,让这一战成为了必然会失控的乱局。 当初慕纤纤找舒韵颖试图避免这一战,但那可并不是因为她善良,不忍看到生灵涂炭。而是她知道这一战是父皇虚假的意识作祟,在盲目的自信中所做出的错误判断。 之后,她去请求那个父皇自以为得到了其承诺,但其实只是自以为而已的人。就算战争无法避免,那么如果父皇的死可以减轻危害也是值得了! 慕北盛近在咫尺,但大哥一定不会忍他的。如果慕纤纤心里想到的能到此为止,无论对错,结果如何,起码事情还不至于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多到远远超出了她长公主身份该有的程度。并且她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希望父皇死去,当时她自己甚至都没想明白是希望能彻底阻止战争?还是至少可以让战争减轻伤害? 但事实上,如果引发战争的人是慕怀宇,到了他该停止的时候他自然会明白,而且也一定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停止。 而换了个人,战争可能避免吗?但换来的这个人,根本连去停止的能力都不具备。 慕纤纤明显不如她的父亲,甚至亲哥哥,至少当他们见到过舒韵颖之后,起码明白了这个人绝对不要故意招惹,但慕纤纤居然试图去拖他下水,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刀。 她以为如果局面乱起来,舒韵颖至少会因为江湖,以及天师宫一定不会坐视可趁之机消失,他就必定不得不身入其中。 但这位长公主不仅没能真正了解自己父亲的能力,更加无法理解天师宫的存在,也根本丝毫想不到舒韵颖绝对不可能因为所谓世俗的灾难,因为不忍出现在错误的时间。 所以,她连自己原本心中想象最坏的结果都错过了。当然有人高兴,但那恰恰是因为对方知道她这一次真是惹火了舒韵颖!至于她这位公主,作为棋子和街头巷尾的侉妞又有什么不同……? 鲜血染黑了黄沙,数以百万计的生命断送在了无边无际的沙海中。慕南盛踌躇满志的憧憬着自己无限美好的未来,可如今却只能诗论落魄的遥望着自己本想去大展拳脚,如今却已经破败不堪的家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厉、恒两国始终未见一兵一卒,离国在另一侧雪片般送来的求救信,比自己送去的还多。 而妹妹的信到了,慕南盛没忍住把这次慕氏最后留在沙漠中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看仅剩的十几个亲兵,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还要回去?紧接着,一阵晕眩。 离国兵败退去之后,在棋盘山一代遭到伏击,被打得连根头发都没剩下。而原本渝国境内反抗骤起,更是将境内离人杀的哭天抢地,很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而对此时的慕南盛,他心里充满苦涩的想象着自己此时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瀚国似乎并没有派兵来彻底断绝自己这个劫后余生之人的意思。 可是,就算自己活着回去还能做什么?掉光了牙、拔净了爪甲,连尾巴都斩断,而且还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老虎,他自己还有颜面自诩为虎吗? 这条归家的路,和自己此番来时想象的何等不同?若一切真的都是神的旨意,慕南盛举得自己可以认栽,舒韵颖的帮助诚然不敢奢望。 可是,他的添砖加瓦,落井下石岂非更是自己绝不愿承受的? 此时此刻,回望战场,慕南盛心中突然感慨,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想着可以从天下大乱中渔利。但事实上在此之前连自己都不曾真正了解,“天下大乱”居然是可以让人如此绝望的一件事…… 人世间发生了如此惨烈的战争,那号称庇佑人间的“神庭”又是怎样景象? 仍旧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肃穆!单只这座宫殿,的确配得上如此评价!那些砍了这座大殿一辈子的人们,即便离得再远,也从未觉得失去过“神圣”的颜色! 而今天大殿中的这场混乱,四位法师各自臊眉耷眼的紧缩在一角,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长到墙里才好。 好长时间一动不敢动,只能静静感受着生命一个又一个的消失,感觉自己的血也开始在渐渐凝固了。 直到最后,虽然大殿内依旧漆黑一片,但那似乎从血泊中凝结而起的小小身躯却似乎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晕。尤其是那一双说说放光的眸子,让人不敢直视。 许久,那泛着暗红光晕的身影飘回了软榻上,轻舒口气:“我不让你们杀舒韵颖,是因为他活着有很大用处。可是,你们就真的对他不管不顾,任由他去随心所欲?” 四法师齐齐跪在高台下,颤声请罪! 木叶缓缓道:“主子明鉴!舒韵颖绝非泛泛,就算是我四人亲自出马监视他,也难保可以不被察觉。下面的人自然力难从心!” “老二!我知道你一直认为该早早杀掉舒韵颖,甚至你认为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才一再纵容他。所以今天这一切,在你们心里恐怕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吧?” “属下不敢!” “哼!不妨告诉你们,我想要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确实没错,但相比大业不值一提。有些事你们现在还无法理解,但以后自然会明白。舒韵颖自然不是泛泛,但这不是你们现在才知道的吧?他把老婆给藏了起来,独自在恒都一个多月,又在乌家堡环境中失踪了一个多月,可你们始终也没把人找着,现在还有脸来辩解?” 四法师心头皆是惴惴难安,其实说跟踪舒韵颖那不过就是玩笑。就算自己四个人可以去干,不怕失身份,可真能跟得住?或者能避免意外被别人发觉? 但关键是,直到现在好几个月过去了,但派出那么多人,以霁清门为点发散出好几十路,愣是没找着温柔如今何在! 天师宫在这个世上的情报网可不是什么恒国飞马营之流能比的,但如今这张网居然真的对一个人如此无能为力,可以说比突然听说这张网被某人给挑了,还要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哪怕这个人是舒韵颖,和他老婆! 105、高手=高人? “叽咕、叽咕……” 百几十年了,四法师头一次觉得这大殿中的血泊居然如此恶心,可怕! 木叶心里已经转了无数念头,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再絮叨一次:“主子!属下斗胆,舒韵颖此人实乃大患,断不可留,望主子明鉴……” 大殿中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主子素来说话是说一不二,开口就绝对不容违背的。而木叶屡次请求要杀舒韵颖,其实也还真不是为了以直邀宠,只是舒韵颖一次又一次明显的进步,实在让他没法不成天提心吊胆了! 良久,主子冷笑声:“老二,你怕了……?” 木叶浑身一颤,仍旧没抬起头。 “其实也难怪!只是,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但还是得告诉你,舒韵颖如果死了,我们的大业便也可以不用再想了,你觉得呢?” 木叶心里极为忐忑,他这一生从未质疑过主人,但今天却忍不住心里产生了一丝空隙!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单纯的信或不信,而是有种不愿相信,为了不信而坚决不信! 其实从很早之前,木叶心里对舒韵颖这个名字就感到有种很强烈,天然的排斥感,甚至他自己都并不真正了解为什么! 最早的时候,四人心里觉得舒韵颖的确很有趣,也难怪主子想多看看他的进步,毕竟一两百年来,日子的确太乏味无聊了。 渐渐的,此人若是可以收为己用,说不定不用很长时间自己几人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 再之后,主子神通广大,想要找到个配得上的对手痛快一战虽然可以理解,但代价是否有点太大了?值得吗? 现在,这个解释坦白说没人心里愿意接受,就算是真的心里都会觉得宁愿再去多等些年头。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让人头疼了! 半晌,金轮缓缓道:“主子!属下愚见,舒韵颖若真干系重大,自然不可轻杀。但此番主子大业因他已经生生推迟了十年,若继续放任不管,属下实在担心他终将还会有什么更加出乎预料的行动。因此属下觉得或许可以将他擒获,暂时看押。这样即不误主子大业,也能不用继续担心他去旁生枝节……” 好久好久,金轮的话的确让这位从来说一不二的主子心里感到踌躇了! 其实到现在,舒韵颖的所作所为,甚至包括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的计划给延迟了十年这件事,自己都没真正弄懂。不过终究是没法挽回了,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到意外了。 归根结底,舒韵颖到底有多重要?除了最后一刻的献祭非他不可之外,到现在为止,他的确让自己在漫长无聊的生命中感到了很多的新鲜有趣! 反思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但放纵他真的会有一天妨碍自己的大业吗? “哎!也罢!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便是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们,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狼狈逃出霁清门的他了。而且……” 独自伫立在若非不得已,自己这么爱享受的人绝对不会涉足的沙海中,舒韵颖还能感受到先前惨烈战争的痕迹。 时间过去并不算长,风沙虽然可以很快就掩盖住一切,但那么大片的遗迹下面不断升腾的怨念,煞气可不是风沙能遮盖的。 大曜军队虽然人数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在瀚国家门口绝对不会有丝毫胜算。何况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各怀鬼胎,等不到援兵,还任由敌人牵着鼻子走怎么能不败? 可是,自己的对手真正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呢?舒韵颖还是感觉难以猜想,但可以看得出,对方起码眼下是想打通东西之隔,那是西边有所求?还是他们自己已经无法满足于自己的地盘了? 起码,舒韵颖丝毫不觉得会有人喜欢这片辽阔,庞大,但绝对没法活下去的沙漠。 但就自己思考,如果只是想打通这条界限,似乎可以有非常多更简单有效的办法。 没办法直接去当面问对方,自己又实在猜不到,舒韵颖只能够凭自己所掌握的线索一点点查下去。 首先,脚下就是传说无异于中自己唯一还没去过的“鬼方阴阳路”,可能是…… 虽然现在也只能是去“找”但舒韵颖目前,似乎也只有在异域上能感觉到一点比较足的信心! 但他渐渐发现,“人生”比自己还更不懂得善解人意!本来自以为在异域的问题上自己可以很容易的去解决,但这次一连五天过去,他找遍了整个鸣沙山范围内,却连一丝一毫“月牙河”的迹象都没发现。 遇到和想象中不同的情况,人难免会开始质疑自己。但如果可以当做反省,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现在可以推测的,只有要么是自己一直想错了,要么就是还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玄奥? 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弱的变化。舒韵颖宁神戒备,心里忽然在想,如果是遇到危险,那么大海和沙漠究竟哪里算是更安全一点? 以前他一直认为人类是无法在大海中生存的,因为大海对于人类几乎可以等同于虚空。毕竟是亲身经历过一次的,可现在他却感到有点拿不准了。 进入沙漠这几天,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有点冒失,值得庆幸的恐怕只有先前算是为防万一准备了两袋清水。 可是他渐渐发现,修士相比普通人在恶劣环境中的抵抗能力自然是要强些的,可到底能强多少?就这个鬼地方,连太阳都像是有毒,踩在沙漠的鞋底,一天比一天更担心会突然化掉。 现在两袋水早喝光了,舒韵颖已经开始感到口干舌燥,连带心情也更是糟透了。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打他主意,那就看谁弄死谁吧? 一念及此,舒韵颖当即不管不顾,“战无双”入手,双手高举忽然一剑挥下。刹那间十余丈内隐藏在沙下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发出声音,一片血色沙尘翻涌而起。 紧跟着,还没等他收剑,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般的杀气突然像是一张大网,毫无破绽的自脚下倒卷而起。 冷笑声,自从学到“五神符印”之后,他也没怎么用过。他虽然知道符印之术如果研究到极致,甚至可以超越任何功法,简直威力无穷,但此道却着实太花时间和精力。 何况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尝试过,可足足五天才把一个阵势彻底融会贯通,算是趋势自如。而且符印之道神妙莫测,变化无端,甚至可以说是不存在极致的课题。对于他这种学一种无功从没花超过三天时间的人,实在是无法下这么大决心。 此时,舒韵颖冰岩双术相合,脚下坚硬如铜铁,战无双倒插面前沙土中,神风像无数刀刃在他身周丈许处无规则的肆意狂飙乱搅。 顷刻间,舒韵颖也实在没想到这帮鬼头鬼脑的刺客中居然还有宗师级别高手。 但一人之力即便可以穿透外围的风阵,可如果进入内部也等同自入虎口。 不过此人还是超出了舒韵颖的预料,明显感觉到阵法难以突破,稍觉阻力便突然退出好远。 原地拔身而起,一跳二十丈,脚下三丈方圆内黑风翻搅着沙尘,惨叫以及血肉横飞,数丈外一个身材高挑的清癯老者仗剑凝立,面上也没能掩盖震惊的心情! 舒韵颖人在空中,忽然俯身直冲过去,“葬天剑诀”在这沙漠里使用果然威力骤增。可瞬间那无数沙剑的突袭,仍旧只能将老者逼退数丈,丝毫没伤到一片衣角。 舒韵颖落地打量对方一阵,心里暗暗喝彩!他自然看得出对方不仅为人审慎稳重,修为、功法都是极其精纯,真刀真枪打的话此老修为恐不见得略逊本门四首座,天师宫四法师。 “你是绝命剑?还是残阳剑?” 绝命剑客乃是杀生堂当代当家,数十年前便已破入宗师境界,而且早就隐迹江湖了。 但杀生堂中其实还有一位高人,论实力比绝命剑客恐怕只高不低,而且算是其师叔,便是右护法任冲。而且此人手中的残阳剑,乃十三神剑第十一! 只不过,此人算起来年纪就算不如慧剑大师和天师宫几位,但也是仅小于那寥寥数人而已!也是因此,江湖上本就甚少杀生堂的消息,即便那些老一辈人物,也有不少想象此人恐怕早就去世了。 无论来的是哪个,舒韵颖都不认识,但必然是此二者之一无疑! “老夫任冲!二十岁宗师,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舒公子如今的修为,显然已非只是初窥宗师而已了!” 这一时半会儿光景,虽没怎么弄清楚,但估计少说也杀了百来人,舒韵颖的心情倒是稍微平复了些! “我平生所遇高手,恐怕也只有家师和天师宫几位堪比阁下了!” 任冲微微颔首:“慧剑大师数十年前便已至八境中阶的修为,回溯江湖千百年已是不争的第一人了,如今又过数十年,想必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不过慧剑大师乃是真高人,他自然不会去到处宣扬自己的修为高深!而天师宫法师……” 看得出,他提到天师宫的人时,眼中有些许的轻蔑,亦有刻意隐藏不愿触及的类似畏惧的情绪! 但总而言之,除了师父之外,包括自己舒韵颖并不认为自己所知的任何一个人能够面对此老十足取胜把握…… 106、真傻子太少了 沙漠!而且是为了来找异域鬼方阴阳路的,何况不久前才发生了那么一场惨烈的大战。可能遇到杀生堂的几率十之八九,这一点舒韵颖当然能预计到。 而坦白讲,任冲丝毫没想过要杀舒韵颖!因为无论霁清门,还是天师宫,如果真弄成不死不休的局面,杀生堂恐怕哪个也惹不起! 所以,他原本想如果能暂时制住舒韵颖,或者不得已伤了他,但只要不伤他性命,了不起日后自己豁出老脸亲自到霁清门去向慧剑大师请罪! 但交手片刻,老人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极度失落!二十岁宗师的名声不是今天才传出来的,可在杀生堂里,真正相信的人其实一直都不多! 而事实上,江湖上认为舒韵颖虽然天赋奇高,而且或许也真的是达到了宗师程度。可所以会把他传的那么神乎其神,无非还是霁清门和天师宫在后面捧他。 可现在,任冲的修为的确不是等闲可比,普天之下除了慧剑大师,至少的确没人敢自信能毫不费力的打败他。 而对任冲自己,破镜宗师已经是一百多年前了,而如今面对的这个年轻人,自己是否真的高于他? “若是可以,老夫实在不愿与公子动手。坦白讲,老夫能有今日修为实属不易。回首前尘,几乎可以说已经超过此生初愿了,与公子交手纵然侥幸可胜,也必定虚耗极大,这把年纪是否还有恢复的希望?况且公子如此天赋超群,假以时日得道飞升亦非虚妄,老夫也实在不忍就此断送。所以若公子肯暂离此地,老夫感激不尽……” 舒韵颖信念飞转,所谓:三大邪派,说到底就是跟“正道”玩不到一块罢了,而且其实这三派更加一个比一个骄傲。 赤阳子确实有点狂妄自大,名不副实也罢了!而拓跋山河虽然还未见过,但种种迹象也能看出是个明白人!对于绝命剑客,舒韵颖料想此人也是个十足骄傲之辈,所以除非真遇到大事,等闲难得其一顾! 如今此地任冲亲自出手,还有那么多杀生堂的人,相比绝命剑客必定也亲自来了,目的也显然和自己一样是为了鬼方阴阳路。 此时如果换个别人,哪怕只凭以往的种种传言,也一定会巴不得自己先动手,像赤阳子那样存心捡便宜。而此时任冲的态度当然也代表他们当家人,可见那绝命剑客颇不信邪,一门心思想靠自己!一百多岁的人还如此执拗,也算天下少有了。 但无论如何,舒韵颖肯定不会走。只是这任冲作为对手可不是泥塑木雕一样的货色,自己的确没有十足把握能赢过他。 想来想去,舒韵颖忽然问:“阁下自认为杀生堂实力如何?” 任冲听得愣了半晌,但却因为这一问中的“威胁”味道激起了些许心中的不满:“也谈不上实力,自保尔尔!” 舒韵颖听了明白这一派的傲气估计都是传代的,当即淡淡一笑:“想必不至于自认为可以顶得住妄杀二十岁宗师引发的风暴吧……?” 任冲微微蹙眉,这其实也正是他自己心里犹豫的!道理显而易见,舒韵颖的死活并没多少人会真在乎,但可以用他的死去大做文章何乐不为? 因为如果他真的死了,除了凶手之外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立刻成为正义的化身,高举义旗去为他“讨公道”。理由?不需要!何况,你杀生堂是如何被归类的,自己不清楚? 说到底,鬼方阴阳路又不是你杀生堂一家私有,而且时至今日天下间谁不知道舒韵颖几乎就像是天命所归的异域宝藏继承人? 并且,你们杀生堂跑到战场来干吗?是不是和瀚国勾结,并且打算吃回头草,重新投入过去主子怀抱? 何况之前一战为何而起?真能有几个人相信那冠冕堂皇的借口?谁不知道就是为了打通东西之间这条道路?而如果杀生堂也想当这条路上的绊脚石,况且还是你们自己先干涉了反间战争,又怎么怪得了正人君子们斩妖除魔? 舒韵颖今天可以站在这坦然面对一切,一丁点都不是因为他突然勇于承担“责任”,到现在他仍旧认为自己只是个倒霉蛋而已!他也丝毫不是突然有了悲天悯人之心! 其实,他只是突然间接受了一个现实!不要奢望更多人可以一直保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不必在乎他们死活,有价值的更可以放胆去利用。 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此时面对的人是自己越不冷静,反而越容易得手的。问题只在于,他是否真的足够清楚本身处境? 任一件事至少会存在两面,最好限于这两面,不强行融合,也不要无谓的旁生枝节!因为这样就可以少一些设计布局,多一些把握! 就像这沙漠上的血,如果并不能确定下面的人都已经死了,又如何能安静立足其上?所以能顺利掌握两面性,才是打出希望的根本所在! 此时此刻,人家可能习惯了,但舒韵颖却被猎猎狂风吹得浑身没一处不难受!加上灼灼烈日丝毫也不肯柔和一点。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这烈日与狂风的竞逐,就算是神仙恐怕也受不了…… 任冲内心正经受着强烈的纠结,对方的威胁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甚至也说不上是威胁,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可却忍不住还是被激起了心底的斗志,说白了,还是舒韵颖话不好听! 并且对于任冲而言,刚才片刻交手未分胜负。但可以确信舒韵颖名不虚传!诚然年纪的确不大,但绝不缺乏和高手之间的对阵经验! 不过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杀生堂中人的骄傲更如舒韵颖所想,就像是血脉相承一样。关键是心底里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就像月神教! 某种角度来说,今时今日的蜀山剑宗只剩下点小鱼小虾,有点名不见经传的意思。可就算蜀山剑宗辉煌的时候,相比月神教恐怕也不敢自称更加历史悠久! 而且无数岁月中,月神教一直矗立在南疆土地上,从来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在他们的地盘上凌驾其上。 所谓“骄傲”,有些事自以为的一点没错,可就算自己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也不乏可以拿出祖辈光辉事迹依仗的。 这类人似乎有些略显尴尬,比如君王!面对所有人匍匐自己脚下,山呼吹捧的时候,真正能做到忧患不生,哪怕只是坦然面对毫不动容的人也未必很多。 可恰恰是越经历这种场面,逐渐沉湎其中,甚至开始习惯,越陷越深。因为毫无来由的骄傲当做是自信,最终走向彻底毁灭。这样的例子,可数不胜数! 此时的任冲,显然没突然彻底失去理智,这让舒韵颖倒是略感失望! “阁下如果做不了主,不妨请贵派掌门现身一见可好……?” 话一出口,舒韵颖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多余! 果然,任冲忽然眼前一亮,他人虽然年纪够老,可并不糊涂!自己也好,掌门也罢,苦寻异域为什么?面子?就算多少有点,可事到如今就算真找出来了又如何? 目前来说人们普遍也知道了异域中存有所谓“战天剑诀”,可是就算自己看到了就真能看得懂?即便真看懂了,不也只是一份? 现在天下皆知舒韵颖对战天剑诀有特殊的顿悟能力,而且至少已得其三。说白了就算只是为了争口气,本派也已经不存在抢占上风的可能了。 却是现在舒韵颖突然转头一走,事情可是谁都知道了,接下去怎么办……? 想来想去,任冲暗想这笔买卖对自己而言真是怎么算都不合适,杀生堂绝对是只有吃亏的份儿。 他并不知道舒韵颖此来是瞒天过海,所以不清楚他比自己还不想把事情闹大。而舒韵颖希望对方冲动,其实就是想把杀生堂的人全都引出来,。 当然,舒韵颖怎么也没狂妄到想要自己一个人挑了整个杀生堂。可除非能真的确知杀生堂此刻动用了多少实力,否则自己在这沙漠中岂非寸步难行? 而如果可以逼任冲冒进,自己就能设法速杀。之后杀生堂的人一定不可能视而不见,了不起见势不妙就先跑,只要看出对方的布局总能有机会慢慢的暗中去击杀。 任冲是个明白人,至少无论怎么想,对得起自己活了这把岁数! 看着老头子拱手一声“公子请便”,跟着转头就消失在大漠中了,舒韵颖微微皱眉,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在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来过沙漠,但当时只是在边缘地带,并未深入,也是当时认识了丘仲杰和沈堂,自己人生中最开始的两个朋友。 所以,这次之前无论他心里多清楚“沙漠”是个恶劣和可怕的鬼地方,但终究还是耳闻居多! 但现在,不仅这个会吃人的沙漠是他肯定没本事征服的。而且从这一刻开始,杀生堂的人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突然出现。 并且人家根本用不着和自己硬拼,因为最终首先扛不住的一定是自己…… 107、没想到的…… 霁清门天渊阁中,正觉已经被禁足其中有段日子了。而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努力些,虽说就算不考虑天赋,自己这般年纪也未见得还有什么远大前途可期待,但无论如何,即便活了这岁数也不是自己打小就能想到的! 所以,努力未必会有什么成就,但不努力就基本等于断定自己这一生到此为止了! 坦率说,独自静下来,正觉并不是一点不明白自己之前很多所作所为的确显得小气,有失身份! 可是即便如今已经明白当年的事情并不能怪谁,可终究是心底里一辈子的创痛,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 但凭心而论,即便是对舒韵颖,正觉扪心自问并没想过真要去如何的伤害他。 说到底,就像心底里埋怨师兄,但自己从未忘记过他的恩情!而且,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也从没有过一丁点要造反篡位,夺取本派掌门之位的想法! 为什么?因为在正觉心里,他还是希望可以让师门发扬光大,后继有人的。而要让师门起码以现在的威望立足天下,自己是没有那个能力和实力的。 师兄的天分,修为,在本派两千多年的历史中,可谓空前。因此,正觉一直坚信只要师兄在一天,霁清门就不会被任何其他门派超越。 而一个门派立足的根本除了必然的实力,一个能够让更多人认可的领袖。还有非常多的细枝末节,比如这个门派的人走出去之后的言行,越是名门,就越要严格的约束每一个人。不能因为一点点的瑕疵,就有损整个门派的声誉。 为此,正觉不介意自己做那个铁面无私,惹人烦的讨厌鬼!虽然过去一百多年里没少给师兄惹麻烦,可他从未做过什么真的难以收拾的事,否则慧剑大师也不可能一直忍了。 而根本上讲,对舒韵颖,最初他并不希望师兄收此人!但并非是什么特别原因,一来明知此人身患奇症,时日无多,万一救不活岂非还堕了本派的名声? 二来霁清门毕竟有不收权贵子弟的门规,就自己而言也总仅是不同往日了。 三来此人诸多异常,若是不真正确定了其修为来历,如何让人安心? 何况当时,他们也都知道舒韵颖和温柔之间的关系。为他一个不知能不能活下来,还有那么多不确定的人,搞得自家翻脸何苦呢? 所以,以前对师兄多多少少虽然是心里有怨,但也主要是撒气,任性! 但自从舒韵颖和天师宫的关系公开之后,正觉心底里一百多年的积郁突然间彻底爆发了!无论如何他也忍不了了,加上当时爱徒离奇曝尸荒野,天下大乱等种种困扰终于让他爆发了。 现如今,回忆以往,其实舒韵颖到底做错过什么?他任性,骄傲,自我,但这些若是换个人,也许自己就会用“年轻”二字为其遮掩过去了。何况如果他不是和天师宫的关系,自己难道会愿意让本门失去这个最优秀的传人?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自己能去认错吗?不可能的,因为自己必定不会放弃追查真相。而这个真相现今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舒韵颖。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绝对不能就此轻易放过他。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就算不考虑今时今日的他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战胜的,甚至不顾忌整个门派中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站在自己一边。但…… 忽然间,一阵“啪叽……啪叽”人赤脚与石面相撞击的独特声音传来!此时此刻,正觉心里相比诧异,更多的还是惊恐!因为在听到这声音之前,自己居然丝毫没察觉到竟然有人来到了天渊阁! 天渊阁中有一个可以自由进出,但却从来没人见过,至少没人提起过的人,甚至就他自己而言一直觉得就算有那么个人,恐怕也早就作古了! 而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可以在天渊阁中进出自如,而且既然还活着,显然不会是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那么过去那么多年中整个霁清门居然从没人发觉过这个人丝毫迹象!这样一个人,加上此时自己的感受,只能说明这个的人修为已经达到了…… 至少自己是完全无法理解此人实力的程度,而且起码可以确定必然高于师兄! 紧跟着…… “虫儿叫,狗儿叫,娃儿围着娘亲绕!姐姐亲、哥哥抱,爹爹抱不着,全家哈哈笑……” 一阵轻快悦耳,童趣十足的儿歌传到耳朵里,正觉忽然忍不住一阵心碎!而当他真正看到了那个人的一刻,更是仿佛整个人突然瞬间被抽空了 …… 来人俏皮的看着他,嫣然一笑问:“看什么看?小跟屁虫,不认识小姑姑了?” 如果不认识,又怎么会现在这样? 正觉不由得思绪回到了将近两百年前,自己身为家族嫡长子,生来就担负着整个家族,乃至全天下的重责大任。 小时候虽然一直被这样教导,但自己并没真的懂的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后来偶然间迷上了修仙练道,为此自己还曾经与全家以死相抗! 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回忆自己的幼年时光,记忆中最深刻的除了自己身为嫡长子受到所有人的宠爱和尊敬,同时还有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比自己更得宠的小姑姑! 虽然一个小孩子不会真正的去分辨异性容貌的美丑,但在无关性别因素的时候,他稚嫩的心灵中也坚信这世上不可能有比自己“小姑姑”更好看的面孔了! 于是,就算知道“跟屁虫”不是个好称呼,至少对自己的身份实在不雅观,但他仍旧乐此不疲的去让自己更加名副其实! 可直到有一天,人们告诉他小姑姑要出嫁了,不能再继续陪他玩,那时候大概自己十岁左右吧?当时他还并不十分理解,自己这种出身的人,会有非常多无法自己决定的事情。 而自那之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小姑姑了。只知道家人提到她都是愁眉不展,自己最大的快乐当然也就荡然无存了。对于所谓人们说是自己“天职”的所有学习项目,也无不感到索然无味。 开始只是倦怠,然后就是逐渐厌烦,随着年龄长大开始叛逆,直到第一次看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在天上飞,他突然坚信那才是自己想要的! 至于已经太久没见过的小姑姑,偶然听人提起已经“死了”。但他去追问为什么?没有人能公诉她,一个美绝人寰,倾国倾城,还不到二十岁的天之骄女怎么说死就死?而且,为什么那么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突然间所有人都对其讳莫如深了……? 但今天,虽然已经太久没想起过了,但一见面仍旧马上就可以认出的面孔。毕竟这张脸,自己从小就认定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所以此刻正觉心里,充满了恐惧、无助! “你……你真是……?” 淡淡一晒,明筱曦随意往台阶上一坐问:“你不会已经忘了吧?那时候你就喜欢跟在我后面到处跑,任谁说也不肯听……?” 正觉紧皱眉头,他当然不会忘,但上下大量了好久,心里却怎么都感到无法接受! 冷然一笑,明筱曦问:“所有人都告诉你我死了,对吗?” 正觉心里不断转念,可始终还是什么也想不明白。但一刹那,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为什么……? 比如:天下间若有一个人实力可以高于掌门师兄,显然只有唯一的选择! 可曾经很多事,慧剑大师想必对那个人知之颇深。但为什么却始终只字不提? 深深看着他,明筱曦脸上笑意愈浓,还明显带着几分嘲讽。 而正觉此刻心里的痛苦、悔恨如同炸裂一般吞没着自己,根本顾不上去分辨对方的神情。 有的事他不知道,但有的还是知道的。而把一切丝丝缕缕线索串联起来,就算未必可以确定,但也会出现一个合情合理,但绝不会让人感到高兴的答案! “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今天……,还有当初……” “是!” 没想到对方居然回答的如此痛快,但正觉更加痛心,凄然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对自己的亲人可以那么残忍?” 明筱曦轻蔑一笑:“狠心?残忍?亲人?事到如今有些事你大概也能想到了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亲人可以对我那么狠心?那么残忍?为了所谓的太平,可以把我送给野兽一样的野蛮人?” “但你毕竟是一国公主!为了家国天下,那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你还是太子呢?你的责任呢?就算到了今天,你又都干了什么……?” 正觉此刻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是啊!身为太子,身为嫡长子,自己抛弃了国家,抛弃了责任。 如今,此时此刻自己身为一派长老,江湖名宿,居然为了一己私心几乎毁了师门千年基业!而且若果一切终究没能有个好结果,无论自己给被人安多少罪名。但“千古罪人”这个头衔,自己如何还能逃得掉……? 108、世代破、立 舒韵颖只身进入大漠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鬼方阴阳路!不过情况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之前的四个异域对他来说就算不是全然无心偶然进入的,可也确实没主动太多。 这一次是真的要去寻找了,却压根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并且,此时此刻还有杀生堂对自己虎视眈眈,行动必然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可想而知,任冲一定会去对其当家讲明厉害,而以百害无一利转而一线渔利之机。就算为了整个门派基业,绝命剑客也不至于仍旧一意孤行吧? 不知不觉中天渐渐黑了,舒韵颖孤单的躺在虽软却并不舒服的沙上,这样可以稍微减轻和白天简直截然相反的刺骨阴寒! 而这沙漠中唯一可取之处,似乎也就只有那格外明亮的广阔星空。 舒韵颖已经很久没去有意的观天象了,就像对于符道,观星也不是短期可以有所成就的学问,研究起来极度消耗精力和时间。 他以前在师门的时候,连几次一鸣惊人都算是被逼着的,自然不会对这些学问用心下功夫!况且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如果功法修为可以极限提高,也根本没必要把心思用在那些杂学上。 何况此时他心中那个小巧,看起来无比纯洁的影像,随之感到的强烈恶心、恐惧,更加绝无可能是把心思用在那些杂学上可以帮助自己逾越的高峰…… 日落,所以天黑了。因此日升,天自然会亮。 看着脚下突然窜出来被自己打死,看清了才发现是隐刹杀手的尸体,舒韵颖不由得有点失神! 这种货色也敢觊觎异域?发生了那么多事,舒韵颖从来也没把这些人当回事过。而近年来越来越少发现他们的行迹,在现今这个时候,他们缩头隐藏起来还算是明白! 那现在,难道是打算趁火打劫?若是也不会现在才出来吧?再说,疯啦……? 江湖传闻隐刹的总部确实就在沙漠中,甚至有人猜想隐刹可能就是杀生堂的走狗。从没有人把他们和某一国联系起来过。 因为修士和一般训练军队可是差别很大的,况且如此庞大数量的刺客队伍,诸多行动,就算是堂堂大曜帝国。为了训练处一支强大的新郑军,也才不过注入了三百低阶修士! 当然,也有人认为隐刹就只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因为杀生堂实力是有,但犯不着干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毕竟他们本就一只被成为“邪派”,加上杀生堂的固有骄傲,何必还如此隐秘? 现在舒韵颖只是确定了隐刹的确和杀生堂没有必然联系,因为任冲为什么要没事干派人来送死? 而很快,舒韵颖感觉到了一阵杀气腾腾。人数还不少,很激烈的厮杀。但少数人一边,实力却明显高出很多。 潜行至一座沙丘旁,看到低处正是一场一两百人对十几人的围攻。全都是黑衣,只不过人多一边都面带铁罩,而另一边,他首先认出了明媚! 难道隐刹不是为了鬼方阴阳路来的?还是遭到了万仙宫的袭击? 坦白讲,舒韵颖心里至今也并不真的接受“万仙宫”。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只因为自己本身对一切都还不真正接受! 但有一点,今天的万仙宫和当年基本上就没有必然联系,当然当年也和自己无关。 此时,很明显明媚等人虽然势单力孤,但实力强出太多了。所以战况看,基本上就和由内往外割除杂草一样! 想了想,虽然自己并不很想和万仙宫有什么特别关系,但起码隐刹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念及此,浮御君子剑入手,随即一片黑影中就出现了一道更加如鬼似魅的白光! 杀手暗中刺杀固然都有一手,但这帮最高不过四境的修士光明正大动手,实在就不值一提了! 沙漠里死人,根本没有收敛的必要。一阵风可以盖住一切,同样也能掀出一切。 而看到他,明媚等人也颇为意外。因为这场大战,两边消息隔绝已经不少日子。所以万仙宫还不知道舒韵颖已经从霁清门被迫出逃,更加毫不知道之后发生的种种! 舒韵颖虽然不在乎什么面子,但也没必要主动拿家丑出来证明自己其实是个白痴!而此时他首先一眼定住了对方的水袋子,三天了滴水未沾唇,全凭着一身修为硬抗,实在不是他之前能想到的。 明媚等人看着他那鲸吞楞灌的样子,都不由得瞠目结舌! 而她们此时只是为了查看战场,知道结束了,听说战况非常惨烈。对此万仙宫虽然并不在乎,但必然还是要看清楚情况,才能去推测下一步行动。 至于隐刹,确实是个意外! 万仙宫倒是知道隐刹其实是夏国的暗卫,因为夏国所处之地更加偏远,而且疆域只有数个县城的地界。物产不丰,地方还小,人口也不足以组成很强的战力,所以从来没人重视过他们。 可其实这恰恰是夏公的高明之处,土地小无法支持大规模练兵,而且一旦被人认为可疑连自保都成问题。 于是,多年前夏国便暗中谋划,建立起了这么一支机密部队。除了可以获取大量财富,还能探查到很多秘辛,并且完美的保存自己。 而至于夏公凭什么可以招揽到这么多不得志的修士?而且传说中他们可以提升修士修为的秘法等等,舒韵颖心里有所预计!他只去过一次天师宫大殿,可当时并不能确定的诡异气息,直到乌家堡的事情发生,他看到了那些人渐渐有所设想。 但是,天师宫为什么要把“人造宗师”的方法外传?为了保护夏国?没意义啊! 而明媚告诉他,多年前自己爷爷明重光曾经偶然救过一个隐刹逃出的杀手。虽然那个人不能开口说话,但其临终前写下了一些事,可终究只是很少的线索而已! 她们不久前遇到了隐刹的袭击,虽然对方人多,可实力太弱。所以看到她们被围攻,实际上是她们一路把对方给追赶到这的。 事到如今,夏国恐怕是自己非去一趟的了。但现在,他并未隐瞒自己的来意。而他其实也并不忌惮杀生堂,只是的确对鬼方阴阳路的位置毫无线索! 明媚提到“月牙河”,但问题是舒韵颖当然知道当年秦公曾昏倒在月牙河,可当时就是鸣沙山啊? 不过明媚告诉他,其实沙漠中的情况非常特殊。尤其是地理位置的变化,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大很多!甚至今天的鸣沙山,也不见得就是几十年前的地方了,何况月牙河? 但现在问题还是别管鸣沙山,还是月牙河,哪个能找得到? 而此时明媚称之“大叔”的万仙宫长老忽然问:“舒公子身上不是有踏浪麒麟吗?” 踏浪麒麟属水,所以舒韵颖从未想过在此把它放出来。但现在就算找到的不是月牙河,但起码找到水源能先解渴也是好事! 一天一夜很快过去,万仙宫的人对沙漠当然比舒韵颖熟悉多了。所以他们很快看出马上就要有大风暴了。多大?看到她们的脸色,舒韵颖心想难道会比之前海上的风浪还厉害? 但无论如何,此时舒韵颖觉得自己既然不了解,还是听话比较好! 于是,诸人一起找到个地势非常低的地方,然后继续往下深挖了很深。才躲进去不久,舒韵颖就被头顶的风声震惊了! 此时他心里只有庆幸,还好自己听话了,固执果然不是什么好品格! 而这场风暴更加超过了预期,十几人在坑里估计至少过了一天,可风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明媚如今才将将二十岁,虽然也经历过一些奔波。但对于家门口这种景象,因为了解产生的恐惧!连舒韵颖看到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时间已经无法估计了,但事先准备的水是已经所剩无几了。舒韵颖自觉还能顶住,基本上所有人都尽量保着明媚。但这种情况,万仙宫的人知道就算持续上一个月也不奇怪! 渐渐地,大家感到空间似乎有些拥挤,原因除了空气不流通之外,还有坑洞的空间的确因为流沙在缩小。 舒韵颖提出可以从里往外淘沙,但被告知那等于找死!沙漠比大海更可怕?溺水了还能挣扎,退一步讲修士在海面就算御剑时间有限,可落到水里哪怕有块浮木也还能支持。 但沙漠里的情况,一粒沙子的掉落就可能令整个坑洞瞬间崩塌,把所有人活埋,而除了等死没有任何办法。 舒韵颖暂时用五神符印可以支撑一时,显然不会太久。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自己的灵力可不是无穷无尽。而越是挣扎,落沙也就越来越多,情况就更加糟糕! 舒韵颖忽然感觉满心苦涩,比那越来越多流进嘴里的沙子还苦!大海没淹死自己,正觉没打死自己,那么多次死里逃生,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落了个活埋的下场! 面对这样的天怒,什么功法都白搭!神鬼妖魔在这时候能不能逃掉?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完了…… 而同时感觉自己已经完了的,还有此刻的九五之尊,天子皇帝慕南盛! 事到如今唯一能和自己夺位的只有二哥了,但人家现在手握兵权,还与启国公主联姻。只要人家肯安于现状,就算是对自己够有情有义了! 而一向骄纵任性的小公主慕霓丝,终究也成为了牺牲品!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厉国之王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哭不够的日子还长呢! 而原本慕怀宇在世曾提到过把长公主许配舒明熠,如今慕南盛重提此事,慕纤纤自己虽然不情愿,可……也不算意外,舒明熠婉拒了“好意”! 慕怀宇在世的时候,只有长子东盛娶妻,只有一子年纪还小,自然没办法与三叔去争夺皇位。 离国惨白之后,又因渝境暴乱损失巨大,加上夜郎趁火打劫,月神教没有半点帮忙之意,显然没什么前途可言! 目前虽然此战攻防损失惨重,守方除了自保也没什么收获。关键是现在觊觎皇位是愚蠢的,而皇帝只能忍受夹缝中的逼仄! 而一切都和皇帝开始想象的不同,他原本想要一个坚不可摧,能够让自己去建立丰功伟业的强大帝国,实现统一天下的宏伟理想! 可如今他就像是个保着破瓦罐的乞丐,要什么没什么,只能等待着随时可能被四周强邻予取予夺。现在他很后悔! 想起恒都鹏展楼中,舒韵颖曾经以之比山海居。当时自己还很不高兴,但如果当时自己能够从中醒悟“人本之私”,明白不会有人真的会为你舍生忘死。 以此仿彼,是因彼此可故。若彼进,则焉知不是自掘坟墓? 只是当时舒珏没死,慕怀宇也还活着。但其实,他们已经无关痛痒。不是能力问题,只是他们都老了。 一个安排妥当,另一个却压根都没意识到自己老了,何谈安排? 所以现在慕南盛突然发现,其实事情是本来就一定会变成这样的,仅仅是在自己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而已! 谁死不死?谁干掉谁? 如今看来真正必定要承担苦果的,其实就是此时此刻屁股坐在这的“此人”而已…… 1、鬼方阴阳路 人是不应该总活在过去的,既然活着就要往前看! 人世间总是这样,很多话怎么说,怎么听都不觉得有错。然而现实的世界,真实的人生可以提供的幻想空间少之又少,更加不会因为个人愿意面对与否发生改变。 向前看显然是没错的,而事实上谁的每一步至少更多不是在向前看?但关键是看什么呢? 也没人能活在过去,甚至说句冷酷点的话,遇到个让你觉得实在沉湎过去的人,甭劝!只要人还活着,总有走出来的一天。这就跟泼妇骂街一样,你越劝只能让她更来劲。 或许有人会反对,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可事实上,背叛就背叛吧,多打点事呐? 归根结底,个人觉得这一切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前车之鉴、防患未然!” 大千世界,阴阳五行,人的共性,也同样是生命存在大环境的基本构成条件。 究竟是人心复杂把一切事情也都弄得复杂了?或者是某些有心人逐步将他们触及的一切搞复杂了?见仁见智吧! 不过,很多事无论如何就是说不清的!比如怎样才算一个好皇帝?心怀天下?太笼统了,心里怎么想谁能看得见?勤于政务,早晚不辍?就算真有个明主仁君能做到,但关键他所处理的一切又有几件是他亲眼看到确实的?何况就算亲眼所见一定能确定吗? 可想而知,要反驳这些很容易,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天下太大,人太多,难免一二疏漏! “马屁精”是世界上随处可见的一种生物,他们通常笃信“不要脸”才是掌握世界的第一步。 还有一种皇帝专属的行为模式,叫做“微服私访”,但和堂而皇之的公费旅游有什么区别?钱大概是能少花点。但用句今天的话说,不过就是:领导出差,归期不定,或者不日便归,但报销的永远是财务! 这种杠抬多了的确挺没趣的,到最后结果无非是某一方恼羞成怒,撒泼骂大街,最后埋怨句“人死光就太平了”! 哎!其实基本上大多数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日子过得怎样,别人不会为你操心。而有些人一举一动,却势必会牵引着很多人的目光。所以这样的人如果长时间消失在广大视线中,就会有很多人忍不住感到心慌了…… 舒韵颖最后出现在帝都山海居,因为杀生堂并不愿意把世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因此并没有去多嘴多舌。 那么,他失踪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背地里去搞什么阴谋诡计了?但实际上,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实力可以夺取权力,但权力并不一定能够让自己得到更大的实力。如今的大曜已经明白无误的向世界展示了这一事实,并且事实证明一旦实力消耗过巨,权力只能是从表面上呈现一种充满讽刺的提升。 就像现在,大曜新皇帝登基,列国纷纷恭贺。坐在皇位上的慕南盛,心里却毫无喜悦之情! 他自己很清楚,这些来恭贺自己登基的人,他们会来恰恰因为对自己已经毫无敬畏。而如果自己这次是凯旋归来,或者曜国的实力并没有损失这么大,就算自己派人去请,此时很多人也根本不敢来。 就像此刻在座的三位国王,若非确定自己不敢对他们如何,他们岂敢如此远离国境?因此这场登基大典就是一场闹剧,不存在丝毫的威仪、尊严,只有无尽嘲讽和奚落! 而慕南盛自己根本没有过多去关注那些客人,因为他连一点点享受美梦成真的兴致都没有。 回想几个月前的激战,某种角度看,事后才会明白那一站根本不会像事先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漠“远比先前以为的更加凶险,无论自以为拥有多少兵力的优势,身处那样的鬼地方根本就是在和苍天大地去挣命。也是回来之后和妹妹的长谈,才让他渐渐意识到。 自己以为那是一场迈向巅峰的丰功伟绩,但事实上就只是一场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杀戮而已!有人不希望开战,但既然无法阻止,他就让参战的所有人承担他们根本无法面对的代价。 这是一场完全毫不讲理的戏弄,神仙之间的博弈,让凡人用生命去作为他们之间胜负的代价。不公平,但凡人无力争辩! 反正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希望开战的只是想看到死人,越多越好的死人,越乱越好的局势,他们会去夺取所有的胜利果实,但绝不会分担丝毫失败的代价。而不希望开战的人,也不会去体谅凡人的身不由己,因为他的心里早就认定了人类只是自作自受! 反正,一国之君怎样?天下共主又如何?只要活着,就还是人,所以他们除了所处位置看似更好,其他的方面并没有任何的优势。 可是有些人现在忍不住去想,那个承受着世人腹诽,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担负着所有人生死攸关的倒霉蛋,他又在哪? 是啊!他在哪呢……? 而此时此刻,这个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可没办法,他太累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连抬下眼皮都仿佛全身要散架一样。但耳边却时时传来又热埋怨的声音…… “这些日子真累死了,突然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光是登基手都快累断了!” “哎!那又有什么办法?人间一场大战,死了那么多人,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等到之后还得评定生前功过,分批安排轮回转世,那才是真累的时候呢……” 舒韵颖除了可以听到,此时心里也还能思考,难得能有机会被迫休息,这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打多少架没被打死,海里也没淹死,到头来居然被活埋了? 虽说舒韵颖从来不觉得自己多爱活着,可这个死法却实在让心里愉悦不起来。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感觉自己这辈子命苦,死也就死了,可既然已经死的这么憋屈了,如果要转世最好能尽量躲开眼下这麻烦的时代…… “嗨!转世着什么急?让我再多睡个百八十年不迟……”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开口说话,耳边就突然听到惊叫“妈呀,见鬼啦……” 而跟着另一个声音气骂:“你自己就是鬼,还他妈瞎叫唤什么劲儿……?” 跟着,舒韵颖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翻腾的声音。而忽然他发现自己睁开眼了,而眼前两张十分普通,只是面色青灰的面孔正极其错愕的盯着自己。 这两张脸对他是完全陌生的,而他们看到这些废弃的皮囊中居然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面面相觑也是极其的惊讶! 手肘在地上一撑,舒韵颖缓缓坐起来,这景象在人间叫做“诈尸”! 不过很明显,在这个地方也不是常见的。看着自己周围全是明显没有丝毫生气的尸体,舒韵颖脑子里飞快转念,而远处很多成排的人影正在十分有序,机械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同样的行动前进。 舒韵颖活着的时候是个怪人,死了之后也是个异类。看着眼前已经盯着自己瞧了好半天的两个人,沉吟问:“请问二位,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人听到他说话顿时都张大了嘴,满脸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此,舒韵颖运功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损伤。他突然明白,自己没有死,而这一刻他却都不知道自己心里那是什么感觉? 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只是单纯因为活着就不得不继续活下去的无奈和苦涩! 轻叹声缓缓站起来,舒韵颖看向二人沉吟问:“两位,这里莫非是幽冥阴司?” 可话问出来了,舒韵颖自己满心不是滋味!他不是想不到自己真正要寻找的事什么地方,可真的面对活着走进了阴曹地府这档子事,心里还是感觉有点疙疙瘩瘩的不痛快! 而那两个鬼卒也只是迟疑的点点头。看得出,对方比自己好像更加手足无措,所以舒韵颖无奈暗想,被鬼当成鬼给吓着了,这种事还是挺奇妙的!可想到自己活着时在“人”里也始终算是好看的一类,所以…… “请问两位!这阴司是否便是所谓的鬼方阴阳路?这些……” 正说着,舒韵颖忽然感到身上还是有些被砂砾硌得难受,抖搂衣服,恰巧颈中的护身符露了出来。 二鬼一见此物,顿时大惊赶紧跪地磕头,口呼:“不知七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舒韵颖一愣!愕然看着妻子临别时送自己的护身符,这本是已经拜入天水苑那小姑娘尚佳旖最后送给自己夫妻的纪念!而如今看来果然传言非虚,尚家灭的并不算冤枉! 转念间,舒韵颖试探问:“两位可是此间主事?” “小的两人只是此地书记,岂敢称主事?七大人归来,自可前往与地藏大人相会” 舒韵颖缓缓点头,显然这俩小鬼也把自己认成那个“小七”了,可无论自己到底是不是,至少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地藏大人相会! “嗯……!那个,我对此地路途不甚熟悉,若是方便,还烦请两位引路!” 二鬼对视一眼,明显都十分诧异!他们只认得那“通冥令”,知道此物的主人是谁。并且此物的主人是世上唯一可以通行六界的,对幽冥更是常来常往,怎么还需要自己带路?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来,所以忘了? 这俩小鬼只是负责记录死灵的杂役,根本不认识什么大人物。虽然奇怪,可既然已经有了似乎合理,至少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也就没什么疑惑了。 而小鬼发觉看到大人物了,刚想奉承阿谀几句,忽然不知哪传来一声充满怨怒的爆喝“你还敢来……?” 2、地藏 好看的人在路上难免惹人注意,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很多时候,真正配得上“奇丑无比”称号的人,其实更加引人注目! 这世上终究还是普通人居多,比普通人要好些的大有人在,因为人学会了各种修饰自己的方法,无论外在,甚至内在。 所以,真正丑到可以让人一看见就心里作呕,可却又忍不住非得多看看的程度,这种人才是真正稀有品种。 诚然,每个人审美不同,但其实绝大多数时候也没差很多。否则不惜重金养金丝雀的多了,可逮小麻雀的又有几个不只是为了口腹之欲? 舒韵颖无论世人如何评价,至少没人否认过他的外表绝对称得起“好看”,而对此他自己也不需要谦虚。而他自己一生中见过好看的人也不算少,所以他一直认定除非因为确实病症原因,这世上并没有真正想象中那样丑到无与伦比的人! 只不过,对于舒韵颖这样很习惯把人做“归类”的人来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见识似乎仍旧不算很广。自己此刻既然是在阴司,除了自己居然还能见到个“活人”已经很意外了。而这个“人”…… 倒不是尊重的问题,不过这的确是个人,可却让同类无论如何从心眼儿不愿意承认。并且此刻,他心里再一次认可了“过犹不及”四个字! 单就男人,世人认为的好看,方面大耳,眼前此人,脸是真够方了,方的不能更方了。一对耳朵,比常人大了何止一倍? 然后浓眉大眼,这个人眉毛浓的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实际意义上的头发?一双大眼,更加是好家伙!就此人这张已经出类拔萃的打脸,这样一对眼睛顶多方三对了吧?并且那双眼皮恐怕都快赶上眼珠子比例了。又直又高的鼻子摆在正中间,加上体现为人忠正重情的一双大厚嘴唇,唉呀妈呀! 舒韵颖此刻终于相信,人的长相也是可以具备杀伤力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丑是真的丑,也已经丑到了一个非常难得的境界,看着心里很不舒服,但不知为何!舒韵颖心里居然对此人讨厌不起来,甚至感觉还有几分可爱亲切! 一头雾水看着那巨大的身体,行动却十分敏捷的来到了近前,指着他鼻子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还有脸来阴司?既然有人路你不走,今天我就真的把你活活打成个鬼……” 舒韵颖满心疑惑,这个人自己绝对是真的不认识,实在不知道如何惹着的? 不过,对方一对铜锤般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好一通猛抡,舒韵颖只能边躲,边问:“阁下可是认错人了?在下今日初至此地,与阁下也并未相识,有话可否慢慢说……” 对方听他在这话似乎更怒,大叫:“说你个大头鬼,今天我非把你心掏出来看看是肉的,还是石头的……” 舒韵颖发现此人简直不可理喻,话也说不通。原本他对这种榆木脑袋是最没耐性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面对此人明明不怎么了得的功夫,且只是一味死缠烂打,居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似乎有种古怪的亲切怀念感觉! 渐渐地,舒韵颖暗想未必是自己突然发病,兴许曾经有个人,或许就是自己的前生,在这鬼地方惹出了不小的麻烦,所以人家一见自己就直接拳脚招呼过来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自己虽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心念一转,舒韵颖当即决定好歹先拿下此人,问清楚原因再说。 丑家伙虽然容貌吓人,可真讲打,一百个也不是舒韵颖的对手。不过,却也并非他以为的那么没用,只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已经进步了很多而已! 当下,舒韵颖只是稍稍加快了行动身法,丑家伙明显就开始支持不住了。光是这么来回转悠,没多久便把他给转晕了。 终于,舒韵颖只是用流影分身法就把对手困在方寸之间,经过个鬼卒身边问了声:“诶,这货谁啊?” 二鬼对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七大人,这位就是黑云大人啊!您怎会不认识?” “黑云……” 舒韵颖暗暗叹气,自己当然不认识!或者说,也许猴年马月认识过……。 不一会儿,黑云虽看得出的确已经是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了,可气力仍旧十足让人颇为惊讶! 而忽然舒韵颖感觉到一股强大,但非常温和的气息逼近,而这份气息似乎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一股威风拂过,舒韵颖的分身立刻便消散了,只黑云仍旧手舞足蹈的又蹦又跳。 舒韵颖微微皱眉,明白来的绝非泛泛之辈,起码自己肯定打不过。 眼看来人大手在黑云肩上轻轻一按,就把那硕大的身躯立刻给制住了。二鬼见了也立马迎上去跪地口称“拜见地藏大人!” 这就是鬼祖地藏?很普通的一个老人,高高瘦瘦,肌肤白的也有些发灰,若是在人间就像那种穷困潦倒,屡试不第的那种秀才一样。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起码见过了魔祖和妖祖,此时的鬼祖实在让他感觉挺失望的! “在下舒韵颖,见过地藏大人!” 地藏细细打量了他几眼,沉吟片刻喃喃道:“像娘多一点……” 舒韵颖一怔!地藏微微一笑,挥挥手,舒韵颖还来不及反应就不自觉一蒙,再看清楚已经到了一刻非常高大、粗壮惊人的巨树下了。 而此时树下一个女子,似乎面带焦急在等待什么。一见他们,立刻大喜:“小舅,舒……,你没事吧?” 舒韵颖自然认出这是明媚,自打清醒之后他虽然没想过一同沉沙的同伴,可此时见到活人还是感到稍稍安心了些! 地藏拉着黑云在稍远出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见黑云冲着舒韵颖满脸怒气,可终究还是被说服了。最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愤然远去。 舒韵颖只当没看到,先问了明媚发生什么?而她失去知觉比舒韵颖可早多了,也不知道昏了多久才醒的,可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这了。而她一醒过来,地藏便直接说破了她生母是妖祖芙裙,并自承身份,让她称自己为“小舅”便可! 之后才提到舒韵颖也一同在沙坑中躲避,地藏便主动让她安心,替她去找。 不过舒韵颖此时感觉有些奇怪,都是在同一个沙坑里昏迷的。如果说明媚因为是妖祖的女儿才能活着来到隐私,但为什么她是在这醒的?可自己确实在死人堆里? 并不是小气矫情,而是关联着如果原因是出身,那自己如果真是那个传说中的小七,无论如何身份不该比明媚更低。可如果自己并不是,那就更加无法接受自己此生的所谓命运了! 此时,地藏走过来摇头微笑:“你可知为何在阴司中,有人可以去转世,但你适才周围却都陈尸就地?” “不是因为死的早晚?” “有此原因,但远非关键……!而关键是因为那些身负超常灵力的人,并不会轻易肉体死亡便灵力消散。仓促转世很容易残留前生记忆,转世后便可能造成空间秩序错乱。所以只能先由书记登记,然后裁定何时转世?所以莫说你并未死,即便死了,凭你的灵力想要转世也得停上很长时间。至于你觉得既然媚儿在此是因为她非凡人,而你却和普通人一同落入了通冥路上,因为你就只是凡人,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果然无法反驳!可是…… 明显看出他的疑惑,地藏耐心解释:“媚儿的母亲生下她的时候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但毕竟仍是妖祖,媚儿的身上继承了一半的妖祖血脉。而你此时此刻的确是实实在在的肉体凡胎,可你虽然是人,却也并非普通人。至少有一半,没人知道是什么。并且你天生便是这世间的异数,因此这世间你无处不可去,那么会到哪也就并不奇怪了,因为没人可以左右!” 舒韵颖一时间听得似懂非懂,想不明白自己虽然世人,却不是普通人,还什么一半没人知道是什么?又还世间异数!若只是与常人有异,这一点用不着别人说,他自己心知肚明,可就只是这样吗? 好像看穿了他心思,地藏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似懂非懂,莫名其妙的事,就算是想问却又不清楚到底该从何问起?不用急,还有时间。毕竟你已经为这个世界争取了至少十年,并不非急于一时……” 舒韵颖明白他说的十年,是自己在往生之地领悟的启天一剑,按照妖祖所言是自己借以将太阳推向了原本的位置,延缓了灾难的降临,但对此他心里终究还有太多的费解之处! 地藏似乎也沉吟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措辞,缓缓道:“首先我可以告诉你的,你并非我们六人昔日的义弟小七……” 就这一句足够了!舒韵颖无数次诅咒自己的命运,但他终究还是决定接受,面对,为什么?既然是自己的前世今生,注定无法逃避,那就只能面对承担! 因为一个生命出现、终结、轮回,必然不会完全脱离过去的影响。 但现在既然自己并不是那个人,就只是毫无道理,像是抽签一样被抽中去承担那种命运的一个倒霉蛋而已,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面对,遑论接受? 3、修行路、人生路 “命运”之所以称为命运,就是因为无论个人意志接受与否,都无法做出丝毫的改变。 所谓“人定胜天”,如果抛开自以为的因素,何尝不正是命运的安排?舒韵颖当然明白,可他仍旧无法接受! 但如果真的存在前世今生,人生短暂,舒韵颖感觉似乎还可以安慰自己有些事一辈子做不完,所以只能留到以后。那么自己这辈子兴许也会有些没能完成的事,如此想来前生的问题自己也没什么理由去抱怨了。 可如今,他知道一切问题都和自己无关,又如何能坦然面对? 而地藏看到他的神情不由暗暗叹气:“你虽然不是小七,但你却是他的儿子……” 心头一颤,舒韵颖感到心底升起一股安逸遏制的怒火,仿佛立刻便要将这地狱焚烧殆尽! “所以,你想告诉我父债子偿,是吗?哼……!即便如此,我可否请你告诉我,我自己的前生到底缺了什么德,居然会转生成了他的儿子?” “小七本非此世所生,始终无人知道他究竟有何而来?你亦非此世,何谈前生?” “这么说,我岂非更加无辜?” 地藏轻叹道:“你好歹也活了两千多年,如何说得出无辜呢?” 舒韵颖忽然愣住了!活了两千多年?实在搞不懂这笔账是怎么算的? “你从降生起算,至今的确已经两千多年,且并不曾死去过。而你的父母昔日为了保全你的形神不灭,也自甘舍弃了自己毕生修为。只是因为你虽神灵未损,但可因你终为人子,一旦灵力泄露肉身终究难以保留,所以才不得不重塑!” “人子?” “因为你的母亲,便是人祖,我那可怜的四姐……” 舒韵颖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假如只是一个胡说,一个随便听听,只为找到一个可以让彼此都能接受的理由,那么如果说小七是自己的老子大概还能接受。但如果人祖是娘,这就太意外了! 因为这会把他曾经很多考量推倒,他不怕重来,但事情却会更加云里雾里找不到头绪。 事实上,舒韵颖自己来讲从来不相信真的是天下间忽然有个人,天赋很高,修炼到了很强的境界,然后因为欲求不满才妄想征服天地世界!所以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最后的敌人恐怕不会只是个单纯的“人类”。 神祖升天统御六界,仙、妖二祖已亡,魔祖除了睡觉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此时看到鬼祖,如果自己是小七今生转世。 在舒韵颖看来,“人”的确是苍生中欲望最强烈,最可能为了欲望野心不择手段做任何事的。因此,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就想象自己真正要面对,生死相搏的敌人恐怕就是“人祖”。 可现在…… 他转瞬的思绪,并未逃过地藏的眼光,长叹口气,缓缓道:“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这样你或许更容易理解……” 通常来讲所谓“修行”,修为行鉴,行为修成。三山五岳,江河湖泊,这个世界远比人想象中要广阔得多,而只要肯去用心,几乎一草一木都可以让人领悟到非常了不起的智慧! 走遍天下,看遍了景致,归来时只是个见山以为石,闻水便觉流,不知形,不解势,此等富贵旅者恐穷尽毕生也难修行有成。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未得神,未悟意。 居山水者,心清气正,旁人虽不见其有得,然己心清明无障。纵毕生仅一念不失,也算不枉来世间一场。 观一山不阻天下路,遇一水不溺滔天浪,见形神不囿一叶障目,辨势意,随心不禁一方,遇万事万物不束一念。此方行得其所悟,不负修而有所成。 前者生无未足,或无所求,或未知其所求,迷也! 中者乐天知命,无非份,己心所愿,净也! 后者无谓命、无求愿,思无障,行无过,明也! 世人亿万,大体不过此三者。求疵过细,枉陷心隙罢了!而迷不知瑕疵,净自剔之,明知而不陷,不禁,绝疵之误。 世事无绝对,正因此,想成为怎样的人可以问心、奉行,但若执与一念不见其疵,终自绝之路罢了! 曾几何时,这世间人就是人,何为人? 四肢躯干、俩肩膀顶个肉球?难道人不就是这样子? 其实所谓“人”,不过是一种生命体对本身在这个世间区别其它生命的一种命名而已!简单讲,就是那个时候的世界并没有非常严格的种族全体分别。不过仍旧存在同种杀戮,异类和睦,世界的本质并没有特别严格分化! 不过虽然同样可以用如今的语言统称为“人”,但随着个体,少量群体的分离重组,也出现了数量不等的大小群体。 比如所谓“神”,在那个时候就是一群居住在幽林密径,外表多数灵修清俊。 “仙”的数量相对是最少的,普遍并不拘泥形势,洒脱不羁,飘逸放纵为其普遍风格。 “魔”多数喜暗恶光,行动普遍迅捷,感官敏锐,可是颇为怠惰。 “人”数量最多,但那时候的人如果放到后世,可能更多会相对被称为“普通人”,他们并没有太过特别的特质,多半就是凭借劳作自给自足。 而“妖”的确相较于“人”有区别,或者说除了“人”之外,无论禽兽木石,只要灵智达到一定程度皆可成妖,而但化身为人形的妖,皆坚贞,重情义! 至于“鬼”,其实在那个时代是比较虚幻的一种认知,基本上从表面看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前面的五种人,没人见过鬼。 所谓的“鬼祖”,用后世认知就是一种特定的方法,不同于魔天性的喜阴暗,避光线,仅是逐渐会令本身和心性倾向阴郁!虽然最终呈现出的实力不差,但并没有很多人会选择这样的修业。 而在那个时代,“修行”可是比后来要神奇太多了,有未知才神妙的因素,也因为那时候的修行普遍源自个体凭空领悟,所以连真正意识到的人都算凤毛麟角。 可少归少,还是有人走上了修行之路的,比如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六个年轻人! 偶遇开始就像是注定一样,缘分让他们紧紧联系了起来。一起修行,一起研究。直到最后一次的论道,六人心意忽然与上天异星同感相连,最后居然孕育出了一个新生儿。 事情虽然奇妙,但魔、鬼二人素来非常随性,除了本身的修业之外极少会对别的事情上心。人、妖二祖也许终究是女性,那一刻只觉得婴儿着实可爱,根本爱不释手。神、仙二位则老成持重,觉得事出反常恐生异端,难免颇多顾虑。 可当时他们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留下那个孩子。而虽然意见既然不统一,神、仙二位固然心中疑虑,但性情随和。并且当时六人也皆领悟了自己一生修行已经达到了此前所向往的目标,也就是后世称为的“得道”。 这个婴儿毕竟是来自天上,六人虽不知其因果,但也不敢亵渎分毫,便将其当做结义幼弟抚养,便是“小七”。 孩子终究会长大,小七无论外貌和聪明悟性,都明显在六人之上。并且仿佛天生便有勘破造化的天赋,可以自由行止于六界之内,甚至后来还将轮回转生当做了最喜欢的游戏,这边为自己编写一段人生经历的剧本,跟着边去投胎。玩够了这辈子,照法重来。 虽然开始都感觉有些担忧,可渐渐发现也没什么大问题。况且六人当时也都修行大成,各自担负了一界的重责,便也实在没有多余心思去管他了。 相比之下,神祖上天名义上掌管世间六界,起码感觉上一定是个“大忙人”! 六人中魔族是清闲的,往往一觉睡上千年也不稀奇。 鬼祖则是最忙的,因为无论是人是妖,但凡死了就必然得去找他报道。而他就像是后世专门负责管理垃圾的人员,要一一去检验所有死去生命生前功过,然后结合所谓“天意”,分出下辈子该安排个什么位置,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相比之下貌似轻松自在的就剩下三位了。但所谓“天下苍生”,实则皆处于人世之中。人祖虽为女流,但性情刚毅坚定,杀伐果决,却往往行事过于偏执极端。 仙妖二祖性情较为随和,认为世间众生分歧渐深,即便单单“人类”,派系隔阂也越来越明晰,甚至矛盾难以调和。如果只是任由人祖去解决,恐怕迟早得把这世界所有生命斩杀干净为止。 所以,二位打算建立一个可以让众生所有生命和睦共处,不会因为种族偏见产生倾轧杀伐的体制。一方面以此证明征伐并非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手段,另一方面也可以建立起这样的一个强大实力标识,对世间不可避免出现的野心之徒进行威慑! 可是真正开始行动,二位才发现自己的想象施行起来着实困难异常。虽然也有些成绩,但始终谈不上满意。 既然如此,自己两人做不成自然想到找人帮忙,可能找谁?俩大忙人指望不上,还有个一旦睡过去雷打不动的。 然而,世上绝大多数是事端,纷争,归根结底一百件里有九十九件是因“人”而起,对弱者视为牲畜,可屠杀,可奴役。对强者便视为异端邪恶,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内部也从来不会少有争权夺利,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悲剧屡见不鲜,不计其数。 但人都成这德行了,人祖干吗去了?二人这才想起来人祖和小七可是有太久都没见过了。 小七也罢了,千万年里他几乎把所有生命种族都去尝试过了。曾经因为听说过一句“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心里便生了抱不平,跑去转生蚍蜉,亲身感受其短暂一生。回来之后垂头丧气的总结了一句“果然天意难违”! 怎么着?甭管你剧本编成多天花乱坠,可如果哪天蚍蜉真把大树给搬到了,这世界还不乱套? 4、不该被遗忘的人 虽然地藏面对舒韵颖心中慈爱,坦荡,但对于有些事还是感到不知是否该让他知道? 昔日和妖祖决定寻找人祖,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但他心里其实更关键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小七,可当时这件事连妖祖他也不敢名言。 因为在很久之前,神界主位更替的时候,仙祖曾与神祖和小七一同用百年时间对世间大计进行过推演,即便过去了那么久,仙祖仍旧心中惴惴难安! 之后,二祖花了足足百年光景,却居然仍旧丝毫察觉不到人祖和小七的踪迹。唯一的解释,必然是他们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掩去了所有气迹。若真如此,纵然仙祖和妖祖,也根本毫无办法。 于是,二祖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了幽冥寻鬼祖查询,才知道小七未经轮回也已千余年。而地藏遍寻六界众生,也根本找不到有关小七的丝毫踪迹,却意外的发现了人祖将殁的迹象。 当时三祖都是又惊讶,又担心!于是便寻踪而去。万没想到,他们在一个鸟语花香,幽静安详的山谷中,正看到小七在雕琢这一块奇异玉石。 雕像等人大小,栩栩如生,美艳绝伦,正是一旁含笑凝视着他的人祖。 并且,三祖当时见到的人祖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有了身孕即将临盆。 当时彼此都十分惊讶,因为在那个时候这件事算是可大可小。若是倒退曾经不算什么,了不起就此放弃修业,不再追求什么超凡入圣而已! 可彼时,虽说若以大家亿万年情分就算捅到老大面前,顶多也就是大伙一块求情,破个例,估计他也不会丝毫不顾情面,毕竟他总不至于真为了这点事就罪及六界其五吧。 而人祖当时明显只是有些羞涩赧然,可小七意外之余,刹那间明显有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就事而言当时其实已经都基本心里有数了,原来小七和人祖千余年一直隐迹于此。 他俩皆非常人,厮守千年方得结胎,孕育百年才能瓜熟蒂落,所以也难怪他们非得如此隐藏行迹。否则天地之间,但凡一点迹象为神界察觉,老大一定会出现干预。 而当时仙祖似乎有什么意外发现,即便仙祖和鬼祖也不知道他和小七 一起去说过什么。但显然回来的时候都明显的心情低落,神色忧郁! 至于他们之间所谈过的,也是很久之后地藏才大概从仙祖口中知道。 “没想到你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二哥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但说实话,我并没想到会这样,至少这不是我最初想要的。但我的确已经尽力了,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到底为什么啊?” “其实我也说不清,原本即便事情不会有什么不同,可……。说实话,就算我已经亲身去经历过世间几乎所有生命的生死始终,可那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始终没想到过这个情字!”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有过共识?就算……,你也不用这样吧?” “也许!但如果我不是一直那么闲,或和大哥一样不得不上天,或和二哥你一样心慈善良,也许我不会落到那样手足无措,异想天开的地步。或许,也就不会因为这个情字,落到如今……” “其实我本想找到老四,想她或许更容易去解决现在的问题。可……,你居然……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四的脾气我们都知道,现在你要怎么办呢?” “二哥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有个交代。但我求二哥,这件事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也许……,让她恨我,更能让她有活下去的信念……” “你啊……” 其实虽然后来仙祖把某些事告诉了地藏,但关于昔日他们三个用百年推演出了什么?至今恐怕也没人知道全部真相,可有一件事地藏非常确定,舒韵颖就是小七的儿子! 舒韵颖意外是很正常的,而这个新情况在他理智层面也不会认为更合理,只是心里莫名的感到松了口气! 而地藏告诉他,其实当年其三祖到山谷的时候,人祖已经是即将临盆。然而没人想到,就在儿子出生的一刻,小七突然对婴儿施以禁术“魂牢”。眼见此事,哥几个都惊呆了,连仙祖也明显大为惊骇! 而且,禁锢了儿子之后,小七居然化灭了他自己亿万年的元神凝结成了壁障赋予儿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顷刻之间孩子出生,小七施法终于灰飞烟灭。 而人祖似乎只是片刻的惊讶,随即仅仅对着三人凄然一笑,没有丝毫犹豫的殒身殉情了。 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根本没有时间反应,更别提阻止了。而妖族和鬼祖的询问,仙祖始终一个字都不肯透漏。 至于禁术“魂牢”,是一种专门针对六界至强者处以的极刑。对寻常人一是根本不配,二是根本只要触及丝毫就成灰了,也到不了施法的程度。 可是,小七素来跳脱,但却对一个新生儿施加那样的禁术,况且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实在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到底为什么? 而数百年之后,忽然一天仙祖将婴儿送来了阴司,交给地藏,极其郑重严肃的交代他务必照看好这个孩子。因为,在日后的某一天,整个六界的存亡都要寄予他身上。可任由他如何追问,仙祖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再后来没多久,万仙宫覆灭,仙祖形神俱灭,妖祖下落不明。弟子心里无数疑惑,可他只能尽力照顾好这个孩子,但渐渐似乎有所感悟! 凡间修士终其毕生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根源上是脱离不开阴阳五行的基本,因此修炼功法,选择灵宠、仙剑基本上都会主要先考虑自身先天属性倾向,即所谓:天赋体质。 而实际上两极五元这种基本之上的特异体质,除了某些天生兼具特殊命格,所谓的名称只是人们为了便于区分的杜撰而已。 但对于六祖这样的程度,他们修行的本源基本就是两种。一种是包括所有世间生命所具备的最初属性,区别只是程度高低。而另一种,则是对他们而言也仅限于传说的“噬虚”。 所谓“噬虚”,简单理解可以成为吸收、汲取。所有的修行,都必不可少的便是汲取世间蕴含的灵力。也有如“夺摄”这类强盗性质的禁术邪法。但噬虚,确实可以吞噬宇宙万物,虚实不分。 可想而知,若世间真出现个对一切都能够任意予取予夺的存在,那将会多么可怕! 而地藏那时候,就从婴儿身上发现的情况,恰恰就是因为他什么也没能感觉到。 小七通天彻地,畅游世间六界的奇异天赋。人祖绝顶巅峰的至强实力,加上又被仙、妖二祖抚育数百年,但孩子身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两极五行灵力。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这世间一切都无法触及感染到他,其二就是一切触及到他的都会毫无区别被吞噬掉。 当时,地藏被自己的突发奇想给吓坏了,几乎一刹那这世上就差点没有舒韵颖这个人了。 可很快地藏反应过来,小七不惜用禁术阻止孩子的成长,又牺牲一切去保护他。仙祖也尽心尽力抚养了几百年,还明显是意识到其自身危险,提前送来交给自己照顾,他们必定是要这个孩子能够生存下去的,但却绝不仅仅只是为此,但其中又到底会有什么深意? 相当长的时间中,地藏苦思冥想,但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去查明真相,而当时的人间正经历着一场广泛的剧烈战争,然后出现了一统天下历经千年国祚的光明帝国。 也许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当时地藏从战争爆发,到帝国建立的过程中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迹象。但过了很久,他始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无奈放弃! 而如此一来,转眼便又是千年光阴,帝国濒临灭亡,天下战火纷纷,最多的便是死人,那时候地藏实在太忙了,比如今可忙的多了! 就这样,人们肯定想不到战争死亡的人对他们只是少了些同类。可对于阴间的工作人员,却是要把这些生命花几十甚至几百年一一厘清,然后再分别给他们做好适当的安排。 匆匆又是几十年,地藏忽然发现孩子有险。魂牢渐渐破裂,小七留下的护持也急遽消散,两千多年的肉身失去了保障和滋养,虽然仍旧是婴儿的外表,却明显感觉到极尽毁灭。 当时正是秦国被攻打,地藏趁机向秦公索要“收魂铃”,但也只是为其延续了几年,可还是为此承担了逆天必然要付出的一定代价。 而地藏用收魂铃本是想重聚小七消散的灵力,借以维持孩子的生机。但失去了魂牢的制约,任何灵力气息触及婴儿都会顷刻消失,甚至分辨不出是被吞噬,还是化解,但关键是并不能延缓婴儿的衰竭。 眼看孩子性命不保,秦国的灭亡不可避免,而当时忽然来了很多人,地藏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自己也并不害怕! 可是当时地藏忽然感觉到了异常,是一种奇怪却熟悉的感觉,很多年前曾经遇到过。 突然间,地藏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很关键的一件事,或者说他两千多年来居然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当年人祖所生并非独子,而是龙凤胎! 5、死人的秘密 昔日当仙、妖、鬼三祖赶到小七和人祖隐居的山谷时,仙祖和小七有过一段没人知道的交谈。而当他们回来很快人祖便即分娩,随之小七即可对刚刚出生的男孩施以“魂牢”,然后便即自绝,人祖也随之相殉。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以至于几千年之后,鬼祖才突然因为某些熟悉的感觉想起当年人祖生的实际上是一对龙凤胎。因为所有事情都集中在男孩身上,以至于居然忘了这个孩子还有个姐姐! 回想仙祖送孩子来阴司的时候,仿佛提起过女孩,但地藏已经记不清了,貌似只是说那孩子天赋奇高,甚至未见得稍逊乃父。只是颇为调皮顽劣,难以管束! 当时仙祖言语极为含糊,又来去匆匆,地藏便也未曾深究。但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执掌阴司许久,即便对那女孩印象并不深刻,但若是发现断然没有毫无感觉的道理。 世事多是“无私有弊”,好歹也是义姐义弟的女儿。若是发觉到其入轮回,好歹总会多关照几分。 但两千多年了,阴司之中居然丝毫没有关于那个孩子的迹象,亦无飞升的记载,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孩子至今仍旧生在人间。 于是,地藏开始着手调查,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居然在六界最恐怖、绝亡的地方“不渡深渊”找到了线索。 不渡深渊可以说是世间六界的尽头,凡入其中的阴魂皆无神无识,永为游弋方寸之间困囚。他们不会轮回转世,也无法离开沉沦之地。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即便地藏这掌管阴司之主,也根本无从了解。 就是在那里,地藏发现了一个生前杀戮无数,虽神识尽灭,却一灵不泯的异类。 坦白讲,当时地藏并不确定自己对如此毫无朕兆的灵机一动付出颇大代价是否值得?但那缕游丝诚然虚弱,地藏却感觉到了异常的坚定,并且忽然发现那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此时,舒韵颖心头一颤问:“五法师……?” 地藏愣了下,缓缓点头:“你的确聪明!他生前杀生无数,且几乎犯尽了六界禁条,无论多大的功德也已无法赎尽罪业。但他为了心中的希望始终坚持一灵不灭,这份毅然决然也可以说是亘古罕有啦!” 地藏用自身历劫换回了五法师一灵暂开,才知道他生前误中奸计,被迫夺摄、强神,杀生,可谓世间罪恶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曾犯到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无悔恨,因为他很清楚,再大的罪孽只是自己一人承受,但却有喜欢换回这世间免除毁灭的一线生机! 而从其口中,地藏惊悉,那天师宫大祭司原本乃是两千多年前由西域万仙宫叛逃而出,随后潜伏中原挑唆事端,终于引的大批贪婪之徒跋涉万里奇袭万仙宫得手。 而这位大祭司已经存世两千余年,神通广大,可她一直暗中筹谋,隐忍不发,唯一的目的就是借由黯天浩劫,创世之前遍布世界的“暗潮”到来,伺机强夺世间最强的噬虚圣体,从而获得可吞噬万物,宇内独尊的改天换日之力。 也是那个时候,地藏才意识到千百年中世间昼夜分割的确一直存在非常微弱的转变,只是因为变化太微弱,才始终没给予足够的重视。 五法师还告诉地藏,原本大祭司是要拉拢他,他意识到其阴谋才决定虚与委蛇。并且大祭司在他们面前自称人祖之女,只因其他五界之祖意图奴役人间,人祖不从才为其联手阴谋所害,所以她所做一切即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报仇。 最开始五法师对这些并不相信,一边虚与委蛇的周旋,另一边则暗中搜集各种情报。毕竟这样的事,就算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反而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因此必须得到足够的证据才行。 但他也有失算的一点,就是在之后的日子中,他居然渐渐发现大祭司所言即便并非全然属实,但却也绝非一派胡言。正是因为短暂的犹豫,令他终于走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自己要保护现在和未来的世界! 当时地藏感到一切太耸人听闻了,但很多发生过让自己不理解的事,似乎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释,以及正在发生的很多事,都让他无法不相信!诚然他知道人祖并非自己……,至少不是自己和二哥、五姐所害,但归根结底这一切究竟和谁有关?又和谁无关?似乎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但猛然间,千年前光明帝国创建伊始,地藏偶然察觉到世间不该存在异常强大的灵力。当时他觉得也只是“强”而已!可忽然再感觉到,已经远远不那么简单了! 甚至于他此生所遇到过最强的灵力,无疑就是昔日自己六人轮到,七念归一诞生小七的那一瞬间所出现的灵力,貌似都不如现今这般强大! 当时地藏心里乱极了,若按道理,这件事首先必须上报神宫请示,毕竟太过严重。可是,且不提真假,几千年来昔日的兄弟相继陨灭,他比别人接触老大更多,心里却似乎有种越来越疏远的感觉。 他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被群神所知,不仅那个女孩,就是自己这的婴儿,神宫必定可以用“苍生”为由彻底消灭,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但若这两个孩子如此该死,小七又何苦如此不惜一切?二哥和五姐又为何全心全意照顾数百年?事归事,但对人来讲,地藏心里更信任的还是二哥。以前不说了,但山谷中一刻他似乎突然发现小七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么玩世不恭,只会一味乱来! 不过终究事关重大,因为既然知道了“噬虚”这回事,先前婴儿的异象就正好附和这一点,小七虽然倾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但却不让他成长,也算是一个佐证。 可是,到了如今怎么那个要毁天灭地的成了小七闺女了? 虽然疑惑,但有一点是必然的,无论是谁想借助时间浩劫满足一己私欲都不能被容忍。既然知道了阴谋,就必须设法阻止,但寄望世间苍生醒悟,学好? 五法师清醒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连本已经过很多事推测出的情况也来不及说明。 而地藏也发现了婴儿虽经收魂铃招来小七存世残灵暂保无虞,但终非长久之计。 于是,地藏想到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让这个孩子进入轮回通过转世重塑肉身。可是没想到天象突变,地藏的行动遭到了袭扰,导致孩子的轮回偏离正常轨迹,而且降生便已是濒死状态。 地藏无可奈何,但实在不安心,无法放任,便再次逆天行事,化身术士入世寻找孩子,也终于在恒都齐王府找到了降生不久的舒韵颖,推其运数算出以纯阳之女为之冲洗可延缓寿命。 如今的地藏早就是吊着一口气勉强,连续逆天早就让他衰迈不堪。而黑云对舒韵颖一见面就怒气勃发,有往昔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因为他知道主人大限将到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自然没忍住要发泄,只是他并没能分清眼前此人和小七的不同。 而归根结底,舒韵颖和小七固然不是同一人,而且这幅肉身也非特异,甚至心智也毫无寿命之外更多累积。可严格讲,他的灵魂的的确确是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也因此,在修为远没有达到应有程度的时候,他就可以通行人间异域,并且同时拥有三只灵宠,还使得兵剑之首战无双,以及浮御君子剑的剑灵甘心对他俯首! 可他在转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又为何生来天生残缺?这些地藏也毫不知情。但地藏认为,这一切都与昔日神、仙二祖与小七百年推演有关。因为妙谕仙箓,地藏手中也有一份残页。 另外还有一件事,问明他手上的确有一枚黑色六芒星形状的标识。舒韵颖才知道,这原来乃是魔族号令魔族的徽印,除了魔祖之外,唯有此物才能让持有者发挥魔族最强的法力。 而小七昔日便曾死乞白赖的向六位哥哥、姐姐求过他们手中的徽印。就因为他虽然天生可以畅行六界,并且习练各种法术,但却始终不能掌控各界最强的力量。 而六界六祖,徽印自然也有六件。舒韵颖此时手上的“通冥令”,此时地藏已经施法去除了伪装,现出一圆锥形通体晶莹剔透的水晶。 然而,此物乃是仙祖的徽印,伪装则是昔日小七偷到之后加上的障眼法。被小鬼认作“通冥令”,便因为其本身就有这样一枚鬼祖所赠,因此当年仙祖才被骗了过去。但此物又如何落入尚家人手?虽不知详情,但料想和当年中原江湖奇袭万仙宫有关。 此时,地藏取出一枚两寸见方,半寸厚的黄色玉牌,不言而喻正是鬼祖的徽印。 “你生来便无元墟,无法汲取六界迥异元灵,真相我无法得知。但若是可以得到六界之祖的徽印,当可弥补你所失。” 舒韵颖到了现在也不打算客气了,说到底他现在不会对任何帮助自己的人有感激。因为既然所有事情,所有人的生死都系于自己一身,任何人为自己做的也只是为他们自己而已! “若真如此,那暗潮何等厉害,恐怕就算集齐六界之力也未必管用,何况此时还差了三件……” 地藏看了明媚一眼缓缓道:“妖族徽印便是媚儿,至于人祖,若是我没猜错恐……。哎!神祖的徽印虽非易得,但我想若是临危之际,大哥会有决断才对!” 想了想,舒韵颖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哀伤:“您的身体……?” 地藏微笑摇头:“无妨!说到底亿万年前我也不过人类一员,况且现今于理,我掌世间一界自有应担之责。于情,你乃是四姐和小七的儿子,昔日我们七人情同手足,你便也如我自己骨肉一般,我就算付出再多,也不算为外人……” 沉了片刻,地藏缓缓又道:“对了,你已经学会过我等昔日领悟的功法。这里……,按你们现在的叫法,该叫做裂天剑诀!正是你娘生前所留,她一生要强、骄傲,性子有些执拗。当年在我这闲逛的时候,曾说这地方太黑了,太阴沉了,便说迟早要去跟大哥理论,为我争下一片光,跟着随手便是一剑。我几人所修各有不同,呈现方式也十分迥异,能领悟多少便看你自己了……!” 6、好坏可辨,奈何皆远 舒韵颖最后看着地藏的样子,虽然时间不久,但和最初见到的时候明显又苍老、憔悴了很多! “多谢!您的好意我会记在心里,不过……我没法承诺什么,只是……” 地藏欣慰的笑了笑:“行啦!怎么说我也是活了那么久的老头子了,又好歹也是你叫舅舅也行,叫伯伯也罢,为情为理都是当然,难道还跟你讲什么条件么……?” 此时黑云虽说已经知道舒韵颖并非他以为的“七大人”了,但无论是地藏为他的付出,还是他这二十多年在人间的经历,都不是黑云这种憨直性格会喜欢的!何况说到底他也终究是那个小七的儿子! 按说他在万仙宫五百多年,仙祖和妖祖一直照顾他,可当初往生之地的时候妖祖却似乎并没认出他来? 其实说透了也不奇怪,毕竟他看到的妖祖已非昔日一界之主,况且妖族对昔日的过往也并非完全知道。因此当时也有疑惑,只是根本无法想到真相会是怎样。 和现在的黑云一样,即便知道了,但无论是眼前所见,还是心里所感,他和小七都太像了,实在不容易分辨清楚。 此事受命带二人往“一线天”,黑云在前领路,是不是回头看他一眼,皱皱眉,仍旧是满心疑惑的样子! 明媚忽然噗嗤一笑,舒韵颖诧异问:“难得,在这地方你居然也能灿烂的笑出来?” 明媚一脸轻松的点头道:“当然!想到你虽然也是个两千多岁的怪物,但起码不是那个人,我就不用把你当什么舅舅了!” 舒韵颖听了一怔,随即苦笑点头:“也是……”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接受不了那种所谓前世今生的宿命吗?我还以为你现在知道了这些心情会好点才对!” 舒韵颖斜了她一眼问:“你觉得父债子偿,就比前世今生强?何况,也谈不上什么债吧?不过是他自己找的麻烦,自己没能解决然后留给了我……” 明媚愣了下!其实她不是不明白,在舒韵颖心里,从头至尾就坚决认定了如果是关乎所谓天下苍生,那就绝对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所以他自感只是个被命运摆布的可怜虫,被强行推到了这个走投无路的位置! 其实,恐怕换了任何人如果这么看待事情,心情也不可能会好的起来。可显然,跟他讲什么仁义道德,悲天悯人是毫无意义的!善良未必是愚蠢,但千万也别把愚蠢当善良。 说到底,明媚扪心自问是否相信那些仁义道德?说点别的吧…… “对了!之前听过传闻说你欺师灭祖什么的,大半年音讯不同,一点消息也没有,后来怎么样了?” 要重复已经发生的事态麻烦了,所以舒韵颖就只简单说跟师叔打了两架而已,不算什么! “哼!不算什么?天底下敢这么漫不经心说自己跟师叔大家的人,还真也没别人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目空一切,不讲规矩……” 舒韵颖听了微笑问:“喂!你对我……,是你不太喜欢那位七大人吧?” 说实话,知道事实,设身处地替黑云着想,他真的有无数理由痛恨小七,甚至换任何人遇到同样的事也不太可能会去喜欢那个人 ! 小七生来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加上六个结义兄姐关怀备至,天上地下凡是能闯的祸,他恐怕早就重复过多少轮了。 不过一般来讲,当初的小七上天嫌烦,魔界嫌闷。他最不喜欢 ,甚至说多少有点害怕的,也就二哥仙祖道宗了! 彼此金兰情义,坦白说仙祖对这个幼弟的关心一点不少。但也是性格使然,仙祖老成持重,多思多虑,心知小七天赋超群,生怕他一时行差踏错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所以七人相聚,每每只有道宗会板着脸训他,讲规矩道理,渐渐就弄得小七对这位二哥闻风而逃,避之唯恐不及! 而那个时候的世界人和妖之间并没有后来清楚的界限,一方面是因为彼此相处同一个世界并没有很多的隔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类中也没有很多修士,普通人自然很难分辨身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否是妖? 说到小七,他其实并不喜欢人间,只是对人类身上的很多情况似乎颇感兴趣,但其实真到了亲身经历发现对自己都不算问题。也正因此,他才会不停地转世,还自己编写人生剧本,就是想要找出不一样的人生! 但这么一来,他一个人的轮回转世看似没什么影响,可关联的却绝非他一个人而已!为此他每一次的入世表演,最辛苦的就是阴司。因为他们一边要和神界共同负责苍生各自不同的命数,然后想方设法让小七对轮回的影响降到最低。 而不巧的是,黑云当时就很不幸被安排在专门为小七善后的工作。而原本的他也不是如此暴躁易怒,但经过了成千上万年呐!不停的被各种麻烦缠身,简直比自己亲身去经历还要辛苦,千万年的累积,心中怨气可想而知! 明媚听闻想了想问:“不知四大人又是怎样的人?” “哼!我到今天也想不通,四大人怎么会看上那个家伙?明小姐,您别怪小的冒犯。五大人是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心软,遇事就总会想息事宁人,可哪有那么简单?这点就不如四大人,虽然性格倔强点,但为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做事也绝不拖泥带水,利索干净,好人啊!可惜啦!哎……” 舒韵颖在旁听得一阵哭笑不得,浪子、烈女!对于世俗评价虽然不同,但待遇其实并没有多少分别! 姑且不论世俗对男女的成见界定,也把各种门第条件且不论,毕竟就黑云老兄这副尊容放在人间,就算他想当个浪子也浪不起来! 就一般人来说,浪子不是什么好评价,主要是说不安分,浮躁,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可烈女诚然被歌颂,但性格刚烈冲动的女人,若没有惊艳的容貌,哪个男人会把母老虎娶回家受气? 到底这世间的道理,说白了,君子受敬,小人遭厌,但结果都是“远之”! 7、需借才需还 舒韵颖倒是从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更不觉得有人来评价自己几千年没见过的父母,只是如果昔日三位高人花了百年时间推算出的灾难是自己,今时今日这一切到底又那件事是自己搞出来的? 还有,自己那个似是而非的姐姐,想起了她那惊世姿容,舒韵颖忍不住又是一阵作呕! “一线天”,其实就是一道尚未消逝的剑芒。若说出奇,便是斩出此剑的人修为着实惊世骇俗!尤其是那一剑显露的刚正、堂皇之气,若天下真存在所谓的“王者气概”,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舒韵颖此时从那道剑痕中可以看到的招式,的确可称足以匹敌自己先前所学几门剑诀。只是似乎其中还有些什么东西,似乎是尚未尽兴,但却自感无法再续的一点失落。而自己结合招式思索,也感到有滞涩不足之处。 明媚压根是什么也没看出来,而黑云几千年了若能看出分毫,也不至于还在这跑腿。修为也好,天赋也罢,若是需要的条件不足也是没办法的! 寻思了很久,舒韵颖忽觉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所领悟,感到那剑芒中流露出的似乎是其人壮志未酬的遗憾! 黑云说过,人祖虽然身为女子,但心高气傲,宁折不弯,而且地藏也说过她昔日留下这道剑痕是说要为这阴司开出一片天光。 这话在当时兴许都当是玩笑,可当时的人祖恐怕绝非只是随便笑谈而已! 细想之下,她纵然也是一界之主,但又何以开天逆天?想必是因为穷毕生之力也未能超越极限,所以才会在这一剑中留有未能尽兴发挥的失落。 如此一来,将所悟招式一一打乱,按照自己的意识去整合,舒韵颖更感自己所想没错。人祖有其雄心壮志,但无奈“命运”未及,徒留遗憾! 而如此一想,舒韵颖不由得心中闪念,姑且称昔日他们为父母,先不论他们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此刻舒韵颖对他们有了大致的了解,千年相守,百年结胎。假如并未发生过什么意外,他们真的能携手永生? 就从他们彼此的性格来看,舒韵颖一点也不觉得他们有白头偕老的可能性。 而自己那个所谓的姐姐,其实看其所作所为,连接到一起未尝不就是昔日若干年后乃母可能的情形,所以不妨说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 但自己呢?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处于相同的处境,位置,是否能如小七一样狠心亲手封印自己的骨肉? 为了天下苍生,令自己一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可想而知,同样的情况放在苍生口中,每个人都会坚定自称会做一样的选择,但事实呢?天知道…… “想必你既然已经见过五姐,也知道现今世间传说的所谓战天剑诀,只不过我们六个昔日偶然总结自己修为的精粹总纲!而昊天剑诀,据我所知极可能是传说中曾经创世大神开天辟地的‘净虚斩’,其实也是神界历来传承的顶尖秘法,只是对此我们也不便深究了……” “净虚斩?”舒韵颖还是头一次听说。 地藏告诉他,其实这对于他,乃至昔日他们金兰七人也只是传说一样。而传说这世界最初是一片混沌虚无,有天神将暗虚之气凝结,举而斩破,才开创了这万物可以生存的世界。 传说虽然未必是谣言,但既然是谁也没见过的,无论什么原因,舒韵颖都不会没事去执迷其中,毕竟他可算不上闲! 此时,舒韵颖也懒得去管那些没影儿的事,他还是觉得走一步算一步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 地藏告诉他,神祖和他们五个不同,并未在人间留下过任何的遗迹。毕竟身份地位不同,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 而所谓黯天,很难讲究竟是什么?不过所谓的浩劫,自然就是“暗潮”而这个暗潮其实就是世先的暗虚。虽然为大神斩碎驱逐,但因暗虚并无实体,所以可碎,可驱,但难以灭净。 况且世间有灵气,亦有浊气,关键在于平衡,融合,才能够让生命平稳的存在。而生命聚灵排浊亦是本能,自然规律。 但正因灵力有限,因此修士并非寻常,能够修行大成的更是少之又少。为此浊气便会存世更重,内不调终引外邪,倒也不是非得把去判定责任,只是人间的浩劫危难,“人类”终究是责无旁贷! 舒韵颖自然也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他曾在幻境中看到过昔日逍遥自在仙的退虚方法。可即便其已经是得道,甚至就算是真神,想来并不该具有那样的能力! 地藏闻言轻叹道:“不错!亿万年中,坦白说,除了你爹小七,天地间所生唯一令我感到意外,惊艳的,便唯有此人了!其实他当年全盛之时,其修为的确已经无限接近飞升得道,否则又岂能在世间独具空间造化?可若真飞升神界,这世间之事便非他可随意插手了。只不过当时的暗虚若是相比我所知的暗潮,恐怕与雪天哈气差不多而已!” “但若当年就是真正的暗潮,您……还有神祖会否出手?” 地藏沉吟片刻:“我不知道!和其他四界有所不同,我这幽冥本就是要有神帝明谕方可正位,因此历来便唯神帝旨意马首是瞻。不过说真的,当时我也料到人间当有一劫,但确未想到他居然真凭一己之力挡下了。而且,若我所料不差,他能有那般境界,与其手中的奇剑恐怕难脱关系。但我想提醒你,你即便得其剑,却最好不要妄图效仿他为榜样……” “得啦!千年前也好,以后也罢,太遥远了!现在就说现在的,可干的事还挺多呢……” 地藏慈蔼一笑:“是啊!你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你太累了,不是吗?” “啊……?” “人”可以在天下苍生中脱颖而出,成为凌驾其它生命的存在,主宰天地间资源,可以说是因为人类天生具备较高智能! 没必要非得争论出个不一样的答案,只是人类高于其它生命的“智能”又体现在哪? 个人觉得,人类关于智能体现最明显的一点就在于一个“借”字上!人活在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借的,有质的就不用说了,即便无形无质也非不可借,比如“借声、借势、借力”,甚至“借运”。 这一个“借”字可谓奥妙无穷,借的太明显就沦为抢或夺,留下痕迹更会为“盗”。愚者自诩天地主宰,视万物为私有,此类凡几有过好下场? 高明点的无不可借,尤擅借声!比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云云。 然而此类诸君,在位声名赫赫,归去后其声名也多如迅雷飘逝。 更高明的有巧思借势,随风先动,遇坎喧声,遇捷抢先立旗助威増势以引力相聚。他们生平几乎都占尽便宜,功业不菲。只是这种人的身后,多极不平静,因为这世上从来极少有真正的傻子,别人在他们生前不敢相争,多积怨怼,其死后自然不会让其安生。 而所谓“借运”,多少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而人类的借,所谓:有借有还!但关键是为了再借不难。凡因借成事的,从来少有会还的,债主明事理的自当拂袖而去,落个慷慨豁然。否则…… 如今的舒韵颖,他明白从自己以“霁清门掌门入室弟子”身份显耀世间开始,天下间借声之人比比皆是。而以己借势,至少目前还没有成功的,即便自己正多因此遭恨。 不过世俗常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人借了运走? 这也难怪,所谓“毁天灭地”的运气,换个方面讲不也是改天换地之力? 舒韵颖对别人的欲望和野心没兴趣评价,即便那个人认定世人皆该死,他也没任何赞同和反对的想法。 直到今天,他所坚持的只有一件事“你既然主动来惹上了我,我活着就是要你付出代价。何况,我从未打算为别人牺牲自己……” 8、敌?友? 舒韵颖醒转后,好长时间一动没动,只是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同时希望可以稍微抹灭之前虽未亲眼看到,但恐怕已经再也无法忘记的记忆…… 其实他知道那很重要,甚至起码是目前自己要成功解决一切问题不可或缺的关键之一。可他还是不愿有丝毫触及的念头,因为他一向坚定自己此生不欠别人,所以才能始终不在乎任何自己所在乎之外的东西。 而且他从心里压根就没真正在乎过什么所谓的“人间浩劫”,因为亲情、友情、爱情对他来说和“欠债”无关,只是自己愿不愿意给,也从未想过要收回什么。 可是一旦自己拿了不该拿的,无论什么原因,就算世间有无数人类发明的借口,却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内心减轻亏欠! “心”比理智终究还是更强大,因为心绪不会受躯体的控制。理智可以培养,锻炼,可心却不那么容易! 而且理智终究会有极限,躯壳会累,但心就强盛多了。也不会因为躯壳是否愿意面对而变化,甚至别说“善解人意”,心是根本丝毫也不会体谅人的! 每当感到心痛的时候,往往都是最不合时宜的时候…… “当时的真相,必定只有当时的人才有可能知道。你要做的其实从来不是去寻找什么真相,而是考虑清楚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我没有让你为自己找借口,也不想逼你一定要去选择。说到底,就算凡人活上几十年,也明白就算言行可以左右,终究只是虚伪的自欺欺人。但有些事,其实是你自己也经历的,是否合理其实并不需要管别人怎么认为,对吗?” 舒韵颖苦笑声,缓缓坐起来,多少感觉有点埋怨地藏起码应该帮自己把衣服收拾整齐点…… “是的!有些事无论是否能有回报,但付出是必然的,并且也会感到满足!我的确迂腐了……” 地藏微笑点头,沉吟片刻缓缓道:“有件事先前不太方便,但现在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如今的万仙宫,和曾经的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所以该小心的地方,你还要自己心里有数。” 舒韵颖自然明白,但忍不住皱眉问:“难道连您也不知道现在的万仙宫是怎么来的?” 地藏摇头!舒韵颖知道他此时已经没必要隐瞒自己了,可自己原本一直以为万仙宫很可能是有人偶然因为知道了往事,借势而起。但种种情况显示,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而且到现在看,也显然不是天师宫养寇自重而已! 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存心和自己姐弟这对异数争长短的人?或者,这世上本就并非只有一二异数而已?可异数多了还何谈异数?充其量,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斗争的层次高点罢了! 就好像一般的富贵中人,挥霍的只不过金银财宝。而权力中人,除了金银财宝还有更多,包括人命…… “对了!我还想问一件事,你体内是否有瀚海九子莲?” 舒韵颖愣了下,点头简单讲了九华山下的经过。 地藏听了神情很不好:“本来你天生体质特异,世间至少一半的灵力或者气息不会能影响到你。可如今你的肉身中缺少归拢气海元墟。而那九子莲,在我们的时代被成为万灭莲!相传此花万年才熟,万年开花结子一颗。而这一子成熟之日炽烈无比,若是入土可瞬间成千里赤野。而本来几万年前此花已经灭绝了才对,想不到居然世间还有一株!” 舒韵颖听了问:“您是说,这莲子成熟之日,我就被烧成灰烬……?是否有什么相克之法?” 地藏轻轻摇头,舒韵颖心里一动又问:“对了,您可知这自在剑究竟何物练成?” 地藏还是摇头:“所以我才说,那逍遥仙着实令我由衷佩服!当年他走遍大千世界,也不知怎么就被他在极昼、极夜交汇之处找到了一块我也没见过的奇怪事物,用了十年苦功以日月精神淬炼,才成此剑。所以此剑看似有质,实乃无形异宝啊……” 舒韵颖苦笑声,除了玄妙之外,等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四周梭巡一阵,可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沉了沉,舒韵颖颔首道:“承蒙关照,我也该告辞了!” 地藏怜惜的看着他点点头,即便是得道已久的世间至圣,但毕竟也是自己亲自照顾了两千年的孩子,如今看到他终于长大成人,又正好是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地藏心里也是即欣慰,又难免颇为不舍! “一切小心……” 舒韵颖点点头,地藏挥手间,他感到有一刹那失重下坠。再清醒过来,人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广阔沙漠中。 一缕清风难得居然会出现在这炽热黄沙之中,自然是因为面前这一抹万万的青碧,此刻看来也颇有几分曼妙之色。 月牙河畔,苦寻好久没有半点痕迹,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最后反而从此而出?而放眼望去,远处隐约似有几个黑点飞快而来,很快到了对岸,他首先认出当先一个黑红锦袍正是天师宫的火影法师,以及四名衣着看估计是其弟子。 还有个灰衣枯瘦的老人,面容肃正,血丝目中隐含杀机,显然修为比火影或也差不多少。而此时此地出现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哈……!颖儿!好孩子,你可让四师伯好找啊!” 舒韵颖一看便知其来意,当即微笑道:“四师伯不惜长途跋涉,奔波劳碌寻找小侄有何贵干呢?” “诶?自然是因为很快便是我江湖正派同道联手与万妖宫决一死战之时,你修为出众,才智卓绝,又身兼霁清门与本派重任,岂能缺席不至?” 舒韵颖淡淡一笑,看向旁边的灰衣老者问:“这位想必就是杀生堂绝命剑客?” “正是在下!久仰公子大名,幸会!” “阁下也是一同来找我回天师宫的?” 绝命剑客微微蹙眉,他之前已经见过任冲,提到和舒韵颖相见的事。他知道师叔可不是危言耸听的人,况且说到底自己一门一派,他也确实不敢冒险! 而不久之后,火影居然亲自找上门。彼此早年曾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当时他还只是初出茅庐的后辈,人家却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大宗师了。而他再见之下,发现人家和百余年前相见的时候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反观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壮志满腔的挺拔青年了! 再听他说是为了找舒韵颖来的,至于原因人家没说,他自觉也不问最好!而其提起希望帮忙带路,绝命剑客心里不无纠结! 火影人品不怎样,可不代表脑袋不好使。舒韵颖如果真到了沙漠,目的岂用多说?而那何尝不也是他杀生堂一直所求?可此行即便找到了舒韵颖,确实他已经得手,可有火影在还有自己什么事? 但最后绝命剑客还是打定主意,毕竟犯不着无故得罪天师宫。而且若是舒韵颖真的得手,自己好歹看一眼,就算此生再无希望,也好歹算是无限接近了一次。 而舒韵颖何等精明?他眼前看到了并不该凑在一起的人在一起,那必然是各怀鬼胎无疑! 诛人诛心!这天下人没什么该不该死,只是没人不可以死而已! 火影的确不傻,但也确实没有舒韵颖机灵,或许毕竟年轻脑子转得快,又或者嚣张太长时间了,过于自信,一时间有的事没想明白! 绝命剑客此时微微颔首道:“本派一向不涉江湖纷扰,此番火影法师驾临,在下对前辈高人一向崇敬。蒙邀带路,自然也该稍尽地主之谊罢了!” 他也想得明白,无论为什么找舒韵颖,这架势摆明是“必须找回”。那么若舒韵颖不肯,一旦动手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自己就算侥幸置身事外,也必然是两面不讨好。 何况如今这也算是天师宫和霁清门的争斗,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至少眼下成败难料之前,自己实在没必要太早被牵连其中。 此时火影不由得犯难,他自己是这世上屈指可数的大宗师,四个弟子也都不是简单人物。可就算是绝命剑客,也不是白给的主儿。其实找他跟来,也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只是提早铲除块绊脚石而已! 但此刻不可能开口让绝命为自己去对付舒韵颖,且万一不能速战速决,杀生堂的人到了势必麻烦!因为说到底,万一事情传出去,谁会认可自己是来找自家师侄?霁清门必然不可能任由他们的掌门弟子被别家抢走,何况还是强行抓走的!所以,他现在颇有点后悔把绝命剑客给带来了。 舒韵颖旁观心里暗笑,缓缓道:“有劳师伯和各位师兄远来辛苦!不过江湖大事我区区晚辈也不敢随便妄自尊大,况我在此还有些小事要办,就且劳烦师伯先回好了……” 火影以人品论,不过是天底下比比皆是那种“捧高踩低”之辈。顾忌归顾忌,但此时以五敌二胜算颇大,何况只要徒弟先缠住绝命,自己单独对舒韵颖也很有把握! 感觉心里有底,火影也就不耐烦再多废话了:“孩儿啊!这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事关重大,你理应出分力。你若有事且不忙一时,了不起带大事一了,师伯自会帮你办到如何?” 9、学为实,践于思 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虽然情况分轻重,可活在这世上的人谁又能避免这种情况? 此时舒韵颖心里明白,火影都亲自来了,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小侄些许闲事自然是不敢劳驾师伯的,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久慕大漠风光,难得来一趟就像好好尽兴一游罢了!师伯有事,小侄也不敢多留……” 火影脸色转寒问:“这么说,孩子你是不肯随师伯回去喽?” 眼前已然是一派剑拔弩张了,火影当先向舒韵颖冲过去,而其四个弟子早得吩咐,他自己则一动手立刻转了头。可人家绝命剑客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有所防范,怎会让其得手? “四法师这是何意?” 火影见一击不中虽然尴尬,但事已至此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没什么,百余年未见,本座也想见识一下你的进步如何……?” 舒韵颖面对杀过来的四人之事淡淡一晒,他如今对天师宫的“宗师”可说是全然不当回事了。即使以一敌四,也压根没打算用剑。 而隔岸观察那两人交手,舒韵颖不由心里暗叹!虽说天师宫的修为不见得寻常,可这位四法师着实非同小可。至于绝命剑客,显然他为人虽骄傲,却绝非愚蠢。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便一开始就严守门户。因此虽然彼此实力有差距,也非仓促可决胜负。 舒韵颖自己这虽然势孤,但对方显然颇有顾忌,除了畏惧也明显是不敢轻易伤自己性命! 看出了对方的目的,舒韵颖当然更加游刃有余。而此时对他可以说也是难得练招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岂非对不起自己?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意思不用赘言,但还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话都必然有其道理,可真正关键的其实不过“实践”二字罢了! 学也好,思也罢!若用不到实处,又何谈验证所得?对武学上更是如此,照本宣科不如亲手切磋。 但自己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能相互切磋,并且不会因为失手误伤别人的对手就会越来越少。 舒韵颖自从破境宗师以后,唯一一次本身确实感受到修为提高,就是和正觉的交手。而最重要的不仅是正觉修为高低,乃是其当时出手毫不留情,若非慧剑大师及时赶到,也许他已经没命了。 不过那一次的冲击,对舒韵颖的修行的确是很有作用的。也因此之后幻境中的收获,让他可以短时间迅速融合。 不过那样的情况可遇不可求,真正的生死相搏必然不是普通切磋能比。所以像现在这样,面对四个宗师境界的高手,哪怕只是伪宗师,但能够不用担心对方危险,在舒韵颖看来自然是很难得的机会了! 而他又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宗师”这个境界,在整个修业中作为一个关键阶段的重要性!而这一体会更多来源于对面二人。 火影的修为似乎已经是七境宗师的极限,绝命剑客显然还差大半个阶段。但即便只是分毫的差距,那两人一个是肆意猛攻,另一个严防死守,但强弱还是越来越明显。 一方面火影手里的毕竟是极品道剑“赤龙牙”,乃是有名火属性第一名剑。而绝命剑客的破魂等级便要差一些。 灵宠上,火影的火蛟王和爆炎虎都属于极品。而绝命剑客只有一只上品的金翼鹫,各方面都明显处于下风。当然,关键还是二人的实际修为确实存在一定差距。 虽然年岁和辈分都有差距,但火影和绝命剑客也都是当世罕有的大宗师。两人打了有一会儿,舒韵颖也看出绝命剑客虽然实力稍逊,但关键还是一上来就怯阵,导致体力消耗迅速。连金翼鹫也都成没毛鹌鹑了,只能勉励抵挡。 不过火影也不见得好多少,也已经开始气喘。 眼见于此,舒韵颖也不再浪费时间,星月银狐和朱雀同时出现。本来围攻他的四个人都已经颇为心焦,一方面不明白自己四人好歹也都是宗师的境界,就算舒韵颖与众不同,但以四对一居然真就丝毫奈何不得他? 而另一方面他们心里也都暗暗惊惧,如此下去无论结果怎样恐怕都难免一场责罚。 像他们这样已经在天师宫很久的人都知道,身在其中不怕犯错,也不怕得罪人,唯一可怕的只有某件事之后法师过来对你说一句“没用的东西”,那就真是回天无力了。 而关键,对于现在的舒韵颖,他们的确很没用! 神宠一出来,四人马上就感到连立足都困难了,而其中一个才刚退了半步,就踩个空,还没能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五神符印并不是舒韵颖惯常的手段,若是一开始就使用还真未必能有机会得手。可打了好一会儿之后,四个对手都已经有些心力交瘁,可他其实自己都没意识到功力的进步。加上此刻沙漠中日光猛烈,对手更加不易避开陷阱。 见同伴不知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就被杀了,剩下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本来天师宫的任务此番对舒韵颖只能生擒,决不能伤及性命,可现在事关自己性命根本顾不上了。 只不过,若是他们四个一开始就全力施展,兴许还能让舒韵颖费点手脚。一来毕竟四个宗师真假也不是轻易能应付的,二来舒韵颖自己修为还没能完全掌握熟练。 到了现在,就这四个伪宗师,在舒韵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且雷火之间的熔炼,很快就已经面目全非,只能在这沙漠中等待被风沙将骨肉侵蚀干净了。 如此一来,舒韵颖也意识到自己幽冥走一趟修为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提升,可心理上更加谨慎,因为他非常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突然得到了自己没有把握可以绝对掌握的力量,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反噬。更关键是如果盲目自信,更加会让自己失去理智。 当下,朱雀扑向火蛟王,而踏浪麒麟则迎战爆炎虎! 火影心头一惊!他万没想到舒韵颖的实力远超自己想象,而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怎么回事。被舒韵颖发现了自己天师宫宗师的秘密倒是不值得奇怪,但感觉到他靠近,那份实力呈现出的气场着实让火影大为震惊! 而此时,绝命剑客身上已经中了数剑,索性他本非泛泛之辈,都勉力避开了要害。只是火影手中赤龙牙威力不凡,老剑客此时须发和衣衫都被烧的乱七八糟,实在非常狼狈!其灵宠金翼鹫,也更早就喂了火蛟王。 经此番重创,绝命剑客虽然不至担忧性命,但恐此生修为难以再进。幸运的是,现在火影显然已经没太注意他了,而是手上虽然已久犀利,但其实已经开始盘算逃跑了。 也算是这位大法师时运不济,若数日前舒韵颖遇到的不是任冲,是他,虽然未必能达到目的,但也断然不会如此危险。 可现在,金翼鹫的羽翼对火蛟王如同枯叶,但朱雀的羽毛每一根都想尖刀。而爆炎虎从体型,力气爪牙的强度比踏浪麒麟也都有明显差距,何况还有只神出鬼没,捉摸不定的星月银狐。 此时此刻,火影已经连灵宠都来不及收回了。如此就算今天逃掉了,别说未来修为提升,就算能保住性命也算是万幸!但关键,他怎么还能跑得掉呢……? 绝命剑客感到压力骤减,但心情却着实一点也好不起来。舒韵颖在那一副看戏的样子,便是说今天非死在火影手上不可了? 诚然,对舒韵颖来说谁死都一样,何况这二人相比谁又算更不该死呢? 可人终究是人,求生只是天性,不管多大年纪,面对死亡时会暴露出本性一点都不奇怪! “舒公子!杀生堂今后愿公子携手……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绝命剑客肩膀已经又中了一剑。好在火影是想逃,否则他居然敢先走神简直就是找死! 只不过火影也没能逃多远,忽然感到不妙,虽然不知是为什么顷刻间扬沙四起,如同无数刀刃袭体一般,但明显难以招架。 火影终究也不是普通角色!舒韵颖 一招挡下他,不紧不慢的缓步走到前面笑道:“四师伯何必这么忙走呢?小侄一向仰慕师伯神通广大,难得今天有这样的机会,怎能不向师伯讨教一二?” 火影也自知想逃不容易,唯一的生机必然是打。当即也不再废话,冷笑声挺剑便刺。 舒韵颖对五神符印虽然没有特别多的耐心去仔细研究,不过多次尝试也感觉到了奥妙无穷!而他先前阻挡火影扬起的炎沙便是布阵之处,火影居然想在阵中动手何异于找死? 看他只是被阵法中的沙尘就已经搞得狼狈不堪,舒韵颖十分高兴的笑起来。 跟着,自在剑几番巧攻,火影终究也是活了两百多年的大宗师,见多识广,单纯想凭招式赢他绝非容易。但此时他毕竟气力损耗,加上心态落差严重,根本发挥不出本身的实力,即便也没什么大区别…… 10、人性惜命,劣质畏死 一个时代中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各种不同人物,而通常会被称为“人物”的人,就不会只是名不见经传而已了! 就江湖近两三百年来,有慧剑大师那样出类拔萃的天纵奇才,也有天师宫几位法师那般地位崇高,虽然实力如何未必有几人了解,但并不会有多少人怀疑! 还有些人或因性格桀骜,或因立场特殊,不便在所处的这个时代去竞逐名誉,像所谓三大邪派的人。 而相对来说拓跋山河为人就比较散漫,赤阳子并非没有名利之心,只是无法鼓起勇气迈出改变整个门派命运的那一步。 相比前两位,绝命剑客就属于桀骜不驯,心高气傲,但却因为时代不属于自己,宁愿守在自己一方天地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实如果他不是杀生堂的当家人,也许早已名扬天下,也许早就泯然众人。但就是为了这份责任,他无法放开手脚去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所以也没有机会因为性格的问题被人气急了非打死不可! 但说到底,绝命剑客实力不容质疑,一百多岁的年纪,毕生见闻也绝非泛泛。但像此时这般重伤,对他来说的确前所未有。但更关键是眼前看到这一战,更是让他感到比自己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要惊心动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舒韵颖的确不是浪得虚名!而同时他心里也把所谓“天赋”“命运”诅咒了个遍,可面对现实除了接受仍旧毫无办法。 赤龙牙乃是极品道剑,更被称为江湖火系仙剑之首。但在自在剑之下似乎属性完全已经起不到半点作用,而且现在舒韵颖也是存心不惜力气拿火影练习刚学的裂天剑诀,很快赤龙牙上就接连出现了缺口,崩裂。 火影也顾不上心疼仙剑和灵宠了,而面对着舒韵颖那俊美绝伦的笑容,心里更是越来越冷。这种由内而外,仿佛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让他感到无比熟悉!但反应过来却不禁惊讶怎会在此人身上有这样的感觉? 这明显不是单纯面对死亡的恐惧,难道是错觉?但却越看越像,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男女都不一样,但为何感觉却是如此的一般无二…… “卡……滋” 赤龙牙寸寸折断,自在剑连闪连隐,火影浑身顿时一阵**。突然灵觉中断,修为诡异倾泻。 虽然火影相比同门不敢自称努力、刻苦,但好歹也是两百多年的修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未曾简短过,两百多年啊!就这么全没了…… 瘫倒在地,火蛟王和爆炎虎也早就血肉模糊,堂堂天师宫四法师时隔百余年再入世这一战,竟如此干脆利落的一败涂地,丧尽所有。 这一刻,若换个人恐怕已经自尽了。退一万步讲,两百多岁了,修为尽毁,就算此时不死还能坚持几天? 而且火影本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平日虽然谄媚,但心里对于一直坚信的“大业”还算是自认为可以不惜一切。但如今事到临头,他自己都觉得不知道怎么回事。 “舒……舒韵颖,你杀……杀了我吧!” 舒韵颖淡淡一笑:“你想死啊?这可有点难为我了?” “你……士可杀不可辱!反正……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哦?虽然没了修为,但如果能静心颐养天年,其实再活上三两年问题不大吧?当然喽!你若一心找死,那也与我无关。” 火影听得奇怪问:“怎么?你不杀我?” 舒韵颖笑了笑:“想我杀你,到也配?何况你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现在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不是吗……?” 看他不怀好意的瞥了自己一眼,绝命剑客不由得心里一惊!现如今大局显然舒韵颖去对付天师宫,而杀生堂不愿做天师宫傀儡,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结果。 如果舒韵颖就此杀了火影,一了百了,未来有什么事也不会牵连旁人。可若是火影活着回了天师宫,无论他的结果如何,杀生堂如何逃过此一劫?但若是自己出手,今后岂非也要受制于舒韵颖? 绝命剑客一时英名,万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境遇。但说一千,道一万,既然未来不会有更好的结果,那自然眼前多撑一时比较好! 看到其神情,火影何等鸡贼?当即看向舒韵颖问:“你想怎么样?” 舒韵颖冷笑声,缓缓道:“问更多谅你也不会知道,但当年光明帝国灭亡,还有五法师如何被害?可别说你不知道啊……” 一百好几十年以前的事了,历经千年国祚的光明帝国覆灭。这种事各种各样的传说一定不会少,但无论如何,通常假如只是因为皇室受到了邪魔的侵害,首先自然是解救为主。 但如果真的是明氏皇族与邪魔相勾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感念先秦几十位明君的好处,自己去慷慨就义了。 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能分辨的自然少之又少。对于他们,关键还是求生,皇帝姓什么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所谓“有识之士”的新浪里,当时最普遍的两种传言正好直透思维盲区。除了一些必然有特别坚持的人,别人短时间肯定不能轻易去分辨真假是非。 而当年蜀山剑宗之所以会义无反顾不惜一切代价的投入拯救,是因为天师宫大祭司的一封信! 因为当时的蜀山剑宗掌门与光明皇室有亲,并且还曾得大祭司开蒙修业,因此对其深信不疑!并且他自己在过往一段日子中也曾多次向大祭司发信,说是江湖上偶然发现有人似乎在用夺摄邪术害人。关键种种迹象显示,那些事的凶手居然是五法师。 五法师和慧剑大师百余年并称江湖双璧,并且彼此也是人尽皆知的至交好友,若说这二人中有一个居然暗地里用邪法妖术害人,坦白讲当时江湖上不会有人相信!说这话的,也必将迎来千夫所指,天下人共讨之。 而当蜀山掌门渐渐收集到了一定的实证,还未及向天师宫提出,却收到了大祭司的来信。 见信说皇城和皇宫已经被大批妖邪侵占,天师宫人手不足,掌门根本没多想便召集所有人前往帝都救援了。 如果他稍微沉稳一点,先传消息给江湖各派,或者先经过天师宫其实都可以发现些端倪。但就是人太老实,也根本想不到那个人会害自己,必然就成了牺牲品。而后面的事,也就不算秘密了。 至于蜀山上万人怎么就那么简单本一举歼灭,难道就没一个人能提前发现不对劲?自然不是,问题是他们一路见到的情形和信中所写完全一致,只要进入了给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陷阱,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事到如今,五法师的确做过很多错事, 至于原因也没必要再去深究。何况,他也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如今火影能知道的,就是大祭司因为对世间众生感到绝望,因为认定只有彻底改天换地,将一切推到重来,才有希望重新建立一个稳定,安宁的世界。 这样的认识一般人绝然难以赞成,但天师宫四位法师却都自然而然产生了共鸣! 于是,他们都认可了要共创大业,提升自己,铲除一切绊脚石。而那时他们才知道,小五居然远在自己之前就已经认同了大祭司的宏图,并且在其中一直扮演着关键角色。但直到最后,却发现他居然又要背信弃义,对几位法师来说简直就是浇灭他们对人性最后一丝希望的冷水! 不过对于四位法师,他们知道的最开始只是摄取了那些修士的元灵,然后看着他们死就行了。却不知为何突然所有人神智顿失,开始肆意杀戮互戗。 如果此时是其他三位法师,想必到了如今他们也多少应该有所省悟才对,可这个火影就大可不必期待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当年一切的确是天师宫大祭司为了某种原因需要夺摄大量修士元灵的阴谋,目的或许不止一个蜀山剑宗,但他们也必定逃不掉。毕竟蜀山剑宗是古往今来实力最强盛,人数最多的门派,但凡有一二漏网之鱼都难保秘密不泄。 火影身上的信息,也就这样而已了! 舒韵颖思索片刻问:“其实到了如今,你们一直还是暗中夺摄吧?” 火影浑身一震,舒韵颖确知自己没想错:“那天我在天师宫大殿其实就感觉到了,但……,你真的相信大祭司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好?” 火影也不是迂腐的人,何况近年来因为舒韵颖的出现,他们四个心里都早已不像往日那么坚定。 笑了笑,舒韵颖缓缓道:“这个计划的确很妙,每一步都有明确的针对目标,时间、局势掌控都很稳。我猜,计划开始对你们来说还是感到很突然,可渐渐的你们会对自己的成就进展感到意外?不过你们心里对所谓苍生的不满也都很多了,所以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对吗?” 火影此时脸色惨白,看着舒韵颖,嘴唇发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舒韵颖知道自己才对了,淡淡一笑:“其实并不难猜,因为相同的事如果我去做,也会这样。这世上的人,但凡自认有一份信念的主儿,无非两种原因,其一只是因为误区陷入了所谓的信念本身,愚蠢至极!可因为自诩凌然正气,就算发现可能错了也坚决不会改变,就像……。另外一种就是被人早早在心里埋下了种子,适当的时候引发出来。你们算是后者,可五法师却早就洞悉在心,但他不惜自毁也要查明阴谋真相。蜀山剑宗既然已经发现了内情,肯定不能留了,让他们自己送上门留下最后的价值,还真不浪费!唯一可惜的就是五法师,因为即便最后他也并不见得真的了解了一切……” 火影愣了好半天,才颤声问:“你……难道你早就……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重要!因为你的计划已经受阻了,不是吗?” “果然是你?” “不然呢?还能是谁?不过,你们是如何确定计划,又如何发现异常,别说感觉……” “是!大祭司曾造一日晷,可观寰宇繁星,六界气运……” “哼!好狂妄,还六界气运,自己明天死活可看得出?哎……,这世上人少有不好奇的,但其实往往知道太多的人,命都不很长……” 他才说完,舒韵颖愕然看到绝命剑客已经一剑刺透了其身体,将尸体踹到,抽剑归鞘。 “人是老朽所杀,即非公子食言,亦非公子强迫!” “为何?阁下不像气量狭窄,睚眦必报之人啊?” 11、总会有人先怕 绝命剑客长舒口气:“公子!老朽所知有限,但听到此时,也大概明白了一二。敢问公子一句,是否至今尚无绝对把握可以了结一切?” 舒韵颖也不反驳,但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看着他。 其实绝命剑客听到了火影这番招供,的确被吓得不轻。至于什么光明帝国,天师宫内讧,这些他一点没当回事,跟自己也没关系!但最后好歹也明白了天师宫的计划是要毁天灭地,而且起码他们自己认定只有舒韵颖是可以破坏计划的人。 但舒韵颖显然知道的比火影更多,但此时却在这里,说明他尚无足够的能力。 而问题是,如果舒韵颖终究无法解决一切。曾经的真相被永远掩埋也不值一提,更重要的还是今后会发生更加严重的灾难!“谣言”在人世间的可怕性不需要多说,一个消息真假往往不重要,就像“欺师灭祖”这顶帽子如果不是扣在舒韵颖头上,哪怕只是换成霁清门另一个普通弟子,谁会去在意? 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样,真假没人能证明,但一定的天下将要大乱。可现在那个将要引发巨大灾难的大祭司,舒韵颖还斗不过,而且他的脾气也没有足够多的人愿意帮忙。所以至少目前这件事还不能泄露出去,那么火影这个人谁相信他会守秘? “很多时候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们这样的老家伙,仅仅凭经历就可以很容易看穿很多事,但我无法说这是不公平的!” “若公子不信任,老朽甘愿受死,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 舒韵颖承认他说的每个字,可真正关键的是,泄露任何事本身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相信的人。 日影渐斜,绝命剑客沉吟问:“老朽有一事想请教公子,不知当不当问?” “请!” “其实老朽想问的,是当今这个万妖宫,与昔日的传说究竟有何关系?” “我虽不十分清楚,但基本可以确定毫无关系!阁下觉得这一点很重要?” 绝命剑客沉吟道:“实不相瞒!有关昔日万仙宫之事,本派虽也说不上熟知内情,但实则当时的本派原属万仙宫对外的一个驿站。上辈的传言,说当时事发并未接到任何的传信,甚至很久没有联系有人回去探查才只万仙宫已然成了一片白地!” 舒韵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 “而其实今天的杀生堂,也和当年本来的杀生堂没有什么关系了……” 舒韵颖对此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觉得他既然说出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关联! 而绝命剑客要说的,其实是虽然杀生堂当年开始并不知道万仙宫遭袭,但直到以后没多久也被几乎消灭殆尽。而如今的杀生堂,其实是当时某个小山寨因为偶然听说过万仙宫出现叛徒,盗走了秘宝。 那个山寨的头领当时有点想当然觉得万仙宫都被灭了,可这个先头站却毫无损伤,莫非监守自盗?于是本只是想来捡现成便宜的,可没想到来了发现这个先头站也已经被消灭了,于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在此雀占鸠巢。 后来很久偶然遇到了夜鸣派先人,提起过往才知道他们就是昔日万仙宫派出抓捕叛徒的人。因为老家都没了,害怕被灭口只能隐姓埋名另起炉灶。而杀生堂,十有八九也是那个叛徒为了掩饰自己存在消灭的。 其实这些事舒韵颖有的知道,有的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他明白绝命剑客对自己说这些的原因,若自己先前不知道,这些势必会成为重要线索,但也没必要打击老人家的积极性! 最后绝命剑客对他说明了杀生堂素来隐秘的准确位置,承诺愿同心赴难! 看着其远去的方向,舒韵颖心里暗想这世上的人和事,其实并不是多复杂到说不清的地步。只是因为很多事情都有合理的发生原因,但过程中势必会掺入很多不那么合情合理的隐秘,结果显然不会有一个成功者愿意给自己脸上抹黑。 因此,是非黑白其实并不难分,只是现实把很多情景相混淆,无论是否确实必要。但对大多数人来讲,更多人会为了要生存、生活,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和经历去思考那些自己无法涉及的事。 而自己呢?至今为止舒韵颖所认识的人里面,别的且不论,单讲被江湖列为“邪派”的三派,赤阳子的确不值得寄予希望。不过考虑一下月神教的处境,他们的确完全可以自认为是可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也没必要太过苛求。 夜鸣派从整体上表现出了一种不写了流俗的气势,不过从种种方面看拓跋山河这个人还是比较耿直的。 如今见到的绝命剑客,骄傲是显而易见的。不过这三个人,也的确都不是会轻易向强权低头,甘为鹰爪的宵小之辈。 其实很多事要决断都不很难,非得搞出多少花样,最后还是殊途同归!根本上不过非此即彼,确定了自己的底线,选择其实很简单! 痕迹可以抹掉,但事情不会瞒得住。舒韵颖明白现在的自己确实让天师宫感到压力了,所以就算拼命,也不让自己继续随心所欲。那么日后自己行动,危险总是无法避免的,可这一发现也让他精神振奋了点,起码没白忙活! 实际上舒韵颖并不是个惜命的人,更明白很多事不是不想遇上就能逃开的,反正了不起就是条命。只要豁的出去,对他来说不会因为自己让敌人的野心达成,就算是自己尽力了。 最后一抹夕霞也渐渐平息了!彼岸、此地。五个人对这偌大的世界能有多重要?可对于“世人”,若是可以,他们是走到哪都能够受人崇敬仰望的,但现在又有什么用? 死了就是死了,世人会怀念?或者留恋他们? 甚至在此时看着他们尸体的舒韵颖心里,想象自己如果也在他们的处境,因为同样的原因和方式被人制造、愚弄,这一死何尝不是最幸运的解脱? 只是当他们亲自到阴司去,真正了解到五法师当年的经历,估计会比自己更加感触良多吧…… ………………………………………………………………………………………………………………… “老四没了……” 天师宫大殿中,虽然仍旧漆黑一片,但大祭司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可这一点,却必然让另外三位法师感到非常郁闷! 兔死狐悲!火影去找舒韵颖,早就超过预期时间很多日子,但始终只言片语都没传回来,结果根本早就不言而喻。 可舒韵颖居然能杀了火影?即便他们听说这件事也感到惊心动魄!可事到如今,就算木叶有再多牢骚和埋怨,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既然不能让大祭司自己亲自去动手,自己三人还有谁能有十足把握成功? 好长时间的沉寂,大祭司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现在一定对我有很多埋怨!” “属下不敢!” “得啦!世俗那套虚礼咱们之间就免了!但我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自己心里还有咱们最初的信念,那舒韵颖这个人就不能死!就算你们怪我,怨我,也只能说明你们自己其实还没能摆脱凡人的劣性,我就当自己看错人好了!” 三人闻言心里苦笑,当即跪地道:“属下甘为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哎!以后这些话少说行吗?多想点有用的,那么多年,老四要是能多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沉吟片刻,金轮缓缓道:“主子明鉴!舒韵颖修为进步神速,实在大出我等预料。但我等今后该如何行事,还望主子明示!” “哼!舒韵颖的修为进步出乎你们预料,这我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如果他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我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不过现在这时候,老四一条命若是能让你们真正冷静下来,我倒是觉得也值了。我这么说,你们或许会觉得寒心。不过老四忠心我也知道,可他的为人,你们也清楚!若非你们之前咄咄逼人,我也不会答应他去这一趟!” 这话的确让三人有苦难言!信任要建立起来不容易,可一旦产生动摇再想重新建立更是难上加难!而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他们所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何况有些事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实际障碍! 可是,他们却根本不知道舒韵颖必须活着是为什么?他是自己最大的障碍,没人否认。但他还必须活着,这让人如何去接受?哪怕好坏你有个原因,但什么也没有。可是自己的人却死了,事情被妨碍了,一次又一次直刺心窝,还想让信任丝毫不减,这至少有点不太厚道吧? 大祭司当然明白,只是目前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在其所见舒韵颖是在自掘坟墓,自己却非常享受这份愉悦。不对手下说,有理由,但肯定的一点是自己的确并没认为他们是可以和自己共同享受最后成功果实的人! “至于以后的事不急,反正他很快就将身败名裂,到时候他还能有什么可干的?现在你们最该做的,就是拔钉子,尽可能快拔得越干净越好,我们的大业才能更顺利……” 12、人在事前休谈情 瀚国的构成相比中原列国较为复杂,其国境对于中原偏西北,多沙漠地带,一部分草原都是曾经通过战争夺取的,也是昔日和厉国一直争夺的目标。 而瀚国的城镇,也多是军民共生。很少有占据交通要道具有规模的城市,瀚都的所在,则是金山脚下,依山而建的一座大城。 山不算高,纵横却颇为广远。从城市外貌看足见昔日设计者十分用心,将依山而建的优势最大限度的利用到了。 舒韵颖还是第一次深入大漠,更是头一次来到瀚国的核心。而瀚都对比其他城市规模自然是更大,人口也更多,但比起其他国都就明显有差距了,而且这里也向来极少有外国贸易发生。 表面看,这瀚国国王显然并没指望通过贸易商务兴盛国都。首先这位置就明显偏离主要的交通线路,本来城市密度就底的一国还把国都设在如此偏远的地方,没个百倍利润谁会这么辛苦?但偏偏瀚国又是列国中最穷的。 不过,同样也能看出瀚国并没有太强力扩张的野心,否则就凭这国都位置想也白想。 舒韵颖到也不是有心来这,一来是的确顺路,二来如今他对这沙漠也不由不感到一份敬畏,所以起码也想补充些必需品,像水。 但才进城没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马嘶传来,跟着就有人试探性的呼叫:“舒公子……” 怔了下,舒韵颖回头看向才经过的一辆马车,看到车厢窗中露出的一个人头。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好像有点眼熟,但对方似乎没觉得认错人,直接赶下来到跟前一礼到地! “一别数年,公子可还安好?” 舒韵颖还没记起,对方却看出来豁然一笑:“公子贵人多忘,也难怪!在下严竹,昔日河口多亏公子及时赶到,否则在下恐怕早已客死异乡了!” 坦白说,光看舒韵颖恐怕再看多久也认不出,毕竟就算当年他和此人也没有太多交集。不过是当年恒王大寿,此人作为瀚国的使团正史带队,有这么个人他还记得,其他的就谈不上了! 不过,此人如今在瀚国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当年归国后,就开始很受重用。加上沙亭瑶认可此人能力,暗中也多有倚重。事实证明,此人在治国安邦上的确很有些本事。 当年在恒都盘桓的期间,他看到恒国的富足平静,便开始暗暗观察是否有本国可以借鉴之处? 而他所看到的,有些事的确不那么行得通!比如恒王本身崇尚节俭,而且也确实能做到身体力行。加上恒国王室人丁稀少,也没有那么多肆意挥霍的贵族,这种事肯定也没法直接对君王去说。 同时恒国的资源丰富,这也不是瀚国能比的。而恒国虽不擅军武,可因为所处位置比较有利,因此自保足以。加上恒王眼光精准,与桑、渝两国一直交好,其他国家也不敢轻易窥伺! 但说一千道一万,恒国的超正清明,鲜有拉帮结派更是关键!但通常这样的情势之下,正因为百姓安居乐业惯了,虽然用武之际未必很强。而为了不让生活艰难,一旦到了全民皆兵的时候也必将极其有威力! 何况虽说恒国整体军武不旺,但守卫陵武城数十年的林家仍旧非可轻视。何况恒王和林肃贤之间那种简直不可思议的互相信任,尊重,盖天下列国也未有,根本可遇不可求之事。 由此反观本国,假如有战事,最直接的就是曜国和厉国。但就位置而言,无论哪一国出兵指向都是一样的,所以这对本国是有利之处,可以不用过多过冗的分担驻军。 因此,如果可以将冗员用于其他,比如觅良地开垦,自然可以减负增收。但问题就在于君臣之间,权贵是否肯轻易放手利益,国君又是否有勇气迈出这第一步? 而严竹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老瀚王去世,新王上位,对女儿沙亭瑶素来极其信任倚重,而沙亭瑶也给父亲选拔了一批能臣派往各处。另一边,则让严竹放手去做。 若是在别处,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势必会引发很多受益者的群起而攻。但在当时瀚国新老交替,就因为各处都不稳,所以让谁都不敢轻易贸动。而沙亭瑶和严竹相互配合,一步步扎实进行,终于逐渐掌握了主导位置。有反弹难免,可对此一概强力打击,直击要害。 瀚王为人是出名的懦弱,也没什么疑心,况且从太子时一向信任女儿,对其言听计从。至今不过数年,整个瀚国各方面情况都明显大好! 而之前曜国使者来提亲,瀚王一方面是不愿意放弃唯我独尊,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不愿意让女儿远离自己。 至于曜国对外宣布的什么不尊帝位,放肆无礼云云,只不过是为了找个开战的借口罢了,何况曜国使者在瀚国可是丝毫没讲过什么礼貌。 不过当时严竹已经预料到事情将会恶化,朝中有人懦弱或者私下收了好处的纷纷进言,有一段时间瀚王自己都产生了动摇,无论如何两国联姻不成引发大战是否值得? 沙亭瑶自己当然不愿意,而严竹为首的一代新生朝臣更是多年轻气盛,不敢受辱。自然也有些明白人能看出曜国野心绝非只是娶一位公主,如今委曲求全了,日后是否仍旧要对其来者不拒? 无论如何,就结果来说瀚国这一战虽然谈不上胜了,但也不算失败,起码多年来上下一心的改革确实见了成效,积累所得不枉费多年的付出努力。 因此,严竹官至左丞也属实至名归,没人会反对,其改革也日渐顺利。反正如今瀚国最位高权重的人里,怎么也得算他一个。 但在舒韵颖看此人今日出行这车架,以及衣饰等等。加上从一进城从各处的布局,大环境就恍惚有点看到了原本恒都的错觉似的。严竹告诉他,若他早来三四年也还不是如今这番局面。 坦白说,此时舒韵颖心里不很舒服!他只说自己要远行,所以来补充些食水便要走了。而严竹却岂肯轻易放他走?千万请求一定要招待他,而虽然有些郁闷,但转念思索这瀚国是否有可利用之处?兴许也不妨一观…… 严竹是个挺明智的人物,他心知如今的舒韵颖并非多光明正大的人物,而且也知道他不是喜欢无端烦扰的人。 而一到严府,舒韵颖觉得还不错!并不特别豪华,也没什么附庸风雅的奢靡。而一路走来所见的确都和自己初到恒都所见很相似,颇有几分那种太平盛世,安居乐业的样子。 其实他在恒国虽然身份尊贵,但两次到恒都基本也都是身在王宫,对外面的事所知十分有限。偶于仲府门前经过,看到 其占地颇广,虽因恒王崇俭没有太多明显的奢华,可外在的典雅古朴,也能看出那份造作的消耗恐怕更大。 厉国的相府他也去过,虽然也算华贵,但厉国本就贫瘠之地,拓跋信又不是多风雅的人,所以显得十分俗套。 相比之下严竹这府邸紧邻金山之下,颇有些天然景致,种种迹象可见此人确为能者! 不过现如今,兴许不用多久这瀚都就要超过恒都了! 说到底,土地肥瘦,疆域大小,多半终归是人自己欲望决定的。权力一念欲望,万民可能涂炭,天下可能尸横遍野。 而这个世界也根本就从来都没变过,平视则一如自己;俯视满目疮痍;仰望则愤怨难抒,唯有含悲饮恨而已! 相府之后有一后院,实则乃是一小山谷围成,虽然不是很大,但草木颇盛,还有条活水横亘其中,迎面沿山避开出了几条小路,搭起回廊幽舍,很有些隐世高人居处的意味。 而这本来是严竹平日里修身养性的地方,如今正好与舒韵颖性情相合。 舒韵颖的确也挺满意!转念之间,他并未提醒对方隐秘自己的行迹。 严竹是聪明人,既然请他来怎会只是为了过去的交情简单只是想招待几天?但他会让舒韵颖见的,肯定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舒韵颖也不傻,即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有什么真值得人家尊敬,但想必严竹也不会自讨没趣! 反正来都来了,对方有目的,舒韵颖自然也会考虑自己在这是否能有什么可以借助的地方? 说穿了,大家谈不上什么朋友,你想利用我,大家互惠互利也好!毕竟他自己也明白,就像绝命剑客提到过的。 舒韵颖现在本身还不是大祭司的对手,可帮手,凭他就这脾气秉性能找来几个? 如今的瀚国虽然谈不上多强大,但毕竟也是一国之力,起码就其这一片疆土,能够用得到的也不至于一点价值也找不到。 反正舒韵颖做人还是公平的,哪怕要杀人,若是不可避免那个人要死,他动手起码让那个人少受痛苦。如今这也一样,既然要用你这一国之力,再怎么说也得让你们有些收获才行…… 13、人情可如愿 严竹让人仔仔细细把住处打扫干净,一切用物也都换上新的。安排好一切,舒韵颖也没多留,他心知肚明,自己既然来了这,想真就只是简单清净的休息两天是不可能的! 果不出所料,黄昏时严竹在院中备下“家宴”。而不久,外面走进一人,自然就是沙亭瑶无异! 严竹屏退所有佣人,亲自为二人斟茶敬了一杯后,也告辞而出。 这小山谷地方虽然不算大,可两个人也着实显得有点空旷。 良久,舒韵颖始终只是自顾自的品茗尝菜,沙亭瑶则看着他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算起来只要不是有病,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对方就是江湖高人,以礼相待也足够了。但在她心里,彼此终究不是可以单纯产生很多联系的,但因为这个人的作风却很容易和任何人成为形同陌路,甚至仇深似海,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此时舒韵颖对她像视若不见,其实倒不如摆架子反而能让她心里感到好受点。 不过舒韵颖一方面虽然也有了妻子,但说让他能多懂女子心事,就有点为难他了。而实际上他此生所认识的女子中,也只有那唯一认定可以携手一生的人,是他可以没有什么特别戒备相处的。 其她的,像什么慕纤纤,吴伊铃,舒韵颖对她们甚至心里有忍不住的厌恶。对简爱,有怜惜,加上些许的歉意。也是除了妻子外唯一,即便多少也有种天然排斥感,但并非毫无感性的。 而对这沙亭瑶,舒韵颖只是肯定不会成为那种关系而已!现在,他更不过只是把对方当做一个谈判的对象,彼此交易都在等对方诚意罢了! 半晌,终究还是,也只能是沙亭瑶先忍受不了这种陌生的尴尬了! “听闻公……舒兄能光临,小妹实在非常高兴!之前大战,舒兄虽未明助,但小妹并非愚人,一直深为感激!” 舒韵颖听了淡淡一笑:“公主不用如此!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我并不是为了谁,所以能得到好处的也没打算图什么回报!” 沙亭瑶面上微笑,心里不由一阵酸楚!其实她虽然不敢自称多了解舒韵颖,但从以往来看,她知道舒韵颖非常讨厌世俗的权欲关系! 不过就自己的出身立场,势必不可能真正抛弃一切世俗关联,所以彼此注定这一生都不可能会有多亲近密切的关联了! “舒……公子过谦了!今日世界已非单纯江湖之争,也不是简单各国之间的争端。瀚国地处偏远亦未能避免遭到波及,想来日后还会有更大的危机隐患!而此刻公子一身干系重大,因此还望公子教我,若有良策,我必无有不尊!” 大体来看,沙亭瑶、慕纤纤和吴伊铃出身立场都比较相似,样貌才智也都不是普通,甚至工于心计,以及本身的权欲也不见得谁比谁少一点。 可沙亭瑶比那两人强的地方,在于她更明白要认清现实的重要性,或许也是因为际遇和处境。 但她显然很清楚,想要的可以很多,但必须分清楚哪些是不能奢望的!否则就算让你看到金山银山,搬不走,进去了说不定就是走不出来的刀山火海! “公主是聪明人,所以很多事我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当年渝国被灭,我虽然请人向公主报信,但结果是简公执意殉国,怪不得谁!不过公主许诺相助,这份情面我还是记得的。可有一点公主还要明白,有的是如果一定要发生,避免不了。若是知道自己会成为绊脚石,也就不用太奢望上天会保佑了……” 沙亭瑶听了皱眉问:“莫非,公子是说我瀚国已经……?” “公主不要多心,对此我现在还不能肯定。有些事并非人力能左右,我就算有心,顶多延缓一时又有何用?但现在的事情的确并不只是瀚国,而是一场没人可以多过的灾难!” “公子但有所用,我必将倾力效劳!” 舒韵颖微笑点头:“公主是个明白人,我们之间大可简单直接。我觉得以瀚国的情况,能避不妨一避。若对方没法赶尽杀绝,绊脚石说不定也会成为背后的暗箭呢?” 沙亭瑶听了恍然点头:“公子高明!” 舒韵颖丝毫没有自觉高明的样子,苦笑声摇摇头:“高明谈不上,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绝对实力为强。即便高山汪洋,也阻止不了沧海桑田。我这半生不过都是尽人事,终究要听天命而已……” 沙亭瑶听到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嫂夫人可还好?” 舒韵颖心里不禁一颤,点点头!可那神情,怎么看也谈不上个“好”字。 大家都是明白人,犯不着非得去揪着偶不愿意说事不放。 舒韵颖从来没自诩过什么大仁大义,他如果不愿意这世界毁灭,起码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自己活在这世界上。如果他死了,一切跟他还有毛关系! 温柔是个好人!善良、忠厚,对舒韵颖的感情也是一心一意。不过她的心里,也并不只有感情而已! 可如此一来,妻子的善良对于舒韵颖就会成为负担,障碍。他不介意为妻子牺牲一切,但拒绝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一帮自取灭亡之徒浪费时间。而若是真的天意注定他难逃一死,说到底什么天下苍生陪葬又如何? 这些事若是换个人,大概只会被当成疯子而已!但这大话出自舒韵颖,起码现在他正在做的事就没有几个人敢想。 假如天命就是要他牺牲才能拯救天下,那谁也不会怀疑他会用天下陪葬。归根结底,是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决绝狠心! 世俗教条对他本来就没什么影响,除了一种“异于常人”之人的共性,就是他本身从未想过从世俗,或者说从任何人身上索取什么! 任何人都可以指责他,但又如何?他都没拒绝过别人来杀自己,更加不介意任何人如何评价自己。可仍旧只是每个人只能在背后骂他,百犬吠声都做不到一致! 良久,月冷茶亦凉,看了看水中“小狗”,仰卧草地的小狐狸。 此情此景让沙亭瑶心里莫名一阵疑惑违和,面前此人博学多才,可没有丝毫世俗迂腐,仁义慷慨,但却又无比真实一片“赤诚”。 踏浪麒麟、星月银狐,在他身边皆如寻常人所养小宠,但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岂会身负如此神宠却丝毫不思进取,随性怡然? 常情所谓的“境界”,世俗称为的“堕落”。 但在舒韵颖自己,又究竟是其心之所向?还是仅仅天性使然? 对她的疑问,舒韵颖平静的笑了笑:“公主本十分聪明的人,若非生于王族,此生当极少忧愁!天下事或许并非全都单巴掌拍不响,但遇事若是能限于一体两面倒是可以更容易简单有效的应对。可若能有处之居安,不欠不过,那自然最大程度可保无损。诚然,满心欲念却强装超然累的是自己,肆意放纵也未必就是自甘堕落!” “若如此,难不成公子当真无欲无求,只是天生的工于心计?” 舒韵颖微微一笑,但对此似乎也没那么简单能想通,沉吟道:“坦白说,这一点我还真没想过。实际上从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去担心随时没命开始,我心里唯一的念头,也就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修行进步,名利这些我的确没有什么期待。” 沙亭瑶不由得心中一阵惆怅!诚如所想,舒韵颖的不思进取,对世人来说要么是故作超然,否则就是狂妄傲慢,暴殄天物! 因为无论他是否想要,在别人看来他已经得到太多了!即便一国之君,也没因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就满足。但他的出身,天赋,乃至外表都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可他却不当回事。即便这是他的自由,但别人怎能甘心呢……? 霁清门的天渊阁里,正觉心里好长时间深陷在犹豫不决之中。而更关键除了有些事只是没下定决心,更多还是对自己这位姑姑无法真正信任! “你想好没有?我知道你始终没法真正相信我,不过你也该明白!舒韵颖那样的天赋古往今来有几个?慧剑已经是霁清门号称千年奇才的,可他到如今这境界也用了两百多年。你一心振兴师门,匡扶天下,但你同门可有一人能体会你的心意?一群安于现状的愚人,你真指望他们能做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去掌控师门?再说你说舒韵颖是灾星,证据呢?这种事随便说谁会相信?” “哼!若只为让人相信,我何必苦心经营百年?若光想去让别人相信,那干脆什么也甭干了。舒韵颖乃噬虚天资,这一点无可置疑。否则,你当他如何居然能随便进入世间异域?只有他一个人能领悟那些失传的神功?若真由他继续下去,待他重掌万妖宫必将吞噬天下万灵,那时候所有人都相信了,还有转圜余地?若你没有那种敢为天下先的担当,我也不强求……” “哎!你说来说去,关键是我能怎样?这现在我是一没权,二没势。又毫无真凭实据,别说江湖天下,就这霁清门几百人,我就去直接篡夺掌门之位,你认为我打得过慧剑?你自然希望能铲除本派,可我哪怕也不在乎千年基业,也总得能办到吧?” “哼!我知道,事关重大,你有怀疑也不奇怪!不过只要你有决心,证据自然会有,不会让你去人前空口白牙。而你想要的,放心!我也会全都给你……” 14、好人非甲,坏人非矛,观众多好 瀚国和厉国虽然位置不同,但所处地带都属于相对贫瘠。而且居民也多数自古游牧打猎为生,因此性情比中原内陆较为彪悍,粗犷。 而厉国整体朝政比较苛刻高压,大多数普通百姓强权之下就显得十分软弱,无力。瀚国就自由一些,尤其是近几年来,相当一部分士兵回归到了百姓的身份。 对于别的国家也许当兵的确是条不错的出路,战争毕竟不是总有,不用劳动到时候反正有饭吃。 但瀚国士兵可没那么乐观,一来就算没有战争,瀚国地处大漠,需要驻军的地方多数都是边界酷寒之地,何况当兵有饭吃没错,但吃什么?能不能吃饱可没人能保证! 二来瀚国除了都城之外,各地方基本上没有十分有名望的军队将领。也就是说,除了地利优势,瀚国的整体战力其实并没有曾经那么强了。这样就造成了军中的大将荒度岁月,但因为国家贫困,就算把病员虚报一倍,能克扣的也没多少,因此很多地方的士兵日子都十分不好过。 而如今那些过剩的士兵回归为民,一方面可以自给自足,另一方面当过兵的人体格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能比,还有一点是有些人游牧为生,还能过为军队提供源源不绝的优质战马。 舒韵颖对严竹的举措颇为赞赏,但瀚国终究还有自身难以弥补的缺点。优质土地稀缺,一旦遇到大规模消耗,无论是战争或天灾都很难长时间支持。就像之前一战,虽然名义上瀚国一己之力打退了中原联军,但恒国被阻河口一兵一卒也没过来。厉国和金国在另一边对峙于草原躲猫猫,也根本没真正参战。离国一到沙漠不久,便有过半士兵水土不服倒下了。曜国更不用说,看着阵势虽然唬人,可国内连遭变故,阵前又都各怀鬼胎,恐怕很多人到死都还糊涂究竟是在跟谁打呢! 但就这么一战,打了将近一个月功夫,却耗尽了瀚国上下几年的累积。这些自身的问题如果没有解决,猴年马月再来一仗还能和这次一样简单吗? 更何况,这一战所以发生,也压根和曜国嘴上喊得没什么关系。也就是瀚国实际上是碍着别人的眼了,所以要处置后快,所以这一仗能等到猴年马月吗? 而归根结底很多事也不是真有十足道理可讲的,天下从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所谓“一统江山”,试问哪个有点实力的君王不想?岂止二三人的野心而已?但如今看来,瀚国的位置处境,这一统江山和他们是没关系的,却迟早不免遭人觊觎。 这些严竹自然都明白,但他终究是文臣,说打仗并不擅长。而就是自己擅长的地方,这些年力图改革,光是与各方权贵周旋已经让他绞尽脑汁,王室的绝对支持才有了如今局面,他不可谓没用心。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什么不会凭空往下掉不是? 而对此,舒韵颖提议让瀚国南联夜郎,分蜀而结。 渝国灭亡后,离国控制下旧地暴乱不断。若是瀚国入手,离国根本不堪一击。而夜郎和离国更为世仇,无奈对手强大,始终难有好处可捞。但如果能和瀚国联盟,将属地瓜分,还可以制衡离国,他们怕是得去谢天谢地了! 而同时,舒韵颖还提议瀚国可以趁机拿下夏国。表面上夏国对瀚是从属,但一来那已经是早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二来两国的情况,和厉国容白国是相似的。 不过此番瀚国遭袭,夏国未见一兵一卒,可见人家可没把你们当主子。这么看试想若此番瀚国败了,会是怎样的境地? 不是非得吃了一堑,才长那一智,可以看到的隐患何以不防? 严竹对他所言深以为然,但还是觉得为难。按照他说的重新部署国防已经开始着手,若再图蜀地基本上就非得将现在瀚国所有的精锐部队全上去不可。再想图夏,无兵无将何以成行? 但这几件事若不能同时进行,一旦有人反应过来,其他的也就难以办成了。 舒韵颖当然也明白,沉吟片刻缓缓道:“严大人乃居中掌舵之人,国防重置,以及大军入蜀都需你严加监督。至于夏国,我虽然不便公开露面。但若大人信得过,给我三千兵马,倒也够了……” 严竹听得一怔!他当然相信舒韵颖,也没理由不信。但却想不通为什么?可转念间,舒韵颖是什么人?如果没有理由,岂是自己能轻易请来家里作客的?但且不管他什么目的,起码这些事对瀚国都是有利无害,自己怀疑再多也只是多余! 当下,严竹满面感激:“若是公子肯施与援手,我瀚国上下必然感激不尽。至于兵马还请公子稍等,现如今只能我如果请调禁军了……” 舒韵颖倒也没打算刻意掩饰自己另有目的,况且对方若连这点都猜不到,也未免太让自己失望,兴许自己还得重新考虑这个人是否能够合作?但如今严竹想到了,却清醒的认识到对他们自己更有利的关键,这种明白人才是最合适的伙伴! “钉子”最关键是放在有用的位置,普通人总会觉得把钉子尖朝上摆在目标下一步落脚的地方,等人自己去踩。这样如果可以成功当然是幸运的,也只能说是幸运,毕竟真瞎子不多! 可如果对手已经强到了一定地步,这种小伎俩根本只能显得自己愚昧无知,没有更好的引诱计策,平白让对手笑话又是何苦? 所以,在舒韵颖看来,钉子最好的位置是目标必定会坐下的那个地方。首先屁股肯定没有脚硬,经扎。而且当一个人准备静等收获的时候,也是其志得意满,最松懈的时候。 至于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这个舒韵颖没把握,因为自己的对手太强大了。那些宣扬为了一往无前不留后路的人,只能说人各有志,但舒韵颖不想当那样的人。 当然,后路是一方面,更关键还是他自己的目的…… 现如今瀚王的内庭禁军已经只剩下五千了,如今要一下子调走三千,隐患是可以预见的。但若这三千人真能换回个夏国,说到哪也真一点都不亏。 而主要还是瀚王从来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但好在很有自知之明。因此当初宁愿得罪曜国,也不肯让宝贝女儿远嫁离开自己。 纵观现今列国之主,先皇帝因为年迈智损和一个错误的虚伪信息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但无论他,还是儿子,论才能都必然有其可以自傲的地方。只可惜他们生活的时代,并非是自己可以高高在上,无往不利的。 厉王盲目荒唐,实则要啥没啥,只胜在本身反应迟钝,没那么多心思,虽无所得也无所失。 启王各方面都只能算一般,但他好歹知道自己不足。既然无可奈何,就只能保持耐性! 恒王,舒珏为王数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今舒明熠上位,有能力,也有野心,这些也谈不到对错,而且毕竟时候不同了,但他的能力在这个时代是否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就只能是以后才能知道的。 现在这瀚王,当了大半辈子的太子,其实就算本身并非无能之辈,但斗志和心意也早就消磨殆尽了。好在如今他对女儿一直非常信任,且信心十足,在这乱世中有个起码自认为绝对可靠的靠山,总比盲目瞎闯要好多了! 不过瀚国目前种种部署,抽调的禁军还需要设法补充,毕竟不能就真把皇宫摆在那随便谁想怎么怎么,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舒韵颖倒也不着急,难得地方清净,他也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的检验一下自己目前的修为状况。 自从不得已被逼离开师门,至今已经两年了,期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舒韵颖始终没有个真正能够静下来仔细理清头绪的机会,功法修为更是已经荒废了很久。 如今,三只神宠大可自己玩的高兴,有两剑陵为自己护法,舒韵颖正好可以有时间好好的归拢思绪,整理自己的功法修为了! 自打败火影,他意识到自己修为的进步超乎自己想象,这和乌家堡一招打退正觉时,虽然感觉有异,但情况大概一致。 而目前他已经学会了五种战天剑诀,基本上暂时可以掌握招法,再说更多可能性,武学一道只要能够更深入总不会有什么尽头。 舒韵颖目前大概感觉自己的修为境界,貌似已经初窥八境。而师父慧剑大师也告诉过他,自己初入八境的时候心里最明显的一个感触就是对天地万物大自然的敬畏! 一来他发现相比七境宗师的时候,首先眼界明显纵宽都要广阔很多,因此觉得自己反而更加不足。而数十年中日复一日思索着玄门修士所谓极致“造化”,想到世间还存在可以超越自己此刻这般感悟的境界,奇妙之余,也忍不住感到有种胆怯! 这就好比,一个人如果有一金一银其实没什么可发愁的,可若有两金就会觉得丢了哪个都难受。而若是有座金山,就更不只是患得患失而已,只会对自己所拥有的更多可能性感到无尽畏怯! 恰恰正是因为不怕不舍,才会担心得到更多的同时,自己将会要付出的会是多么可怕! 舒韵颖现在还没有师父的感触,即是境界还有距离,也是他即没有师父那种兼济天下的担当,也没有舍己为人的心胸,但却偏偏有种绝境中能不顾一切的狠绝。 从他心里存了那个我若败,天下陪葬的念头开始,自然也不会还有什么可怕的了。 而实际上,慧剑大师并非不明白徒弟的心情。但世事无绝对,万物也从无十全十美!正人君子、侠义英雄在世上从不少见,权当无伪之人,可其中又有几个是自身修行达到了巅峰的? 而普遍看法,仔细分辨却不难发现这些人中多数拥有很多,但虽然都是自诩可以为天下苍生不惜一身的,但其实他们除了“一身”,人生中其他的不舍比比皆是! 有明确的信念,坚定不移的底线,也许不为世俗中人认同,但只要真能不去介怀这些,他所做的事成功率必然大增。所以,从始至终慧剑大师从来对人就不是一副严师肃穆的状态。因为一辈子活在条条框框里,到死都没能落具好棺材的人他见过太多了。 而关键是无法避免这世上有人势必不受条框的约束,当这种人爆发的时候,条框中的人普遍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所以,在大师心里,世人并非只单纯用好、坏去评判。 徒弟也许不愿当世俗认定的好人,但若只有他可以去打败坏人,又有什么要紧?无论如何,总比用世俗成见规矩把好人全挤兑成罪犯要强多了吧? 15、谋划 舒韵颖在严府过了五天难得的清净日子,正好借机把全部精神用在了修炼上,全然不用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 此番刚从神游归来,看到白潋在门口徘徊,心知有事问道:“怎么了?” 白潋听了微微一怔,缓过神一看到他,却不由又是一愣! “干嘛这幅见了鬼了样子?我脸上有什么吗……?” 说着,舒韵颖便径自去照镜子,一看之下自己也不禁心头一颤!若是在普通人眼中,未必能看得出什么所以然。但对于修士,此刻舒韵颖表面看起来五官容貌没什么变化,但眼神、皮肤、乃至发丝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流光溢彩。 一看就明白自己的境界这短短几天中又有了极大的进展,因为才收功,精神尚未敛尽,所以仍有残留灵力游走体外! “说吧!什么事?” 白潋缓过神来:“哦!回公子,公主前日便已等候在外,因知公子正在练功未敢打扰!” 没等他再说,舒韵颖当即便走出房中。来到院中,跨国石桥,此时沙亭瑶身边还有个大约三十出头,神态颇有几分倨傲的男人。 “公主久候,在下失礼了!” 话一出口,舒韵颖自己心里不由暗暗诧异!他并非虚伪之人,但这种客气话却绝非自己素来的风格,因此不经意出口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沙亭瑶倒是没去纠结这些细节,微微颔首道:“公子言重了!您是贵客,又乃玄门高士,清修自是重要,是我来的鲁莽,还望并未打扰才好!” 接着,沙亭瑶为彼此介绍,与之同来的男子名叫扈宽,现在是瀚国禁军的一名统领。他本身没什么了不起的名望,不过乃父扈崇山,却是与林肃贤齐名天下的四大名将之一,护卫瀚国王室数十年,身受信重。 而这扈宽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却是密宗头号高手,须弥大法师的关门弟子,深得一脉真传。而密宗距离中原非常遥远,派系又非极大,所以江湖上虽然不乏知道有这么一号门派的,而且估计颇有些真本事,但说道了解就少之又少了! 这个扈宽回来还不久,因此也未赶上先前一战。而舒韵颖对他固然是初见初闻,但扈宽对他似乎并不感到陌生。 就舒韵颖所知,“密宗”从来自成一派,与中原极远,且主要苦修精神。加上门派不算大,人也不多,可绝不是完全与世隔绝的。如果外界有点什么事,不至于全然不知,顶多就是晚知道个半年八个月的样子。 但扈宽一直非常奇怪!他甚至乃师年高德劭,且坐关已经很久,至少已经数十年不曾出过门派所在的日月谷了。可近年来凡有关舒韵颖的消息传到,他一定会打听的极为细致。 扈宽也问过乃师舒韵颖究竟有何特异之处?但师父却从来不肯多说只字半语。这次他算是学满归家,也被师父叮嘱过,若是有机会遇到舒韵颖,请他有空话务必往日月谷一行。 扈宽天分不低,师门中年纪最小,但修为却始终名列前茅,加上出身权宦,所以性情难免有些狂傲。而且他本心从来没特别看重过中原的玄门修士,加上此番原本辞师已经大半年,但他却刻意绕路中原,数月中为了验证自己的能力和很多修士交过手,还包括月神教的人,但始终没一个是他对手,便更增了骄横之气! 舒韵颖乍见此人,感觉其修行的功法,身上灵力和中原玄门修士的确颇有不同,高低深浅也不是一眼看得出来。自己对密宗又几乎一无所知,只是从典籍中看过些零散记载罢了! 不过听闻密宗发源于中原极西高地的雪山中,而雪山高耸入云,绵延甚广,其门派也素来非常隐秘。 而对于中原人,即便只是一入南疆,就等于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能往更深入去探索的人,即便曾经有过据闻也都是有去无回。当然,也有人猜想那里是否真有什么仙境?不过就算是正在神前祈祷的人,听说这种事基本上也认定那些人是必死无疑了! 归根结底,这天下虽然素有“苦修士”一行,可正因其非苦不可,天大的本事也必须一步步去走,所以能走多远,很大程度上取决能活多久。 对于舒韵颖及乃师慧剑大师这类世间罕有的天才,更加上性情淡漠,又已经如此境界,他们不会有太多奢求。且除非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也犯不着非得去跋山涉水,辛苦奔波! 而谈话间,舒韵颖也发现了扈宽对自己的态度从开始有些好奇,惊艳,到些许客气,渐渐显出了些敌意。而这份敌意,十有八九是因为沙亭瑶! 其实扈宽很小便被偶然经过的密宗高人看中资质上佳,便带回师门去栽培。并且可以说本门都没人想到,须弥大法师看到小孩之后居然当即便破例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一晃都快三十年了,期间他虽然也偶有回家探亲的时候。但上一次回来时看到的沙亭瑶还不过只是个清瘦,单薄的小姑娘,数年间便已经出落得如此绝色,便不由得为之心动。 不过,扈家在瀚国地位非同小可,但终究君臣有别。且扈宽自己毫无功名傍身,但沙亭瑶虽然是公主,其才智能力满朝文武无不赞许,相比之下自己一个大男人因父兄家族荫蔽,才混个区区禁军统领着实逊色太多了! 对舒韵颖,他曾经在师门时听过很多传闻,对其颇为好奇。初见之时的确为其容貌感到惊艳,觉得此人若身为女子,恐怕比之沙亭瑶还更要美貌几分。再看其言行举止,难得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竟然如此稳重淡然,且所言气质也让他感到非常投契,因而便自然产生了些许的认同之感。 可渐渐发现沙亭瑶面对他的时候,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对待高人倾慕、尊重都可以理解,但是不是也要矜持一点才好? 如此一来,敌意便也不禁油然而生! 不过他俩今日来的目的,一个是严竹已经把事情转达了,他自己事务繁重肯定是没法亲力亲为。瀚王开始虽然有所顾忌,毕竟五千禁军一下子去大半,难免心头惴惴! 可沙亭瑶心思通透,倒不仅仅只是因为提议的是舒韵颖,而是夏国虽然偏远,但境内资源颇为丰盛。若是真能用三千禁军拿下,何止值得而已? 但决定之后,扈宽便自告奋勇愿为领兵先锋。虽然相处日子不长,但沙亭瑶对此人并没什么好感,主要是因其性情傲慢所致!况且舒韵颖那脾气,能与此人相容? 不过在沙亭瑶的立场,首先扈崇山乃国之重臣,长子、次子皆已官居要职,不便过于损其颜面。并且舒韵颖可以住持大局,却不便公开领兵,好歹也需要个将领。但关键还是得看舒韵颖的态度,否则什么也甭说了。 舒韵颖转念也把其心思猜了个大概,观扈宽此人的确也不是什么稳重内敛的人。领兵的能力和修为功法没有多少必然联系,若是真凭一己之力可灭一国的程度,那也就干脆自己动手简单了。 不过扈家在瀚国军方颇有威望,况且此人又是专门一军统领。若是熟悉用兵作战,其实自己是无所谓的。不过几句话过来,这扈宽别说什么兵法战策,就是一般的诗文典籍方面简直也太普通了点。可就那副眼高于顶的德行,摆明一副老子出手马到功成! 舒韵颖当然是犯不着跟着三青子较真,只是暗暗示意沙亭瑶:这人不成! 沙亭瑶何尝不明白?只是目前瀚国的确没有真正合适的大将可以调派,况且关键还是扈家的颜面不便伤损! 转念间,沙亭瑶缓缓问:“敢问公子对夏国所知多少?” 舒韵颖微微沉吟道:“我所知其实也不算多,夏国目前城约二十,不过放在列国中皆县治规模罢了!可用之兵约一两万,多擅弓弩。因其境内多山河险隘,的确易守难攻!” 点点头,沙亭瑶又问:“若如此,公子如果不便亲自出手,三千人马是否少了点?” “这一点公主倒是不必担心!我虽然不便公开现身,但既然此事是我提出的,自然是已经有了破敌之法。毕竟沙场交战,尤其是这种险隘攻守,并非单纯兵力多寡决胜。” 沙亭瑶缓缓点头,其实她对这件事本身也并非真的十分放心,若提议的不是舒韵颖,压根听了就直接否决,丝毫不会考虑,如今更多还是要求个安心罢了! 此时,扈宽突然开口:“久闻舒公子功法卓绝,想必暗中布几个精妙阵法,区区夏国便不堪一击了!” “若是要用法术,何以掩人耳目?那我又何必向贵国寻求合作呢?” 扈宽听了撇撇嘴:“不用法术,只区区三千禁军。别说人家夏国起码也有一两万兵马,就只是重重险隘如何通过?不过罢了,公主且宽心!也不用那么费事了,待臣走一趟去把夏国拿了,也省得军队大动干戈……” 他嚣张狂妄,人家两人压根都懒得搭理他。 沙亭瑶缓缓问:“公子以为,此番攻夏需时几何?” “我想,算上来往路程,少则一月,多则五十天总也够了。” “既然如此,我便亲自随军一行!” 两人听了一怔,但舒韵颖很快也明白了。如今瀚国虽然有过往,但基本上主事的都是沙亭瑶和严竹商量着办。可现今严竹肩上事务繁重,按说沙亭瑶更该坐镇朝堂总揽大局。 可看看扈宽,其实真就换个别人,也难以放心派了跟舒韵颖走这一趟。 而扈宽还压根没想明白,但沙亭瑶也不能当面直接说信不过他吧?只能随便找个借口,说是闷久了,也想顺便出去散散心! 扈宽倒也没多想,还觉得反正有自己跟着保护,公主也断然不会有何危险,根本就没想过人家其实是不放心自己! 16、我是人,我怕啥 “你们对密宗可有了解?” 舒韵颖深明一个道理,人世间能够长久流传下来的必然有其足以凭仗的优势。密宗对中原人来说虽然很陌生,但中原却一直有相关的传说,虽然稀少却可感神秘! 白潋沉吟着说:“密宗所在深远隐秘,即使当地附近的人也极少了解。不过公子,无论如何扈宽此人绝非领兵之才啊……” 辉夜在旁冷哼声:“呸!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舒韵颖微笑看看他俩,缓缓道:“此人年纪虽然不算小,但显然不谙世事。倒也难怪,不是说了他从小就拜师学艺,才学成回来。虽然现在他有点不学无术,但其家族世代将帅,若是日后肯用心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名将。你们以后看人,也不可太过短浅!” “是,公子!不过属下实在不太懂,您为何非要去夏国?” 轻叹声,舒韵颖缓缓道:“隐刹你们不会忘了吧?说实话,最开始知道隐刹竟然是夏国公室的暗卫,我也挺意外的。虽然单看夏国的国力和位置未必会有什么威胁,但隐刹可不那么简单。而且隐刹的修行之法,和天师宫也颇为相似。但用一国来看,夏国并未有过什么进取的态势,那他们又何必搞出如此悲哀的暗卫阻止?毕竟单讲那些不得志的修士,假如成功率能达到一半,也不见得就比招揽起来做事更有价值吧?” 白潋缓缓点头:“公子所言有理,那么多修士若组建成一支军队,恐怕这西北霸主是轮不到瀚国的 。但如果他们真的和天师宫有关,又为何不在之前顺便从后面挑了瀚国,那岂非更简单?” “所以我觉得奇怪!也因此不能确定隐刹确实和天师宫有关。但可以确定的是,夏国无论是单纯独立自成一体,还是背后另有隐秘。隐刹的存在绝对不仅仅只是收集情报和挣钱,最关键还是他们的修行方法让我无法置之不理。我这次,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这样,你俩先行一步,不用过于冒进,起码搞清楚夏国境内地形,大概形势,想来总会有用的……” 按照计划,舒韵颖一早没惊动任何人直接离开严府,登上了沙亭瑶的马车。一路直接出了瀚都西门,到十里外一片山脚密林,扈宽已经先带兵等候在当地。 如今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隐秘,所以先将三千士兵分成几批,从不同的线路前往夏国边境。 而这些在扈宽眼中都不如看到舒韵颖从沙亭瑶的车中走出来,让他心中醋海翻涌! 可无论如何他毕竟身为人臣,而舒韵颖的确不便轻易现身人前。扈宽也听说过舒韵颖多年前曾救过沙亭瑶的命,所以此刻他于情于理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心里暗气暗憋! 原本此番扈宽踌躇满志,若是能一举拿下夏国绝对大功一件,届时再向乃父开口请求提亲才算有个名目。 事实上他们彼此也算是门当户对,扈宽虽然年长十岁,但本身品貌不差,家世也够高。关键瀚王对女儿的婚事首先就是不希望其远嫁,所以怎么说这也算是门十全九美的亲事。 唯一不算和谐的,就是沙亭瑶自己倒也罢了!毕竟人遇到了有些事之后,心境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初见之时扈宽觉得舒韵颖此人还算不错,长相、名望上无疑都比自己强出不少。而近来更是和沙亭瑶同车上路,弄得他心里每天都得骂上十几遍“小白脸没好心眼儿!” 可其实两人虽然是同车在路,但舒韵颖始终都只是在独自调息练功。沙亭瑶倒是头一次距离他这么近,但却也因此他对自己的无视更惹伤感! 瀚国在大漠中建国百余年,气候环境都相对熟悉,行军速度实说不算慢了。但推算路程,舒韵颖却难免还是感到不太满意!只是那些普通士兵终究只是凡人,也没办法去苛求。 就这样,一连赶了三天,已经有人开始支持不住了。沙亭瑶只好征得舒韵颖同意,让扈宽吩咐就地扎营,修整一日。 车马距离军营大约半里之地,夜晚舒韵颖也难得走下车来舒展一下筋骨。这大漠上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这夜空可以让人心情敞亮许多。 万籁俱寂中,舒韵颖独自坐在沙丘上,幻想着曾经某一天世间最强的六位强者,因为一念契合居然上投天际,引来异星降世化身为人。 坦白讲,舒韵颖虽然已经感觉下决心面对未来一切了。但就算过完现在这辈子,未来永远他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有可以去坦然接受“命运”的可能性! 世上有灾难未必就真的和什么天意有关,但解救灾难人自己就势必无法置身事外。所以到今天因为血缘或宿命,他心里只不过是一了百了,既然已经被选定去扛雷了,不接受,不甘心能改变什么吗? 舒韵颖的才情虽然并没怎么显露过,但也没人否认他博闻多识,可他自己心里从来不相信什么所谓“圣人”。在他看来,道德不是因为某个君子圣人的产生才让人争相效仿,仅仅只是一群无耻败类自我标榜的欺人宣言罢了! 律法可以说是为了维护大环境秩序产生的,但实际上岂非恰恰证明了“人”早就不再能够被理性秩序约束? 人为何贪婪?为何无耻?天性吗? 舒韵颖从没相信过什么“人性本善”,也不认为这些或那些就是天性!而归根结底不过两个字,缺和比! 差什么想什么,吃不饱饭的人除了偷和抢,你跟他说努力撑到明年?奋斗起来就忘了饿了? 而这个“比”简直是人类内心里坑害自己最严重的,但却也最普遍,而且无法根除。地主家的傻儿子什么都有,但那个不傻的人却为了口饭只能去作奸犯科。拿这些事实去劝人们平衡心态?告诉他们世界是公平的? 现实中非合理的事物,都可以被社会中的条条框框找到原因去合理化! 舒韵颖扪心自问,除了生在天地之间躲不开之外,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躲不开?正义?天下苍生?对他来说分文不值! 妻子?起码占了让他无法真正做到漠视一切的半数原因。但心底一股若隐若现的斗志,以及想亲眼看看某些事的好奇,他不否认,其实自己也只不过还是个“人”而已! 因此,无论教条成规怎么说,圣贤之书怎么写。既然在世为人,为了必然的原因不顾道义,不讲天理人情,不择手段满足自己的利益都是合理的,为什么?因为老子就是个“人”而已! 想到这,舒韵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豁然开朗,无意识的仰天一声长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 愣了下,舒韵颖才发现自己适才想的出神,沙亭瑶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都没发觉!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也不是了不起的事,我只是想明白了,我自己也只是个人而已!” 沙亭瑶不由一阵错愕!其实以她的明智自然能理解,没人见过神仙,那么既然可以看到的,就必然还是人!只是,这又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开怀大笑的呢? “即便是人,也终究不会全都一样!” “不!我就只是个人,一个最普通,最平常的人而已!” “公子若是也算普通,平常,这天下人还有几个配活着呢?” 舒韵颖对这一点似乎非常固执,坚定的摇头道:“不对!木石还长得不同,且质量有别。人也是,外表,学识、擅长的各有不同,但这些都只是作为人的附属而已!我不在乎这些,所以我本身就只是个人,一个和所有人,乃至绝大多数人毫无区别的人而已!” 沙亭瑶满脸诧异的问:“恕我愚钝,那即便就如公子所言,这又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不同!当然有好处!而且太多了……” 今晚或许就是因为想通了这点,舒韵颖感到心情隔开的好,似乎从未这么好过,一丁点不愿多说多道的隔阂都没有。 “这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若是恒国王孙,霁清门掌门弟子,什么江湖公义,天下苍生这些仁义道德那堆破烂就自然而然会不停的砸在我身上。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被找出无数的错误,什么都不干更是大错特错。因为别人认为我是有天赋的,所以就叫暴殄天物。然后什么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这些就成天在我脑袋上面乱飞……” 沙亭瑶还是不懂,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或者他是个人,这些难道就可以避免? 舒韵颖冷哼声:“你想,会不会有人没事干突然跑到田地里,冲着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夫讲忠孝两全吗?会有人去抓着市井乞丐讲苍生大义吗?不会对不对?就算是坑蒙拐骗,也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罢了。无耻、卑鄙又如何?打不过可以跑啊 打得过又何必废话?为什么?普通人啊!谁会去苛刻一个普通人?只要没有让别人眼红的东西,走到哪也不会有人搭理,不是吗……?” 17、生地为国,生者为亲,情理算屁 “现实”极少会被用来当做教育的理论原则,也因为现实中的一切绝大多数都和人类口中所讲的期待、应该等等背道而驰!但教育可以给人的却极少可以真正帮助到人生,现实无论你愿不愿意,却一定不容反抗的让你去认识! 舒韵颖大晚上没事干胡思乱想出来的这些,算什么了不起的至理名言?简直屁都不如。普天之下不懂得,能找出几个来? 沙亭瑶当然懂,但她突然间却听得瞠目结舌,整个人都感觉混乱了!她突然在想“这是谁?” 舒韵颖!天赋奇才,修为盖世,学识渊博,出身和自身外貌都令人惊羡不已! 然而此时此刻,让他突然欣喜若狂,露出从未有过的快乐的,居然只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个“人”! 不明白吗?明白,想必就算不认识他的人,也不见得理解不了他此刻的感受,但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接受他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触? 就像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扈宽,此时有点惊魂初定的样子:“舒公子果非常人,这思路真是……真是非比寻常……” 他原本一直看舒韵颖独自坐在沙丘上也没怎样,可看到公主过来就开始有点不安了。再见舒韵颖忽然非常高兴,二人似乎聊得很好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起码从诗书文章上不抬杠,扈宽也就算个识字的人!可他自小跟随高人拜师学艺,本身又是武将名门出身,对于学识文章本就不是多看重。可所谓忠孝节义,人伦大理在哪倒是也都没什么区别! 即便是明知道世人口中成天说的天花乱坠,但其实根本没几个人心里真当回事。可如今听着舒韵颖当面毫不避忌的说:我就是个普通人,因为普通人可以尽情的卑鄙无耻! 这话是人说的?人肯定不会说出来。一瞬间,扈宽心里对舒韵颖貌似有了个新认识,这小子是个“疯子”! 但和沙亭瑶一样,扈宽心里也不禁为这世界,以及其中的人感到一阵悲哀! 面对自己有时候大可以诚实一些,即便是自己在很多时候其实何尝不就是如此虚伪掩饰着真实的一切,甚至这不早就是祖祖辈辈都习惯了,早已融入血脉传承中的本性了?若有人会感到不舒服,也没人会管他背后去如何自我安慰。因为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被迫在附和这一句,稍后自然也有同样的事要做。 大家都在自欺欺人,而且都心知肚明。那么,难道不比大家针锋相对,最后不欢而散好吗? 人各有志,也不用非得强求全都一样!舒韵颖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但不论因为什么,别人眼中却不会当他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沙亭瑶何等聪明?扈宽学问不成,但终究又不是真笨蛋! 说到底,现实中大多数人会死不承认,有些人则表现出愤世嫉俗,歇斯底里的去推卸责任,就像撒酒疯一样,其实都只不过是找个机会发泄心底的压抑罢了!而两人此时突然惊讶的发现,原来舒韵颖的心境居然压抑到了如此程度…… 扈宽此时的反应,让人发现原来他还是有挺可爱一面的,看他对着舒韵颖轻声劝道:“听说公子外祖林老将军数十年驻守边境,保家卫国,一门忠烈。公子本身又是王族亲贵,加上自身才华盖世,着实不必自谦于寻常泛泛!” 舒韵颖噗嗤一笑反问:“将军乃是将门出身,自小便也离家学艺,多年才有一次探亲机会,想必与家人的接触其实也并不多吧?” “这个……,确实如此!” 舒韵颖微笑道:“如今将军回家,可这天下大乱,刀柄四起。但却立刻就要披挂上阵,为那些本身并不算熟悉的家人,以及根本都不认识什么样的所谓国家尽忠尽孝,将军心里是如何安慰自己的?” 扈宽愣了下,正色道:“忠君报国,孝亲奉老乃人伦大义,又有何还需安慰自己的?” “哦!也就是说,阁下忠君报国,并非是因为国君贤明,居其下可心安无忧。也非为家人情重,只不过自己生在那家而已!说穿了,就是因为别人都这么说,所以自己怕挨骂,不得已而为之?” 扈宽浑身突然一震,脸都白了,颤抖着嘴唇看看他,又看看沙亭瑶,心里不停的嘶吼“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 可无论如何,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声音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半辈子一天到晚都难得有能直起腰痛快喘口气的时候,而到了晚年除了拖累子女,什么也指望不上。 江山姓什么?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关系吗?而如果家人只是因为出生决定的,那么被谁生养其实也并没什么大不同呗? 只因为生于这方天地,生在这屋檐下,所以无论多苦多难,多生不如死,就都只是活该,还要对一切心甘情愿的逆来顺受,这就叫人世间的“天理”?起码人世间的道德和律条就是这么规定的,而且基本上绝大多数人因为无能为力一辈子也都是这么无可无不可的由生到死度过的! 有多少人曾憎恨、诅咒过自己的命运?恐怕难有例外,毕竟这和个人学识能力都没有必然联系。但又有几个人可以摆脱和别人,甚至前人、先人,获得与众不同的命运? 除了“出身”因素,白手起家是否就真的从未有过?千中有一?还是万中有一? 更多的必然只是摆脱不了固有常态的人,学识和能力?其实更多还是无能为力罢了! 天底下才子有的是,状元只有一个。笨蛋也有的是,做主的只能有一个。 “我”管“你们”吃喝,“你们”就得给“我”当牛做马卖命。 至于“我”资本怎么来的?“你们”管不着。 全都是状元了,谁还抢着当?全都是地主了,谁去种地?谁不在劳动?只有成功的人,才能把普遍的“消耗生命”称之为“努力奋斗”。 其实这一切都没什么大问题,既然人类存在以来就是如此延续的,未来永远不改变又如何? 而真正让人感到难以接受的,其实只是不许发牢骚,还被迫必须违心去歌功颂德,颠倒是非黑白。 把自己身处大雪中的余炭,心甘情愿奉献出来去锦上添花! 掌握了现在就掌握了过去,掌握了过去就掌握了未来! 现实不可改变,但可以掩饰。文过饰非,再简单不过的伎俩。 你会顾儿子,顾孙子,顾所有自己活着能看到,甚至能想到的人。同样,你死后真指望能被谁,被多少人记住,顾念? 若真能有什么确实让人们感到裨益的坐享其成还行,不然,你就只是一把死灰而已! 所谓“历史”,就时段来看,基本上开国君主一概的英明神武,亡国之君一概昏庸无能! 这就是掌握了现在的人非做不可的决定,至于后人,若哪个皇帝真顾念子孙,顾念亲情,首先就不该放纵情欲,毕竟对他们多子从来绝不多福! 不过也没关系!真龙天子,龙毕竟是精力旺盛的。而只要皇帝相信自己仍旧龙行虎步,那又有什么问题? 这些事在沙亭瑶、扈宽这类生于荣华富贵的人来说并没什么稀奇,至少对自己不用掩饰真相。 但这些事被当成笑话,又另一个和自己同样出身的人口中毫不留情的讽刺而出。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刀一寸一寸残忍的割裂,把自己五脏六腑掏出来倾尽****也洗不干净! 可说也奇怪了!两人并没感到过多痛苦,难过不堪,几乎转眼便过了。 其实两人只是奇怪,不懂他居然可以如此轻而易举,仿佛只是在说另一个世界中人们的生死平生。这一切居然像都和他毫无关系,他就像是市井中的说书先生,对着观众轻松愉悦的讲出了自己刚刚杜撰出来的一个有趣故事而已! 他难道 真的没心吗?否则又怎么能做到这样的……? 而舒韵颖一个人的好心情,显然让周围人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扈宽还好,毕竟他是一军统领要指挥军队。可沙亭瑶与他同车,心里酸甜苦辣一天下来不知道得翻腾多少遍? 18、上战伐谋,狠绝为先 横于面前的湍流大江,迎面就是夏国的疆域。而对面便是夏国南境边城,此城不大,但却异常坚固,甚至应该说那就是一座几乎全封闭的堡垒,和寻常城池完全不同。 扈宽学识虽然有限,但毕竟不是傻子。如此铜墙铁壁,连个能钻进去人的缝隙都没有,就算用法术也根本无计可施,况且只有三千人马强攻更只能是白白送死而已! 当晚,军队驻扎江南岸的密林中。月至中天,白潋和辉夜赶回来。 而从白潋绘制的地图上看,夏国和外界传闻的颇有不同。其国内现在大小城市有二十二座,驻军最多的也就三千人。但如今亲眼看到才知道原来这整个夏国简直就是完全处于深山之中,所有城池间距大概都是三到十里,坐落之地也皆有不同程度的险关可守。 就此时可见的对岸堡垒,便是二十二城之一,其后不远入山横列三城。这堡垒中平素常驻一支强弩重甲军,人数只有大约一千,若是有敌人来犯,必须先攻占堡垒,假如想绕过去以夏国城池的排列其他方向根本没有可以入手的地方,且还会陷入重围。 而就这堡垒,别说此时只有三千人马,就算是三万大军也不可能随便就能拿下。略一思量,舒韵颖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沙亭瑶在旁安慰:“公子也不用太过费神,反正我们才刚到而已,慢慢想办法不迟。” 连扈宽都如此打算,舒韵颖却摇头:“要破这堡垒其实轻而易举,关键是这夏国境内的守卫布置,各城之间的呼应紧密,确实很难简单破解。” 几人明显不解,舒韵颖淡淡一笑:“其实这堡垒从外面看固然坚不可摧,莫说三千人马,就算三万大军来也不过只是活靶子而已!但他们借此可以轻松防守反击,可要出来却也必然不容易!但这堡垒有多大?里面有一千人,都是强弩重甲,总还得有食水储备,所以若真用人海战术旦夕可破。因此我认为此城的战阵作用实为其次,关键是瞭望哨卡的作用。一来可以牵制,二来也能警示后方。但终究唬人的罢了……” 几人听了皆感有理,沉了下,舒韵颖才缓缓又道:“这堡垒后三城,左右两侧的都高居数十丈上,拱卫中城。若正面攻打必然两侧受制,深陷围困。但两侧却又高耸难攀,而且往后看每座城明显都完全发挥了地利的优势。若我所料不差,至少明面上这些城之间的通道也是唯一的,若是前城失陷,后城会立刻毁掉通道,阻敌进军。这夏国境域的设计者,巧思妙想可不逊瀚都的设计者啊……” 沙亭瑶听了不由一愣!她当然知道自己国都建立和地势的关系,毕竟那是自己一族最后的保命根本,不过既然是舒韵颖,能看出来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扈宽没想那么多,只有些急切问:“公子这么说,这堡垒岂非可破也不能破?是否还有其他道路,我们加紧些赶去,或干脆绕道夏国后方去得了!” 舒韵颖微笑摇头:“依这地图所见,夏都的所在是一处高耸绝壁,背面临渊,飞鸟难度,你我也终究上不了天吧?” “可这现在进不得,还不能绕,又该如何是好?” 他来之前本是信心十足,因为想象中他觉得两国交战,就是大家把军队拉出来互相拼个生死。了不起攻城就是城池摆在那,豁出死去打呗! 可如今真的到了战场上,他才发现和自己想象中全然不同。好好的一座城,你说他干嘛非得往山里建?也不怕来场大风雨倒了…… 舒韵颖暗暗思索着,半晌缓缓道:“事到如今,这堡垒是必须先行破除才行……。白潋,你这里画的是个峡谷吗?” 白潋看向他所指之处,点点头:“是,不过这峡谷非常狭窄,两侧高少说也得百丈,虽然不难攀爬,但距离很深,且渡船进入也不易转头,更是隐藏不住。” 舒韵颖点点头,看向扈宽问:“扈将军,这里有大功一件,但十分危险,不知你是否愿意?” 经过先前那一晚,扈宽心里对舒韵颖这个人感觉十分复杂,一方面当时他的确有点被吓着了。看到如此一个清俊、秀雅的小伙子居然被命运逼成了那样,不由颇感怜悯! 而另一面他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只是隐然心里对舒韵颖多了些诡异的畏惧! 此时从地图上他也看出了危险,但却看舒韵颖是满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不禁被激起了斗志:“公子何出此言?本将是奉命出征,就算战死也是为国为家,况且战场之上冒险二字又算的了什么?” 舒韵颖微笑鼓掌道:“好极了!将军果然不愧将门虎子,我便分你一千人,三日后二更入谷,将此城拿下。放心,我料定此城建于林脉,必定不大,且守军也不会多。只要你行动够快,尽量小心,这件功劳是跑不掉的!” 接着,舒韵颖又稍微给他讲了几个细节,可以帮他隐藏军士,以及拿下城池之后要做的事。 沙亭瑶始终有点不安!她倒是不在乎扈宽这个人,但处于自己一国公主的立场,却不得不担心万一此人出事,如何向国之柱石交代? 舒韵颖看出其心意,微笑道:“放心吧!只要他按照我说的去做,绝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凭他的修为,就算事败自己想脱身也不会很难。现在,我们该做的是尽快拿下这堡垒……” 此时此刻,沙亭瑶自知除了相信他是已经别无选择了。 舒韵颖暗暗思索着,又问了白潋一些地势情况。若非他不愿泄露自己的行迹,就凭这夏国,三只神宠放出去,散着步就灭其一国了。 可如今要用两千人去打下那铜墙铁壁,就真不是轻松的活儿了。思量再三,舒韵颖派斥候尽可能去收集**。同时沙漠作战火攻极易有效,瀚军出征更是皆备有大量火油。另外,就是从军中选出臂力可达三百步以上的弓手,让他们在肩头上涂抹混有**的火油。 而其他人则各自去伐木,捆绑成木筏。这些事也忙活了一天一夜。索性江面不算很宽,所以对木筏的要求也不是特别严格。况且这些木筏还有别用,太结实反而也不太好了。 跟着,一千人度过江面,大约距离堡垒五百步左右,便将木筏当做盾牌举起抵挡对方的强弩。而舒韵颖也交代过,行进不必急,最重要是确保三百弓手可以尽量准确的把所有弓箭全部中标。 而这一场几乎没人看懂的作战也用了大半天光景,军中有人中箭,但所幸都不伤及性命。而远远看到堡垒中有人头探出来,貌似是在嘲笑自己一边。 沙亭瑶十分疑惑!不提白白送了一堆箭矢出去,即便有人把落箭捡回了堡垒,难不成指望那点**能迷倒千人? 但舒韵颖只吩咐所有人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如此到了第三天未时,瀚军饱食战饭,静静等待。 直到舒韵颖让沙亭瑶下令,全军木筏渡江,依前例过江后便以木筏做盾挡箭,而此番对方压根连弩似乎都没人动。 缓缓前进,直到前军回报“三百步”,舒韵颖才下令放箭,只是此时已经是火箭了。 沙亭瑶在江边看的一惊!原来堡垒上方突然火焰暴起,虽然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但明显对方仓促放箭,那准头他们真的知道自己要射什么吗? 见此,前军迅速冲锋,尽量把木筏全部抛向堡垒顶部,其他方向凡是寻找可引火之处点燃。很快,整座堡垒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而上方只要有人头冒出来,下面立刻有弓箭招呼。 其实堡垒外围多为砖土砌成,坚固难破。但顶部呢?那些混合了**的火油虽然效力不强,但经过两天暴晒,夜晚凝结的寒露,渐渐渗入顶部的木盖,或者融合寒露渗入墙面缝隙中,加上里面的人自己捡回去的落箭。 一时三刻什么也不会发生,但看到敌人同样的行动,对方自然不会再浪费力气。但火一起,首先封住了他们的出路。里面的夏军顿时混乱,先前微弱的**在烈火之中蒸腾,事发突然。原本人一天最困倦的时候,突然敌人进攻,可自己却居然浑身无力,心绪自然更加忙乱。 如今这堡垒简直就是一个大烤炉,这就是舒韵颖说的,外面的人进不去,但里面的人想出来自然也不容易! 而舒韵颖目力所及自然远超常人,他看到远处山里的躁动,对自己此举感到十分满意! 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讲什么悲天悯人,何况无论谁是主谋,又是为何而出,那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隐刹”若是被消灭了,传出去估计全天下人都会拍手称快,谁会同情他们? 而这把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可想而知堡垒里肯定不会还有活口。此时大可随心所欲,直接凿毁墙面,收拾其中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其中的数百具重甲明显绝非普通,不仅十分坚固,而且设计非常巧妙,作战并不会因为铠甲影响行动。 假如曜国有如此一支精兵,足以纵横天下了。 只可惜!这把火烧了太久,大多数东西都被毁了,能完整的恐怕连一百具都凑不齐。 而此时已经黄昏,舒韵颖下令全军就地修整,晚间还有大战。在这时候,白潋和辉夜便充当斥候,为前后传递消息! 19、旧人新知只未识 扈宽要去的地方是距离堡垒大约百里外,他为官时日虽然不长,但因终究是拱卫王室的禁军,他也有意的训练出了一批身手颇为敏捷的部属。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用事先捆好的绳索向谷中攀爬。其实夏国有三座城都有专门监视这峡谷的哨卡,不过他们此刻要打的城池处于密林,守军比较松懈。加上前方突然火光冲天,很多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根本想不到会有人从后面偷袭过来。 先上去的瀚军放下绳梯,跟着便开始到处放火,接连不断跟上的瀚军很快便占据了城池。 而前面攻破堡垒之后,舒韵颖也已经再次开始进攻了。正面低处的城寨因为两侧高山上的城池,加上本身险隘,所以防卫并不算很坚固。 派精兵杀入之后到处放火,然后迅速撤退,两侧城池的滚木雷士也纷纷下落。虽然死伤过百,但这一城基本上就是夏国自己灭的。 如此一来,连沙亭瑶都觉得这夏公未免太残酷了点,因为这种布置从根本上就是在利用自己人和来犯的敌军同归于尽。 而此一番冲杀,白潋混在其中也摸清了城中的情况。古往今来,战场上“火”是一大利器。尤其是这山林之中,可燃之物要多少有多少。而这中间小城本来就极小,守军也不过才数百人,可一场火足足烧了大半夜。 但不问可知,两侧山上的城池虽然难以来不及援救,但必定会更加严密监视自己行动,所以绝不可能及就此进入破城。 舒韵颖此时毫不着急,沙亭瑶心里暗暗一动。自己能看出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何况凭他从来不吃亏的性子,也必然不会主动往死路上走。 看了眼她,舒韵颖缓缓道:“公主且领军坐镇在此,给我两百精兵足以。但今晚只要看到对方有所行动,就立刻向空城中放火,切记!” 沙亭瑶一时反应不过来,可舒韵颖已经不再多言。 其实这夏国的各城之间布设看似的确严谨、密切。但若真世事如此,就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从白潋绘制的地图看,每一座城之间显然有条狭窄的通道。表面上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情况,如果来不及援救,便立刻毁掉道路,阻止敌军深入。 可夏国国境虽然不大,终究是在山里,如此错综复杂的路径一旦遇事自己传递消息也会非常困难。并且夏国终究也是一国,毕竟也有国主。世上任何一个国主,也不会真正和臣民同生共死,必然会给自己单独留下一条危机时刻能够脱身保命的密道。而通常这密道最重要的往往并非是为了防备外地的强大,而是防范祸起萧墙! 这并非仅仅针对某一人而言,而是职业特性,就像间谍一定不会和其他职业一样有明确的工作挂在胸前。 并且隐刹的行事,更是必须有一条便捷通道,而这条或者不止一条密径如果不知道确切位置,或许只能去瞎猫碰死耗子。 别人不知道,但舒韵颖没那闲情逸致。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密径必定非常隐秘,但也必然非常安全,一定是可以作为最重要危急时刻后路的地方。 所以他破城要强攻,真正的目的是彻底毁掉这座城,同时让白潋有时间去仔细调查。 果然,白潋趁乱在城内最里面的一个仓库最后,若非被火烧坏了,他可能也会错过的一个木架后发现了通道。 此时舒韵颖带兵皆是夜行装束,趁着漆黑潜入了废墟。而既然已经想到了这条通道,自然也能想到其中绝非坦途。 当下,舒韵颖自在剑入手,为了避免灵力残留,他此时不便使用法力。就连白潋和辉夜,他也叮嘱尽量不要使用灵力。所以这时候无灵奇剑的妙处,便派上了大用。 舒韵颖仗剑在先入洞,里面一片黢黑,但他还能看到一定范围。而洞内的空间倒也不算小,白潋继续先行探路,二十丈内一片狂涛骇浪般的机关爆发,但对他便全然无用。 跟着,所有人进入洞内,留下二十名弓手把守洞口。其他人继续前行,扈宽是因为要绕路才走了百里远,可他们此时是直接进入山腹中,距离自然就近多了。 沿途虽然也有些机关陷阱,但并无任何埋伏人手,可见隐刹对自己的这条密径还是很有信心的。也难怪,若非舒韵颖还有谁能这般轻装简从的经过此处? 白潋确定已经确定了扈宽所占的城下位置,诸人头顶上方也是一座城池,先前白潋探得此城更多是作为中转仓库之用。 而这半夜功夫,虽然没什么剧烈行动。可瀚军终究也都是凡人,这山洞里时间久了难免疲惫。 但舒韵颖还是要 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当即亲自和白潋打通一个小洞,潜到了外间。这城倒也不算小,房屋也多,不过都是极大一看就是仓库。 当下,挑出三十名身手较好的士兵。舒韵颖低声吩咐之后,便开始各自行动。守卫哨卡一一铲除,兵营中迷香吹进去,很快上千人轻轻松松就全都给绑了。 以这座城来说,千军不算多。但这座城比较中间,的确算是挺稳当的。说到底,也是压根没人会想到能有人直接摸到这来。 确定全城守军全部擒获,舒韵颖派人去通知扈宽。不久扈宽赶到,见此情景不由得大为惊异! 他先下一城时也想过要不要进一步,可一来舒韵颖交代他有其他准备,二来夏境内的确地形复杂,他也担心若是贸然行动会破坏全局。也幸亏他没乱来,否则看看这城中仓库,囤积很大量的**。舒韵颖见此都不由暗叫“侥幸”,稍有不慎今天自己恐怕也要栽在此地了。 扈宽自去审问俘虏,虽然也没指望能问出太多,但好歹把这周围形势摸准也好。 晨起之际,扈宽忙了两个时辰审讯了百十多人,眼里也累出了血丝,而且看他表情显然没什么大收获。 不过也知道了那些**,其实是两天前夏公才下令运来存放在此的,本来说的事若敌军至此不惜代价引爆。 刚听此时扈宽也被吓得一身冷汗,想真是幸亏自己没胡来,不然得给来为自己收尸的人添多**烦……? “公子,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舒韵颖正在思索,冷笑声:“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如果不用上,岂非太浪费了……?” 扈宽听得心头一寒!他攻下的那座小城在周围算是较高的地势,也因此投入的防守并不算多。此时士兵不断把**往上运,遥望近处的几座城,普通人几乎看不清什么。 但辉夜、白潋,舒韵颖和扈宽就清清楚楚了。四人玩儿似的,把**不断往目标投掷,一次次轰鸣,不过半天功夫,夏国前境十城尽陷。 沙亭瑶领军来到,看到此处情景也颇为心慌。但还是令全军修整,她忽然想到舒韵颖帮助瀚国来攻打夏国,但瀚国想要怎样一个夏国,他显然丝毫也不会去考虑。 想象着近年来很多有关他的传闻,舒韵颖此人自从出现在人们视野中开始,被传播最多最广的终究是其外表和天赋,但那些比起他的心狠手辣似乎并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点没多少人会反对。但对于远离战争的人,他们很难去感同身受,所以对有些事情听说了后就难免有“物伤其类”的感触! 所谓“直觉”这种东西,非把它当成很重要的条件显然不算明智。可很多无伤大雅的事上,往往可以发现直觉的准确非常奇妙! 此时,扈宽赶到面对舒韵颖心里会忍不住发毛,而虽然原因似乎不好理解,但生命本身的自然反应却不容易掩饰! 况且,就算沙亭瑶,今时今日也发现自己可能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舒韵颖了。回想当年初见,说到底当时她也不过一个花季少女,乍一见被其外貌迷惑并不奇怪! 加上很多不可理喻的人性因素,比如年轻女孩子总是会对那些看起来高冷,迷幻的异性忍不住钟情。 所以事实上,沙亭瑶对舒韵颖基本上顶多也就是停留在“认识”的程度罢了。至少现在她必须面对一个现实,这个男人和自己想象中,或者说自以为的,的确是太不一样了! 至于到底哪不一样?太多了。比如,这世界上鲜有当面用仁义道德压不倒的人,更多的承担压力越大,越容易用教条和别人的眼光迫使其迷失。但对舒韵颖,却让人不得不害怕会逼疯他。 或者,虎狼如何会怜悯野兔的存亡?舒韵颖的外表如诗如画,但心如蛇蝎,更甚虎狼,这些是曾经沙亭瑶根本绝对不会去想的。 “人”是非常复杂的,兔子一般的柔顺未必一定是伪装。可野兽般的凶残就算装,也不会担心过犹不及! 更何况,在人类的秩序中,也早已默认了人与人不能平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20、未知其人何以谋事? 短短三日从边境连续被破十城,夏国朝廷大为震惊! 而原本在初知瀚国来犯的时候,夏国朝中曾有人提议,派隐刹的杀手去暗杀敌军将领。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而且通常来讲也算最明智的!可此时此刻确实最昏昧的想法,因为若非必然有所依仗,现在的瀚国又怎会随便再次兴兵? 而从堡垒被破,直到十城陷落一共才不到两天功夫。以致夏国朝廷根本来不及反应,先前准备的**,也不过是因为一旦中城被破,之后夏境内的道路就会平坦很多。但终究没人能想到敌人的行动如此迅捷,最终还是没能让他们有破釜沉舟的机会! 不过,这样一来夏国朝廷也颇为疑惑!十城陷落之后敌军便停止了行动,是暂时休整等待一击的时机?还是他们另有阴谋? 相比夏国朝堂上的忧心忡忡,沙亭瑶此时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表面上是说想尽快能结束此战,可心底里实打实还是觉得舒韵颖指挥的战斗着实让人不忍面对,倒不如一狠到底速战速决,也省得没玩没了的折磨。 并且,扈宽乃至很多夏国将士都有同感!他们从未想过在战场上会有同情敌人的一天,但现在的情况在他们的认知中已经完全超过了普通战场的犯愁。甚至,已经不单纯只是所谓杀人而已了。 舒韵颖对身边人心思了如指掌,何况他本就是刻意造成残酷的杀戮局面。 “两位心软了?你们觉得我太过残忍了,对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暗暗叹气! 舒韵颖淡然一笑:“在我的认识中,战场就是屠场,死人就是必然的!而我现在既然在指挥这一战,所谋便唯有如何尽快结束战争?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那么如果做到这两点呢?其实无外乎缩短战时,以及精算成本罢了!” 沙亭瑶毕竟是公主,权术还可,但领兵作战就算了。扈宽虽然身为将帅,但若言兵法战策也未必强于公主多少。 见他们明显不懂,舒韵颖沉了下缓缓又道:“简单点说吧!至今我们进入夏境已经有六天了,破十城,歼敌数千,而我方死伤不到三百人。两位不妨试想,此前来的时候本身认为这三千人马经此战要多久,会杀多少人,又能几人生还?如今的瀚国,是否经得起长久拖延?假如这一战真打上几个月,灭夏之日这夏国还能有几人存活?所以若此刻夏国受降,无论从时间还是死伤,怎么算都不多吧?” 两人听得一阵错愕!把人命和时间当成生意一样核算成本,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未必有几个人能坦然接受。 沙亭瑶和扈宽虽然心里难免抵触,但说到底舒韵颖已经说的简单通俗了,他们无法反驳。毕竟战场上也不可能用所谓“仁义道德”说事,那只会让 自己显得愚蠢幼稚。而像舒韵颖这样把人命也能这般云淡风轻当做数字去计算,除非理智到令人发指,便是天生的疯子…… 但忽然,有士兵来报说夏国遣使而来。 舒韵颖大概交代了应对之法,两人还没能从惊讶中醒悟,他已经转到了屏风后面去了。 没想到夏国真的派人前来,看着一对使者大箱小箱抬进来。看到正面坐着的年轻女子,都不免有些错愕! 扈宽见了皱眉喝到:“这位乃是我瀚国公主,尔等还不速速见礼!” 当下,夏国使者虽然惊奇,但还是只能赶紧行礼。而此番夏国来的使者为首是夏朝太尉夏虎,官职来看似乎分量略轻,但此人乃是夏公夏龙的胞弟,所以倒也够得上一谈。 简单的两国词令交锋,其实都知道没什么意义,终究夏虎此刻也不敢带有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过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沙亭瑶也得了舒韵颖的吩咐,毫不避讳直言瀚国因为先前一战损失惨重。但想要恢复却碍于国境内物资匮乏,说白了若是瀚国被灭,这大漠中夏国难道可以幸免? 所以,瀚国此番攻夏的确是为了自保,但其实夏国也没有什么可不满的。 场面话谁都会说,你们因为自己土地少,就可以打别人?就算明摆着不讲理,但现在是战争,就打你又如何?不服没关系,继续打呗! 夏虎当然也明白,甚至他还明白瀚国若是被灭,自己夏国的确也难保无虞。但这局面,这事态,他虽然仍旧心怀不满,可终究也不敢当面发作。 沙亭瑶名言若夏国肯投降,那么夏公可以继续保留爵位,只是夏氏一族需要前往瀚都定居,说白了就是从此受瀚国的监控。虽然亡国了,但你们姓夏的荣华依旧。当然若是夏公也有昔日渝公简正那般以身殉国的志气、风骨,反正自己看着办呗! 其实,近几年来天下乱象渐起,渝国和靖海的前车之鉴,夏国怎会不知道?原本夏公自以为所处偏远,况且势力微弱,别人看不见自己,大可当个闲散富贵之人。 可无论如何,实在没想到瀚国才死里逃生,居然转头就来对自己下手,更想不到自己会被打的如此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夏公的意思是,瀚国想要什么给他们就是了。即便约定今后纳贡称臣,只要保住自己夏氏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便够了! 但如今的情况夏虎必定是做不了主的,何况他本身也是夏氏亲贵,亡国为质肯定少不了自己一个。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自己一家一族哪还有丝毫生望? 沙亭瑶倒也不急,反正话都说明了,她当众以自己瀚国公主的名义保证允诺之事,以三日为限让他们自行回去商量。 原本舒韵颖告诉她给对方的时间只到次日正午,可她不仅立誓保证夏氏入瀚的安危,还自作主张给了三天。舒韵颖在屏风后也明白她是动了恻隐之心,不过自己倒也不必吝啬两三天工夫。 半晌,夏虎身后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忽然开口问:“敢问公主,此番贵国领兵将领是哪位?” 沙亭瑶一听不由愣了下,夏虎赶紧道歉:“公主请恕罪,这位是本国世子夏威,并非刻意隐瞒身份,只是尚无朝中官职,因此未曾名言。” 见此,扈宽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扈宽,正是此番全军统帅,世子有何指教?” 夏威打量了他几眼,又看向沙亭瑶,缓缓摇头道:“公主!所谓形势比人强,时至今日我夏国已然朝不保夕,虽说在下与叔叔不能做主,但想必家父很可能接受条件!但在下斗胆,虽然扈家将门天下知名,在下不敢小觑。然而这终究是灭国大事,在下只想知道是败于何人之手,总不算过分吧?” 沙亭瑶脸上有些踌躇,而扈宽脸色更加难看,强壮威风反问:“怎么?世子是觉得本将不配领军?” “不敢!但在下相信扈将军修为不俗,公主也是智谋深远。但还请恕在下直言,沙场用兵,阵前攻坚,贵军不过数千人却仅区区几日便破我夏国近半领土,恐非二位力所能及……” 两人都没想到对方看得如此通透,一时间不由得颇为尴尬!可无论如何“舒韵颖”三个字是不能从自己口中提出的。 沙亭瑶终究明锐,微微一笑道:“世子!此事真的还重要吗?我倒是觉得,于公于私,你的身份现在最该考虑的还是如何选择更加有利,不是吗……?” 夏威实则极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的处境。 夏国人走后,舒韵颖缓步走出屏风,沙亭瑶缓缓叹道:“夏国还有这么位明白人世子,倒是没想到。” 舒韵颖淡淡一笑:“你怕还是小看了他啊……” “哦?” “扈将军!你将此地士卒分别派到两侧营后待命,除了城墙守卫,这主营外只留二十名士兵即可。” 扈宽听了惊问:“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敢来偷袭?若如此,怎可空置主营?” “人家是来杀公主和你的,你们杀了夏国那么多人,怎么不该给人家个翻身的机会吗?” 扈宽听得一阵瞠目结舌,沙亭瑶反应就快多了:“公子是打算引君入瓮?” 看他点头,扈宽还是不赞成:“即便如此我也罢了,可公主岂可涉险?” 舒韵颖悠然往椅子上一坐,淡然笑道:“他们之前没料到公主会亲身来此,否则早就动手了。不然这次,你以为他们真是来送礼谈判的?” “试探?” “没错!那夏威是个聪明人,可惜还是年轻气盛了些。他看二位不像那般残忍好杀之人,便想到此番领军必然另有其人。可就算不知详情不该贸然动手,可如果能杀了两位此战必然也就结束了。而今晚则是唯一的机会,这么大的诱惑可不是轻易能忍住的!” 两人听得心里极为惊讶,还有点哭笑不得!那夏威和扈宽年龄相仿,比舒韵颖起码也得大十岁以上,他却开口说人家年轻气盛,怎么都感觉滑稽! 而扈宽更多还是不敢轻易放心沙亭瑶:“公子料事如神,在下已然领教,不敢怀疑!但此时太过凶险,若万一公主……” “面对隐刹的杀手,你派再多士兵也只是白给……” 沙亭瑶一惊!扈宽虽然听说过隐刹,但终究不太了解,只觉得区区杀手能有多厉害? 但沙亭瑶可不像他那么单纯,并且突然明白:‘原来,公子此番居然是为了隐刹而来的?’ 舒韵颖淡淡点头:“我并未想一直隐瞒目的,其实隐刹就是夏国的暗谍。而我在瀚都也的确是偶然经过,若非遇到严大人也没想更多。不过即便两位自觉是被我利用了,但此时终究对瀚国也是有利无害,大家都不吃亏吧!” 沙亭瑶面对他还会去计较吃不吃亏吗?可还是忍不住疑问:“公子如此安排,隐刹若来公子势必非亲自动手不可,那样岂非仍旧要泄露行踪?” “今后此事终究是瀚国灭夏,若夏氏不亡,是否能守秘只看瀚国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矫情就毫无意义了,说到底如果不肯就此撤兵,白来一趟,终究只能是听从他的而已! 21、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恒都开始,云梦、三乡客栈等等过去几年中,直到先前在大漠中偶遇明媚等人,隐刹死在舒韵颖手上的杀手并不算少。 所以若是知道他人在这,恐怕此刻夏虎和夏威立刻就要赶回夏都,然后谋划弃国而逃的事了。 不过隐刹居然是夏国的暗谍,这事沙亭瑶还是极感意外的。其实列国中夏国和白国一直都是存在感最低的,因为他们都几乎从不参与事端,而且都地处偏远,和外界少有来往。 但夏国居然暗藏着隐刹这样的暗谍,其实不只瀚国,即便对任何一国都不是能不以为意的小事。因为如果隐刹只是个普通的杀手组织,对于某一国倒罢了。了不起他们只是为了钱财而已,但若其背后是一国,即便这一国势力微弱,可这天下大乱的时刻,他们手中掌握的各国机密势必会令所有人面临巨大的风险! 只不过,舒韵颖是为了保全其他列国才要灭了夏国?这显然不可能,但他若不说问了也白问。 斜阳下的山顶上,舒韵颖独自临风远眺,沙亭瑶缓步来到身后:“在想嫂夫人?” 舒韵颖淡淡一笑:“快一年没见了,怎能不想?可也只能怪自己倒霉,生在这么个世道,身不由己啊!” “我虽未曾见过嫂夫人,但能让公子如此专情如一,牵肠挂肚,想必定是位人间绝色!” “呵呵!公主又非深山隐居之人,岂会没听过江湖传闻?柔儿的容貌其实不过中人之姿罢了!不过,兴许就是我二人前世的缘分。在我心里,这天下就是无人可与之相比!” 沙亭瑶心里微微发酸,可明白不该问,却忍不住还是问“为什么?” 舒韵颖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事非要问为什么,我也回答不上来!不过,世人姻缘普遍都要讲什么门当户对,品貌相当,但终究只不过是给别人看的。但我活着本来就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许说两情相悦显得造作。可除了她,这世上便没有另一个人能让我牵挂难忘。也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彼此共处的时候可以让我感到真正的平静安心,那种惟愿此刻永恒的感觉!” 沙亭瑶沉吟问:“若如此,又为何不让嫂夫人同行?听闻其修为,大概总不至于会拖累公子吧?” 舒韵颖不由得心头凄然:“是啊!她的确不至于拖累我,但感觉是感觉,事归事。她若是跟着我看到这一切,必定不会快乐!她若不快乐,我又何来安心平静?而且若是她心生难解,即便我终究成功了,此生再无安然之时,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但若不亲眼看到这些腥风血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们以后的日子,就可以不受到丝毫影响?” 舒韵颖微笑点头:“我说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而普通人对那些可以当做耳听为虚的事,多半很容易忘掉的。而我,这辈子所想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认定了她,所做一切便是为了和她可以从此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她不需要我知道我做过什么!” 沙亭瑶心里苦叹!其实单讲男女之情,若真很能做到他说的那样何其幸运?彼此间的非此不彼,毫无任何杂质的相处,虽然令人憧憬,却岂会那么容易得到……? 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可以成功的事,同时也不存在绝对的失败!一件事成功与否取决于很多因素,但有一种事却显得很可悲!就是这件事非做不可,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让人感到高兴! 对夏国来说,瀚国的进犯实在也算不上多不可思议的无妄之灾,但其兵威之利却着实让人惊骇!而用隐刹杀手刺杀主将固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此番瀚国方遭大战,却突然主动用兵,明眼人肯定不会相信瀚国朝廷因为先前侥幸逃生就信心膨胀,打算借机向天下宣扬武力,何况他们此来不过三两千人而已! 所以由此可知,瀚国此举显然是为自己预留后路的准备。而虽然料想瀚军中必有高人运筹,但对于夏国来说存亡一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但此番暗杀行动,夏国先前丝毫未觉自己的隐秘暗道已经被发现,而几番探查发现城中只有三二十名士兵守卫,那毕竟是堂堂一国公主,此番居然亲临前线已经是让人大为意外,且居然还如此疏于防范。到底是天助我也,还是另有玄机? 但这是一场只能进不能退的暗杀,“隐刹”这天下最神秘,最臭名昭彰的杀手组织,六十名最精锐的杀手,其中还包括了所有的主要首领,以及夏世子。每个人都十分紧张,以至于全体走出了暗道之后,都没发现出口被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随后堵住了…… 此时城中二十名守卫都在较为靠前的位置,大半个城置于空虚。主营中灯影摇曳,从窗缝中还能看到公主与主将正在研究战图。 这群原本早已习惯了背地里干活的杀手,平生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高举兵器扑向目标! 扈宽的修为的确不算低,关键他所修行的密宗法术也和中原普遍玄门修业不同。而若按照一般玄门修士来看,他的修为大概在六境二阶左右,三十四五年纪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 所以 ,按道理隐刹杀手普遍修为在四到五境之间,是无法抗衡他的。何况前面冲进去的杀手后边遭到截击,被白潋很快就撂倒了十几个。他们是太厉害?还是早有准备?这已经来不及细想了。事到如今,只能是孤注一掷去完成目的。 沙亭瑶原先还是不免有些担心的,可看到扈宽和白潋表演似的轻易掌控了局面,便安心坐了下来静静看着。 终究地方狭小,人多的一边反而折腾不开。但看出对方有几个身手不弱的渐渐向后退,扈宽想追也很难。 不过打到中途,扈宽心里不由得暗暗一阵凄凉,为这些杀手。他觉得这些杀手若是就此死在自己手上,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很幸运的了。因为若是等到背后那个人动手,他们恐怕想死都难如登天了…… 六条人影飞跃众人头顶便要往密道洞口而去,但却直直被一股巨力给推了回来,不由自主的跌退。 守兵已经开始清理内外的尸体了,虽然死人并不算多,可终究地方小,堆到一起也已经超过了一人高。因此虽然闻到了焦臭,却尚未看到火头。 但尸油冒出来,助长了火势。亮光中缓步走出一人,揉了揉鼻子埋怨道:“你们这帮杂碎平时都吃什么?肉这么臭呢?” 至此仅剩的六个幸存者,其中就有白天来过的夏威。眼见事已至此,显然是没有必要继续掩饰什么了。 加上眼见同伴遭遇,夏威悲愤之际扯下黑面罩,怒问:“你是何人?瀚军此来,你便是真正的主将吧?” 舒韵颖微笑点点头。夏威一开始还没留意,但靠近看到此人的俊雅秀逸,气质超卓,彷如非凡俗之人。但此情此景,此人的卓然风姿反而更透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冷!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舒韵颖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是一个随时可以把你们所有人,像蚂蚁一样轻易碾死的人!” 这神情,语气,加上场景,连扈宽都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了,沙亭瑶轻叹口气摇摇头走回屋去,反正之后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此时,一个苍老的惨笑声,一人扯下黑面,露出了皱纹堆垒的老脸,看得出年纪必然很老了,但双目中却隐隐射出寒芒,可惜这最后的杀手锏对眼前之人仍旧毫不起作用! “老夫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舒韵颖居然会来此!” 夏威听了大惊失色,在细细打量面前这年轻人,惊艳姿容,超然气度,加上阴狠残忍的手段,这些融于一身的天下间也的确没有第二个人了! “为什么?”这一刻,夏威心里充满了费解,甚至已经超过即将国破家亡的悲痛! “为什么?你堂堂霁清门掌门高徒,还是天师宫五法师传人,为什么居然会插手凡尘战争?” “我乐意!” 夏威可以用一年、两年,哪怕一辈子,总之只要活着就可以一直去思考这个问题。但可惜,就算到死他也无法想到这样一个答案!然而,这张脸,两片细薄的唇中云淡风轻的吐出这三个字,此时此刻却显得如此自然而然,毫无违和之感! 微微一笑,舒韵颖看向那老者:“你就是隐刹真正的头领吧?” 老者凄然点头:“老夫夏乘风!” 这个名字舒韵颖似乎觉得耳熟,可一时还没想到什么。但屋中的沙亭瑶听了,却立刻跑了出来! “你是夏乘风?夏国的开国之主夏乘风?” 舒韵颖听了也不由愕然!夏国建国也一百多年了,若此人真是开国夏公,估计至少也得将近两百岁了。但舒韵颖却分明感觉此人的修为绝对没达到宗师程度,怎么可能? 22、无悔执念 大名鼎鼎的杀手组织“隐刹”的首领,居然就是夏国的开国之主,夏乘风!关键此人年纪应该已经将近两百岁,但修为却绝对达不到宗师的程度,这一点让舒韵颖深感不可思议! 而看到他脸现奇怪,夏乘风似乎非常开心:“世人都说舒韵颖如何聪明绝顶,原来也并非无所不知啊?” 舒韵颖的确很惊奇!但也不至于真就如何,当即只淡然一笑道:“没错!此前无论发生了什么,我绝对不可能想得到现在的隐刹居然是夏国开国夏公掌管的,毕竟……” “毕竟我天赋普通,修为泛泛,普通凡人别说创建隐刹这样的势力,又岂能活到将近两百岁,况且还形容如常?” 舒韵颖并未否认自己的疑惑!夏乘风脸上忽然显得有些狰狞,满是愤懑之色:“凭什么你们可以,我就不行?就因为你们天赋异禀?因为你们是上天宠儿?所以就所当然受到世人膜拜,崇敬?而我们普通人,就活该永远被你们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见他突然歇斯底里发泄愤恨,舒韵颖感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执念,但问题仍旧没搞懂?毕竟若是因为执着就可以,天下事岂非太简单了? 好久、好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夏乘风一声的悲痛,愤慨填满了。 舒韵颖并无丝毫同情或怜悯的表露!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如此的,自己出现以前是,现在同样,未来也不见得能有丝毫好转。但这种不服不忿,因一己执念牵累到很多人也不算什么稀奇! 说白了,对这种事人犯不上去有什么感触。毕竟这世界就这样,人也这样,有辙你想,反正我没有……! 在中原西北方的瀚、宁、夏,以及数十年前就已经被灭的秦国,原本都是光明帝国西陲鸣沙卫在帝国覆灭后分裂创建的。 而夏国,最初的确是由鸣沙卫一部分势力做班底,但这却非主要,因为开国夏公夏乘风本身,和鸣沙卫几乎没有一点关系! 当年千年光明灭亡之前,夏乘风其实只是天师宫中无数小杂艺中的一个。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进入天师宫灿烂辉煌的大殿,可那也是他人生中最恐怖,最绝望的一天。 偌大的宫殿中,五百个和他一样的少年,与平日里人们最敬重,最崇拜的五法师展开了厮杀。或许应该说,那只不过是五法师对五百个孩子的狩猎!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充满了悲惨嚎叫,以及浓烈的恐怖血腥气,各种各样的武器散落到处。但大门始终紧闭,只有一个正面高出的小窗可以透过数点星光。 五法师不停的出手,抓到一个人就咬破其喉咙,时间飞快,但却无比折磨的过去,所有深陷其中的人都感觉像是在无尽深渊中得到了永恒! 最后,夏乘风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和自己一样活下来的人?但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五法师,而是和其他一些孩子,开始了连自己都深感恶心的修炼。 他们每天被迫和不同的野兽,甚至妖怪关在一起厮杀,并且杀了怪物之后还要吸干其精血才能活下来。而这样的日子,夏乘风足足过了三年,日复一日相同的事情,从未间断。 而当他开始感到麻木,却被和从未见过,但明显和自己一样经历的大约几十人关在同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厮杀不停的蔓延,没有一天,甚至一刻停止。 山洞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偶然一次听到守卫闲聊,提起原来关在山洞里的,包括夏乘风都是天师宫的试验品,为了五法师修炼夺摄邪术的牺牲品。 而试验品自然远不止他们这些人,但那些被发现天赋较高的都会由法师们各自收为弟子培育,这些因为种种原因被当做失败品的垃圾,则被关起来任由自生自灭! 直到某一天,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阵山摇地动,山洞也开始崩塌,根本没人管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但谁都没想到,震动将山洞的铁栅栏震松了,而他则侥幸从中逃了出来。 当时夏乘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只知道一直逃,逃了很久,很远,直到进入可怕的沙漠,直到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而那一刻他却感到了释怀! 而就在他因为过度疲乏虚脱倒在沙漠中快死了的时候,却意外被当时一小股流窜的鸣沙卫部队救下。那时光明帝国已经灭亡,鸣沙卫四分五裂,救了的他这一小股散兵游勇,又岂会真能花力气好好照顾他? 兴许就是命不该绝,虽然没有丝毫舒适的修养,但好几个月时间他也渐渐恢复了过来。那一支部队只有五百多人,到处流浪了数年才和一个较大部落联盟。 夏乘风身体好起来,一身本事马上就崭露头角,渐渐受到了部落首领的看中,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再之后,各国渐渐平息了争斗,而夏乘风手下也逐渐收拢了一批大小游牧部落,将近聚集了两万多人,便在这山中建立了夏国。 换个人也该可以知足了,但夏乘风心底里却始终有个执念无法打消。他一直接受不了自己因为天赋平平被天师宫弃如敝履的遭遇,于是他只当了十几年的夏公,就将位子传给了刚刚成年的儿子。 不过夏乘风传位之后对外诈死,实际上他却只身重入中原,一方面暗查各处情况,另一方面收罗那些因为天赋无法突破自身极限的修士。 虽然他尝试过很多方法,用了很多时间,但最终还是走回了最初的老路。随后“隐刹”便出现了,但他们却从未去以生灵为食,只是捕捉野兽,收服灵力底下的妖怪,还加上药物助长自身修为。 至于对身体的摧残,一来摒弃了耳目之感,自然可以少受外界干扰,更加专心修炼。二来摧残使人濒临绝境,也是一种突破躯体极限的方法,当然这种方法中死去的人也不少。而最后,也的确有隐藏机密的因素。 至于夏乘风自己,他的确也一直在寻找刻意进一步突破的方法。而那些伤身自残之法,别人试试可以,对自己却始终下不了那狠心。所以,他自己的修为始终没什么提升。 然而百年以下,他因始终不满意自己的进步,所以使得内心执念与日俱增,越来越强烈。而这一切,素来只有历代夏公和世子之间口口相传,绝不入三耳! “谣言”是一种非常注重新鲜度的事物,之所以总会和“传说”被混淆,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人们普遍并不太苛刻出现的早晚。 传说本身来讲是一种应该不很新的东西,只有在出现了某种特殊原因的时候才会被再次拿出来讨论,然后不可避免成为了一个谣言。 当年的往事就沙亭瑶这样特殊身份不会去太苛求真实性,因为归根结底,她瀚国的开国先祖也算不上什么“忠良”。 换言之,当世列国是否名正言顺,取决于昔日光明帝国王国是否因昏君所致? 而作为个人,毕竟很久远之前的事了,真假计较又有什么用?但人类的好奇心是天性,对一切未解之事,但凡有种新解释,哪怕只当故事过过嘴瘾也会有很多乐趣! 夏乘风所言势必将昔日天师宫对光明帝国覆灭宣讲的原因,增加了强烈的疑点!而天师宫从很早就开始尝试夺摄邪术,并且是对生灵,乃至普通人类试验,这种事若是公知天下无论是否有人相信都必将引发一场巨大的混乱! 不过舒韵颖是早就知道天师宫修炼夺摄邪术的,只是他从前就有疑问。无论隐刹首领的身份为何,既然江湖人尽皆知其有借外力令修士突破极限的方法,无论如何霁清门或天师宫若有心必然是该去查明真相的。就算灭了他们又能如何? 如果只是因为天师宫本就一心盼着天下大乱,而霁清门明哲保身,这样舒韵颖倒是还能接受。可有一点,夏乘风的修为就算他一直用夺摄灵力延寿,按说也绝然活不到今天。 听他此问,夏乘风明显更加激怒,倏地一把扯开自己胸前衣襟,连夏威看到都大吃一惊! 看夏乘风面容的确是非常老迈,但其身体居然十分坚韧,强壮,仿佛正在壮年的人非常结实。但心脏处却有一个深深的凹陷,并且肋骨处十分薄弱,筋脉毕现,虬结凸起。 连舒韵颖见此都感到惊讶!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不由得面露凄然:“不死劫!为了强突宗师境界,落到这个地步,值得吗?就算当时真让你成功了,你可知以后的结果会如何?” 夏乘风凄然冷笑:“有关系吗?我这样的普通人,生来就活该被你们踩在脚下,任由你们生杀予夺。无论再努力,上天也不会给予丝毫悲悯。可是,难道我就该认命了吗……?” 23、懂了至少不用枉死 “不死劫”也是修士在突破极限,迈入“宗师”境界时会遇到的一种可能。但首先必然并非通过正常途径,踏实修行才会有这可能。并且即便异数乃至邪法,这种劫数也是万中无一,所以只能说这夏乘风也确实算是够倒霉的了! 只是,通常不死劫至少还未有任何记载有人可以平安度过的。因此玄门也素来将此视为一种走火入魔,某些典籍中有记载这样的人开始心、脑会逐渐失灵,之后慢慢全身所有机能和感官都会丧失,即便被活埋都不会感到痛苦!对这样的人,似乎也算是种幸运了。 只是也曾有人试着推断,不死劫或许也存在成功渡过的可能性!只不过同样存在风险,就是渡劫失败所以会丧失感官,主要是因为积聚的灵力无法宣泄,导致在体内不受控制窜性,破坏了人体本身。 所以如果成功了,散功仍旧是个极大的问题。显然舒韵颖看到此时的夏乘风,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否算渡劫成功?但他虽然没死,还行动自如,可是身体里的修为却明显散落在经脉中,自己没法控制,可以发挥的恐怕不足百之一二,因此心脏才会萎缩。 而他不知道,除了夏乘风谁也不知道。现在他虽然活着,确实求死不能。因为不死劫的后遗症仍旧不断发作,每每全身上下里外仿佛每个毛孔都可以感受到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痛苦,根本不是别人可以想象的。 而关键发作的时候神智反而异常清醒,并且感受力极端旺盛,更是将身体感受到的痛苦推上了极限。可发作时,他却全身坚硬如钢铁,且水火不侵,即便服毒更加重其痛苦感受。 这些就算舒韵颖也无法了解,毕竟记载虽然看到过一些,可真实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但似乎可以想象,这种痛苦比自己昔日的“寒意”内发恐怕强烈何止百倍? 不过舒韵颖知道一件事,就是这陷入不死劫的人其实并非不可死,只是死后必然陷入不渡深渊。说白了,会遭不死劫的人虽然寥寥,但也是作到头的那种。 “你现在活着,恐怕自己都觉得生不如死吧?” 夏乘风冷笑道:“舒韵颖!纵然你天赋超卓,千万年来凡经不死劫之人,又有谁逃得过着命运?” “可千万年来,我知道的全天下就你这么一个……” 愣了下,夏乘风满面狐疑问:“你莫非有办法杀我?” “哎!杀你何难?不过……” 夏乘风顿时眼中精神大振,颤声道:“舒韵颖!你若可让我解脱,今后一切便皆由你做主,威儿,我所言你也要告知你父……” “先别急,听我说完……。我的确能杀你,但你是因为异术修行才会遭受不死劫。所以你就算死了魂魄也只会归于六界尽头的不渡深渊,简单讲就是你死了将永不超生!” 怔了下,但夏乘风却并未感到惊恐,只是苦笑道:“我现在这样子难道比永不超生好?数十年了,最开始每月发作一次,然后是一月两次,现如今两天便会发作一次。那种痛苦,根本不是你们可以体会到的。即便不提什么罪有应得,若能解脱,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完,夏乘风突然出手将夏威之外其他四人全部杀了。跟着看向夏威:“威儿!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该明白夏国是天命已尽了。隐刹……,便听舒……公子处置,你们降了吧!” 夏威算是夏乘风的第六代孙了,对这位老祖宗的平生过往之前也只略知一二,今天才真正知道了全部。但亲眼见其承受发作痛苦,却非只一次了。此刻虽然感到悲痛,但实在也是没什么可说的。 “舒公子!老夫此生并无他求,但有一事始终不解,还望开释!” 舒韵颖苦笑声点点头:“我知道,从我师父身上,我就明白你们那个时代,五法师几乎是每个人心里最敬仰,崇拜的人!所以,你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不过现在他正在不渡深渊,已经沉沦了百年。而他往日所作所为,自己对于结果都早已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事实的严重更超过他想象,所以他虽然有为自己早就罪恶恕罪的绝无,但想必遗憾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 夏乘风虽然没完全理解他说的,可还是一脸的凄怆!虽然亲身经历了一切,虽然承受了毕生痛苦,可年纪愈大,痛苦越重,他心里越觉得昔日五法师的离奇行径非常怪异! 很明显他和很多同时代的人一样,对五法师心存敬仰和绝对的笃信,因此产生了无法解开的疑惑。年轻时始终无法真正冷静的思考,理解,但上了年纪开始可以渐渐从很多事情中感受到人生的诸多迫不得已……! “霓幻珠”直击夏乘风心脏凹陷!其实不死劫的受害者最初心脉先死,体内血气互不相同,才会造成器官内的灵力自行运转,却生生不息。当然说来虽简单,可必须也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行。所以可想而知,夏乘风昔日积聚的灵力确实非同小可! 天都快亮了,夏威忽然觉得整个人心力交瘁,坐在地上很久才艰难的站起来。 “奉家祖遗命,今后夏国听从……听从公子决断!” 舒韵颖此时心里也感到十分不舒服,轻轻点头道:“一切就按之前说过的不变,有沙公主作保,想必你们夏氏一族今后也不用有什么忧愁。不过夏世子是聪明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想必心中有数?” 夏威点头:“这个在下明白!只是,隐刹要如何处置?” “隐刹总坛何在,如今还有多少人?” “隐刹总坛其实就在这密道尽头,夏宫地下开凿的山腹中。先前大约两百人外出任务至今未归,现今尚有不到四百人,并无高手了!” “那些出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舒韵颖想了想拿出个小瓶子递过去:“将此药放入他们的饮食中,最好是在他们用饭的时候,这样可以确保所有人同时入体!” 夏威把瓶子接过来,心里一时间难免不舍,且不忍,可如今他实在没什么其他选择了。 三人回到房中,扈宽沉吟问:“舒公子!其实我觉得以隐刹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必非要赶尽杀绝吧?” 沙亭瑶虽然没直接说出来,可心里其实是同样的想法。 舒韵颖淡然一笑:“你们可以说我心狠手辣!不过隐刹中人解释通过夺摄修行的,任由他们继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走火入魔失控。夏乘风也死了,世上也再没人可以控制他们。说难听就是斩草除根,否则必定后患无穷。想必两位也不希望某一天自己的国都中,突然被一群疯子弄得七零八落吧……?” 他既然这么说了,别人只好宁信其有!毕竟就算只是想想,虽然隐刹实力就此消失有些可惜。但想到若是四百怪物就此带回去,没有控制的办法也的确是永远难有安心之日了。 扈宽还要去安排后面的事宜,同时派人回瀚都报信。这一夜忙碌,沙亭瑶却还没有倦意。经过这一晚,她心里始终无法平静! “舒……舒兄!夏乘风所言,是……真的吗?” 天下间真心里把天师宫当上天使者神庭信奉的其实并不多,但若天师宫真的一直暗中在做那么多恐怖残忍,伤天害理的事,毫无疑问太可怕了! 舒韵颖轻轻点头:“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之所以我一定要消灭隐刹,其实原本正因为我怀疑他们和天师宫有关系!”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天师宫……” “是!这些年来,我知道了太多让我感到后悔知道的事。可惜都不是我自己可以去选择的。但我渐渐也想通了,其实没所谓!因为一切都并不影响我对现实无能为力这一点。现在除非真有奇迹发生,否则根本不用指望我可以去创造奇迹!” “那位五法师……还有你……” “我们所作所为至少就结果和目的,确实很相似!只不过,五法师的确是心系天下苍生,不得已只能用自己去承担无法想象的痛苦,亲手杀害一些人,但他为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挽救一场将要彻底毁灭这整个世界的灾难。但我从来没那些崇高的念头,我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可以平静过日子的世界。所以我也不会为那些牺牲品感到伤心遗憾,因为就算我他们不因我牺牲,也逃不过同样的结果,甚至可能会更痛苦!像夏乘风如此执念,其实我理解他。可一点都不同情,因为他只不过就是个人,但心里却不情愿只做个普通人而已!” “但公子你……你自己就从不在乎后果会……” “呵呵……!其实如果把所有人都看做是未来的牺牲品,我亲手杀的并不算多。而且你忘了我说过?若我失败就要全天下陪葬,其实只是必然回来的毁灭。所以,有区别吗?当然,你如果觉得可以接受去像我的敌人摇尾乞怜,或许可以谋得一线生机,好一点的结果或许就是和夏乘风一样的结果。那之后你大可以直接去向天师宫投诚,我并不介意!” 沙亭瑶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懂!事到如今很多事以前觉得奇怪的事,其实也可以理解了!至少有一点很明白,对天师宫来说,这全天下也不如一个舒韵颖重要!” 24、人人无可患,一人一世界 无论可悲还是可笑,都不用奢望可以借以换来可怜!因为辛苦和挣扎,也并不是人们美其名所说的努力。 夏国和世界上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即将失去国有利益的人没什么区别,因为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必然的结果。 而对于隐刹的杀手,以及其他某些则不是这么单纯。他们之中有些的确是可怜人。而有些则是从根源上从来不甘心做个普通人,他们希望可以凭借拼命挣扎改变命运,但再大的浪涛最终还是只能归于大海,这些事其实并不难看清,只是不那么容易坦然面对而已! 不过如果有一天可以看清这些现实,或许就会明白人类世界中最重要的永远只不过是此时此刻,大多数人怎么认为?其实无关紧要,即便你再如何清除的告诉他们那一切只是毫无意义的挣扎,但如果人家自己认定那就是努力,又能如何? 其实这一切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讲,本身的确就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的人生可能永远都没有可以让他们去感受到思考这些关联的机会。 可是,每当看到有些失败者,成天哭着喊着痛诉自己已经非常努力,但到头来一切都只是白费。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懂,上天、命运并不会同情失败者,同类更不会,他们一切埋怨和悲诉只能更加奠定自己牺牲品和垫脚石的真实身份……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存在过真正一生无论做什么都一帆风顺,至死不知何为坎坷的人。但对那些无力面对事实真相,靠自欺勉强支撑世界一隅的人,反正我无法从他们身上去判断成功或者失败…… 夏公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只能被迫答应一切条件。 舒韵颖让夏威在隐刹幸存者的饮食中下药,四百多可悲的生命,最终落到了其实他们应该早就可以预料到的结果,当然也不用去奢求什么悲悯同情! 十几天,夏公一族已经被送往瀚都,一批瀚国朝中官员也赶来接手一应事务。 这平静的十几天中,舒韵颖也几乎走遍夏境,发现其实有不少可以开垦利用的土地。想说能一挥手就让荒原熟黄万里,那是做梦,但若安排合理,这夏国境内一年的收成支撑整个瀚国的民生一定绰绰有余。 并且假如能够合理利用地势,开辟出一条正路,从西域直通属地可以想一想的利益更是无可估量的。 自从相识以来,扈宽对舒韵颖的感觉从一开始的惊艳,到渐渐感到威胁,恐惧,继而悲怜,至今忍不住真正感到由衷钦佩! 对于扈宽来说,他眼中的舒韵颖简直什么都会。一个人出身氏族,天赋超群,外貌出众,又精通百艺!但这样一个人,却又是如何落到今天这般快没了立足之地的境遇? 酒意上涌之际,扈宽忽然定定的看着舒韵颖:“公子!你我相识虽短,谈不上什么了解。但在下对你的才学和心机着实钦佩!本来公子惊才绝艳,世间骄子,我不过一介武夫自然没有资格对你品头论足!但有些话我心里憋久了实在难受……” “扈兄有话但请直言!不过有一句话我要先纠正!所谓:天下谁人不说人,又有谁人不被说?传闲话是这世上最不需要资格的一件事,否则这天下有资格说话恐怕寥寥无几……” 扈宽让他说的脑子有点发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他明显是有点借酒撒风,虽然含含糊糊,但起码心里的想法算是说明白了。 舒韵颖沉吟片刻,缓缓道:“扈兄出身门第也算显赫,虽过而立之年,又因久居深隐所以对人间事故并非熟稔,这也算正常!不过其实你所疑惑的一切即不是深奥的道理,也不是多难以启齿的,只不过是世俗常态罢了!就拿夏乘风举例,从红尘俗世的角度他一心上进,不遗余力努力提高自己,扈兄觉得他可有错?” “那个……再怎么说,暗行刺杀探秘敛财总不能算没错把?” “可这世间又有哪一国没有暗探?又有哪个暗探没做过这种杀人探秘的事?况且单讲杀人,这世上的人谁可不死?如果要说区别,杀手要杀的人普遍来说都是有价的。甚至那些人的死,可能于一时一地会是众望所归,因为这样的人或许他们一生都不用面对非得自己亲手去杀人的局面。但因为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却数不胜数。所谓大同,人人平等是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但谁该死?谁不该死?需要的不是某个人的判断。而凶手服罪,死者也不会复生,只是一个事件了结。人间的事实不过如此,没有人会更深一层去追究。因为还有太多同样的事没有了结,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不妨这么想,瀚国乃当世大国,军民数以百万计。但扈兄你降生一刻所拥有的一切,是他们很多人穷尽毕生也无法相比万一的……” 扈宽此刻酒意已将八分,但对此话仍旧感到了一丝悲凉! 你有天分这件事不用刻意去抹杀,但世人万千,天分之下你并非唯一。因为出身让你可以发挥天分,这只是个不争事实! “若单论天分,哪怕出身公子也必然高过我的,但也未见多风光无限……” 舒韵颖淡淡一笑问:“扈兄眼中此刻的我难道还不算风光无限?试问普天之下,甚至千古以来能比我舒韵颖更受尽天下唾骂的,或也不多了吧?” 扈宽呆呆发愣!沙亭瑶苦笑叹道:“此刻还能这般坦荡随性,普天下怕也真只有舒公子一位了!” 她终究和扈宽不同,虽然对很多事知道的并非全部清楚,但也能猜测到舒韵颖今后会面临的处境必然一日难过一日。 或许他自己的确想得开,如果是身处大海,躺平了慢慢往下沉起码还舒服点,挣扎到死结果一样,但却让自己变得又累又恨,何必呢? 但就算没有扬帆大船,既然满眼浮木,谁又知道没有一块是可以帮自己逃出生天的?那么,既然有一线生机为何不抓紧? “荣华富贵,流芳千古,似乎世人终其一生所求不外如是,若不求这些便是离经叛道。可偏偏我对这些从来就没有兴趣!天下苍生非因我而生,也未见得就非得因我而死。他们的一切所得、所失,皆是自己的选择!我不是圣贤君子,也没想过去改变什么。他们怎样说我也不会让我少块肉,或者因为他们的闲话我会修行下跌?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甘愿牺牲,是可以让世上的权贵更善良,还是可以让人野心欲望少一点?我从来不否认,自己每一步走来都只不过是避无可避的结果罢了……” 扈宽显然还是很难完全理解这些!别说他已经醉的差不多,即便完全清醒也未必能明白多少。 但沙亭瑶懂,她知道古往今来没有一场战争是因为耕夫猎手引发。也没有一场战争是因为某位圣贤的教化,以德服人平息的。 同样,没有一个即将饿死的人,突然因为菩萨感动下凡来拯救他起死回生! 绝大多数人选择抹灭,或至少曲解现实。因为一些人是要以此让别人去甘于现状,接受“逆来顺受”是礼仪,是道理,起码是规矩! 而另一些人,只因为无可奈何,不得不被迫忍受现实。如果不想忍受、附和,也没有改变希求的人。除了任他离去,没有任何办法。 “距离”对于“了解”是必然存在非常关键作用的,所以读书和行路也不只是一句单纯的教条,确实具有实际的意义。 对舒韵颖,西域几乎是一个完全一无所知的地方。当然,也许有人会因为听说过那里人的长相衣着和种种习惯都与中原不同,然后就自诩无所不知,跟这种人抬杠只会降低自己的层次而已! 反正,舒韵颖人现在就在西域境内,而他注意更多的则是那些建筑结构用料和中原的确不同,就气候环境来看遇到种种情况是否可以更好利用? 转了几天,舒韵颖首先确定的一件事就是,西域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地方!除了气候原因之外,更多是因为制度。 虽然表面上西域很多地方甚至比中原更繁华,但很明显只是单纯的商业交易促成的热闹,而在这个地方的权贵虽然不像中原那样过多的炫耀富贵,却更单纯以奴隶数量攀比。 舒韵颖虽然从来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但对于这种实在太过简单粗暴的社会也很难去体会到舒适感! 不过这一切的感觉都只能是单纯感觉而已!他并未忘掉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所以一切考量终究还要归于根本事端。 简单讲如果一切仅仅只是凡尘之中的普通战乱,死再多人,舒韵颖也可以丝毫不当回事。了不起两口子找个深山老林,环境清幽的地方躲上几年也无所谓。 可如今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所以如果要用整个中原作为代价换取这个世界的平安,起码除了中原人之外普天下苍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 虽然有那么一刹那舒韵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但转念想有什么不可以呢? 说到底自己这个人并没什么道德束缚,只要能换得平静生活的一线机会,就算沦落到去做个刽子手又如何? 25、暂且站队,热闹先看 自从舒韵颖出事,或者说从他出现开始,霁清门就几乎没太平过。而明白人都知道,其实即便是普通人每家每户也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舒韵颖若不出现霁清门是否就能太平无事?事实上,他只不过是比较容易让人凭借世俗教条抓到把柄而已,所以自然而然成了倒霉的“祸头”。 而舒韵颖不在的这段日子,霁清门的确也是太平了一些。如果不去纠结眼下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的云霄峰,起码多数人还是能平静过日子的。 关于江湖传言,嘴长在别人脸上,想怎么说还能拦得住?只是对于这一年多发生的很多事,有些深谙世事,洞悉人心,但选择独善其身的老江湖来讲,渐渐也开始感觉拿不准了! 对瀚国一战无疑主攻的一方是惨败,曜国现今面临明摆着谁想都可以去咬一口的处境,但表面上却反而所有人对他们更加尊敬。 其实连皇帝自己都明白,这个已经彻底失去威胁的所谓“天下共主”,已经只是单纯被大伙推在前面顶雷的倒霉蛋而已了! 天师宫倒是比较活跃,几乎和各门各派都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甚至“大祭司”还派人来给霁清门送过亲笔信,表面是慰问,实际就是通牒! 如果霁清门肯向天师宫投诚,毫无疑问天下间他们便再无障碍了。但若霁清门要抵死反抗,极可能会面临有朝一日被江湖群起讨伐的境地。 原因并不重要,只要能找到一个理由就行。有没有人相信也无所谓,反正愿意起哄的人还是多的。 当今江湖实力最强,威望最高的玄门大派居然落到这种尴尬的境地,起码面子上的确挺不好看的。 但关键还是天师宫的威胁实实在在,可主要自家还有个舒韵颖,有人想从他身上堂而皇之鸡蛋里挑骨头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何况,从启国一路北上,即便不提战场。就单单一个“白山剑宗”好歹也算是有名有号的江湖门派,哪怕名存实亡,哪怕谁都知道其门下八九早都投向了天师宫,但最终摘了人家招牌的毕竟是你舒韵颖!而这个舒韵颖难道不是你们霁清门的人? 其实即便慧剑大师目前也颇多疑惑,基本来讲现在所有事摆出来都不算多了不起。退一步讲就打死不认账,难不成还真有人能打死你? 可问题是,大师此刻实在搞不懂徒弟究竟要干什么?无论如何哪怕他稍微给自己通个气,自己也好知道该怎么帮他,大不了自己给他把一切都扛下来又如何?可现在这局面,就算想给他扛,怎么扛呢? 舒韵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任何事或随便找个借口,甚至打死不认都无妨!即便慧剑大师也可以,但霁清门行吗? 现今连慧剑大师都感觉疑惑,不明白舒韵颖所作所为究竟是一时泄愤?还是另有深意? 而其实最关键慧剑大师担心徒弟所做一切是希望可以就此和所有人撇清关系,明白人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怕就怕他明知道却铁了心要所有一切都自己去面对,说难听点,死个舒韵颖,即便师徒一场慧剑大师难免伤心,但实际上天下间哪天不死人?可他就这么继续想干什么干什么,天知道会引起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对舒韵颖来说,作为一个人相对这个世界,他不接受任何所谓的:试探或者考验!什么:上天给了考验,是为了证明你是个可以承担什么重责大任这些废话,烂事,他是绝对不肯就范的。 所以,他觉得如果自己想要的那么一点点都无法满足,这个倒霉世界就算全毁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而在西域几天里,他发现西域果然盛产经商天才,仿佛所有人生下来就会做生意一样。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个好现象,因为用做生意的方式,更容易用更大的利益,说服那些不在乎别人牺牲的统治者。 另外,从修士的角度上,相对于中原玄门的正统道业,西域的法术更注重单纯的运用。而且中原修士对于灵宠、仙剑的选择都十分将就,除了等级之外还必然会考虑到宠主契合度,最大限度让彼此顺利的相辅相成。 而西域修士似乎比较单纯只是“驱使”,对于驱使物的灵识要求也不高。若是修士间对决的确不算什么,可若是用于战场显然威力无穷啊! 另外一点,舒韵颖发现在中原市井中自然都是普通人,江湖修士或避嫌,或自负不甘平凡,极少会轻易出现在市井。 但西域似乎颇为尚武,倒不是多厉害,但却很普遍。而且西域的武士显然也很少有那种硬功,而是一种被称为“柔术”的特别功夫。 侧耳听闻,西域绝大多数成名高手,都是从小就开始有目的针对性的锻炼自己身体,最大限度发挥柔术的作用。而即便只是市井,也可以看到很多只是单纯十分怪异,惊人的特别动作。 本来舒韵颖,其实对任何人都差不多,一个人聪明与否大多是看其能否“举一反三”,总之就是可以从一切常规中发现别人没能反应到的新概念。 舒韵颖算是很擅长这一点的,甚至也不会单纯只依赖临战反应,而是更多思考与尝试相融合。 而西域的修士,更多是可以简单凭借自己从小就开始锻炼身体,将很多看似“不可能”的行动实际做出来。虽然不是说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东、西强弱,但可以想象若是实力相当的双方,西域的功夫显然更加考验人的心性!比如:像**、四、五两位师兄那样的脾性若是遇到西域实力相仿的对手,难免会吃亏! 虽然他并不情愿和那些亲朋好友为敌,但如果最后事情真到了不得不利用灾难去抵消更大灾难的地步,他必然无可避免要面对和那些人的生死相拼。 如果说舒韵颖是个没底线的人其实也无不可,毕竟所谓底线其实往往不过是承受失败的界限。而底线越高,必然越容易失败! 一个阴谋可以酝酿很久,如果策划者有底线怎么可能做得到? 反正对舒韵颖而言,让他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可如果是毁灭自己,但拉全世界陪葬,倒是无所谓! 目前,他倒是不急于去接触西域各城邦的主人,因为那样比较消耗时间,而且效果未必就很好。还是找到最有效的一个点集中攻击,反正自己又不是为了帮助别人实现梦想来的,所以抛出唯一的诱惑,或者威胁让所有人各取所需就够了! 了解了大概的情况,舒韵颖当即转头往万仙宫的方向去。先前刻意绕开了万仙宫,倒不是他对明媚等人不信任,而是他在自己感到有把握之前不会相信任何人! 舒韵颖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底线,因为他不愿意有一天因为别人的底线导致功亏一篑!何况那些压根摆脱不了本身劣根性,却只会一味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自欺欺人的货色,别说舒韵颖,除了白痴谁会相信? 明媚提到过的村庄,外表看上去的确一片祥和,基本上就和各地所有偏僻之处的小村落没有区别。但他还是可以发觉到人们和善的面孔下,眼中对外人的戒备。 这村子里一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没有客栈或者饭馆,只有一见村口路边挂着幌子的茶寮。 舒韵颖独自要了壶茶,将近做了半个时辰,才有一个不算很高,但颇为魁伟的老人来到他对面坐下! “公子似是外地人?” “正是!老丈请坐……” 简单交流几句,老人微微笑道:“山野之地,荒僻简陋,想必公子不太适应吧?” 舒韵颖淡然一笑:“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味并不差。不过时间若太久,大概也的确不好习惯……” “哈哈!看公子绝非寻常人家出身,吃不惯这等乡野粗鄙之物也属正常!” 舒韵颖缓缓摇头:“非也!饮食方面的习惯无外乎口味罢了,无论好坏,能长时间只食用同一种口味不厌烦的人终究不多。说到底,不过人性如此罢了!” 老者微笑点头:“人性?说得好,但人性中或许也并非只有对内一种,还有对外!饮食习惯不过是一己之私,并无大碍!但为人品性却往往难免关联他人,过于偏执一己未见得合适吧?” 舒韵颖听了噗嗤一笑:“因为别人的品性和见识影响自己,这只会有两种情况!” 老者微微蹙眉:“愿闻其详!” “其一,心智虚弱,终究情头草之流!而另一种,则是对事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上墙的资格都不具备,只能依靠寄生别人苟活。但是却根本都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无力,这样的人纵死有何可惜?” 老者听得紧蹙眉头,听得出他是真把这天下一切看淡了。且不论“看淡”是真因为看透,还是只有看淡了才能去担当。可凭老人近百岁的阅历,他认为这个年轻人看淡的一切,是真的看淡了…… 26、脏心烂肺,非胃之罪 “公子年纪轻轻,却已洞悉事态人心,这一点委实难得!但人生于世,若未能身登超然,又如何能免得了左顾右盼?一味漠然对事对人,恐于自身也未必有益?” “呵呵……!若要以取悦别人牟利,或者靠依附求全,着实皆非我所愿!而我对商人虽然没有特别的好感或恶感,但也的确很欣赏商人的那种相互的相处方式!诚信为本,互利互惠。利来则聚,利尽则散。无亏无欠,岂非倒也洒脱轻松?” 老人默然许久,心里暗暗叹气,觉得如果自己年轻几十年,恐怕也难免会为此人心性倾倒。但如今,坦白讲无法接受其所言并非为了所谓的道德,而是因为自己并非无牵无挂的孤单一人而已! 可问题是,有些事人能等,但事不会等,更不会不发生。就像房子漏了,你觉得可以慢慢修,可雨会为了你不再下吗? 抬眼,看到对方眼中毫无掩饰的讥嘲之色!老人心头一颤,他本是来表忠心的,可为了自己的牵挂却想要求得一丝保障,不经意间反而成了试探! 可无论如何,老人心里明白,现在这局面一切都已经成了交易!自己也不知道才这么会儿怎么事情就和想象的完全不同了?但实际上自己非常清楚,彼此间就算只是交易,对方表面看起来一无所有,但实际上却是自己享用一切从对方得到一个承诺便知足了!然可叹,明显人家早就看穿了自己! 苦笑声,老人起身拱手道:“老朽明重光,恭迎宫主归来!” 舒韵颖缓缓摇头:“明老自以为明白了,却并未明白!我从来不会对人性有所期待,也因此生死对决之前,我会尽可能去尊重每个人。我不了解明老以及一家对万仙宫付出过多少努力和辛苦,也不知道如今的万仙宫有多大实力。但初来乍到就喧宾夺主,我舒韵颖不会这样做!” 明重光听得一愣,皱眉想说什么。舒韵颖又道:“我说过,我很欣赏商人的相处方式。于你而言,若是我没有价值,此刻我便可离开。否则我只需要知道我自己要做的事,万仙宫是否可以成为臂助?仅次便够了!” “可宫……公子!您是怀疑老朽的诚意?” 舒韵颖淡淡一笑:“合作而言,我自有判断!而且,我相信明老这般年纪,儿孙满堂,必然会希望为他们谋求平安的未来。所以如果我在你眼中是有价值的,你自然会诚意合作。但我不相信不劳而获,所以明老一家数十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对我而言恐怕会是个烫手的山芋,明老是明白人,难道不明白吗 ?” “可是……” “所以,我觉得大家如果能在一个各取所需的立场下,万仙宫凭借自己的意愿做选择,而我也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承诺,任何时候都不会。比如我觉得为自己着想,比什么道义、忠诚可靠多了……” 过去几十年,明重光想象过无数次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亲眼看到“这个人”会是什么景象?即便这些年中,关于舒韵颖的传闻他听到的太多了,也设想过太多各种各样的场面。 但今时今日,明重光不得不承认,舒韵颖这个人,在见到他之前任何设想都毫无意义!但最让人感到难以接受的,却是老人心里突然有个念头“这个人原来如此简单!” 沉吟半晌,明重光缓缓道:“老朽心中始终有些难解之事,或许有些唐突,但还请公子释疑……” “请讲!” 顿了下,明重光缓缓道:“老朽虽苟活人间数十年,但也未敢自称熟谙世事。但各种各样的人也见过不少,事情也经历过很多,可却始终无法理解公子为人处世的风格是因何而来?按说以公子天人之姿,原该不遗余力在这人世间创出一番不凡事业,总是无恶不作或可更加能够理解,但……” 舒韵颖微微一笑:“明老,其实在我看来,这种事连人各有志四个字都算不上!只不过未必真的是人们都看不透,只是他们接受不了现实!如你所言,世人以我天人之姿,可天人不是神吗?但有谁曾向神祈求而得过?既然如此,又为何对我奢望?我从未自以为神,不过世人难面其心罢了!至于你所说的事业,在我看来这世间古往今来所有事业最终的成果无外荣华富贵四个字。但我对那些毫无兴趣,而我所愿携一人老林泉,似乎比一统天下,甚至白日飞升还要艰难!或许就是性情使然,但我自认就是个非常简单普通的人而已!” 这话换个人说,兴许老人一杯热茶泼过去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此时似乎也谈不上听没听懂,可转念忍不住感到脸上有点发烫。 明重光突然发现,如果是舒韵颖是个普通人,那包括自己在内凡是心有不足之人,至少都必然有一个同样的问题,不安分! 但事实上居然无法否认,舒韵颖的确很简单!但自己所谓的理想和信仰,在他面前势必会成为“贪婪”“奢望”。 人各有志诚然没错,可若舒韵颖的志向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这世上那些自诩宏图壮志的人又哪来的底气? 诚然,谁都知道“攀比”二字不是什么褒义词,但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真做到不去和别人攀比? 把争夺美名曰竞争,可已让自己心里舒服点,感觉体面点,就跟真能彻底摆脱庸俗的“名利”二字似的。 明重光明白,就算和舒韵颖的相处只是一场交易,自己势必也已经处于劣势。表面上自己一开始就已经把自私,可悲的一面暴露无遗,而且心底里却不敢承认对方真的很简单! 舒韵颖从不希求别人的理解,但他希望合作者能认清他们自己的位置!说来或许有些残忍,他希望哪怕是那些被自己牺牲掉的人,他们自己也要知道是为什么!明白他们为何没能自保? 否则,舒韵颖确实不喜欢到最后才意识到自己与白痴合作的感觉! 别人脏心烂肺是他们自己的事,但舒韵颖需要自己时刻保持最大限度的诚实和公正,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的面对一切,理智的认清所有人。 至于真正要面对的,即便明知是以卵击石。说不公正也没关系,但蠢货如何认识事实,并不能改变本质! 亲眼看到如今的“万仙宫”,舒韵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师宫废了那么长时间也始终找不到其真正的所在。 而且了解实际情况,他发现如今的万仙宫,或许真的可以联合西域各城邦去攻打中原。 按明重光自己说的,无论是政权还是江湖门派,凡由人集合而成的团体有三件事必不可缺! 其一当然是人;其二就是钱;最后是情报。 坐落在绿洲上的“玉泉城”是西域近五十年崛起最快的一座大城,除了主城邦,还有三座辅城。而这玉泉城处于西域的主要交通要道上,加上所在之处天然的绿洲,更是成了东西方向进入西域最重要的资源汇集之处。 另外,明重光原本就是最初的玉泉城城主。在村子里很大程度是养老,也是因为万仙宫所在的“清泉山”在侧,方便他处理事务。 此山不高大,但好歹也是座山。到了山顶有一条直通山腹的密道,万仙宫中只有达到六境的修士才能进入山中修炼。而到底再往下,就是昔日明媚乃父发现其母亲冰封之所。 这里和最初的万仙宫究竟是否同一处?或者不是的话距离多远?现在已经是无法考证了,况且就算找到昔日遗址,昔日那些英雄好汉的所作所为,还能奢望追忆到什么? 根本来讲,几十年前玉泉城只是一些游牧部落时不时经过的绿洲。明重光花了十多年时间收服了方圆数百里之内的盗匪和小门派,又广招各地散逸的游侠或流浪修士,组成了最开始的万仙宫,然后才又建起了玉泉城。 而玉泉城最初没什么人重视,可渐成规模,加上开辟出更大的绿洲之后,便开始引来了不少觊觎。但多少年中凡是来企图玉泉城的,无不溃败逃散,因此反而让其声名鹊起,引来了更多的散逸高人加入,于此规模日渐壮大。 现今坐镇玉泉城的是明重光长孙,明传志!老人此生本有三子,长子便是最初继承了玉泉城的,其死后才传了第三代,而明传志还有个弟弟明传义,素来辅佐长兄。 明重光次子自幼痴迷修炼,一直到处游历,往来无期,从很早之前就鲜少回家,至今至少也得十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幼子便是明媚的父亲,却因与挚爱分别郁郁而终,也算是英年早逝。 坦白讲,越了解万仙宫,或者直接说明家,其实也算比较简单了,但舒韵颖自感先前的考虑绝非无谓! 说到底,什么传志、传义?明重光就算是百分百可信,说难听点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多久能活? 而现在掌握玉泉城的更加都不是其子,而是孙辈的了,若奢望其孙子能对祖父志向坚守信仰?舒韵颖自己又不是蠢货,凭什么? 仁义道德?忠孝情操?饥荒时能值一个烧饼? 况且就现在的实际情况,对万仙宫来讲玉泉城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衣食住行都要依靠那的供给。对舒韵颖自然是这清泉山的人能做事,曾经天师宫传扬万妖宫五百宗师,他本来也没相信过那些鬼话。 如今整个万仙宫修士也就三四百人,宗师程度倒是有五六十,能达到中阶的不过寥寥数人。即便这些人,难道是勾勾手指就能让他们跟你去拼命的?只不过舒韵颖不是喜欢去期待的人,所以眼下这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一支战斗力不弱的队伍了,没什么好不知足的! 27、一个目的,一个目标就够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宗师”境界不仅仅只是同样程度的功力积聚,更加有实实在在的专门“宗师技”。 像舒韵颖昔日在无尘居使用过的“空明间”,类似功法像天师宫的宗师或许也有可以使用,但基本上能用三五次恐怕就筋疲力尽了,但即便如此哪怕六境最强也是一次也用不出来的。 此时舒韵颖询问天师宫在大漠中的部署,而闻此明重光忽然忍不住一股火:“说到此事老朽便难抑怒气,天师宫也着实目中无人,当时大伙很多人都忍不住了,才会出手给他们点教训!” 这种事可大可小,况且时过境迁了,舒韵颖也懒得再去计较。 此时,万仙宫十大长老之首阳甲缓缓问:“舒公子!老朽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此老正是他昔日在白云观外所见交过手的那位,而这种问话根本就多余!“长老请讲!” 其实他想问的,也这个事其他同样参与了伏击天师宫中人的人们都想问的。就是天师宫号称五十名宗师组成的战线,他们最开始本只是想出口恶气去偷袭,可却没想到五十个宗师竟然出奇的不堪一击。 舒韵颖毫不奇怪,淡然一笑:“实不相瞒,据我所知天师宫中绝大多数所谓的宗师境界高手,都是通过某种方式人为造就的。所以相对于实际凭借自身修行达到宗师境界的对手,与他们交手二三十招便可立见胜负。但大家也该明白,伪宗师也是宗师,起码相比于普通修士还是有决定性区别的!” 众人此刻才恍然大悟,而明重光似乎看到便宜了问:“既然如此,若是我等集中精锐,趁机突袭,除了那几个真正的高手,天师宫便不足为惧了?” 舒韵颖微微一晒,环视众人问:“在场各位可有认识绝命剑客的,以及天师宫四法师火影的?”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十大长老之一的云乙缓缓道:“老朽约数十年前曾偶遇过绝命剑客,彼此切磋过,惭愧, 老朽当时可谓惨白!” 舒韵颖点点头:“败给他倒也不算什么丢脸!没错,从宗师境界来说,绝命剑客已经是当世罕有的程度了。可数月之前,他曾在大漠中差一点死于火影之手,当时他只是一味死守,毫无还击,但不过几十回合灵宠被杀,仙剑几乎陨灵!” 云乙听得大惊!虽然他所说相遇之时自己尚未破入宗师境界,可即便此时他丝毫也不敢自以为可以与绝命剑客一战了。甚至在他的心里想象,这世界上今时今日除了慧剑大师,以及天师宫那神一般存在的大祭司,已经想象不到还有人可以是绝命剑客的对手,何况不过百招就能杀他? “各位可以放心!绝命剑客虽有损伤,但性命无碍,而火影已经死了!” 众人愕然,而这些人中阳甲是和他交过手的,并且亲眼看到他渡劫破入宗师境界。但此时见面可以觉察到他已经进步很大,但似乎火影法师想象在这个世上起码也能是列入前十的绝顶高手了,舒韵颖真的已经有了可以杀死他的程度? 看得出人们脸上颇有怀疑,舒韵颖明白对这些人除了取信,更关键要压服。所以说话没用,终究得拿出足以让他们认同的实力! 淡然一笑,舒韵颖当先往山洞底部的出口走去。 这里若从上方看只能看到无数被山岩间凸出树木枝叶遮蔽,而其下是个很深的山谷,四面山壁上也有十多个小孔会流出水汇集到谷中的溪流。 此时,舒韵颖施展法诀,眼看着那些小孔中的水流变了流向,笔直的向正中一点聚合,却没有一滴外落。 眼看那大团水球越来越大,最后已经彻底覆盖了整个山谷上方。除了眼光照射出的焕丽色彩,人们不禁为舒韵颖修为功力的深厚感到震惊! “空明间”是实打实的宗师技,但也只是很普通的一种。可使用的次数、时常以及承载效果都可以看出其修为的深浅。而这些人此刻面面相觑,扪心自问没有一个人敢自称可以做到舒韵颖这种程度! 半晌,明重光才反应过来忙劝道:“舒公子神通,我等今日大开眼界,够了,够了……” 他是真怕舒韵颖万一突然撑不住,积了那么多水若一下漏了这整个山里全都得给淹掉。 舒韵颖淡淡一笑,将水底破出条冰道,引导着水流注入溪流。 此时,人们心里一边惊叹舒韵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另一边也暗暗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激荡浮躁! 所有人都明白,他并不是在刻意炫耀,而是让别人明白他这般修为仍旧对天师宫退避三舍,那么凭自己就不要再妄想去主动出击了! 舒韵颖要的就是让这些人认清现实,自己和天师宫之间存在着一种绝对不是任何简单方法可以弥合的沟壑! “我虽然知道天师宫的宗师很多都并不可怕,但绝非是所有人都一样,就像函谷关的辛野,那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物!坦率讲,众位先前突袭天师宫防线绝非明智之举。各位认为是奇兵收效,但对于中原江湖却是证实了他们认为的万妖宫确实存在,并且因此开始草木皆兵,严加防备。当然,我也理解大家的心情,所以只希望大家今后行事可以三思而行!”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但无论心里怎么想,在绝对实力面前终究只能识趣的矮一头。 舒韵颖看得出他们心中不服,但这份不服却可能让所有一切白费。因此他虽然不喜欢啰嗦,可如今只能进一步解释! “众位,对于中原江湖,万妖宫重现的消息已经传了几年。但其实并没多少人真的相信,因此无论天师宫如何叫嚣,夸张,更多人只是起哄而已!所以若情况一直如此,来日行动突袭将会很有效果。但如今天师宫自称五十宗师驻守大漠,落到如今地步势必让整个江湖群情汹涌。对他们来说,既然视万妖宫为公敌,此刻必然一致对外。甚至对天师宫本身,其实最初也只是想要确定万妖宫的确存在,想要先找到准确位置。我且不论强弱,在场各位觉得是自己战局主动出击,还是更愿意坐等对方大军杀到?” “现实”是最有效的证明,即便是非对错也毫无意义!所谓:能动手就别废话。不是提倡粗鲁和野蛮,但当现实残酷到了一定程度,逼迫人类返璞归真的时候,一切其实为时已晚! 万仙宫这些人中也有明白的,这一战势不可免,以逸待劳固然好。但是否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防住对方的进攻?若不行,抢占先机相对而言的确更有优势,至少自己可以先一步筹谋,计划! 渐渐地,舒韵颖也开始感到要放弃很多了。有些事就算想计划,也避免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在清泉山留了三天,很遗憾几百人里居然没挑出一个让他觉得值得培养的可造之材。 若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无论心力还是精力都还是能省则省了! 这期间,明重光也坦诚自己就是昔日光明帝国末帝遗孙。亡国之时在一些忠良的护送下乃父逃到大漠,而当时鸣沙卫中好歹还有些算是忠诚的人,仗着对西陲的了解让他们暂时平安了一阵子。 谁都明白复国几乎就是妄想,所以只能继续一路西进。但一入西域范围,他们就遭到了西域城邦的劫掠,死伤极其惨重! 之后总算是找到了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但西域胡人中游牧部落也极多,沙盗亦是常见,让他们的生活更加艰难。 彼时有些忠良觉得无论如何,起码皇室血脉不要断了。便让其父与婢女成婚,不过就是要给明家留下香火而已。 但明重光在还是幼子之际,便遭到了灭顶之灾。他们一行人遭到了西域权贵的掳掠,父亲和很多人都被杀了,他母子也被抓为奴隶。 回想起来,那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眼看不断有人因为饥疲而亡,更有因触犯到主人一丁点就被活活打死,甚至逃跑的被抓回来所遭受的更是非人之刑。 而在明重光十岁的时候,母亲因为不慎踩到了主事新鞋,被其一顿乱棍活活打死。 又过了几年,明重光十五岁了,忽然一个晚上主人家失火,非常严重,很多牲畜都炸圈了。对主人家来说,那些牲畜可比奴隶重要多了。因此很多奴隶死于大火,而有些奴隶则因此趁乱得以逃脱。而明重光,则是后来才知道当时正是有人为了救他,才会设计那场火灾。 当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跑!就算死也绝对不能被抓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再也动不了的时候,甚至想就这么死掉也许是最大的幸运!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个水袋,一张干硬的粗饼递到了他面前…… 28、不奢不求不怕不怜 对已经濒临死亡的人,希望一文不值,根本不如一口水,一个饼有用! 因此当明重光感受到新生命的那一刻,恩人就成为了他绝对不会质疑,不会背叛的! 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事会让人感觉很可悲!生活在平凡世界中的人们,如何能够想象有的人可以用一口水和一张饼就交付了自己的一生?他们无法理解一个濒死的人会有怎样的思想?怎样的期盼? 直到今天,数十年过去了,明重光仍旧记得最初见到的那个身影,欣长、飘逸,仿佛传说中的世外仙人一般!但因为恩人始终黑巾蒙面,他也从来不知其真实相貌如何! 反正接下来就是恩人问他是否了解自己的身世?虽然并非完全,但母亲也确实曾经让他牢记自己本是这天下的皇者,因遭人陷害才会沦落到悲惨的境地。 恩人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然后就问他是否想要报仇?是否想要重新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如果想,就要具备可以做到这些事的能力! 至于那能力是什么,当时的明重光压根不懂,但恩人告诉他学会之后就可以不用再被人欺负,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接着足足一年的时光,恩人有事要离开便给他留了些钱。只是大约半年多点恩人便回来了,继续传授他很多本领。 就这样十年的时间,恩人来去无踪,明重光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但这一切过往,在别人听来很明显那个恩人更多是要加固他心里的仇恨,以及报仇意志的坚定。 于是,明重光第一次听说了“万仙宫”,曾经在整个西方世界受到所有人敬仰的地方,却被一群远方来的无耻之徒为他们的贪婪,假正义之名抢掠杀戮而毁灭。 接着,明重光又了解到一个门派,一个国家,乃至简单人与人的相处,都必须学会的计策和权谋等等! 可以说,明重光从一开始,直到清泉山的布局以及玉泉城的建立,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做成大事人和钱是必不可少的。 但只有一件事,恩人告诉他要重建万仙宫除了位其自己报仇之外,还有一件更重大的使命,就是要以此去拯救世间一场浩劫! 恩人告诉明重光他终究可以报仇雪恨,也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但前提是他必须等到万仙宫真正的主人出现,追随他一同铲除隐藏在世间最大的魔头。而那一次之后,他至今再也不曾见到过恩人! 然而数十年间,明重光对恩人的教诲始终坚定不移!虽然等待是漫长且乏味,甚至必然免不了会因为很多事产生动摇。可明重光从未放弃过,因为恩人的话一一应验,而且自己能有如今的成就不可否认全都是恩人赐予的。 在他的心里,自己的恩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否则又怎么可能将一切掌控得分毫不差?因此每当他感到自己心里有所动摇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如果违背的信念自己可能会面临顷刻失去一切的危机! 原本舒韵颖最初曾觉得万仙宫是昔日五法师为了日后大局暗中建立的,但现在别的不提,首先时间上就必然不可能。 而如今明重光年纪已经很老,可修为不过初窥宗师的程度。从其所学来看,舒韵颖发现居然可以算得上“包罗万有”,甚至连霁清门和天师宫中一些并非普通弟子都可以学到的秘术都会。 坦白讲,对明重光口中的恩人,舒韵颖丝毫没觉得好心好意的成分! 其一,那人教明重光的确实可以说很多,然而明显没有一种是教全了的。而且很多功法明显有掺杂的痕迹,这很可能是因为想要避免暴露其真实身份,当然也有可能是其本身学艺不精!只是这种可能显然比较低。但如果其目的只是要明重光代替他去做些事情,那只要足够的程度也就够了。 而另一种可能,要铺开这么大一个摊子,当年明重光虽然已经二十五岁,可其实仍旧可以说不谙世事,那就算对这个人不用怀疑,对其能力也可以绝对自信?所以那个人究竟只是为了把他当成个幌子利用?还是本来就没把这摊子当成多重要? 最后此人居然可以掌握那么多门派的功法,普天之下来看,当时的蜀山剑宗已经没有这种人物了。那么除了天师宫,就只有霁清门才有了。 但若是天师宫一早布下棋子备用,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况且有这枚棋子,他们做事岂非更加简单?但如果是霁清门的人,正觉必然是最可疑的。但就舒韵颖对这位师叔的了解,那狗脾气实在不觉得他是如此心机深沉,远见卓识之辈! 其他人通泰素来一副玩世不恭之态,舒韵颖对自己看人方面还是有几分信心的。除非通泰的演技真的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才会让自己看走眼。 若论城府心计,洞然的确是比较符合。但他可是整个霁清门的大管家,一举一动多少人盯着?而且他想在十年中常常外出远行,这势必不可能瞒得住人。但如果是师父,又何必瞒着自己? 五个师兄……,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其实可以推断的范围已经很小了。但这些人无论如何,却都让他很难去判断。 或许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人比任何人知道的事情都多!并且从数十年前就已经开始暗中布局,甚至所有的棋子都是表面看不出什么,一旦要发挥作用的时候必然石破天惊,只这么一来却更加难以查找迹象了。 谨慎确实应该,可怎么看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只是谨慎而已了。舒韵颖料想过,当今世上某个隐秘的地方,有一只谁都没发现的黑手。其目的是最终的浩劫,那么他必然知道自己和天师宫一切的隐秘,所以才可能妄想坐收渔利。 虽然事情可以想到,但终究无法理解的是,无论这个人是谁,他凭什么?就算这个人知道一切,但除了疯子,什么样的人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居然还敢有如此勇气? 这些设想显然是不便对明重光提的,况且说了也没用,还不如去看看玉泉城…… 明传志目前代掌玉泉城主之位,四十多岁年纪,显然城府一般。倒是其胞弟明传志,稍小几岁,一直就是作为总管家的位置,可显然心思细腻,远超乃兄。 兄弟俩对舒韵颖都非常礼貌、恭敬!但也很明显只是客气! 舒韵颖自然明白,无论如何人家祖孙三代几十年的辛苦,凭什么自己一来就喧宾夺主?而他并未觉得自己这么想就是心脏,所以也并未认为人家有什么不对。 所以,舒韵颖面对一切都显得十分平淡,也丝毫没去干涉人家祖孙说什么。他只是说自己想在城里住几天,明重光便自行先回了清泉山去了。 这玉泉城倒也颇不算小,但相比中原很多名城自然也就算不了什么了。但因为处于交通要道,繁华兴旺也的确不同凡响,遗憾的就是景致的确乏善可陈。 舒韵颖想要看看现在这玉泉城内外实力,两兄弟明显略有戒备之色。但还是只能答应,引领他到了而是例外一座比较偏僻的孤山上。 而这山里有四座军营,每营士兵大约三千。训练方面只是常规,但西域军队素来彪悍,尤擅骑射,所以人虽不多,但到了战场绝不容小觑! 舒韵颖环视一周,微笑点头:“明城主治下可见颇为用心,如此军力纵然不说天下无敌,但短期突袭必然事半功倍。只不过养兵也终究为了用兵,真正的战场上除了数量,就是计策战术,只是凶汉不怕死并没什么大用……” 兄弟俩对他所言颇有疑惑!明传志恭敬道:“公子乃天选之人,我等久候英主。未来之事,自然全凭公子吩咐,必可无往不利!” 淡然一晒,舒韵颖缓缓道:“我这个人懒得很,不喜欢掺和太多事。眼下这不过也是没办法,躲不开了。但终究是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尽量谁也别吃亏,我觉得如此即便只是相处起来也都轻松得多,两位以为呢?” 兄弟俩听得心下一时惊喜!明传义终究比较内敛,恭敬道:“公子此话可让我兄弟惶恐之极!万仙宫以公子为尊,明家世代忠诚不二,岂有……” “得啦!大家都是明白人,犯不着讲这些虚的。再说了,你若真把这么一大堆东西扔给我,你说的,我还嫌累呢!说白了,天下间真傻子能有几个?且不提信不信,若非是一场躲不开的大难,两位兴许连这点虚礼都懒得跟我讲吧?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选边站,大家首先要想的自然是自己能有多少好处。我所能保证的,只是与我合作,至少不会吃亏!当然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不过有件事两位还是该早点明白……” “请公子明示!” 舒韵颖神色严肃:“我虽不敢自称无欲无求,但我所图也确实不妨碍旁人。但先小人后君子,我不会强求任何人合作,因为对敌人我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可若是决定了合作,也请想清楚,我未必能给你们什么,但想让你们一无所有却很简单……” 哥俩当然听得出这是警告,甚至说威胁也可以,但终究是事实。 “我等愿跟随公子,随时听候差遣,绝无异心!” 哥俩这一跪并非是屈尊,因为彼此本身就压根不是同一层面的。所以他们此刻表达的也只是诚意,或者求全,而非忠心! 舒韵颖不喜欢虚伪,因为他对这两兄弟脑袋的清楚感到还比较满意! 29、信仰很高尚,我够不着 事情要发生,除了实际针锋相对的两方之外,其他人能做的只是权衡选择一个自己认为更可靠的方面去站队。 而现今的局面,稍知内情的人都明白无论发生什么关键还是在中原。而这件事至少目前的双方,舒韵颖和天师宫,都不是这世间其他人可以轻易抗衡的。 天师宫是明摆着的实力强横, 舒韵颖虽然看似只是一个人,但恰恰因此这样的人一旦发疯将会更加可怕!因为他既然只是一个人,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畏惧,不会在乎!何况他本身又是个没什么特别奢求的人,指望他去悲天悯人根本是做梦。 所以,无论是天师宫还是舒韵颖,双方的根本并不是人数多少,而是他们都可以更加容易让天下大乱,甚至是将这世界变成屠场。 而舒韵颖是个简单的人!的确,如果单纯从“人”的角度没错。但如果对事,他一个人可能要比很多人更加难以拿捏。 因为你永远都很难去搞清楚他想什么,甚至他自己都不会完全了解自己的整个设想。因为他根本不会让自己去设想全部,总要留些空间给所谓的“意外”。 但有一点,如果真的决定站在他一边,怕死、贪婪都不算什么,绝不要让他认为自己愚蠢,因为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失败的时候发现是因为自己共事的事一群蠢货! 接下来,舒韵颖让明家兄弟向西域城邦分发邀约,尽可能联络更多力量。无论如何他们这万来人对于玉泉城自保或许够了,真用到之后的大战上恐怕只是泥牛入海一般。 而此时,打眼看到侧面一座小山上,有个桔色长裙的纤弱身影正面向东方,显得十分孤寂、落寞! 既然到了这,舒韵颖自然会想到要见的。视而不见,转头就走,不是不行。可就自己心里这一关,也不是那么简单能过的…… 先前在鬼方阴阳路,明媚先一步离开了。而她也并未长留祖父身旁,也没回到玉泉城去当千金大小姐,而是来到这山里她早年的别苑。 其实说是别苑,不过就是竹篱围一圈,里面造个小院子,搭几间普通房子。其实她都不是那么清楚自己为何会跑来这,或许,明知他肯定会来,只是不想让他感到为难吧! 其实人都总是缺什么稀罕什么,在重男轻女的时代,明重光此生一共有过三个儿子,即便到了孙辈也只有唯一的孙女,所以从小便宠爱有加。 而明媚虽然是女子,可从小就聪明伶俐,娇俏可爱!只是长辈虽然都喜欢,但和两个堂兄因为年龄相差的有点多,所以和同龄人相处的非常少。 以往如果祖父有事必须亲自去处理,明媚就都会来这山里住几天。练练功,发发呆,其实日子倒也挺安逸!不过此时在这已经非常熟悉的地方,心情却早就没了往日的平静。想必就是人长大了必然要面对的烦恼? 而另一边舒韵颖此时心里也很难继续保持波澜不惊了,他很确定自己的心意,坚信除了妻子并未对其她女人动过情。但他也并不是个虚伪的人,发生过的事总不能假装不知道。 其实他并不是没想过,自己爱妻子,这一点无需质疑!但如果现在这一切和自己没有那么多必然联系,或者哪怕自己有可能逃避,妻子的善良仁慈是否还能牵绊住自己? 坦白说,舒韵颖对此不敢保证!因为他必然承认一点是更在乎自己,或者至少不会因为什么原因就去枉顾事实。他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一定要把别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而这普天之下,除了嘴上说的好听,又有谁真的把别人置于自己之上过? 其实就算是当年的五法师独自承担了他可以认识到的一切,但即便是他自己的行动也证明了为大多数人可以牺牲少数人! 说到底,不过是强者特权,可以凭一己之念去权衡利弊罢了。 人活着已经够辛苦了,的确不必非去想那么多,但对于有些人这好像习惯一样改不掉! 他就静静的站在明媚身边,看着她所眺望的方向,想着她此时心中所想。但舒韵颖终究不是女人,事实上他也实在并不了解女人。所以即便他看的更远,甚至把明媚的心思也看的更透,可以一字不差的写出来,但终究无法了解这些对她们的意义和感受……! 良久,终究还是明媚首先开口问:“情况怎么样?” “还……还好!” “还好?” “至少没超出事先的预计。” 明媚微笑点头:“爷爷终究老了,表哥又岂是你的对手?其实,我自己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直觉得他们都想太多了!” 舒韵颖轻轻点头道:“是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人只要不是太懒,人生中能遇到的事十之八九都还是挺容易解决的,可惜人们总是不经意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最终把自己就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了。” “你这话在别人听来可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毕竟对你简单的,对别人却未必那么容易。或者……,舒韵颖,其实你想过没有?虽然你可以用对世俗的了解揣摩每个人的心思,但就算是你自己挚爱的妻子,你是否曾经对任何一个人用心去体会过他们心中所想?” 舒韵颖微微一笑,展动下四肢,长舒口气:“人和人之间心里上的感应其实无非两种,一种是看透,可以是彼此之一,也可以是相互的。另一种就是所谓的默契,其实就算是再如何卑鄙无耻,十恶不赦的人,一生之中大概也会有想要哪怕可以得到一个彼此能够默契的知己的机会,但谁都知道那绝不是简单的!” “就算不简单,但这么想难道有错吗?” “我没说有错,可什么是默契呢?言谈闲聊之间一个眼神的了解?可如果连彼此间闲聊都要用默契去判断真假,该不该说,你觉得那样默契能算是知己之间该有的?若不是,我觉得习惯权衡就足够了!何况这世上活着的人,跟别人没默契并不影响什么,可如果不懂权衡就……” 明媚幽幽看了他一眼问:“就没有不用去权衡的事吗?” “也许有!但默契势必需要时间去建立,还取决于相处的长短,互相熟悉的程度。反正白首如新这世间比比皆是,倾盖如故的有也是寥寥!毕竟就算彼此确实存在默契,也要在面对事情的时候才能验证出来。但在我看来终究只是权衡的一种因素,毕竟通常在意识到需要默契的时候,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苦笑声,明媚长叹道:“真不知道你这种人,该说你理智?还是冷酷?你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还是你所谓的理性,让你不相信这世上有感情?” 舒韵颖看向她缓缓道:“无论是哪种,就我本身而言,感情对于我要面对的事有一丁点的帮助吗……?何况我也从没否认过这世间有感情的存在,只是不认可那些道貌岸然之辈的口是心非罢了!即便到了今天,舒明熠仍旧是我二哥,因为这是我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但并不代表我就要因为任何理由屈服他。甚至……,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也未必会走到这一步。归根结底,无论如何,我的际遇和经历中就算有感情存在,但会不会被打死并不取决一个人有没有感情,不是吗……?” 既然确定了“对事”,明媚也无言以对,靠感情去企图感动天地?这种事她自己也不相信! 舒韵颖不疯不傻,明媚也不,但也许因为女子的柔性,即便明知现实却也很难真正从心里彻底浇灭希望! 良久,明媚长叹口气,收拾心情提醒他:“我爷爷只是个老人,有眷恋无可厚非,但他一声的信念从未动摇过。可堂兄,对你来说或许还是有所提防比较好!” 舒韵颖点头微笑:“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和他们两个说的很清楚了。现在他们至少也明白,是否跟我合作是自愿的。但如果决定合作却背叛的话,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救他们……” “我也不行……?” 半晌,舒韵颖缓缓叹气道:“普天之下,万千生灵,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和我彼此了解,也许只有……” “因为你们都是天才,更是疯子!所以彼此都最了解对方,也更加无法相容?” 舒韵颖呵呵一笑:“也许吧?但从我自己,我从未想过要去主动伤害任何人。甚至对于爱人,我也不认为同生共死就可以当做真情真心的证明!感情上,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可以白首偕老的人。而这天下间,我也并不需要一群单纯垫脚的炮灰。如果让我对这个世界和人类有所期待,我只希望终有一天,他们能明白要对别人,对世界有意义,起码先对自己认真一点。否则,他们凭什么口口声声自诩君子?凭什么断定自己以为的就是正义,就是真实,就是理所当然……?” 30、要我上你就闭嘴 玉泉城向外发出的邀约共有十处,而三天后头一个回音,却是金冠王城五万大军兵临城下。 玉泉城此前从未有过以“一国”姿态对外的时候,处于西域他们素来只是以商人的姿态操控着东西向的一切商业行为。 过去也曾有过其他城邦试图吞下这座钱库的先例,但无一例外全被万仙宫的高手打退。 而像金冠王城这样的超级大国,对于这偌大的财库自然不会毫无觊觎。但一来他们必定要保持自己的大国风范,另外玉泉城对于这些大国也素来非常慷慨!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时不时还拿着金银财宝送来。 其实所有觊觎玉泉城的人都有一个思考上的误区,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认为只是单纯的做生意谁都可以。但金冠王城并非如此简单愚蠢,所以他们认为如果自己做不好却白白丢了这份孝敬岂非更冤枉? 但时移世易,现在西域各国内部也并非以往那么平静。只是多半不方便太早直接撕掉已经带了那么久的面具,所以才能暂时保持着表面的和气。 到了今天,想一口吞掉玉泉城的岂止一个金冠王城?只是他们距离玉泉城最近,所以大军才最快杀到。而他们自然也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就是因为那份邀约,他们认为玉泉城并不具备向自己发放“国书”的资格,至于那是否算是国书不重要,重要的事他们认定了玉泉城图谋不轨,至少也是以下犯上。 当然,理由归根结底也并不重要,反正只要脸皮够厚什么怕说不出口?终究还是达到目的最关键……! 舒韵颖三天里一直就住在明媚的山间别苑,不用误会!虽然同住一座别苑,但三天里二人并未见过一面。 舒韵颖主要是反正也没更合适的地方可去,何况这山里也更方便神宠行动。加上他觉察这孤山虽然灵气并非极盛,却颇有绵绵不绝之势,这一点倒是很想云霭山。 另外,舒韵颖渐渐感觉到体内的九子莲似有灵力显露。而之前地藏曾提醒过他,九子莲绽放很可能会是他的灭顶之灾。 但现在他虽然修为已达八境,显然和对手还是差得远。这个时候若是可以迅速提高境界甚至可以什么方法都尝试,自然不可能放弃九子莲。再说了就算舍弃九子莲,他又能拿什么代替保住性命? 现在舒韵颖是否可以设想对手的筹谋毕竟已被推迟了十年,那说不定姐姐一时念及同胞之宜会愿意多等自己十年?可是虽然从杀了火影他对自己的道行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但就算真的还有十年给自己,是否就能真的脱胎换骨,更上层楼? 九子莲绽放会是怎样的情景?地藏所言真假其实也不那么重要,可是对于舒韵颖的确是个可能突破极限的难得机会。成功和失败虽然难料,可相比自己所面对的,如果没有豁出去的决心又哪有机会图胜? 至于失败的可能性!太多人只能看到眼前方寸之间,听到这一刻所闻。 舒韵颖不止一次说过,如果自己失败必将要全世界为自己陪葬。但凡脑袋清醒点的人,他们难道不该只是一味责备舒韵颖?先想想自己有什么可做的? 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舒韵颖知道自己无法在这个世界找到改变的希望。现如今并不是没有人知道,无论事情和舒韵颖关系轻重,他的失败必然会让这个世界毁灭,无论他是否要陪葬! 这只是个客观的事实而已,和他的心性,态度根本没有一根毛关系!所以事实就是,希望虽然是所有人的,但肯去为这个希望用心的人却仍旧寥寥无几……。 舒韵颖目前的修为境界其实已经是天下罕有了,他人所在的地方相当广范围内一草一木都可以感知。所以十几里外数万兵马浩荡而来,山中军营调动,他怎么会没有察觉? 但两天过去了,三次小规模的交战,舒韵颖始终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他心里有数,既然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明传志哥俩应该从一开始有已经想要找自己去解决了。 但到了现在始终一点风声也没有,必然是明媚拦住。原因也很好猜,如果舒韵颖一来就毫不客气的接手了明家所有一切,那所有事也就都简单了,他不想理都不行。 可舒韵颖之所以要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明媚也清楚,交易双方又有谁必须为另一方的生死存亡去负责?当然,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也是关键。 退一万步说,明家人现在与他合作能得到什么尚且未知之数。但就算得到再多,未来明家还是要继续在西域生活,而你们得到的越多,舒韵颖未来就可以撇的越干净。到时候玉泉城就会成为整个西域谁都可以来啃一口的肥肉,但交易结束了还指望他来救你们? 而且明媚心里十分清楚,舒韵颖既然来了,他这次就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征服整个西域。到了战场上,他可不会考虑只要退敌就够了,稍稍不高兴就可能让金冠王城顷刻成为历史! 其实金冠王城是否存在和明媚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不忍。也有为自己家人留条后路的打算 。而更关键的还是为了自己心里一直向着的这个人。 她当然知道舒韵颖的强大,而且为了最终的大事,现在他做什么别人最好也不要去阻碍。但关键也就在这,他不在乎死多少人,所以会毫不介意的用强力去压迫所有人。 可是“人心”这个东西,舒韵颖自以为比任何人都明白,其实他只是不在乎。但绝不是真的永远都不会起作用。如果他一味压迫,就算人们真的明白不站在他一边必然死路一条。但问题是站在你一边,难道就能保住性命? “人心”的确并不值得信任,但很多时候也不是就那么可有可无。而且人心一旦浮躁起来,说不定会在什么关键时候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明媚心知舒韵颖不是真的不懂,想不到这些,他还是不在乎而已!而且,他也不屑附庸这种世俗的虚伪。 甚至舒韵颖自己可能都未必真的意识清楚,但明媚却早就发现,他的确非常强大,但生在人世他性格上却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决绝”。 他太决绝了,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也许是因为身体从小就习惯了对任何人和事都不会感到希望,而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有不经意把自己置于绝亡之中的习惯! 为此,他会选择原本其实并没严重到那个程度,但却已经决定了破罐子破摔,自然更加不会考虑别人的意见。 明媚和温柔在对待舒韵颖的时候有个非常明显的区别,明媚出身好歹也算是千金小姐,性格中也难免有些任性的成分。可她本性纯良,对人、对事多数时候和温柔很相似! 但在对待舒韵颖这上面,她只能全心全意为他去着想,不敢提出任何要求,甚至意见,因为她自知没有那个资格! 可温柔不同,她可以不用有任何顾虑,完全坦诚的对丈夫把自己所思所想全然说出来,这并不影响她对丈夫的关怀和体贴,因为她面对的是自己的丈夫!不过,也因此丈夫对她的爱只能让她远离自己,以免造成妨碍。 这些细节,舒韵颖也并非不懂,所以他连与妻子争辩讲道理的机会都不给彼此。但对别人,他就根本用不着考虑这些。 即便他十分清楚明媚的心意,可对于自己,他认为彼此还是作为交易双方最合适。 静静地等待着战果,或者说明家人危难之际来向自己求救,但情况似乎不如预期。 玉泉城在西域也好几十年了,曾经和其他城邦虽然表面和睦,但对很多人还是感到很神秘,并且因为发生过的很多事也不少人意识到这玉泉城并非只是一帮普通人! 这次金冠王城发兵五万,也并非单纯只是想用人海战术踏平玉泉城。更多还是要让明家人了解这并不是普通的一场战争,想继续有所保留是不可能的。 舒韵颖也料到玉泉城虽然可以凭借万仙宫的修士支撑一时,可绝难长久,自己也必然会动手,但前提是一定要明家人主动来求自己! 因为舒韵颖坚决不会给任何人对自己提过分要求的机会,无论是谁,他一定要让对方明白自己才是唯一有决定权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理解的人无非只能想到“良心”二字!但不管别人怎么想,良心救不了人。而人死了,良心更加无关痛痒。 他不在乎别人,因为他从未想向任何人的生命中索取。除了妻子,他不愿与任何人的人生绑定,哪怕是世界灾难更加不行!因为任何事牵涉的人多了,并不一定力量就更大。 但意见、心思一定更多,而且这势必会让失败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即便舒韵颖是个多么不愿意和别人有牵连的人,但在这种必须自己主导一切的情况下,他也绝对不肯做出丝毫的妥协! 31、见怪不怪不够怪 一定要发生的事,最多也就争个早或迟,想要彻底抹灭是不可能的。 金冠王城大军压境已有数日,玉泉城虽未被破,但也已损失惨重,根本没人敢去想那个“胜”字。 舒韵颖之中平心静气的独自练功,直到听见吁吁喘息声接近,到了近前正是万仙宫大长老阳甲! 这世上的确存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也确实会有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终于本身信念的人。但舒韵颖不是,他也丝毫不想做那样的人。只是面对那样的人,他还是给予尊重和惋惜,但也仅此而已! 阳甲是除了爷爷之外,明媚从小最亲近的长辈。也是因为明重光往往遇事,万仙宫就会由阳甲主持,自然也包括照顾年幼的明媚。 如今大战已起,开始敌军主要只是试探。从第三天开始便派了驯兽师出战,随即又有修士高手加入。阳甲等人虽然已经是宗师境界,可对方人数太多,终究寡不敌众。如果不是明媚一直坚持,其实大家早就要来找舒韵颖出手了。 但不久前,明媚在战场上不慎遭敌人暗箭所伤,阳甲这才只好赶紧来搬他出面。 舒韵颖对战况并不很在意,毕竟强弱一早就分明了。但听说明媚受伤了,还是不由得心头一颤。 当即叫来二剑灵,四人一路返回战场,登上城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担架上满面惨白,气若游丝的明媚! 诊视片刻,舒韵颖明白也难怪这些高手和医官束手无策,因为明媚此刻不只是伤情,更加中了无解之毒! 此毒便叫“无解之毒”,舒韵颖也只是从一些典籍中见到过记载,但从未看到过解毒之法。 心念一转,舒韵颖当即施法将霓幻珠打入明媚体内,可以暂时用自己的元力助她延缓毒气蔓延。而这种方法虽然不算多稀奇,天下间却也只有两个人能用而已! 冷眼看向敌阵中,阳甲在旁解释。西域的修行之人和中原修士颇多不同,但从境界上来讲目前敌阵中也有数名修为达到宗师程度的高手。 冷笑声,舒韵颖飞身落到战场之上,所有人惊愕中,敌我双方忽见此人身上一道火光突然冲天而起,同时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声。 然后空中一道火箭飞快的钻入了金冠大军中,行动也极其诡异,只有城头几个万仙宫的人才知道那是什么。 金凤进化朱雀已经快三年了,但其实外界知道的还并不多,这西域就更加连听都没听过了。 而敌军很快就被朱雀冲的大乱,可舒韵颖却不由意外没想到对方果然还是有厉害人物的。 眼看地面一条条沙鞭窜起,猛烈的追逐着朱雀。虽然一时难以击中,可朱雀也只能回到高空闪避。喷射出的火焰,也被一面面沙盾挡住。舒韵颖虽然没法亲眼看到施法的人,但也看出那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法术,而是中原江湖传闻中西域一种异兽,“千足天罗”。 据传没人见过此怪真面目,只知道此怪深藏沙漠身处,天生无数触角,可以伸展万里延及整个沙漠每一寸地方。并且天生可以控制沙尘,变换各种形态,在很久以前曾被当做沙漠的守护神供奉。 此地若是踏浪麒麟和星月银狐都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朱雀都不成,它们也就更不用说了。何况这千足天罗是传说中的异兽,更加没人见过其真容,神宠是否真能匹敌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当下,舒韵颖既然知道对方有高手,自然不能顾前不顾后,叮嘱剑灵守城,扫视一眼对方军阵,暗暗运使法咒。 他意识到沙下的怪兽并不简单,如今既然已经是这个局面,就有必要给对方点厉害,让他们知道深浅。 怪兽可以挡住朱雀的火焰,却挡不住自在剑施展出的裂天剑诀。那仿佛连天空都可以斩裂的剑光,落到人群中会是什么景象可想而知。 显然金冠军队也发觉敌人出现了厉害的援手,跟着军队中传出一阵阵嘶吼声,一排排军中过道突然窜出大批各种野兽。 舒韵颖也懒得浪费时间,左手二指顺剑身一抹,顿时成片的火光冲入群兽。他原本是想威慑敌人,可此时却不禁暗暗后悔。因为虽然他不是头一次用火,可这次却忽视了焚烧目标的数量。 随着大股浓烟纷起,浓烈的焦臭味更是闻之欲呕…… 明明占据上风,可舒韵颖却主动退出了好远,才总算痛快的长呼口气。 尽管军队显然还是预估不足,想到玉泉城有厉害人物,却没想到厉害到如此地步。 半晌,大军中分,两侧士兵仿佛见鬼一般惊恐的向后逃避。跟着中间空出的大道上快速走出八个高大强壮,赤膊短裤,各持两柄大锤的巨人! 说真的,对于人类体型这一点,辉夜毕竟不是凡人。而五师兄桂垚在舒韵颖心里,一直认为已经是人类中的异类极限了。 但此时这八个人,简直都可以和辉夜相匹敌了。那十六只大锤,若里面都是空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装进去一个常人。而回头看城墙上,阳甲等人此刻也都面露惊骇之色! 想归想,这西域没多少人真了解万仙宫的实力。同样,自然也允许别人有不为外人知的秘密武器。 “公子,属下先去试试!” 舒韵颖今天是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所以没让辉夜动手。只是摇摇头,径自走向对面。 对方没说话,舒韵颖也没说。剑尖所指,人瞬间便窜入了两人之间。对方显然也想不到人类能有这样的速度,“呲呲”两声,中剑二人肩头被划出了两道血痕! 金冠军中近处看到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可舒韵颖心里比任何人都惊讶!因为他这两剑可是存心要人命的,用足了五成的功力,加上自在剑虽其貌不扬,确实吹毛利刃,但却居然只在对方的血肉之躯上留下两条痕迹而已! 看来看去,这八个的确是人,即便长得不像,可毕竟西域人和中原人本身外貌就很不同,但本质都是血肉所铸。 其实这八个人的确是有特异之处的,他们都是天生的体型巨大。被西域一位奇人从小收养,虽然外表不太显,可其实这八人都已经五十开外的年纪。而他们从小就每日浸药浴,饮药食,内外交染,加上专门的寒暑不侵功法修炼。从二十岁上下的时候,就算不用刻意运功防备,普通的刀刃也早就无法伤及他们皮肉了。 但如今已经是严加戒备的情况下,居然还被人放了血,所以八人自己也十分诧异! 而如此一来,舒韵颖首先确定对方那些大锤不是唬人的空罐子。虽然装不进去自己,可要把人砸成肉酱还是能办到的。 但舒韵颖什么时候也不是靠蛮力打架的主儿,灵机一动,又加了两成力道冲过去。所有人只能看到一条忽隐忽现的影子,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但即便八个巨人自己,此时也是把大锤舞得风雨不透,护住自己要害罢了,因为实在看不见人! 不过,此时人们以为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舒韵颖,其实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凭他的修为和身法,本来想的是凭借速度牵引对方的兵器相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但很显然,人家那锤子并不是刚从铁铺里拿回来的,并且既然好歹也是修士,肯定不会轻易因为体力耗尽战败。而且即便此法可行,实际上要多少时间才会成功? 而另辟蹊径之余,舒韵颖又发现真做起来还是比想象困难太多了。因为对方的锤子头柄居然是一体打造的,握柄也足有小碗口粗细,同样不是轻易能砍断。 心里苦笑,舒韵颖不得不承认,果然“一力降十会”是有道理的。有时候真遇着纯粹的傻大笨粗,凭你一念繁花似锦也是没用! 可滴水穿石靠的事持续精准的打击一点,掌握要领总会见效。只不过花费的时间和力气,确实都远处预料很多。 将近半个时辰,舒韵颖才终于鼓足力气一连十六剑宛如一招而出。 “咚……哎哟……啊……” 十六个大锤头突然落地,有两人不慎被砸中了脚,似乎他们自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武器原来如此厉害! 赶紧退出好远,舒韵颖才终于能松口气了。但心里对于那位能凑齐,并且教出这八个怪物的高人,也不由得佩服,而且好奇! 先前多日,玉泉城的人在千足天罗和这八个巨人手下可着实没少吃亏,如今舒韵颖一到真的一举端掉这些棘手的怪物,大伙都松了口气,顿时一阵欢呼声暴起。 可这片欢呼并不能压下舒韵颖心里的忧虑,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小看了西域人。无论是千足天罗,操控沙漠的修士,以及这八个巨人,很明显都不是等闲能对付的。而他几乎使出全力了,还用将近半个时辰才毁了对方兵器,但显然对方恐怕也不止如此。 听到尽管军后的退兵令,舒韵颖心里不由长出口气,他虽然不怕那些看似怪异的对手,但显然对手也不是可以让自己砍瓜切菜一样解决的。 并且,这终究才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着实难以预料…… 32、世界比人固执 打完仗,喘平了气,舒韵颖心里突然想起了明媚!他意识到自己不希望明媚死,可为什么呢……? 事实上对于舒韵颖自己来说,他并不太喜欢和别人来往。对他而言人与人之间唯一最可靠的关系就只有为共同利益的合作,而其实他本身对此还十分厌恶。 在他看来,这世上普遍有三种人。一种是可以成为任何关系,但永远不会亲近的人。而这种人在这个世上是绝大多数,也是舒韵颖必然会选择无视的一种。 另一种是本身天然具备某种亲近的关系,但终究只是世俗名义,无法真正和睦相处。向师门很多人,以及自己的亲人。他对这些人只能祝他们好运,真心的! 最后一种就是他无论是否甘心情愿接受,但对方给予了自己最大,甚至是全部的信任,并且可以真正毫无所求的为自己付出一切。这种人未必没有他们心中的期待,但却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明媚,正是这种人。 本来他一直以为,或者说希望妻子可以成为这样的人。但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成了他心底里真诚不愿失去的人! 明传志和明传义对这唯一和自己有确实血缘关系,但不会有任何利益纷争的表妹,除了缺乏同龄人之间才能建立的亲厚,还是颇有几分真切关怀的。 所以明媚虽然重伤有一会儿了,那兄弟俩让人准备了好多的被褥,医药,派人看护,可自己还是在和城中的官绅研究之后的事宜! 有时候也不用非得那么苛责,且不论这哥俩毕竟身系四城军民安危。毕竟是堂兄妹而已,自己亲兄弟又如何呢? 当即,舒韵颖让白潋和辉夜留下守城,向阳甲问是否有僻静处可以让自己给明媚疗伤? 阳甲当即让人去开路,亲自给抱着明媚的舒韵颖当头引路,主城中有明媚专门的宅邸,里面所需用物倒是很全 。 不过药方还是得舒韵颖亲自写下来让人去买,同时吩咐人准备五毒药浴送来。 虽然他本身对于医药方面不算十分精通,若是遇到些小风寒只算尝试,稍重一点的病便无从下手。可明媚中的毒却只是某些典籍记载,恰巧舒韵颖对这些鲜有人知的秘闻倒是熟悉颇多! 这无解之毒十分厉害,从记载中从未有过解法。但偏偏舒韵颖还知道另一种所谓“可解百毒”的解毒秘法,但不知能否成功,只能是姑且一试。 先给明媚施针运功,阻止毒气扩散。但却发现此毒无法凭内功逼聚,果然十分怪异! 明媚在修行上也算是比较有天赋的一类人了,二十出头已经达到了距离宗师一步之遥的境界。 当然,虽然一步之遥,可用尽毕生也没能突破的也大有人在。但毕竟就明媚本身来说,已经算十分了不起了。 足足两个时辰,舒韵颖才勉强借助霓幻珠将明媚体内的毒性暂时控制住。但此刻他心里却更感没底了,因为“霓幻珠”虽然本身并非专门解毒的法宝,也是人世间难得的珍奇。即使不会指望可以解毒,却对此毒毫无影响,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今天在战场上,舒韵颖最开始并未真下死手。一来是他当时面对的不觉得有必要,二来也并非他突然心善了,只是因为敌情尚不明朗。 千足天罗本身就已经是意外的,对中原修士而言恐怕听说过的也未必有多少。并且此怪并未记入任何灵兽谱系中,而是在某些逸闻中出现过,甚至没有记载任何关于此怪究竟是禽是兽? 而后的八个巨人,舒韵颖不是不能杀,但要杀他们需要耗费的功力他自己都很难估计完事后是否能继续站住?如果再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出现,自己这趟西域算是白来了,更遑论此时为明媚疗伤祛毒? 今天,也是舒韵颖此生单纯消耗功力最大的一天。可也实在没有办法,毕竟他自己都不十分清楚,可就是认定哪怕硬着头皮上也决不能让她死…… 舒韵颖开出的药方中其实也并非都十分金贵,不过在内行人从药理上看就有点二八不靠了,而且即便是中原最大的药店也未必能一下子就全都凑齐。 作为西域东西交通要道商埠的玉泉城,其实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稀缺的,只是此刻战时很多商人开始囤积居奇,尤其是伤药更加难以轻易买到。 最后,还是阳甲无奈之下找到了城主明传志,一面全城张榜高价收药,另一面警告屯药之人被发现必将重罚。即便如此,齐全时也已经快半夜了。 至于五毒药浴,五毒听着虽然唬人,可世间江湖门派,以及权贵豪门多数不过常备之物罢了 。 明媚在药浴中泡了几个时辰,水就那么一直咕嘟咕嘟的沸腾着。连舒韵颖都心里有点含糊,可除此之外却也别无他法了。 让所有人出去,紧闭门窗,看着浴桶中的明媚,舒韵颖却突然有点犹豫了。 他并非虚伪造作之人,世俗礼教,男女之别不是他会坚决拥护的规则。事实上这毕竟是为了救命,事急从权哪顾得上那么多? 只是,这个人偏偏是明媚。若换个人,把家里做主的她老子叫来问一问,你要脸要命?可现在,即便彼此……,但却恰恰为此他更加有点忍不住尴尬了! 最后,舒韵颖思索再三,终究是救人为主,既然明媚不能死,那些世俗成见就大可不顾了。若是此刻明重光突然老泪纵横跑进来央求保住孙女名节,兴许只会被他一巴掌拍出去…… 沸水中明媚火炭一般通红的胴体,终于开始逐渐变白。其实世间毒物大体上普遍就是破坏人体的寒热二气,有些即便特殊,但这无解之毒的特殊却正在毒性更加朴实,却也更加顽固。 遇寒即热,遇热即寒。无法掌握变化和运行规律,舒韵颖的药方主要是调和,药性中正,加上五毒沸水内外交感先判断其体内毒性的倾向。 接下来几天,阳甲指挥着仆役丫鬟往房里送炭、水、药。而这种情况下别人显然不太方便进门,偶然从门口瞥见浴桶中两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舒韵颖,原本清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种病态的美感。 这一刻,老人心里忽然一阵白干丛生!想起了昔日初见之时,也许舒韵颖自己都没意识到,可阳甲心里对他却始终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似乎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幻妙,但却也更加真实!那俊美无论的面容,即便尽是平静与谦和,但双眼中却透着一种让人颤抖的深邃。但彷如一波碧水的潋滟中,却仿佛还有一层无限温柔的内蕴! 舒韵颖这个人似乎怎么都和“温柔”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吧?可也不知为何,每当老人听到或者看到有关他虐杀、屠戮生命的时候,心里都会有种被刀割的痛感。 阳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舒韵颖有如此怪异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自己早已经模糊了记忆中的师门。可无论是怎样,他相信这个年轻人,相信舒韵颖做的,一定是必须做的! 到了这个年纪,阳甲的认知能力也早已超脱了世俗条框。因此他理解,舒韵颖很强,这世间绝大多数人是无法企及的。如果给他五十年,哪怕三十年,兴许他真的会展现出人们想象中那样“白日飞升”的景象。 有人期盼,有人恐惧。但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舒韵颖,直到今天终究也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已!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会为自以为认定的去坚持,从而,疏忽,甚至可能会刻意去压抑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态度,以及感情! 人很难真正超越大环境,甚至仅仅吃完全隔绝于群体规则之外,想要真正不偏不倚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认知就更难了! 而“人类世界”的延续,最关键的除了人活着,就是整体的秩序!可“秩序”究竟是什么?道德?法律?信仰? 这些空虚、无力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真正维护确实符合根本的“秩序”。因为无论什么方法或手段,维持秩序的仍旧是人。所以无论是什么工具,既然是由人来主导,想要确实公正合理,这本身就绝不是活人该有的幻想! 但人类并非是从开始出现就具备了“秩序 ”这一意志,但他们通过希望“活的更好”,逐渐形成了被称为“秩序”的这种东西!而秩序也包含很多成分,甚至不是单纯“规则”可以概括的! 而秩序即便存在也是处于被不断打破的境地,因为它始终无法真正凌驾于一切为人可操控的规则之上,所以那终究只能是人们心里的一杆秤! 不同人在不同角度,甚至不同经历对同样的人和事都会有不同的认识。这一点很正常,比如有人扶起了倒在路上的老人,这样的事有人或许会腹诽,会讥讽,但会有人认为他该杀吗? 现实中无论多不情愿,但无法否认希望世界可以更好是更多人共同的心愿。但创造真正的秩序,必然只能是作为一种沽名钓誉的口号而已! 33、禁术 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单纯看这句话似乎没错,但前提是否该确定解决了这个问题的方法不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或者这个方法,不会造成太难以承受的损伤? 在玄门修士中,普遍将与自己认识不同的修行方法称为“旁门左道”。把那些会通过伤害别人获取好处的方法视为“禁术”。本来这并没什么不对。 可是即便那些正人君子高喊“义旗”举起“屠刀”,可以一定程度上减轻“凶器”的份量,但什么样的方法是真正可以不用伤害任何人的? 有些“禁术”确实要通过掠夺,伤害别人提高自己,甚至会让自己迷失。但如果问题确实出在“术”上,这自然无可厚非。 否则,人类有史以来最害人的两大禁术,就应该是“名”与“利”。但即便千百年后 ,难道这两件事会被明令禁止?说到底,也不过一心所向罢了…… 通过观察,舒韵颖发现明媚身上的毒的确不一定没有解法。但是,她十有八九承受不了解毒过程中的痛苦。然而,舒韵颖很难下决心把自己想到的方法付诸实践。 细枝末节可以不用顾虑,但有关“禁术”的凶险,让舒韵颖想到都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生死存亡之外,有要面对不得不孤注一掷的时候。但更让他心里忌惮的,却是如果此刻面对的事妻子,自己能下决心吗? 舒韵颖是个怀疑一切的人,但唯独从未有丝毫质疑过自己对妻子的感情。即使设想过如果自己原本是可以逃的会如何?但他一直非常清楚,自己曾经很多年一直在面对死亡,但心中唯一期盼再见一面的人,只有妻子! 而如今,他感觉自己这样的念头似乎就已经是在质疑自己平生唯一坚定的信念了。为什么?人类的心很脆弱,感情更不值一提,可自己…… 舒韵颖不由得一阵彷徨!妻子对自己来说是“唯一”,可是,原来感情想要真正毫不动摇的始终保持唯一并不容易! 暗暗苦笑,舒韵颖对自己从来都是绝对诚实的,至少只要自己意识到的事,就绝不会自欺欺人。但同时,他也是固执的。认定的唯一就必然只能是唯一,即使心里做不到,人生终点之前也一定不可以参入其他。 但现在该怎么想?也许人生中的“唯一”本身就并不是“唯一”的,反正无论如何如果自己一定要用性命换取“唯一”,也许此唯一非彼唯一,但他一定不会吝啬! 把明媚从浴桶中抱出来,裹上厚厚的衣服抱出门,只对门口的阳甲交代句“等我回来……” 阳甲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早没了舒韵颖人。心里一阵抽搐,他发现舒韵颖的话中竟然似乎有种慷慨赴义的味道。可那语气、表情、神态…… 玉泉城西北数百里外有座高山,因为确实太高了,所以似乎除了一个空洞的“高”字,好不到其他更适合的命名了! 在高山下方圆数十里内就开始终年不化的积雪,所以舒韵颖舒韵颖事先放出神宠,让它们在外等候自己。 高山真不愧为高山,一口气上攀了至少有两千丈,但望上去仍旧是无边无际的感觉! 以天为盖,地为席!即便就是“幕天席地”,但任何人恐怕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去感慨之后会发生的事。 舒韵颖早就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过“冷”的感觉了,本来那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冷,曾经是他活着的证明。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人类可以承受的,恐怕永远也不会超过大自然的造物。 几天不吃不喝对他其实不算什么,但这鬼地方却让他深刻理解到自己仍旧只是个“人”这一事实。 如今的舒韵颖还做不到昔日逍遥自在仙那样制造出个人空间,但暂时的独立隔绝幻境还是可以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要在这个地方动手去把一个濒死女子的衣服脱光! 这感觉太奇怪,也太诡异!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他只能想算了,又不是没看过!何况,她现在的衣服不也是自己给穿的…… 若是此刻天上有哪位神仙恰好低一低高贵的头颅,将会看到这人兽难至的冰天雪地中,正有一男一女幕天席地的赤身裸体交合在一起,统一股气流正运行彼此周身内外每一分一毫,进出每一个毛孔。 这可不是一般修士夫妻间,别人压根管不着的“同修”。而是恐怕只有霁清门才有记载的一种禁术“蚀欲”! 人生于世,衣食住行虽是必须,但也是“欲”。任何一个念头,也必然会因欲而生。所以很早之前的修士,认为“人”就是由种种“欲”蕴生的。弃欲,便是超凡飞升的关键! 诚然,世上的事普遍一体两面,弃欲或可成神,但人为何想要成神?长生不老,崇尚力量?且不论这本身也是“欲”,但如果可以有别的办法得到,是否成神还重要吗? 方法!更简单的方法也不用太苛责!反正世上从来不缺愿意走捷径的人,而其中的确更有脑子的人也可以总结出更有效的方式。比如,最开始人类上认为世间只有人的时代,有人发现相互过血可以解除一些困厄。后来的夺摄,无论对妖或同类都是由此衍生的。 但渐渐有些修士发现男女交合一方面可以通过更强的实力将彼此修为内息同时御用,并且自己可以掌握一点一滴的逐步贯通。只是这样势必进展缓慢,那么吸取对方的生命,甚至最后可能连尸体都一起吞噬岂非更加有效? 毫无疑问,即便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对这种“方式”也肯定不会公开宣称是合情合理的,因此这种方法势必被列入“禁术”之中。 岁月流逝,有一种“蚀欲”禁术,威力更胜于夺摄,但却也非常艰难,普遍连领悟理解都不容易,自然也就渐渐在历史中消失了。 舒韵颖当然不是要用蚀欲榨干明媚,毕竟此时的明媚就算可以将天下间任何一个色鬼迷倒,可若是知道她真是身体情况,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宁愿憋死也有多远跑多远。 而舒韵颖,此刻正用蚀欲的方法逆行。利用自己的八境修为一点一滴清除明媚体内毒素。其实正如大多数禁术本身都是有人从正统修业中反向利用,或者另辟蹊径一样,有些禁术使用得法也可以有以毒攻毒的效果。只是因为可能存在的凶险,没有多少人真的敢去尝试。 舒韵颖明白这方法就算有效,也必定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且也许一点一滴的疏忽,都可能会瞬间送掉彼此性命。而且,虽然已经开始,但自己的修为是否足够他也仍旧没有十足把握。 这些舒韵颖都早已想到,但他更强烈的意志,始终是明媚不能死!就算意义并不相同,但他想清楚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人生仍旧可称“唯一”…… 34、若无欲,干你鸟事 恒国朝堂上最近显得有些不太和睦,自从曜国惨白,中原列国之间的来往已经越来越少。所有人都在看风向,曜国的确是一块摆在那谁都能咬一口的肥肉。可即便谁都想咬,却又谁也不敢靠近。 因为现今这天下,除非自信有一统江山的实力,否则谁吃了那块肉,自己马上就会成为下一块。这种情况下,舒明熠时常感到心里火烧火燎的。 当初一战让他彻底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好弟弟,那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手段,也让他开始真正更冷静理智的看待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区别!由此,他领悟到没有真正参与那一战,其实是自己的幸运! 恒国的军力其实并不算很强,军中甚至国内的玄门江湖实力,也不如其他地方。百年的太平盛世,关键是因为天下太平,所以恒国才能极大程度的发展自身优势,和所谓历代国王崇尚的仁善并没多少关系。 而舒韵颖的实力在二哥眼中是极其可怕的,单人一剑可以纵横千里,将曜国后方杀的溃不成军但这一切,都更关键是因为他的阴狠歹毒! 别忘了,舒韵颖当年的所作所为全部是从东原开始,而他头一件事是促成了慕西盛和启国公主的联姻,从而使得曜国最强军力之一的东原脱离的国朝控制。 之后,他一路削弱中原东北部的边防,消灭了曜国的精锐部队。否则即便大败而归,曜国也端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样压根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地步! 可恒国大军在河口,以及离国败军在秦岭的遭遇,说只是丁胜那垂暮老儿临死前的灵光一现?谁信? 舒明熠明白了,弟弟原来老早就开始下一盘大棋了,虽说从中可以看出他对难过过好歹比对其他人还有几分余地,但如果大河没阻挡住恒军,他的余地又有多少? 近来,离国数次派使者前来,商议两国结盟事宜。虽然赵正风和林茹茹之间的婚事吹了,但他成为了新王之后仍旧对恒国伸出了友谊之手。 至于原因显而易见,首先大战败北,原渝国境内有接连暴动,加上后方夜郎的不断滋扰,离国现在是四面楚歌,早已焦头烂额。可赵正风原本是月神教弟子,师门却不肯回应其求援。 直到之前,瀚国居然也派兵进入渝国境内,更让离国苦不堪言。 可目前朝堂对此事分歧颇大,一边是主张拒绝结盟。其实很早就有人提出过可以派兵进入渝国境内,为其国民提供帮助趁机占据疆域。只是渝国憎恨离国是因为亡国之仇,但对恒国薄情寡义未必会客气一点。 另外事到如今,明眼人岂会看不出来?恒国目前情况真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吗? 北方的曜国,南边的启国和东原,河对岸的秦岭,这些恒王您亲弟弟的布局,自己心里没点数? 况且自打当初舒韵颖回来,诸国在恒的使者曾同聚一场。之后夜郎人到处宣扬对舒韵颖奉若神明的崇敬,并且你们哥俩反目最初的起因是什么难道忘了? 还有一点,虽然没亡国,但谁会相信瀚国在之前的大战中没受到什么损失?但才没过多久,他们居然有闲情逸致去抢地盘,谁给的胆子? 并且在恒国士子中,素来不乏从心底里轻蔑离国,甚至厉国和瀚国对他们而言都属于蛮夷。但“君子之国”对这种蛮夷就应该鄙视,而且要警惕其粗俗野蛮,无信无义。 关键是,在很多人看来与其和离国联合必然要为了别人到处用兵,突然劳民伤财,还不如等着那块肥肉能啃的机会呢! 坦白讲,其实这种看法至少还算是中肯,比较实在的! 可另一方面的人认为,渝国已经灭亡,自然成为了分肥之物。至于本国周围强敌环伺,大家心知肚明,既然还有余地就该以国事为重。对离国彼此不过是利和则聚,利尽则散,谈得上信任与否吗? 这种看法表面上其实也没多大问题,不过这种人显然单纯、短视甚至愚蠢,关键是可想而知他们一定没少得离国好处。 说到底,现在的恒国和几年前已经很不同了。不仅别国,就是恒国自己也明白。尤其那位宰相仲博业,自从他明白了既然这世上已经存在舒韵颖此人,自己的期待就绝无实现之日,何况就算只是舒明熠,自己也未见得能轻易取而代之! 原本他也想过,自己是贪婪、弄权、偏私,这些都不必否认,但官场中有几个人能避免这些,何况自己 为官也是有才干的。如无非份之想,到了如今的地位可图的无非就是身后清誉,青史留名。何况即便为王、称帝最终的希望不过也就青史上“英明”二字罢了! 于是,数月间很多人时常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老不死的居然转性了? 只是短暂努力之后,仲博业决定放弃了。实际上和舒韵颖一番谈话之后,他还明白了另一件事,舒韵颖忽然回到恒国肯定有其自己的原因。 鹏展楼,东原城等等,可以说仲博业是头一个醒悟的。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舒韵颖的心计城府,尤其是明智。 本来彼此所谈并无一字关乎恒王,因为当时他所说的都只对自己,因为他早就知道对二哥说什么都没用了。所以,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仲博业决定辞官告老。 舒明熠其实也并非单纯只是个有野心的人,曾几何时认为若为恒王,舒明熠其实的确比舒韵颖更合适的大有人在。因为舒明熠本身少年开始便才华横溢,声名远播,文人气度,饱读之士自有其治国才能,无论各方面都堪为上佳之选。 反观舒韵颖,天赋、能力乃至出身,的确都很容易让人忽视其他的竞争者。但说到底看看他干的事,说白了固执偏激,无君无父,说他有辱斯文实在太客气了,若真为王实属蠢材! 对更多人来说,舒韵颖看似虽然谋局造势,却并未能真正掌控人心!他在外面部署了很多,但于恒国内,王宫中其实什么也没做,但实际上他正是为了把二哥放在这个“听天命”的位置,又岂是谁都能轻易理解的? 别人不理解,但舒明熠理解!他知道,自己那个弟弟为人处世基本上都非常人能理解,可这正是他的风格! 如今恒国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或许只有这王宫倒是没怎么变。但再也没有昔日先王后在的时候那种经常可以看到老少夫人欢聚一堂的快乐景象了,而且宫中的侍从也都比往昔更加严谨整肃。 舒明熠独自坐在书房里,怔怔注视着窗外圆月,心里不由得百感丛生,但又似乎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能想什么?就眼下来看,他根本对大局束手无策。从心里讲,他并不愿和离国合作。 目前离国根本自保都未必,所谓联合不过为了借助恒国助战。但现实中恒国又确实很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无论现在还是日后,攻守间都能更有保障。 毕竟眼看现在的恒国,曜国虽然只是块肥肉,可终究是没有人敢先去咬头一口。南边有启国和东原的慕西盛,西北有秦岭阻路,都是敌非友,算来只有西边的离国是合作起来比较没有太多后患的。 但主要还是若结盟,现在首先就得对他们给予难以估计的援助。即便出兵,谁保自己?而且对瀚和夜郎,胜算又有多少?因此不仅必定会广结仇隙,还可能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坦白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舒明熠还有点缓不过神来。通常在一般人普遍认知中,都知道江湖门派是不会随便干涉凡尘俗世的。可现如今,傻子都看得出来舒韵颖已经成为了所有事端的核心焦点。 再稍微细心点还能发现,他似乎更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刻意推向了这个位置。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舒韵颖和天下间最强大的两个玄宗门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在霁清门被称欺师灭祖,但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惩罚,甚至都没有了后续发展。但天师宫,却还毫不避讳的公开宣称支持他,只是同样没有一点实际行动。 而且那么多明显是他在这世间搞出来的事,清清楚楚由他操纵、摆布,仍旧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过一个字。 舒明熠感觉自己看不太懂!曜国战后,江湖似乎也突然平静了下来。一开始还有人猜想舒韵颖突然销声匿迹,所以江湖没有了众矢之的,才会只能安静。 可若真如此,一切未免又太过巧合了。甚至说再明白点,舒韵颖厉害不假,谁都不能否认。但比乃师慧剑大师如何?比天师宫又如何? 这偌大天下若真就被他一个人随意弄得天翻地覆,现在这一切看似安宁平静难道是他累了?这世界若如此简单,何来百余年的太平? 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大门开启,不用看也知道,来的必定是自己那位见不到朝思暮想,可相对却又总感觉有些貌合神离的王后! 35、神仙打架天下患 自从成婚以来,舒明熠遇事必然多和妻子商量。以前在下府的时候,妻子甚至还常常和一众臣僚共商。 而为王之后,舒明熠多少总要有些顾忌。所以前朝如果遇到什么难解的事,便会回到王宫里和王后商量。虽然彼此的夫妻之情没有期待的那么浓厚,但这份同事之谊却始终保持的非常牢固。 看着桌上摆满的夜宵,舒明熠实在也没什么胃口,便简单把事情与王后讲了讲。 沉吟半晌,王后缓缓叹道:“此事我近来也听过一些,王上所言,我也曾想过。不过我虽知王上宏愿,但恐怕还是不得不劝一句,事态未明之前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归根结底,王上自己既然已经想到了如今程度,自然也该明白现今的局势恐怕已经不是凡人可以决定的了。甚至对于玄门修士,我们连背信弃义的资格都没有……” 轻啜口杯中苦酒,舒明熠幽幽叹气道:“这些我何尝不懂?只不过,这天下事也非可概而论之的。若此番真只是江湖内斗,虽然凶险,可也未必没有取栗之机!” 王后苦叹声,轻轻摇头,语音轻柔却带着一股肯定:“绝对没有!” “怎么?” “王上,我近来时常不经意会想起往日光明帝国的往事……” 舒明熠听得一怔,奇怪问:“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况且那些事中颇多蹊跷,想来何用?” “正是如此……” 点点头,王后双眉轻蹙沉吟道:“王上!世间的道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强如光明帝国享千年国祚可谓古来罕有,但那般顷刻土崩瓦解着实令人震惊。如今天下分立,诚然谁不想能一统山河,创千秋霸业?可这个时机,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何况旁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虽未有太多实证,但曜国和离国败北,有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这世间的确有个人并不希望那一战发生。而现今起码从大局看,厉国虽然表面出兵,但其实毫无进取之意,可夜鸣派却大肆召回门徒。而离国虽未得月神教之助,即便月神教似乎没有明显偏向谁。如此说似乎有些牵强,但……” 舒明熠明白!凡是公开和舒韵颖同一阵线的,哪怕只是不清楚的表态,都的确没什么损失。但和他唱反调的肯定损失惨重,月神教如今大概是在看风向,也算落个独善其身。 而这一切表面看似乎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处于一国之主的位置,加上自己亲身经历的,他明显嗅出了站队的味道。而且就目前来看似乎即便站在舒韵颖对立的位置上,也未必会得到什么庇护。 而这一来,则说明舒韵颖的敌人有十足自信,就算天下人全都倒向他,也毫不在乎。可反观舒韵颖的疲于奔命,桩桩件件,也恰恰说明了他心知对手的强大,才不得不辛苦奔劳。 可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对于凡人,无论一国之君还是普天下黎民百姓,肯定没有人愿意处于这样的局势中,因为这代表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活路。 唯一可以考虑的,似乎只有把希望真的全都寄托在舒韵颖能赢上,但他显然自己都没有信心。何况就算舒韵颖赢了,以他的性情作风,谁又敢奢想能从他身上挖出好处来? 王后的意思很明确“等”!至少目前绝不是贸然行动的好时机。 可舒明熠心里难免患得患失:“但现在我们对离国要如何回复呢?” 王后也明白这的确是个难题,以离国目前的处境,答应与之联手必然结怨极广。其不亡恒国此后便难以甩开这个包袱,若其亡,下一个恐怕就是恒国面临四面楚歌的局势。 可若不肯答应必将与之为仇,若离亡也算皆大欢喜,就算恒国不图趁乱渔利起码也能自保无虞。毕竟就算其幸免亡国,离人性情恐也难言诚信二字! 所以现在对此实在不易抉择,但却非得尽快做出决定,实在让人头疼。 舒明熠更知道,这件事拖不了太久,必须尽快有个决断…… 与此同时,曜国皇宫中两兄妹也正满腹愁绪!被嫁去厉国的小妹慕霓丝,居然自杀了! 原本将她嫁给厉王,一时想保证至少暂时北境安宁,二来若她有朝一日为厉国之后实乃家国大幸。 但可惜了!慕霓丝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骄纵任性,脾气爆裂,本来就不情愿嫁给厉王。况且见到了其真容后,简直是愚蠢臃肿丑陋之极,心里更是恨到了极点。 自从嫁到厉国,慕霓丝终日便郁郁不乐,时常一气之下乱砸东西,甚至几个月功夫宫女都打死了几个。而只要一见到厉王,更是马上以死相拼。 索性厉王虽然为人粗蠢,也是酒色之徒,但因贪恋美貌却变得极有耐性。数月中也毫无逼迫,却赏赉不断,还频频加封。很多人背地里都在腹诽厉王,简直就是个愚不可及的受虐狂! 可终于一天,厉王酒醉之后,偶然听到宫人窃窃私语,极尽嘲讽。 传闲话的自然是活不成了,但厉王当时酒醉之后盛怒难消。可他自知打不过修为好歹也三境上的慕霓丝,便令侍卫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厉王终于遂了心愿,可白日酒醒之后,却发现身旁的慕霓丝羞愤之极竟然自缢而死了。 此时的慕南盛已经是大曜皇帝,天下共主,若按常理必然要派人向厉王兴师问罪,好歹也要让厉国着实放放血,再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可现如今,却还得派人对厉王好言慰问,不敢有只字半语的兴师问罪之意。 但实际上,兄妹俩此时心里恨透了慕霓丝,怨她不以大局为重! 但天下事就是这样,“联姻”这种世间最惨无人道的交易,势必将毁掉很多人。但若是当事人不惜一死,指望可以靠裙带关系牟利的无耻父兄亲族,也只能无可奈何! 好在,慕南盛自己心里如今也有数,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虽然没人当回事,可起码眼下还没人敢轻易动自己。所以自打登基开始,他不仅丝毫没有重修武备的行动,反而将各处军队不断的消减裁撤,把心思更多放在治理政务上,虽然和自己想象差距有点大,但让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的那个人,他自然是不会忘了的! 可说也奇怪了,想到舒韵颖,慕南盛却觉得自己心里对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恨!为什么?、 也许,相对来讲他和舒韵颖也见过几次,虽然每一次都不明显,但舒韵颖的确把他对每次将要发生的事情态度都阐明了。 所以,说起来舒韵颖的确对事不对人,他针对的只是那个搅乱他棋局的人。因此即便多不愿承认,但慕南盛还是不得不认清是因为自己利欲熏心走进了他的界限。 但不恨归不恨,对自己来说他终究是该死的,这一点非常清楚,毫无转圜的余地。 看到妹妹递上来的奏折,是关于夏国灭亡疆域已经归于瀚国的通报奏本。 苦笑声,慕南盛看向妹妹问:“纤纤!你觉得此事与他有关吗?” 慕纤纤并未回答,因为这根本用不着回答,说白了现在事成好处是显而易见,可若事先看凭瀚国王臣,能有如此心计和才干,恐怕也没人有此勇气! 只是这封奏本对慕南盛来说很有点嘲讽的味道,就他目前的处境无疑是因为对瀚之战造成的。曜国因此损失惨重,成为了群狼口中之食。可偏偏此时瀚国却开疆拓土,反而还以臣下自居向自己送来了奏报。 这说明什么?说明曜国不辨忠奸,不分好坏,但瀚国却忠信两全。但这份歹心何其显然?曜国该如何应对?不闻不问显然必遭攻讦,只能派人好言慰问,多加奉赠,表示自己的大度气量,可心里却着实恨极了。 沉吟着,慕纤纤缓缓道:“皇兄暂且不必担忧,这或许未必是坏事。” “怎么说?” “以目前的局势看,天师宫意指西方,舒韵颖西行显然是与之针锋相对。那他在一天,天师宫就暂时不会舍弃我们大曜。诚然,舒韵颖再厉害但要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师宫,没人会相信他可以成功。但目前江湖动态看,他未必只是一个人。所以,我们或许还有时间……” 慕南盛苦叹声:“但天师宫会容我们喘息吗?” 慕纤纤轻轻摇头:“我到不担心这一点,因为就算咱们对天师宫惟命是从,倾全国之力为其效劳又能如何?既然我们还有价值,起码可以当个幌子摆在那稳定局势,他们就不至于立刻舍弃咱们。毕竟若是不能彻底消灭舒韵颖,天师宫显然并不希望情形太混乱。” 慕南盛此时其实颇有点心灰意冷,妹妹说的固然有理,但也是为了开解自己,他如何不知?可事到如今,其实除了听天由命根本就没什么其他选择!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种事,必然不是凡人可以有办法躲得开的…… 36、造化之功 “高山”之上不知世间岁月,舒韵颖为了给明媚疗伤祛毒,功力如决堤江河一般飞逝。期间虽然也发生过些意外情况,但蚀欲之法开始便不能中断,否则彼此势必都将没命,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可时间久了,修为终究不是无穷无尽的,法术也渐渐开始难以为继,幻境终究开始崩塌。这冰天雪地之中,就算最后明媚伤毒解除,恐怕两人也将会被冻死。 想到自己曾苦熬近二十年才终于挺过来了寒疾终于柳暗花明,但谁承想今天却为了救人要在这鬼地方重新受苦? 不过他这个人,似乎也习惯了在某些时候自然而然会做出破罐子破摔的决定。而这也说明他心底的那股狠绝和坚韧,豁的出去。对他自己此刻的情况是反正已经这样了,拼一把活一个是一个。但其实若没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何能面对世间种种艰难?凭圣贤君子那套?死上几百回也不过分…… 渐渐地,舒韵颖开始越来越冷,几乎脑子都感觉开始有些麻木了,但仍旧紧咬牙关。看到明媚脸上渐渐显出了血色,呼吸也开始实在,总算是没白费一番心力。不过为别人牺牲自己,若非这个时刻,根本是他想都不可能想到的可能性。 但现在,如果自己非死不可,如果明媚能活过来,舒韵颖忍不住觉得也不错!也许是因为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选择,终究身不由己了,自然要做出眼下最好的选择。但一人牺牲,要世界垫背呢? 幻境法术已经彻底失效,凛冽的寒风呼啸袭来,逐渐侵蚀了舒韵颖整个人,浑身内外全然毫无感觉了。 可就在他感到几乎已经连眼皮都睁不开的时候,忽然心神一颤,只觉小腹中一阵猛烈的翻搅,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被不断往里注水的器皿,但早已满溢却仍旧无法宣泄丝毫。 感到浑身膨胀,崩裂,最终寒冷带来的麻木都已经被不可思议的疼痛取代,唯有小腹中一粒炙热灼烧,仿佛比全世界的寒冷都更加难忍。 仿佛是突然爆炸了,舒韵颖猛然一口血喷出来,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似乎没有人认为“死”会是一件让人感到舒服的事,无论哪种死法,也正因此事实上大多数人真正畏惧的还是那种死亡过程带来的感受。 而说到死,相对当然就不能忽视生!虽然生的好不一定就能带来美好的人生,但普遍来说优越的家庭条件总归是比普通人多一些凭借。 生下来就家破人亡,只能说命衰,但终究不是普遍现象。以此证明公平,淡化贫富天然的影响,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么呢? 明媚的出生显然称得起是富贵,即便算不上什么帝国公主,可起码也什么都不缺。但父母缘分极浅,虽然爷爷对她投注的关爱丝毫不少,但人心里的某些缺陷终究是无法代替的。 也许因此,虽然明媚身上或多或少也不乏一些大小姐的任性和骄傲,但并没有慕霓丝那样全然不管不顾的放纵,完全不能接受半点不如意的软弱。 而中原之行,连续的失利更让她逐渐认清现实。再到真切意识到自己动情,但那个人却似乎并非自己可以奢求的缘分! 其实就算在男尊女卑的时代,也并不一定每个男人都霸道蛮横,所以自然也不会是所有女人都甘于委曲求全。但在爱情中,势必爱的多的一方看似要委屈一些。 但普遍来讲,大多数爱情中女子的确比男人更觉弱势一点。这一方面是人类社会大环境成见使然,但另一方面女性心思细腻,较男人在这方面更敏感有关。 而男人在这方面,其实很多时候即便再如何温柔体贴,对爱人关怀备至的男人,很多行动中也总是能看出刻意的痕迹。并不是说这份心意有假,只是天性使然,很难做到女人一样只要动情便会很容易将更多的心绪投注进去。 总之,在明媚身上看来,虽然她并未因为感情迷失自己,但终究还是把对方更置于自己之上。所以当她看到了身周情形,立刻就明白了舒韵颖的心思。 若是知道会有很多人死去,她必然心有不忍,但思想中更多还是不愿意舒韵颖沾染太多鲜血而陷入困境。 战场上她身先士卒,不畏生死。她想保护所有人,但最关键还是那个明知只把这一切当成看戏,甚至可能还在嘲笑自己天真的男人,是她心头上最重要的。 可就算神仙也并不见得真有永无止境的体力和精力,何况她终究还只是个女人!一不留神中了暗算,失去意识那一刻也明白自己中了毒,但便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不疼不痒,不冷不热,死……貌似也没有那么难受嘛?可活着感觉好受的时候却也真不多,她没有人们以为的那般毫无智识,但也的确没有独立思想之外更多的感受! 忽然感到浑身冰冷,一激灵被冻醒过来。这和那种睡了一晚上慢慢醒过来不同,而是突然间一下子就彻底蒙住了,但转瞬间便突然看到了一切。 所以身体本能感觉到的异样,再看清楚冰天雪地中赤身裸体,浑身青紫毫无血色的男人,但自己在他怀抱中并没有更难忍受的寒冷,可心底里却那么、那么疼…… 这时已经顾不上太多了,明媚强忍着羞涩和不适感,一把抄起地上的衣服,抱起已经浑身僵硬几乎成了石头一样的舒韵颖往山下飞奔。 这一跑就跑了好久,一直跑到冰雪范围之外。而天色已经昏暗,明媚仍旧顾不上疲惫,捡了好多柴火,在火堆边紧紧抱着冻僵的舒韵颖,可发现想运功为他驱寒根本做不到。 万籁俱寂中,明媚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情况,不知过了多久,此番醒来自己修为和体力居然都已经恢复了,而运功之后发现自己好像也已经突破了宗师境界! 闪念间,仙灵出现。虽然因为宿主伤毒她无法自由行动,但对发生的事情还是都有感应的。此刻看到二人,不由得脸现绯红。但只好尽量隐晦的讲出,弄得明媚更是一阵阵神魂恍惚……! 终于熬到了早上天光大亮,明媚看舒韵颖居然没有一丝好转,也顾不上羞涩了,更加心急如焚!仙灵又在二人身旁点起了火圈,明媚浑身只有里衣都已经被汗浸透,但舒韵颖却仍旧连手指头也弯曲不得分毫。 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要把他整个人都扔进火里烧? 明媚忍不住大哭出来,搂紧舒韵颖一阵猛晃,嘶喊着他的名字。 而忽然,舒韵颖衣服里掉出了什么,明媚看到并不认识正是地藏给他的六祖徽印。但此刻他人都这样了,哪还顾什么别的? 可忽然,明媚失魂落魄中被仙灵一把揪出了火圈。她是因为看到不知何故突然火头大起,才下意识救人。但舒韵颖却并未出来,她也只能死死搂住拼命要往火里闯的明媚。 大火熊熊燃起,烈焰足有数丈之高。明媚撕心裂肺的哭喊,忽然不知怎么胸腹间一股气往上涌,忍不住猛一张口,都没看到自己吐出的正是霓幻珠。 而这一刻,霓幻珠入火之后,整片火焰忽然变成了青碧色,隐约看到火中一个人影缓缓立起浮于虚空。渐渐看清楚,此刻的舒韵颖身上衣服早已成灰,而且整个人仿佛透明一般,周身血脉隐现,似乎连血气运行都清晰可见。 一点流光异彩在他体内不停的游走乱窜,最终停在小腹处与一颗赤金丹珠相互冲撞。 好久,两珠居然开始渐渐相融,火光中一道金光突然间直冲天穹。而居然可以看到舒韵颖小腹间的金丹仿佛生出一条条根苗,渐渐与他周身经脉相融合。贯穿全身后,血气倒行归于金丹,但金丹却突然化成了一朵绽放的金莲。 空中一阵阵电闪雷鸣,云霞弥漫,流光溢彩闪耀奔腾。一时间,看到的人根本理解不了上天到底是在祝贺?还是愤怒? 最后,所有一切的雷电,云霞,纷纷化成了各种色彩倒灌回舒韵颖身体,连他身周的熊熊火焰都仿佛顿时化成了温暖的阳光,最终全然化为烟气飞腾四散。 舒韵颖没被烧成灰,而是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站在地上,唯一的变化似乎只有额心一抹淡淡的莲花印记,但随着周身光晕消失也渐渐散去。 忽然,仙灵一声惊呼“入圣”! 舒韵颖缓缓睁开双眼,明媚主宠不由一怔,见他伸指向自己虚电。一晃之后,居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非常熟悉的孤山别苑中。 主宠满心诧异,舒韵颖淡淡道:“你总不至于让我就这样出去见人吧……?” 明媚回过神看着他忍不住脸上一阵通红,赶紧拉着满脸惊骇到已经顾不上尴尬的仙灵跑了出去。 而舒韵颖自己此时其实也颇有点心神恍惚!他并没亲眼看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但感受到的却那么清晰。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变化巨大,可是却发觉这个变化就只对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 37、再战 明媚让仙灵回去城里给舒韵颖找衣服,这别苑中不缺衣服,但却没有一件男人衣服。赤条条的不能被人看到,但若让他穿一身女装恐怕更没法见人了。 独自站在院中,明媚无法放心离开,而剩下自己却不由得突然一阵心神恍惚!她虽然不十分清楚舒韵颖此前的修为境界到了什么程度,但先前仙灵一句“入圣”,便是九境高阶,传说中距离极致造化的一步之遥! 可明媚心里对此却感到一阵失落,因为她对于舒韵颖的修行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其实并不关心。先前看着他都快死透了,但活过来已经让明媚心满意足。 可是,舒韵颖修为大增到底是人间的幸运,更增了成功希望?还是不过预示着这场灾难,远比人们想象中更要严重? 而且,思及日后,修行大道不进则退。但到了舒韵颖此刻的境界,若是再进便只有飞升成仙了。但对于凡人而言,飞升成仙和死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再也见不到了? 本来从幽冥回来,明媚一直非常用心修炼,除了想要可以在事实上帮到他,也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唯一让自己可以感觉靠近他的机会。 但现在,自己虽然终于也成为宗师了,但他却更加远远把自己甩在后头。什么叫“天壤之别”?这一刻,明媚似乎突然就懂了! 但想归想,显然舒韵颖一指之力让三人由彼至此不是单纯的行动力而已!即便不知道期间的距离,但心理上却势必和视觉感受大不相同…… 仙灵带回了衣服和食水,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但看得出,仙灵状态不很好。大概是她一时间还没适应宠主变化,明媚便只好让她先去休息。可说到底此时此刻在明媚的意识中,就算仙灵不是单纯的人类,但看着终究也是个女人,尴尬不免,而且同为女人明媚心里实在感觉到一种不情愿! 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明媚的确不好意思,但更怕干扰到里面的人。 直到舒韵颖声音传出来:“进来吧!有什么是还没看过的……?” 明媚听了不仅脸一红,可心里不由得有点恼怒!当即一把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反诘,却忽然感到手上一轻。再看向床边,舒韵颖已经周身穿戴整齐。 “有点大,好歹将就穿吧……” 说着,舒韵颖看向明媚。坦白讲,他心里并没有表面那么波澜不惊!祛毒疗伤的时候,起码对自己来说明媚是没有意识的,而脱胎换骨之际自己所感到的痛不欲生,也勉强就当至少彼此思想没同步。 但现在他虽然并非迂腐之人,可也没超然到此情此景也能毫不介意赤条条被人参观的程度。 而之前他一指转境,其实正是昔日逍遥自在仙在达到极致境界时获得的独立空间。而此刻他也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左不过“向死而生”四个字。 他倾尽全力救治明媚,却在濒死之际因为宿主的生机减弱,外感袭来刺激到了瀚海九子莲。地藏曾告诫过他,九子莲绽放的炽烈足以造成千里赤野。但这次却恰巧促成了明媚破镜宗师,但其实那只不过是九子莲之力的极其微弱一点点。 可是若非明媚清醒够快将他救起,九子莲的爆发只能自保,却不会为宿主挽回生机。后来六祖徽印浴火而发,“霓幻珠”虽在明媚体内,却感应到了救主之切,容于一炉之后不仅帮舒韵颖脱胎换骨,且融合了九子莲的力量。 舒韵颖并不确定自己达到这境界时发生的情况,到底是否和天上那个大伯或叫大舅有关,也不知道当时天上的情况对自己究竟是庆祝?还是愤怒? 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虽然他修为大进,想上天?还不行。但是否已经可以一拼去挽救灾劫?也并非就有了十足把握。 不过,此时舒韵颖心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显然是因为境界提升带来的,不过也因此似乎元灵中可供运行的功力略显不足。想真正充满元墟,具备此时境界可有的功力修为,恐怕还需时间修炼累积。 而此时二人饱食一顿后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倒是默契的各自行功调息。 很久,天色早已漆黑一片。但舒韵颖却不知为何,没忍住心底里突然迸发的激动…… 从到战场上退敌,救治明媚,再到回别苑。舒韵颖非常意外的听到明确的答案,期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十天! 而这五十天中,很奇怪金冠王城的大军也丝毫没有动静。其余城邦虽然并没有明确表示拒绝玉泉城的邀约,可也没有一个人赶来赴约。 这种情况让舒韵颖也不禁感到意外,原本他还想过,一旦自己不能及时治好明媚,就算回来恐怕也只能看到玉泉城的废墟了。他虽然并不在乎玉泉城是否完好,也不在乎明家人是否会死绝。毕竟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身外之物产业再庞大,只要人活着想要总能挣回来。 但整整五十天居然什么也没发生,这就太诡异了!不过看到他们平安回来,明家兄弟俩总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对于目前状况,他们也是毫无所知。 可突然真不知是不是巧合,有军士来报告,金冠王城联合十余城邦,集结大军数十万已经兵临城下! 明传志一听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满脸惨白!心想:原来不是没动静,而是因为之前大败,人家转头去集合人马了。即便舒韵颖回来了,面对先前数倍的敌人还能取胜吗? 而舒韵颖此时则在想,真的只是巧合?事到如今,反正无论究竟怎样都必须亲眼去看看了…… 战场上,朱雀此刻也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威风气势,盘旋在高空中 ,周身散发着普通人距离那么远都觉得无法抵挡的炎热。 踏浪麒麟此时发威也已经长成了高达十丈,肋下四翼,巨大的尾部稍微晃动都似乎可以震天动地一般。 似乎只有星月银狐没什么变化,但只有舒韵颖能感觉到其体内所蕴含的灵力甚至可能超过朱雀和麒麟相合,也因此让他不由得心感诧异! 一眼看去,对面密密麻麻的军队此时分作两批,中间数十丈宽的地方。不停涌动的沙面,看样子对方今天是决意要拼个胜负死活了。 此时,舒韵颖本身也是试探的意思,示意星月银狐出去。虽然他自知灵宠现在也都提升极大,可之前朱雀显然对千足天罗没什么办法,而踏浪麒麟虽然躯体长大了很多,但比起来还是差很远。星月银狐未必能对敌,但它行动迅捷,只是试探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方根本不怕自己试探!沙下冒出的无数触角比之前所见更加灵活,数量也更多了,看来人家先前也并未用全力。 但此时,舒韵颖却不禁心里更加好奇!因为他来西域之前并没想过真会遇到什么了不起的高手,一来自己虽然并未亲自经历过,但中原各门派的传闻,以及各种典籍都并没记载过。甚至一半凡间的史书中,也多称西域虽凶汉粗野,但战场之上并不难应对,昔日光明帝国仅凭区区一个鸣沙卫就将西域各城邦打得寸土难进。 可如今看来,此时那千足天罗的妖力可绝非先前能比,若西域真有人可以操纵如此妖怪,其修为相比自己真有必胜把握吗?而且关键是,对方如此实力会情愿与自己联手,更何况要屈居自己之下听从指挥! 而接着,星月银狐终究速度奇快,不至于吃亏。而舒韵颖也发现原来那大片空地上千足天罗其实共有五只,所以说并非是真的有特别厉害的高人,只是颇有几个不该小看的人物而已! 一念及此,舒韵颖当即自在剑入手,身登半空俯瞰着地面上无数巨大触角涌向自己。但此时既然知道并非是由一个实力不可估量的高手,他便也稍微安心。左手默运咒诀,双方军队眼看一片汪洋般的触角将要触及到舒韵颖脚底之际,却突然同时都停止了行动,只是像在奋力挣扎似的。 跟着,一道剑光横扫,顷刻便有上百触角突然静止不动了,跟着便发现那些触角上正逐渐冒出一层白雾,竟然是霜冻。 跟着,眼看舒韵颖随手挥剑,他轻描淡写的姿态,让那一根根突然齐根断掉砸在军中的触角,更显诡异! 随即,地面突然冒起一片绿油油的液体,大概就是千足天罗的血液。 大军之后又传出退兵令,舒韵颖微微蹙眉,他本想就此冲过去看看这一军主将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可才一抬脚,便又立刻落了回去。因为空旷的中间地带隐约出现十余条人影,几乎只是一眨眼,人就已经到了近前。起码从对方的行动速度看,至少都已经是有宗师程度的修为功力。 此时对方一共十六人,黑白两色长袍各八人。一眼看过去,这些人的外表似乎并不像西域人,乃是中原人的样子。 一瞬间,舒韵颖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但眼看着对方已经迅速摆开阵势将自己包围起来,他也顾不上多想了。 而显然这十六人此时的站位,就看得出是正反八卦排列,不用问也知道这样的阵法一旦对敌必然变化莫测,行动迅速。但如果只是这样,他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显然不会这么简单而已,因为这些人的穿着和用剑,让舒韵颖不由下意识紧了紧握着自在剑的手。随即便左手咒诀暗运,决定要先发制人。 这终究不是一对一公平对决的擂台,何况就算是,难道舒韵颖还是会怕被人指责用阴谋诡计的人? 38、浊世 很多时候,舒韵颖知道自己并不善解人意,但他一直也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很随和的人。因为他从不会去苛责别人的用心、手段,而且自己也不介意和他们一样不择手段。 当第一对黑白剑悄无声息从身后袭来,却莫名其妙自己陷入了火团。看着对方满脸的愤怒,但顷刻却全被舒韵颖脸上的讥嘲之色湮灭了。 他的确用了阴招,但中招的人若非想要背后偷袭也不会中计,所以谁又能说谁呢? 一开始就败了,除了实力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那恐怕就是“习惯”了。大多数人都有他们平时很难立刻改变的行为习惯,这十六个人更是如此,但却没想到以往无往不利的手段今天会一开始就被识破。 其实舒韵颖也有他的习惯,就是绝不依赖习惯,永远随机应变为主。任何意识都需要实力去支撑,但如果连正确的意识也没有,再强的实力也很难完美发挥。 舒韵颖非常明白此时对手的正反两极搭配,说到底离不开正反八卦,而正反相合除了混淆耳目,更多的就是相互结合,那么只要打破他们之间的核心,将八卦困在他们本身的位置,那这正反相合不仅不能形成更多的变化,反而会相互掣肘。 除了不择手段的平常心,舒韵颖还是个挺懒的人,手边若是有什么天然具备某种效果的东西,绝对不会放过利用的机会。所以自在剑黑白两面屡次在实战中发挥效力之后,他更加丝毫不会不当回事,因此这正反八卦阵多少恰巧正落在了他擅长的地方。 舒韵颖一剑便直刺对手死结,这让对方确实非常惊讶!且不论阵法是否能破,起码向生避死应该是尝试,哪有人会一出手就直取八卦死门? 但虽然有一瞬间的讶异,可终究人家反应也并不慢,正、斜后两侧六剑齐至。但三道火光忽由地面直冲上去,好在六人没这么快忘了前车之鉴,事先已有防范,但也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此时后方偷袭的二人双剑皆断,而黑剑手也被剑气贯喉毙命。顷刻之间正反八卦阵偷袭、反击皆未得手,还损兵折将,余人只好展开身形游走在外。 舒韵颖冷笑声,既然可以光明正大用手段,干嘛还要浪费时间?自在剑神出鬼没,但布阵众人却没发觉到自己的阵法居然正在慢慢缩小。 这些人终究疏忽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也许对付一般人他们根本犯不上还要继续布阵浪费精力。可面对舒韵颖无论这阵法本身威力对他如何,现如今势必已经算是阵破了,再打下去根本毫无意义。 剩下十二个半人忽然感到身形一滞,压根没发现有个小毛团已经在他们身后转了半天。 只一刹那,对手既然是舒韵颖,就已经足够断送他们了。 以十六对一,无论是乱战围殴,还是车轮战,兴许都比他们此番布阵能支撑的时间要长点,可他们也确实很难想到,自己最擅长的功夫此刻却成了最笨的一个法子。 实力固然是一方面,但更关键还是这些剑手压根没明白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个正人君子,起码他并不会顾忌自己的名气会不会受损。 救星是来了,但虽然不算晚却也根本挽救不了他们的性命了。 而面对匆匆赶来的三人,舒韵颖已经多久没有过此刻这般真正从心底里感到的惊讶了?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三位老师居然会出现在此时此刻。 可如此一来,舒韵颖心底里不自觉的提起了远胜以往更强烈的戒备! 洛归云、朱照云和古曼云,三人此刻面对自己倾注一切培养了十几年的学生,脸上不免还是露出了尴尬! 坦白讲,从本心来说他们三个宁愿死掉,也不愿再次面对舒韵颖,更何况是这种局面相见。因为他们确实没办法解释,没办法厚着脸皮,冠冕堂皇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只有经受住他才算合格,否则死不足惜! 但这一刻,已经足够舒韵颖自己明白很多事了。在这个人世间,要么执着,要么甘心做一枚别人手中的棋子! 舒韵颖不愿执棋,说到底就是不愿意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但他慢慢接受了现实,也开始感到对作为一个执棋人有点信心的时候,却突然知道自己其实从一开始,甚至很早、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并且一直都只是一枚棋子,这个事实让他绝对不会接受! 而此时此刻,似乎周围的所有人,无论他们自己怎么想,但在舒韵颖眼中都已经是随时可以去死的人了。如果他们也是被利用的,那活着就只是耻辱!可若也只是刽子手之一,那被杀自然也该是早就有心里准备的。 索性他的三位老师都很聪明,并且比他想象的更加了解他,所以始终一个字都没说。 半晌,舒韵颖终于提出了问题:“是我走后?还是……一直都是……?” 别人或许不懂,但他们自己当然懂:“是你去牧灵山的时候!” 舒韵颖冷笑声,根本没人看到他做了什么,但朱雀和踏浪麒麟突然同时冲入了对面两边军队中。他不准备给对方平安后退的机会,哪怕这些日后本该是自己的马前卒。可现在无论是谁,他必须让背后的那个人知道。 舒韵颖随时可以死,但绝不会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窝囊死…… 三位老人悲悯的背对着身后的修罗场,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敢去看,因为自己无力阻止,所以也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无辜”是那些死人对自己遭遇唯一可以抗辩的理由,但杀他们的凶手,却正巧是个自认为这世间最无辜的一个人! “你快乐吗?” “哈……………………” 一阵充满放肆、狂放却还有些悲愤的大笑,舒韵颖冷冷道:“这话被你们问出口,让我感到恶心!” “对不起!” “别!千万别这么说,你们养我、教我,而且说到底没有你们我也活不了那么大,所以你们对我实在说不上对不起三个字!当然前提是你们也不必指望我会内疚,更不会对你们还有什么感激之情,因为既然天生就是棋子,我也就只能做好身为一枚棋子的心理准备。而既然我注定就要干那些脏活,也不介意把这整个六界搞得更脏……” 人一生中,很难避免因为这样、那样的附加问题,不可能真正和某个人建立仅仅只关乎彼此的唯一联系! 但回忆中,舒韵颖对自己的人生唯一可以觉得算是无忧无虑,不掺杂其他因素的真实关系,也就只剩下谪仙陵的日子了。可如今,这“唯一”的真实却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不过算了,人和人之间哪来真正简单、纯洁的关系?这岂不是自己一早就该明白的?曾以为至少这三个人是没有其他原因,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现如今也只能就当时自己曾经年轻,不谙世事而已……! 当初不得已离开师门,舒韵颖本来带着妻子赶回谪仙陵,当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想法,只是有个地方可以让自己暂时安心修整一下。 但结果他半点谪仙陵的痕迹也没找到,当然不会毫无思忖!可无论是不愿意相信,或者就只是想不到,眼前的现实等于消灭了舒韵颖在这世间最后一点点纯粹真诚的眷念!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简简单单真挚的情感,任何一种都不存在。所有事,一切都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一样,他只怪自己居然还会有那样愚蠢的期待! 但此时此刻,他还会要继续吗?为什么不?毕竟是反正逃不掉的,再说了,要死就大家一起,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这期间,也只有明媚能体会到他心里那种整个世界全部坍塌的碎裂! 对别人也许就算理解也无法认可,连续三天他在玉泉城中吃喝之外就是睡大觉,而且这时候他睡觉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舒坦。 可是,现在很多人也知道了战场上已经站了三天三夜的三位老人,就是将他养大,倾心力为他治病,教导他的老师。舒韵颖果**石心肠,从一开始居然对三位老人连一个字的问候都没有过! 很多事并不是简单可以用对、错表示的,“舒韵颖”这个名字从出现在江湖上,到逐渐为世人所知,其实不过就是个名字,但却已经被太多的光环笼罩! 从最开始那个在牧灵山一战威慑三大邪派,尚不知名姓的十七岁年轻人,渐渐地人们几乎已经忘了去追寻最初的他究竟是有何而来?再到天师宫他的出身被彻底挖出来大白天下,直到今天,对这个世界他似乎根本还是什么也没能习惯! 太多东西身处这世界被视为理所当然!因为他的天赋让所有人羡慕,所以就活该倒霉?自己不认同,但他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他从不在乎别人,因为他知道别人也不会在乎自己心里希望什么?同样,人们不会认可一切的纷争都是因为某个人的野心私欲引发,因为那会让所有人显得愚蠢、无能!但同样他们也不会认可是因为每个人都有错,因为那样自己就无法推卸责任。 舒韵颖并未责怪过谁,包括哥哥,因为他们只是平凡的人,习惯了那些条条框框的界定,也没法避免本身的欲望和怯懦! 而舒韵颖最初意识到自己不必怪责任何人的时候,就是因为师父慧剑大师,因为老人从未对他掩饰过他将会要面对的什么,也并未否认过本身的期待。 他当然更不会怪妻子,因为自己爱她,而且因为避无可避的决心,岂非也正是为了可以换来一个可以让彼此安然余生的机会? 显然,这三天里他的所有表现在别人眼中就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没有人想过他用这三天时间努力的积聚功力,补充元气!他也没打算让任何人明白,因为此一去,说不定自己会提早让这个世界走向灭亡…… 39、愿纵万千,不啻为次 深夜,当舒韵颖飞身经过三个老师身边的时候,没看任何人一眼。而三老面面相觑,也只能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数百里之外的辽阔平原上,一侧无边无际的绵绵山脉。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此刻舒韵颖跟在三个老师身后,深山秘境中一片金碧辉煌的巍峨建筑进入视线。 这显然不是一般人间的城镇,甚至不像普通凡尘权贵,乃至帝王能够建立的辉煌。 站在门口,侍者入内通报。不久深处便传来了**的钟声,三云为此倾倒跪拜,而舒韵颖嘴角扬起了毫未掩饰的不屑讥嘲! 半晌,三人才缓缓站起,连身子都不敢直起来的当先走向黄金铺成的大道。似乎是个中间门房的位置,三云或许是因为品级不够无法再进。 舒韵颖缓步向前,他已经感觉到偌大宫殿中充斥着无数绝顶高手,甚至不止一个恐怕根本不是自己可能企及的程度。 而大殿中,两侧有盔明甲亮的将帅,也有清癯素雅的文臣,长短俊丑、高矮胖瘦,甚至长相上中原、西域,甚至还有些自己无法分辨来自何处的人种。 正面三十二级台阶尽头一个高大、**的长须长者,此刻并未坐在那象征着他崇高身份地位的华贵宝座上,而是满面慈祥的微笑迎接着自己! 但舒韵颖心底里,面对此人却感到了一种比想起自己那个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关系的双生姐姐更浓重的恶心感! 大殿中间,舒韵颖孤高不群的双手背后,睥睨当场,丝毫没有把因不满自己此刻姿态的满场诧异和气愤往心里去。而是顷刻间一片极度阴寒的冷气迅速扩散全场,将那些非议的神情压盖下去。 半晌,偌大的宫殿中死一般寂静,除了舒韵颖自己显然每个人都感到非常尴尬! “众位卿家且暂退,孤与孩儿单独一叙……” 众人纷纷垂手而立,长者缓步飘过舒韵颖身侧,说了句“随我来……” 舒韵颖毫不客气的便随其身后而出,走到了左侧一处碧水池畔。 目视水池许久,长者缓缓叹道:“昔日四妹和五妹每到此间,便要在这池中沐浴,转眼已是万年光阴了……” 舒韵颖什么也没说,长者便继续自己的回忆:“四妹居然会与小七结合,坦白讲此事对我们都十分意外。虽然最开始就是四妹和五妹最疼小七,但他长大后因为性情跳脱,也是四妹与他最合不来的。哎!若是我能早些知道发生的事,断然不会让他们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舒韵颖仍旧一字未发,脸上表情也毫无变化。从看到这宫殿那一刻,他就想到了里面的是谁。何况三个老师在这人世间就不说数一数二,但能让他们摆出那副奴颜婢膝的姿态,实在无法想象。所以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显然没有其他解释! 其实,三云昔日年轻的时候也都曾是天下间名噪一时的文武全才,亦是风靡万千的英俊才子。但最后他们却拜了那个貌不惊人的师父门下,除了真正熟悉五法师的人是很难理解其中原因的! 但事发之前的一段日子,他们三个都察觉到了师父心情,乃至身体的变化,但自己也终究无能为力。 一次随师父外出,却莫名被丢进了一个叫“谪仙陵”的地方。而足足十年他们想尽办法也无法从中出来,等到结界失效走出来才惊觉这世界已经改天换地,而师父也消失无踪了。 不过无论是身为弟子,还是熟悉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因为师父貌不惊人而有丝毫的轻视,加上之前那么多异常的气氛,以及很多流言蜚语,都让他们即不相信,更不敢轻易泄露行迹。 但之后明察暗访寻找师父踪迹的过程中,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 就此时光飞逝,直到多年前三人让舒韵颖往牧灵山,表面上说是要他去寻找泡酒之物,其实是牧灵山灵力天成丰沛,想让他去应对身体有益。但其间却有人忽至谪仙陵,而来人居然自称是天界神使,目的是要他们让舒韵颖离开谪仙陵进入人世。 于是,舒韵颖便回家了,直到以后发生的种种。再到三年前,他们又遇到了那位神使,不过这一次却是要他们三个一同前往参拜神帝! 至于舒韵颖,对他们来说自己一手带大,倾尽毕生所学传授的孩子,若说对他没有丝毫的期待和希望,估计不会有人相信。但他们的学生,你说天性偏激也好,说心灵脆弱也罢。 反正如今的舒韵颖这个人,无论任何人,要么除了感情什么也甭讲,要么除了感情什么都可以讲,总之就是在“感情”上没有折中选择。 对三个老师,人家养大了自己,尽心尽力保住自己这条命十几年,还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那有所求岂非也是理所当然?没错,因此大家便只剩下交易,不存在任何其他因素了! 到今天,其实一切都是因为舒韵颖当年在往生之地领悟的“启天一剑”。之前从火影口中知道了天师宫大祭司召唤“暗潮”浩劫的计划被至少推迟了十年,那时舒韵颖就明白是因为启天一剑。 可其实在过去很多年中,神界便已经发觉了异常,只是一直没找到问题的根结所在。直到当年,神界突然发生剧烈的震荡,整个天宫范围居然一下子被震落在凡间,很多神仙不慎还散落各处,之后才逐渐被招引而归。 可想而知,众神当然千方百计寻找方法回到天上去。可他们始终连发生了什么也没想明白,更是想不到什么办法回去。 实际上按道理神界不该没能发现有关“暗潮”浩劫的事,但对他们来说两千多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但最终被逍遥自在仙驱退。那毕竟不是随便就会轻易出现的浩劫,对众神而言才两千来年就重来未免太短促了,所以也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过。 不过当年舒韵颖领悟启天一剑,虽然延缓了暗潮的来临,却并没能彻底退散。因此六界秩序大乱,其实后来乌家堡的混乱也与此干系重大。 而整个神界都被震落了凡间,这必然不算小事。可众神虽然对外界发生的事全都了如指掌,但完全无法插手其中。说好听他们是怕因为自己贸然插手会破坏六界秩序,但说实在话对他们来说起码暂时和自己还没有太直接关联。 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面对事实。他们至今找不到可以回归天界的办法,而在这凡尘中,身在天宫他们仍旧是威力无穷的神仙。可一旦走出这殿宇范围,他们本身的修为普遍连十之一二都无法发挥。 而对于神帝来说,他在这三年中更多是在仔细观察舒韵颖这个人。换言之,他自认为舒韵颖经历的一切都是天意对他的考验。 但这一切,无论是谁,舒韵颖自己是绝对不会认同的!现实面前不管是谁,说什么话,表达怎样的意愿,只要是和现实相悖就绝对不值一提。 因此,神帝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等等手段用了好半天,才忽然意识到舒韵颖别说反应,连表情都丝毫没变过,甚至他注视水面的表情会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听到? 因此,神帝突然明白自己恐怕还是小看了这个人! 但这时候,舒韵颖却十分平淡的开口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人也好,神仙也罢,死了就是一堆土,没有区别。我不介意清楚面对人心的卑劣和肮脏,所以也绝不会介意任何人对自己有利的交易!” 他话说完,神帝第一反应是有些恼怒!亿万年高高在上的至尊地位,让他对这种毫不客气,直冲肺管子的说话和态度极感不适。何况舒韵颖的话,等于是把他适才的“真情真意”毫不给面子的全当放屁一样。 但转念,神帝暗自释怀了。因为他想到,世人万千,为何只有他成为了“希望”? 因为他可以如此冷静理智,不会被任何表象蒙骗。对神帝来说看到自己就浑身哆嗦,腿脚酸软的大有人在,但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承担自己的寄望? 想着,神帝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怅然!亿万年至高无上,昔日的情义确实也早就提不到了,可那时的日子每每回忆起来又何尝不是满心的怀念? 眼前这个孩子虽然是人祖和小七所生,但也可以算是六人昔日精力汇聚的结晶。只不过,对于自身而言,这样的人即便是可以忠心效劳的,又如何能毫不顾忌,完全信任?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冷笑声看向他,因为身高有一定差距,此时舒韵颖不得不仰起头:“别说帮忙。你走不出这地方,终究坐以待毙而已!我虽然不得不站在这,但并不介意最后大伙同归于尽。所以现在你只是需要拿出诚意,但终究还得看我是否需要……” 神帝眼中凌然之色一闪而逝,缓缓点头:“听闻你天赋卓绝,不仅功法境界飞升迅速,而且饱读经典。原本我以为你会是个顺应天道,悲天悯人的好孩子!” “呵呵!那是因为你自比为天,希望所有一切都顺从你自己而已!但我不怕告诉你,我这个人不惧一死,所以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何况你不配!” “你不配”这三个字仿佛三山五岳同时重重压在了神帝心头,但做贼心虚一般,他不敢反驳,甚至不敢去看一眼舒韵颖问他到底知道到了什么? 他面前这张酷似小七的容颜,但却更像人祖坚定无畏的眼神。虽然他很怀念曾经兄弟们的快乐时光,但相比自己所拥有的地位权势,那一切都只能怀念而已! 40、何妨一人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走!” 神帝浑身一震,想事事处处占据主动,全然凌驾上风。最需要的往往不见得真全部程度都超越对方,很多时候只要足够豁的出去就够了! 对舒韵颖来说,是你请我来合作的,你能拿什么出来表示?那还得看我高不高兴要?想在我面前高一头,可以,一起死喽…… “昔日我与老二和小七共同推演天象气运,期间我曾因故不得不离开,而后他们编纂出了后来的妙谕仙箓,我因并未细查,因此对残缺的部分并不了解。但老二最后把你送入阴司保命,实际上是因为你的本元噬虚被你姐姐偷走。而本来她当年在你转世之时想暗中将你渡入曜国皇室降生,可却失败了。如果你想与她单独一战,即便你修成造化空也不够。而一直以来,真正克制过她的也只一人,且当时……!算了,这个给你……” 舒韵颖将神祖徽印收起,冷哼声转身便走。却听神帝叫住“等等!我……我想问你……” “你想问我究竟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其实也简单,我原本想不通她凭什么?但现如今,虽然很难相信,但既然已经是唯一的答案,我也就不需要怀疑了,不是吗……?” 其实过去几年中,随着知道的往事秘辛越多,舒韵颖始终有一件事觉得不理解。当年小七和人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若是真确定自己就是妙谕仙箓中推算出的灾厄,今时今日为什么自己成了要解救六界浩劫的人?而挑动灾难的反而成了姐姐? 实际上,舒韵颖天生没有气海元墟,被人盗走确实也算个解释!可为什么?姐姐平白偷走自己的元墟为什么?何况,谁告诉她还有个弟弟的?而她弟弟元墟是天生的噬虚异能,必然也是那个人告诉的。 仙祖创启天一剑或是其自己毕生功法精粹汇聚,但想必也与其参与推演的妙谕仙箓有关。但在万仙宫破灭之前把自己送到了阴司,说明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最后显然没能把姐姐抓回。 而事到如今,显然神帝应该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舒韵颖对他固然可算一无所知,但既然自己可以在这凡尘见到他,那么以往想不通,无法理解的很多事自然而然也就有了解释!至于一些细节,舒韵颖没有兴趣,因为无法左右大局! 至于神帝告诉他姐姐在自己转世的时候想把自己渡入曜国皇室,这太好理解了,无非就是便于掌握利用。但如今他把这不疼不痒的事告诉自己有什么意义?但舒韵颖不会给对方一丝一毫占据自己上风的机会,所以他根本什么也不会主动去问。而之后确实有人后悔了,但并非他而已! 离开秘境,身后三云很快跟上,站在满面漠然的舒韵颖面前! 洛归云面露凄然:“颖儿!大……,我们不求你原谅!当然,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能再告诉你的了。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憎恨我们,就遗弃这天下,怨怼苍生!” 舒韵颖面无表情,连语气都毫无抑扬顿挫:“这一点可以放心!首先你们没有那么重要!其次你们养大了我,我现在所做一切也算是还了你们的恩。此外,我们之间便再无瓜葛了!” 话音一落,舒韵颖人已经身在数十丈以外,再一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三云面面相觑,舒韵颖执着于他自己所愿。但这世间,人与人要保持任何一种单纯,没有任何杂质的关系,除了“交易”恐怕就没有了。 对于三云,他们当然不只是想要学生为自己做什么。但舒韵颖终究只能接受其一,天下苍生、师生情谊,孰重孰轻?他们别无选择。 而天宫都堕凡三年了,他们肯定不会只是困守枯等。舒韵颖在大殿中看到了波斯某地特产的驼绒毯,以及西域偏南一种特殊木材所制器具。于是,出产此物的两地顷刻毁灭。 这是一种表达决心的方式,我知道谁是敌人,但你们也绝不是我的伙伴,顶多只是交易双方。我不相信你们会信守约定,所以我也根本没打算信守什么诚信! 至于是否滥杀无辜?的确!至少在你我这样平等交易的人物之间,谁比谁能好多少?区别只是你们在做这些龌龊事的时候,嘴上高喊着悲悯正义!而我讨厌虚伪,所以只是我乐意而已…… 当然,这也可以视为一种宣战。因为舒韵颖很清楚,神界不希望暗潮来临,因为这是一场毁灭六界的灾难。可以引发这场灾难的人一定要死,但能够退散这场灾难的人更不能活,因为这个人如果想要引发另一场灾难会更加可怕,那他会不会?不重要,只要他有这个能力就足够死罪不赦了…… 玉泉城外十五里处,多了很多比较华贵的营帐。因为二十六个西域城邦使团已经等候在这了,而舒韵颖回来后也只告诉明传志,让他们等着! 他表面始终非常平静,可心里远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可以把心情彻底调整好! 明媚远远看着他,却感到无法靠近。多个肯与他一起去死的人,也许对别人会有些作用,但对他毫无意义!安慰,对他而言更加无聊。 明媚心里清楚,甚至自己都不知为何,却有种莫名的自信,她坚信自己比温柔更理解舒韵颖。他并不是天生阴狠残酷,但他所面对的,就是你死我活没有折中的现实。 说白了他已经狠到这个地步了,但现实哪有一丁点改变?这样还奢望他去顾忌人们虚伪的“面子”?现今这个世界上的人,少数野心勃勃之辈,想要颠覆一切的人,以及其他绝大多数的麻木不仁之徒! 善良可以感化谁?激动能逼人有真正面对现实的勇气?难道要去哀求?求那些在胜利之后会毫不客气分享甚至抢夺荣耀,也不介意在失败后不畏羞耻摇尾乞怜的人? 那些正大光明的英雄君子们,他们究竟要解决问题,还是成全所谓“舍生取义”的崇高理想? 所以,对舒韵颖来说,偌大的世界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明媚感到很痛心,因为她知道自己也做不到!毕竟对于舒韵颖的为人作风,她本身也无法认可。而且,她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全然不顾亲人和故旧。 温柔!那个女人除了所谓“缘分”,恐怕她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认同她作为舒韵颖妻子的特质! 可不甘又如何?天下嫉恨、不屑温柔的,恐怕比畏惧舒韵颖的还多。但终究能走进舒韵颖心里的,势必只有她一个…… 心绪单纯靠强压效果实在不好!明媚没有对舒韵颖的发泄有丝毫反抗,在现实面前,虽然可悲,但这也终究是交易的一种。或者说,现实中舒韵颖和任何人都可以进行任何交易,所以可以不是你! 深夜独自站在山顶承受冷风恣意的舒韵颖,或许因为隐隐的疲惫感,心里总算暂时稍微平静了些。 不气、不恨、不悲、不怨,只是觉得可笑! 他不知道仁义道德是否真在人间对维持所谓秩序起到过一丁点作用?但很明显,甚至是自己所看到过的典籍中,那些口口声声高喊这类冠冕堂皇口号的人,实际上普遍都是最卑劣无耻的下三滥! 更可笑的其实是,事实压根没能瞒过几个人,只是大多数人选择沉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道德和是非没有必然联系,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是非对错从来就分不清楚,就算分清了人们也会故意去搅浑。 就像皇帝封了某人做“大学士”,这个人就是学富五车,道德堪为天下典范。至于他是否目不识丁,眠花宿柳,吃喝嫖赌,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能够取悦主子的走狗,这就够了! 舒韵颖心底忍不住悲凉,虚伪很难吗?难道自己真的不会?可却偏偏就是做不到。 而最可笑的,自己饱受世人吹捧,但却居然还天真的盼着可以得到什么真情真意?这种蠢货算哪门子天才?简直愚不可及! 冷风让他感到头脑清醒了些,同时却更心痛如绞!这就是理智清醒的代价。而身后这个女人肌肤的温度,以及那份终究不只有这个男人的情义,终究也只能触及到肌肤表面为止! 想到妻子,舒韵颖并没能感到温暖,却是更重的压抑!有时候他心里怨怼自己为何不能不去爱她?但越如此,就越是思念! 当年,在恒都若是自己死掉,哪怕死在往霁清门的路上,起码对自己而言该是多么的幸福! 现在,他只能转身将这个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彼此什么都没说,也根本不用说。 舒韵颖从未对任何人试图掩饰过自己的根本“自我”,因此他决心可以放弃一切的光环名望,甚至假如可以逃,他哪怕再如何不舍、不忍也可以真正舍弃一切! 此时此刻对于舒韵颖来说,他只想如果这一次可以平安度过,自己会去找一个真正杳无人烟的地方,哪怕深海荒岛,即便只是自己一个人了此残生也无妨。他不喜欢自欺欺人,所以他至少对自己诚实,妻子已经不是自己心里的唯一。 所以,该做的自己仍旧回去做完。成功与否自己没有任何期待,但如果成功了,即便是命运,也请放过自己 一次…… 41、请知道…… 玉泉城主府中,西域二十六个城邦的使者皆已入座。 舒韵颖淡淡扫视了众人一眼,平静的说:“你们会来,想必是已经清楚,如果我要你们永远消失,你们就只能乖乖消失,对吗?” 在场的人颇多尴尬,只是没人反驳他的话,甚至没人敢抬眼去看一看这个魔头。 从金光王城大军来袭,再到波斯近西域两城突然覆灭,压根没有任何朕兆,也没有人在事后给个解释出来。 而这些城邦,尤其是邻近波斯的较远地带,其实不少大城的主脑都知道那深山秘境中的神秘势力,随后皆被告知对这个叫“舒韵颖”的人,他们最好无条件服从,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因此,所有人只好放弃借机吞并玉泉城的希望,乖乖派使者前来赴会。 打量在场,舒韵颖冷冷道:“一个月,我要一百万大军。谁出多出少你们自己商量,但一个月后如果我没看到人,就会亲自去依次拜访每一位城主……” 西域和中原虽然江湖人物的来往并不密切,但彼此也绝非毫无联系,尤其是商旅方面两边的来往还是挺多的。因此舒韵颖这个人,虽然在这远不如中原那么如雷贯耳,但毕竟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人物。 这次他来西域已经有段日子了,虽然一开始知道的人不算多,但玉泉城外两场恶战,就不算一般士兵,死在他手上的西域素有名望的高手也已经不少了,再加上单人独骑屠灭两城,谁还敢对他有丝毫轻视? 这西域是一片从来不缺少暴君的土地,但也还从未有过一个如他这般毫无人性的暴虐疯魔! 只不过舒韵颖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况且他本身对于所谓:人性!也和普遍人的认识迥异! 而这次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整个西域城邦集合百万大军终究不是简单说有就能有的。何况动兵又岂是拉出一帮人,说走就走?最起码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种种情况一点没做到位都可能出现很大问题。 不过舒韵颖自然不是善解人意的人,但也真不是故意让那些城主为难。虽然他没去找过,但可想而知此刻这西域地面上,甚至自己不远的地方,恐怕就一定有天师宫的密探。所以自己的行动肯定是瞒不了多久的,中原很快就会知道叛徒即将带领着异族侵略者归来屠杀同胞。 而现在那些草包的愤怒和恐惧,并不会形成多大的力量,却是非常有利的突破时机。并且所谓“乱中取胜”,不乱又怎么取胜呢……? 因为曜国引发的对瀚国大战,其实最终看来根本就是一场闹剧罢了。倒是之后聒噪一时有人发现天空中“异星”隐现。所谓“异星”,说不好以前是否出现过,也没人能保证未来不会再出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这颗异星所有人翻烂了各种典籍也一无所获。 而通常人们对天象的变化,自然而然会想到可能有某种预兆。而人们之所以称之为“异星”,其实不过就是因为没有人认识其来历,未见得就真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如果真的什么特别事情也没发生,恐怕也并不见得能让人们感到欣慰,更多人恐怕只会感到无聊! 而霁清门天正殿上,掌门慧剑大师此刻正与三位首座商谈。一边侍立的掌门三弟子水明轩,刚刚从蜀地带回了个让人们骇异的消息。 瀚国在舒韵颖的暗中协助下已经吞并了夏国,并且暗中与西域城邦联系,意图联合攻打中原列国。 三位首座对此虽然惊讶,但很显然都是满脸不信的神色。但却也不由诧异掌门师兄始终一言不发,满脸愁绪,因为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 慧剑大师相对而言算是很了解自己徒弟的,所以他相信舒韵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是为了实现什么贪婪野心。但他的确面对着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所以他更有可能会破釜沉舟,根本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做法即便成功会有什么后果。 从舒韵颖出现在东原,一路向北的杀戮,老人就已经开始担心徒弟会有决意以杀止杀的打算了。慧剑大师并非迂腐之人,但也没超然到会认同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 之前无论舒韵颖做过什么,慧剑大师至少还都可以安慰自己,毕竟是中原内部的事。自己人打架,谁打谁也没区别。但现如今就不同了,一旦西域大军杀入中原,生灵涂炭是必然的,但这却属于可以暂时忽略不计的,因为架肯定要打。只是西域军队来了,日后想让他们离开恐怕就难了。 老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埋怨徒弟,以往你怎么任性胡来都成,可这次未免太过分了些。 三位首座发现掌门情绪有些怪异,但也想不到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可不管怎么说,身为一派之主,慧剑大师心知徒弟带回来这个消息,恐怕不久便会人尽皆知,绝对不可能成为秘密。 而虽然知道事情一定会泄露,但也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之快! 以青龙剑宗宗主玄尘为首,江湖上数十个门派的代表纷纷找到了霁清门,群情汹涌的要他们就舒韵颖勾结外敌,背叛宗族的罪行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霁清门知道此时,还未满一天功夫! 慧剑大师心里苦笑,师徒多时未见,但彼此的确早有默契。舒韵颖在外面放手而为,当师父的一切尽量为他承担。 可说白了,舒韵颖杀戮曜国军将,若当时有人问责还罢了!有理讲理,没理杀都杀了,谁有能耐直接去找舒韵颖呗! 但现如今看来极其尴尬的一点,当时的舒韵颖正是天下皆知的霁清门叛徒,但并没多少人敢公开去责难他,因为天师宫同时公开宣称信任,支持舒韵颖。 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先前无论如何发生一切都是在中原自己地方。就好比一个淘气的孩子,砸了同院邻居家窗户。了不起一个院子里的几家人关起大门打一顿,但现在这倒霉孩子从外面不知哪找了帮流氓来要洗劫自己家,这问题谁能承担? 只不过关键还是消息的可信度!而首先有人提到,之前有人在大漠中发现了天师宫火影法师及其弟子的尸身。可以确定,火影法师必然是死于舒韵颖之手。因为五神符印缚体,霁清门功法加上战天剑诀斩杀,这些显而易见的痕迹,又是经过天师宫高手判断谁敢质疑? 可普天下能同时具备这一切条件的,除了舒韵颖还有谁? 但对于火影法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漠?天师宫的解释是,先前一战大漠中平添百万尸骸难以归家,天师宫立足人间千年,理应前往为其超度! 真是何其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信不信又还有什么意义? 对此,慧剑大师唯一意外的就是徒弟修为的进步神速!他对于火影是否舒韵颖所杀还真不感到怀疑,哪怕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嫌疑人,他自己反而更会头一个想到自己的徒弟。 普天之下,凭火影的实力,慧剑大师本心里还真没把他当回事,另外正觉或许有此能力,但已经几年未出过天渊阁一步了。而其他人中,兴许自己大徒弟风柯勉强能与火影一战,但胜负难料,况且他若做了必然第一时间知会自己。 再有其他人,天师宫本身没有理由这么干,所以加上所指方向,凶手的确只可能是舒韵颖! 但这么一来,慧剑大师心里渐渐有些放松了,哪怕眼前局面其实挺紧迫! 坦白讲,什么事该怎么办?说是说,做是做。真揪着徒弟衣领口沫横飞跟他将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让他甘心情愿的认可或者就该为别人去死,死你一个救全天下是你他妈兔崽子活该倒霉! 这种话,慧剑大师着实说不出口。而且舒韵颖先前所作所为诚然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认同,但事实上和更多人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关联。那唯一可能会感到不安要向他动手的就的确只有天师宫了,他为了自保做什么都毫不奇怪! 还是那句话,任何事说是说,做是做,压根甭往一块掺和。 这世界上哪个人不会满嘴大仁大义?可真做到的从来就没几个。眼下,慧剑大师打心眼儿里讨厌跑眼前捣乱的这帮杂碎,自己心里明镜一样,不过都是些问路石子罢了! 但说到底若不想过早和真正幕后掌控这一切的人面对面,眼前这些石子至少暂时还真惹不太起! “众位,可否且听老朽一言……?” 待声音渐渐平复下来,慧剑大师缓缓道:“众位来意,老朽已经明白了!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说,一件一件办。火影法师之死,老朽也深表惋惜!毕竟同时代的老友之中,除了老朽勉强支撑残躯,也便只有天师宫几位法师尚在了。而小徒舒韵颖,自从与师弟正觉因误会出走,至今未再有过丝毫消息。因此还请众位给老朽一点世间,容老朽前往找回小徒,自然会将一切分说明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抱月剑宗寒汐此刻不冷不热道:“慧剑大师身份尊贵,一言九鼎,晚辈等不敢质疑。但有一节,舒韵颖卖主求荣,背叛宗族,此事大师难道不该给众位同道一个交代?” 此人在四大剑宗的宗主力以往是最不出奇的一个,当初群仙大会时他压根都没出现过。慧剑大师自己也是头一次见此人,但也素闻此人心机深沉,艰险狡诈,大庭广众之下,老人心里自然会加几分防备! “阁下此言老朽恐难以交代,就阁下所言,请问可有何明确实证?” “大师这么说,就过于有些偏袒护短了!对于此事并非在下空口白话,实则许久之前便有过一些往来中原与西域的商旅带回消息。但很多同道一时不敢轻信,便有些人亲身前往西域暗查。如今的确证实舒韵颖已经投靠了万妖宫,并且联合西域各城邦联军,兵锋所指即为中原。慧剑大师若因我等人微言轻不足取信,倒是也无不可,但此事干系重大,不知大师是否可以承担得了严重后果?” 其实这就叫“挑拨离间”,而且谁又不明白?但问题在于“立场”是关键,是非对错分文不值! 用这样的话想让慧剑大师露怯自然太天真了,老人淡淡一笑:“众位!什么身份地位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别人给的。但老朽自己好歹也活了两三百岁的年纪,对这天下事看的总是比常人多了些。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位寒汐宗主所言,显然并非亲眼所见。退一步讲,即便是真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众位信得过霁清门,信得过老朽,老朽已经说过会给大家个交代。若是大家不信,那老朽说什么便也没用了,不是吗?” 其实此时这帮人中,论实力,名望最高的还是玄尘,他觉得今天来本就不是真要讨个什么明确说法,毕竟针对的也本不是霁清门,到这个程度不过是闹一闹罢了! “大师既然开口,我等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但此时过于重大,所以还望大师切勿轻忽!” 其实慧剑大师心里何尝不明白?他现在心里其实十分乐意指着这帮人破口大骂,但除了痛快一下难道就能让他们学会讲理?毕竟老人自己也十分担心徒弟,所以此情此景不过就是暂时稳定下人心便足矣! 42、退所求必次之 通常只关系江湖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朝堂是不会特别关注的。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而基本上朝堂对于江湖的控制力并不很强。因此只要不会过多牵扯无辜人,江湖人之间的打打杀杀随他们便得了。 但很多时候除了仅仅和江湖有关的问题之外,其他事情无论江湖和朝堂都很难完全撇清关系。像此时此刻的传言,实际上朝堂势必要比江湖更加敏感! 战争其实并不多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掌握了权利的人,面对会令自己失去利益的战争。毕竟他们之中太平时候虽然一个个趾高气扬,但若是在危难之际大多数连自保之力都不具备。何况家中的金银财宝,娇妻美妾舍不下的太多了。 而普遍的情况下,江湖人对这种单纯的战争也不会太在意。要么干系不到自己,就算不幸牵扯上了大不了就是打,打不过就跑。即便是普通百姓,朝廷姓什么和自己辛苦温饱不会有太多的关联。 而现在这个时候,最难受的当属恒国朝廷! 虽然曜国名义上仍旧是当今共主,但根本已经名存实亡,没人还把他们当回事了。但恒国虽然没明确宣称过什么,但的的确确是当今中原列国中实力最雄厚的一国。 而国王舒明熠,他一直尽可能连想都不要去想到弟弟,因为一想起就会感觉心里火烧火燎。而如今这传言,更加让他头疼不已。因为若有朝一日舒韵颖真大军压境的时候,目前各国除了厉国就只有恒国还有实力面对战争,但自己的处境必然十分尴尬! 事实上,现如今很多人都相信了传言。因为首先舒韵颖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过了,并且表面上他于已经算是叛徒,师门并未有过任何为他开脱的说辞。对于国家就更不用说了,兄弟俩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舒明熠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就是其他各国君王心里最大的笑话。 但无论对谁,于舒韵颖本身来讲,他如果想要报复毫无疑问,唯一的手段自然就是“背叛”原本一切! 而所有认定舒韵颖是叛徒的人,肯定也不会去想他不是投敌叛国,只是单纯要拥有一支足够实力的军队进行反击。 当然,对于中原人这并没有任何实质区别。恒国对此的反应,也只能先驻军于河口地带。毕竟所有从西边通往恒国的边境,都势必要通过大河度过。 实际上在舒明熠内心里所想,若是有一天舒韵颖真的带领大军现身阵前,更多人恐怕会去向他投诚吧?除非有个所有人相信足以对抗他的实力公开承诺去和他针锋相对,否则这个世上还有谁敢不畏生死去面对那个世人眼中的凶残魔头?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的确,数十年的积累让恒国的确富甲中原列国,并且也因此短短几年中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然而,自从舒明熠为王之后,恒国实则已经江河日下。开始的时候他还算有所收敛,但真正为王之后,先前的很多心腹也渐渐“官场习气”故态复萌。 另外的景王虽然已经日益沉稳,可齐王因为他终究是齐王之子,加上舒碧清地位显赫,大为变本加厉。 而原本那些正直的大臣,当舒明熠看清了局面的时候,如杜思邦、尤靖和李肆寥寥几个早期通过舒韵颖入仕、上位的人已经渐渐远离核心,其他基本上都开始日渐享受权利带给他们的所有乐趣。 并且在先前渝国、离国和恒国,以及桑国之间有不少空旷的无主地带,这几年中也渐渐落入了桑国囊中。除了陵武城外,目前恒国南境所有地方官都对王后母国退避三舍。 而陵武城的情况也并不乐观,林肃贤终究已经年迈,近来更是日渐衰老。两个儿子虽非庸才,但终究守成只能,恪尽职守而已! 目前的恒国固然还没落到厉国那样民生凋敝,权贵肆虐的景象,但长此以往也很难奢望什么好局面。 这种局势下,亲弟弟投靠西域要领兵反扑,这势必让恒国在整个中原极其难堪。 可就算要打,恒国的确比列国要富裕,但钱粮不缺,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本来舒明熠还让舒碧清去请过乃师疾风先生出山,并且希望可以借以笼络更多江湖高手。 但如今清林剑宗早就落败多年,而且就算疾风先生在也绝不可能帮他。而其他人物,能想到的固然很多。但有希望请来的却几乎连一个能感到点底气的都没有,舒明熠更加不敢让舅舅去转守北境。因为就算林家不徇私情,能挡得住吗? 另外派往蜀地瀚军的使者,直接就被挡在了门外,并且人家声明若非看在舒公子面子,必斩刀下。 如今恒国面对着四境无朋,而且国内人心惶惶,根本没人还对这位过往能给予多少信任和期盼! 何况,其实若只是因为自己弟弟,舒明熠很清楚恒国自保足以,只是他若是甘心只求自保,又岂会和弟弟闹到如今这个局面……? 不过那些正野心澎湃的人,可不会去思索什么前车之鉴!对于见惯了世间百态的人,这些事也很难让他们有更多的感触,因为这些终只不过常态! 慧剑大师双脚踏上了松软的沙漠,一时间心里百感丛生。他已经百余年没出过霁清门一步了,此时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年少成名之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那时自己仗剑天涯,纵横江湖惩奸除恶的豪情壮志。以及此生唯一挚友,那自己漫长人生中唯一让自己感到心悦诚服,但看上去又是那么普通的人! 他看起来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几乎在人群里就算是会让人嫌弃的那种。而且他平日里的言行,似乎连想法都和别人全然不同,但在那个属于他的时代却从未有过一个人说出过他一个“不”字! 在所有人眼中,包括慧剑大师,他是最正直善良的人,但却也是最懂得如何使用自己身份名望和权势的人。他知人知己,更洞悉世态万千。 他知道升斗小民从非无物可用,也知道显赫富贵往往只需自己一个浅浅笑容便会甘心慷慨解囊。 老人时常会想,他做了那么多别人眼里看上去有好有坏,有对有错的事,但却居然可以让每个人真正的心满意足,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那时候世上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似乎很少有人风评会那么一边倒的好,更让所有人似乎都心甘情愿甚至争相去赞颂。 而他自己只是说:其实世人很简单!一人千思,但千人往往一面。因为人所希望的和他们所需要的未必总是一回事,但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并不见得能明白其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小民哭诉,甚至不惜去滚钉拼命求告,但他们所求,能求到的,最终往往不过升米斗面罢了!然权贵不屑小民,却无不承小民之滋。 这个世间,祈愿居上能够体念、感于下,这中期待本身连清醒都算不上。而往往居上者很多一生蒙昧混沌,因为无缺所以无求。 闯街、疆场都同样是骑马,但能骑马的小民有几个?斗鸡走狗之辈就真无一才学?无人见其才学,连其自己亦未知,所以人皆只见其仗势纵狗所为。 于升斗小民,官如何?君如何?天大的委屈,天大的公道,最终损、补皆不过升斗而已! 然自己这等所为世间高人,小民何畏?权贵又何畏?但小民无求于己,权贵却不同。只是权贵于世间冤屈不公或点滴不舍,但于你我一顾或愿甘舍万金。 而你我求仙,于小民纵有怜惜却实助几何?一剑荡贼寇千百,焉得救一饿殍回生? 所以,与其高喊仁慈天道,不如且看欲救何罪?欲助所需,欲解之难。所谓:杀富济贫!无用之信,偏执之诚罢了! 对好友的话,慧剑大师曾以为自己一生或许都无法理解,但真正感觉理解了却发现其实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可当他觉得自己其实也能做到的时候,却又发现恐怕永远也做不到。 善良、正义!这些在心,别人看不到,说出来,别人听到了会不会信?若无法确实做到的,便只是不存在的而已!可想真正以之为用,用以其事、其地,还非莫大豁达不可。而实际上就是这份信兄,其事才是最难的。 过往自困 ,今日入世,慧剑大师自知心中困惑终不过自己始终不够豁达罢了。而一退再退的祸患,也终究得寸进尺,但终究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只是到了如今,退了百年也不够,但再出来却仍旧是不得不退,甚至还是为了让别人也能退一步。但就算徒弟退这一步,是否能改变什么?他不知道,但若不退必然生灵涂炭! 可是,如果徒弟真的坚决不退,自己是否真要强逼他退?慧剑大师同样心里也没有决断,因为他不愿徒弟会重复自己一生的悲哀,但现在他却不得不面对这个艰难的选择。 但一瞬间,是错觉?虽然烈日炎炎,虽然风沙扑面,但以自己的道行,应该不会为此所扰吧…… 43、老人和“少女”上 沙漠恢宏广袤,壮丽澎湃,终究少了几分青山绿水间的唯美诱惑! 然而此刻那本该无限增添诱惑的淡黄轻纱,白嫩赤脚,却呈现出一片迷幻的悚然! 老人不由得一阵失神!他想起了当年那世间极少人真正见过的,端庄肃穆,凌驾世间众生之上的千年神庭之主。初见之时,自己尚在年少,也难免感到惊讶!不过,终究也不过就是由衷感觉世间传言也并非全都虚妄不实! 但任何一场战争,真的会全都只因为一个人而起?那些死去的人,真的是可以因为某一个牺牲,最终能够幸运的成为被拯救的“更多人”之一? 或者所有“局外人”都会认同,但对于“牺牲品”本身,谁又有资格强迫他心甘情愿去认可? 不过老人忽然想起,似乎好友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她!他问过原因,甚至问过难道好友会认同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人生换取所谓和平真是理所当然? 好友回答只有两个字“可耻”!不过好友显然并不愿意对此更多的讨论下去,因为说到底当时的一切都并不是自己可以插手改变的。 “怎么?不认识了?” 老人轻轻摇头:“哎!两百多年了,你……没变!” “哼!还说呢,我可是常去你那天渊阁串门子,可你每次都刻意避而不见,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哪里?老朽已然风烛残年之躯,苟活不过天幸,比不得大祭司天人之姿,实在让老朽汗颜!” “哎!慧剑啊!我当年就知道,你是在比不了小五。你这人太实诚了,可又并不是说你比他善良。毕竟他能做到的,甚至他回去不惜一切做的,你永远不能……” 听得不由浑身一震,老人苦笑声:“小五!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了。” “哦?是吗?可这个名字,一百多年你心里从没淡过吧?哎……!你也是的,其实当年你辛辛苦苦到处去明察暗访,劳心费力,可怎么就没来直接问我呢?这么多年我可没少给你机会,但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一点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会说?” “不然我干嘛大老远跑这来晒太阳……?” 两百多年前,光明帝国倒数第四位皇帝直到晚年,才迎来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而当时,决堤的江河平息了,连绵阴雨也云开日明了,北方蛮夷持续的战乱也捷报频传。小公主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福星,从此万千宠爱于一身,几乎就是在呼风唤雨中长大的。 而长大后的公主才华横溢,聪明绝顶,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倾世姿容。 然而可叹!人终究要长大,可长大了,大人的世界必然不会像孩子一样天真纯洁,这样那样的种种事情必然接踵而来。 北方蛮夷横空出世了一位天纵神武的一统霸主,十年间接连收复了各自为政的数十部落。于是,一纸求亲国书送到了帝国朝廷,因为酋主自认只有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才可相配! 实则两国即便开战,胜负也未必既定。但皇帝仁慈,不忍万民罹难!虽然疼爱独女,可女儿长大了终究也要嫁人。酋主可谓世间罕有的英雄,又可免两国生灵涂炭,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这种顺理成章的想法,皇帝根本都没想过这种“联姻”,会让期待两情相悦的人痛不欲生。 公主抵死不肯,皇帝一开始也只当其任性而已!可事情渐渐日益严重,皇帝明旨允诺了亲事,换来的终究是女儿以死明志!直到那时,皇帝才真正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但毕竟皇帝已经年迈体衰,急怒攻心之下便一病而逝!皇帝驾崩,说到天边子女也不可能立刻嫁娶。侥幸获救的公主多了一年的时间,而酋主倒也十分通情达理,心甘情愿将婚事延期。 但有期限总会到,公主仍旧宁死不愿。皇帝十分纠结,虽然同样心疼妹妹,可这件事却着实为难。首先先皇已经允诺了,而且酋主给予了足够的尊重,说到哪若此事反悔都必将是堂堂帝国的耻辱。 最终,皇帝一横心将妹妹绑上了车驾,说到底若是她死在北边自己起码责任还会小点。可她一路上宁死不吃不喝,这样如何撑得到北方? 并且没几天,送亲使团就传回消息说公主失踪了。皇帝当时可急坏了,毕竟“失踪”两个字肯定无法打发酋主,但茫茫人海中如何去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女子? 无可奈何之下,皇帝只能对酋主谎称公主病逝。但即便礼数做足,消息也严密封锁,可酋主又不是笨蛋,哪会如此好骗? 终于,两国开战,持续长达数年。死多少人就无法计算了,耗费更是让帝国府库一空。但谁也想不到的是,数年后这位失踪的公主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天师宫大祭司传人! 天师宫大祭司在人世间具有神明一样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人会去质疑其存在,改变其绝顶,就算皇帝也不行! 何况不久之后,这位皇帝也去世了。可原本的太子因为自幼迷恋修行求仙,早就瞒着所有人逃得不知所踪。 继位的新皇当时才刚刚十岁出头,可虽然皇帝年幼,但颇有能力。而且大批忠诚臣功辅佐,国家也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直到皇帝成年亲政,开始几年仍很好。起码对大多数人来讲,只要不奢望开疆拓土,这位陛下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三十岁寿诞的时候还大赦天下,广施仁政。但不久便开始用各种各样的名目横征暴敛,不停的发兵横扫四方。 只是那时候光明帝国近千年国祚早已各方臣服,太平盛世,有武将疑惑何处可扫? 但任谁也不敢想象,皇帝闻听此言恢复居然是,若你什么也扫不到,朕便扫你全家! 终于,举国混乱开始了,天下到处民怨沸腾,血流成河。但皇帝,仍旧不断四处修建行宫,不遗余力的收敛天下奇珍异宝,以高官厚禄悬赏美色充斥后宫为乐。 甚至当时有一件可以说极其可悲、可笑的事。曾有一人以献宝为名,捧百页白纸入宫,声称乃是“天书”,唯有真命天子才可窥得天机,并且因此受封了一州之地。 谁会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皇帝自认天命,且声称确实在天书上看到帝国千秋万载,敢疑必诛,谁敢多说? 君王如此,怎期朝堂正人君子?满朝奸佞,何望天下能国泰民安?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千年国祚也不会那么简单就一朝覆灭? 多少次暴乱被镇压,失去什么,官军便去夺回。再丢,再夺。一宫毁,再建。古今国情之乱,可谓无处彼时之右。但那一切,人们最后发现原来只是个开始而已! 终于,光明末帝继位,江山已经千疮百孔。但其实先帝太子因故遭贬,生死不明,他的继位似乎颇有点耐人寻味之处! 不过这位新君的确是自小便人尽皆知的酒色,鄙俗之辈,别说治国,恐怕连字也认识不了几个,但他究竟是如何成了新君的?反正,除了他之外,无论长幼所有兄弟全都或失踪,或莫名暴毙,搞得他真成了有福的天命所归一样! 这样的皇帝在位,朝政混乱不堪,权臣、内宦、贵戚派系林立,纷争不断。但无论多大事情,皇帝面前只有:专属官员自理,莫来烦朕! 终于,什么事发展到头也会有个结果,不管怎么了,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皇帝姓什么和自己没关系。只要自己还活着,死再多人也统称为“别人”。 但这一切,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全然不会想问个为什么? 只是慧剑大师知道事情的时候,一切都处于尘埃落定,他当然想知道真相,也明白恐怕只有 一个人才能告诉自己。可是唯独那个人,他无论如何不愿,不敢面对!为什么?却压根不明白! 而如今这个真相马上就会呈现在自己面前,老人却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和悲哀!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你不会觉得过分了点?而且,当年种种,小五、蜀山剑宗上万人,你总不会都只是为了自己发泄一时气愤吧?” 少女微微一笑,反问:“你这些话是在问明筱曦?还是我……?” 慧剑大师听得不由浑身一震,仿佛一只沉溺的极端黑暗中忽然渐渐开启一扇门扉,透过了一丝亮光,但很显然这道光会顷刻间将很多东西燃烧殆尽! 半晌,明筱曦哈哈一阵大笑缓缓道:“当年遇到明筱曦的时候,她只一心求死,要得到她这具肉身,唯一承诺的就是为她报仇!” 慧剑大师感到心胆俱寒:“你……究竟是谁……?” “谁?嗯……说的让你可以更容易理解点,我是你宝贝徒弟的孪生亲姐姐!” 慧剑大师一时间满脸惨白,紧皱眉头,心里念头飞转,可无论如何这却不是他能想清楚的。 明筱曦看着他轻轻一笑:“别急!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呢……?” 44、老人和“少女”下 如今舒韵颖已经知道两千多年前的自己还曾经有一个双生姐姐,但因为某些原因自己被父亲认作是会带来一场毁天灭地灾难的异数。 于是,父亲将自己封印,却又不惜自绝用全部灵力保护着自己的肉身。而母亲因为不知真相,痛苦自尽。 之后仙妖二祖将自己姐弟带回了万仙宫抚养数百年,姐姐长大后天资卓绝,并且容貌倾世。但却不知她从何得知父母的真相,以及自己还有一个几百年从未见过的双生弟弟。 最终,她找到了弟弟,并且不知用什么办法攻破封印想盗取弟弟举世无双的噬虚元墟,但最终只能盗走一缕元灵。 可也因此,婴儿失去了保护处于濒死。别人不明白,但仙祖当然懂得。就算他自己也无法打破昔日小七留下的封印以及保护的灵力,但就算能有办法打开封印一线,也只能是血脉相连才可以引出那一丝灵力。加上明筱曦的逃跑,也就不用怀疑了。 但仙祖当时首先想到的还是保护这个孩子,便将他送到了地藏的阴司。之后万仙宫倾力寻找叛徒,而这一切显然妖祖芙裙是不知道的。想必仙祖也是不希望义妹伤心,并且万一被她知道也可能会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可终究偷走了弟弟灵力的明筱曦,她终究发现那根本不是自己可以驾驭的力量。强行吞噬的结果,就是反而令自己的肉身爆裂消亡。但也因为弟弟的灵力强大,保住了她的神魂未散,并且也借此避开了万仙宫的追捕。 可这终究并非长远之计,所以她也不可能甘心永远做个孤魂野鬼。于是便借由附着人身,到处散播谣言,挑唆中原江湖对万妖宫的无数奇宝和秘籍的贪婪之心。而她自己,则寄灵于昔日父亲亲手为母亲雕琢的塑像中。 不过她纵然机关算尽,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个人窥得其阴谋,便是逍遥自在仙!她本意是灭了万妖宫自己便平安了,之后无论想干什么总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余地。而一旦六界终为暗潮吞噬,自己也可以借机重塑天地,成为另一个创世之主。 但她万万想不到,逍遥自在仙虽然救不了仙妖二祖,却居然单人一剑退去了暗潮,并且趁机将她封印于塑像中千年。 偶然中一名苦修士路过山谷,也是修为非凡,因此感应到了塑像有灵,以为神迹。之后便按照塑像指示,当做天命毫不违背的助光明帝国一统天下,并最终创建了天师宫! 历经数百年,每一代大祭司都口口相传着唯一的使命,穷尽毕生之力为神像引天地灵力洗涤所有的浊气。 这种事若是换成普通人其实会相信的决不会多,但恰恰因为是那些凌驾众生之上,自认为凡尘已无可求的高人,对这种神迹完全无法怀疑! 终于,她具备了足够的灵力,可以脱离塑像,但却还是需要一具实际的肉身依附。也正巧遇到了一心求死的明筱曦,彼此达成了契约,她要肉身,明筱曦要报仇。 但其实就算明筱曦一心报仇,又岂会真的希望世间付出那么大代价?可谁在乎? 总之,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她得到了一具肉身,自然顺理成章的回到天师宫,把权柄真正握在了自己手上。 光明倒数第二帝的时候,其三十寿诞之际,明筱曦以光明神剑斩妖除魔无数所含的阴煞之气祸乱了皇帝心智。只是一来她过于自负,轻视凡人。二来她低估了光明神剑的威力,根本不如想象那么容易掌控。 而就是这样一些小地方的破绽,终于让小五产生了警觉!而发现了有人暗中调查,明筱曦虽然十分意外,但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世间苍生,对她而言不过昏昧蝼蚁。可小五为人素来精明,说话间便也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怀疑,当机立断表达了效忠的决心! 若小五敷衍也许当时便没命了,但即便他表达忠心,明筱曦也无法真正相信。所以,便让他修炼邪术,夺摄生灵血气以示无悔! 小五自知一死容易,但明筱曦所谋绝非一般,极可能会是颠覆天地的浩劫。为此他决定虚与委蛇,打定主意即便永不超生,也要探明其真相破解其阴谋。 只是,他一举一动根本没逃过明筱曦的监视,而且还成了推波助澜的主力。小五虽然其貌不扬,但天赋超群,修为在当时几乎无人可比,为人更是天下共仰。 而其他人,金轮为人较为教条,木叶出身寒苦,心底里颇为愤世嫉俗。水逸本是罪臣家眷,侥幸逃过了官卖的悲惨命运。火影压根怯懦,卑劣。所以想要这四人入瓮,实则非常容易! 但当小五彻底明白自己即便做了多少,但其实根本瞒不过她,而且一直被利用可始终什么收获也没有的时候,醒悟也晚了。 一切几乎就都是顷刻全然爆发的,有路过的天师宫弟子看到他在疯狂的屠杀,而最终所有死去的灵魂全都成了明筱曦和其他四人的食粮。 之后,天师宫出面稳定天下大局,而暗地里除了继续用邪术提高自己实力,就是不断破坏世间灵脉,期待早日招引暗潮重现。 经过百余年即将成功,却不想出了个舒韵颖从中作梗,让她们苦心经营不得不继续延期。但这一切转头看,明筱曦却不得不承认十之八九算是自食其果! 从一开始云梦秘境,就是她出手打破了封印,而当时她是为了收服其中困了千年的神龙。可更重要的,还是希望可以借由种种过往机密试探舒韵颖的深浅。 而舒韵颖可以自由出入秘境,并且轻易领悟神功。别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明筱曦看来不过理所当然而已!但当时那点程度居然都受伤了,还让明筱曦感觉有点失望! 她也不止一次试图引诱舒韵颖,但都失败了。直到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自负,火影之死其实她比谁都惊讶!但舒韵颖往西去了,但自己的势力还不足以触及,只能尽量掌控眼下局面。 而对于她来说,中原首先要除掉的势必就是慧剑大师!不仅仅因为他是舒韵颖的师父,毕竟论本事自己也不把他放眼里。但慧剑大师在人世间的声望和影响力,却远非他那个徒弟可比!只不过显然,要杀他不可能直接亲自上霁清门,所以只好把他引出来,或者逼出来。 知道了一切,慧剑大师比想象中要平静,因为如果不是如此离奇的事,似乎反而显得一切太荒谬了! “我不如小五,这一点我自己从未否认过。但颖儿不是你亲弟弟吗?你又何必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明筱曦轻轻摇头:“谁告诉你我要他死?至少在我大事成功之前,他是绝对不能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明白,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抢也没用。所以我必须让我那个好弟弟亲自为我开启他的噬虚元墟。如果可以我也不介意让他共享世界,当然前提是他必须肯向我效忠!” “哎!你认为可能吗?” “是啊!说起来他毕竟也经过了一世轮回,算不算我弟弟看我自己怎么想而已!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大局已定!” “是吗?不见得吧?我原本不太理解,颖儿若真那么绝亡,他的确做什么都不奇怪!但现在似乎没到那个地步,恐怕他是已经知道一切了。” “那又如何呢?他知道了也没用,就算他搞得天下全都成了战场,我会因为怜悯苍生就放弃大业?还是说,你认为他若得道就可以与我一战?” 慧剑大师明白,明筱曦的阴谋不是区区百年,舒韵颖再如何厉害,指望他灵光一闪就能反败为胜。就算真的世人皆如此天真,明筱曦也不会这么大意。 无相神剑入手,桐栾聚顶三花,追云、月奴也同时出现。 明筱曦淡淡一笑:“你个老头也蛮会藏的,江湖传闻你乃八境中阶,但其实早已突破九境清微了。只可惜,即便你入了造化也仍旧不是我对手……” 慧剑大师年近三百岁,五十多岁的时候破入宗师境界,那之后便再未有过能让他竭尽全力一战的机会! 毕竟同时代就算不是同门或朋友,也没有足够程度的敌人!但今天,他知道自己就算拼命也无法战胜这个对手。但又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明筱曦冷笑声,头顶天空中一片阴云出现,露出个黢黑的硕大龙头。 月奴本为龙鼋化身,但相比神龙等级可就差太多了。加上追云三兽空中恶斗,慧剑自己只能仗神剑威力拼命进攻。 但明筱曦丝毫不以为意!她并非小看对手,只是彼此终究认识太久了,况且慧剑毕竟也没达到造化程度。以他修为功力若是练会一种战天剑诀,或许还会费点手脚。只是到了他这种程度年纪,也早就不会过分去贪图什么奇功了。 终究差距明显,空中的龙鼋和独角飞马已经被黑龙撕咬得皮开肉绽了。而即便手中有十三神剑中排第五的无相,但就算他十三神剑全在手也不能让明筱曦畏惧。 三花已灭其二,天师宫的法术慧剑本来也很熟悉,只是对手不仅是大祭司,更是实际意义上的天师宫祖师,压根没得比。 而慧剑大师自己也并不怕死,但现在若死了可真是毫无价值,而且显然必定会给对手很大的好处。 心念飞转,慧剑大师心知今日已无侥幸,当即猛一撤身,大叫:“老伙计们,相聚毕生,今天一起为这天下苍生做点该做的事吧……” 明筱曦一愣!被引起了好奇心,眼见追云、月奴、桐栾和无相神剑围绕在慧剑周围,而其手中忽然握住了本命剑! “大圣灵神术” 传说中的最强宗师技,集灵剑和灵宠于一体,舍本命合一的全力一击。 明筱曦一生自负,所以纵容舒韵颖不断的提升终于成了自己的劲敌。而今天难得她已经自认稳操胜算,所以本不打算耗费过多的时间,力求用最小的代价杀掉慧剑。 但就是这一点迟疑,让慧剑有了决心舍命施展最后一击的机会。可偏偏她自己心里,还感到希望能亲眼看一次这传说中神技的心思! 天地共振,炫光仿佛瞬间铺满了世界。明筱曦脸上有点发白了,黑龙也化身下来在后搀扶住,却被一巴掌打出好远! “呸!老匹夫,你就算死千百次焉能伤的了我?一魂不灭你慢走,看我如何将这天下送与你一路同行……” 45、孤家寡人 舒韵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命令对于西域各城邦是否有足够的威严,因为并不重要!这世上怕死的人总是多的,如果目的没达到,就说明自己的手段还不够狠,做的不够绝,杀的人还不够多而已! 从对各城邦使者下令后,舒韵颖就一直在加紧修炼。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因为瀚海九子莲绽放形成的气海元墟,虽然承受力和灵力都明显强很多,但终究还是替代品,和真正与生俱来,并且刻苦锻炼的总是不同。 而一段日子的修行,他发现自己的气海中灵力储备貌似连十之一二都没能填满。而这份远超意料的强大,却让他心底里平添了一种数不清的隐忧! 这些日子中,明媚就只是静静的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来是自认为在为舒韵颖护法,二来也的确是找不到什么其他事可做。 晚上,今天太阳一下山,空气似乎格外的清爽,漫天繁星争相放光,唯独没有月亮。 十多天过去了,明媚头一次看到舒韵颖的姿态发生了变化,从一直静坐,此时正站在那遥望远方。 缓步走近,沉了半天,直到舒韵颖先回过头来向她点了点头,明媚才走到他身边! “你的心很静,但却是因为思绪太多无法开解被堵住了。时至今日,真的还有那么多需要去想的吗?” 明媚有点发愣!转念间轻叹口气,幽幽问:“我只是想不通,以你的性格不大像是会过多受到外界干扰的。可你如今的样子,我实在想不通凭你的出身、学识,我找不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理由。” 舒韵颖淡淡一笑:“今天的我又是什么样的?你确定熟悉原来的我?或者本来的我……。你所讲的出身、学识,古往今来有几个王孙贵胄不是一生困在世间最肮脏的计谋中?又有几个饱读入仕之人,不是穷尽一生在尽可能的敛财?你觉得,我又凭什么去悲天悯人,慈悲为怀?” 明媚心里一痛,舒韵颖嘴角显出一抹讥嘲之色:“其实即便我的出身是名门望族,可我从小又过过几天纨绔子弟的日子?用出身来判断我,这本身就是极其没道理的。所以既然我出身虽高,毕竟不曾享过清福。那所谓学识,自然也不是必须一身酸腐之气才对。而且你也是修行之人,如何不知凡人眼中只是静坐练气像睡着一样,其实对我们自己恐怕每一步都可能是地狱。” 明媚轻轻点头:“这些我当然懂!但凭你的才华,学识,按说实在不该是如此偏执,残酷的人!” “呵呵!偏执?残酷?但其实不过就是并没成天把那些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自我标榜而已,不是吗?可实际上我的三位老师,还有我师父,他们无一不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文武全才,只是对我来说他们也从未每天对我灌输那些迂腐的教条。何况即便我因为闲暇多点,比寻常书生读的书多了些,可我从不是个闻一知一的,况且看到什么还得看我信不信。相比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我更愿意去看清本质。” “你说的本质又是什么?” “千万年前人们口中所言,和今天有什么区别吗?而今夕之人所做却未必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从来不认为以后真的会更好……!” 沉了下,舒韵颖轻轻一笑又道:“其实你认为,或者说有很多人觉得我与众不同,但我是不是真的不同?人生多半会在无奈中强忍度过,普通人但求温饱健康,家庭和睦。我恰恰就是这样。但也许就像你说的,我毕竟出身不是平民百姓。而且这世上,也有太多人不希望我甘心做个普通人,你说呢……” 明媚心里虽然觉得似乎可以理解他说的,但又有种莫名的疑惑! 舒韵颖对其心思一目了然,明媚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所以她能理解自己说的。但她还没明白到可以完全自主脱离固话认知的程度,所以心里上始终难以坦然接受。 但这种情况下,解释越多,越直白,反而只能无端增加她的心里负担,根本没有必要。 忽然,空中一颗星辉由南方陨落。舒韵颖心头一震,眼中顿时显出一片迷惘。 明媚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心里莫名一颤:“发生了什么?” 舒韵颖表面仍旧十分平静,闭上双眼深呼吸后缓缓道:“我师父去了!” 明媚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忽然大惊失色:“慧剑大师?” 舒韵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明媚深深凝视着他的面孔,感到他虽然一向波澜不惊,但也从没见到过他如此平静到仿佛天地间一切突然停滞似的样子。上下打量,发现他整个人此刻仿佛忽然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虽然近在咫尺,但感觉上好像他这个人都有点看不清了。但他师父…… 倏地,明媚从不认为舒韵颖这个人就像他表面一样冷酷无情,至少对他而言这个世界绝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眷顾。 如今,明媚看着平静如同另一个世界的雕塑般的舒韵颖,愕然发现他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缝间隐然有血迹渗出! 他在强忍,在压抑。不让自己的真是情绪流露出来,但并不是因为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而是舒韵颖知道,这一刻开始,他在这个人世间再也没有依靠了。 从今以后,舒韵颖必须独自一个人毫无依仗,神挡杀神的坚持着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质疑和打击。或许也不会再有人信任他,至少再不会有个像慧剑大师那样,师徒间可以无条件信任,默契,即使远隔万里也能让他心无旁骛的勇往直前。 而更关键的,慧剑大师肯定不是突然间毫无朕兆“嘎嘣儿”一下寿终正寝的。那么,下一个将要陨落的,又会是谁…… 天相陨落!江湖大骇,此时此刻整个中原都面临着翻天覆地的剧变,谁也不理解傲立人间百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怎么就突然死了?这不仅让所有人震惊,更让人们恐惧! 从来没人怀疑过,如果这天下真有一天面临着怎样的浩劫,真正能指望的终究还是慧剑大师以及他带领的霁清门!就算天师宫突然面向全天下广招门徒,可以证明人们心里的信念动摇了?非也! 霁清门无疑仍旧是天下修士最向往的圣地,可惜并非谁想去都能去。 天师宫固然多了一份神秘,但未必就真的胜过霁清门。而且往往神秘虽然令人神往,可时间太久要么被遗忘,否则就会不经意间转变成为人心中的阴影恐惧! 并且从过往来看,每当世间发生什么,最先站在人们身前的从来都是霁清门,没有一次是天师宫。 慧剑大师的死讯,即便是对于天师宫很多外门新弟子,都仿佛一片恐怖气氛突然降临。 霁清门的人好像已经开始往星陨之处去寻找,江湖上人人自危!慧剑大师之后,还有谁能撑起霁清门?更重要的是,谁能撑起世人这份意愿,更有些人想的是还有谁能对抗天师宫? 无论世人心中怎么想,这一刻霁清门再也没有了往日可以让人们甘心情愿寄托希望的资本。可是,就算普通人也无法理解慧剑大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死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并不算意外,就是更多人的猜忖,终于得到了霁清门的认同,宣布凶手就是“舒韵颖”! 为什么?怎么能? 这必然是很多普通人即便也这么想,但得到证实却仍旧会忍不住发出的疑问。 但慧剑大师死于大漠,他此去正是为了有关舒韵颖的传言调查详情,要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的。那这个凶手,不是舒韵颖又能是谁? 何况,舒韵颖本就是个欺师灭祖,数典忘祖的叛徒,这就是原因! 当然,舒韵颖的修为进步神速不是秘密,但他真能杀得了乃师?但慧剑大师很可能不会对自己最钟爱的小徒弟设防,那舒韵颖的阴狠奸诈岂非也是人尽皆知的? 反正,表面上的疑问总是都可以有理由说通的。只不过这位释疑的,却是久未露面的云霄峰首座正觉大师,感觉他所言似乎总是缺乏点说服力。 不过很多人也知道他被幽禁是因为一时不慎令师门剑陵受损,而既然舒韵颖被迫逃离师门,当年他们叔侄之间的事自然是他的错。可现今慧剑大师身故,霁清门自然是以正觉为尊这一点无可厚非。 对于正觉掌权,其他人无力相争。另外三位首座,也都只是默不作声。而霁清门内部人知道,正觉是在慧剑大师死讯传来后便自己走出天渊阁的,当时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但他却拿出了五本秘籍,从字迹看无疑全都出自舒韵颖一人之手。 但其中焚天剑诀和葬天剑诀各有两册。但同一秘籍两册的内容,却颇多迥异。 而桂垚首先发现,其中有两册秘籍正是自己从冰原带回,一进门就被正觉亲手撕烂的。如今他却突然拿出来,当众指出说是自己一早怀疑舒韵颖居心叵测。战天剑诀非同小可,因此不愿门人冒险修炼,所以当初才故意做了场戏。 后来舒韵颖另做两册封存,正觉私下比对果然发现内容不同。而与此同时,却想不到突然有个人站出来也算是从侧面证明了舒韵颖手抄的战天剑诀,确实存在值得怀疑的地方! 46、恰逢其时的证据 慧剑大师之死,在江湖上乃至整个天下都引起了极大轰动。而从霁清门内部传出的种种消息,加上近来各种铺天盖地的传言,舒韵颖已经成了唯一的嫌疑人,或者说凶手的不二人选! 虽然不是没有人怀疑,但这种千人一面的局势下,最多也只能说没有实际证据,但事关重大必须先找到他人搞清楚一切情况。 但别人却又有几个真关心是谁杀了谁?霁清门在江湖上作威作福几千年,如今终于出了这么个叛徒可谓大快人心! 天师宫顺理成章表达了哀悼之情,并且号召全江湖戮力同心协助各国巩固中原西边防御。如此一来,等于就是确定了之前传言真实性。 如此一来,首先响应天师宫的就是月神教,公开支持离国和瀚国这个中原列国共同的敌国抗争。 只是月神教也想不到,本以为一战即可击溃的瀚军中,竟然隐藏了不少十分厉害的隐秘高手。而这下子,原想轻易扭转对夜郎的战局也成了泡影。 恒王舒明熠表现的还算比较谨慎,先派使者向启国和东原的慕西盛表达了同仇敌忾之意,其实就是试探,而两者回复都十分含糊,仅仅同意处于“中原”这一共同立场的同仇敌忾,但“仇敌”是谁?根本谁都不肯主动明确表达出来。 而厉国方面,拓跋信千求万求希望拓跋山河出手保家卫国,但其态度坚决不肯“同流合污”。 拓跋山河素来是个对人对事有其自己独立认识的人,也可以说他凡事只凭一己好恶!但对于厉国,出在中原列国之一,在这强猛的风势之中,哪怕明知是“污”也不得不与之同流相合。 如果能有夜鸣派的相助,不禁是胜算大增,并且可以让厉国在列国扬眉吐气。但夜鸣派却不肯为朝廷驱使,这一步迈出去对自己可就实在很没有把握了。 说到底拓跋山河有自己的必然原则,如果舒韵颖真的如传闻一样,首先天师宫恐怕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而他更坚定的,是对慧剑大师的坚定信任! 但说到底,这世上此时此刻还能有几个人真的信任舒韵颖!哪怕一直自以为信任的,在这种时候至少也难免心里打鼓了…… 谭风亭自小在夜鸣派长大,同门中素来极少亲密交往,普天之下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舒韵颖一个人,但仅就人与人的交往来讲,其实彼此也并没见过几次。 “师父!您觉得……慧剑大师真会是……” 拓跋山河看了看徒弟反问:“怎么?你不是一直非常信任舒韵颖么?现在难道连你也开始怀疑他了?” 谭风亭紧皱眉头:“弟子心中自然是绝不愿相信这件事的,可事实上除了他之外,即便是暗箭伤人能杀得了慧剑大师的,普天之下恐怕也……也没谁了。” 拓跋山河轻轻叹气道:“哎!你若这么说,倒也的确如此!不过却也正因此,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吗?而且所有证据出现的如此集中,可实际上细究之下却并不见得真都那么可信!” “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 拓跋山河沉吟道:“舒韵颖欺师灭祖,天师宫却毫不避讳瓜田李下公开支持。对瀚之战惨败,但曜国败战又岂是因为舒韵颖在背后的种种行动?何况天师宫岂会不知?又为何不置一词,毫无反应?但他西去之后,火影死了,江湖各派上霁清门逼宫,大师只能承诺江湖,但却也死在了大漠。可跟着正觉出来拿着舒韵颖假造秘籍的证据,你不觉得这一切太顺了?可你是熟悉舒韵颖的,他会愚蠢到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留下这么多足以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证据吗?” “师父之意,是说这一切都另有人在暗中设计?” 长舒口气,拓跋山河摇摇头道:“整件事必定有很多暗中的谋划,但有几分是舒韵颖的谋划?又有几分是针对他的?这实在不是你我能分清的,毕竟到现在为止,近也好,远也罢,舒韵颖从未对天师宫的任何示好做出过明确反应。可天师宫却又凭什么一直对他言是言非?对你或许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对于一些老辈人,却都知道那种导人向善,苦口婆心,不止火影,绝非任何一个天师宫的人会去做的……。” 谭风亭的确对天师宫可以说一无所知,只是和很多人一样,即便因为舒韵颖和师父的种种言辞他对天师宫没有那么多的向往和崇敬,却也很难认为千年神庭会如何不堪。 “至于正觉拿出的秘笈,表面上当做证据或许无可厚非,但为什么到了今天他才拿出来。而且水明轩居然站出来作证,无论如何这件事中都透着太多古怪!而且舒韵颖要杀火影理由可以很多,但他为何要弑师?霁清门和天师宫可不是恒国和曜国那样的关系,而且传言说舒韵颖投向西域,但却是他统领百万大军反击中原,那他究竟是以客卿投靠?还是自己一个人跑西域去打江山了?而无论是任何一种情况,舒韵颖为人何等精明?此时此刻弑师,对自己根本没有一丁点好处,他为什么这么干?” 谭风亭听得心念连转:“莫非慧剑大师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舒韵颖可以欺师灭祖,可以数典忘祖,可以肆无忌惮的到处杀人。若是他真的单枪匹马去打江山,你觉得有什么值得掩饰?而对于慧剑大师,你觉得按常理舒韵颖所做哪一件是一般师父会纵容弟子的?退一步讲,就算真有什么,也只能是背后的什么原因!” “可会是什么原因呢……?” 拓跋山河轻轻合上双眼,缓缓道:“风亭!你还年轻,太多事并没亲身经历过。如今也不会简单就能理解。而为师,以及为师同时代的人,至今有些事在心里仍旧充满疑惑,但真相却必然无法追寻了……” “师父所说是百余年前光明帝国灭国之事?” “哎!是啊!原本那么长时间了,其实就算真有什么隐秘到了今天即便找出真相又能如何?但自从舒韵颖出现,原本很多明明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却都莫名其妙的接连被逐渐撕开……” “师父,弟子不懂!” “你当然不懂!可为师,赤阳子,天师宫和霁清门很多人,心里却一定多少都有数的。而这世上若有一个对当年最无法释怀的,也只有慧剑大师了!但偏偏引出这一切的,却又正是舒韵颖。为师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今日一切都是当年未了之事……” 沉吟半行,谭风亭缓缓问:“师父莫非怀疑当年之事便因某个阴谋?而舒韵颖是因为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会被人针对?但慧剑大师……无论如何想要杀他总不是简单的。” 拓跋山河轻轻摇头叹道:“公平决斗讲实力,但却绝非单纯实力的强弱就可以判定胜负!而若仅仅是杀人,比实力更重要的因素就太多了……。不过慧剑大师当年与五法师乃莫逆之交,天下无人不知。可当年的事五法师干连极多,传言也非常离奇,但最后他却莫名失踪,根本无迹可寻。反观慧剑大师却几乎毫无相干,事后也明察暗访了许久,但从来没有线索。为师如今最担心的,正是如果舒韵颖真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有人为此必须置他于死地,更不惜要杀慧剑大师,这背后的真正原因才是最让人惊惧的!更关键……” 感觉师父神情有异,顷刻一改往日慵懒变得精神十足。谭风亭满心疑惑,却不敢打扰师父的思绪! 半天,拓跋山河才平静下来沉吟道:“若是我所料不错,慧剑大师非死不可的原因,除非有人设计就是要杀他,否则便是为了成全舒韵颖!若如此,整件事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可就……” 如乃师所言,谭风亭人也是很聪明的,可终究年轻,对于很多过去时间比较久的事情无法了解。但对师父的猜想,他很快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无论是谁,如果是为了嫁祸舒韵颖才杀了慧剑大师,且看眼下种种情况,这份图谋必然非只一日。而且能杀得了慧剑大师,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 诚然,若慧剑大师之死于自身有成全徒弟之意,首先必然是老人自认非死不可才会不得不出此下策,但也证明事情极其严重!可若真如此,这件事背后真相恐怕就远远超出世人可以猜测的范畴了! 而处于拓跋山河,无论舒韵颖如何,他就算不怀疑舒韵颖弑师,但更坚定的是绝不相信天师宫!但无论如何现在事情已经非常严重,显然很难找出余地,所以就夜鸣派自身也非得有所准备,以防万一不可。 为此,拓跋山河为求万全派谭风亭西域一行,寻找舒韵颖设法了解真相!同时让徒弟向其表明,无论中原局势如何,夜鸣派愿意坚定与之联手…… 47、耳闻非虚,所见却异 如今整个江湖不仅仅霁清门,很多人都进入大漠寻找慧剑大师遗迹。但其实明白人都知道,死人找不找还有多重要?真正关键,让人无法放弃的还不是那无相神剑? 从最终找到的神剑来看,包括霁清门还有其他江湖名宿,数十位总是境界的高手共同判断,认定至少是两位八境高阶的绝顶高手交手才能留下的残灵痕迹。 虽然江湖中人多数知道慧剑大师的修为一直处于八境中阶的程度,但毕竟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所以如果今天人们知道老人已经突破了九境,其实也并不是多不可思议! 只是因此另一个人,就是杀人凶手的境界可就让人难以置信了。即便舒韵颖天赋超卓,修行进步神速,可怎么想短时间进步到如此程度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可关键还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的确是没有第二个可以怀疑的人选了。即便是暗箭难防,有什么阴谋,但能让慧剑大师不设防的岂非更加难找? 而如今霁清门,慧剑大师的五个徒弟都为了师父和师弟外出,除了正觉之外三位首座心情也都十分纠结。他们并不相信如今这一切,但却也真的没有任何反驳理由。 灵素大师根本已经不出自己孤云峰了,洞然大师则自己心里千思万想,不过他素来沉着,心知现如今本门为重,而且毕竟也没人能抗衡正觉,这一点才是更重要的。 而对于同门的虚与委蛇,正觉心里岂会不知?但他也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没有办法的,即便对自己很多事也是直接就到了眼前,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去反应,遑论设法改变什么。 他并不否认自己对舒韵颖心中的嫌隙,百般逼迫到几乎已经是不择手段的程度,不过因为自己心中一百多年的执念。可无论别的事真假,说舒韵颖弑师,其实正觉心里都不相信。 但对他来说现在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别无选择,只能把舒韵颖推向风口浪尖,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关键是保住师门千年基业,保住天下苍生! 他坚信自己视为正确的方向在努力,即便有所牺牲也是为了保护更多,更无辜的人。他承认自己的私心,但也绝不相信舒韵颖是个可以寄托希望的人。 所以现在,正觉虽然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但必要的时候他也做好了不择手段的准备。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至少初衷是好的,一心一意为了正道,为了苍生,这样的自己怎么会错? 百里觞、一晨道长和段苍雪,除了已经不知所踪的南宫阳之外,慧剑大师生前世间仅有的三位友人,且不论他们如何看待正觉,但肯定是不相信舒韵颖弑师的。 只不过他们也都有各自的考量,一晨道长本为出家人,而且终究和舒韵颖有些交情。而另外两位,已经有些明显想和舒韵颖保持距离了,并且还吩咐孙子尽量远离他。 其实这也难怪,老人家为自己家人多想点不算错误!不过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一晨道长始终没给正觉好脸色,若非其苦留祭拜之后也早就走了。他不像另外两位,为了自己的家人必然会有很多顾虑! 反正看到如玄尘、红叶、寒汐乃至木叶等人,三人心里都十分不悦! 可明眼人不难发现场面的一丝为妙,慧剑大师的葬礼上,霁清门的主事人只有正觉一个。就算不提舒韵颖,老人另外五个徒弟呢?还有其他三位首座呢? 因此,正觉自己都忍不住尴尬的不断往舒韵颖身上加注,痛骂,连玄尘这帮本是为了给他站脚助威的人,都颇感难以启齿了。 也只有木叶偶尔说出些听上去甚至有些为舒韵颖开脱,说什么还是该找到确实证据,不该贸然将如此重罪加与人身之类的话。但实际上一次又一次提醒人们那些证据的存在,同时正觉很默契的重新将所有证据再次掰开揉碎强行灌输给每个人。仿佛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如果这些还不算证据,你们就太没人性了! 不过人人心里也都自有本账,只是人类在明知普遍同一态度的情况下,是肯定不会首先站出来提出反驳意见的,尤其是在明知普遍认识并非理所当然的时候,更加绝对不会当那个出头鸟。 何况此时的情况,对于外人就是霁清门的窝里斗,自己大可看热闹就够了。反正说下大天也是你们霁清门除了叛徒,有什么责任自然你们去承担,其他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正觉对自己尴尬的处境毫无疑问是体会最清楚的,原本起码门中还有三位首座,现在没有一个肯出来支持自己,无论事情怎么算,很显然对于外人自己在师门并不具备任何威严和信任。更加不可能请外人帮自己出头,即便代表师门说出什么,也全无法保证可以兑现。 最终,还是木叶,但实际上也只是没什么力量的鼓动,劝大家冷静,查明真相,有可能的话最好先找到舒韵颖。 这些话对一般人的确毫无意义,但若真不会有任何作用,他何必还说? 其实天师宫终究是要行动的,但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舒韵颖耍三青子,自以为毫不在乎就能占据主动。可他不知道,天师宫的不在乎就是真正一切都不在乎。而他不断铲除的障碍,其实对彼此都是有利的。 所以,实际上舒韵颖在天师宫眼中已经处在一个必败无疑的境地。他是否真的不懂?但懂又能如何?只是天师宫的人无法不有所准备,因为舒韵颖这个人实在很难拿捏,万一真让他瞎闯搞出什么麻烦,就算干掉他最后收拾残局的岂非还是自己……? 一个月时间要过很快,二十几个城邦凑百万军队,包括粮草其实都不是多困难。可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将领的任命分派可比单纯凑够这些人和物要难多了。 而且现如今那些城邦的确是无可奈何,迫于舒韵颖的威压只能先把他要的凑齐。但最终获利分配,以及辎重分配,这些如何安排? 且不提玉泉城,其他城邦有的人多,有的钱多,但最后难道获利平分? 只是这些事,舒韵颖自然不会去为他们考虑,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用不着。最起码死的人越多,活下来的人自然会少计较些的。而他这话一说,那些争执不下的城主马上就都安静了。 只是军队还没动,说客先来了。 面对这三位,舒韵颖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因为他们自认为希望阻止那场可以不发生的灾难,事实上是不可能避免的。 “师父非我所杀!” 三老面面相觑,一晨道长一拍大腿:“这是当然,贫道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些鬼话。” 另二人也缓缓点头,其实若是相信他们也不会来了。 而舒韵颖接着又道:“但我在西域统兵要攻打中原的确是事实,以及我现在确实正与万仙宫同路,这些都是真的。” 一路走来,就算很多可以怀疑,但现在这些不知道的人恐怕已经很少了。只是三老有些意外,舒韵颖确实并非中原人所说的投敌,他在这的权力地位很明显不是单纯来给人家当走狗的,甚至连面对他没有恐惧神情的都极少。 无论如何,这一点和人们先前所想确实存在很大的诧异。所以舒韵颖所作所为显然另有原因,只是他声明那只是自己的问题,三老不由惊讶! 他们弄不懂,舒韵颖就算再厉害,再不择手段,短短一年时间就能让整个西域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即便利诱比威胁更有效,可他单人独骑许下的承诺,西域众多城邦居然就相信? 半晌,段苍雪沉吟道:“舒贤弟!且容愚兄冒昧一问,你在此统军百万要攻打中原,即便你不顾世俗伦理约束,也丝毫不考虑生灵涂炭吗?” 舒韵颖听了冷笑反问:“段掌门问得好,那在下请问,当年离国纠结曜国灭渝,阁下苍山派中可有一人相信离国是理所当然?但是否有一人为此哪怕说过一句公道话?而当初曜国对瀚国发动战争的时候,三位又是否想到过生灵涂炭四个字?” “那……” “那是因为并没有修士参与的明确痕迹,所以各位自认不便插手,对吗?或许对三位既然没有修士参与,就可以不提生灵涂炭,但对我却是一样的。而且对于世人于我的指责,无论是弑师,还是叛国,我虽然可以否认,但也没有证据自辩,关键是我并不在乎。” “可令师身死,你真的毫不在乎?” “师父的仇,身为弟子我必定要报,哪怕因此要生灵涂炭!” 虽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回应,但实际上这岂非正是他的作风? “兄弟!老道我信得过你,所以别的我也不提了,不过现在好多事我根本一直闹不清楚。无论如何你做的事总得有个原因吧?总不至于你因为闲的难受,所以非要弄起一帮人打仗找乐子?” 舒韵颖轻轻叹气:“关于这件事原因是在太过遥远,我就算说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况且三位也很难相信。也正因此,我才懒于只字解释!或许我可以这么说,这件事的起源已经几千年了,但百余年前的光明帝国灭亡也是因此。如今一场世人无法抗争的浩劫将要到来,凭心而论并非我舒韵颖一死可以解除,何况就算是我也不愿。但相比三位所说的生灵涂炭,这场浩劫会让整个世界消失,已非中原或西域,而是整个六界一灵不存。我言尽于此,三位信不信但凭自决了……” 48、求死之路 一晨道长、百里觞、段苍雪,这三位在世上已经远不止单纯一派之主的身份而已! 尤其是在慧剑大师死后,霁清门的威望势必下降不止一点点。所以他们三位,也完全可以代表一种不同的信仰旗帜了。 玄天观、百里世家、苍山剑派,虽然不像以前的霁清门和天师宫那么超然物外,但在这世间也是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树一样,表面看似乎只是较林中树木粗大些,但根底盘根错节,支脉遍布各地,稍有动静就会连带出无数的枝节。无数的人,他们自己都难以计算。 也因此,舒韵颖压根就没想过找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合作。因为他们都是正人君子,都是一派之掌,但更都是老人,他们要考虑的太多了,因此在这种“世界”性程度的大局中,他们只会成为累赘,甚至是未来会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的罪魁祸首! 而霁清门那种虽然超然,但其实在世人心里就活该承担更大责任的门派,事实上处于本身境地很多事也简单。因为从大局考虑,说到底就是个权衡而已! 至于这三位,身上的乱麻让他们无法真正顶起一片天,连双手想有片刻空闲都很难。当然,舒韵颖也不认为他们是利欲熏心,毫无良知的人,起码他们对自己师父的信任是从不犹豫的! 说到底三老会来找舒韵颖这一趟,正是因为他们坚信慧剑大师深信不疑的传人,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绝对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 只是,舒韵颖现在做的却是他们认知里即便天塌地陷也不能做的事,哪怕已经就要天塌地陷了。 百里觞在几人里比较年长,也是心思比较深的一位。无论是否认同,有些事还是想到了忍不住就问出口了。 “贤弟所言几千年之前,莫非就是昔日万……万仙宫?” 舒韵颖淡然点头:“正是!三位自然是认为万仙宫无恶不作,最终只是遭了报应!我没有证据反驳你们所想,但我知道的事实的确会让你们感到无法安心!不过,我做的却并非是要为万仙宫讨公道,毕竟今天的万仙宫和当年也没什么关系。” 他明白百里觞担心自己因为当初的事一时义愤,受到别人的蒙骗。不过舒韵颖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那种人,更加谈不上什么蒙骗! “如此兄弟容我再问一句,你今日所作所为是否真能化解你所说的浩劫?” “未必!” 三人不由一愣!舒韵颖淡然一晒道:“三位!我不怕直说,我今天做的这一切,已经是决意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会造成多大伤害了。因为继续下去,毁天灭地是必然。其实凭三位的见识,难道想不到能杀得家师的人要谋划改天换地,是我能自认为有十足把握阻止的?” “谁?” 面对三人异口同声的问,舒韵颖无奈苦笑,指了指天上! 三人一怔!且不论是否真明白了他所指,但显然这并不是个还有必要问出来的问题!因为最起码对他们三人来说,普遍世人不知道的事,或者说忘记了的人,他们怎能想不到? 甚至若非因为知道,想到,猜测出了那唯一确实有实力杀慧剑大师的人,又如何真只凭这所谓的信任感贸然来找舒韵颖? 天师宫的神秘,在这个世上也许五六十岁的人也未见得能理解多深刻。出现在千年前,经历两大帝国,从一统到分裂,仍旧以人间神庭的姿态傲然天地之间。但除了这些,去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随便打听,是否还有人能知道多一点? 世间从无永恒不变!况且以人为集合组成,霁清门如何?两千多年的基业,延续至今除了确实压倒性的强大实力之外,更关键还不是一直和凡尘俗世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 若论人数,势力范围,从创派开始霁清门上下人数连超过五百的时候都少。而即便不说曾经的蜀山剑宗,就这三老家内外,以及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又何止如此?而且往往最艰难的,岂非就是人心的难以统一? 但天师宫,明明白白杵在那,每一次出现都可以一鸣惊人,但这世间能说出其中成名人物超过十个的都少之又少。当年霁清门的群仙大会,木叶法师突然出现已经是天师宫法师时隔百余年第一次出现人前。 之后天师宫的盛会草草收场,广招门徒之后又再次像是突然封门闭户了。再有轰动的消息,就是火影法师死在舒韵颖手上,而这件事他也并未否认。 一般人到此或许也就只是震惊舒韵颖的实力突飞猛进,可若有人问火影法师到底多厉害?谁知道? 可就因为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世人相信舒韵颖有了足以弑师的能力,哪怕再加点手段。至于理由,反正任人随便去想就行了。 但是,至少在这三老来说,以及遥远的夜鸣派中拓跋山河,或许也还有别人,他们可不会忘记早在舒韵颖,甚至慧剑大师还只是人们眼中后起之秀的时候,那个时代就已经存在当时人普遍相信他一生也不可能超越的某个人了。 而虽然不经常,但其实那个时代活到如今的人,又有谁不曾私下想象过。慧剑大师可以享誉天下百余年,始终没被撼动第一的名头,何尝不就是因为那个人不曾出现? 三老虽然有所预计,可终究感到无法理解。为什么?天师宫早已显赫天下千年,何必还要如此? 舒韵颖冷笑声:“显赫天下?若天师宫真那么威风八面,没人不服,三位又何必来此?我至今从未公开承认过自己和天师宫任何关系,为何没有人以此指责过我?” “可就算毁天灭地,世界灭亡,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人们总把事情想太复杂,但如果想要有一个真正可以唯我独尊的局面,要么上天把神仙全都踹进泥里。若做不到,就只有毁掉现有一切,然后从新建立一个只有自己能够为所欲为的世界,不是吗?” “怎么可能?” “这世界是否从出现就是现在的样子?若不是,又有什么不可能?别人或许可以质疑,但三位有必要吗?” 的确!对他们三位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必要怀疑这人间既然可以统一,也可以分裂,就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是同样可破可立的。 并且,一定不要因为自己没那样的本事,就坚决不相信世上存在那样的能力。 年轻人可以冲动,甚至可以愚昧无知,但到了自己这般年纪,还是别了。 “三位此来,我心中明白都是一番好意!只不过三位的确不该来的,因为你们来了,必然有人不会希望你们回去。当然,罪名一定是落在我舒韵颖头上。但我不在乎,也不会阻止三位。说到底事到如今,我也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了……” 三老虽然绝对信任慧剑大师,那是除了实力之外还要加上人品德行,并且必然经过了很多年的相处累积了。 对于舒韵颖,虽然同样认可他的实力,但即使从现实也很难认可他的品行。再加上人自己的心里反应,以及种种无法割舍的实际存在。 而直到真正他们亲身经历,才明白舒韵颖口中那些不可思议,原来打斗真实的如此可怕! 有悔,但无恨!悔是因为自己一时莽撞,终究害人害己。无恨,则是因为活到他们这把年纪,是不会随便去做梦幻想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消失灭亡,这是普天之下最合情合理,毫无任何争议的事实。 更关键,三人中百里觞是对弱肉强食感受最深刻的。 而另外两位,却更惊恐舒韵颖即将面对的危险,实际上简直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加严重。 三派门人收敛尸体,除了自己悲痛之外,更认定了舒韵颖倒行逆施,残忍狠毒,简直人性全无! 慧剑大师去世陨灵,连尸体都没留下,只剩下唯一的无相神剑,人们也只能是从上面残存的灵力去推断可能性。 但这三位不同,首先段苍雪是死于冰天剑诀之下,明明尸体在大漠之中,可仍旧能看出尸身表面一层薄薄的冰霜,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做到? 而一晨道长则是浑身伤痕累累,死状有点惨不忍睹,但从伤口看明显有死后遭到戮尸的可能性,但也不重要了。 而百里觞,摧肝裂胆,周身筋骨俱碎,可明显生前是受到束缚,并且尸体上存在雷击的痕迹。 五神符印,星月银狐,何等的铁证如山? 而舒韵颖并未在与三人相见时一举击杀,却偏偏逐个尾随伺机杀害。看似正是因为没有把握以一敌三,而且要让他们离开自己势力范围。但若如此岂非是因为他不想被人发现是自己出手?那又为何会留下诸多的线索迹象? 不重要!疑点永远只是疑点,没人提就什么都无所谓。毕竟所有人都认定是他,就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否则岂非所有人都错了? 那么,既然是所有人共同的错误,就必须只能将错就错,将错误的当做正确只需要抹杀一个人,何其简单的权衡? 49、简单和向往不简单 天师宫大殿中,大祭司和三位法师已经许久没有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中相对了。 “段苍雪确实死于冰天剑诀么?” 水逸颔首答道:“正是!属下晚到一步,但段苍雪的尸体残留剑意绝不会错!对此,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呵!这倒是有意思了,舒韵颖可没理由杀他,但普天之下即便是我,对六祖剑诀也未必能如他精通。可若是真有人能用冰天剑诀杀得了段苍雪,此人绝不简单,可或许也不是不能猜测一二。” 木叶沉吟点头:“主子圣明!此人必是霁清门中人,且不过能进入天渊阁的不过那几个,试想最可疑的,恐怕还是……” “单以属性不足以判断,可如今这时候,任何非常之事也的确不能轻忽!” 思忖半晌,金轮道:“主子!舒韵颖即将引兵到来,但眼下各国尚无足够的应变措施,是否需要属下派人……” “不必!事到临头谁也不会甘心坐以待毙,但谁都更想别人顶在最前面。这就是人性,所以我们才要推到一切重来,不是吗?你们也不必担心,反正现在这世间一切都是要消亡的,我更关心的反而是舒韵颖之后会如何行动?” 木叶疑惑问:“主子明见!舒韵颖不可能不知道发生的事,但至今始终没有丝毫反应。相比是真的早已绝了妄念,决心孤注一掷了!” “哎!老二!先前我没有告诉你们一切真相,其实不过就是因为担心你们过于冒失激进。如今告诉你们,也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舒韵颖和你们以为的绝然不同。对他千万不要只看表面,他口口声声说什么若是败了就要天下陪葬。别人不懂,可你们难道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事实而已!他现在对什么都毫无反应,一心筹谋。日后百万大军为他开路,你们谁能猜到他背后想要干什么?” “主子圣明!但舒韵颖此人的确刁钻至极,属下实在猜想不出他会如何行动。” “原本我也想过,他去了西域就算和天界那帮废物联手,百万西域大军不过就是幌子。若是有一天发现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战场上,而他却突然带着一帮高手杀到咱们门口,我还真一点也不奇怪!但现在看来他若是有此打算,慧剑死了按说应该保那三人性命,毕竟就算有天界那帮货色,可这世上他能信任的终究没几个。但无论如何,我可不相信我那个宝贝弟弟,真的一开始就打算玉石俱焚,什么都不管不顾……。” 战争面前,除了确实可以看到实际利益的人之外,其他人通常都不存在太大的意义。 兰池剑派,此时的景象和舒韵颖当时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除了巫山,目前蜀山剑宗残存的其他几派都已会齐。除了地主青芒剑客,摩云**,眉山程之为,太白丹息道长,还有一群大约二十人的青衣客,乃是青城派遗孤,为首掌门纯一真人! 他们在此是因白潋赶来代舒韵颖传话,没人问过那几位老人是否舒韵颖所杀?因为根本就没必要,虽然对他在西域拉起百万异族,大伙心里终究还是有所犹疑。 不过白潋一来就已经先说明了,若是有人不愿继续合作,他转头就走,否则就什么都不要问。 舒韵颖历来如此,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而他要这些人利用地利,扼阻会由此借路的月神教,离国,桑国,乃至恒国。 坦白讲,人们对此不是很理解。不为别的,都觉得你也太看得起这帮人了!就一个月神教,**难道能打赢赤阳子?何况就算你真对恒国毫无眷顾,这帮加起来也没有四五百人,拿什么跟那么多军队斗? 现如今这蜀地周边,可以借助的不过就是瀚国军队,丁胜棋盘山万余人,再加上离国背后的夜郎,但若恒、离、桑三国不惜代价,根本也拦不住。 不过,至少**,纯一对舒韵颖是素来非常笃信的。何况若他真的决意破釜沉舟,自己还有什么能改变的,至少出于自己是绝对不会转向他敌对一面的。 而纯一忽然问白潋:温柔是否与舒韵颖在一起。得到否定的答案,其脸上露出了些许忧色! 眼下中原各地形势很明显没有谁和谁是一定的铁盟,相对来说启国和东原慕西盛之间还比较牢靠。一来彼此好歹姻亲,二来也都是互相取暖。分则两害,合则两利而已! 同时他们心里也都很清楚,舒韵颖当初促成他们之间的联合,可不是因为他善良给自己一份自保良策。当然,舒韵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凭他们那点实力能扭转乾坤。 可是有他们在,加上桑国和离国之间有个夜郎,加上瀚国军队,还有丁胜那帮人,基本上可以保证中原东南方大部分的稳定。 于是,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一点。若舒韵颖大军直抵中原,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扑函谷关,而一旦打破此关就等于开通了杀入曜国核心,进军中原腹地的坦途。 对此,慕南盛是现今来看忧患最深的,毕竟曜国是已经濒临灭亡了,即便明知舒韵颖其实压根一点没把曜国当回事,可自己虽然只是个名存实亡的“天下共主”,但终将承担的却是青史中“亡国之君”的骂名,这怎么都不会让他感到舒服。 慕南盛自从坐到皇位上,其实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了。甚至多次邀请兄长回国,许诺无数,而且也的确并没有加害之意,无论如何总是一家人,好歹可靠些。 但慕西盛倒还真不是怕他什么,只是很单纯不愿意蹚浑水。 对瀚之战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慕南盛人却似乎老了二十岁不止。他终于明白,求而不得固然难受,但比这种得到了却和想象天差地别的感受相比或许还要好得多。 而渐渐地,他心里对舒韵颖的感觉似乎也有了改变。从大局看,假如自己当初真的如愿以偿,结果会如何? 瀚国必然难以打败,这只是从现实角度,毕竟亲身进入大漠才会明白那样的战场太不相同了。而历国和恒国,坦白讲冷静下来哪一国似乎也不是自己能肆无忌惮吞并的。 现如今天师宫对曜国根本毫不理睬,很显然,人家也不在乎这皇位是谁坐! 事到如今,慕纤纤也多少想通了一些事,如果父亲没死会怎样?无论是历国、恒国,其实的确都不是曜国可以吞下的,启国纯属鸡肋,所以结果无疑只是战争带来整个中原沦落灭亡。可对于天师宫,他们的目的显然是在西边。 这一点实际上已经不用怀疑,只是她难受的不管是自己被利用,还是一时失策主动送山门去的?天师宫和舒韵颖,他们之间究竟隐藏这什么? 慕纤纤感觉到的这种明明地位已经至高,但却仍旧眼前一片迷茫,实在太不舒服了!尤其是她这种素来自负聪明的人,实在更难坦然面对。 更重要的,慕纤纤并不是个孝顺女儿,所以更加不会甘心做一个为兄长尽心尽力的好妹妹,因为她从来都不甘心只当一个富贵无限的公主而已! 为什么把小妹嫁给历王?因为历国虽然不算富足,但兵势战斗力却极强,可恨小妹实在被宠坏了,竟然全不顾家国利益! 但她自己却为何会甘心委身恒王?甚至可能根本得不到王后之位。一来是因为起码现在的大曜确实需要一个真正可靠的助力,二来恒国无疑是目前整体实力最强的。只是她虽然一开始就自知无法得到舒韵颖的青睐,却没想到其兄也并非平庸之辈! 如今,慕纤纤自己其实心情也早就遭透了,但还是不得不劝慰兄长。她素来很自信,但却也很清楚女人除非拥有确实可以对这个世界杀生予夺的绝对实力,不可避免一定能够需要个男人。 哪怕不为别的,军队冲锋陷阵的至少绝大多数一定是男人。他们会为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以及所有其他被认定是自己私有物不遗余力。 但让他们为了女人的权力去舍生忘死?这就不太现实了!归根结底,世上绝大多数掌权者是男人,这就是关键原因! 至今为止,在慕纤纤心里意识到有两件事的确是自己过于疏忽。一件是忽略了天师宫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尽心竭力,与虎谋皮怎么也不会有好下场。而另一件,到今天慕纤纤也想不通,舒韵颖这个人无论从出身、经历,乃至对其人所见,再如何 骄傲或阴险都不值得奇怪!但他的残忍,的确很让人不解! 人很容易被某些片面认识误导,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记得“舒韵颖”这个人出现的时候,甚至当时还没人知道他是谁。在牧灵山为了救一只随处可见的小黄雀,斩杀了等级高出许多的灵宠。 所以,人们一只觉得他本身或许离经叛道,但终究还是有仁慈、善良一面的。 但这么想的人似乎忘了,他在之前就已经毫不手软的杀过月神教妖兽,并且丝毫不顾及牵连了几十人死伤。 所以,事实上至少可以确定舒韵颖从来不是个畏杀的人!当然,也绝不是个可以用世俗成见去看待的人! 人们看不懂和普遍不同的人,但往往那个人只是和他们自己以为的不同,不见得就真的多么出奇。可更多人始终还是无法接受那些明显凌驾于自己之上,但其实很简单的人! 更多人终究容易忽略的一点,就是当整个世界都不再单纯,当所有人都向往不普通,刻意去追求高深莫测的时候,“简单”可能会成为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50、传言决其应 舒韵颖统帅西域百万联军分成三路,首先发兵十万直抵蜀地,配合瀚国军队封锁中原西南地区。 另一路十万发兵贺兰山脉,会有杀生堂接应。他自领大军一路直扑函谷关,如此一来就彻底将整个中原封闭在中心地带,必要的时候还有如夜郎、启国、东原等地可以对所有的对立方面形成包围。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大军行进中偶然救起了个濒死之人,让舒韵颖发现了情况有变! 虽然沙漠中尸体并不算多稀奇,但谭风亭衣着不凡,而且气息犹存,所以斥候发现之后立刻回报。舒韵颖固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这种情况下还是觉得该看看清楚,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是谭风亭! 刚刚获救的时候,谭风亭伤势极重,几乎已经没什么进气了。舒韵颖虽然功力深厚,但为他疗伤也花了不少功夫。而才苏醒,谭风亭便马上讲出是尹玉川截杀自己。 如果只是门派内部矛盾,同门之间的互相猜忌,其实至少目前尹玉川的确还犯不上对谭风亭动手。 不可否认,拓跋山河确实很器重谭风亭,但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以他为继承人的意思。而且作为拓跋山河如果要选择传人,还真不见得会挑谭风亭。 首先夜鸣派几百年下来几乎已经成了“拓跋”一姓之家,拓跋山河自己的嫡系子孙也不少。而就算和尹玉川相比,谭风亭唯一的优势可能也就是年纪小二十来岁。可论天分彼此未必有多明显的孰高孰低,何况就执掌偌大一个门派来讲,谭风亭为人秉性缺乏魄力,果断,绝非合适人选。 那么,谭风亭此行本是奉师命寻找舒韵颖的,所以唯一的解释也必然在此。只是算时间,他遭到截击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 舒韵颖不免暗暗有些惋惜,但他和尹玉川虽然没有深交 ,却也见过几次,深信此人绝非冒失冲动之辈。可他既然对谭风亭动手了,一定是有了决绝的打算,说不定此刻的夜鸣派已经改姓了,让谭风亭回去岂非也只是自投罗网? 于是,舒韵颖当即命令万仙宫十长老中的两位各自领兵三万赴辽边辅助贺兰军。如果夜鸣派真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去援救时间就来不及,况且还必须要穿过历国,更重要必然会破坏全盘部署,怎么算都划不来。 而且现在的情况夜鸣派之外,历国恐怕也很可能被天师宫掌控了,所以他必须尽快护住杀生堂。 对于眼下的情势,舒韵颖首先了解了一件事,从乃师慧剑大师,三老 ,到现在的拓跋山河,所有可能对百余年前之事略有所知,并且产生怀疑的人,都相继死去。 可是,难道大祭司会害怕当年的阴谋暴露?舒韵颖不信!而单就形势来看,死去的人生前都是比较倾向自己的,但只要自己成为凶手,他们的后代必然会加倍仇视自己! 可是,如果是通常情况这种事当然对天师宫百利无害。但天师宫只会比自己更加不在乎人命,难不成她会以为激发那些半吊子的愤怒就可以阻拦自己?不断把人送来面前让自己杀,难道就能帮助她的计划?还是指望自己终究会杀的手软,心软,乖乖向她服输? 说实话,这些可能性舒韵颖都不太相信。因为就算再如何撑,即便自己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但已经到了就算要杀光中原大地也不得不继续的地步了,自己怎么可能会半途而废? 思来想去,舒韵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真的忽略了一件事。此刻在西方大山秘境中的堕凡天宫,和里面的神仙们,因为厌恶他一直不愿去多想。。 可现在,从不在乎这一点上,自己和天师宫相对并没有什么优劣,充其量看谁先成为光杆司令?而如果真是豁出去拼,舒韵颖明白显然自己百万大军在战场上的确唬人,可面对整个中原也只能是尽量多撑下去。 那么,结果自己必然会败,但如果能活下来,结果要么逃往天宫,要么就是接住那些仁慈神明递来的橄榄枝。反正,无论怎么想自己唯一的机会就只有天宫了。 如此一来可以想到天宫并不是谁都可以想进就能进去的,就像是里面的神仙一旦出来神力也会大打折扣。大祭司的野心是将世间六界重新创建成她所希望的样子,但正如人间任何一个国家的存亡真正会在乎的必然是统治者。所以对于大祭司,她真正最关键的敌人也势必是天宫中的群神。 说到底,相比这个世界,舒韵颖一个人又算什么?终究大祭司需要他,无非就是因为要他的血脉献祭,从而去攫取暗潮的力量。但暗潮是必然要降临的,如果六界都没了,那祭不祭还有什么必要? 舒韵颖发现了这件事或许会是可乘之机,便马上当机立断。 于是,他直接派万仙宫随行的另外五个长老,各自领兵三万前往秦岭,把守各个要道,彻底封死整个中原西北边的通路。一方面若是恒国真的出兵,他并没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毫不手软。另一方面,这毕竟是战场,能将敌人扼杀在最初当然是最好,起码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谭风亭的伤属实不轻,若非舒韵颖亲自为他疗伤,他早没救了。而渐渐好起来再看舒韵颖,他发现了很多以往不同的变化。 而舒韵颖对此回答自己已经一步登天了。 谭风亭固然惊羡,可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更加忧虑! 而舒韵颖虽然知道拓跋山河算是这天下少有的明白人,但听到谭风亭对乃师所言的转述,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时间颇感遗憾!毕竟这世上的高人他见得也不算少了,但就拓跋山河缘悭一面,却想不到此老人虽不动,但对这天下大势已经如此分明! 加上普天之下能对自己师徒之间的关系有如此清晰认识,毕竟拓跋山河并未见过舒韵颖,和一晨等三人是不同的,所以更证明拓跋山河的心思澄明,见解精深,只可惜如此人物自己此生却未能某得一见! 大概的情况,舒韵颖对谭风亭也不用瞒,虽然仍旧感到不可思议,但好在也早就想到会是很难理解的情况了。毕竟乃师对天师宫的戒备和不信任,谭风亭自然十分清楚。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一切的开始会如此离奇! 其实别说他,就是舒韵颖自己对这一切也始终没能找出一条真正合理的逻辑线去理解。不过他终究见过“明筱曦”两次,对那份强大感受很深! 师父打不过她,舒韵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何况别人?而她从此刻肉身乃是正觉入道之前的亲姑姑,设计自己不容于师门的确很简单! 只是有件事他虽因为没有线索无法深究,也没发现死去的人有何异常,只是那个真正重现万仙宫的人究竟是谁?有何企图?当今天下除了自己姐弟,居然还有一只能瞒过所有人的黑手,藏得如此深,实在让人太难不去在意了。 不过舒韵颖意识到了,明筱曦自然也不会反应太慢,不过彼此的区别是前者压根毫无线索,后者是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立刻就断了……。 中原地域首先开战的是西南方,启国和慕西盛虽然并未参与,但边界的防御也屡屡增强。瀚国和西域援兵在山里以暗打明,还加上更隐秘的高手,让离国和月神教着实焦头烂额! 而虽然多了苍山剑派的加入,可段山海要撑起整个门派还差的挺远,并且本身实力比乃祖也差的还太多。 而桑国虽然屡次有发兵之意,可每每上令才出,马上领兵将帅,或谋事官员就会遭到暗杀,无一能活过得到命令次日。 事情怎样谁会真不知道?而恒王后虽然恼恨不已,但恒王就算与弟弟不和,自己本身也一直没法下决心出兵,更加不可能为她报仇。而现在的恒国别说发兵了,南边不可不防,而且对外出兵路线也全都被封锁,这一仗就算想打都不知该怎么打。 并且目前恒国自身的问题也无法忽视,军民之间对于普世传言关于舒韵颖的种种罪名颇多不认可,不相信,不用原因,就是不相信!为什么?还不是舒韵颖过往名声太大了,对任何一国来说,同胞中出了一个舒韵颖那样的人自然极其光荣! 而且恒国本身尚文,民风也多有鄙夷非我族类的惯性。加上过往王室舒家人素来极得民心,因此舒韵颖在恒国百姓的心里很有几分荣辱与共的感情。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愿意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会真的做出那些事,甚至因此对于自己的恒王,民间的不睦也与日俱增,当然这也和舒明熠本身过多劳民伤财有关!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就是没有太复杂,比如“民以食为天”,这短短五个字可以说真正的把“民”之所想彻底看透了。 老百姓顾不上那么多大仁大义,天下大局的事,但增光添彩的谁都会不遗余力往上贴。其实就算曜国,虽然天下皆知曜国后方的军队很多遭到了舒韵颖的袭击。但对于百姓来说,朝廷战败于此有多大关系?没有,那么国势衰败到底是舒韵颖的原因大?还是你们慕家人在外打了败仗的责任大?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那些江湖传言,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神仙门派中的事根本不是自己能理解的。但慧剑大师一两百年的声望举世无双,舒韵颖又是天下间千年不遇的奇才。他师徒之间发生了龃龉,无论什么原因可以说服江湖人,却说服不了万千黎民苍生。 而这种时候属于突然从异族外邦带领大军杀回来,就算普通百姓都明白,他若是卖国投敌,人家凭什么信任他?凭什么将百万大军就给他统领了?这些道理太直接,太明显了,就算普通百姓都明白,而且也正因为普通百姓不会想更深入,所以极少会真的相信那些所谓的“江湖传言”! 51、攻心谋人,无事不协 明筱曦身在天师宫,对于目前的局势心里不由得暗暗称赞自己的弟弟。从始至终,就算倒退两千年,明筱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真正由衷的想过去了解一下这世上的人。 其实这也难怪,即便是一般世俗的富家千金,又有几个会想到要去了解一下外面普通人的生活如何? 昔日万仙宫的大小姐,乃至于人所共知的唯一继承人,她怎么可能?又哪会有契机,去想要了解一下凡人的生活和心境?对她来说,凡人就是凡人,如今毫不犹豫的视之为蝼蚁的那群生物,有什么必要去了解它们? 如果这世界不曾有个舒韵颖出现,也许明筱曦永远不会想起是否有必要仔细的了解一下人?她没能理解,其实弟弟和自己对于人的看法有什么不同?或许他比自己对人类更加漠视,甚至厌恶! 舒韵颖有多了解人?他并不是个会盲目自信的人,也并没觉得仔细去了解一下人有什么必然的需要。不过从始至终,或者说他在从典籍中,或者耳濡目染所认识到的“人”,无论是千万年前,还是到了今天,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而这也是他并不认为有必要去特别了解人的原因! 明筱曦素来知道人会盲目跟风,所以刻意败坏舒韵颖在江湖的名声同时,直到今天她突然发现一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可能并不会影响到他在普通人心中的地位! 而稍微仔细一想,其实原因特别简单!江湖人中,除非同门或者有些特别渊源的,凡是江湖人和舒韵颖之间难免存在同行是冤家的因素,所以舒韵颖的声望越高,名誉越好,对其他江湖人就越是损害! 但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舒韵颖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联系。但当他和江湖之间发生了嫌隙,普通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向他靠近,将他视为自己一员。因为江湖人普遍轻视一般凡人,而多数凡人在敬畏江湖高人的同时,普遍的结果是“远之”。 舒韵颖在江湖上恶名昭彰,对于各国朝廷皆视之为隐患,但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普通人。而且他现在头上的帽子都太大了,假如舒韵颖是个鼠窃狗偷之辈,或者是个人人喊打的淫贼,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会去同情他。但正是因为那些帽子都太大了,远远超出普通人的认知,反而让更多人处于可信可不信的位置。 这一切是否舒韵颖刻意造成的?这或许难说,但明筱曦发现,若非他厌恶世俗,无心权欲,当今世上一统天下的舍他其谁? 想到此,明筱曦心里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念头。若是自己最终可以心愿达成,并且可以不必牺牲弟弟去献祭,之后姐弟同心协力创建出一个共同支配的世界,或许会比自己以往所想更加完美。 让明筱曦有此念头原因有二,其一比较简单,就是即便自己要重建世界,“人”恐怕还是不可或缺的因素。那么未来的世界迟早还会变成今天一样,但弟弟正好可以帮助自己去治理人类。 其二就是堕凡的天宫了,虽然明筱曦很自负,但说凭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天界群神,她还没有如此狂妄。但如果弟弟肯相助自己,那一切都会更加美好! 只是,舒韵颖会是个肯甘心为人走狗的人吗?想收服他差遣,这本身就不算个明智,清醒的想法。 只不过他也未必就真的毫无弱点,所以只要能抓住他的软肋,何况势必他自己也能获得巨大的好处,那他还有什么理由非一战到底? 明筱曦心里十分清楚的意识到,如果今时今日异位而处,单以彼此而言自己十有八九绝非弟弟的对手。可若是自己当年并未盗他元墟灵力,或者说直接将他人救出来,兴许一统六界早就完成了。 但作为强者,目前世间绝无争议的强者,明筱曦认为自己该有的自信仍旧不可或缺。于情,到底彼此是同胞姐弟,虽说和世上一般情况不同,但自己二人本就不是凡人。 于理,舒韵颖不是也很不喜欢这世界?更不喜欢世人吗?但凡他对人性有丝毫认可,一丁点的期待,也很难把事情做到如此决绝的程度吧? 再说现在看来他估计已经见过神帝了,看到这世界的主宰是那样的无耻之徒,他若是能知道往昔发生的一切,或许未必不能改变心意。 关键是 ,处于一个即将主宰世界的人统治者的位置,得一舒韵颖,即便牺牲一世又如何……? 与此同时,西域大军已经杀到了函谷关外,舒韵颖下令扎营。他很清楚这里将会发生很关键的一战,但这一战结束之后一切都将会顺利很多。 而即便现在,这函谷关名义上仍旧是宁国的疆土。只不过早几十年开始,整个宁国就已经名存实亡,只是作为曜国的北方屏障而已。整个宁国的公室,也一直被软禁在汝州,虽然富贵有余,但权力根本谈不到,连地方官也不太把他们当回事。 不过,舒韵颖可丝毫不会小看函谷关。其一此地守将是辛野,此人原本是金轮法师的弟子,而且和其他那些人为促成的宗师级别不同,加上可以镇守一方重镇几十年,足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而另外就像之前说的,函谷关现在是整个中原北方最后一道关键屏障。若是大军拿下今后将会一路畅通,所以天师宫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让自己简单通过。 函谷关大约有守军五万,相对人数的确不算多。虽然上面不停给吃定心丸,总说援军必到,可谁能真的安心?而其实若是辛野打定主意死守,还真不是一时三刻能打下来的。 远远看着城墙上人头攒动,隐约可以看到辛野在观察来犯军队!而他镇守函谷关已经超过四十年了,更是当世四大名将之一,熟谙兵法战策。 看到舒韵颖此时的营盘情况,辛野不由得暗暗惊诧!原本就算没有玄通观亲身经历,辛野也绝不会怀疑江湖上的种种传言! 首先从外表、学识上,舒韵颖的父母原本就都是久负盛名的才子佳人,他再差又能差到哪去?而所谓天赋是一方面,但他终究是慧剑大师的亲传弟子,又是三云教导了十几年倾力相授的学生,就凭这些即便不多努力,也必然会成为一代顶尖高手。 而如今看到舒韵颖的领兵,布阵之法,不禁对其“天才”之称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之前说的外貌、学识乃至功法道行,和这沙场排兵绝非一回事。 为将领兵,除了起码的战术修养,用兵谋略,城府心机,关键是临阵客观的审时度势能力。此刻辛野眼中舒韵颖的军营布置,若是往常恐怕会认定此军将帅必久经沙场骁将。 但辛野心底里渐渐感到有些莫名的思绪!天才就是天才,与常人必然存在不同!但或者也可以说,舒韵颖虽然出身名门望族,但本就不是个真正运气很好的公子哥。无论如何,他在别人眼中不管是什么样,绝难认为他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 而让军中将士不解的,舒韵颖此番领兵前来一路都没什么变化,毫无半点犹豫迟缓。但已经兵临城下,按说无论是为了及早开战,还是为了避免很多如士兵水土不服等等问题,都该是尽快开始攻城才对。 何况没人会否认函谷关必然易守难攻,不会轻易攻克,但也谁都知道只要拿下此关,整个中原便会四通八达了,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要在此与之对峙。 但领兵的毕竟是舒韵颖,况且他的脾气作风谁敢去提出质疑? 其实舒韵颖心里十分明白,现在自己手下的将士固然思虑极多,可实际上函谷关里的守军更加难受! 这一点没错,若是他一到就直接攻城,辛野大可什么都不用想,反正就是守城呗! 但他这样摆开一副不急于开战,但整个营盘明显无懈可击的姿态,反而让辛野半点不敢松懈,还把守军防御力不断提升。作为守城一方明明可以以逸待劳才对,但现在反而显得比来犯敌军还要疲于奔命。 此时的中原,其实最主要的实力都在南方,舒韵颖明里暗里的部署,主要针对的也正是南方。可即便他本心不愿亲人相残,但也不乏引君入瓮之意。 只不过会引来谁,这并不是绝对,或者有什么必然需要的。因为不同的人处在不同位置,可以发挥不同的作用。所以谁都行,舒韵颖会有不同的应对方法! 归根结底,函谷关外大片荒原,就算两军交战也不过就是拼命,能有什么技术含量?而对方若不肯出来,那就只能是那人命往里填,直到把城门冲开为止,况且此时此刻更没什么特别计策可以运用。 上战伐谋,攻心为上。谋的是人,攻的是心。一切战争都要死人,但能直接将人心俘获的,才更有希望成为胜利者! 52、自作自受 西域大军在函谷关外扎营列阵,多日却毫无进攻之意。舒韵颖是在开门揖盗,而真正找来的倒也没太出乎他意料。只是轻装简从潜入此地的几个人那副样子,着实有些大失身份! 岳思、李肆和舒碧清! 舒韵颖就在帅帐中毫不避讳的接待三人,他们之中岳思年长,而且实际上恒国四大营中飞马营最是关键,只不过素来朝廷中的职权并不很重。舒碧清因为彼此的关系不免有些尴尬,但舒明熠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至于李肆现今好歹也官至吏部尚书,是因为舒明熠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朝廷已经到了必须清理的时候。 但李肆出现在此,更关键的他本寒门学子,但才学并非多上乘,若非当年舒韵颖别出心裁的一场恩科,他恐怕这一生都未必有机会入仕为官,何谈今日这般官至极品? 而且正如舒韵颖当年要举办那场恩科的初衷,李肆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市井,或许会被人称一声“李秀才”,但从大体看不过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但当年舒韵颖正是只要专门考验办事能力,只是即便如此客观的身份因素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以官职,如今的李肆好歹也是位列九卿,但因为出身关系身处同僚中难免会有低人一等的自卑!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的条件只能更加倍努力才能有所进步。并且一直以来他在朝中坚决不拉帮结派,也无欺上瞒下之举。虽然先前朝廷渐变让他有过一段失落日子,可恒王一旦想要改变现状便立刻想到了这个人。 当然,运气是一定的因素,不能否认这种虚幻的客观存在。但拥有了这样的运气,加上长时间的种种条件累积,才让他今日即便没有足够的依仗却掌握大权的同时,恒王愿意成为他关键的背景和保障。 所以,他能成为今天这三名使者之一来见舒韵颖,除了能力,自卑之情,就是那份感恩之心。 就从这三个人,舒明熠想的的确很周到!但可惜,他想的太周到了。好友兼同门师侄,异母兄弟,加上一个学生。舒明熠派来这三个人明显不是单纯交涉,而是很大程度上想打感情牌。 可是,若是你心里还有一丁点兄弟情义,至于对自己亲弟弟如此毫无了解?一味使用手段? 舒韵颖从不否认自己做所一切存在私心,但大家都有私心,一起摆上台面看看,若有人说他舒韵颖的私心比任何一个人更十恶不赦,那个人得多混蛋? 作为一国之主,舒韵颖承认起码就世俗现实来讲,二哥算是合格的。只不过正因此,他的人生中很难再期盼会有任何真情实意了! 三人此来目的就算不说也明摆着的,舒碧清一开始虽然的确很尴尬!可当说到正事的时候,他反而是三人中最平静的。 因为处于他的立场,舒明熠和舒韵颖是亲兄弟,这是他们之间同室操戈。自己就算是异母兄,但毕竟彼此没什么实际感情和交往,况且这种时候自己根本犯不着掺和。毕竟王位肯定是没自己份儿了,而爵位已经到头,天塌下来自己也未必会比恒王死的早。 李肆就是把恒王交代的话转告,成了有一份功劳,不成顶多就是恒王撒气骂几句废物! 岳思就有些纠结了,虽然没有确实名分,但他一身能耐全都是风柯亲手教出来的,所以舒韵颖从师门上算是他的小师叔。诚然他也不相信舒韵颖弑师,但这种事不千方百计去解释,却当真异族领来大军叛国,实在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另一方面,岳思身为恒臣数十年,一向忠心耿耿。真心来讲当年他也一心盼着舒韵颖未来会继承王位,但如今王位上的毕竟是他亲哥哥! 岳思并非迂腐,但也没超然到完全摒弃世俗礼教。所以在他心里,舒韵颖若是想求仙,你就去求好了。但你既然身在凡尘,而且也并未真正避世。于私你们是亲兄弟,手足,于公君臣大礼,你自己又是一国宗室至亲,说下大天家国重于个人,长幼有序难道能有错? 退一步讲,岳思掌管飞马营一辈子,作为暗探,这世上比他更了解阴谋的人不会很多。舒明熠有野心他怎会看不出?但列国之中,甚至古往今来,未来万千岁月,一国之君的野心永远不会是过错,何况还是正在这样的乱世! 舒韵颖自然了解自己面对三人各自的心思,以及他们的处境乃至性情。何况若非切身相关,避无可避,就他本身来讲什么恒国、竖国,就算全天下人打的一锅粥,人脑子全打成狗脑子,跟他有一个子儿的关系吗? 这种心情若是当众说出来,必然又是千夫所指。不过别人说什么,舒韵颖从来就没在乎过。到底一群蝼蚁,它们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凭什么去指摘别人的是非? 说一千道一万,舒韵颖不在乎世人评议,更多还是看明白了吹捧皆攀附无耻,这种人无以寻诚、真。他们的口水躲开就是,淹不死人。 李肆把话一股脑说完,退到一旁。岳思的苦口婆心,老泪纵横上场,这才是更让舒韵颖郁闷的烂好人那种愚不可及! 或许岳思是终于说累了,看看三人,舒韵颖缓缓道:“三位来意我很清楚!但我所作所为,关系的可远不止区区一个恒国,更非只舒氏一姓。三位回去大可直接转告恒王,他想什么我毫不关心!有本事大可随意施展,转告王后一言,就说我劝她最好安分做个贤妻,否则她整个桑国存亡不过我一念之间而已!” 至少舒碧清和李肆来之前心里就都有数,此行十有八九不会有任何收获,其实恒王真不明白? 但舒韵颖话说的直白,决绝,还是让人忍不住郁闷! “敢问老师一句,有朝一日真要自毁家国也会毫不犹豫吗?” 舒韵颖冷笑声:“李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我兵锋所指何处?若恒王肯安分守己,来日我也无意阻他去实现野心,只不过我很不喜欢有人在我背后搞小动作,妄想在我手中渔利。不妨明言转告,莫说他不过区区一个国王,即便有朝一日他终成天下共主,在我舒韵颖眼中也只不过区区一凡尘蝼蚁罢了……!” 三人同时都听到了,但“蝼蚁”二字,也只有舒碧清敢当着恒王面前说出来,毕竟那是你弟弟亲口让我们转告你的。 舒明熠愣了半天,但最终也并未露出太意外或气愤的神情!理智上,他当然明白这话并没错,也丝毫不过分。只是无论为王,还是为兄,被弟弟称为“蝼蚁”,心里总不会很舒服的坦然受之。 而王后更是傻眼了,桑国的种种变故其实谁不知道怎么回事?而舒韵颖等于是明白承认就是他所为,而且还进一步的威胁,这份恐惧可不是单纯凭空想象的。 其实吴伊铃到没有慕纤纤的那份野心,但父兄皆非能人,来恒国做王后不能说委屈,但也的确本非所愿。 而舒明熠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懂?自己和弟弟之间发生的所有嫌隙,至今为止毫无疑问都是自己主动的行为导致。 因为不甘蛰伏,不舍良机,见乱难忍取利冲动!实则这些都不算过分,而且不过人同此心罢了! 可如今弟弟明确告诉自己,让他有本事就自己去拿想要的,但若是想借由他为途径,就只能做好被他一杆子打翻的准备。 其实,舒明熠虽然曾经忧虑过弟弟可能会有一天觊觎王位,毕竟这原本最可能就是他的。但也不过一时的思绪,早就没为此介怀了。 主要是因为他发现,对于弟弟来说,若他想要,这“天下”不过他囊中之物。 但如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帝慕南盛密信中的八个字,他一直为此辗转反侧! 人很容易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得到满足,有的事本身懂得知足,有的是自己并不用担心被更大的世界侵占吞噬。 就自己三兄弟来说,大哥舒展如今岂止是“富可敌国”而已?以其财富 ,这世上会求而不得的已经很少了。只是他为人忠厚,诚恳,更毫无恋栈权欲之心。 舒明熠身为恒王,列国最富,家底深厚牢靠,加上一国之主的尊贵本来生活将何等快活?只是当今这世间,即便他并未野心膨胀,身为一国之主就算只是考虑到无法避免别人一统江山的野心,只为自保多些考虑也实在不算错误! 近来皇帝慕南盛多次向他来信,虽然并未刻意提过什么所谓天下家国,似乎只是君臣之间情深义厚的交心,但实则可谓字字诛心! 舒明熠不笨,但正因他明白慕南盛心思,却因为现实无法毫不往心里去。 身为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不过是人同一心,无论是谁,只要成为君王,这都是必然的心态,就算是他舒韵颖处于这样的境地,他就敢自称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私心隐忧? 事实上,舒韵颖自己早就明白,并且他绝对不否认自己十有八九也会和所有人一样。但也恰恰因此,他从始至终,就丝毫都没考虑过要亲自在那位子上去坐一坐。也因此,无论那个位子上坐的是谁,活该! 53、家门不幸 杀生堂突遭奇袭,几乎同时舒韵颖派出的援兵也赶到了。不仅击退敌人,还将后援数千金国精锐骑兵斩杀。 不得不说,虽意外却也幸运!如果谭风亭没救回来,或者说晚上一天半天,又或者舒韵颖的决断慢一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而战报传回,舒韵颖一目了然。谭风亭看到不禁惊怒,悲愤。历国的抉择已经很清楚了,但现在夜鸣派和金国联手偷袭杀生堂,自然证明了夜鸣派已经没有希望。而且这一切肯定不是尹玉川的突然起意,并且不会是他一个人能做出的谋划。 拓跋山河不像赤阳子那么好大喜功,所以即便本身就是历国宗室长辈,也丝毫没想过弄个什么国师当当。同样他也不像绝命剑客那么孤高,所以也并非全然的生人勿进。 所以夜鸣派此前内外门人起码也有千余,不算少了。因此发生偌大内乱,消息肯定是无法完全磨灭的。夜鸣派大乱,拓跋山河极其嫡系同姓尽遭屠戮,除了少数逃散的门人之外,绝大多数都归附了尹玉川。 所以,历国有夜鸣派的协助,金国必然只能依附丝毫不值得奇怪!而种种事情发生,拓跋信越来越感觉有些恍惚了! 经年来关于历国是否要参与这场混战,历国朝廷虽然意见并不统一,但毕竟主战派是大多数。而之前为了是否要出兵瀚国,拓跋信就不止一次去找过拓跋山河。 但他都没想到,尹玉川居然会暗中找上自己。不过当时他只是隐晦的表达了自身作为历国人心怀家国,必要时愿意尽心担责的意愿,并未有太多的表示。 拓跋信当然很感动,但也可有可无,毕竟他一个人又能如何?而当天下传言舒韵颖领异族大军反攻中原,尹玉川再次主动找到了拓跋信,暗中商量。 别的拓跋信多数是无可无不可,他深知拓跋山河平生最佩服两个人。可是,更知道得罪天师宫后果会非常严重!加上自己身负家国,只能认同尹玉川的献计。 不过他并不知道关于谭风亭的情况,而拓跋山河后人虽然不算少,但本身年纪百数十岁,亲生的子女早就没了。二徒弟也早就归老多年,所以尹玉川一直都是夜鸣派的首席首徒。 谭风亭固然近得师父器重,可若是说传承门派各方面都差得远。何况尹玉川的资历和声望都是多年累积,才能也没人能否认,况且夜鸣派也算是人才济济,所以绝对不可能会贸然让个小徒弟去继承大位。 并且拓跋山河本身,也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尹玉川会因为私心反叛师门。 但尹玉川呢?八年,从当年目睹舒韵颖拜入霁清门,成为了慧剑大师的弟子。虽然对其才能惊艳,但毕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至于心底里的嫉妒,不过是同行相忌。 但尹玉川此人才能势必有,只是心胸气量实在不值高看。因此,当年从霁清门返回的路上,经过天师宫附近“偶遇”那自称“水逸”的半老徐娘,他心里很多平日没怎么多想的思绪渐渐翻涌起来! 就本身来看,他已经是夜鸣派二代第一人,就算不姓拓跋,但掌门之位也是不二人选!但若是此生想要顺利当上掌门,不得不说的还是得期待自己活得足够长!因此虽然不算多十拿九稳,但也并没特别生出反心。 顶多是考虑到自己若是有一天当上掌门,自然希望可以将师门发扬光大,让夜鸣派在江湖上占有更高地位。但就算没有舒韵颖,霁清门也未必是自己能跨越的。 可是,没到一年,突然从霁清门剑陵回来的师弟谭风亭。虽然一直也挺受师父看好,但尹玉川毕竟风头无比,而且连谭风亭自己都觉得师父对自己的日益重视还是因为舒韵颖结交,才会对自己增加了兴趣。 可短时间谭风亭的实力飞升,人们更多看到了他的能力。尹玉川也因为师父开示派师弟去做事,隐隐觉得恐怕“磨炼”之意。 这一来,水逸曾说过,家国天下,任何一门一派,终究年富力强者为主。何况每个人自己的能力,在内人缘,在外交际也都是很重要的关键因素。 这些当时看来只是很善意的长辈指教,渐渐在尹玉川心里发芽,煎熬!年富力强,内外的人缘交际,尹玉川并未反思过自己平日的待人接物,但师弟当然比自己年轻多了,何况自己认识的人再多,再厉害,加起来能比得上一个霁清门少仙舒韵颖? 于此,尹玉川本身的狭隘多疑心性日益无法压制,加上他毕竟也是很有城府之人,且能力明摆在那。所以他便慢慢改变自己素日的骄傲,对内尽量缓和,但也渐渐发觉了很多。 比如,夜鸣派大管家霍震霖!他和拓跋山河本是同门,但非一师之徒。即便拓跋山河的确出众同门,但子承父业在那些异性同门中总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让人心服口服的。 而在外人眼中,霍震霖作为师门长老位列第五,又是手握大权,但他自己心里难免觉得不过就是拓跋家养的一条狗罢了!而夜鸣派中,怀有这样心思的人并非少数。 说到底,任何一门一派如果弄成一家一姓私有,就算你如何证明自己无私无偏,怎能轻易取信众人?更加难以奢求“别人”的忠诚! 一百多年,拓跋山河毕竟实力超卓,即便不是人人信服可也没人敢怎样。但如果遇到机会,可就很难奢望别人不去抓紧了。 而真正让尹玉川感到有所忌惮的,其实只有一个人,就是拓跋山河同辈中最年幼的小师弟,夜鸣派智囊,完颜纯甫! 此人素来除了掌门师兄之外,和任何人都谈不上什么私交,甚至在别人看来他对师兄也不是特别亲近。不过完颜纯甫业师便是拓跋山河的父亲,八岁时师父便去世了,可以说他是师兄一手带大,一身能耐十之八九也是师兄传授。 所以尹玉川始终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位小师叔对师父 并没有相像中的亲切? 但这一点,他从冰原回来之后很偶然一次听到师父和师叔争执才终于知道! 夜鸣派有两大机密,只有历代掌门之间口口相传,绝不记载文字。其一就是夜鸣派最初的前身本是昔日万仙宫的一支行动部队,但其实早就没有关系了。 而另一件事,则是还在完颜纯甫很小的时候,一次拓跋山河酒醉后不慎吐露的。就是夜鸣派其实的确有一门唯有掌门可以修炼的秘术,但说起来实际上并非多了不起的事。 因为首先虽然近及几百年的掌门一直是拓跋家人传承,但其实就是因为拓跋家人才辈出,实际上夜鸣派始终有教无类,并非只有夜鸣派一脉相传,否则又岂容尹玉川有何企图?所以这种心胸狭隘之辈,他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无比愚蠢! 而对于完颜纯甫来说,他本心对师兄真的是如兄如父,将其当做自己平生唯一的亲人看待。而小时候虽然知道了隐秘,也没想什么。可年纪渐长,兄弟之间素来亲密无间,他便觉得师兄不会对自己藏私。 但提及有关那掌门秘术之事,拓跋山河第一次对小师弟发火,并且严厉责备!只是完颜纯甫习惯了任性淘气也无妨,反正师兄不舍得真罚自己,了不起就是道歉,认错。 所以,他居然暗中想去看看那秘术究竟是什么?而当时的他,说实话的确只是想看看而已!并没有什么贪图之心。 而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秘术并非只关系夜鸣派。而是白国异术,因为白国自古便有苦修士的传习。但其实最早的白国苦修,便是最初夜鸣派暗中训练的,目的是在本派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得已之际最后的自保手段。 当然,这种秘密部队无论是要保证其忠诚,还是为防脱离控制,必然需要绝对的掌握方法。而这个方法,就是所谓的掌门秘术。 但这件事至今其实连白国那些苦修自己都没人知道了,毕竟双方隔绝的时间太久,当初那白国主祭暗地里设计诓骗江湖人送入异域,拓跋山河本来也十分意外,但后来渐渐明白并非关系本派的机密,便未有追究。 而完颜纯甫即非贪婪,其实也是一片好意。觉得自己和师兄之间彼此完全可以信任,并且素来情同手足,不分彼此。为了师门着想,关于秘术的事自己如果知道对整个师门也是更好的保障! 但拓跋山河一开始虽然生气,但慢慢平静下来,毕竟对这个师弟他可以说是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的,并不舍得真对他如何!所以便耐心的告诫,其实那秘术很早之前本派就已经没人修炼了,若非关系祖辈传承自己压根早就想毁掉。 毕竟一门一派的存在主要看你自己如何把握,非得成天考虑到危机,自己也没有扬名立万,一统江湖的野心何必呢? 况且,拓跋山河为人正直,加上祖辈已经几代看都没人看过那秘术了,不过就是因为那术法太过诡异,阴邪,多次想鼓足勇气毁掉。但最后终究也觉得至少自己不愿将此秘术继续传下去了,但这在完颜纯甫心里,渐渐让他感觉师兄待自己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亲切无私! 54、人心皆私永不同 “道理”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就像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比喻! 谁都知道倍数的力量一定强过单一,可是一把筷子也能够拆分成一根又一根。就像人类的集合一样,看似坚固。但如果能避免被数量迷惑,其实人类之间的结合是最不牢靠的,因为越是没有外力的引诱,内部越容易出现破绽分歧! 尹玉川暗中筹谋许久,却根本想不到夜鸣派中有个人比自己计划更早得多。还没等他去拉拢,完颜纯甫却先找到了他。 开始彼此也不会有什么真诚的联合,但毕竟都是同一目标。对瀚之战后,整个中原的格局发生了巨大改变。迫使很多人不得不看清现实,但仍旧有些人绝对难以相信一个二十来岁的舒韵颖,真的有可能撼动千年神庭的根基! 所以,从大局上没有人认为自己有必要真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也并不怎么可靠的人身上。而对于他们,就算是对师门夜鸣派不是毫无眷恋,但自己彼此一个姓尹,一个姓完颜,又有什么理由去为姓拓跋的陪葬? 就此,二人起码一时间结成了牢固的同盟,开始了缜密的谋划。首先可以确定只要拓跋山河还在,自己任何事都做不成。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拓跋山河的实力不容置疑,而更关键不要看他成天一副懒洋洋的,此人心思深沉绝非泛泛,但其后人压根不值一提! 然后,就是夜鸣派中还有哪些人是可以策反的?哪些至少在成事之前绝对要避免泄密的? 于是当谭风亭奉师命远行,完颜纯甫第一时间通知了尹玉川,让他带人中途截杀。后者其实压根都不很清楚谭风亭究竟是为何事远行?但这个人是自己的威胁,所以他不能存在,这一点是根深蒂固的心结。 而拓跋山河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是自己视如手足的师弟,另一个是自己心中决意传位的继承人,这两个人居然会联手谋划背叛自己和师门。 但重孙辈几个孩子受伤且中毒,拓跋山河终究有点慌神了,第一反应显然是门派进入了奸细。除了吩咐查找,自己当然要尽快给孩子治疗。 但就在紧要关头,丝毫没有防备,就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了。可怜堂堂夜鸣派掌门人,当世屈指可数的大宗师拓跋山河,就这样断送了全家。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让那两人知道,他们心中所有的怨怼其实根本都只是自己的臆测。更加对他们没有任何改变过,但这一切都来及了,到死,他也搞不懂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发生的……? 总之,夜鸣派没了,无论正邪善恶,世间已经屈指可数能够真心愿意拯救浩劫的人又少了一个。 明媚亲自监督第一批辎重押运赶到,对于这个传说中万妖宫的“妖女”,谭风亭心里颇有几分说不清的怪异感觉! 其实也难怪,就算是舒韵颖如果不是一点点习惯了,而是突然间所有真相堆到面前,恐怕也非得糊涂上一阵子不可。 两千多年前创造万仙宫两位先人之一的妖祖和人类之女,还是百余年前光明帝国的后代。虽然事情都已经很久远,已经谈不到所谓的“忠心”之类,所以她无论哪个身份,关键还是本身的身世,让外人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感觉十分奇异!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是一时,终究无法吹散师门覆灭,家破人亡的冲击。 明媚和舒韵颖独处的时候,思索着眼下的现状,不禁感慨:“你那个姐姐果然了得,行动如此迅速!” 舒韵颖冷笑声,语气中露出了几分讥嘲意味:“若是我活了两千多年,拥有了如今这样的实力,可断然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措手不及的地步!” 明媚沉吟着,一时间还没完全体会到他的意思,微微一笑:“的确!若只是想象,这世上能做到你一般果决清醒的人,委实不会很多!” 舒韵颖看向她微微摇头:“不!我其实并不算果决,或者说我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不够果断。否则我早就该察觉到她既然对我并非没有企图,我本来大可以及早深入从内部去瓦解她的谋划。而如今,我不过是被现实一步一步逼到了如今这个程度。” “我有点不懂!” 舒韵颖神情略显落寞:“其实不难懂!我和她之间本身有两个非常关键的区别,一时我就算真的天性凉薄,寡淡,可她却野心勃勃,这就注定她的弱点必然比我要多,要明显。其二,我是男人,她终究是个女人……” 明媚怔了下,奇问:“怎么?你居然也会有世俗男女成见?” “非也!我算是个绝不会刻意去掩盖客观现实的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相比身体、外貌这些必然的客观分别。还有因为实际环境造成的心里差异会更明显,这只是必然的事实。所以就算是同等能力,一样理智的两个人,就算连野心都是一样的,但女人也必须比男人更加沉着、理智才行。而且无论最后成败,女人也非要比男人显得更深沉内敛,如果做不到就会很容易陷入过分自负,从而破绽会不断暴露。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就会更加不冷静,容易做错事!其实她未必不明白,因此才会一定要将整个世界推到重建,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源上平衡男人和女人的必然区别!” 明媚在心里细细体会着他的话,同样身为女子,她曾经也是个娇生惯养,不无任性的大小姐。并且因为世俗对女子的偏见,让她为自己比表兄强自然感到了极大的优越感,甚至心里很有些飘飘然! 或许也正因此,在遇到了舒韵颖之后,汹涌席卷自己的挫败感才会让她几乎整个人生彻底翻个了。 而单就对比舒韵颖这个人,其实她就多余去乱想了。对任何人,岁月的各方面积累都绝不是无关紧要的。而舒韵颖未必就是天然理所应该拥有一切,但的确比别人所需的累积时间要短太多,因此才会频繁表现出超凡的程度,这的确是他存在世间不可否认的一个特殊性,可若是联系其命运,还会有人羡慕吗? 而实际上明媚在舒韵颖身上体会到的挫败感,更多还是情感方面的求而不得。 如今从其言语中,明媚渐渐发现,世俗对于男女的定义,自己心底里的抗拒其实比想象还要强。某种角度上,当年白云观初遇,舒韵颖虽然没见到她。可明媚心里却已经产生了一种这人绝不仅仅如此的感觉,但却更想去证明“女人”不必“男人”差。 可是,舒韵颖走的太快,因为他背负的太多,面对的事情又太严重,可明媚却渐渐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但实际上,这已经早就和男女的成见无关了! 舒韵颖无意去探究明媚内心思绪,但他并不觉得夜鸣派只是因为明筱曦一时的措手不及才突然遭殃。因为不止夜鸣派,包括整个历国,北方人性情中普遍的粗线条更关键! 拓跋山河在历国人心中普遍可不只是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高寿老人而已,相对尹玉川为人高傲,实际上人缘不算多好。若此时历国人突然对拓跋山河的死因生疑,并且疑云逐渐扩散,后果极有可能会让整个历国从内部陷入巨大动荡。 明筱曦的确不在乎四人,但此刻面对自己身后西域百万大军,她根本没有必要让中原战力最强的历国失控。可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自己算漏了什么?还是天师宫发生了什么意外? 事实上还真是他想多了,事情到这个地步即不算他算漏了,也不是天师宫内部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是太多人容易自作聪明,又有些人,喜欢表现自己! 这样的人凑到一起,就会因为种种“误解”,导致事情乱成一锅粥。 对于世俗,“天师宫”是神圣的!对于江湖,她更加神秘! 而当年明筱曦头一次来到天师宫的时候,当时的大祭司和另外五位法师都正在壮年。而各自的亲传弟子,也都是最好的年华。 比如金轮颇有几分身为大师兄的厚重,以及不是很容易能掩饰的尊严。 木叶则有种和年纪很不相称的沉稳,后来渐渐明白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小伙子。 而水逸其实比较简单,只是她更容易单纯的陷入两种极端,凡是能引起她兴趣的就会投注十倍、百倍精力。可对没兴趣的,那份冷漠足以让人惊讶! 至于火影压根就是个小跟屁虫一样,别人一个眼神都能勾走那种。 只有小五,他对所有人表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但却让人感觉他对谁都不一样。 就明筱曦本身,小五表现出了一个人对于极致美好足够的额欣赏,并且也对其身为给予了十分合适的尊重。但明筱曦却感觉不到自己身为一个女人,美丽且高贵的女人,在其他男人面前出现会得到的瞩目以及其他正常反应。 比如其他三个男人和其他人没有区别的反应,甚至水逸也表现出了十分应该的嫉妒。只有小五,仿佛在他面前,自己虽然美丽,但和精致生动的塑像,或者美景并没有什么不同。 即便连慧剑初见她时,都体现出了那个年纪必然为美色所迷的感觉,可小五连借此对好友的玩笑,也十分合理的限于合适,仅仅提醒的程度。之后她常常在想,小五似乎从第一眼看到自己,就有种天然的抵触,见过舒韵颖之后,她发现自己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了。 不过在那个时候,想要征服小五成了她心里自然而然的目标! 55、无奈的误会 虽然心是活了两千多年,但因为宿体的关系,最初的明筱曦的确也颇有些年轻女子难以避免的好强情绪。何况为了自己苦心筹谋,自然不允许任何可能成为障碍的人存在。 对于当时的她,若是可以诱惑小五,使之成为自己最忠诚的奴隶必然是最好的!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却丝毫没想要去消灭这个未来的障碍! 因为明筱曦意识到,小五对自己的无视并非他多么的正气凌然,只是因为很单纯他拥有一颗世人非常难得的纯净心灵!甚至,感觉上他内心的纯洁更胜昔日逍遥仙。 因此,明筱曦心知想要彻底慑服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能有这样一个臂助将会无限好处。她存此心并非是忘了前车之鉴,不过在她认为昔日逍遥仙只是单纯的意识到了灾难,可真正彼此间从来没有过哪怕“认识”一下的机会。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说不定彼此可以成为十分靠谱的同伴! 她不想错过眼前的机会!而当时的人普遍也都知道小五特别喜欢“美好”外在,无论是人事物,包括收三云为徒,有些人认为是他对于自己天生外表的自卑! 但明筱曦却不这么想,她心知小五眼光的确极高!世间美好的事物很多,可真正能够完美表达的却十分有限。所以小五会真正认可的,势必是那种未来可以真正展现出美好的人。 因为世俗终究是现实的,即便是你想要去教导别人向善,一个外表好看的人必然更容易被人认可,说的话也更容易听进去。这也算是一种捷径,但更是客观事实。既然无法改变整个世界,那么只能一定程度的去选择最好方式。 明筱曦理解,小五纯洁心灵中那份智慧,让他把本身悲天悯人的成分也发挥到了极致。 可想而知,当年的三云都是名噪一时的文武全才,且外貌出众。而原本他们处于江湖,因为同性相斥,颇有些不睦。长此下去,若干年后各自有成十有八九难免因为攀比反而会相互成仇。但这样三个世间难得人才任一损失,岂非都是天大遗憾? 反之,若是可以将三人好生教导,使之惺惺相惜,亲密共生,未来可以对这个世界的贡献岂非也是无可估量? 当时更多人只是感叹普天之下能收服如此三个青年才俊的,也只有五法师了,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他本身最关键的良苦用心! 但就对明筱曦来说,她日渐发现自己终究太想当然了。小五的纯洁心灵,和昔日逍遥仙一样,仿佛就是上天对自己开的玩笑。因为这样纯洁无暇的心灵若不能为己所用,便会显得无比刺眼,碍事! 所以,哪怕直到最后明筱曦都始终从来没真正信任过小五。以致最后他才明白,其实早已注定无论自己做多少,都不可能真正对这个恶魔造成阻碍! 天敌之间想形成真正的亲密无间太不现实了,但敌人永远比朋友更了解你! 于是,五法师终究还是失败了。而剩下的四人说屈服也好,的确同感也罢。 可其实古往今来,世上的确存在过小五这样的好人,但终究太少了。而且注定这样的人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去做任何事,所以失败只是必然的结局。 对于其他四个同门,并没认为“不破不立”的看法太极端,甚至因为看了太多现实更坚定认为这就是真理。但他们终究忽略了一件事,若“人类”天然便是这样,即便推到重来难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一切回到今天这样的景象? 他们究竟是对是错已经不算多重要了,但至少最初走上这条路的决定并非因为自己的“私欲”,哪怕是已经死了的火影,原本也是有一颗向往美好未来之心的! 但终究人“心”若不死就一定难免欲、念,想单纯让人心统一,简直就是做梦!即使信仰、目标的完全一致都很难避免突然情绪的左右,而这种情况经常会以一种让人十分无可奈何的“误会”形式出现! 就像夜鸣派,尹玉川受了水逸的挑唆,完颜纯甫则仅仅是自己心态的毁坏。他们目标不同,但目的一样都是要除掉自己最大的障碍。 可有些事必然要杜绝意外,就像追杀谭风亭,尹玉川必定不能用同门中人。而水逸只是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夜鸣派去和舒韵颖联合,可结果尹玉川没想到谭风亭能活下来,别人更加不会想到有必要去看一看他夜鸣派的人是否还一息尚存? 而之后,一起杀了拓跋家人,尹玉川只想着去彻底消灭异己,保证自己顺利掌握大权。可完颜纯甫从来志不在掌门之位,他本就并非是因野心私欲才对师兄反目,实则不过就是一口气,所以只一心去寻找掌门秘术。 不过,多活些年头总归还是稳重,冷静些。完颜纯甫自然知道尹玉川的心思,但若是在他达到目的之前自己没能如愿可就一切都完了。 但他并不知道尹玉川和拓跋信之间的联系,更不知道他早就是天师宫的走狗。于是,在整个门派并未真正全都理解实际情况之前,终究还是以他二人为尊。可当尹玉川袭击杀生堂失败,就给了竞争对手一个最好的理由,被完颜纯甫暗中联合霍震霖一众老一辈同门所杀。 尹玉川到死也没反省过,他其实早就应该做些事,若是完颜纯甫有争夺掌门之位的意思,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机会,又还来今日地位?何况那是只老狐狸,你和他联手本该早早多备后路。你自以为外援强大,可别忘了这是你本门,而外援需要的不是某个人,能支持你,自然也可以支持别人。 而水逸其实比他还要更难受,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短短十几天,她根本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渐渐发现主子似乎心里有了某些别的念头,自己恐怕做了非常愚蠢的事情! 明筱曦看着跪在阶下的水逸,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哎!你这两百多年还真是白活了,居然因为区区几个废物,搞得如此狼狈不堪,你说我要你何用啊……?” 水逸浑身发颤,紧咬牙关:“属下自知有负主子希望,也不敢求戴罪立功,但望主子给个机会弥补过失,无论如何但凭主子处置!” “就算我愿意给你机会,你还能做什么呢?” 木叶在旁听了,心中不忍硬着头皮道:“主子息怒!三妹此番行动的确有失考虑,但如今事情或许也未必如想象糟糕!起码就夜鸣派来讲,拓跋山河虽然死了,但谭风亭终究或者,若是事情传遍天下,或多或少会引起些麻烦。但现在尹玉川也死了,一切便是夜鸣派自家内讧,终不会再有太大的波及了……” 明筱曦如何不知他开脱之意?冷笑声讥问:“你是说,这些人死了就算灭口了?但他们本来难道会到处去宣扬自己做过的事?他们活着起码不也多个人多份力,不是吗?” 木叶紧皱眉头:“主子恕罪!属……属下并非此意!只是……事已至此,三妹也确无心之失,还望主子……” “行啦!这些废话用得着你告诉我?老三,别说我不顾多年情分,机会不会更多,能不能把握可就只看你自己了……” 其实火影在大漠被舒韵颖所杀的事情虽然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公开,但即便公开之后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说他是凶手。毕竟唯一的见证人绝命剑客不会出卖他,他自己也没理由大老远回头去告诉别人。 但天师宫是必定早就知道的,可也没马上宣告天下。原因无非两点,一是即便说出来没有证据,而且如何对世人解释火影被杀的原因?其二就是事情本身即便说出来,在当时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利用”二字说来简单,而这个世上只要是存在的,甚至连所谓的谣言都能以讹传讹,所以实际上这门技能本身实际上非常复杂。 而“利用”本来也不会是单一作用力,所以多重因素的了解、掌握全盘规划的先后次序,各种突发可能性以及种种考量都可能非常重要! 试想若是一开始就公开火影被舒韵颖所杀,即便会引起轩然大波,但还是不能确定他会因此遇到麻烦。 首先,没有证据,而且死个火影除了天师宫之外,对谁还能有影响? 然后,舒韵颖背后的霁清门,没到彻底翻脸的时候无法轻动。 所以,如果不能真正确保对舒韵颖定罪,甚至可能会引火烧身,明筱曦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所以,必须让舒韵颖把事情搞得越来越严重,使之具备了足够万恶不赦的罪名,才将一切全部抛出来彻底压垮他。 若是慧剑能先忍不住有所行动,让火影之死在其后作用才是最完美的。可老东西实在太沉得住气了,让明筱曦只能无奈接受次一等的效果。 而江湖果然人心惶惶了,自己也得到了杀慧剑的机会。可最后效果仍旧不理想,乃至之后三人的死,即除掉了未来的障碍,也给舒韵颖加重了罪名。可结果明筱曦发现还是没能达到自己期待的结果,一切的一切,似乎不断在向自己证明,至少“天意”终究还是不肯站在自己一边! 56、豁得出去 天师宫对杀生堂的这场突击非常猛烈,弄得舒韵颖不得不亲自赶到援手。可他已经算是够快了,但到达的时候杀生堂所在的幻影谷已经一片狼藉。 其实按照舒韵颖的心意,不如就此放弃幻影谷。反正只要人活着到哪也可以重起炉灶,了不起等事情了结了再回来。毕竟杀生堂所在距离历国太近了,就算这次避免覆灭,但舒韵颖自己总不可能常驻于此,下一次谁敢保证能及时赶到? 只不过虽然杀生堂的人对他能亲自赶来援手都非常感激,可绝命剑客却坚决不肯撤退。 而就舒韵颖本身的处境,原本他也不该放弃这个地方才对。因为如果杀生堂真的撤出兰山,那么援军也就没有继续驻守的必要了。可是也等于给了历国和夜鸣派抄自己后路的机会! 舒韵颖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些,不过他更知道天师宫的实力不是单纯人数多就能有所依仗的。虽然放弃兰山会将自己的后路暴露给对手,但现在这整个东北方,夜鸣派才遭大劫,已经没什么威胁。金国本也不算多强,历国战斗力虽然不俗,但独木难支,谅他们真敢无所顾忌的对自己动手? 可偌大杀生堂对于自己却不是无关痛痒的了,何况已经损失个夜鸣派了,他实在不愿再次明知凶险却无法避免。 对于天师宫别人或许还会有所保留,但绝命剑客在大漠亲身经历过那一战,他丝毫不敢心存大意。 只不过,在绝命剑客心里却是绝对不肯离开师门的。一来身为一派掌门,若是门派毁在自己手中,名声不好听还是其次,自己心里这道坎儿恐怕一辈子也过不去。 另外,他心里的坎儿可绝不止这一道。事实上绝命剑客本身是个非常自负的人,在大漠一战之前,普天之下唯一让他心存敬畏的只有慧剑大师。甚至于姑且不论传闻如何,他自认为在同样年纪自己未必就真不如慧剑! 诚然,他自也明白杀生堂就实力若真和霁清门和天师宫相比,一定还是有差距的,除了整体人数的差距,人家霁清门十几位宗师,自己门派不过三位而已!因此就本身来讲,绝命剑客一向自以为江湖中已无所惧。 可是大漠一战几乎将他的信心打落尘埃,面对火影时的束手无策,再看其与舒韵颖交手那简直是另外的世界一般。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道理他不是不懂,但心里实在很难跨过那道障碍! 此时整个门派也只剩下半数,继续下去顶多因为舒韵颖可以暂保一时,可必定无法抵抗下一次攻击。 并且此刻很显然,任冲,以及同门另一个宗师左护法易真都明显流露出顺从舒韵颖之意的样子,何况这的确是起码眼下看来最理性的选择。只是他不愿师门就此覆灭,但自己也实在无法承担身为掌门临阵脱逃的屈辱。 一念及此,绝命剑客只好下令撤退!但不知任冲和易真,舒韵颖也看出了他下令同时眼中流露出的决绝之色!但对有些人,有些事,如果你不能永远一直严格控制其发生,那么必然会有拦不住的那天! 就像绝命剑客,就算今天强迫将他一起带走,以他的性格迟早会自己主动找到天师宫去送死。 舒韵颖当即让任冲带领门下弟子赶往瀚国,显然对方也发现了杀生堂中人撤离,忽然幻影谷中一阵巨震,单此一击威力至少得是五十名宗师同时施展的程度。 原本已经十分狼藉的幻影谷,顿时就彻底成了一片废墟,大概估计负责断后的外五堂大部分门人基本上是无望幸免的。 舒韵颖喝令众人加快撤离,明媚站在他身旁。忽然一条人影从旁迅速冲出去。 舒韵颖轻轻叹气,苦笑道:“再多畏死的人也会存一份向死而生的期盼。可更多自以为光明磊落的英雄,却永远不懂比起白白送命,一时屈辱更有利于成长……” 明媚轻叹道:“也未必就真不懂,可处于不同的位置,就担负着不同的责任。这些东西在心里时间久了,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洒脱抛弃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显然丝毫也没能打动舒韵颖,明媚暗暗苦笑,好在本心里也没真去奢望过多! 此刻,舒韵颖就是要确保幸存的杀生堂门下能够尽快远离。看着山路上满脸气急败坏的水逸,以及其后近百名伪宗师。绝命剑客的拼死之力虽然稍微阻挡了一阵,但明显很短暂。 此时看到舒韵颖,水逸显然也颇为意外。她自然不是因为发现其彼此同路意外,只是没想到舒韵颖会亲自来此。但马上也恢复了平静,还十分挑逗的整理着衣服和鬓发! “哟!这不是颖儿吗?几年没见,姑姑可真想你呢!” 明媚暗暗咬牙!舒韵颖淡然笑道:“如此还真是有劳了!不过既然遇上也算缘分,各位若无要事不妨且找个地方歇歇,喝口茶解解渴也好!” 这并不是舒韵颖的风格,但谁都知道他明显是要拖延时间。水逸心里气急,毕竟这次任务对她可是性命攸关! “颖儿!别闹了,姑姑这可是有要事在身。你今日让条路出来,这份情义姑姑一定记在心上如何?” 舒韵颖微微一笑点头,当即侧身站在了一旁,明媚都大惊失色!却听他说:“若各位放心让我留在背后,大可就此过去……” 这一来,水逸等人反而不敢贸动了!是啊,过去是过去,把他留在背后?面对面打都未必是对手了,任他在背后随心所欲,自己岂非砧板上的肉没有区别了? 而看到对方的迟疑,舒韵颖也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夜鸣派内讧的确不是天师宫真正的意图,但既然夜鸣派已经没了,历国进军路线必然杀生堂就成了不得不除的障碍! 水逸若讲这些也根本没想过瞒住他,说到底当今天下若是一盘大棋,只有两名执棋者,那舒韵颖就是其一,他可以猜到再多也不足为奇! “颖儿你果然聪明,姑姑也没打算瞒你什么。不过,你这两个人就真能拦住我们这么多人?” 舒韵颖轻蔑一笑:“你还真可怜!要拦住你们的确不易,但若是要杀人,再多几倍对我又有何难?” 他话音一落,朱雀、踏浪麒麟和星月银狐同时出现,明媚面前仙灵也仗剑而立。 对一般人灵宠终究更多只是宠物,但舒韵颖本身就已经不是普通的宗师道行,三大神宠也无一平庸,加上火影之死,天师宫中很多人对他已经是闻名色变。 此刻山路并不宽,就舒韵颖一个人若挡在路中。若非是必杀之令,看到他那一刻水逸早就转头溜了。只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见面了,她也就彻底失去了机会! 现阶段,天师宫众人唯一的机会就是拼命,不遗余力的拼死一搏。也不用浪费时间交手了,直接上“宗师技”,哪怕只打出条生路来也算值了!但就“技”而言,他们的手段对今天的舒韵颖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此刻,舒韵颖人已经到了山谷废墟中,山路上留下三只神宠足矣。看着他一脸的轻蔑,水逸紧咬牙关! “舒韵颖!就算你今天能杀得了我,也只不过更激怒大祭司,你一定会比我死的更惨。我劝你最好识时务一点,也许我还能在大祭司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舒韵颖听到这话实在哭笑不得:“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呐?莫非你还不知我们之间的关系?” 水逸当然知道,虽非情愿,但明筱曦也实在担心自己这几条狗会又脑子一热干出什么蠢事,才大致告诉了他们些。 “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何还要…………?” “重要吗?别说已经是几千年了,就算只是寻常的姐弟。她可是想要我命,难道还得我乖乖自己送上门去?” 手下接连丧命,水逸心知自己今天恐怕大限已到。当即剑、宠齐出,可惜实力终究相差有点多。她虽然也已经是八境的道行,只是和火影一样,其实也许眼下金轮和木叶还没真正理解到一个问题。 他们四位法师的修为功力放眼天下绝对都可以名列前茅,若是对敌一般泛泛之辈自然不用发愁。可若是面对强敌,即便彼此其实未必差距多大,但他们却有个十分要命的缺点,太久没真正的战斗过了! 不过舒韵颖却意外的发现水逸比火影可着实有骨气多了,当然也或许是她对自己姐姐的忠心!或者是明筱曦在这些人心中的恐怖! 总之,堂堂天师宫水逸法师居然沦落到咬舌自尽的地步,事情传出去应会比火影之死更加轰动……! 又少了一员大将,纵然明筱曦早就习惯了自居为世界唯一真神!但仍旧难免心里有些惴惴! 她不得不开始反思究竟是自己素来自恃过高?还是从开始就错看了舒韵颖?但可以确定的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明筱曦乐见的。她渐渐发觉,舒韵颖很多时候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身上让明筱曦最疑惑的,就是觉得搞不清他究竟是“人的劣根性”更多?还是更少? 天师宫突袭杀生堂,虽然绝命战死,但舒韵颖赶到,天师宫水逸法师一下全体阵亡!这消息居然是舒韵颖主动对全江湖公开宣布的!若是示威,未免太幼稚、可笑了吧? 但这绝非舒韵颖的作风,或许这消息对于更多普通人来讲,霁清门和天师宫共同教出来的这个世间最大的叛徒,虽然可恨,但真厉害! 可死人的意义究竟多大且不论,等闲就算没有这些事又谁敢去挑衅他?不过明筱曦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太可能继续一如既往毫不在意去挑唆别人为自己做炮灰了! 因为很明显,舒韵颖是的的确确这的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57、一步错,步步错 现如今的霁清门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实在太平静了,简直就是一派死寂!并没有多少人真把正觉当回事,况且水逸的死让整个江湖都人心惶惶! 实际上,正觉自己现在师门中说话都很难真有多大底气。竟知道了自己一心不惜代价追索的真相,意识到自己执着一辈子的愚蠢,师门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必然难辞其咎。 即便明筱曦告诉他舒韵颖乃是天下浩劫根源,可他还如何能真的深信不疑?只是他心里却忍不住希望是真的,因为这样无论自己做错了多少,就算说不上目光长远,总也当得起“忍辱负重”了! 可是天师宫的压力让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了,明筱曦多次催促他行动!但谁都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丝毫不顾师门千年基业! 正觉虽然自认为师门的境地自己责无旁贷,但说实话跟他还真不见得能谈多大关系!而这种良心虽然明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却还是希望至少错的不只是自己,就是“小人”最可悲的境地! 这样的人总是自以为明明做了很多,并且自欺欺人不承认做错,甚至直到最后醒悟那一刻,也只是明白了自己连做棋子都不算比较重要的那一颗。 假如有机会面对舒韵颖站在他面前说一句:其实从来就没把你当回事过,因为你连做把刀的资格都不够!说不定那时候正觉反而会淡定很多,因为他可以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确死不足惜!可是关键能力不足并不是该死的过错,他们那些不肯附和常态的才是罪魁祸首! “叔叔至今仍不肯行动,莫非真要等到舒韵颖杀回来不成?” 正觉紧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世上仅剩的两个亲人之一:“难道你真相信?” “重要吗?现在这个情况,舒韵颖多活一天,便必定生灵涂炭!天师宫固然不可轻信,但至少现在舒韵颖是中原公敌,不是吗?” “可难道……难道我们真要……” “乱世之中最忌妇人之仁,看不到事实却因为私情蒙蔽,叔叔也要因此断送整个天下……?其实您大可不用那么担心,只要能稳住三位首座,其他人都很好对付,况且我们也并没想杀人,只是确保不会被人破坏计划就好……” 天正殿鸣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可再怎么不情愿,三位首座也只能前往。可意外的是天正殿中现在不止正觉一人,还有两个外人,分别是青龙剑宗玄尘,抱月剑宗寒汐! 三位首座对视一眼,各自都加了几分戒备。而正觉表面虽然平静,可心底里早就滚油煎一样了! 其实,从下定决心那刻他就已经后悔了,可惜为时已晚。眼见三人对自己所言充耳不闻,冷眼相观,正觉十分尴尬!可无论是将舒韵颖列为“叛徒”,还是和外人联手去消灭他,在三位首座看来都和所谓的拯救天下苍生毫无关系! 其实他已经很尽量避免引发争执,长篇大论中只字不敢提到慧剑大师等人之死,但这也显示了他自己的心虚,所以这样的情况下三位首座简直连眼神交流都可以免了。 说到底无论他今天说什么做什么,就冲他身边此刻那俩人,三位首座就绝对不可能对他有丝毫的情分! 只是心里不免感到悲凉,彼此终究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百数十年的交情了,他们都知道正觉为人虽然固执,偏激,但其实本非大奸大恶之徒!现如今因为一己私欲落到这样的境地,坦白说同门之间难免为他感到惋惜! 看出局面三人始终一字不发,正觉的动员显然毫无作用。寒汐淡然道:“三位前辈乃当今江湖举足轻重的高人,霁清门又是江湖上众望所归。当此危难之际,本该担负起匡扶天下的重责大任!何况舒韵颖倒行逆施,弑师叛国,残杀同道,如此败类焉能放任?” 洞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反击道:“阁下是以何身份在此对我等说教?” “不敢!在下分属晚辈,岂敢有说教之意?只不过天下危亡,匹夫有责,在下纵然失礼也只能秉公直言。” 此人心机深沉,极擅狡辩。可洞然也不是省油灯:“这么说来,阁下所言天下苍生的存亡,就全都是本门弟子舒韵颖而起?” “正是!” “敢问有何凭证?” 寒汐怔了下:“天下皆知!” 洞然哈哈一笑:“好个天下皆知,但阁下好歹也是耄耋之年了,这四个字说来着实轻松得很啊!” “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见教倒是不敢当!但舒韵颖领西域大军攻伐中原不假,但原因何在尚无任何定论。其余之事,天下皆知岂非往往正是毫无凭证?胡乱攀扯,妄定人罪,这恐有失阁下身份呐!” 寒汐淡然一晒:“洞然大师见识超卓,确非晚辈可比!但虽然凡事该有凭证,可舒韵颖引异族轻挑战端,搅动山河,以致生灵涂炭,如此行径敢问大师何种原因可以如此?” 就世俗成见来讲,舒韵颖现在即便是作为主帅,但终究是引狼入室,带领外祖反击故土,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任何原因都不会被认同。而这也正是当初慧剑大师明知事有蹊跷,但仍旧不得不冒险上路的原因。 舒韵颖是个从来不在乎世俗伦理道德,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但这就像“窝里横”一样,你家里人随便宠,随便惯着,可出了门只要别人看不顺眼,没人会由着你性子来。 这个世上,有良心的人有,能认清是非黑白的人也有,就算能做到两者相融的少也不是没有,可这不是单纯说说而已!毕竟很多时候良知和理智是相悖的,是非黑白和道德正义又会背道而驰。 所以,洞然从不是词令匮乏之人,但对这所谓的大义被人捏住了把柄也无言以对。只是另外两位,更连他这份涵养也不够,灵素大师更是有名的炮筒子! “都甭把话说那么好听,没用!出了事谁也跑不了。我们霁清门从来不掺和世俗那些争名夺利的事,舒韵颖干了什么从来没跟别人打招呼,他是自绝师门。人各有志,修士当腻了,想混个天下霸主玩玩,古往今来这样的事多了,就提得到什么天下危亡?” 她话虽然不好听,而且很有些不讲理,但却恰恰是对于玄门修士而言最实在的道理。修士并非是不顾天下苍生,但一般人类之间争名夺利的冲突,不择手段,同室操戈,乃至手足相残从来屡见不鲜。 这样的事江湖中人通常不会插手,一来难免有些多管闲事,二来这样的事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所以玄宗修仙之士才会有不涉世俗纷争的成规。所以她这番放在世俗会被归入舒韵颖一党的言语,在这场合却是修士之间无法反驳的! 多数人在遇到艰难抉择的时候,就算明知道事情多半难以挽回,还是忍不住会希望做最后一次“努力”。并不一定是他们真的确定自己正确,只是希望那些反对自己的人能“悬崖勒马”。毕竟,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只有正确才能成功! 其实此时双方六个人都心知肚明,正觉能让两个外人在此,就已经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此刻,玄尘仙剑入手,冷冷开口:“霁清门自创派以来便称天下正道,玄宗之首,却未想到如今门人倒行逆施,不辨善恶,实在不成体统。如今慧剑大师仙逝,正觉大师理应继位掌门。可看来贵派中异心过多,大师理应痛下决断。今日,便由我等助正觉掌门清理门户吧……” 话音一落,正觉也自知难有转圜余地了。摆在他面前的路已经很明确,要么悬崖勒马以死赎罪。要么殊死一搏,万一赢了,“真相”势必永远出自胜利者口中。 一刹那,立足天下两千多年,江湖众望所归的霁清门成为了一片修罗场。 正觉自己都十分意外,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杀人魔头是如何进入本门的?原以为只有玄尘和寒汐,加上他们各自几个随从,毕竟只要制住三位首座便大事可定,都不见得非要他们性命。 可此时这些人显然是一早就奔着灭本门来的,而且他们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但关键这个时候正觉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看到同门死伤惨重,他只想尽快结束战斗,却并非主动停手! 此时外面乱成一片,而天正殿中三位首座也无法抽身。灵素和通泰怒不可遏,只顾着破口大骂,但洞然明显看出事情不对,一时间心急如焚! 索性,虽然洞然一直被当做是同门长辈中实力末位,因此寒汐才会主动找上他做对手。可真正交手,才明白传言多不足采信! 终于,洞然大师混战中觑空脱身,迅速找到了大弟子安明河,虽然有太多的疑惑,但眼下必然无法细细分辨。只好立刻交代他迅速招揽各峰同门逃出去找到舒韵颖。 安明河固然不愿舍下恩师,但他终究不是年轻小伙子,看得明白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三位师长显然已经决心玉石俱焚,但最后要为弟子争取时间脱身。 此刻天正殿中,通泰根本不是正觉对手,灵素同样打不过玄尘,加上个寒汐在旁伺机捡便宜。 洞然独自在外维护门人弟子们逃出云霭山,重新启动了天演星河阵,跟着反身便赶回了天正殿中,已经决心与师门共生死了。 当玄尘和寒汐两把剑同时穿过身体,洞然一脸的冷漠轻蔑,不屑盯着正觉,眼神中已经全无半分情义,甚至一丝丝的怨恨都没有。 但对正觉,这个眼神却比最后不慎被通泰打中那一拳还要沉痛,忍不住一口血猛喷出来…… 58、苦口误破心 函谷关城头,天师宫木叶法师率领门下五百名高手,以及江湖各派千余人赶来阵前。 这些人中不乏舒韵颖曾经的旧识,但算得上有交情的也确实没多少! 此刻,木叶独自站在城头上口沫横飞的历数舒韵颖罪状,即便身后彩声雷动,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些慷慨激昂的痛诉能对眼前这一战有丝毫的作用。 一件事明知道不被允许,但却一定要去做,怎么办?事先想清楚别人会说什么,然后确定自己不会在乎,这就足够了! 舒韵颖自然心知肚明,什么也不用说,只凭自己身后这百八十万的西域异族军队,在中原人眼中自己就足够被千刀万剐也不过分了。 但事实上彼此一点也不算陌生,每个人都恨透了舒韵颖,但若是有办法何苦在城头上扯脖子瞎喊? 而舒韵颖索性善解人意一次,任由他们喊个够,自己倒在软榻上,硕大的遮阳扇,旁边几名美貌侍女有的扇风,有的斟茶、按摩,往他嘴里送鲜香瓜果。 这可是战场,况且江湖中人很看重对手之间的尊重,他这样子已经不是目中无人了。倒也不是说非得让你在人家的教训中唯唯诺诺,但哪怕还句嘴也算让人家知道你听到骂声了,何况好歹那也是两百多岁的老人家呢! 倏地,城头上飞身跃下一人,仗剑怒喝:“舒韵颖!我百里惊云有眼无珠错看了你,今天你我便一决生死,有种的你出来……” 舒韵颖恍若不闻,百里惊云怒极就要举剑砍过去。斜向里忽然一把灵动的软剑翻搅过来,只一招就将百里惊云逼退了十余丈远! “你是谁?” “万仙宫明媚!百里家主要战,我可代为拆解,何烦我军主帅?” 百里惊云一怔,忽然仰天一阵长啸:“好!好!舒韵颖,你果然是投靠了邪魔外道,看来江湖种种传闻真是不假,我百里惊云着实白生了这对眼珠子!原本好男不与女斗,但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百里爷爷就先送你这妖女一程,再来宰他……” 百里惊云是百里家同辈中嫡长,论天分也是佼佼者。只是其性情朴实诚厚,与家传的功法技艺偏重灵动轻盈不很相符,所以百里觞昔日为了教导这个孙子也着实花费了不少苦心,才终于让他在江湖中占了一席之地。 不过,现如今的他也不过才刚入六境程度,哪里会是明媚的对手? 不过十招,百里惊云已经远离阵前,只能紧咬牙关抵挡,忽然却听到个极细女音:“百里家主,是非曲直自有水落石出之日。但你扪心自问,舒韵颖果如世人传言一般之人吗?我非为他狡辩,但若一切真皆他所为,今日这世上还会有百里世家么……?” 百里惊云听得心头一震,对方出手招式奇异,迅捷,可自己感受到的压力却明显不如想象中的强,还以为是对方终究女子气力不足。可交手之际还能如此清晰传音,在看其面色平静,眼神清澈坚定。 百里惊云的确不喜欢阴谋诡计,但也终究不是傻子。爷爷的死对他打击固然很大,加上所有事情都指向舒韵颖。虽然彼此相交时间不算长,但交情极好,对他来来短时间遭到的打击着实很大,心里很有点受不住。 而现在对手明明实力远胜自己,可明显的手下留情却做足了掩饰不被外人看得出来,这份余地让他心里不由得出现了些松懈,一言入心,也暗暗意识到甭管舒韵颖是否用过阴谋诡计,凭他的能力既然能弑师,还能杀了几位前辈!百里觞生前曾经提到过,若是一切真的只是江湖恩怨,那便着实天下苍生大幸了,但他要绞杀江湖各派能有多难?难道,只是因为他目中无人,不屑亲自对中原江湖人物动手? 冰原溟濛,大海风暴,舒韵颖行事不按常理,人尽皆知,但仅讲事实他真的做过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或者说哪件罪大恶极的事,是有人可以拿出足够真凭实据的? 一瞬间,百里惊云也意识到如今的情况似乎和最初想象偏离有点远。曾几何时,因种种迹象显示,自己还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几位好友能够同赴天下浩劫,匡扶正义,解救苍生,不图什么丰功伟绩,但求意气相投大家痛快的为信念战一场。 可如今,自己却正在和曾经最不信任的人站在一起,要和舒韵颖你死我活!究竟是自己曾经看错了他?还是此时才是被人骗了? 实际上很多人在看似事不关己的时候,还都能保持着比较理性的一面去看待问题。可一旦自己深陷其中,事关切骨,反而会把本来很简单的常识类事情都忘掉。 比如万妖宫!实际上百里惊云和段山海曾经私下聊天还曾说到过,无论昔日传说的怎样,今天的万妖宫和当年还能有多少关系?不是说两千多年前江湖正道英雄们已经彻底消灭了万妖宫? 何况自家事关起门对自己不用藏着掖着,中原江湖素来听风就是雨,有热闹乐意起哄的人在所多有,但真正能去解决事情的寥寥无几。所以,事实上真正接触过所谓万妖宫的人有吗?除了天师宫那些也根本毫无证据的说话,拿出过一件能看到的证据吗? 可自从爷爷死了,百里惊云自己伤心固然难免,而且家族责任一下子全部落到肩头,那份压力也让他喘不过气来。加上三老死前的确是去西域寻找舒韵颖的,只凭这一点证明是他杀人,是否勉强了些? 思来想去,明媚再次突然传音:“得罪了……” 百里惊云一愣,但跟着突然控制不住的被打飞出去好远,肩上中的一掌着实有点痛彻心肺,可转眼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连皮肉都没伤多少。他此刻心里仍旧非常混乱,神情有些恍惚,所以这伤虽然假,可面上的戏却不需要太刻意去伪装! 若是面对舒韵颖,即便木叶也不敢大言不惭自称要去交手。何况别人。只是百里惊云毕竟是年青一代中可以说仅次于舒韵颖的数人之一,如今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年轻少女打败,顿时就惊呆了观战的众位“英雄”们。 明媚缓缓回来,舒韵颖瞥了她一眼:“多事……” 明媚轻轻一笑,自己心里的小算盘也没想能瞒过他。只不过她何尝不懂舒韵颖心思,百里惊云是舒韵颖现阶段最不想面对的几人之一。若是开始一剑真砍过来,其实根本不用奢望能伤到他一根头发,但百里惊云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只是仙剑断损,功力打折不免。可舒韵颖固然是手下留情,但对别人恐怕只能激化矛盾! 此时,城头忽然同时跃下百余人,皆是天师宫中。舒韵颖自己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但也知道换别人是应付不来的。当下,缓缓站起来伸展了几下身体,懒洋洋的走到近前:“甭废话了,来吧……” 说着,人们只见一道蓝光闪过,舒韵颖人也没看出怎么动的,就已经到了阵心,肩头趴着只娇俏的小狐狸,而旁边已经倒下了十二具尸体。 天罡阵一种,以十二支作为阵眼驱动整个大阵,可他一出手便直接破了阵眼,起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好歹也是一百零八位宗师啊! 看着舒韵颖被包裹在一团雷电中闪来闪去,跟着就是一道道血线向天喷发。 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最容易恢复冷静。所以终于有人发现了异常,盘龙山藏龙洞主师德此时突然奇道:“这些位高手的血液怎会如此少……?” 闻言人们纷纷看去,木叶不由得心头一凌!实际上,隐刹只不过是个“失败试验品”创立的,但都能确实让天赋不足的修士修为短时间提升一个境界,那天师宫的人可以人为突破宗师其实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只不过,隐刹使用禁术都被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对于隐刹的是其实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可以真正的宁心静气在专一修行上,另外就是这门禁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会承受非常巨大的痛苦,很多人最后就是死在亲手将自己皮肉扯烂撕碎。 而天师宫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反复试验和修改,他们的宗师突破境界时已经可以不用再承受那么巨大的痛苦了,但他们的生命会开始不断在“血凝”中度过,即便平日排泄、流汗都会造成血气的流势。但他们因为早就习惯了不断夺摄,所以不会有太多感觉,而当流干血气后凝结的尸骨经过特殊锻炼却可以练出十分高效的夺摄丹药。 此刻城头上的很多人在先前众多前辈高人去世后,如今也能算上高人名宿了,但终究也颇多见多识广之辈,亲眼看到这些怎会没有怀疑? 舒韵颖之前从火影那已经发现了些问题,先前又对水逸一战多了百余试验品,所以现在他对天师宫的宗师究竟是什么东西,心里已经有了完全足够的信心! 59、大仁大义命最大 战场上死了百多人,就算再没有见识的人也会明白那场面也一定是充满血腥的。但此刻百多具尸体倒在那,可怎么看血都流干了够不够一大碗? “捷径”不是天意,所以并不会特别神秘。而“汲灵”因为是邪术,所以普遍修士不会修炼,但不知道的却少之又少。不是因为每个人都很自觉,心灵纯净,而是因为汲灵会伴随着极大的风险隐患,就是无法预估的反噬! 就人类从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天性,既然有不需要费事就可以达到目标的方法,怎么可能在乎什么仁义道德?即便会伤害别人,但只要自己有好处谁会在乎别人是否无辜? 此时,雁返观观主望云真人沉声问:“木叶法师!贫道才疏学浅,素问天师宫宗师如云,原来便是如此么?” 木叶还没来得及反应,舒韵颖已经在城下笑道:“木叶师伯!皮球太少不够玩啊,干脆把您老带来的全放出来,让师侄我也好过过瘾……” 此时木叶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咬紧牙关恨道:“舒韵颖!休要挑唆是非,故弄玄虚。年余不见,没想到你在西域学到了如此诡异邪术,小五若在天有灵必然不得安宁!” “哈……!邪术啊?说得好,不知哪位想知道我学了什么邪术,不妨亲自来试一试?” 见众人全都满面狐疑的盯着自己,木叶下意识看向辛野,后者不由得心头大振。但现在,却已经容不得他有所犹豫! 看到他,舒韵颖淡然一晒:“时至今日,你还敢来送死?我 该说你冥顽不灵?还是忠心可嘉呢?” 辛野苦笑声:“哎!在下终究不过俗人一个,实在做不到公子般洒脱不羁。毕竟神家所累,虽死何奈啊……” 舒韵颖点了点头,双手一拍,明知对方今天是有死无生:“成全你!” 辛野当然也知道面对舒韵颖自己必死无疑,不打全家都要灭门,就算能活着回去也必定会被怀疑背叛了师门,所以除了豁出去拼命,就当为全家老小求个平安罢了! 剑到,舒韵颖稍一侧身,辛野灵宠双头鹫虽只不过优等灵宠,因为虽有双头,但本只一头有智,他的修为已经使双头全都开有灵智,可见修行一生也颇为用心了。 不过双头鹫,双头开智后身体会变得很大,丧失飞行能力。舒韵颖并未在意辛野,侧身避开了来剑后,跟身踢断了双头鹫一足,反手又拔掉其尾。双头鹫痛极,展双翅箭雨如泼,同时一头转过来喷吐火舌。 舒韵颖以其尾拨挡,施法引火舌反击辛野。后者顾不上灵宠,连连后退。舒韵颖飞身直进,弹尾透双头鹫一头而出,同时伸手抓住另一头反手抛向了城头。 木叶惊怒交加,也来不及闪躲,当即轻喝声掌劈双头鹫,顿时打的四分五裂。 舒韵颖又已欺近,辛野抱定主意只守不攻,可剑法施展也终究越来越局促。 其实木叶何尝不懂?想用辛野对付舒韵颖关键不是胜负,而是释疑,可最终结果却可能会更加增人疑心!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一口咬死是舒韵颖的妖术邪法。 此时,舒韵颖左手二指捏住了对方仙剑,西域大惊要退,舒韵颖轻叹声,先前百来人杀也就杀了,毕竟那些也算不上活人。可辛野一身本事实打实自己一辈子练出来的,绝非容易,何况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所以难免有些惋惜! 辛野只觉两手腕被牢牢嵌住,惊骇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直接抛往城头。 木叶大惊,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是人,和之前的双头鹫不同。可即便该接,但能不能接得住?万一有诈怎么办? 想归想,可事到临头根本来不及反应。木叶运足功力挡在身前,而辛野头撞过来如同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顿时尸体跌落,但头骨碎裂血浆喷溅近处数人头面皆是! “呵呵!木叶师伯果然功力正宗精纯,出手便令人筋折骨断,着实比我的妖术邪法厉害多了!” 木叶双手正在拼命擦拭血污,加上周围几人都是一样满脸狼狈,哪顾得上还嘴?可如此一来,更多人心里疑窦丛生了。但凡没自负到绝对愚蠢的程度,绝不会轻易修炼“汲灵”邪术。 同样若发现有人在修炼,一定避如蛇蝎。此时此刻这些人,若用“大义”两个字迫使他们去阵前送死也不会很难,但无论是谁也难以忍受自己正在为大义准备抛洒一切的时候,却终将死在背后同伴茶来的刀下。 此刻,人群最后正佯装疗伤的百里惊云,面对此情此景更加满心疑云。辛野头骨碎裂的情形,仿佛让他看到了爷爷的尸体,当然百里觞除了头骨之外,整个身体五脏六腑也都是如此碎裂的,但很显然手法是相同的。 现在,百里惊云只能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眼看城上已经乱作一团,舒韵颖当机立断下令攻城。原本助战而来的江湖英雄们,一下子全都六神无主了。 而木叶此刻才发现派辛野出战是自己最大的失误,因为没了主将,全城守军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自己道行虽然超绝,但指挥作战不灵啊!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破釜沉舟,派出所有的门人抵挡一阵。 其实舒韵颖一开始在别人眼中杀掉百余人着实轻松,但除为了引起对手的相互猜忌,就是刻意尽量显得轻松只能不惜消耗,收摄敌之效。而后对付辛野,其实并没多费力,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恢复的。只是他本来考虑是如果要对上木叶,不会是轻易的一战,但此时面对这三百多傀儡,包括万仙宫的宗师在内一共只有二十多人,打起来恐怕难免吃亏。 不过,舒韵颖带领众多高手在前挡住那些傀儡。终究此时的函谷关已经是人无战心,江湖高手一个个早就溜了,主将战死后士兵也没了主心骨,慢慢干掉这些皮囊,城门很快就被攻破。 舒韵颖让谭风亭去主持函谷关的事情,安民,收拢败军,另外就是警戒。函谷关一破,整个中原已经成了自己眼前的盘中餐。可木叶此行偌大声势,怎么可能甘心全军覆没却一无所获? 并且,现如今天师宫最大的机密存在被泄露的危机,单单这一件木叶就负不起责。 而现在对木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让各派在舒韵颖手下吃大亏,让他们结下死仇,谁还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 即便身在房中,舒韵颖都能想到此时宁城的局势。不要指望很多人都是笨蛋,这种情形之下一丁点疑心就已经有很多人趁乱逃了,剩下的或反应稍慢,就算后悔也很难拉下脸当众逃跑。 所以,现在木叶面对无论多少人,他一定会摆出无比真诚的神情,那些傀儡可以全都说成是舒韵颖的妖术邪法,故弄玄虚。反正不管什么借口,无非就是听的人信不信而已! 但有一点,现在他们无论何门何派,姓甚名谁,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是中原人,所以木叶一定会尽力引发他们同仇敌忾。 大义和私心孰轻孰重?起码只要你不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就一定没法不考虑别人的看法。 舒韵颖一直都知道,“大义”两个字是最容易利用的,所以他丝毫也不会去怜悯那些被欺骗的蠢货!而且说难听点,反正他们总都是要死的,又是自己犯傻来找死,区别无非就是谁动手罢了! 舒韵颖并不介意当刽子手,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夜深了,明媚送来晚饭,虽然舒韵颖修为已经不必食物保持精力,但消耗过多总还是及时补充比较好。 凭心而论,明媚的厨艺还是挺不错的。本来凭她千金小姐的身份不会有这样的厨艺,不过一来是自己好吃,二来往昔日子太闲了。 生来便母女分离,两岁父亲便去世了。从小爷爷固然宠爱,但经常琐事缠身。照顾她的多半都是下人,也就是阳甲长老教导她修炼,可一来至少宾主有别,二来也没谁会对一个大小姐课业太过苛刻。 因此,明媚从小每天都有大把的闲暇时光无所事事,而她没事就去找来各种食材,尝试各种不同的烹调方法,这成了她小时候最普通的休闲方式。 而舒韵颖并不需要必须进食,也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所以对此并不会特别在意。 半晌,明媚虽然心里不很情愿,但还是也不知自己是以什么心情问出口:“你不打算去见见夫人吗?” “哎!见她干嘛呢?告诉她我从西域带来了百万大军,即将攻破中原让生灵涂炭?” 明媚听了苦涩叹气!其实事情怎样彼此都清楚,舒韵颖现在把温柔藏的再好,如果他能活下去总会有一天重见,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没什么秘密了。 当然,舒韵颖对此也早有准备,现在他只是做了自己必须做的。至于未来,就让妻子去选择了。如果她不能接受一个满手鲜血,毕竟骂名千古的丈夫,自己除了尊重她别无选择。 其实舒韵颖也不是现在才明白,自己夫妻性情,以及认知方式都有较大差异。温柔秉性驯良,多了几分良家女子的柔顺。加上她深爱丈夫,且笃信其才智。 但也因为温柔的性情纯良,她从小在霁清门长大,又是被灵素大师教养,也早就被灌输了那种所谓大仁大义的观念!因此,未来她十有八九是接受不了丈夫所作所为的。 但属于就算知道结果也没办法,自己可以做的只有尽所能给她一个可以让自己夫妻平静生活的世界。如果她想要的是自己给不了的,舒韵颖终究也不是个擅长屈己从人的人! 60、作茧自缚 “其实到了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究竟打算怎么对付天师宫?如果你那……那大祭司真那么厉害,你是否有把握能赢?” 舒韵颖轻轻摇头:“讲打,我肯定是赢不了的。但这一切的关键,也根本不在我们之间单打独斗的胜负。坦白说,眼下我其实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但能否拿回她从我这抢走的东西,或许是重中之重……!” 明媚仍旧觉得不理解!如今她也知道了当初往生之地舒韵颖领悟启天一剑后将暗潮拖延了至少十年,那按照常理大祭司就应该,也只能耐心等下去。毕竟现在就算杀了舒韵颖,也根本没有意义了。 的确!表面上就是这样,但彼此明白,就算明筱曦愿意等,舒韵颖会等吗?而且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她自以为是等出来的,怎么还肯由着舒韵颖为所欲为? 而关键是,对一般人来说肯定会疑惑为什么明筱曦没有早早杀了舒韵颖?其实说什么孤独寂寞,生命漫长这些片汤话没什么意义。关键还不是她需要舒韵颖去生祭,从而获取暗潮中的巨大能量。而如果没有这一步,一切将不会有任何变化。但若没有变化,明筱曦这两千多年又究竟为了什么? 明媚有些反应不过来,舒韵颖淡然一笑:“其实我早就说过,就算我死了可以消弭眼前这场灾难,也只不过是让世界陷入另一场更严重的灾难,而且下一次不会太久。别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我不在乎!何况就算没有我,这世界上她仍旧可以为所欲为,现在这一切就是因为她已经不满足于只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了。再说了,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舒韵颖,也没有明筱曦,就真的能天下太平?人们就可以善良的去遵守仁义道德……?” 明媚对此倒是能明白的,确实!舒韵颖一点都不善良,不仁慈,哪怕不找理由,他就不乐意舍生取义,谁能怎样?骂他?有几个敢当面的?打他?谁能?谁敢? 以前的明媚是压根没想过,但自从认识了舒韵颖,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太狭隘了。但其实未必是因为舒韵颖的世界多广阔,只不过是彼此的知觉差别很大。 人是多种多样的,有欲求无度的,也有慷慨无私的,区别只是数量多少,前者不一定非死不可,往往还都活的比谁都好!而后者除了少,就是多半生平坎坷。 但这世上既然有各种各样的人,有个舒韵颖这样的又有什么可奇怪呢……? 夜半,城中果然遭到了突袭。舒韵颖有任务在门口一站,他早就下令入夜后全城所有房门关闭,街上有人杀无赦,不必回报。 说起来,他不是好不担心有个熟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万一自己突然下不了手也说不准的事!其实白天一切,除了让人们对天师宫起疑,就是为了让他们更怕自己。 哪怕是所有人更坚定要杀自己,其实对谁都会更好! 只不过,舒韵颖发现自己过分高估了大多数人的骨气!他知道明筱曦既然不想杀自己,但肯定也不会再让自己毫无拘束,所以她迟早会亲自动手。但她要动手,首先必须确定没有后顾之忧! 但如果她出现太早,就存在难以避免的风险。比如若是她面对今天和舒韵颖面对面的境况,她如何解释自己三百多岁的外表?如何让别人不把汲灵与她的外表联想一起?如何面对舒韵颖当众把一切公开的场面?如果不能轻易拿下舒韵颖,那么所有人都会突然发现这世上有个人是可以真正凭实力杀掉慧剑大师的,而所有舒韵颖的罪名,人们也会发现其实有另一个更有嫌疑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是傻子!明筱曦面临的情况就只剩下两种,一个是就此杀光时间所有人,另一个就是从此彻底隐藏起来,直到暗潮来临的一日,但普天之下却不会放过搜捕她! 并且如果没能拿下舒韵颖,中原内部就再也没有统一的可能,所有人只会转向舒韵颖。而其实虽然都在指责舒韵颖残忍,可事到临头谁会去在乎别人生死?所有人都会知道最好尽快把事情都全部了结,否则自己也无法保证活下去。为此,大家同舟共济,无非就是拼个谁命好? 其实一旦大局明朗了,很多事就都非常简单了!贪生怕死是人类天性,死得比别人早就是你命不如别人好,怨不了谁! 很快整个中原西北地区就落入了舒韵颖掌握,而虽然时有江湖人突袭。可多半实力就不济,而且舒韵颖军令极严,民间甚至战场稍远的地方很久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除了那些既得利益者,和那所谓“天下为己任”催眠自己的人,老百姓总是处于被管制之下的,谁管有什么区别? 何况这个如果比上一个管得好,自己日子过得更舒服了,更没什么理由去反抗了。 而此时,霁清门的事也迅速传开了。当然,对外是霁清门掌门正觉大师铲除了本派叛徒,并且全力追剿叛逃门人,清理门户。 不过,棋盘山丁胜山寨被突然攻破,瀚国军队的难免遭到了偷袭。索性西域援军及时赶到,击退了敌军。而这一切,都是恒国军队造成的。 不过,恒国可没人能破得了棋盘山布局,舒韵颖对此心知肚明。那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用客气了。于是,离国南境稍安,因为夜郎四部突然袭击桑国。同时启国也从另一边发动水师攻击桑国东北部,恒国本要援助,却遭到连续的游击阻截,短时间伤亡惨重! 恒国敢出兵,很明显是一定有底气。只是舒韵颖不在乎二哥哪来的底气,反正你敢点火,我就一口气全浇灭。 天下皆惊!桑国二十二州之地不到十天全境沦陷,桑国吴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绞杀于市! 突然闻讯的恒国王后吴伊铃当场急火攻心晕厥,舒明熠也不由得整个人被惊呆了! 坦白讲,对于桑国存亡他本心也并不在乎,毕竟他是有一统野心的,老丈人算什么?但他也实在没想到,桑国就算兵微将寡,可地方总也不小,居然这么简单就被灭了,而且自己的援军也几乎大半有去无回。 当然,这一切幕后主使自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只是这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啊! 曜国的使团中有天师宫密使,当此局势之下,双方自然也用不着过多的隐晦。对方直言可助恒国攻破棋盘山布局,皆是与离国两面合围便可击破瀚国占据蜀地。 而天师宫的承诺,舒明熠根本毫不怀疑!而且舒韵颖在中原唯一的靠山,师门都已经倒了。可是,启国和东原居然真有胆量不畏自己向桑国发兵,而且中途截击恒军的又是什么人? 关键一点,舒明熠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还是低估了神仙打架的波及程度!的确,天师宫承诺的都兑现了,至于对瀚国是恒国和离国自己没打下来,但棋盘山的确是人家帮恒军打下的。而天师宫,可没有一个字承诺过会帮助自己保证没有损失。 大河两岸,恒国大军几乎倾巢而出打算对攻敌军,尤其是已经进入棋盘山的恒军若无援军只能是被活活困死。 但忽然间一道天火降下,顷刻扫过了河岸恒国的战船。对面浩荡而来的大军,为首正是舒韵颖! 恒国王、后此时面对他都是咬牙切齿,火冒三丈,只是他们对舒韵颖的恐惧同样如跗骨之蛆深入骨髓。 百丈河面舒韵颖飘然而至,冷冷扫视。先前的恒军纷纷惊退,而舒明熠走下王帐,本有护卫想阻止,也被屏退。 兄弟俩此情此景面对面舒明熠十分纠结,可终究还是被弟弟一脸的讥讽和轻蔑激怒:“不仁不义,数典忘祖的东西!你还有脸来见孤?” 舒韵颖冷笑声,斜睨着二哥:“见你又如何?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不知天高地厚,这一切不过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再不知好歹,最好先摸摸自己脖子有没有发凉?” 舒明熠好歹也一国之君,如今阵前被亲弟弟当众奚落,着实情何以堪?而他气的瑟瑟发抖,身后却有一人猛冲出去,双手挺剑就刺。 冷笑声,舒韵颖弹指间来剑寸断,毫不客气的两巴掌把二嫂打飞出去,王后脸颊马上就胖了一大层。 “我灭你吴氏满门,一时间却忘了还有你这么个余孽!” 其实此情此景很多人看着心里都十分难过,岳思和季慈赶忙跑过来挡在两方之间。他们这种人还没能力从“全世界”看待现实,只是心里一直都很关切舒韵颖,如今对他这般冷酷无情,倒行逆施颇感心痛,也自然认定他是错了! 冷冷看着众人,舒韵颖淡然道:“都听着,棋盘山五万恒军只是对你们的小小警告。我能灭桑国,也能灭恒国!不相信的可以试试……” “舒韵颖!你……你如此不仁不义,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舒韵颖冷冷看着浑身发抖的二哥:“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舒明熠,这天下我舒韵颖要谁死,他就活不了。我也早就提醒过你,可你利欲熏心怪不了别人。若是你自己不要脸了,也别怨我不讲情面。所以你给我听好了,我要给你的,你不要都不行。我不给你的,敢碰一下我就要你好看!” 半晌,舒明熠终于彻底明白自己被天师宫给诓了。其实什么都不多说了,桑国既然灭了,他按说本该知道收敛才对。他现在后悔,但即便天师宫没有好心,这难看的局面难道不是他自找的? 不过,说到底此刻兄弟当众反目,未来的恒国和曜国,关键是和天师宫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也再无能力反抗被其利用! “野心”事先了是丰功伟绩,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但这种上不上,下不下,说绝望还不至于,可肯定再没什么前途,从此必定沦为走卒,作为一国之君这可比死还难受! 61、谈心 舒韵颖自认为已经算仁至义尽,他不惜用桑国给二哥提醒,但结果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说在野心和贪欲面前,什么情义、道德全都分文不值。 其实属于此时心里也十分不舒服,因为他自知有时候也想的过多了,以致该果断的时候会有犹豫!原先还念及情分,也不太愿意让对自己真诚的人过于反感。 可现在想来其实有什么区别?如果自己一开始就领百万大军直扑曜国,攻打天师宫,管他是谁,什么恒国,桑国,谁敢乱来?可现在打到这个地步了,其实避开谁了?可自己兄弟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但至少自己如果没犹豫,现在看来,桑国不论,丁胜那一两万人何其冤枉?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舒韵颖转头而去,谅自己那二哥也没勇气继续下去。就算他要继续,自己也只能就此给全天下一个最直截了当的警告了! ———————————————————————————————— 白浪村!曾经作为三省交汇,这里一直都是个繁华所在。但如今早已十室九空,一片冷寂。而且标志性的三乡客栈,也已经人去楼空。只是此刻空空荡荡的客栈里,却有个人孤单的坐着出神,或许是思考,或许是回忆,或许是谋算…… 认真算,活了两千好几百年的双生姐弟,真正面对面这辈子居然才是第三次。或许弟弟并不太认可彼此的关系,只是处于自身的程度也很难坚定否认而已! 有一天,某个人提出了“人的出身不能决定命运”这一看似具有创新,鼓动的观点。先不管这话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至少这句话的确点燃了很多人的内心,但事实上现实中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如果回头去看岂非就是从降生时已经明显可以看到此刻结尾的? 不过,其实这并没什么了不起,也不值得因此就放弃什么,甚至绝望了,毕竟人活着若打一开始就面对自己的结果,确实很累!可是更多人必然要受困于更大范围的秩序,维持自己祖宗八代底层劳动人民的地位! 此刻,舒韵颖坐在另一面,毫不客气的自斟自饮。面对面的明筱曦,似乎始终没有变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没有试图去看穿舒韵颖的心思,就像对方其实也没打算去猜想她心中念头一样…… 好久,天色暗了下来,明筱曦的神情也随之低沉:“从小,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底里就是很想能有个兄弟姐妹该多好。这年头就像是我心里一块永远填不满的空隙,无论多少仆人供我使唤,多少人跪在我脚下,都弥补不了这个缺陷,反而是每次想起来就会觉得更伤。可当我知道自己居然真有个弟弟的时候,那一刻我真的很高兴,但似乎高兴的时间非常短暂。也许,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五百多岁了……” 舒韵颖淡淡点头:“人心很嬗变,往往一个明显微不足道的念头可以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因为没能满足而已!但最后会明白,所以遗憾其实就只因为没得到满足。甚至就算后来得到了,但也许当时的心境已经不在了,所以遗憾是必然的。” 明筱曦轻轻问:“你这辈子有遗憾吗?” “不知道……” 愣了下,明筱曦缓缓点头:“是啊!无论如何,你的人生现实中不过才刚二十来年罢了!” 舒韵颖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遗憾源于失望,但远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按照一般人来讲,我……舒韵颖的人生无论有多少让人感到惊艳,嫉恨,可对于自己而言遗憾却何其之多?明明家人众多,宗族庞大,可却根本没有亲情的感受,生来性命难续。如今兄弟反目,举世皆仇,但这些都不让我觉得遗憾!” “遗憾!一辈子的遗憾,这样的希望也许别人看来根本微不足道。但对于自己却是可能没有任何能够替代的,你真的没有?” 舒韵颖微笑点头:“当然有,但是否会成为遗憾?现在还言之过早……” 明筱曦听了噗嗤一笑,单手托腮看着他问:“你的希望到底是什么?” 舒韵颖轻轻合上双眼,平静的噫语般道:“其实我要的从来都不多,一日昼夜晴,一心两真情!若能和心爱的人平静生活,起而衣食,坐观夕阳,此生何憾?甚至……,哪怕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哪怕……,若有一明山秀水给我了此残生,其实我也很知足了!” “哎!不多,真是不多,简直少的可怜……” 说着,明筱曦嘴角露出一抹讥嘲之色:“可是,你应该很清楚!对于你来说在这个世界上你想要的越多越容易,恰恰你要的如果太少绝对是不可能如愿的!因为这个世界其实比绝大多数人想象中要小 ,人类的贪婪和卑劣却比他们自己能承认的程度要严重的多。且不论命运,就你这一身才能,即便自己多想要平淡的生活,也没有人会允许,因为那会让他们感到自己的贪婪和卑劣。而事实上若是你没有现在这一切才智、修为,你又凭什么去离群索居?如何面对沧海桑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道。矛盾之极,普通人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而有能力的人自然会被剥夺单纯的人生!” 这对充满矛盾和纠结的姐弟俩默然相对了好久,没有语言,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因为彼此心里都充满了空虚失落……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的?不会是第一次见面吧?” 舒韵颖轻轻摇头道:“用得着猜吗?天渊阁在我之前只有十四个人可以进入,无论我见没见过,那唯一没人知道身份的,就一定是想到的。真假且不论,毕竟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明筱曦听了有点发蒙,可其实她自己也明白怎么回事。心里有个唯一的想象,而且没有另一种可能的存在,其实就只是确定了,没人追究真假而已!太多事就是这么简单,只是习惯了复杂的心思会逐渐事物还原真实的基本能力…… “哎!倒是我自己想复杂了!但聪明到可以看透万变不离其宗的人,也无疑是更可怕的!至少,对精于谋略,野心阴谋过多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舒韵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缓缓问:“你想过自己可以活多久吗?” 有点愣,明筱曦疑惑的摇摇头。 舒韵颖又问:“那你打算只要活着就这么活下去?” “有什么问题吗?” “有意思吗……?” 明筱曦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懊恼,冷冷反问:“你认为怎样才有意思?” 舒韵颖轻轻叹气,摇头道:“人各有志,我认为的是我觉得有意思的。可是你被所有人敬畏,膜拜了那么久,不腻吗?其实我虽然口口声声说尊重所有人,尊重一切,但骨子里我自己明白,我厌恶这个世界,厌恶人类。所以我的不在乎并没有那么冠冕堂皇因为他们的命运,只是很单纯的不在乎而已!” 明筱曦呵呵一笑:“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我的母亲乃是人祖,父亲更是世外异星。这世间之人在你我眼中,与蝼蚁何异?” 舒韵颖深深凝视着对方,坚定的摇头:“对你或许是,但我不是!” “什么?” “也许你会觉得我太矫情了!但我尊重一切是真的,厌世厌人也不假。我尊重所有人,因为他们各自的悲哀与我无关。我厌恶他们,是因为他们自己把人生荒废在了无尽烦恼中。所以我并不是自认为比所有人都强,也许这就是你我根本的区别!” 明筱曦冷冷看着弟弟,以一种仿佛回归了普通人家长姐对没出息弟弟那种即关怀,又颇有威仪的语气问:“你眼睁睁看着世间人欲横流,杀伐不断,心里就没有过一丝一毫改变这一切现实的想法?” 舒韵颖非常理所当然的摇头道:“你也说是现实了,为何要改变?何况有人压迫,有人被压迫,不愿被压迫可以反抗。怕死最容易死,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那既然人们满意自己的生活,我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又有什么资格和权力用自己的意识判断别人的人生好坏?对别人的人生横加干涉?” “哼!说到底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吗?” “是啊!就是这样,有问题吗……?” 明筱曦正想再开口教训他,可突然发现彼此的处境,位置似乎有了种诡异的变化! 半晌,明筱曦淡淡一笑道:“你比我潇洒!不过,如果你也和我一样真真切切活了两千多年,目睹了一切的沧海桑田,到头来却并没有任何好转,是否还能如此潇洒?” 舒韵颖想了想,摇头道:“你这么说,我不能确定!可是,即便单从书籍看我还真没觉得今天的人比千万年前的人好一点。而对我来说,和我有关系吗?但若是我也活那么久,肯定不会去悲伤天师宫那么大的负担。我可以遨游天下,甚至穿梭宇宙,探索更多没见过,不知道的存在。但我最不太可能会去做的,就是操心别人的事!” 明筱曦紧皱眉头,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突然想不通你是天生冷酷无情?还是真的那么潇洒淡泊?” “我也不知道,但你为别人操那么多心,到头来人家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若是你最后发现自己的心都操到人家脚后跟上了,岂非反而误人误己?” 62、任性的自我 “我想你现在对发生过的事大概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也已经见过神帝了?” 明筱曦渐渐发现真正面对面交谈之后,舒韵颖和自己想象中的差距竟然更大了。而稍微平复了情绪之后,她突然发现即使自己有太多期待,但这个人实在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 舒韵颖点头承认了她所言,明筱曦沉吟问:“你已经知道是我盗走了你的元灵?但你是否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的存在?以及你身上的秘密的?” “神帝!” 明筱曦怔了下!的确没想到他真的已经知道,而且这么平淡的说了出来。 “他告诉你的?” 舒韵颖轻蔑一晒:“你觉得可能吗?即丢人现眼,还不怕我翻脸?不过父母不在了,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只有仙祖道宗,不是他,那么其实这世上六界中还有什么能瞒得过神帝耳目?再说了,你问我见没见过他,不就更证明了?” 明筱曦听了点头苦笑:“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姐姐,能有你这个弟弟会是我一生最大的骄傲和自豪!” 明筱曦活到了五百岁才知道自己居然本来有个弟弟,关键是这个弟弟还活着,并且以出生时的姿态活了五百多年,以及他身上藏有的巨大秘密,这一切的确都是神帝告诉她的。 飞升成为了天界之主后,神帝近万年不曾临凡。何况以其地位理所当然会视天下一切为蝼蚁,即便往日的金兰之谊也早已淡了。 而偶然游兴勃发,神帝来到了地上闲逛,却意外偶遇了当时人海中的明筱曦!也真是作孽!对明筱曦而言就仿佛冥冥中一条无形的线,丝毫不容反抗的将彼此系在了一起。而她虽然并非常人,但却初知情味,一发不可收拾! 渐渐地,她也发现了自己的情郎绝非常人。而神帝似乎是一时间也忍不住陷入了情网,便将身份如实告知。其实一个身份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明筱曦可毕竟不是寻常世俗妇人。神帝除了身份,在世间和其他男人也没多大不同。 可是,偶然之中明筱曦居然发现神帝背着自己出入青楼!本来男人嘛!家花再香,也总有厌的一天。 但明筱曦虽然不见得就得说是天生的阴险狡诈,可毕竟不是普通角色,的确颇富心计,明知表面上自己绝然奈何不了神帝。于是她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暗地里却已经满心复仇,哪怕终要同归于尽。 可没想到,明筱曦却从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些异样的端倪。虽然并不确定,但却也决心暗暗寻找,而最后还真的被他找到了婴儿所在的秘密冰室。 可是稍稍尝试,明筱曦了解了那封印绝非自己的能力可以破解,于是她不敢贸然行动,担心被人发现就要前功尽弃。 于是,她便转头继续对神帝虚与委蛇,终于一次神帝喝多了对她吹牛,说自己身上的一件法宝有上破天穹,下开九幽的神力。 之后,明筱曦偷到了法宝,可最后拼尽全力居然也只能将封印打裂了一条非常细小的缝隙,无奈之下只能施法却也只吸取了婴儿的一丝元灵。可是,那确是婴儿本命元神的根本。 当时搞出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惊动了万仙宫的人。可神帝赶到后却只夺走了自己的法宝,还淹掉了所有和其有关的气息,对明筱曦根本不闻不问。 为此,道宗至死也没能完全知道所有真相,但即便神帝也没能想到,他当时和明筱曦之间的纠缠及言语,却被一个偶然经过的凡间修士意外听到,便是当时初窥神通游历天下的逍遥自在仙人。 仙人当时对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无比震惊,但却更加悲痛!他无法想象自己所向往的天道居然是那样的,也为明筱曦感到不值,更为那婴儿感到难过。可当时,无论是神帝,还是明筱曦都不是他能对付的,甚至一旦被万仙宫的人赶到发现,就算当面对质,万仙宫的人会相信自己吗? 再之后的种种,明筱曦为了躲避追捕,到处逃窜,在吸取元灵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承受,最终还导致了肉身消亡,只能逃到乃母塑像中。可却被一直尾随的逍遥仙人看破,趁机将她封印塑像之中。 以仙人之意,她也是可怜之人,且无论如何罪不至死。况且肉身消亡,只要她不会出去害人,也许终究会有醒悟痛改前非的一日。但说到底,当时的仙人也终究还是人,让他彻底消灭明筱曦的魂灵,也的确不见得能做得到。 而这一切,舒韵颖固然想不到如此详细,但大概也总能料想一些,加上种种线索串联起来,此时也未感觉多意外。 明筱曦原本虽不奢望他的同情,但看他毫无意外之色,还是不免感到几分失落。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舒韵颖这个人只是在这物欲横流的凡尘俗世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他只是个没有多少特别需求的人,顶多懒得有点过分,对世间人事物缺乏最低限度的兴趣。所以与其说他洞悉世态,确实不在乎倒是更恰当! “有件事其实我也一直没有头绪,当年你如轮回,我本打算把你摄到慕家诞生,可没想到有人从中作梗,反而让你在轮回中游荡多年!” 舒韵颖缓缓点头:“这件事我也知道,可并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也无所谓了……” 明筱曦其实比他更想知道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究竟在哪?是谁?可此时他说着就算了,不由一阵气滞。 半天平静下来问:“天下还有这样的人,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难道就不怕被别人背后捅刀子?” 舒韵颖淡淡一笑:“我有什么可怕的!一个你已经是我十有八九对付不了的了。而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他一定知道很多内情。所以结果若你我同归于尽自然最好,否则至少也要分出个高低胜负,否则要是我也不会动手。那么,你觉得自己会输吗?反正若是我终究输了,至少还有个就算不能给我报仇,也能让你不痛快的人,也挺好!” 明筱曦活了两千多年,对神帝的恨与日俱增,但即便如此也从未有过此刻这把气急败坏,但却又完全无可奈何的感觉! 半晌,明筱曦认命般的苦笑声:“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会来找你?” “大概猜到点……。你所有的恨都是源自神帝,可两千多年了都没去报仇,说明你即便厉害,却还未能自由穿行六界。所以你需要暗潮那种足以颠覆世界的灾难打破天地间平衡秩序,可你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完全控制那份力量,而我既然是所谓一切浩劫的源头,换言之也就是如果我想,说不定可以掌控那力量。所以你才需要我,至于是杀了献祭,还是要用这副躯体,反正我是因此才活到现在的,不是吗?” 明筱曦此时也有点掩饰不住心底惊讶了:“你确实很聪明!也难怪,无论是灭世,还是救世,既然是因你而起,自然不会很普通!所以我现在有了个新想法,如果你肯答应,我们姐弟联手统领六界,未来这世间一切都是我们的如何?” “你信我?” “两害相权取其轻,相信你虽然冒险,但值得!” “可暗潮终究要来,怎么办?难不成你指望我会心甘情愿去牺牲自己挽救浩劫?” 明筱曦苦笑声摇头道:“就算我现在要死,也不会再愚蠢的有这种奢望了!不过暗潮本就非因我所起,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可如果我们姐弟联手,也未必就抵不过!” 舒韵颖微微一笑:“我得承认,你想的很周到,但有三点难处!” “你说!” “首先,你信我是因为我生性淡泊,不会和你去争夺什么。但仍旧冒险,因为现在的我毕竟还不算是完整的我,所以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没错,说下去……” “其次,以你的性格也不会心甘情愿让我逍遥自在,更不会允许我和你平起平坐,所以你会希望我的忠诚,至少表面上的,但可能吗?” “这……,也不是不能商量,毕竟我们总是一奶同胞,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我都不是会被所谓亲情束缚的人,这种套话就免了!但有些事我们还是不同,死的人多了我不在乎,只是因为那些死的人我不在乎,但有些人我还是会在乎的,像我师父,师叔们,还有那些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你真当我就没心没肺?那我不早就上天了?” “哼!若你真的在乎他们,又何必到今天这地步?你心里不也认定他们都是要利用你吗?” “一码归一码!若是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或者哪怕我可以逃,我真的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但既然不行,我就决定不惜走上万劫不复。所以我接受了命运,也就不能放弃那些曾经的真心实意,我不是你,也不是这世上其他人,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讲仁义道德。我就只是我,做任何事会用我自己的方法……” 明筱曦一时间感到有些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的盯着他。多年来世人对舒韵颖的评价莫衷一是,说什么的都有。但经过一番对话,她发现自己心里的认识被不断颠覆。 但无论如何,舒韵颖这个人“自我”是的的确确的!但只这两个字,却又似乎远不足以定论。而搜肠刮肚,明筱曦发现除了“自我”,好像只有两个字形容他最恰当,“任性”! 显然,说一个天资超群,神通盖世的成年男人“任性”,这总让人感觉怪异!但他洞悉世间万千的“自我”中,居然丝毫没抹灭年轻生命那种对一切知之不详的任性! 但也许正因此,舒韵颖这个人的神奇,恰恰在于这种任性的自我所体现的简单和真实吧……? 63、理智让反思可怕 从清泉城起兵开始,一直杀到函谷关破,至今已经快半年时间了。而目前的局势,舒韵颖还是觉得比较满意的。 事实上他在最初也和很多人一样,觉得需要让局面稳定下来,即可以避免伤及过多,也可以顺势揪出搅屎棍! 可他终于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很多人会真正面对现实,想要挑动混乱远比去规复平静容易的太多了! 他从不否认以暴制暴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但并不是唯一的方法。但现实往往会让人明白,在人类世界中所有“教条性”理论之外,古往今来传下的实效真理都是屡试不爽的! 但既然要捣乱,就不如彻底一点。假如对方不在乎多乱,自己只能比对方更不在乎。说到底,舒韵颖从一开始自己从不认为自己有胜算,因此既然已经处于最低的层次,他索性就可以更加无所顾忌,毫无底线。 但很多时候说是说,做是做。救援杀生堂,大河两岸与恒军对峙,事实上舒韵颖都是希望可以避免起码自己不希望遇到危险的人可以安生一点。 可和明筱曦面对面之后,他也明白没有挽回的希望了。而现在的情况,就是看谁在世人心里的恐惧程度更强?怕天师宫的未必会面对自己毫不留力,而怕自己的更不会豁出去拼命,所以这一点上他自认还是有优势的! 虽然这个局面,坦白说舒韵颖心里并不觉得舒服!即便局面是对自己有利,但心理上他何尝希望自己认为的都会成真?毕竟就算自己最后赢了,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可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 战争总是开始了,兰山内外的历国军队,秦岭、大河一代恒国、离国的军队,乃至如夜郎、启国在离国和恒国背后的袭扰,总之整个中原到处都一片尸横遍野的景象。 无论是中原人,还是那些原来的西域猛士,面对这样的情景其实没有人能不感到心情沉重!因为这样的战争,说到底无论谁胜谁负,最终结果都将是死伤无数,整个世界最终能活下几个人,谁也不敢保证。 但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没有多少真正的傻子!稍微细心的已经有人发觉到,这一战的强烈程度虽然不至于说古今未有,但也确实非常少见了。 尤其之前不久便发生过曜国对瀚之战,那时堂堂天下共主百万雄师在折戟沉沙,最终也落得民生凋敝,国将不国。那时还有些人会暗中惋惜,到了如今为外敌侵略之际,更会觉得若是没有那无谓一战泱泱中原何致如此? 但也挺奇怪的!很多人也发现这些西域异族和想象中差别很大,除了战场之外并没有那种攻伐后的杀戮,甚至有些城市主动投降后,西域的军队居然真的可以做到丝毫不扰民生,百姓中不乏投降之后多日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亡国奴的! 因此,除了必然的攻下一城必然要控制在自己手中之外,很多地方一切的平常琐事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所以若是仔细分辨,这一战战况固然惨烈,但仅限战场,比想象中的杀戮实则少的不可思议! 当然,江湖是另一回事!舒韵颖领兵攻破宁、郑等地后,并未直接进攻天师宫,而是到了帝都之外。 慕南盛闻知兵临城下的时候几乎已经崩溃了,别说舒韵颖亲自来了,就算换个人领兵凭他如今这个名义上的皇帝,拿什么保家卫国? 但偏偏天师宫大祭司下了严令,务必死守帝都。可来援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残破不全的四大剑宗,正觉等百十来个霁清门幸存者,以及某些依附天师宫的杂鱼门派。就算明知这些乌合之众毫无意义,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有心投降都毫无办法。 面对正觉等人在城头叫嚣,嗓门虽然挺大,可不难听出都压根没什么底气! 舒韵颖也不搭理他们,只分兵把整个帝都团团围住,切断所有水脉,毫不掩饰自己围点打援之意! 转眼三天,城内当然都明白死守毫无转机,但几番冲杀突围不过徒增死伤罢了! 这些人里寒汐算是个有脑子的,他看出了舒韵颖的围城用意,但并不敢说,生怕引发混乱。可想到自己这些被派来的人,他不得不寻思莫非天师宫已经将自己这些人视为弃子了?毕竟他自己,甚至包括城里所有人,有一个相信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能守住帝都? 围城一直持续到了第七天,舒韵颖和明媚双双离开军营来到城下。他在围城之前已经先派了骑兵突击城外粮仓,所以估计到了今天城里已经断粮断水了。 “喂!别人我不管,就那几个百十来,两百多岁的老家伙,这些天可无聊坏我了,下来俩陪我玩会儿怎么样?” 这些人实力不能说没有,不提人品德行,可在江湖上平日里哪个不是赫赫威风?何曾受过如此的奚落羞辱?可现在,根本敢怒不敢言! 而别人还罢了,正觉在人群中可是最别扭的,尤其此刻几乎所有人眼光都看向他,那神色就像是在说:嘿老前辈,您亲师侄来了,不说两句? 可实际上这种时候那些讥讽嘲弄并没什么意义,毕竟大家半斤八两!但正觉这个人,说到底毕竟他并不是穷凶极恶,阴险狡诈的人。他只是因为自己心里的心结才做了很多错事,但他本身还不失为一个起码算是有良心的人! 这些天里,他自己虽然不需要依赖饮食,但门下弟子,城中百万军民,尤其是听到一些幼儿啼哭的声音,让他感到心碎一样!但有什么办法?出去打?而且事到如今,他真的感觉很累,连说几句场面话的心情都没有。 很明显谁都知道,这种局面撑不了几天,至于援兵,会不会有?像寒汐,虽然纠结却已经早就考虑过投降了,毕竟就算舒韵颖最后要败,自己也能多活几天! 扫了一眼城头,舒韵颖冷笑道:“你们可真够麻烦的!要是我,这城里百十来万人呢,一口气全轰出来,自己混在里面说不准还能逃得掉呢……?” 他此言一出,城头众人无不满面惨白,但很明显不乏动心之辈! 正觉双眼一瞪,怒视众人。而转念一想也明白此时对这些人将什么江湖道义,正派情操根本没用,当即淡淡道:“兴许是个办法……” 众人听了一阵愕然,正觉冷笑声又道:“百万平民,一口气冲出去或许也算有点声势,可舒韵颖会有怜悯之心吗?即便哪位真抓到机会逃掉了,但能逃几天……?” 这些人里,主要是实力较高的除了正觉都服用过天师宫给他们提升功力的丹药。可实际上那药虽然可以提升功力,但却必须连续服用,一旦停药就算今天逃出去,也撑不了多久! 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原因有很多,而且任何人也终究存在差异!但“绝境”对就算不是所有,也是绝大多数人来说,一定是最容易让他们失去理智的情况! 舒韵颖今天来这一下子,不过就是担心那些人会失去理智!他还真不担心正觉,但凭正觉一个如何挡得住那么多人?所谓欲擒故纵,也是可以这样用的。 帝都被围已经十二天,城里已经老人和孩子饿死的事情发生了。有几个富户家被军民洗劫一空,慕南盛不希望自己也那么悲惨,所以下令打开所有宫门,库藏,人们冲进去也搜不到什么。 渐渐地,甚至正觉心里都开始质疑自己。苦苦守卫了这么多天,自己保护的就是这么一群人?当然,人到了绝境任何事都会发生。他不是不懂,可是他忍不住想自己家当年也是这样灭国的?那时候帝都也是这样的景象吗? 就算当年的事怎么也算不到舒韵颖头上,今天的可以,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又能说毫无责任?发现自己居然可能成了一个让无数人死于非命的刽子手,正觉忍不住心里痛不欲生! 有人因为自己陷入生死存亡的绝境失去理智,但正觉此时却因为发现自己可能错了而无法保持冷静。继续守下去也不过是个死,可当他就要下定决心时,却接连看到天师宫方向发出的信号,而且远方似乎还传来杀伐之声。 众人也顾不上想太多了,当即便商量好养精蓄锐,里应外合。二更一响,数百修士潜出城门,一路直扑战声方向。 肯定是援军?根本没那么多可想的,对他们来说拼死突围只不过是早晚必须做的而已!所以即便明知道那就是陷阱,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64、悔俱迟 夜幕下,数百修士很快就淹没在四面八方的伏兵之中了,然后很快也被冲散。毕竟这些人虽然都是修士,但算得上高手的没几个。而那仅有的几个高手,一想到舒韵颖就在附近随时可能出现,就更加不敢贸然出头。 而这区区几个高手中,寒汐从一开始想的就是逃命!可是,他万没想到好死不死今天自己居然和舒韵颖想一块去了! 看到从小径处转出来的舒韵颖,寒汐一下子脑袋都快炸了,但很快平静下来:“舒公子!名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也是被天师宫逼迫而已!公子天选之人,自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何必拿我这样的小角色出气?” 舒韵颖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也知此人奸猾,微微一笑:“你说的很对,主谋我肯定不会放过。而按说你也的确没什么重要性,可是,霁清门的事你不会告诉我和你不在场,和你无关吧?” 寒汐一怔!其实他自忖和舒韵颖之间无冤无仇,不过立场不同,像他说的,自己也不过是受迫于天师宫,而且舒韵颖何曾是个悲天悯人,重情重义的人? “我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但若是你们真的拿全城百万军民做垫背,坦白讲我只能让你们逃!而我也并不重情重义,但至少霁清门的同门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正觉一样。何况说到底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让你三两句就走脱?” 寒汐听得浑身冷汗:“公子!我愿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没等他说完,舒韵颖冷冷截口:“不必了,你知道的不会比我多。不过看在你好歹也是一派宗主份上,我给你个公平一战的机会,动手吧!” 他说的决绝,寒汐心里十分恐慌,但面上仍旧平静,边走边一脸诚恳:“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这样的小角色怎配公子动手?万事都……哼……” 闷哼声,就在寒汐距离舒韵颖已经不足三尺,双手十指尖爪将出之际,舒韵颖轻轻闪过他身侧,随手一掌在其颈下抹过! 舒韵颖回到战场,红叶已经死在了明媚和仙灵手下。看向战场中,找准方向虚空一斩,玄尘感到危险急忙反应闪退,却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正觉。 两人对视一眼,军士听到命令将他们围在中间,舒韵颖缓步走过来。 此时相对两人心里都十分复杂!正觉为了一己心结和舒韵颖争斗不休,可却又困在了自己的正义执念中纠缠不清。而玄尘则是一方面他本来非常 ,欣赏舒韵颖,但那是在未曾谋面之时,为其天赋惊艳! 当然,他也明白无论如何怪不到人家头上,但若非这个天赋超凡的异类出现,自己何以会中了木叶圈套,为了提升境界没能防备到陷入了邪术的困境? 但现在已经是最后时刻了,是非已经毫不重要!二人现在只能拼尽全力,让自己人生这最后一站不必留下更多的遗憾! 正觉的打法相对中规中矩,刚猛有余,没有太多的花样,但功力深厚可丝毫不掺假。 而玄尘招式飘逸,多少有点华而不实。而且因为学了天师宫的邪术,若是一般对手还真会难以招架,可对于舒韵颖反而感觉他不如昔日功力精纯! 若是西行之前的舒韵颖,同时面对这二人还真难说毫不顾忌!但如今,加上自在剑的妙用,暗影如无形觉已至,遇光可惑其神。 何况舒韵颖可不是只有一把自在随心剑,纵然二人剑宠皆出,毫不留手,但实在还是就等级已经相差太多了,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存在丝毫机会! 其实舒韵颖虽然与二人生死相搏,但心里也始终颇为惋惜!毕竟这二人其实论实力,甚至论品性大体上都不愧一代宗师的身份,但可惜终究并没能因为地位能力的提高让他们减轻本身人性的劣性! 堂堂两大宗师,最终就落了个剑断,人宠俱亡的结果,在场多觉心中落寞。 舒韵颖顿时感到不愿再多见血,便下令放掉其他人,反正那也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角色了…… 短短一年多时间,从火影、慧剑大师,再到霁清门内讧,江湖上最有名的顶尖高手已经没剩下几个了。如今正觉、玄尘几人再一死,普天下已经连真正的宗师都寥寥了。 不过,事情没完,杀戮也就没法停下。 只是,此时的天师宫已经空无一人了。 舒韵颖心里隐隐感到不妙,但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可他还是下令烧光天师宫一切,连一草一木也不留。 与此同时,几处战场的情况也发生了转变。或许是之前的行动都太顺利了,西域军士多有请抵制新,稍遇激烈反抗就感到措手不及。加上后方的辎重似乎也出现了些问题,舒韵颖并没多想,只让明媚去处理。 但看着已经被彻底烧的看不出丝毫建筑痕迹的天师宫旧址,舒韵颖觉得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随即,舒韵颖下令向兰山战场增兵十万,毕竟单论战斗力中原还是以历国为最强,不能心存大意。 而现在天师宫的人下落不明,中原境内关键还是在西南方,现在更主要是蜀地与秦川。毕竟瀚国在外,恒、离在内,包括另一边的夜郎、启国最终结果还是得看自己的最后局势。 可舒韵颖也不知怎么,只觉得心里非常不安,似乎有种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惊悚。虽然希望是自己多心,但终究还是没忍住想去哪怕远远看一眼妻子平安就好! 温柔的藏身之处是在秦岭中一个颇为隐蔽的小镇,除了群山环绕道路不畅,地理十分偏僻,虽说是个镇子,可一共也就几十户人,还不到三百人,算是个大村。可从来很少会有外人经过,舒韵颖也是曾经偶然路过,觉得够隐秘才让妻子在此安身。 路上经过一条小溪,距离镇子还有大约十里多地,而此刻小溪边倒卧一人颇有几分突兀。 总要经过,舒韵颖虽然不是个仁慈的人,但这种情况下感觉到此人上半身都浸在水中,但还有呼吸,便本能的将其拖出来,但万没想到翻过来一看居然是沈堂! 自从乌家堡见过一面后,舒韵颖就再也没见过他,毕竟彼此已经彻底走到了两条路上。再见,恐怕只能是生死相搏了。 但此时,沈堂伤的明显极重,修为尽毁,内伤之外,身上多处骨折,而且利刃鞭痕也不少,显然是被高手所伤,而且经过虐待! 也没多想什么,舒韵颖只是有些不忍看他就此死掉。疗伤的时候他发觉到沈堂的内伤虽然重,但也没有最开始想象的那么严重,外伤骨折就不算什么大不了了。 忙了小半个时辰,沈堂才终于缓缓醒过来。朦胧中睁开眼,明显精神还很难集中起来。 眼神慢慢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沈堂忽然一声大哭出来。 舒韵颖微微皱眉,他知道沈堂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但一审修为尽废,且此生再难修行。而总算安慰好,听着他讲出经过,舒韵颖也不由得心里一惊! 原来,当日和舒韵颖不欢而散之后,明筱曦回到天师宫便决定要改变策略。毕竟舒韵颖不肯合作,可又不能杀他,所以只能是避而不战。 但舒韵颖来势汹汹,偌大的天师宫岂能躲开?所以她只能当机立断放弃天师宫,把人撒出去到处阻击西域军队。而她自己,则与其余两位法师和一些高手出来寻找温柔。 帝都一战明筱曦让人死守,其实连消耗他兵力的想法都没有,就只是单纯拖延时间而已! 就沈堂本身而言,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一直在天师宫里说心中一点疑问也不曾有过,那不真成傻子了? 这次明筱曦带着他同行其实不算是正常的情况,毕竟他实力和资格的确都不足以站在大祭司和两位法师旁边。但本来还以为是想能利用他和舒韵颖往日交情,后来沈堂才发现他们针对的并非舒韵颖,而是温柔!若是可以让沈堂去接触温柔,比其他人自然容易得多。 但偶然间沈堂无意中听到有人私下提起多日不曾摄灵,感觉提不起精神。他虽然也疑惑过自己的修为提升快的不合理,但自从进入天师宫他一直是跟着水逸学习,只是服用丹药,并未直接摄灵修炼过,所以压根也不知道天师宫真正的绝密。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真正作用,同时,其中给他本不熟悉的人,只知道是昔日水逸手下一个小头目,居然提到了昔日盘龙门灭门的事。别的也就罢了,可此事沈堂怎能忍得住? 只是就算不提大祭司,法师,其他人起码也是寡不敌众啊!所以他根本已经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打,被抽了多少鞭子,挨了多少刀子,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反正醒过来就看到了舒韵颖! “韵颖!我蠢,我混,我对不起你,我更愧对师父和同门师兄弟们,你……你杀了我吧!我只希望你看在往日情分,帮我报仇,告慰我那些可怜的同门……” 说着,沈堂再次没忍住痛哭出来。 舒韵颖淡淡看着他,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阵又悲,又气!他当然知道沈堂的脾性,但看到他这样子,心里更加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怨怼,可难道还真杀了他? 65、世界明白了 所谓“父母心”,有的是单纯作为父母的心意,仅仅单方面为孩子的付出。而有的很难否认具有一定“人”本身付出期待回报的意味,就是对于自己期望没能得到满足的怨怼!也包括,比如这个人本来如何,但最终的结果实属自作自受的无奈心疼! 舒韵颖再见沈堂,就有这样的感觉!曾经的沈堂脾气执拗,性格暴躁,但绝对一条硬汉,可现在这动不动就痛哭流涕的德性,诚然其遭遇可怜,但从朋友的角度,舒韵颖实在很难不生气! 但无论如何,到了这地步总不可能真的动手杀了他。而舒韵颖也早就用灵识感知过方圆数十里之内,虽然有过高手存在的痕迹,但目前已经非常平静了,所以他并不太担心什么! 被他扶起来,沈堂脸现惊异! “行啦!什么事都以后再说,先回去让柔儿照顾你几天……” 沈堂听了惊叫:“什么?难道……” “是!就在前面,没多远了……” “那你还管我干嘛?快去救她啊。那帮人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恐怕……” “你甭操心了,没事的。” 此时刚过午后,远处还能看到几缕炊烟飘游上空。村子里路上并无行人,舒韵颖便扶着沈堂一步步走到了温柔所住的小院外。 这一路上他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因为这小村子本来就没多少人,大多数都是靠打猎、砍柴和外界换物为生,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客栈、饭庄一类,因此午后街上没人实在很正常。 但此时到了门前,舒韵颖心里莫名一颤。的确也太平静了点,静的诡异了,让他心里难以平静。 放沈堂在门口,示意他别动。舒韵颖径自轻轻推门,一切的一切,除了静仍旧没有任何异常。 来到院子当中,料想自己是多心了,当即放出神宠和剑灵,可一瞬间剑、宠全都中了定身术似的,同时整个院子里浮现出一个个诡异的法阵炫光。 心头一震,舒韵颖突然明白了“涸灵术”! 一个清脆的笑声传来:“没错!涸灵术!我的好弟弟,你终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 眼看正房门开,明筱曦,金轮、木叶还有十几个不认识的人相继走出来,而房里,温柔被牢牢绑在椅子上,颈下被自己的相思神剑胁迫,而手握剑柄的倒认识,却是舒韵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出现在此的韩杨 ! 丘仲杰,沈堂和三位老师之外,韩杨可以说是这世间第一个对舒韵颖表达过善意的江湖人了。甚至好多次,包括成为同门之后,即便舒韵颖那时年少任性,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对其从没客气过,但韩杨对他始终一副非常和气的态度! 直到发现了舒韵颖和温柔之间的关系,原本来讲,霁清门人才鼎盛,可就同等级而言,韩杨当时在江湖上已经成名了,同门中更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但即便舒韵颖的出现让他显得毫不出奇,但他也真未因此感到过不好受。毕竟霁清门下多半从一开始就都是受到了清静无为的修行引领,人天分有高低,韩杨并不因为自己不是那种天分奇高的人感到失落。 而舒韵颖这样的天赋奇才,退一万步讲彼此作为同门,总比出现在别派让人仰望要更值得庆幸吧! 但舒韵颖本就才智卓绝,生来俊雅绝伦,又是掌门弟子,韩杨自己来说根本都不会想要去和他争什么。可是直到温柔,韩杨的心态顿时彻底崩塌了! 在他心里,舒韵颖抢走什么都无关紧要,但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温柔! 他并未认为温柔是个见异思迁的轻贱女人,但也不会认同人家两人本就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可是自己争不过舒韵颖是明摆着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韩杨对舒韵颖的恨不断增加。直到他终于被彻底赶出了师门,没想到温柔也走了。韩杨并不笨,他马上就发现当时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温柔会走只能是被人通知了。但不论是谁,韩杨意识到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没了。 再到乌家堡之后,韩杨连自己的师父正觉也感到恨其过于没用。但同时,他发现舒韵颖是一个人。之后他便开始借寻剑为名到处寻找温柔,可始终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霁清门变故之后,他虽然也只是个俘虏,但却多次得到木叶的主动示好。他可不是沈堂,所以马上明白了自己对天师宫显然是有用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用处竟然是自己最盼望的。 木叶让他去找温柔,设法生擒。舒韵颖实在也是疏忽了,没想到其实人家早就找打了妻子藏身之地。 而温柔人在这小镇,消息闭塞,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但她生性善良,韩杨又是多年同门,对自己素来照顾。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情义不同,但也没想到他会加害。 可珠红、香风却不那么单纯,只无奈温柔不疑。而且韩杨也十分阴险,看出二灵对自己的怀疑,索性便说师门有难,他是出来寻找舒韵颖回援的。 要找舒韵颖,即便身为妻子的温柔比别人也没什么便利。倒是二灵,寻找主人自有天然的感应。但没想到的是,出了阵子不久便遭到埋伏,而之后一切就全都简单了。温柔毫无防备被下了**,再醒来就看到了一屋子不认识的人。 可事成定局,无法补救,连自尽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落入圈套之中! “涸灵术”是一种以极治极的术式,将一定范围内完全化空,单纯靠近就算进入其中也不会有半点不同感觉!可只要一旦使用灵力法术,马上就会周身灵脉静止,半点法力也使用不出来,功力稍差点连行动都会受限。 可虽然知道上当了,也没有任何办法挽回。因为剑灵和神宠此时的情况,舒韵颖也突然意识到整个镇子恐怕都已经被涸灵术围成了法阵。可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两三百人世居于此形成了习惯的作息有情可原,甚至就算鸡鸭鹅犬习惯了也不奇怪。但山间虫鸣,连只鸟也没看到怎还能算是正常?只是现在想到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姐姐为小弟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明筱曦轻叹声:“没办法!爹娘走得早,长姐如母,早前没能好好照顾教导你,才让你变得如此任性,即舍不得伤你性命,又不能放任不管,到了这一步姐姐也是没办法啊!” 舒韵颖淡淡一晒,如今无法使用法术灵力,只能单凭功夫。可他倒也不会因此担心自己寡不敌众,只是妻子现在人家手上为质,一路走到现在,没想到如此一败涂地,前功尽弃! 轻轻俯身捡起浮御君子剑,现在他召不出自在随心剑,也拿不动战无双了。 木叶冷笑声:“不会吧?舒韵颖,到了这地步你真还打算动手?不如听我好言相劝,乖乖束手就擒,主子和你毕竟是血脉至亲,并不会真的就要了你性命!” 舒韵颖轻蔑一笑,压根不理他,对明筱曦道:“做个交易如何?” “你放心,弟妹我一定给你好好照看着!” 点点头,舒韵颖的修为境界固然当世无双。可没了灵力,但就武学造诣,起码所会多博更是普天下绝无仅有。对方即便十几个人,加上金轮和木叶他也丝毫不惧! 只不过没有了灵力,大家也就都一样了,也就都不可能不避刀刃。 此刻三个对手皆是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因为官府通缉,江湖正派不容导致无立足之地才受到了天师宫的延揽。而此三人不仅本领非凡,更都是丧心病狂,凶狠残暴至极。 可舒韵颖虽然不能使用灵力,但浮御君子剑总也是世间罕有的神兵宝器,加上他行动迅捷,招式奇幻,举手投足都尽显飘逸潇洒。虽然以一敌三,但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若平时交手,都可以使用灵力,这三人恐怕连舒韵颖一招都过不去。而一想到这点,他也突然发现自己多余,既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修士之战,干嘛还执着什么剑意? 而他招式驳杂,变化翻覆诡异,加上本身的应变能力,三个对手很快就开始招架支绌,行动迟缓了。 明筱曦还罢了,毕竟舒韵颖虽然使出了很多失传已久的剑法,可她毕竟不止活了三两百岁而已!但即便金轮和木叶,也不由看的心神荡漾,暗感舒韵颖不愧“天才”二字! 说白了,自己的确活了近三百年,世间武功林林总总起码见也见过七七八八了,但能如他一般拿来就用,自如转化,临机万变扪心自问差的太远了。 终于,舒韵颖连续变招,让对手根本无法招架,不到五十招便两死,一断臂。 跟着,又过来个身材极其高大,手中厚背大刀的对手,抡起来呼呼风响。知道对手力猛,此时舒韵颖当然不会硬拼。剑法更加灵巧多变,招招不离对方虎口位置。 而倏地,身后两侧阴风习习,舒韵颖心知有人偷袭自己,当即侧身猛往前冲。对方偷袭落空,大汉先扭头躲开了他的剑,双手推刀向前,落空后反手便劈,却不想小腹一麻,脏腑俱碎,大口喷血倒毙。 一切发生只是顷刻,偷袭二人微愣!赶紧避开想要暗器远攻,舒韵颖心思变得比他们可快,佯攻几招后立刻翻身入了正房。没想到门后斜出一剑,舒韵颖反应很快,闪开之后同时一剑刺出贯穿了对方的咽喉,但也已经错过了救人的时机。 金、木二人赶到,咬咬牙,舒韵颖只能退出来,剑卷双鞭,一掌击毙迎面女子,顺势跟进倒翻反踢男子后脑。 虽然已经杀了六人,但舒韵颖心里明白,对方人多,高手未动,何况人质在彼,自己根本毫无胜算。 到了这个地步,明筱曦看向他眼神也已经明显阴冷下来:“不论情感,你我好歹双生姐弟,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吗?” “难道让我跪在你面前引颈就戮?” “我给过你机会……,罢了!只要你肯束手,我们之前提议仍旧作数,如何?” 之前三乡客栈他虽然压根没考虑,但现在妻子在人家手上,不由得心里有些打鼓。 似是看出他心动,明筱曦示意,金木二人将温柔架到门口! “颖儿!姐姐命苦,这一辈子再活下去也终究不人不鬼了。你是我亲弟弟,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若是有朝一日能抱上一抱你的亲生孩儿,姐姐我这辈子也算是无憾了!” 说着,明筱曦解了温柔哑穴:“弟妹,你也帮姐姐劝劝他吧……” 温柔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怎么和丈夫攀上姐弟的,还是双生?但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 “颖儿!你决不能因为我就受胁迫,助纣为虐。我求你不要……” 此时,院门外沈堂忽然踉踉跄跄的走进来,舒韵颖下意识伸手去扶他,一靠近忽然不由得肋下一麻,跟着麻痹感顿时弥漫全身。 低头一看,自己肋下一柄匕首已经直没至柄。而把柄则攥在满面怨恨、痛绝的沈堂手中。 脑子里一片昏沉,但意识仍旧清楚。他知道那刀上没毒,而入体也毫无痛楚,这麻痹感十有八九是因为此乃十三神剑第七的“离魂”! 传说此剑异能,可慑人元灵神魂于剑内。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沈堂之前一切都是假的,而这一刻开始自己对明筱曦是生是死也已经就不再重要了! 可为何沈堂此时的表情却…… 温柔眼见此景大感骇异,金木二人也是一时不慎,被她挣脱出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丈夫。 舒韵颖此时心里格外平静,终于解脱了?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了。 “颖儿!颖儿!你醒醒,不能睡,快醒醒……” 另一边韩杨此时满脸狞笑走过来,忽然一剑刺进舒韵颖小腿,但他仍旧毫无感觉! “师妹!看到没有,就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一辈子的……” 此时温柔只感觉心痛如绞,根本理都不理他,而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剑身。韩杨一惊之下没握住,被温柔抢过去顺势就刺入了自己心脏,同时将全身修为爆发。 一阵死寂,温柔以死冲破了涸灵术的禁制,所有法阵全破。众人一惊,三宠两剑首先复苏,见此顿时大怒暴起。 舒韵颖神智也已经开始涣散,虽然泪流满面,但根本丝毫感觉也没有,心里绝望让他更加无法抵抗离魂之力! 直到彻底昏迷之前,舒韵颖只觉一阵眼花缭乱,然后本来看着天, 跟着就只看到地面,似乎在迅速移动,好像还有很多人影,但已经听不到声音。 一切,似乎都到此为止了…… 1、时运可济永不调 益州府后衙花园里,知府田文的二子一女正在跟着他们的先生重复八年来日复一日的功课学习。 这田文原只是庐州乡间一名小吏,年轻时家贫不得不早早外出做工负担生计。偶然的机遇被县衙师爷看中,觉得这年轻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人很机灵,做事也认真、努力,肯上进,便留在了衙门中做些小事。 对当时的田文来说那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但要说想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根本是不可能去幻想的,只是日子总算是好过很多了。 而师爷本也是老来得女,老伴去世早,本身是个挺有名望的乡里贤者。看惯了人世种种,深感比起不择手段的攀附最终令自己深陷重重危机,倒不如小富即安来得实惠。 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小伙子也长大成人,事情全都做的井井有条,对老人也感恩戴德,衙门中的人也都十分认可信服,终于谋了个税司的职分。 终究不过是个小县城,说富贵就太远了,但胜在安稳。只要自己把持住了,日子便大可平静安然。 小县城就算想出事也没大事能出,田文在职期间账目全都清清楚楚,县里的税务也不曾有过什么错漏,终于一位县官看重他为人能力出色,有意提拔。 而师爷历经几位县太爷,又是出名的老成持重,这孩子又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深知其品行端正。感到自己已经年迈,幸好是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听太爷来商量重用田文之事,便想着不如正好趁机将女儿也许配给自己这个实际上的徒弟。 县太爷为人也算不错,对此事深感双喜临门大吉大利!而夫妻二人自小相识,成亲后敦亲睦邻名声极好。 两年过去了,老人家还是去世了,但总算也是了无遗憾! 而后县太爷要高升了,以前的几位县官也有过希望师爷,或者田文能随自己调任的。不过主要都是老人因为年迈不愿离乡,田文也尊重老师。 而这位太爷和自家关系一直都很好,并且很感念这翁婿二人的情分和功劳,并且也早就明白了老人的心意,便直接让田文当了自己的师爷。将要升职,便希望可以带着他一同。 老师不在了,没什么负担,田文本心还是愿意的,而妻子也十分通情达理,一切便都显得顺理成章。 对田文来说,其实师爷已经算是到头了,所谓的进步也就是跟随的官长提高。 所以说做官,田文能力不是不行,但关键是没有功名。即便可以捐,可以期待被举荐。可要说捐,自己又不是什么富贵之人。说举荐,还不得看举荐你的官多大? 不过这人的命运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没有逻辑可循。任谁也想不到二十年前,恒国这文风鼎盛的大国,居然别开天地办了一场有点不伦不类的恩科! 恩科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当年的那场恩科题目,以及最后的取士方式不仅罕有,在很多饱读宿儒看来根本有辱斯文,亵渎圣贤! 而当时田文正巧为主官进入王城去办事,机缘巧合之下顺便到考场里转了一圈。对他来说当时答题还是十分得心应手的,不过自己本无功名在身,又没有地方官长的举荐,他也是久在官场,心知这恩科不过是给权贵一个公开买官的便利,自己根本也没往心里去。 而返乡后,他还把此事当成笑话讲给人听。但谁也想不到,半个月后他高中的消息传了回来,主官对此也颇为诧异! 而主官与他也算是父子两辈,多少年的交情了,对他夫妻也素来待如子侄,便劝他如此天赐良机决不可轻负。 当时主官已经做到了当省司刑,也有资格向朝廷举荐了,便亲自为他上了一封荐书。说白了谁都明白书可以上,压根也没人会真去看一眼,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运气好遇到实缺或许就捞上了。 前后一共不到四十天,没想到田文真就收到了吏部的文书,补了个县丞实缺!虽然只是个末位小官,但总算也实实在在吃上了朝廷俸禄,他又是个肯一步步踏实上进的人,所以主官也十分认可。何况又是自己治下的县城,便为他置办了需用,亲自送他上任。 为官之初,田文勤勉谦逊,丝毫不以背后靠山有任何欺上瞒下,高傲自负的举动,加上往日大家也多熟悉,颇受同僚乡里好评。他自己更知道能有这一天必然要感念时运天幸,更加丝毫不敢懈怠,并且更加发奋读书,用心做事。 也是人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没过一年县官调任,上书举荐他为代理县官。辗转几年光景,田文的官职虽然没有太大的提高,但各地去了不少,政绩民声颇为优秀。 十年前西域百万大军入侵中原,各国各地算是都颇为惨重,天下一片百废待兴。田文因往日政绩出众,便升任了益州府。 当时田文和发妻成亲已十余年,夫妻颇为和睦,已有二子一女。长子田茂当时十一岁,次子田盛八岁,小女儿田甜当时只有五岁。两个儿子可以进入府学攻读,而后来女儿因为见哥哥读书好奇也开始吵着要念书。 天分自己虽然并不算是顺理成章步入仕途的,可也因此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因此对女儿想要读书并未感到有何不妥,还颇为高兴。 不过他虽然一方父母官,但女儿却无法进入府学。一般的私塾虽然不是不能去,可总会感到有些不便。为此,田文兴起了为女儿请西席先生的想法。 别看田文自己并非自幼向学,但那毕竟是因年幼家贫,而后至为官多年苦心读书,至今三十多年了,就算不比那些饱学鸿儒,但相对一般同僚也并不见得不如。 也因此,想到府尊家里当先生的自然不会少,但两个月过去却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直到有一天,田文照例早上去衙门。才出门便见一白衣秀士站在门前端详着自己偶然兴致亲笔书写的一副对联,其实他倒不是多自以为是,还自己写副对联贴门口显摆。 只不过是一时的兴之所至,况且对自己来说,老子自家门上贴什么自己说了算。 不过往日别管溜须拍马,还是附庸风雅,别人看到对联时种种神情,田文多少总能看出其看法。可对那秀士,他却丝毫看不出其心意。 好奇心起,田文径自走到秀士身边,并肩看向自己的对联:“生寒门未怠诚心时济幸运;命不服岂敢疏懒枉费平宁?” 看了半天,田文自己这对联不够是明志自白,也没什么多高的文采可谈。说白了就和一般衙门“公正无私、两袖清风”差不多,无非字数多点。 “先生似对设下这门联有兴趣,可否赐教一二?” 秀士看了他一眼,便有平静的看向对联:“表面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阁下自白明志,但若是为小人之心所度,恐怕就难以尽如人意了。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官家门前明志本也无可厚非,却恐为人揣有沽名钓誉之嫌,且……” 田文当时对其所言本并不太介意,毕竟人心各异,且文字又是最容易挑弄是非的东西,但也不得不承认其所言是有道理的。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以在下所知,此府中官人发迹于十年前,可十年前天下之事……。官人以此为己之幸运?而下联这平宁二字,似乎更有些嘲讽之意……” 田文听得一愣!细细以其所言去品味,越看越觉得有道理! 做人不是非得时时处处去脏心烂肺,但树欲静风不止,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凡事多几分防备总不会错! 并且田文的官职其实挺尴尬的,已经是一州之长了,想再往上爬并不容易,何况自己的出身不很光耀。但下面盯着自己的人可是太多了,若看出机会谁能保证不当把柄用?若只是“沽名钓誉”四字还真不算什么了,但如这秀士所言……他可不敢想了。 多少年没发现,自己以为是明志,却居然是在以天下大难当成自己的幸运,还讽刺了朝廷,想想都感到脖子有点发凉。 一念及此,田文当即恭敬请教。秀士也只是随口提可以将上下联末位两字换成国运和民愿。如此不该明志之意,虽然似有两分谄媚之嫌,但起码也没什么大毛病了。 田文虽然好学勤奋,但知道自己入仕非因才华。所以更明白读书明理之外,为人能力更加重要! 一时间,他再细看那秀士,发现此人外表斯文清秀,但显然绝不富裕,不仅瘦弱还似乎有几分病态,料想是寒门子弟,心里更增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请秀士入府,问及来历姓名,其自称“温铭”,败家苟延之人。 当时大战未满一年,尚有很多地方余波未平。田文以为此人是战乱中的受害者,不愿提起家世也情有可原。 而言谈中他发现这温铭才思敏捷,学识渊博,而且种种见解独到,与众不同。他自己虽然文采谈不上多高,但见过的才子可不少,对温铭可谓叹为观止! 而后又问及其可想谋官?温铭自称懒散,平生但求饱足,不愿无谓操劳! 若是其他鸿儒听到这话必定马上暴跳如雷,起码也会为其人品感到不屑。但田文毕竟不是鸿儒,何况算起来他还是名义上的天子门生,但自己当然知道那未曾谋面的“座师”乃何许人。 反正,田文当时便直言请其入府为先生教女儿读书。温铭当时说可以答应,但有三个条件。 首先是他入府教书可以不问报酬,但除了教导小姐读书之外,任何事不理。 其次他要有个清净居所,即不需要人照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前两点田文都一口答应,他见此人年纪不大,但颇有几分淡泊之色,料想才华极高之人,性情疏懒,不喜与人来往也正常! 而最后温铭要他答应,自己做先生时日不限,主家要他走绝不逗留,但他若自己要走,也绝不必勉强!? 2、教“圣”学“贤” 田文为官多年,阅人无数。如西席温铭这类人,在他看来若非是因图遭变故以致心灰意冷。说不准还是什么避世高人,但关键其才华明摆着的,如此人才实在不可轻放。 田府后院僻处一片空地,建起了一座不算大的小别苑给先生。每天女儿会按时去跟随先生学习,此外温铭除了不计报酬,也向来足不出户,田文也明白给他钱确实无用,所以便将其一应用物全都挑最好的。 如此一年多过去,田文每每问及女儿功课,逐渐发觉两个儿子在府学读书近三年,还不算先前私塾,但书都是一样的,可相比之下女儿的学问比两个哥哥却高出明显不只一点点。 田文心知这温铭之才比自己预想肯定只高不低,为女儿找先生说起来不过是为人父母的一片心意,加上女儿自己喜欢读书。但关键还是儿子,毕竟他们未来势必还是要靠学问立足世上最可靠,便主动前去请求先生是否可以一并教导自己两个儿子? 温铭本身对教一个还是三个倒是无所谓,不过也明确说了田甜虽然是女孩子,而且年幼,但非常聪明,所以他可以教其二子,却不保证可以教得多好! 田文并非迂腐之人,也了解他此言不是虚伪。只是一下子多了俩大小子地方就不够了,于是便将教书的地方改在了花园一侧的回廊处。 孩子的学业功课明显提高,田文自然是高兴的!但他也发现了这位先生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其入府之时身体孱弱,精神萎靡,两年来日子轻松,无风无雨,人很明显不同了,若非时常可见,突然相遇这翩翩男子可谓世间惊艳之色! 并且虽然温铭言明过只教书,不理他事。但每每闲谈中,田文发现此人除了才华学识,种种见地、看法都明显不凡。 直到温铭入府第四年,天下已经太平,列国各行其是已久,曜国因昔日损伤过于严重经久难复。虽非战时,可有些人却已经渐渐不耐枯等。 首先历王称帝,而恒国富甲中原列国,疆域广阔,更是不甘人后。对于两王称帝,曜帝压根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可当春时江涝,益州多地受灾。朝廷赈灾迟迟未至,田文经月愁苦烦闷! 温铭当时或因感东主厚待,便适时建议益州多水乡,涝灾若发难避,单靠筑堤耗时耗力且效果不佳。倒不如多开水源,导引疏解。加之地方百姓多习鱼水,也可趁便解地方食缺。 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的确可缓一时之急。田文当即发文地方,商定行事。 好在涝灾持续不长,损失也不是太大,加上自救及时也没有波及太广,反而益州成了当时所有受灾地方损失最轻的一个。 本来恒帝称帝大喜,突然来这么一场灾如何能高兴?但益州这番成绩,被当做了天佑,正好还借机去堵那些什么天罚不仁的传言。 朝廷下旨让他继续知益州的同时,兼湘西刺史。说白了还是田文的出身妨碍了他升迁,何况这次的升职功劳本也没那么大。而且湘西地域复杂,做刺史也绝而好干的活,但总算也是朝廷的认可! 如此一来,整个田家更把温铭当成了亲人,彼此相处多年一直都非常和睦亲切!孩子们听了大人的话,对先生也更加敬重,爱戴了! “先生!我们平日念书动不动就是圣贤训,天下果真有那么多圣贤么?” 所谓:童言无忌!因为孩子小,不谙世事,所以说出的话可以允许没有忌讳!可是,小孩子所不谙的世事,究竟是孩子太小不懂的道理?还是孩子心灵纯洁干净,没能理解的肮脏? 而所谓的:忌!又到底是无谓的“忌讳”?还是懦弱的“忌惮”? 田府二子一女,田茂已经弱冠之年,性情忠厚温和,只是天分平平。次子田盛也已经成年,倒是挺活泼,只是有些憨直,常人而已! 倒是小姑娘田甜,豆蔻年华,聪颖活泼,脑筋也活泛,时常会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见地。 此时的提问就是她,先生温铭微笑看向其二兄:“茂儿,盛儿,你俩怎么看?” 田茂沉吟道:“学生年轻识浅,不敢妄议圣人是非,然既为圣贤所言自为至理!” 田盛撇撇嘴:“也不一定,圣贤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真如此,为何不人人都读书?” 田茂朴实,田盛率真,都是可爱的青年,只可惜心思都少了妹妹的灵透! 先生微笑道:“其实答案已经有了!茂儿谦逊守礼,诚恳忠厚,这就是君子之风。盛儿正直坦诚,不惮正言,也是君子之道。可你们同读圣贤书,同食五谷,所感所悟却不尽相同。其实天下间大多数事都是如此,读圣贤书,读的乃是书中道理,而非所谓圣贤其人。因为圣贤也是人,依理为人,而非效人之理。并且有些道理与是否读书无关,生于世自然而然都会明白懂得。无论是否圣贤训,所有道理能够流传必然因其广远、深长,绝非只关乎一人一身。” 田甜听了问:“先生这么说,那难道人人都可以成为圣贤么?” “可为与能为不同,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学识,一样的心性和际遇,一个成了圣贤,另一个未必。因为人的一生远不止出身、学识、心性和际遇而已!今日我们读到的圣贤之言,有的可以上溯百年千年,但其生时或许穷困潦倒,一文不名。但其理可传后世乃因其贤,所谓圣,不过后人对其崇敬的表示。可贤者未必能成为圣者,不贤之人总一时枉称为圣,终将贻笑大方。我对你们说过,今时今日我可以教你们的,终究只是书上的记载,其中可能会对你们今后的生活起到作用的有多少,主要看你们自己。读书,学其理,明其性,绝非附庸其虚名,这一点你们要记住,懂吗?” “先生,有句话叫:穷着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这是不是说贫穷的人就成不了圣贤了?” 温铭轻叹口气,柔声道:“甜甜!这句话其实不该只从字面理解,或许可以换个说法。无者足其身,裕者济于急。因为很多事无法强求,有人生于贫穷,有人生于富足。对于贫苦的人能衣食饱足已经不易,富裕之家可以慷慨急求之人,此时善行,更是良知。至于说成为圣贤,无论是否成圣,其为人之处皆为人罢了!为人者,时也,运也,得其时运也需自身有力可承,向学要心正,勤勉,同样心性敏慧者更易有成。所以无论是否想要成为圣贤,或者追求其他什么,你们兄妹三人比世上很多普通百姓必然多了很多先天优势,这也无可厚非。可你们也要记住,自己所有的优势,在漫长人生中并不一定是永恒的,也不是永远不会被超越。” 看田盛脸色变化,似有想法,温铭微笑问:“盛儿,你在想什么?” 犹豫片刻,他性子本来就比较直,很少藏得住话,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先生!您饱读博识,才华卓绝,为何没有入仕为官呢?像您这样的人,不是正该兼济天下的吗……?” 温铭淡淡一笑:“先生从未自认有何才华,但的确天性疏懒,不堪重负,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有为官之念。” “可是,爹爹经常说先生才华盖世,却甘于隐没避世,着实可惜!爹爹从不是胡乱吹嘘之人,再说先生的学问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心里苦笑,温铭轻轻拍了拍其肩头:“我一开始就说过,我现在可以教你们的,终究只是书上的道理。但这些你们未来是否能用到,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明白的更多了,很多事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不过这世上也终究存在人各有志,有些人心性使然就是无法强求,否则反而会误人误己。而智者所以为智者,而未必是圣贤,便因其知人所长,更能鉴人之短。所以你们以后感到想要松懈的时候,也可以把先生当做前车之鉴,不要学我,才能不负自己所学……” 对于真正饱经世故的大人,这种事说出来其实很简单,就是:老子不愿意! 可对孩子当然还是往好的方向引导,但如果想要把道理和现实融合起来,势必无法摆脱“啰嗦”二字。 其实这兄弟俩本已有功名在身,只是等着一朝会试。可包括对田甜,人生若说“学”之一字,那是到死也没完没了的。 所以事实上,现如今温铭这位先生在田家人心里更近于亲友,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雇佣西席了!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世上道理千千万,如果无法应用到人生经历中,不能帮助人解脱困扰,解决任何问题,也不可能成为道理,更不会流传后世! 其实有些关键的事,温铭没有告诉他们,而是只能让他们长大之后自己去领悟。就是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存在活着的圣人,因为“圣”这个字只能有一个,活着极少数唯一位置才能冠以,而所谓贤,恰恰都是这些顶着圣字的人所认可的。 他告诉学生贤者或许不能成圣,但不贤之人即便称圣也不长久。其实就是贤者未必会得到认可,但那些天生便顶着圣子出生的人,他们与生俱来就已经具备不需要现实佐证去称圣,搭贤了!? 3、人各有志 从衙门回来,田文脸上的神情就十分沉闷。晚饭后,便径自来到了温铭的小院门口问:“先生可在,用过饭否?” 房门打开,温铭颔首侧立将东主让进。宾主对坐桌边,看得出东家一脸心事重重,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问题。 和往常一样,如果事情过于麻烦,田文开始的闲话就越不疼不痒,实则心不在焉在寻思求教措辞。而有时候他自己也会奇怪,不知道究竟是想让自己平静一点?还是希望能尽量引发对方的良知? 半晌,温铭心里有数 ,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回话。 终于还是田文自己先忍不住:“先生!您到舍下九年,一直尽心尽力教导小儿和小女,我对先生一直非常尊重敬佩!也始终记得先生入府时的约定,本是不该随便打扰,可如今……” 温铭点头微笑:“大人不必如此纠结!其实我不过也只是性情懒散,不喜欢烦扰罢了!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人若是有何疑难,在下力所能及也或许可以提些意见。” 田文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先生博闻多识,绝非寻常人。若是寻常琐事也不敢叨扰,可如今情势十分严峻,我实在无计可施,这才想向先生请教一二,不知先生对玄门修道之事可有了解……?” 温铭听了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阴沉,缓缓:“了解谈不到,典籍记载略知一二!” 其实事情已经有段日子了,开始的时候益州治下有些地方突然出现孕妇离奇失踪的案子。本来地方官府案例查办,可始终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但谁想同样的案件全省境内居然连连频发,田文已经不只是益州知州,更是湘西刺史,光他自己治下半月案发已经数十起。 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人心惶惶,时间拖得越久必定越难办,可无奈总是找不到一丁点线索,有人提到莫非妖邪所为?若真如此,那普通的衙役、士兵自然是无能为力。事情已经上报朝廷了,但地方官府也不能因此就什么也不干了。 温铭听了田文的大概描述,脑子里顷刻闪过了无数可能,可真相终究不能轻易判断。 “大人!所谓玄门修道的确有很多非常人可解之处,但世间万事多数万变不离其宗,也未必就如人们所想那么神秘莫测。不过正统修士,断然没有理由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而妖邪之说虽非虚妄无稽,但也很少这般一丝迹象也查不出的。当然若是人为,也定是邪法,可终究还是求诸于江湖玄门正派人士为好!” 田文听了沉吟道:“可是玄门修士好像素来不会随便插手世俗之事的?” “大人!修士不涉红尘繁琐是没错,但若真事关妖邪,或者认为修炼了妖法邪术,玄门正派必然不会袖手。” “即便如此,我等又何处去寻玄门正派修士?” 这个问题,温铭可没法回答他。就事论事,若真是修士所为,失踪的人既然都是孕妇,那目的必然是胎元精血。至于是要练功,还是淬炼法宝暂不可知,但事情肯定不是光明正大的。 益州地方上虽然没什么江湖大门派,可若是妖魔之类为恶,如此多案件就不是一两只妖物所为,大批妖物入世绝不可能毫无迹象可循。所以,温铭才猜想多半是人间无良修士所为。 但关键还是朝廷对此事重视程度能有多少?即便派来人,是否办得了也是问题! 于是,温铭便提议田文治下的湘西地方不乏土著术士,或许可以向其求助。 田文为官清廉正直,地方百姓颇为爱戴。又事关重大,地方官接到上令也在境内寻访土族术士,百姓们知道了事情也多愿意出力帮忙的。同时,田文还与其他州官商量联合发榜文通告,悬赏修士高手为民除害。 外面的事很少会传入田府,不过这件事毕竟很大了。田甜一整天念书都显得心不在焉,直到午饭后又独自来到老师院中:“先生难道不出手?” “出什么手?” “先生!别的事也罢了,可这样劫掠孕妇的一定不是什么小贼寇,岂能任由其为所欲为?先生道行,若肯出手应该很快就能抓到犯人惩戒了。” “与我何干?” 田甜听得一阵发愣!半晌气道:“既然如此,请先生许我出手为民除害!” “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田甜满脸又气又急,但却实在无可奈何! 还是五年前,本来一家人都只是非常敬佩温铭的学识文采,虽然也觉得他平日里性情有些过分冷淡,不过天底下恃才傲物之人也不稀奇。 那时候恒王称帝,田文兼任了湘西刺史正是很忙的时候,光是前往湘西探访就好几个月。 就是那段时日,有一天晚上田甜闲极无聊想找先生聊天。可结果来了却发现小院连个人影都没有,而她的记忆中,先生自从住进来之后,就未曾走出过回廊以外范围。 于是她便就坐在院子里枯等,却万没想到二更鼓响,先生居然从天而降。 田甜自小聪明,头脑灵活,也时常喜欢读一些闲杂志异类的书,所以那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先生原来还会法术。 温铭知道这小姑娘虽然年幼,可极其聪明,被她看到了就休想再瞒。她要学,温铭便和她约法三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也不可以在任何时候暴露。另外除了自己教的不许问任何其他事情,说白了就是不能因此打听先生的过去。最后就是,如果她违反了任何一点,温铭就会立刻离开。 有言在先,但田甜想去帮助人,却更不愿因此逼得先生离开。 “先生!我实在不懂!您明明文武双全,学识渊博,而且法术那么厉害。就算平日您爱清净,可现在就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您就真的视而不见?” “那又如何?” 田甜再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半晌,温铭淡然道:“甜甜,你有侠义正直的心,这是好事,我不会拦你。但我不愿自己引火烧身,这两者不过人各有志,并没有冲突。你一向很聪明,对你,我不需要像对你哥哥一样啰嗦。人该是自由自主的,但也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到底!” “先生的意思,就是不做无为就没有责任了,是吗?” “是!” “那您叫我们读的圣贤之言!” “我自己从来不相信!我说过,我教你们的只是书上的东西,其实换了别人也可以教。而若是你两个哥哥,我需要用很多话去解释。但对你不用,这个世界延续到今天不是依靠有多少人肯去行侠仗义,而是有足够愿意逆来顺受的懦夫!” 田甜本身无论是书上的道理,还是自己心里都不认同,而且很明显换个别人也不会认同。可虽然心里难过,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她的确不能认同先生说的,或者说也不愿相信。但更关键,她不愿先生走,所以心里极为纠缠难受。 毕竟还是年轻,田甜并没有真正理解,先生承认了她的心意是好的,也并未阻拦过她。这只是一个选择,得失之间总要做出的选择。 虽然先生还没有明确的教过,但人生一辈子单纯按时间说很短暂,可经历起来十分漫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别人能教的,最后发现总是很基本的东西。 而真正有用的,其实往往都是那些自己发觉领悟的。说来似乎有点显得矫情,但尤其是年轻人,总会有叛逆的时候。教他们太多会嫌你烦,嫌你啰嗦,反而会让他们误入歧途。 “疼”是最好的老师,它可以交给人的,永远比其他经历更多。能够一次又一次忍下来,受住了,吸取教训的人,才能憧憬更长远的希望……! 终究也不会没有田甜事情就解决不了了,湘西境内很多土著的祖传术士,虽然没有特别厉害的法术高人,但也颇有独到之处。 请来了些有名的土族长老,以及地面上的道门中人,也基本认定无论是人是妖,劫掠孕妇的目的必然是胎元精血。可这些人也有自知之明,就算是人若修炼那样的邪法也绝非普通修士,起码自己是惹不起的。 而益州境内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江湖门派,朝廷派来的人也依旧没有什么大用,可案子却仍旧在不停发生。官府的榜文虽然不免打草惊蛇,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好办法。 终于一天,衙门来了四名年轻道士,年纪都在大约二十四五岁样子,自称是九华玄天观门下。 玄天观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门正派,昔日前观主一晨道长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宗师。如今的观主乃是其同门师侄元清真人,也是为年近百岁的宗师级高手。 这四个人都是元清真人弟子,净字辈中的佼佼者,微、尘、智、心! 他四人下山游历江湖,经过越州的时候听到了传闻,才揭下榜文,衙门的人告知可到益州府详询。 来了救星,田文当然喜出望外,虽然见其年轻,但也知道对修士不能以常人看待,所以招待也非常尊敬! 四人年轻气盛,也未多考虑,便当机立断要先去为民除害。田文自然不会有异议,便派了府衙的精兵,随时供其四人调派。? 4、一技之长重于命 田文回家兴冲冲告诉家人来了江湖高人,温铭一听就只四人难有作为,但对田文也只是祝福几句。 原本听说来的是玄天观弟子,温铭心里不禁有几分黯然。但就事论事,那四人年纪还轻,多半初入江湖,从其行事风格就看出并非谨慎之人,道行也不会多高。凭着一股血勇贸然行侠仗义,就算被他们找到了真凶打得过吗? 而田甜表面虽未说话,可看先生神情也知道其并不看好那四人。 也确实,按说四人来了你起码该先详询一下案件情况,看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共同点。多少先考虑一下是人、是妖,哪种可能性大?然后有针对性的行动。 可就那么冒冒失失的施展法术到处去找邪灵,寻妖气。的确,像那种以生人为引的邪术一旦施展就不会轻易停止,而且邪气也会加重,玄天观的法术施展开要发现不难。 可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对方有多少?你贸然施法就不怕先被对方察觉了,万一凶手分散开大肆为恶,你们四个顾得过来吗?到时候光是疲于奔命就累得够呛了,人家真到了面前岂非反而只能等死? 最后,四人在益州西南的群山入口处发现了法术残留痕迹。而山中常年浓雾笼罩,瘴气弥漫,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而四人也不耐烦等大夫去准备好避毒之物,径自便入山去了。 他们都是道门中人,自幼便服用很多避毒作用的丹药,所以寻常的毒障的确无法伤到他们。可是在这样的地方雾障还是次要的,关键那些到处都是的毒虫蛇蝎更难对付。 四人着实废了不少手脚,才总算穿过了毒物出没的地方。来到一条湍溪边,可以看到对面有火光,似是一个很宽大的山洞,里面影绰绰有些服饰怪异的人。而山洞里面有个很大的木笼,里面少说也有几十个孕妇。 其实此时要么先回去搬援兵,要么想清楚如何行动。起码辛苦了好半天,总要先恢复一下体力。这么贸然过去,就算人家不跟你们打,几十个人质在手,你们能怎样? 可四人就这么冲出去了,各自挺着剑就在那叫嚣。 显然,被发现了行迹对方也挺意外,但很快看清楚来的四个年轻道士,立刻就全然不当回事了。 两个使用双钩剑的人过来与四人相斗,但很快对方就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四个道士,并非寻常之辈,以二对四并没有胜算。跟着一个手使粗鞭的人加入,一招便将净尘给挑了出来。只剑鞭一碰,他便半身酸麻,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容易对付的。 一下子战况立转,净尘被用鞭之人单独挑出来。另一边二人对三道也立刻轻松下来,这时人家几乎已经就开始只是在戏弄他们而已。 四人也知道自己一时大意轻敌,今天恐怕是掉进狼窝难以生还了。可年轻人一股火冒出来,加上自诩正派弟子,为民除害何惜一死? 远处观战的纷纷讥笑四人,忽然一个坐在火堆旁似是首领的人笑着道:“哥几个,玩够了别留尾巴……” 众人听令,当即便要一拥而上。那用鞭的要立头功,对着净尘就是猛砸。可遽然一滞,酒杯粗细的鞭子莫名的寸寸碎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股大力突然袭体。整个人倒飞而出,临死之前只能听到自己周身筋骨碎裂的刺耳声音! 明白来了高手,自然认定是援兵,四道精神大振。对方首领也神色一紧,喝令同伴退后,高声喊:“高人既至,还请现身一见!” 他话音一落,在场双方没一个看清怎么回事,彼此之间忽然就多了个蒙面的夜行人。 从体型看,来人颇为瘦弱,因为蒙面看不到容貌,但整个人站在那透着股无法逼视的凌然威仪。 明显是刻意掩饰身份,蒙面人冲着对方一伸手沉声命令:“解药拿来!” 对方首领愣了下,心念飞转,皱了皱眉还是决定不要自讨没趣,当即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双手奉上:“白丸内服,黑膏外敷。” 蒙面人把木匣抛给净微:“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不知死活的事以后少干……” 愣了下,四人也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些外伤,可是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受了伤居然都没觉得疼,显然是有毒。 当下,四人急忙服药,互相帮忙外敷包扎。 看他们自己疗毒无碍,蒙面人又看向洞内:“原来是炼毒……” 胎元精血可以练功,也能炼宝,还能炼毒。显然不是一般的毒,四道可算运气不差,否则最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死的,但最后连尸骨都留不下。 他四人怎样不重要,而对方那首领此刻大为惊骇!因为来人本领已经可见一斑,还能一眼就看出自己所为真相,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阁下功法高绝,见识超群。区区我等实在不配脏了尊手,如蒙网开一面,我等必定从此洗心革面……” “哼!你倒也算机灵,是闽人吧?” “这……,我等一时利欲熏心,现已知错,还请前辈给个机会!” “机灵人很好,可不老实就讨厌了!夜郎四部内乱,赤鬼战败四散,你们是赤鬼部残兵?” 既然已经被看破,抵赖毫无意义。只是难免更奇怪这蒙面人是何来历?不过若对方真肯说明,恐怕更没自己生路了,所以最好连问都别问。 “很好!我喜欢明白人,是生是死便看你们自己造化了……” 说完,蒙面人虚空一掌拍出,十几人都来不及反应便一片惨呼倒地。 “我已经废了他们修为,小心毒,剩下就交给你们了……” 和来时一样,蒙面人怎么走的也没人看的明白。虽然惊奇!但四道只能先干正事,将十余人分别捆绑,然后放出笼中孕妇。 此案已经迁延月余,期间遇害的已经二十多人,这些也算是幸运!剩下的,就是报信抓人了,如何判罚那就是官府操心的了……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对于经历的人难免会有不好的影响,甚至可能成为她们今后余生无法逃避的噩梦。可对于别人,也就只是闲暇时刻的谈资罢了! 四道也并未居功,但他们毕竟也猜不出那蒙面人身份。只是他们觉得江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行侠仗义不愿人知也不奇怪! 田文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他虽然是地方首官,但毕竟朝廷来了人,也不是他能最终做主的了。 按说那些人是非死不可的,再普通的老百姓也不会认为他们能有幸免的可能!但听说居然要将这些人押回刑部待审,田文肺都快气炸了,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无可奈何! 夜里,田甜忘不掉父亲回家的满腹牢骚,可却始终不肯说为什么,她自己也没想明白那些人就算押回都城又有什么问题? “先生!江湖人做事都那么奇怪吗?明明行侠仗义不是好事吗?干嘛还藏着掖着?而且像那些坏人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不是也理所当然吗?” 温铭淡淡一晒:“江湖人行事和普通人确实很多不同,性格古怪各异的也很多。至于那些坏人……” “今天我爹回来就一直发牢骚,搞不懂为什么非要押回都城去?在哪杀不一样?我爹也是,用得着那么不高兴吗?” “大人不高兴,就是因为知道既然要押回都城,就是死不了了……” 田甜一愣!“怎么会?不过听说那些人是夜郎内乱的残部,难道还会引出什么邦交问题?” “若只如此倒是也没什么了……” 温铭虽然不会刻意对这个学生隐瞒什么,只是有些事当面告诉她,比如那些人命虽然不值钱,但手艺可很有大用? “行啦!反正事情了结了,你也别想那么多。时候不早,你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上课晚了,可别怨我打你板子……” 田甜深感先生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不说也没辙。毕竟自己这位先生,实际上自己又对他了结多少?他会瞒着自己的……,或者说只是他没主动告诉自己的,肯定不是一点点。 可说到底,他只是先生,也只肯当先生。其实当初田甜无意中发现了温铭会法术,本想拜他为师,可他说什么也不答应。 独自仰望夜空那轮冰盘,温铭虽不情愿,但沉痛的记忆却丝毫不客气的接连来访。 世界还是自己所知的那个世界,也并未比自己以往认识的,甚至说想象的变好一点。 名利终究当道,野心膨胀的人又岂会在乎什么手段?这世上,目前还没出现所谓的“顶峰”,连叛变都算不上,更加阻止不了那些人不遗余力的去奋斗。 而就算有一天“顶峰”出现了,一切也并未真的结束!至少从无数前车之鉴可以看到,人们一时误以为的“结束”,最后现实证明其实只是另一场更惨烈,更严酷的悲剧开幕……? 5、为战利巨 “盗孕”案迁延月余,牵扯近百名孕妇,最终确认已死二十三位。在整个案件期间,整个楚西境内轰动颇大。可也不知到底是人们的确善忘?还是终究事不关己? 犯人被押走的那天整个地方百姓民情汹涌达到了顶峰,而后日复一日,不到十天连市井几乎都听不到什么有关的闲谈了。 恒国素来重文,虽然近十来年兵势大力推进,同时为了应对大环境转变,朝廷对于治国政策的改变也不断探索。 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自然有很多条件,可要牢牢握住这些条件,各种相应的人才就必不可少。所以开科举试,就成了朝廷选拔人才最有效的手段。 同时,自从十年前西域大举犯境,中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江湖更是损失惨重。两大名门,霁清门后来由一群幸免于难的门人重振,而天师宫则逐渐走出了神秘。 另外,百余年前覆灭的蜀山剑宗,十年前战后却突然冒出了许多昔日幸存的分支。如兰池、青城、太白、眉山、摩云等,如今他们共同组成了蜀山剑盟,平时各自为政。 但因为还有如天水苑、终南、天女等派的联合,也已经俨然有了天下第三大派阀的姿态。 多年来三方势力都很默契的保持着互不侵犯的界限,可有些时候却像是多少有几分故意的互相对垒。 比如现今这样,霁清门和天师宫同时公开招收门徒,蜀山剑盟也跳出来凑热闹。此举除了本身门派的未来之外,哪个门派报名的人多,自然也就体现了这个门派在江湖人们心中的位置。 而有心人也会发现,蜀山剑盟代表的不是单纯某个门派,作为曾经几千年中屹立江湖的头号大门派,虽然往日的威风已经烟消云散。可如今那么多门派汇聚一堂,从声势,人数上都足以与两大名门鼎足而立。 霁清门也曾是江湖人心目中的标杆,但十年前上代五位长老俱损,后辈中虽不乏佼佼者,但似乎总显得有几分后继乏力。 而天师宫,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能否认其实力强大,可究竟多厉害却似乎没几个人能说得上来。而当年被那个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烧光千年基业之后,也只是在原址附近重建了一座规模远逊的复制品。 不过虽然建筑规模不如以前了,但仍旧人多势众,而且还有大祭司和金轮、木叶两位大法师,也是当今世上实力保存最完整的门派,若单以高手的实力,这三位当今世上必然是无人可比了。 不过凡事总有两面考虑,经过十年前天师宫作为千年神庭被打的七零八落,至少已经不可能继续保持神秘了。何况作为共主的曜国也已经只是苟延残喘一般,历国和恒国又相继称帝独立,天师宫在人们心里的地位确实日益降低。 普遍人想的比较简单,昔日天下高手死伤殆尽,只剩下这天师宫三位绝顶人物。所以他们存在一天,任何门派想盖过他们的威望也不会容易。但若是拜入天师宫,那三位岂会随便收徒? 何况经过当年的种种更多人也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人就是人,即便声望多高,实力多大,是人就会死。无论是慧剑大师那样百余年被天下公认为第一高手,还是其弟子那无与伦比的天赋奇才,最终也不过昙花一现罢了!所以天师宫三位毕竟也都是三百岁左右的人了,若不成仙必有一死。 而相比起来,现如今霁清门掌门乃是前掌门慧剑大师的第三徒,水明轩!论年纪也已经百数十岁,但处于如此玄宗名门倒也年富力强。 不过蜀山剑盟仍旧不是可以小觑的,论实力和声望似乎都比不过前两派。不过其中很多人以前几乎没什么人听说过,但自从剑盟成立之后,纷纷名声鹊起。如:青城派的掌门纯一真人,倒退十几二十年江湖上谁听过?可摩云剑派的马kai可是大大有名,但在门派切磋中二人交手近千招,马kai终还输了半招。 还有兰池剑派首席弟子:简爱!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但多年前在凉山力战月神教数名一流高手丝毫不落下风,有人猜想其修为很可能已经有宗师的程度。 另外就虽然不属于蜀山原本同门,但已经是剑盟之一的天水苑本代圣女:尚佳旖!年纪还不满二十,但江湖上已经被誉为年青一代未来之星。并且别看其年纪不大,还是个女子,但为人处世老成练达,很多地方上的官商因为觉得天水苑一帮女子难免有轻挑之心,却无不被这年轻圣女整的永生难忘。 更关键一点,江湖中很多事即便没有人说,但不代表没人知道。比如蜀山剑宗里很多人当年都和舒韵颖交情匪浅,这些人昔日虽然没有与之里应外合残害中原,但很多人也流露出过为其鸣不平之意。 突然出现就能抗衡两大名门,也让很多人猜想这些人莫非都曾得到过舒韵颖的暗中指点。毕竟这个人再如何死不足惜,万恶不赦,但其当年实力,以及对很多传说神功的天赋领悟里,都是人尽皆知的。所以,眼下这三派还真不那么简单看出个高低! 益州“盗孕”案后,也已经平静了快三个月,时至会试之期,田茂和田盛两兄弟正好结伴赴考。 田文身为人父自然不会毫不关心,但他十分信任家中先生,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数。 如温铭所言,两个孩子品性都十分不错,但天分却非极高!一向读书还算肯用心努力,上榜不成问题,但若想什么三甲之类就不必奢望了。 望子成龙人之常情,田文并不例外。但他本非富贵出身,且入仕也不是那么正途,所以心态上还是比较可以保持平和的。况且自己如今的官职也已不低,儿子若可以高中自然光宗耀祖,即便不成只要能中榜来日某个出路也不会难。 退一万步讲,老子从个家无余粮,目不识丁的跑腿干到今天。你们生下来就已经是少爷了,又没多奢求你们如何,就要个成绩若也拿不来这仕途倒不如不走! 只是家里本就人口不多,田文也是为女儿好学才会请西席先生,并未奢求过她学什么女红,自己公务繁忙,女儿也不喜和母亲、丫鬟一帮婆子磕牙,这两个哥哥一走,田甜自己日子就更加无聊了。 田甜性格从小就比较活泼,本身喜欢读书,但终究不是一天到晚。现如今家里就自己一个,午饭后百无聊赖除了先生的小院实在别无去处。可先生却只一如既往不厌其烦的捧卷默读,看都不看她一眼,弄得她更是无脊六瘦。 温铭当然知道学生烦闷,不过随便她去闹呗。天底下她这样的富家小姐有的是,书读多了点难免性子跳脱些,自己虽然教过她些修行也不过就是养生健体。 说到底她这种出身在这个世界未来人生一早就注定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等父母想起来了自然就要给她去物色婆家,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而且,日子日渐进了,自己在田家的时间也没多少,说不定等不到她嫁人就要走了…… 初一日,田甜要跟着母亲去进香。午后回来便兴冲冲跑来找先生,迫不及待问:“先生!朝廷科举,江湖三大门派也公开招徒,是不是很有趣?很热闹?” 温铭微微一怔问:“你哪里听来这些事的?” “今天跟娘去上香,街上好多江湖人来往,说是要去蜀山剑盟投师。” “嗯!江湖门派也要延续,收徒弟自然正常,不过与你何干?” 田甜一愣!转了转眼珠走到他身旁蹲下,轻轻拉起先生胳膊摇晃着:“先生!您带我去江湖上走走看看好不好?我从小到大几乎连家门都没出过,好无聊的!” 温铭轻轻挣开她,坚定回绝:“不行!” “为什么?” “江湖事与你无关,而且你爹娘也不会许你出门。” 田甜听了一阵泄气!在她心里其实一切都简单,父母对先生素来十分敬重,他若开口爹娘一定没什么不答应。即便父母难以放心独女跟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出门,但终究他不肯表露自己玄门高手身份,所以终究无用。 胡乱想着,田甜忽然问:“先生!您的本事在江湖上算是很厉害吧?” “不值一提!” 田甜被噎得一愣!温铭冷笑看着她:“小丫头!你才多大点?就想跟先生耍心眼儿了?我明白告诉你 ,若你违背诺言,我会立刻离开。我这点伎俩虽然只能唬唬你这种小丫头,可我要走这益州城也还真拦不住……” 田甜不甘又无奈的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可又有什么办法?然而谁也没想到,她自己没辙,老天却给了大好机会! 朝廷探知离国打算趁夜郎内乱之际发兵攻打西南云贵,而益州、湘西乃是恒国西南边境,田文本为地方长官,又素有功绩,能吏之名,因此朝廷下旨调他湘渝布政使兼荆楚都护,一下子成了整个恒国西南边境最高长官,说是一步登天也毫不过分!? 6、心有所愿,需知何求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似乎是所有帝王最信奉的一句话!无论是对于志在天下的,还是对那些自以为已经拥有一切的。更何况,自古外交就有“远交近攻”的策略。 因此,古往今来邻国之间关系特别亲密的从来都不会多。离国和夜郎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两国之间相距很近。而且相对讲离国较夜郎还算晚辈,而最初的夜郎也曾盛极一时,因为内部的纷争不断,反而被后辈强者赶出了故土。 但夜郎千百年间从来都无法真正实现部族统一,因此更加无法和强大的离国相抗衡。可也正因为夜郎四分五裂,隐藏于深山老林之中,各自为政,让离国无法真正找到可以一举铲除的机会。 近十年来,整个中原内外相对平静。本来离国和夜郎之间,也保持着比较安全的距离。可不久前夜郎再次发生了内乱,赤鬼部在妄图吞并其他三部中失败。而其他三部也始终没能真正连成一线,因此离国自认为看到了良机,打算趁乱吞并夜郎。 十年前一战,原本桑国公主的恒后虽然已经成了家族唯一幸存,也知道复国无望,但报仇之心却未死。 这件事按说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不过恒国国力日盛,加上恒帝舒明熠统一天下之心从来未息,便打算可以趁机渔利。 而且离国乃是中原西南强国,边界与恒国接壤。有夜郎在还能为牵制,但若真的一统西南,势必会生外扩之心,所以就为自保恒国也不能视而不见。 另外一点,东原三军和启国之间十余年来联合牢固,也难免会有进取之心。而且就算他们不奢望什么,但昔日两者和夜郎之间也存在一定的通路关系。若是一旦夜郎覆灭,无论离国还是恒国,恐怕都难免会想新账老账一起算算。 总之已经决定要先有所准备了,恒国朝廷决意还是不可以过早目的性太强。所以派往边境的人,要是个不太容易被防备,但也必须具备一定能力的人。 于是,便有人举荐了益州田文。此人为官多年,才德兼备,凡所到之地治下民风淳朴,百姓安泰,口碑非常好。 而且之前的盗孕案,田文正好受封兼湘西刺史。如今加官,增其官职权限,也是便与他可以顺利增加边境的防御和储备。 其实官职到此对于田文来说已经是相当的运气了,并且此番任上显然时间不会太久,而且只要不出大错,多则三两年,少则说不定一年都不用,他很可能便能入朝进中枢了。本来他从来可不敢妄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有入阁拜相之日,但现在不妨想想了! 湘西因为土族较多,民间大乱倒是没有,但小纷争素来很多,而且也不是什么山清水秀,气候宜居之处。加上这场事端后果难料,因此田文并不想携带家眷去险地。可田甜听说了之后,却立刻死活要跟着父亲上任。 田文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转念想女儿还是其次,可若是能请动温铭同行,却大为有益。 温铭很清楚父女之意,缓缓道:“先恭喜大人高升!” “先生言重了!” “在下本一介布衣,入府近十载,蒙大人照拂,感激不尽!然在下不过漂泊之人,平生所求不过一席安枕罢了。如今大人高升,夫人归故,也是到了在下该告诉的时候了!” 父女俩闻言一惊!本来他们是打算来邀请通往的,没想到这反而成了赶人一样。 “先生误会了,在下绝无……” 温铭未待其讲完,点头道:“在下当然明白,只是在下多有不便,只有他去了。” 田文紧皱眉头,彼此本有承诺。现在人家要走肯告诉自己,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缘故,若是其不肯同行,自己的确没什么理由强留。 田甜满脸焦急,可从当初承诺的时候,先生也已经先让她明白了,若是自己要走没人能留得住。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愿为了毫无意义的事反而伤了多年情分。 沉吟许久,田文缓缓道:“甜甜,你且先前休息吧!为父想与先生聊一聊,兴许日后未见得还能有此机会了!” 明白他们有大人之间的话不愿自己知道,田甜只好不舍的走出去了…… 宾主相对半晌,田文缓缓道:“先生!我们相识近十载,田某一向视先生良师益友,也从未问过先生往昔经历。当然,先生初来之际我们便有言在先。但田某心知先生大才,绝非凡俗庸人。无论日后是否别离,田某很希望可以与先生友诚相待!” 温铭微笑点头:“田兄厚谊,小弟铭感!不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田兄也不必过于执着了!” “哎!非我执着,只是……” “田兄当知自己此番任职关键吧?” 田文愣了下,沉吟道:“湘渝、荆楚之地虽不乏富庶,但多坎地,少约束,朝廷此番要定边,想必是为西南!” “既然田兄心知肚明,想必也料到朝廷所求,可绝非只是定边安民而已!” 田文点头叹道:“不错!将整个偌大西南边境交我,又许五州之兵,接下来大概就是密观局势了!” “正是!如今的形势湘南总督想必已接朝廷密旨,毕竟启国不可不防,即不能令其有机可趁,又不能让其先拔头筹。所以,从湘渝入手,沿巴蜀绕后实为明智之举!而陵武本有精兵三十万,可动之必遭列国非议,主要这一仗是否真能打起来还是未定之数。所以只要西南边境稳妥,陵武之兵任意可向。因此这次只要朝廷想用兵,怎么做都可满载而归,朝廷打的不过就是这主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此战真起,恐怕天下又是一场风雷聚会了!” 田文听了紧蹙眉头,苦叹道:“若果如贤弟所言,田某实在不愿做那累生灵涂炭的刽子手。可……可我终究在朝为官,就算要辞归,如今恐怕也……” “恒国势大,即便没有田兄,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我毫无劝兄辞官之意。而对田兄,我觉得只要做好自己,不因贪功累及无辜便也对得起百姓了。只是,空不免 累兄前程!” “诶!贤弟,我非恋栈权位之人,但若贤弟能……” “兄不必多言了,若是有缘他日或可再聚……” 先生终究还是走了,田文心里不好受,但起码他作为一个大人,也明白有的人,他们不可动摇底线或许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但对于他们自己却至关重要! 可田甜没有这样的觉悟,她还远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大人。可这一次她至少也该明白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世界和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滞不前,稍稍驻留。 不过田甜还是跟着父亲上任去了,因为相比和母亲回乡下去的无聊日子,她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可到了官署,日子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田文的政务不会让女儿插手,府里琐事也用不着她大小姐去干。可是看管却更严了,也难怪田文,毕竟这不是太平地方,他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几乎就是一方霸主,自然要更加谨小慎微,以免稍有疏忽一点点闲言碎语都可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可田甜从来就不是绣花、扑蝶的闺阁千金,父母、兄长都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日子着实难熬。平日里除了两个朴实的丫鬟,只要走出后院马上就会跟上四名护卫。若是靠近府门,更是有个暂时负责田府护卫的参将觍着脸凑上来。 此人名叫“宋翔”,单说这个人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其叔,胞兄却都不是泛泛之辈。 乃兄名叫宋喆,乃是当今恒宫禁军统领,前统领白世光关门弟子。从小就跟着师父学艺,因为父母早故,弟弟一直养在叔父身边长大。叔父无子,便对这两个侄子颇为爱护! 两兄弟的叔叔宋铎乃是尚书令,叔侄二人都是当今恒帝身边亲信实权人物。按说宋翔如此出身,就是什么也不敢,在都城里当个斗鸡走狗之徒,或者混个闲差也不难。 不过,他自己人虽不怎地,却有个好哥哥。宋喆师承一代宗师白世光,也继承了乃师风骨。宋铎原本也想给侄子在朝廷里谋个差使,可宋喆却坚持认为玉不琢不成器。 宋喆所虑也不为过,他觉得弟弟从小养尊处优,文不成武不就,若不磨炼难成大器。而既然要磨炼,就索性放到军中更能锻炼人。 而说这宋翔本人,特别才能倒是没有,功夫顶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乃兄却也小看了这兄弟钻营的天分。 最初宋翔本是作为朝廷南境按察使随行武官之一到过荆襄地方,后来朝廷设鄂州都督,他因之前经历便进入了随员行列。一开始只是名小小的校尉,但朝廷有人好做官,即便亲人公正,甚至他自己不提,别人也会因为知道主动投其所好。 而这个人自己倒也很明白,知道兄长耿直绝不容自己私下苟且,所以毫无骄奢之气,因此颇受同僚上下好评,没几年就凭着一对可有可无的功劳混到了鄂北营左参将。 此番田文都护五州便包括鄂州,北营便成了其亲军,主官私卫自然也要亲军充当。 这里便可见宋翔精明了,他知道武将想要出头必然首看军功。可军功得靠打仗,那是要命的差使。而说到底所谓“功劳”是谁给的?皇帝?朝廷?都不是,得是自己的直接上司。 如今的恒国虽然早不如十几年前淳朴清明,但也没到滥权严重的程度。可上战场也非他所愿,多大的官职财富,“追封”也没什么香甜。那别管什么功劳,抱上足够粗的大腿才是最好办法。 于是,宋翔便主动请令当了大人的私卫队长。反正别管最后 ,这位大人高升是没跑了,跟在身边就算喝口汤也一定够饱。到时候再加上自己的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7、人心如故 其实从田文上任开始,宋翔到了其身边供职,便已经盯上了田甜。 他年近三十,自忖也非英挺才俊,所以到没有癞蛤蟆之心!但知道田文最宠爱女,若是能讨了小姐欢心,好处自然不会少。 只是近月光景他发觉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简单了,田大人不甚吃阿谀谄媚那一套,而这位大小姐似乎更不好伺候。大人不许她出门,但似乎她偏偏就对出门有兴趣。 暗想自己这差使还真是顺了哥情误嫂意,估计想左右逢源是难了! 自然也没人会在乎他怎么想,田甜纵然任性,可也不是不分轻重的刁蛮小姐。她如果想溜出去其实不是不行,但目前局面她也知道父亲重任在身,万一因为自己惹出什么偏差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她心里更加难受。 虽然田文每天回家都不是很高兴,毕竟地方上太多问题,加上他知道自己此番为官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可是今天似乎心情格外不畅,田甜见状问:“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看您今天格外烦闷?” 田文叹了口气,虽然他不会主动和女儿谈论政事,可有事也不会瞒着:“哎!一般政事到没什么,可军务上实在很不简单。主要是丹州司马直到今天也不肯奉命,这么多日子了,别说兵册交上来,每次派人去催反而一大堆借口反过来要钱要粮,这算怎么回事啊……?” 田甜听了心里一动,看向门口的宋翔问:“宋参将……!你在地方多年了,可知那丹州司马何许人也?” 宋翔心里念头飞转,他本身和丹州司马关系不算好,多多少少 还有些龃龉,但心知若因私怨说很快就会被拆穿的谎话,那可是很划不来的。 “回大人,小姐!说来这位郭大人也确是位军功不菲的骁将,只是他性情冲动暴躁,对上官素来多有失敬,听闻军中条令也十分严苛,士卒稍有差池便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惩罚!这自然是军队理应军规为重,只是很多时候郭大人也的确有点……” 什么叫“小鞋”?挤脚、夹脚,穿着难受,但前提是得能穿进去。若是半个脚大小孩的鞋子,压根穿不进去想难受也不行。所以,就算想给人穿小鞋,也必然得知道人家脚多大。 统领一州军马的长官,又是边境要地,勇武自然是必不可免,但也绝非是一般的血勇匹夫能干。宋翔所言虽然肯定了郭大人的勇武,但其实就是说其粗鲁、野蛮。傲上慢下,就差告诉田文,那家伙就是个莽夫,因你新官上任,存心给你下马威。 天下间不只一个恒国,但官场都是大同小异,通常武将普遍文化不会很高,性格也多粗野,几乎是古来通病,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问题在于武将也是官,身在官场却不肯按照规矩惯例,粗鲁被认为傲慢,正直被当做孤高,那官运就不会旺了! 而丹州地处恒国西北边塞重地,位置十分重要。田文自忖初来乍到,而且说到底这官也不是会久做的,加上他本身并非倨傲之人,所以觉得实在没必要惹麻烦。毕竟为朝廷做事,都是同僚能息事宁人是最好了。 只是想归想,但眼前的问题总要解决。 看父亲犯愁,田甜转念道:“爹!现在按说朝廷有明旨,但那位郭大人还敢如此怠慢无论因为什么想必是有所准备的。何况您才上任若这便向上请旨,在朝廷会觉得您能为泛泛,同僚中也难免遭人腹诽。我觉得倒不如先派人私下到丹州暗访,看看实际情况再下定论如何?” 田文一听深感有理,下意识看了眼宋翔,随即便打消了想法。宋翔在地方多年,军中熟识必定不少,如何能够暗访?况且以其对郭大人评价,料想查到的也不会好,恐怕多少难免失实! 这本来也算件功劳,不过宋翔自己也明白不合适,虽然可惜也罢了! 田甜见此缓缓叹了口气:“若是爹信得过,不负我代您走一趟如何……?” 愣了下,田文摇头笑道:“鬼丫头,原来在这等你爹呢?” 田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爹!别管怎么说,这也是女儿一番孝心!您总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对吧?再说女儿是生面孔,不会被认出来,更方便暗查!” 这话不得不承认是事实,所以田文确实很心动,只是自己父女二人在此,他又怎么放心让女儿涉险? 不过他也知道女儿聪明伶俐,若是保护得当或许也是个好办法。当然,关键还是事情存在必然得解决。何况他心知如今情况变数极多,所以实在拖延不得。 而宋翔见此心里一动:“大人!小姐所言颇为有理,末将明白大人爱女心切。若蒙大人见信,末将愿随行保护小姐平安!” “宋参将……” “小姐放心!末将可以化妆在暗处保护,另外挑几个生面孔扮成仆人护卫小姐,保证不会让小姐遇险!” 田文心里觉得可行,而其实田甜自知父亲不可能让自己一个人走,所以想的带着丫鬟,有个车夫就得了。但父亲不知道她身有修行,她也没法说。 ………………………………………………………………………………………………………… 此时荆州城南一间乐坊的密室中,正汇总着近期各地最新的消息情报,而这乐坊本是天水苑的一个秘密联络站。 “夜郎三部已经分别退守关岭、黔西,连线据守险隘,离国绝难轻易攻破;” “瀚军三万精锐已抵达凉山 ,随军玄修五百;” “东原尚无行动,启国水师距象州五百里;” “曜国与历国在辽北已酣战数日,双方现正焦灼;” “天师宫、霁清门无异常!” 快十年了,每次最关键的最后总结永远只是这简单的九个字!到底是所有人耐心都突然提高了?还是真的都放下了……? “兄长如何看?” “无论怎么看,显然对谁都不算好时机!” “但天下均衡必然已经开始动摇,你还不打算有所行动吗?” “行动?跳出来把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呢?我可不相信他们真都那么沉得住气,其实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论我多会把握时机,必然比不上人家早已预知时机。当年是一个,如今会更多。现在除了老实待着,并没有更好办法!” “哎!还真不像兄长的风格。” “呵呵!我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如果是我根本不知道的情况,那输了也就输了,但若是明知道有问题还自己往上撞,那不叫风格,叫愚蠢!爱爱,你不是小孩子了,又起码身负一派重责,要好好学会看清局势!” “好!知道了,我看你就是先生当久了,啰嗦……” ………………………………………………………………………………………………………………… 十年前西域百万大军与邪派万妖宫联合侵犯中原,把已经因为内讧损失惨重的中原更是打的七零八落! 可结果,那个中原的败类叛徒却莫名其妙骤然失踪,西域大军突然阵前没了主帅,顿时混乱不堪,连战连败,最后能生还归家的恐怕都不足万人。 而后来江湖也并不算平静,霁清门幸存的弟子在前掌门三弟子带领下向天师宫兴师问罪。无论如何霁清门大乱中三位首座丧生这笔账算在天师宫头上,毕竟谁都知道当初的四大剑宗就是天师宫马前卒。 但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因为天师宫居然声称四大剑宗其实一直对自己虚与委蛇,暗地里与正觉密谋意图颠覆中原。因为正觉乃是昔日光明帝国幸免的皇子,预谋趁乱复国。 按说这些话会有多少人相信?但当时霁清门就接受了这个理由撤了。并且联合各派,与天师宫共同向万妖宫提出了休战议和,并且万妖宫也答应了! 说实话,当时的江湖上几乎人人脑袋里都是一头雾水,根本谁都想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可是发生的事情,却让很多人感到惊疑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休战总是好事,谁又愿意没完没了打那种没有胜算的仗呢? 大约一年后,蜀山剑宗很多残存分支剑派公开出现江湖,并且联合起来组成了蜀山剑盟,还有些其他的江湖门派与他们合成一路。 而无论如何起码大面上是平静了,所以更多人也都就接受了。 天师宫如今的规模不足昔日五分之一,可重建已经耗尽了曜国国库,但也因此慕氏皇族还能存在到今天。而现在天师宫中大祭司和仅剩的两位法师,却都愁眉不展,莫名其妙! 回想当年一时大意被推迟了百年谋划,当时估计要迟十年,可至今已经十二三年过去了,期间也从未停止过法阵运行,但始终一丁点迹象也没有。 明筱曦经过十年,外表是仍旧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早就没了过往几百年无论何时何地天崩地裂也永远天下在握的样子了,而是日甚一日的易怒! 尤其是近年来,有时候一点小事明筱曦就会大发雷霆。世上有太多不会总按照人们心里认为的常理发展,何况“天下之人”想完全掌握何其困难? 无论怎么看,至少就想做一切来说,明筱曦过去近三百年时间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所以她从来不着急,认定自己掌握了一切,直到那个人出现! 她开始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觉得十分享受那种新鲜感,可就在她享受的过程汇总,一切都逐渐脱离了掌握。 隐忍十年是因为她人就自信,可如今说到底也只是自信的弱化。今天一切无疑都在证明十年前真正输了的是她,因为那原本就从来不是一场单纯两个人之间生死判断的胜负! 所以自己只要一天没成功,就连平局都不算。这还真不是矫情,就只是最简单的事实而已!? 8、事不关己莫出头 “还是什么都查不到?” “属下无能,请主子降罪……” 冷笑声,明筱曦阴恻恻道:“十年了!你们两个别的本事没长进,推诿、弄虚作假这套倒是越发纯熟了!属下无能,请主子降罪!这两句话大概平时有事没事就心里念叨两遍,是吧?” 金轮和木叶听了当即跪地,低头伏地。 恶狠狠等着他们后脑勺,明筱曦和他们之间起码几百年的交情,何况如今也实在是真的没人可用了。就算她本事大,可还真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而普天之下想再找两个他们一样可信,而且这般道行的现做也来不及了! 而这二老也的确是多少有些心灰意懒,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年轻的时候为了信仰的冲动已经把心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上十年中他们眼中的主子越来越不像最初让自己感到深信不疑的那个人了! 或许从更早开始,她身上的凡人劣性就已经显露了,只是她的自信当时让人们仍旧无可否认,可现如今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但事实上,变了的何止她一个?就是自己,金轮和木叶十年来又何止一次对自己年轻时的冲动感到怀疑? 诚然,就事论事自己曾真心期盼着的改变没有错!但相信的可能性,以及认定的追随者又如何? 当偏斜成了普遍,希望一个接一个只是加重了这样的倾斜,欲立必破或许有点残酷,但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可突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自己看到的人越来越模糊了。 曾经让自己立志一生效死追随的那个人,好像越来越像个人了。如果不是那么坚定的信念,若是最初就这样,自己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是可以改变的希望? 而那个对一切毫无感情、悲悯、残忍冷酷的人,却反而更像自己心里久远记忆中的人!这种领悟是很长一段日子后突然出现的,但这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彼此血脉相连,同样的骨肉传承,性情虽然不同,但眼光天赋导致他们的做法几乎没有本质区别! 但这样一来,信念是否真会实现?自己所相信的难道就真的只是个骗局? 十年来,这些疑问时常在撕扯着他们的心。 普天之下,几乎人可以到的地方都找遍了,以为明筱曦怀疑弟弟当年一早就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可始终没有任何一丁点蛛丝马迹,让她不得不开始对自己的整个计划产生了质疑! 今时今日的江湖,论实力天师宫无疑是头号强派。因为就两位法师,任一个都是天下间无人可敌的,况且他们上面还有位神通广大的大祭司! 而霁清门的声势早已不复当年,可也没有人会小看,毕竟老一辈的宗师虽然都故去了。但如今下一代中久已成名的宗师级高手,也是最多的一派。 而如今霁清门掌门水明轩是前掌门慧剑大师的三弟子,他能成为掌门,也算是临危受命。据说当年霁清门突遭巨变,唯一在师门的二代弟子中的宗师,就只有入云峰安明河,当时他带领幸存同门逃亡。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回师门整理废墟,首要任务自然是选出一位新掌门人。 老一辈五位长老皆已去世,灵婵大师早已远游在外多年未归,也下落难寻。安明河虽然也是同辈宗师,但本身要继承入云峰首座,何况人家掌门一脉五位哪个都比自己强。 只不过掌门六徒,老六就不提了。老二雷吉在同门意识中多数以为就是个鬼魂,真正能说对这个人有确实印象的都不多。老四烈断魂和老五桂垚都是有名的道痴,除了修炼什么都不感兴趣,让他们当掌门干脆就散伙得了。 而老大风柯按说身为掌门首席,江湖上成名近百年,内外人缘素来极好,身份、名气以及本身实力各方面都绝对够资格。但却自称年迈,性情闲散,不堪重任。他的性情在同门中不是秘密,所以这理由也的确不是多难接受。 最后,人们只能苦求,水明轩才不得不临危受命! 而十年来,霁清门若说要重振往日也确实有些不切实际,可也还算是顺风顺水,一切有条不紊! 除了另外四位掌门一脉从未再出现,安明河一直尽心尽力辅佐水明轩,其余三峰的首座,分别又各峰首徒接任。云霄峰便是盛千峰,孤云峰便是迟红,翻云峰多数都随了原本首座通泰大师脾气,都嫌首座事多麻烦,最后没办法公推了最年长的申厚。 此刻天正殿中,掌门和四首座齐聚,要商量的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是本派此番升仙会,虽然不新鲜,但总有些细节要确定清楚,别出岔子。另一件就是霁清门的未来。 四位首座听了有点奇怪!一时间不明所以。 水明轩缓缓道:“师弟、师妹!江湖从来不是个能真正平静下来的地方,而近来列国之间也多有纷争,我们玄门中人虽不涉尘俗琐事,可天下大乱却谁也跑不掉,何况也难免江湖会出现有心人。况且十年前的休战协议,若真乱起来还能保证什么?假如本派一直不思进取,恐怕终究还是难以幸免啊……” 四人听了面面相觑,道理都是明白的,可怎么办?拿出实际办法才是关键! 沉吟半晌,盛千峰缓缓道:“本门现今人才稀少,实力也大不如前,但若是为了凑人数就不分良莠也不妥当。小弟觉得,还是让门下弟子加紧修炼,努力上进为好!” 另三人皆缓缓点头表示赞成,水明轩缓缓道:“师弟所言极为中肯,但修行绝非速成之事,恐怕远水不救近火。我们现在首要是应对来日困局,必须有个妥当的应变方式才行!” 安明河点点头:“自当年之后,江湖各派一直各自为政,相互之间冲突的确少了,可有事也很难迅速联合应对。若是能及早联合各派同道,大家建立起同盟日后也好互相扶助!” “话是不错,可当年……”申厚话说一半突然闭嘴,但诸人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当年的事霁清门不仅死伤惨重,实力锐减,江湖声望更是江河日下,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早就远不如前。无论什么原因若想召集同道联合,除非是确有什么真凭实据,否则不被人当成想为了重振门派声誉妄自尊大都是好的了! 而且自己心里怎么不明白?霁清门在江湖上最大的威胁仍旧是天师宫,可人家十年来可过得是相当平稳,而且先天优势这种东西也不是能轻易追上的,那三位神通广大,自己整个门派加起来打得过吗? 可事情既然明摆着,就算没有最好选择,也不能就当什么事都没有。 可说来说起,终究是不能太高调,那就先找师门往日交情好的。借由此番本门招收弟子的升仙会,请昔日同道亲厚门派前来观礼,这也是过往常有的,不用怕人非议。 十年,对于修士来说不算是多长的时间,但这十年的平静对于当年幸存的人们可是感到非常幸运的!可若不想经历那样的惨烈,又希望可以得到巨大利益,又怎么可能避免那些不愿回忆起的事情? 看得出这些的人,就总不禁会想起有人曾经说过的“为何要改变?若认为不好就反抗呗!既然人们认可了自己的生活环境,生存方式,又何必瞎操心,强插手呢?”? 9、再大的账也是人算 荆襄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任何一个朝代,这里都是统治者军事守备最关注的地方之一。 荆襄大多数地方地势险要,居民种族复杂,朝廷在治理方面也必须花费更多的精力,无论是军事,还是政事都需要很慎重的决定。 如今并非战时,却忽然任命了一个五州都护,按常理是不应该的。而田文兼任此职,也算是时代产物了。 离国和夜郎可以说是世仇,彼此之间的种种冤仇数之不尽,但整片西南地区素来势力就十分不稳,地势又非常复杂,所以双方也很难真正做到压倒性的优势。 但到底离国的实力终究还是强一些的,并且作为一个成型的朝廷体质面的问题的反应也都有了相对的成熟度。可夜郎本有四部,通常都是各自为政,只有面临战斗的时候才会联合起来。也因此,他们想要主动出击胜算便不会大。 现在对于双方的问题是,无论攻守彼此都有自己的必然问题要承担,所以关键还是看之间的问题是否已经严重到了必须决一死战的地步? 而作为旁观者,贸然行动会造成很多不利因素。所以需要权衡找到一个相对来说就算没有进取机会,也可以稳定大局,不会有什么损失的策略。 田文本是文官,未经过武事,压根没人会指望他真能在战场上做出什么成绩。但他在治理地方上是颇有能力的,民事的稳定,储备的积累,加上政务的监察这些正是他的强项。而只有这些保持稳定,才能对于未来的整体战略提供足够的保证。 上任一个多月了,多数地方都还十分顺利。只有丹州,地处恒国和秦川之间的交界。地方不大,交通非常不便,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丰富资产,其实若非特别困难的时期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战略意义。 若是不去多关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可是一旦去关注,马上就会发现非常多的问题。 而丹州司马郭陶,单就战功来看整个恒国朝廷也没几个能比的。只是此人性情粗鲁,暴躁,又丝毫不动为官之道。所以官职升的要多慢有多慢,如今已经年过五十,从一个小兵真正是凭借着实打实军功三十多年军旅生涯一路走到今天才只是个州司马,也可见多不招人待见了。 田文刚上任,对这些实际情况并不了解,田甜就更加没地方去知道了。不过她毕竟年轻,机灵,反应快,从宋翔的介绍中也听出了些端倪。于是,从宋翔此人明显擅于钻营上看,他对郭陶的评价褒贬不一,却明显带有嫉贤妒能之意。 那么料想郭陶此人作为武将料想脾气确实不怎么好,若是肯攀附上官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所以估计其人品本质不会有太大的瑕疵! 一进入丹州城,田甜就更确认自己心中所料不差了。这丹州本非富庶之地,百姓衣着普遍粗陋,但也并没有生活特别窘迫的迹象。市井上也没有什么豪华的青楼、饭庄之类。 而巡逻的士兵,以及守城军校倒是的确都看得出生活不太优越,除了衣着补丁摞补丁,很多精神脸色都比较暗淡。 看得出丹州军队的军纪是非严明,军民无欺,凭这一点郭陶作为军中主将已经可以说非常称职了。但手下军队居然是如此景象,按说是不应该的。 感觉情形的确古怪,田甜带着丫鬟和随从便决定在街上的酒肆饭庄之类暗访。 她曾听先生讲过,天下间情报汇聚之处无出市井鄙陋之右,纵然是一国谍报也颇多不如。但也不是真吃着,喝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是必须有足够的针对性和判断力,才能从那些表面上几乎毫无关系,甚至压根都只是废话的言谈中找出确实可靠的信息。 大半天闲逛下来,田甜也多少了解了朝廷对丹州素来不太重视,原本的荆襄卫十年前调离之后就未在补充过。地方的守备也多数自给自足,朝廷也未有过武备实缺填补,甚至连地方政务上,朝廷内部也很少有人愿意来丹州做知州。 如今丹州知州年老多病,从两年多前已经多次上书朝廷想要告老,可始终没有回音。所以很多事情,只能郭陶代理帮忙。 可想而知,堂堂知州要卸任告老都可以拖延那么久,地方赈济,兵员补充这些实打实要朝廷掏腰包的事又哪会那么容易得到确实解决?何况显而易见,郭陶也不是个识时务的主儿,也没人会想能从他这得到多少回扣,更没人会当回事了。 所以这么一看,田甜发现郭陶兴许还真不是存心刁难父亲,恐怕也是被逼无奈,想借此得到更多的重视。 田甜不是一般的官家千金,更不像普遍读书人的迂腐,这些除了本身天生性格开朗之外,也要归咎她从小有个与众不同的先生! 所以她虽然还没见过郭陶其人,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认识。 郭陶这个人的确不擅为官,因为是武官也的确有些暴躁粗鲁,但不失为人的正直和善良,因此他认为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所以即便对朝廷有多少怨恨,但却不肯稍负百姓,宁愿自己的军队过苦日子。 对这样的人,除非就存心害他,否则遇事没有什么办法是比当面直言更有效的。 走到简陋衙门的最后一个拐角,忽然一辆马车先到停在了门口。而上面下来的一女一男,尤其是后面走出那个身形欣长瘦弱的男人,虽然距离很远也只是看到个侧脸,可田甜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那张面孔,她太熟悉了。即便分开已经两个月,可每天仍旧会不经意想起几次。而心里飞快转念,田甜快步走向衙门,突然心里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为什么? 虽然刻意想平复情绪,但田甜还是走到了门口,随从向守卫讲了几句,便等着其去回报。 不久,守卫回来请几人入内。田甜一路进门,心里思潮起伏,看看四周情况这好歹也算是官署,未免太过寒酸了些。别的地方就算只是个最不起眼的小衙门,总归会有个小花坛,假山屏风之类的点缀,可这不仅毫无装饰,连那些门窗都明显锈迹斑斑,修补了不知多少次还勉强用着。 倒是亲眼看到郭陶此人,似乎和想象中又不大相同了。虽然这个人明显也不算什么儒雅文人,但也没有以为的那种虬髯阔口,膀大腰圆,整体上看十分普通,虽然比较结实,但也就是一般人的样子。加上一件满身不定的长衫,若是走在街上看到顶多以为就是个长工罢了! “小女田甜拜见郭将军!” 郭陶微笑拱手:“田大小姐光临敝署,着实令本将意外,莫非是令尊大人有何示下?” 田甜轻笑摇头道:“将军玩笑了!家父虽然为官一方,小女不过一介百姓,岂敢妄涉政事?不过是随父上任多日,到处走走了解一下风土民情罢了,若是有所打扰将军事务,还望恕罪!” “哈哈……” 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这几声爽朗笑声还是带出了武将特有的豪放气态。 “田小姐这话言重了!令尊大人到任虽不足两月,但地方事务已然处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多有称赞,本将也有耳闻,心中甚为敬重!” 田甜闻言谦笑几句,便直接如正题:“其实小女今日冒昧来访,乃是因为到了这丹州城所见颇有些奇异之处,才忍不住来向将军请教。” “哦?请教是不敢当,小姐有何事但请直言,本将是个粗人,尽力答复就是。” “将军过谦!如此,小女唐突了……。实不相瞒,其实小女来此已经数日,虽然也曾闻丹州并非富庶之地,但看百姓似乎也都还过得去。只是不知为何,官差和士兵似乎都生活十分艰苦,甚至很多明显面露菜色,实在难解,还请将军开释!” 郭陶对此即没有意外,也毫无不悦之色,淡淡一笑道:“小姐所言不错,只是百姓生活好坏, 主要取决于自家生计。可官差与士兵,却是要朝廷下发钱粮。但这整个丹州官署,从知州大人,加上本将在册一共只有十二人 。全州官兵,在册一共也只有七百余人……” 虽然想到丹州情况不单纯,也很可能十分严重,可田甜实在想不到已经严重到了如此程度,但也马上明白了郭陶的意思。 丹州并非大地方,治下也就三县。但任何一个县城的官署在册职位也绝不止十二个,何况这一州州衙?况且就算只是一个衙门从差役,到监牢这些起码的用人也绝不会低于百人。况且全州军队编织加起来少说也得万八千,何况好歹这丹州也是边境。 不过关键是郭陶所说出的数量,其实是为了告诉田甜那是朝廷发放俸禄的份额。换言之现在全州的军士中,摆明很多是没有朝廷明确薪酬的,如此一来何谈官配的军服? 而就算地方上这情况,朝廷这么多年就没人注意过?整个丹州地方上下官职人员,以及整体军队的数量连起码的十分之一都不足,可怕就怕在这个情况在朝廷的册报上又是怎样的?可无论如何,这个事实也太不可思议了……!? 10、百样官职一场汇 “公子觉得,只是一个大小姐就真可以解决这许多年的问题?” “将军!这天下间的问题所以多,普遍就是因为很多人没真的搞清楚问题关键。现在丹州的问题其实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复杂,只是缺一个能把事实公开的人罢了!另外就是,若你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弥补一切都可以很简单。可若你还妄想什么公道,那势必就会面对种种障碍,阻挠。为了这一州军民,我劝你能忍则忍……” “公子当年为何不忍?” “将军!你现在的问题是要想清楚,我是在帮你,就算有我自己的目的,也与你无关……” 丹州城外竹山西南方入蜀山范围的道上,此刻一名清雅秀士正以看似缓慢,却行动奇快的速度向前。而一片两侧进出口狭窄的中空地带中,他忽然毫无朕兆的停住了。 夜空下,山峰在空谷中转着圈刮了几阵。秀士冷冷一笑:“若是我要走,你们能追的上?我想此时出来战一场,对你们或许比跟丢了目标罪过能小点吧……” 片刻之后,四周响起一片“嘿嘿”阴笑,大约二十多个黑衣人突然窜出来将他围在了中心。 随着一个十分轻柔,但森冷的声音传遍四面八方归拢,可却又都感觉并非是这个秀士发出的。众人不由得心里发寒,渐渐感到情况不妙! “阁下究竟何人?之前本派山阳分坛,以及多地暗桩可都是阁下所毁?” “哼!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还找到了我,看来倒是小看你们了。不过,是我又如何呢?” “阁下修为卓绝,功力深厚,断非无名之辈。敝上乃惜才之士,若阁下愿为本派效力,敝上定会委以重任……” “呵呵!我相信,因为手下都是你们这样的废物,你的主子一定非常惜才……!只不过,你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或许也没错,但绝不仅如此……” “如此说来,阁下是存心挑衅?但想必阁下是尚未真正明白本派的实力。不妨直言,如今本派为了阁下已经出动了多路人马,即便我等今日命丧此地,阁下今后也定然永无宁日。” “呵呵!威胁?还真是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只可惜!你们觉得我是凭什么能接连灭掉你们的分坛和暗桩?而就凭你们,又是为何能跟的到我……?” “你……” 一阵阴风掠过,那白影仿佛夜色中的闪电迅速撕裂黑暗,划出了一道诡异却颇含意趣的线条。随即,夜幕下二十几个黑色的身影飚出条条血线,最终凝成了全身薄薄的冰凌。 “冰……天……剑诀……” 秀士神色一寒,半晌,整个天地中仿佛只有“呼呼”风声,以及被风吹动草木的沙沙声。而那些黑衣人倒在地上,显然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 秀士对一切恍若未见,静静的思索着普天之下能够认出自己功法的可能性。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但直到今天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质疑了。 半晌,秀士轻叹口气,看向了来时路上峡谷边一团乱草:“出来吧!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片刻,草丛中窸窸窣窣,好像挺费力的爬出个人,很明显这个少女行动很费力,但并非因为受伤,而只是因为一时间无法平静心头的震动。 秀士虽然没有什么意外,但显然颇有些无奈:“若非为了引这些家伙过来,也不会被你跟到这了!” 田甜此时心情非常激动,根本顾不上自己沾了一身杂草的狼狈,快步跑过来拉住温铭的手颤声问:“先生,你……你这……” 温铭很平静的点点头:“我是杀了人,很奇怪吗?你不是一直问我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吗?现在看到了,就是这样……” 田甜失神的站在那,心里念头飞快的旋转,可终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什么?其实相处近十年,全家都早就明白这位看似文弱的先生绝对不是普通的倨傲文士而已! 田甜随之修行,自然更加明白!如今亲眼看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先生被二十多个黑衣人追到了这隐秘山谷中,却反而顷刻反杀对方。其实这一切虽然不曾想到过,但真的发生了又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在丹州城里,田甜其实就已经认出那马车中下来的男人便是别来两月的先生。本来她当时也想立刻上去相认,可很快她发现先生明显是带着秘密去见郭陶的。起码他肯定不希望被人发现行迹,而自己周围却恰恰不平静。 田甜知道先生不愿意和朝廷来往,所以报出来历求见,后来也果不其然先生并未见自己。但田甜不甘心就这么和先生擦肩而过,所以刻意毫不避讳让先生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假装游玩,实则带着共事。 告辞郭陶之后,田甜回到客栈便直接告诉丫鬟和随从自己累了要休息,不要打扰。 其实她自己已经偷偷跑出客栈房顶,修炼五年虽然没学到什么特别的对战功夫,可她为人聪明,又有兴趣,本身功力已然不浅,简单飞檐走壁确不算大问题。 直到看见先生出了府衙坐上马车,后来又在城外下车独自徒步而行。并且田甜也发现了,在先生的周围一定范围内还有很多奇怪的人行动。 而其实温铭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以及她,只是自己故意引那些跟踪的尾巴现身,可偏偏那些人又没有多厉害,因此无法轻易甩掉田甜。 当然,他不至于因为要隐藏行迹就真的动手杀了田甜。可就算自己不怕什么,田甜已经见到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让她明白情况的严重,未来很可能会一时大意误了她自己。 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是江湖人,那么无论她问什么就必然都是秘密了!可惜,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学生。也是从小宠溺了些,田甜对先生固然尊敬,但也并没什么畏惧。所以很明确的不问任何机密问题,而是求他带着自己去见识一下所谓的“江湖”! 可无论如何,温铭岂会轻易被小姑娘套住?淡淡一笑:“甜甜!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耍赖这种事不再适合你!” 田甜听了反而一下扑进他怀里,这是小时候就很熟练的撒娇方式。 温铭耐心的给她摘去身上杂草,知道这丫头机灵,简单敷衍是没用的。同时,很清楚一点,她到丹州自然是为了乃父田文。而温铭见郭陶,自然也不会只是为了聊天。 并且丹州的情况其实也的确有些可大可小,患得患失的地方。其实从十年前开始,丹州就已经陷入了几乎单纯光耗无补的情况。 荆襄素来兵家重地,而且也并不乏富饶之处。只是对于地方官来说,通常关键还是来往过手是否有油水可捞? 事实上从地方官员的角度,丹州绝对是个很好搂钱的耙子。地处边境,又非富饶,只要出现了损耗必然都要依靠朝廷补给。而战事需要的损耗,那根本没有定数,几乎可以说是地方说多少就是多少,只要不是太离谱就行。 因此,最初整个荆襄地方的官场对郭陶还是非常亲近的。因为哪怕虚报一场战争,都会有战功,有损耗上报就有补给。所以对于地方官员来说,无论是升迁,还是油水自然都是最好的名目。 但偏偏郭陶是个不识时务的主儿,换了别国兴许他这官早就做不下去了。可恒国的官场相对还是比较清明的,至少更多人明白灭个郭陶容易,但留着他这一方平安也可以免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为此,把他杵在那能保一方平安。就算他不愿为别人脸上贴金,被人顶多不给他请功没有损失。 但如此重要的情况朝廷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不会,只是官职有大小,可官场是一样的。对于朝廷中的大官们,他郭陶不能越过地方把事情上报,自己就权当不知。毕竟这样的人就算有一天升官入朝,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平白多了根碍眼的钉子。 这种情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累积到了今天已经是积重难返,更加没人肯为他说句话,否则一旦事情全掀开过去那么多年得多少人受牵累? 所以说,丹州能撑到今天,就算郭陶自己也已经多少年都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了。而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证明郭陶是个正直的清官之外,其他任何人得到什么好处了?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都只是日子越过越苦而已! 郭陶作为一方官员,地方上落到如今艰难地步,他必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是非不可欺,但这天下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这一点道理他本该懂得才对! 本来温铭也只能了提点他,可也很难奢望他自己能够改变。如今田甜来了,温铭倒是也正好借机通过田文把事情捅给当朝。诚然还是会有很多困难,一旦皇帝问及所有事都不可能瞒下去。可最关键的,还是看田文自己对于前途有多看重? 反正从皇帝的角度,这个时候一旦发现了丹州的情况必然非要彻底整治不可。就算离国和夜郎的战事不发生,自己的边境是如此局势怎么能不管?可无论打不打得起来这一仗,田文只要将事情上报朝廷,必定就是得罪了很多官员。 以田文现在的官职,的确可以凭借职权绕过中枢直接向皇帝报告情况。并且通过自己的权力先对丹州进行兵员和钱粮的调配补充,从而令各地因不足共同向朝廷申报。田甜自然明白这些,但也当然想得到父亲的处境将会何其艰难? “先生这还是摆明要置身事外啊?” “当然,主意我可以出,但朝廷的事我为何要插手?” “可先生明明已经看到了丹州情况,难道对那些军民就毫无怜悯之心?” “没有……!甜甜,你现在还小,很多事不明白。其实丹州的情况,在这世上,即便在恒国也绝非个例。我不过就是个江湖闲人,不愿过多牵扯世上纷扰。我教了你九年,从未教过你什么顺天应命,但也从未教过你要舍己为人,对吗?”? 11、因果难逃 田甜见到先生,虽然很希望他可以帮助父亲,帮助地方百姓,也能继续伴随。但也明白先生不是愿意沉溺世俗的人,肯给自己出主意已经是念在往日情分了。 而她也在思索先生的话,其实很多事小时候自己不懂,渐渐长大了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可以用“因果”关系去理解! 比如:自己身为人女,父母素来的疼爱,尽孝理所应当。 父亲在朝为官,自己一家生活优越,都是因为朝廷的俸禄,那为国尽忠也没什么不对。 以前哥哥也问过先生,所谓:天地君亲师,君臣、父子之类的大义正道究竟如何解释?而先生对此,每每不屑一顾!如今看来,田甜突然发现,先生或许并未像自己一家一样,吃过朝廷的俸禄,享受过本身应得之外利益,所以他并不自认有必要为朝廷做什么,这也的确非常符合他的作风…… 虽然也没奢望能跟着先生到处见世面,但死乞活赖总算让他答应一个月后在荆州见一面。她并未问先生有关杀人的事,也因为自知不会有什么答案,何况自己心底又何尝真想知道什么? 反正将情况告诉了父亲,除了关于先生的事,大致都如实回报了。 对田文来说,听到这些一时间也颇有点义愤填膺,但其实意外吗?不至于!对自己来说,若是没有战事其实也都没什么关系了。可一旦打起来,丹州的情况就很难保密。那自己若未上报,皇帝必定问责。此刻上报,得罪人势不可免。 根本没有所谓“万全之法”,他的处境必然不能独善其身。不过他运气倒也真得说挺好,纠结一晚上都没法下决心,可救星却自己送上门了! 目前恒国皇室中相比起列国其他国家人丁还是比较单薄的,即便比起以前已经算是多了不少了。 先恒王舒珏一辈子只有一位王后,从未纳妃,夫妻俩恩爱甚笃,却可惜从无子女。其同辈中只有一个亲弟,一个堂弟,两王一下倒是有十几个子侄,当今恒王舒明熠就是齐王舒玉恒第一位王妃的次子。 再往下舒明熠和皇后成亲十余年,现有一子一女,不过都只垂髫之年,另有一贵妃,一贤妃,各自诞下了一位公主。 而这下一代中成年的寥寥几个,其中佼佼者只有恒帝长兄舒展的长子,舒俊臣! 自从二十年前舒展就已经是富甲天下的巨贾,但其为人务实,质朴,不贪功名,所以即便弟弟已经为君,他始终不肯接受任何爵位。 舒俊臣自小读书上进,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所以从小也是受到非常良好的教育,长大后考取功名入仕基本上就是理所当然的人生。 五年前,将满二十岁的舒俊臣在叔叔称帝的“恩科”上高中,虽然本身已经有了郡王的爵位,但他是个挺有志气的青年,所以执意要自己去凭真本事搏个功名出来。 虽说即使皇帝的侄子,又是“恩科”出身,但没有人质疑过舒俊臣的才华。刚刚入仕的时候进入翰林院,虽然家里的态度必然是让他镀金,但两年下来他的才能在同僚中颇受好评。 后来以礼部侍郎的官职出使曜国,才华和品性,以及作为使臣的不卑不亢也让曜国朝堂对此人丝毫不敢轻视! 曾有传闻,曜帝慕南盛和长公主慕纤纤曾私下感叹,深感天佑舒氏,连出才俊,想必有天意加持。 回国后,舒俊臣便担任了礼部左尚书,并兼廷尉,领龙腾营调令。单就圣眷,整个恒国找不出第二个了。但于情于理,都没人感到奇怪! 舒明熠自幼丧母,兄弟三人被迫离家投奔外祖,长兄舒展为人忠厚却也执拗,决意要凭自己担负起长兄的责任将两个弟弟养大成人。 对舒明熠来说,自己就是大哥养大的,舒俊臣是亲侄子,又是自己一脉长子,无论如何必然会尽可能的多为他前途提供一切便利! 这次就像人人都明白的,田文来到荆襄任务基本上就是开荒,为之后可能发生的战事打下坚实基础。但真正要领兵上阵,最后担负最大战功的必然另有其人。 何况若是要整个西境有个可以做主的人,田文的分量显然太不够了。所以舒俊臣的到来,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辖下大小官员城外迎接钦差,乍见舒俊臣,田文不由得一愣!但旁边宋翔很快扯了扯他衣袖,田文才发现自己失态,缓过神来带领官员跪迎。 官署中,田文首先将一应文案上交,简单几句开场白说完便退到一边,等着钦差大人发问。 而看到舒俊臣面对一群地方官的阿谀拍马时那份从容,即没有丝毫傲慢,也毫无轻视不屑之意,田文心里暗暗赞许!但他总也为官多年,心知这位大人虽然年轻,但绝然不是泛泛之辈。如此场面丝毫也没有过激或不足的表现,乍看之下固然让人心生好感,但这官场之上想想此人出身,年纪和官职,着实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接风宴是难免,田文毕竟是地方主官,没法推辞。 最后散席,田文正要告退,舒俊臣却开口:“田大人请稍坐!” 愣了下,田文只能听从坐下。舒俊臣从随从手上接过冒进擦了擦脸,转头微笑道:“田大人,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田文只好道谢!舒俊臣又道:“久闻田大人为官清正廉明,政绩卓著!在此你为首官,我是钦差,但实则彼此都是初来乍到,未来大有同朝为官希望,所以不妨多亲近一些!” “大人言重了,下官愧不敢当!” 舒俊臣微微一笑道:“田大人是位能臣,虽然出身上有些欠缺,但我恒国朝中并非迂腐昏聩,也断然不会容历国那般为氏族、权贵把持的地步。现如今南疆局势难料,我们身处荆襄西境必然要以保境安民为上。因此我非常希望可以和大人精诚合作,不求居功图赏,惟愿不负一生所学,保家卫国足以!” 田文心里连连转念,暗暗打定主意,其实他本来就准备把烫手山芋扔出去的,可难免会有所犹豫,但现在只好先扔再说,好歹你也是姓舒的,敢不敢接看着办…… 静静听完田文对丹州情况的讲述,舒俊臣紧皱眉头。他在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过地方的情况,各部多年记录,对于丹州的情况也发现了诸多疑点,只是万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田文并未隐瞒自己对此时的犹豫,当然并未当面直说是因为担心自己,而是怕万一皇上知道了雷霆之怒下恐怕反而会有损要务。 舒俊臣心明眼亮,不过也未多当回事,无论如何田文身在官场,就算有私心也并非不可体谅! 当下,舒俊臣缓缓道:“田大人设想周到,本官十分认同。此事本官会立刻休书直呈圣裁,大人静候佳音即可!” 这情况当然是最理想的,他身为钦差,又是皇帝亲侄子,写封信给皇帝叔叔谁敢拦?况且他可是当今朝廷上最红的人物,除了皇帝谁敢多说一个不字,得罪了你又如何? 其实舒俊臣此来主要还是稳定地方局势,毕竟田文就只是个过度而已!治理地方民务他或许可以,但牵连到军队那些军中将领会不会买他账都难说。 舒俊臣就不同了,除了他本身的身份,还有可以调动恒国四大营之一龙腾营的职权。而此番西境真正三军主帅乃是他舅公,陵武大将林常英。荆襄是恒国西北境,西南境则是其表叔林哲跃为将。 当然,这番部署暂时对外还并未公开,但将领安排以及军队数量布置,明显恒帝是决意只要西南开战,就要一举拿下离国和夜郎全境。 既然是钦差,巡视地方必然哪怕只是形式也得把样子做足。对舒俊臣来说田文为官的政绩早有考量,简单相处下来也深知此人严谨诚厚,所以他所言非常可信。与其浪费时间到处去看,倒不如尽快解决问题。 果然,八百里加急送到皇宫的信件,恒帝看完了大发雷霆,但也并未当朝发作。而是密令飞马营暗中调查一切有关朝廷官员,一拿证据确凿便要秋后算账。可当务之急,一切为了前线,为了自己施展抱负的千载良机。 在他看来,只要离国和夜郎开战便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自己正好趁机收拾残局。届时安于一隅的启国和东原三军变成了累卵,整个中原半壁江山将要落入手中,一统天下也指日可待。 郭陶那样的猛将居然埋没十年,丹州之地居然至今还在恒国境内,可谓上天保佑。这些事情,他高居皇位上想起来着实感到后怕! 不过也还庆幸这次派了侄子亲自前往,否则换个人还真未必敢把真相上报自己。就算田文公函来了,自己会不会相信?两边一点点犹豫,中间的满朝官员就有大把时间去抹灭痕迹。 本来对用“田文”此人,他心里颇有踌躇,如今从侄子的赞许,以及多年风评,还有眼下的种种情况看,若是能用,这倒是个可用之才! 当然,无论如何首要还是补充边境的军需,稳定局面静待时机……? 12、似曾相识 相处数日,舒俊臣和田文之间都感到颇为融洽!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那种仿佛天然的好感,主要还是源自田文入仕之初。 昔日的那场恩科,非以文才、诗书评判高低,而是非常有针对性的挑选能臣,能办事的人。但实际上文人读书,一举高中当上官的确未必能当得很好,但若能保持住文人风骨,勤勉好学终可成为一代好官。 而那些“能办事”的人,无论文采高低,必然是机警通透,擅于钻营,心计城府之人。这样的人为官的确可以更容易办事,但若是堕落起来简直连良心都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存在什么风骨。 所以,最初一批官员上任后,除了一些恰好放到了实处的,十之七八没有一两年就分别投降了敌对阵营。再后面为了升官发财倒霉的,如今生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 但对这些剩下来的,包括舒俊臣,每当他们想起十年前的事,直到如今仍有太多感觉想不通的。 对他们来说,对那个人未必真的就多熟悉,了解,但无论如何,像舒俊臣自小就将其当做了自己此生最崇拜的偶像!而且家人虽然平日不说,但从小周围的人就很多会提到自己外表还有几分与之相似。 回想起来,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好几年前了,但那翩然飘逸的身影似乎仍旧宛然眼前,难道他真的死了? 十年来,天下间有过太多的传闻,但很明显都只是猜测!而那个人如果真的死了,想必会出现一种非常奇妙的景象,就是每个人都深感惋惜的去普天同庆。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个那么强大的人,他存在一天就像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虽然人们也都明白自己永远到不了他的高度,却仍旧不免会觉得是他的存在阻挡了自己的前途! 可当他真的不在了,人们会兴奋,因为没有人在那个无比耀眼的位置上惹人烦了。可当独自静思的时候,又会忍不住去想:连他都失败了,自己有什么希望? 但这些其实多数都只是和“他”压根没关系,甚至根本只是听说过他的人。因为对他的亲人,那种难过、苦闷更加不是别人可以体会的。 十年前,舒俊臣本也已是个翩翩少年了,他还记得父亲当时最后一次见二叔狠狠甩在其脸上的一巴掌,以及悲愤痛苦的质问。而二叔的回答,怎么说呢? 也许没人能说舒明熠的话不对,但舒展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手足相残这种事的!所以,其实当年两个弟弟无论谁生谁死,对于舒展不会有什么不同! 而十年来,即便五年前舒明熠称帝,舒展也始终对其不屑一顾,所以圣旨送上门的封赏也全部拒之门外。 对舒俊臣来说,若非两位舅公还在世,可能自己此生根本无望入仕为官,更不用说接受什么爵位封赏。只是对他自己,每当提到这些“家事”,他就感觉全都混沌不清。 他知道父亲一生最大的期盼就是家人平安和睦,从来不奢望什么荣华富贵。皇上对自己一向非常慈和关心,皇后大概血脉毕竟相隔也不用苛求。舅公一家作为臣子忠心依旧,但对皇上明显没了自己记忆中小时候的那种亲近之感,不过君臣之间避嫌也正常。 可不管是天性,还是受过那个人的教导使然。舒俊臣本身对于所谓“圣贤大义”并不很当真,但就亲情上他至今也的确还有很多想不通的! 忽然,官署后园月洞门另一边走过个妙龄少女。与此同时少女也正向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同时都脸上一阵错愕! 而舒俊臣很敏锐的发觉到,这样的眼神自己几天前也曾见到过! 少女就是来官署给父亲送午饭的田甜,偶然经过后园没想到看见个似乎非常熟悉的面孔。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看错了 ,乍一看的确五官上颇有几分相像。 但稍微细看,就能发现其实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尤其是气质和神情相差很多! 田甜知道钦差已经到了官署多日,也听父亲提过是位年纪不很大的男子。以自己的身份确实不便久留此地,便微微颔首走了过去。 舒俊臣心下奇怪!走到后衙,见田文正与先前所见少女对坐用饭,有说有笑。 见他来,田文当即起身行礼,为彼此介绍。舒俊臣倒是很大方,田甜也十分得体。 田家素来不奢靡,田甜给父亲送的午饭也只是普通家常菜。按说这时候最尴尬的应该是舒俊臣,不过几天过来彼此相处挺和谐,便也不觉要回避如何。 闲谈中,这并非坐衙理事,也用不着讲什么大事。说的不过就是些家长里短,发觉田甜言谈不俗,问及读书。田文也未隐瞒给孩子曾经请过的先生,父女俩明显对其颇有情分。 而舒俊臣察言观色之际,也料到他们口中的温先生,要么就真是生逢变故以致性情淡泊,要么就绝非普通读书文人。 不过若真只是简单此类,虽然恃才傲物之人不少,普遍谈吐中也会觉得颇有才干。可实际上多不谙世事,甚至性情迂腐不化,真放在正事上就会发现其实干嘛嘛不成的货色而已! 而看出其眼中神情有些轻蔑,田甜暗感不悦,或许是因为跟着先生日子久了,她本身心底里对那些凭祖荫出头之人颇多不屑。 这样的人居然也敢轻蔑先生,田甜着实有点忍不住:“先生乃是世外高人,虽然不喜世俗纷扰,但洞若观火,通达世态。小女只恨自己福薄,无缘常伴先生左右。” 田文微微皱眉,暗感女儿所言对错且不论,但说的不合时宜。 舒俊臣微微一笑,他固然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但心里暗想这姑娘年纪不大,但才智不俗,可以让她如此敬重,足见那温先生确非泛泛! 而谈来谈去,舒俊臣心里更加越来越来感到激荡起来。他发现这田小姐文采固然不凡,但更关键是小小年纪在很多事情上的见解颇为离经叛道。可她毕竟只是个十来岁,又一向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乃父明显不是那种人,所以唯一的原因必定就是那位温先生的“教导有方”了。 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舒俊臣也曾游学过将近两年十年,天下各地遍访有名鸿儒才子,以及偶遇隐士名宿,有些世上自成一家到的特例见解,他就算没亲自会过,多少也都有所耳闻。 但他们父女说过的那位三十岁左右,清雅俊美,超凡脱俗的温先生,却是闻所未闻! 就田甜所说的很多事情,由她一个十来岁少女说来或许没人会跟她计较。可若是同样的话出自乃父田文口中,接下来就是万剐凌迟,诛九族了! 田文和他毕竟也不同,入仕的途径不用多提,但毕竟也是当了二三十年地方主官,习惯了按时坐衙。 舒俊臣明显对温先生很有兴趣,又向田甜问了很多有关的情况!而田甜也渐感疑虑,当天夜里的事情她仍旧历历在目,心知先生绝非纯粹和世事毫无关系的隐士。 而此时面对的这是何人?把所有官职扒光了,他可是恒国皇帝的亲侄子。这样的人若是对先生产生兴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舒大人!温先生性情淡泊,闲散于世。即无功名富贵之好,亦懒于世俗纷扰烦恼。正因深知其性情,我一家纵然诸多不舍,也未敢相强同行!终究人各有志,也未见得天下人人都喜欢权利荣华……” 舒俊臣听得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自己,但自己心里所想,却又实在不便宣之于口。 “田小姐说的极是!天下间隐士高人极多,皆不拘世俗陈腔滥调烦扰。在下对这类人物一向颇为敬佩,绝无其他妄念。今日听闻田大人和小姐对那位温先生十分敬重,因此才不免心中有了敬慕之情,还请小姐勿怪!” 田甜缓缓点头,也并没太疑心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舒俊臣立刻找来了近卫首领,吩咐派人严密监视田府田小姐,除了田府和府衙,其所到之处务必立刻回报自己! 有用吗?不知道,但舒俊臣心里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恒王宫里,十天过去,飞马营岳思对于丹州情况的调查接连回报。丹州地处恒国西北边境一角。周围险隘极多,易守难攻。而且因为城外就是连绵层峦,崇山峻岭,也非适合作战之地,所以通常丹州的战事多是些山贼土匪之流。 但虽然不是会发生重大战事之地,却并非不重要。相反丹州的战略因素还是非常关键的,因为如果丹州城破,敌军无论向东向南都将一马平川,但恒国本身则难以及时调兵应援,到时候三面临敌处境就非常被动了。 如今发现问题了,短短时日中岳思就查到了和丹州如今艰险有直接关系的官员数十名。这些名字在皇帝眼中是不值一提的,无非就是帮心胸狭隘,贪得无厌的狗官。更是自己万里河山,宏图霸业的重大隐患。 可现在,却不方便用丹州的事情去处置他们。一来人数有点多,要全获实证必然还要费时费力,更恐中途生变。二来毕竟实际不恰当,任何麻烦都可能难以收拾。 于是,舒明熠只能一面下旨让田文就近便宜行事,全权把握需用分配,可以说是相当的信任了。 另一面还给了侄子一道密旨,让其暗中配合,以免田文人单势孤,地方官吏虚与委蛇。 当然,有些事样子总也得做做。对那些过错太重的,也确实已经比较鸡肋的官员,责令飞马营从重处置,并且公开其罪状,表明此类事件“日后”绝不姑息! 所以,这是杀鸡儆猴,但也等于给其他那些牵连不是太大的人吃了颗定心丸,以免激起乱子,毕竟法不责众!? 13、公理何在?自知而已 舒明熠和皇后吴伊铃成婚十年有余,直到称帝之后很多政务仍旧会私下和皇后商量。毕竟吴伊铃并非寻常富家千金,本身也是非常有头脑的,而如今她对于西南的局势一直明显很不在意! 因为她觉得,离国和夜郎之间过去相当长时间中一直都不断有小摩擦,但从未有过真正可以让外人有渔翁得利的机会。 如今离王赵正风也算得上文武全才,多年来国内的局面也十分平稳,不过南疆素来并不富裕,他就算再有大志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夜郎本身就始终难以实现统一,彼此内耗不断,更加无力向外扩张。但如果外人想要对南疆下手,也绝对不会容易。 首先南疆地势复杂,山泽极多,一般的普通战术完全用不上,想要熟悉内情也非得花大力气长时间不可。并且月神教虽然表面上维持着江湖地位,不会随便干连朝政,但也不会轻易让任何人随便侵入影响自己的地位。 所以除非南疆内部真的发生了什么巨大的损耗 ,无法支撑战斗,否则外人想要侵入必然非常困难。并且人家又不是笨蛋,夜郎内部因为离国可以一直合作,但范围扩大到整个南疆,也难保离国不会和夜郎临危联合起来。 舒明熠并非愚人,这些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才会先旁观待机。 “皇上,我的意思是,这一战恐怕十有八九是打不起来的。加固边防不为过,趁机清楚朝中蛀虫也无妨。但若是想要扩展疆域,我看还是另寻他途为好!” 舒明熠皱眉问:“但若真开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恒国西南边境疆界局势比较复杂,临时调动兵马十分不便,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为这还没有定论的事就孤注一掷。何况,我倒是觉得现在不妨先设法解了自身的困境为上!” “你是说东原?” “正是!这些年来启国的国力已经有所恢复,加上东原三军在启国和曜国之间,我恒国实属三面环敌。这三方虽然任一实力都不算强,但若同时发难恐怕也不容小觑。仔细想来,也只有东原算是比较薄弱。若是可以拿下此地,对恒国东西两向从此畅通无阻,曜国不足为惧。假如启国也有意在西南谋利,我们也不妨渔翁在后!” 舒明熠听着皇后的话,眼前渐渐出现了光亮。坦白说心里虽然仍旧很不情愿放弃自以为的好机会,但如果机会终究不会出现,及时反手另寻目标也不失为个好选择! 不过如果真要向东原用兵,看似目标小很多,但实际上关联却很大,所以还是难免有所犹豫。 皇后明白他的顾虑,因此提出了个建议“和亲”。企望冉望的王后去世快一年了,若是此时恒国以皇室女联姻,就很有希望分化现今恒国三面的困扰。 齐王女舒隽清已经成亲,目前恒国皇室中景王小女儿舒兰静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但因为一向眼高于顶,所以至今没能找到个合意的夫家。关键一点兰静素与长姐芷静不合,二人生母也是一向的貌合神离。 芷静母本是曜国郡主,一直在王府中作威作福。直到曜国式微,才不得不日益收敛。而如今若是兰静可以嫁到启国为后,于私在家可以提升母亲的地位,于公对恒国也能削弱启国和曜国的关系,致使东原慕西盛会陷入两难境地。 但即便两边无援陷入孤立,如今的东原三军也已经非同小可。最初十多年前慕西盛占据东原时候只有两万兵马,随着曜国朝廷的控制力极大减弱,东原几乎成了独立王国。慕西盛私下经营多年,地盘有所扩张,兵马也已经增到了近七万。 现在无论各方面的关系究竟是远是近,其实可以确定的事无论谁想染指东原这片地方,其他邻近国家都不会轻易答应。 因此,首先就要设法分散其他势力的注意力。对启国,显然他们目前也一定在关注西南,如果联姻之计可成更能减少危险。 对曜国,昔日慕南盛登基后将幼妹嫁给了厉王,而后却因不甘受辱自尽。近年来两国之间颇多嫌隙,而且厉王本身虽然才能没什么长进,但贪婪是人的本性。 到处都在分析天下大势,共主曜国江河日下,历国实力鼎盛正是图强进取之时。所以历王忍不住称帝,即便愚蠢也未能抵受住“一统天下”四个字的诱惑。 而现今,恒国派飞马营密探入历国到处煽风点火,用历王丑陋吓死其先王后之事引发两国混乱,至少可以让曜国无法分心旁顾就够了。 而此时荆州北门的“乡情客栈”外,钦差带人带着两名亲卫便装在对面的小茶楼中静候着。钦差的责任的确是体察地方民情,考察官吏政绩,但此时他却非为此。而是因为一早得到了报告,田家大小姐出门来到此地。 自从和父亲上任,田甜除了之前丹州一行外,基本上除了偶尔到官署给父亲送饭,就足不出户。突然一大早来客栈,显然不会是因为家里住腻了,想换花样住住客栈。 而钦差一行来此已经有点时候了,未再有任何动静。客栈里出来的眼线回报,也只说田甜一直独自等在上房,未有人进出过。 这乡情客栈在城里不算是最大,最豪华的,但饮食住宿一应俱全,规模虽然不大,可档次绝对不低。 可田甜所在的上房,整个客栈也只有两间,因此监视起来并不困难。 渐渐地,舒俊臣不由怀疑莫非只是天大小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因此才会独自来客栈坐坐而已! 眼见巳时将过,舒俊臣都有点感觉不耐烦了,但客栈门口去忽然停住了一辆马车。看上去马车挺一般的,而且明显是租来的。看不到车上下来了什么人,但不久便有眼线来报说上房中有个围帽男人进去了。 其实到了现在,舒俊臣自己心里也不是真就能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自从听田文父女提到过那位温先生,他心里就感到有种无法释怀!但再说什么来都来了,难道就这么转头回去? 当下,舒俊臣暗暗咬牙,吩咐手下人“待命”,径自走入客栈,按照眼线所示来到了上房门口,感到脚步极为沉重! 里面也静的毫无声息!终于,舒俊臣明显佯装的轻咳声:“你们这客栈虽小,环境到还不错……” 径自推门而入,正好看到房中一男一女隔桌对坐,迎面看到的就是田甜,明显也满脸诧异! 而舒俊臣一见半真半假的愣了下:“田小姐!好巧啊!我这到处看看,实在没想到在此相见,冒昧了……” 他话说的有气无力,明摆着没人会相信是巧合。而边说边绕往侧面,看向那背对门口的男人。的确心里是有准备的,或者说他心中想的就是这种情况,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惊呆了! 田甜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但见他突然满脸惊骇,扶着椅子脸上苍白如纸的样子,也不由呆住了。 半晌 ,门外传来试探的问候声:“大人……?大人可还好……” 一惊!舒俊臣当即喝道:“传令下去此房周围十丈不许任何人靠近……” 田甜愕然看着二人,半晌似乎倏地心里一惊,发现这表情迥异的二人,五官轮廓还真着实有几分相似! 舒俊臣闭气双眼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才轻轻坐下,但心里仍旧忐忑! 他心里纠结了十几年的疑惑是否可以解开?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什么! “你长大了……” 田甜听了一怔!但马上也明白了先生说的不是自己。 舒俊臣双眼发涩,颤着声:“三……” 好半天,那个“叔”终究也没能出口。 “不必如此为难!我已世外之人,过去的一切已经过眼云烟,早已忘怀了!” 听他这么一说,舒俊臣顿时一股火撞顶梁:“过眼云烟?你说的这么轻松?可真的能忘得了吗?家人、朋友所有一切你真的可以全都忘了吗?” “可不可以毫无关系!因为忘或不忘本就没有区别。从我开始修行那天,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必然将要亲眼面对着所有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死去!因为我是天才,我是所有人眼中一定可以飞升成仙的天才!不是吗?” 看着他眼中的讥嘲之色,舒俊臣明白他言外之意!就因为他是所谓的天才,所有人对他充满了羡艳和期盼,但也因此对他投注了无数的嫉妒和憎恨!这世上可以有无数的理由去将他定罪,但没有 一个借口可以真正让别人推卸责任! “我不懂修行,但若是你的所作所为也可以飞升,做神仙,这世上公理何在呢?” “哈哈……!哎!看来你这些年和别人一样,长的也终究不过只是年纪而已!但凭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公理,自己不觉得脸红吗?” 虽然一直强忍,但舒俊臣终究还是没忍住留下了泪,并且也的确脸上有些发红! 田甜不由得措手不及:“先生,这个……大人,你们……”? 14、偶像可以不只是人 “温铭……哼!温铭!我果然没猜错!只不知你如此记挂三婶,可那么善良的人若知道你所作所为,你又要如何面对她?” 很多事被认为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多了,但人们意料的又到底是什么?怜贫济困是情理之中?但在人类世界中又是何其的意料之外?看透了世间百态,人心本性的人被称为智者。他们的人生中极少会有意外的发生,因为他们从来不考虑情理! “那又如何?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就不去纠结了!” “舒韵颖”这个名字对今天这个世界或许很多人会稍微的想一想,但转念就会和十年前的人们一样,想到那个离经叛道,数典忘祖,无恶不作的混蛋!他遭千夫所指,骂名千古乃是所有人认定情理之中!但这样的人居然天生身负盖世奇才,着实让人感到意外!更加会让人感叹!天理何在? 这个名字突然出口,在场三人都同时心上一颤。 田甜瞠目看着先生,看着他平静的举杯凑到唇边,但还是稍微颤了下,溅出了些许茶水。 自古以来,很多曾经风靡一时,对当事人形成过无法磨灭影响的名字!舒韵颖的确算是其中之一,当年他中计濒死,再醒过来已经是十个月之后了。 那对他来说是人生中最彷徨,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浑浑噩噩的到处乱晃,偶然经过益州,见到了那不是很合适的门联。他被并非好管闲事的人,可实际上也不过只是闲极无聊的下意识,或者说他当时根本也并不完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当教书先生?貌似也没什么不可以!名字?自己的名字势必不容天下,而那一刻他心里唯一忘不掉的,只有深爱的妻子! “温铭”,与其说是立志对妻子念念不忘,可能更多还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掉自己唯一的感情!也是那时,他平生头一次在心里责备自己的过分冷漠! 之后九年中,他其实很多次想要离开田家,尤其是不慎被田甜发现自己会功法的时候。但一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二来他希望温铭可以不同于舒韵颖,不要做个冷酷无情的人! 舒韵颖可以对一切都不管不顾,无动于衷,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温铭不行!温铭在田家当了五年的教书先生,偶尔也感觉到了触动心绪的那两个字,而感觉似乎也没有很糟糕! 如今,办事途中顺便见自己学生一面而已!他虽然也知道舒俊臣作为钦差正在此地,但也的确无法责怪田文父女所提及事情给他的莫名其妙触动。 此时面对侄子,坦白讲本能上难免会有些情绪起伏,但很快就平静了! 好半天,舒俊臣轻拭眼泪,凄楚道:“三叔!回家吧!爹一直很惦记你的!” 舒韵颖淡然一笑:“你爹执迷了一生,他认为家人就是家人,但这世上的家人并不都和他想的一样。你不是孩子了,难道会不懂?” “我懂!可没人逼你一定要怎么样,难道只是和家人见一面,团聚一次都不可以吗?” “有什么必要吗?你觉得,我和你爹心里想想的弟弟还有什么关系?倒行逆施,离经叛道,数典忘祖,欺师灭祖,这些是他希望自己亲弟弟背负的吗?既然如此,让他索性就当我死了不是很好?” 舒俊臣抽泣着嘶声问:“为什么?我想不通,三叔从来对功名富贵没有兴趣,可为什么你会做那些事?到底为什么?” 舒韵颖轻叹声,漠然看着侄子道:“这世界若是必然要毁灭,你懂或不懂有什么意义吗?面对强悍的敌人,你还有必要去想为什么吗?” “即便有那一天,我宁可舍生取义,以一人换天下有何可惜?” 舒韵颖轻叹摇头:“可惜的是,我不是你!若有必要,我可以不择手段做任何事。但要我为所谓天下牺牲自己,我会先将天下当做我的陪葬!” 不止舒俊臣,连田甜听到这话都感到心里一时间突然空白茫然!虽然面对的是他,这些话丝毫不值得奇怪,但心理上还是感觉无法接受! 看着两个满脸郁闷的年轻人, 舒韵颖淡然一笑:“算啦!这种事跟你们说不清楚,不过你们两个都是聪明孩子,也该知道这天下太平不了几天了。另外若是你们心里希望至少灾难来的晚一点,最好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事态一旦更严重我可不会有什么顾忌……” 舒俊臣心里乱极了!直到今天他仍旧清楚记得,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了,娘抱着自己,全家人无比惊讶的看着三叔凭空踏剑飞上了天。 对他来说,那一刻三叔就成了自己这辈子最崇拜的人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到底自己崇拜的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可以飞? 其实也没有时间和机会给他想清楚,因为三叔的人生太精彩了,甚至在他成为世人眼中叛徒那一刻之前,他仍旧是这世间最让人羡慕,惊艳的天之骄子! 除了书本上圣人所谓的:仁义道德,他身上包含了一切足以让所有人羡慕憧憬的东西,才能,外貌,以及人们只敢自己心里想想,却永远无法拿出勇气付诸实践的率性洒脱,恣意纵情! 他是个特例,但却更是很多人的希望,以及可能颠覆所有人生存世界的魔鬼! 但也正因此,他更是不该存在于现实的“人”。因为他的存在,甚至会让很多人连做梦的勇气都丧失,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人,所以对更多人来说只要认为他该死,他也就没什么理由不能死! 绝大多数人不喜欢凡事思考太细致,因为一旦深入到更深的层次,就会发现让自己感觉难以接受的事实。 比如“人类”其实是世上较为脆弱的群体,无论是身体上,尤其是心理上。就个体而言,人类可以单独各方面全盘优胜的物种并不多。但人类发明了很多工具可以弥补自己的弱项,乃至阴谋诡计,包括群体行动的策略。 当然,更多人比较愿意相信这一切是人类智慧的证明!既然思考角度不同,也没必要非抬杠不可! 就个人心里崇拜这一点上,其实普遍来看首先被崇拜者受到崇拜的原因在于其“结果”! 比如:一统天下的所谓“明君”,成功了他就会成为很多人崇拜的偶像,关于他在自我实现过程中所有的肮脏手段和心思都会被认为是“小节”。 且不论这种偶像被人所知一切的真假,有的人却因一些偶然性崇拜某个人,而渐渐地无论是因为发现这个人不如原本以为,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最初感觉有误,他们会开始自行脑补。 原本这也无伤大雅,可最终他们所幻想的和现实往往完全两样。这是因为其实他们从一开始所崇拜的对象,只是自己心里一点超然认识。 但人会长大,会成熟,所以也会被迫日益明确现实! 世俗成规讲:父为子纲!然而现实证明这件事很少可以得到真正完美的诠释,于是借助“宿命论”,又说什么无仇不成父子! 但不管是什么,这个世上真正的“个例”少之又少。因为活人想彻底摆脱一切身外影响基本不可能!然后长大,成了自己讨厌的大人,重复一代又一代的悲剧,让整个世界陷入无法转变的恶性循环! 所以对于舒俊臣,他从小就把三叔当成了偶像,原因是亲眼看到他居然可以飞。但之后人们对三叔的描述基本上就是好看,天赋奇才,特立独行。 直到他长大成人,发现三叔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叛徒”,败类,虽然心里不容易接受。但他也无法否认,如果那一切传言都是真的,三叔的确和“圣人”宣讲的仁义道德格格不入,但是否就真的不配继续为自己偶像? 更多人不会去认真思考那个悖论:你所崇拜的偶像,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而世间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人,你是否又真的会去崇拜? 为什么非要纠结于“他”?你到底是因为他值得崇拜?还是仅仅因为自己所幻想的一个被美化的偶像? 现实显然残酷,所以人不愿根究也很正常! 和舒俊臣不同,即便相处了九年时间,但真正知道事实之前,“舒韵颖”这个名字对田甜来说一直都是遥远的神话! 诚然,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听到那些传说的机会很有限,何况当时她终究还年幼!而此时回想,曾经似乎也有过偶然对先生提起,可好像都被他打岔过去了,至今都没什么印象。 也难怪!他想必是有很多不愿去触及的过去。但对田甜来说,“舒韵颖”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陌生人,他所作所为也只不过说明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而对“温铭”,田甜心里才会感觉就算他也做过哪些难以接受的事,但一定是有他必然道理的。至于他那么直白讲出了若要自己牺牲,就要天下陪葬! 坦白说,心理上田甜也不好受,因为这里的“天下”很不巧也必然包括自己。 可想到自己,心底里却也不觉得很难接受了,无论什么理由,但更多恐怕只是毕竟自己是被他教大的……?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