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带着霉运闯荡武林》 第一章龙凤玉佩 “你信命吗?” “你觉得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一切是否天意已注定?” 林易以前是个不信命的人,可他从小到大就像是一个大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如果说有命运,那么林易霉运附体没错了。 看电影林易的位置“碰巧”椅子坏了的机率是四分之一。 去饭店吃到各种虫子。 如果三人以上聚餐,其中一人没有勺子/凳子/筷子/碗里的肉,那一定是林易。 如果天上掉下鸟屎/虫子屎/小动物尸体/楼上泼的水/吐的痰,几人并排走或许林易独行都一定会掉在林易身上。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因为学籍问题被找过n遍,不是学校弄错,就是压根学籍莫名其妙丢失,要么就是原来学校老师什么章忘记盖了,总之永远无法太平。 点外卖没餐具是日常。 淘宝买完一样东西,它就打折。为此朋友经常向林易安利她们想买的东西,希望林易买完后商家就能打折。 后来毕业出来工作,以为会改运。 可最后工作一家倒一家,最好的下场也是公司规模缩水。 林易人缘很好,从来不树敌,寡言却不高冷。 所以完全可以排除是别人整他的情况。 上一个自媒体运营工作,林易凭借自我压榨的998工作制度,马上就要晋升为部门经理,还在幻想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谁想得到回去过个春节,经历了一个疫情,就接到了公司倒闭的消息,一切的美梦就此破灭,让从来不信鬼神命运的林易,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听说榕城乌山吕祖很灵就想上山求个签,只是刚走到半山腰就遇到一个老道对他三连问,还不等林易回答,老道塞给林易一块玉佩后转身上山,独留林易一脸的莫名其妙。 林易带着一丝好奇还有点莫名其妙,仔细观察的手中的玉佩。 这是一块龙凤玉佩,它长10厘米,宽3.8厘米,厚0.4厘米。玉呈土白色,色泽淡雅,平面双雕。图案以龙为主体,龙在上,凤在下,龙凤连体呈"~"形,龙为腾跃状,卷唇,角竖起,龙头上有线刻的眼、唇、须等。颈部有一小孔。凤冠直立,英颈回首,嘴与颈连接。凤眼及尾部羽毛均为线刻,主体花纹由云纹和鳞纹组成。龙凤合体,顾盼有致,相映成趣。 让人惊叹的是,龙眼和凤眼明明是玉,可却泛动着类似纯银的光芒,让这块龙凤玉佩看起来更是神秘又高贵。 “老道干嘛给我这个?”林易不免有些惊讶。 这玩意看起来像是艺术品,又是玉,很值钱的样子。 林易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轰隆隆~”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雷霆阵阵。 一场大雨随时都会降落。 雷声把沉思把玩龙凤玉佩的林易震醒,今天的求签只能中途而废了,赶紧下山骑上电动车往出租房赶。 林易抬头看了看天空,暗暗叫苦。 这到出租屋还有十多公里,按这电动车的速度肯定得淋成落汤鸡了。 早知道就该带雨衣出来,被天气预报给骗了! 无奈之下,林易只能把速度加到最大,只是电动车最高时速也只有50公里,只能求老天雨晚点下,一路红灯少点。 乐观的想,只要跑得快,大雨就追不上了。 “砰!” 林易万万没有想到,眼看着在拐两个弯就到出租屋了,前轮碾过一个泥浆坑,就突然失去了平衡,带着他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林易当场摔了个蛤蟆趴地——脸和四肢着地的那种。 这酸爽,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万幸的是他戴了安全头盔,所以尽管摔得很狼狈,头冒星星,但最重要的脑袋和脸安然无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林易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才看到自己的双手因为摔倒时摩擦都破皮,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好在情况不算严重,除了头有点晕,双手破皮。 相比这点小伤,他更加关心自己那辆二手的电动车。 居然是二手的,可也有八成新,也是花了一千多大洋买来的。 要知道这可是林易最重要得交通工具,在榕城没一辆电动车,可谓是寸步难行,平常出行上下班全靠它。 “哗啦啦!” 这暴雨也跟着凑热闹,就像天上漏了窟窿一样,又大又急。 林易只能扶起电动车,骑上后试着启动了一下。 电动车发出了一阵杂音,可还是缓慢行驶了起来,林易也顾不得仔细检查电动车哪里摔坏,冒着暴雨往出租屋慢慢行驶回去。 “轰隆隆!” 雷声越发响亮,就像是催收公司的电话一样在咆哮。 夺魂摄魄。 林易回到出租房得第一时间就把已湿透的衣服脱下,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后煮了一包方便面凑合着当晚饭,林易吃完带着一身的疲惫躺在了床上。 右手拿着龙凤玉佩,研究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有缘在哪里! 反而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沉睡中的林易没发觉,自己右手上的伤口重新流出鲜血,诡异的是血全部被龙凤玉佩吸收。 龙凤玉佩吸收了林易的鲜血后,龙眼和凤眼中那类似纯银的光芒越发的耀眼。 而林易却做了个梦...... 梦中隐约听到从龙凤玉佩中传出来的声音。 【血脉验证通过,玉浆具现身体中,宿主请选择模式:仙侠、武侠、科幻......】 【宿主无反应,随机:武侠。】 【宿主请选择身份:名门弟子、魔道弟子、官家子弟、富家子弟、孤儿。】 【宿主无反应,随机:孤儿。】 【身份确认:武侠世界,孤儿。】 【世界确认:明朝嘉庆年。】 【玉浆不足,具象化未完整化......】 第二章出逃受辱 在荆门州到荆门府的官道上,大踏步走着一个雄壮的少年,年龄只有十三岁。 蓬头垢面,两截灰布破短衣太小,将一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脚底下是块树皮加上藤条的怪鞋,手持一条黄竹打狗棒,除此以外,身无长物,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小叫花子,他就是经过龙凤玉佩在明朝具象化出来的林易。 大概又是霉运发作,连具象化都能因为龙凤玉佩玉浆不足,只能具象化个未成年人,林易不由得嘴里骂骂咧咧小声嘀咕:“看小说猪脚穿越都是自带金手指或者是随身老爷爷,可我呢?除了稍微强壮点,什么都不给我提供,给点提示会死啊。再说!谁能想到那两个小孩那么不禁打,那么小就出来调戏美女,现在还害得我要浪迹天涯!” 原来林易本是在康城,因看不惯西门熊兄弟当街调戏美女,就来了出英雄救美,本只想出手教训一顿西门熊兄弟,只是这身体刚刚具象出来,力道把控不好,一不小心就推倒西门熊兄弟,头直接撞到石阶上,当场晕死过去。 林易以为西门熊兄弟被撞死了,再稍微一打听,得知华园主人西门庆在康城一带潜伏势力庞大,只能做了亡命徒。 汉水水路一带绝不是安全的旅途,便沿着隆中山这一带连绵起伏不断的山脚,向南又向南,漫无目的地流浪。好在林易是农村娃,自小就培养出了吃苦耐劳,养成了坚毅无比的好德性。这具身体又被龙凤玉佩改造成钢筋铁骨,与常人迥异。 起初十来天,他以超人的技巧,用石块打些飞鸟野兔来充饥,在村落颓坦中找硝代替盐,悠哉悠哉打发日子。但硝这东西不能多吃,否则久而久之便感到口中发苦,而且恶心。 不久,他只好厚起脸皮找村民用野物换盐带上。 湖广省是鱼米之乡,民风淳厚,不在乎打发小叫花子。 林易一次生二次熟,三五次以后脸皮也就厚了。 但除了盐以外,林易从未向人乞求过任何东西。 他想得很天真,认为要走就走远些,想沿长江到应天府。 这是大明一度的首都,繁盛之区,难道会找不到学武之地么? 这个荒诞的信念支撑着他,沿途打听道路向东而去。 他在山中整整走了一个月,方才出荆门州,越过荆门山,向荆门府徒步而行,这时日色进午,酷热异常。 自远离荆门山后,这一带已是平原地域,就是有山丘,也都算不得山岭,田中金黄的稻穗,有些已经倒垂地面,距收获期已是不远了。 林易这具身体不怕酷暑,不怕挨揍和力大如牛,刚开始很好奇,久而久之,似乎成了自然,也就不感到怪异了。 暑气迫人,但他不在乎,将破短衣的纽襻解开,露出酱红色的宽阔胸膛,拄着打狗棒信步而行。 远远地出现了一座山岗,向南蜿蜒而下,右侧是茂密的松林,还有溪流一线。林易想:“大中午,肚子有点饿了,要不到岗下打几只鸟填肚子?”脚步正欲加快,忽听身后马蹄声得得。 扭头一看,只见半里外,缓缓驰来两匹骏马,林易略一打量,便又转头自顾赶路。 不到半里地,马蹄声已近,林易仍低头赶路,猛听一个破锣一样的吼音叫道:“大哥,金山不是说出现了如玉秘籍的踪迹吗?怎么搜遍全山,连他娘的鬼影子也找不到半个了。难道闻风而来的江湖朋友们都死光了不成?” 另一个更粗更响得嗓音叫道:“二弟,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据翻天鹰这家伙说:前天他在荆州府盯紧那三个尼姑,一点儿没错,确是往这条路上来的,可惜!那三个尼姑轻功着实了得,三里不到,他就把人跟丢了。他算定三尼姑准是到金山无疑,怎么咱们会找不到人呢?这真是怪事!咱们也许是给翻天鹰骗了吧?找他去!” 被唤二弟的又说:“谁知道那家伙死哪里了?到荆州再说。” 不一会儿,马蹄得得,超越了林易,向南而去。 林易第一次流浪江湖,只隐约听到“如玉秘籍”,他心里一动,特意注意了一下,已将马与人都看清楚了:马是好马,人却不太相配。 林易之前有在马场工作过得经历,他有时也会参加马场的骑射训练,所以不算太外行。 两匹马并辔而行,左边那位年约三十岁上下,獐头鼠目,却又大鼻朝天,眉毛挤在一块,招风耳,五短身材,显得猥琐至极。一身玄色劲装,鞍旁插着一把大朴刀,鞍后一只大马包,看样子沉甸甸地。 右首那位长相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身材稍微高达雄壮,眼中精光闪烁,有一只令人心悸的大鹰鼻子。 一色儿打扮,只是鞍旁插的是三尺长剑。 两人看了眼林易,不在意地扬鞭走了。 当他们在三里外的林中消失后,林易又听得身后马蹄声急如骤雨,片刻功夫就到了近旁,他扭头一看,只见一匹健马风驰电挚般把尘埃扬起老高。 马上是个年约三十五岁的壮汉,青色包头,青色箭衣,一张长马脸,八字眉往下直挂,鼻子特长,由下往上看也看不见鼻孔,血盆大口裂至腮下,露出一排黄板牙,一双鹰眼使人心惧,长相端的吓人。 鞍旁插着一把大砍刀,又大又沉,马在急驰,人却安坐鞍上纹丝不动。 林易心想:“好厉害的骑术!” 避至路侧躲让扬尘,仍转身赶路,并未注意马上人脸上的表情。 马超前十余丈,突然响起一声马嘶,马人立而起,一双后蹄乱点,半空掉转过马头来。 马上人仍稳如泰山,神态从容,四蹄一落地丝毫不动,屹立路中,马嘴里直喷白沫,但却丝毫不动,林易看得暗暗喝彩。 大汉等林易走到了身前,咧嘴一笑,洋洋自得。 乖乖里个娘!可把林易吓了一大跳。 他那副尊容本来就够吓人了,在这样咧嘴一笑,比哭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去鬼片里都不需要化妆”林易心里想到。 那丑大汉笑容一敛,凶眼一瞪,暴喝道:“喂,娃儿!” 林易一愣,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四周没半个人影。 他心想:“这丑鬼难道在叫我?” 不错,正是叫他,那大汉不正向他瞪眼怒吼:“你他妈的过来!想找死么?” 林易一皱眉,他自小养成的一身傲骨,胆气非同常人,并未为丑大汉的疾言厉色所吓到,大踏步走近马旁,问道:“这位大叔可是叫我么?” 丑大汉先是一怔,随即赫然震怒,猛地一抖手,马鞭子“呼”地一声闪电似掠过林易顶门。 林易不但神态从容,连那清澈如深潭的一双大眼眨都不眨一下。 这倒是让那大汉大出意外,他心中一粟,暗想“这小家伙眼里神光,莫非我看走眼了么?敢情还是个行家,真人不露相呢?”想到这儿!气焰压下了不少。 他收回马鞭嘿嘿冷笑道:“不是问你,难道问我自己不成?” 挺了挺胸膛又道:“我问你,可曾见过两个牛鼻子老道,从这官道往南而去么?” 林易一肚子火,但他知道现在发作不得,气呼呼地道:“小子急于赶路,倒是未留意有无道爷经过。” 丑大汉怪眼一瞪,吼道:“小畜生好大胆,太爷问你话,还敢生气?” 林易气往上冲,扬声道:“大叔此言差矣!请问大叔适才疾言厉色,任意挥鞭辱人,能怪小子不生气么?” 丑大叔被他抢白一顿,闹个下不了台,脸色铁青骂道:“好小子,你活腻了!” 马鞭子一抖一挥,疾如迅雷。 第三章林边偷听 “叭”地一声,劈在了林易的脊背上。 这一马鞭如果换了一个常人,不死也得皮开肉绽,可林易强化过的身体确实非同凡响,但只见他身上碎布飘扬处,灰布褂裂开了一条大缝,面目红涨,站立不稳,踉跄向前一冲,向马脖子撞去。 但凡是好勇斗狠,身怀异能的江湖朋友,轻易不肯让人沾身,要是让对方的兵器沾身,就别想在江湖上称名道号了。 丑大汉见这一鞭抽个结实,也没想到这一鞭该有多重,为何小家伙未倒下,想起对方刚才的傲态,更怒不可竭,马鞭一抖,便将林易的右臂圈住,大吼道:“滚你娘的蛋!” 林易措不及防,只觉右臂一麻,打狗棒随着落地,接着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将他的整个身躯带起,直向后贯飞两丈外 “砰”地一声暴响,跌落在稻田里。 稻田里没有水,但是泥浆却将他淹住了半个身子。 丑大汉一声狂笑,掉转马头如飞而去。 林易被摔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五官沾上泥浆,着实不太好受,狼狈地爬起,冲那狂奔而去的人马背影恨恨地骂道:“你这丑八怪该死,总有那么一天,哼!” 哼什么,他没说,走上大路拾起打狗棒,步到小溪流中脱下破衣裤,洗掉一身泥浆拧干穿上。 他只有这一身破衣,要换不可能,幸好腰带上那包宝贝食盐是用油纸包好的,还没丢失,他倒没有什么牵念,穿着湿衣重新上道烈日当头、炎热难当,他虽不畏寒暑,但大太阳着实讨厌,心想:“到荆州府还远呢,午餐就在这儿解决吧这一带林深叶茂大概鸟儿不少。” 他连奔带跑到了小岗下,官道旁岗而过,一座树林直向身后延伸,也将官道吞入林中,林易先到林边拾了十来只碎石,绕着林边蛇行鹭伏搜索,这带斑鸠儿特多,吃饱了稻粒到处咕咕乱叫,求爱之声此起彼落。 他可不管它们求爱与否,觑准目标双手齐出,石到鸠落干脆利落,片刻被他打下了六只肥鸠儿。 再搜集枯枝钻木取火在溪流边洗剥鸟儿涂上盐巴,先烤两只饱餐一顿,再将其余四只烤好,找藤条儿穿上挂起,就在官道附近躺倒大睡其觉月来,他在山区就是这么打发日子的,自找野物充饥,过得相当惬意,得到许多生活常识。 不久,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北面传来,他耳目灵敏,马在三里外狂奔,便已惊醒,拾起身子一看,只见官道上尘土大起,三匹枣红健马衔尾向他这儿奔来,马上全是穿着青色劲装的大汉。 看看临近林边,猛听最后那马上的大汉大呼道:“兄弟,别让那小子入林,无毒不丈夫,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快!用暗青子招呼他。” 话声未落,从中间那大汉手中飞出三道白影,快如闪电,直奔最前面那一人骑,在尘影中一闪即止。 最前面那人身手相当了得,并没回头看,扭腰闪身并扬鞭反抽,马鞭子抽落一枚白影,蹬里藏身躲过第二枚,可是人家已经存心制他于死命,岂容他避开?第三枚白影贴鞍而入,贯入下身股道。 蓦地里传出一声厉号道:“这就是你们自命名门,,,的弟子,,我胡虎…” 话一出,马仍疾奔而去,但人已被拖翻马下,中间那匹马向前一冲,马上人向下一滑,好俊的功夫!尸身刚一触地,便被他一把揪住重又滑上鞍子,将尸首搁在鞍前,马仍向前狂弃,三匹马穿林而入,沿官道向南急驰,片刻即蹄声杳然。 林易目睹这场残忍的凶杀发生和终止,惊得出了身冷汗,暗道:“这是什么人呢?竟敢在大白天就杀人?又有什么血海深仇值得杀人呢?这可不是我之前的失手杀人。” 然而,这些事都不是他那经过和谐社会教育过的脑袋想得通的。 想不通就只好不想,怀着满腹疑团,赶忙拾起打狗棒,提着熟斑鸠儿,急急忙忙走上官道向南疾赶,他要赶快离开这不样之地,倒真被他躲过了一场凶险。 他走后不久,北面又奔来三人三骑,见了地下的蹄痕和血迹,三个劲装大汉便下马搜遍这一带山林,直至日影西斜,三人三骑方向南追赶。 要是林易仍在当场,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林易一阵紧走,过了一林又一林,十余里后山岗将尽又钻进一座古林,半盏茶时分不到,古林将尽,蓦地里听到林外蹄声响起,并传来一个清悦的声音念道:“一鹤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叹望我来,应攀玉树长相待。”念完,幽幽一叹,接着响起另一个洪钟也似的嗓音哈哈大笑不止,打断了先前那人的深长叹息,声薄云霄,可裂金石。 可把林易吓了一大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深怕又碰上倒霉事,慌不选窜入林中,爬伏在一株大树后,偷偷地向外瞧。 只听笑声伴着蹄声,缓缓进入林来,笑声一落,粗豪的语音随着响起道:“贤弟,往者逝矣,来者可追,为了那双烂草鞋,你意然神魂颠倒,何苦来哉?俏姐儿江湖中车载斗量,放心啦!包在为兄身上就是,只要咱们去荆门山能找到金山老儿,夺得《如王秘籍》,保证替你找个如花似玉,比那烂草鞋强上千倍的嫩处儿!” 林易心中一动,暗道:“怎么又是《如玉秘籍》、金山、荆门山;难道是什么武功秘籍?” 金山和荆门山他是知道的,荆门山今早他曾经走过,金山更是大名鼎鼎,在春秋出了一块玉,就是蔺相如完整归赵那只“和氏之玉”,身为历史迷要不知金山“和氏之玉”,那是白活了,至于那什么烂草鞋、烂桃儿,却不是他想知道的事,先前那人所念的诗,他倒懂得,那是李白的怀仙歌的前半阙。 又听先前那清悦的声音似乎喟然长叹,接着说:“大哥,男女间的事,你是个门外汉,你不会也不能懂,说了也徒然。总之,小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唉!天下之大,何处觅她的芳踪呢?” “不懂也好,为兄乐得轻松,至少不会像你那么整天愁眉苦脸,魂不守舍,你呀,“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粗豪的嗓音,震得飞鸟惊慌猛窜。 两人谈谈说说,已经来到近旁,路声渐止。 先进林子的那人以粗豪的噪音又道:“燥热难当,咱们先歇息一会再走,这儿到荆门山不过二十里地了,天黑前再赶到荆门山,由后面绕到金山背侧,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亦乐乎,哈哈!” 两人翻身下马,清悦的喉音又道:“假使双凶一霸都来了,大哥,咱们还是袖手旁观算啦!老实说,合咱们哥俩之力,还是如卵击石哪” “贤弟,别长他人志气,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双凶一霸再狠,也难逃咱们…” 声音渐低,脚步声却愈来愈近。 林易心中暗暗叫苦不已,听语气这两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类,不由他不惊,定神偷偷地向外瞧,心里更是战栗不安。 第四章被发现了 只见两人正步入林来,前面那位年纪约四十有余,身材修长,满脸红光,国字脸,一字浓眉大环眼,狮鼻海口黑虬须伟,眼中神光外射,两太阳穴高高鼓起。 身穿青绸子对襟劲装,青绸帕包头,脚下是鹿皮短靴,靴跟银色马刺闪闪生光。腰中鸾带上围着一条粗如卵的九节钢鞭,乌光闪亮,端的神气万分。 另一位截然不同,白净面皮略泛青色,剑眉虎目,鼻梁挺直,倒也一表人才,可惜双唇其薄如纸。身材修长,黑漆长发挽在顶端,系上青绸结,身穿月白对襟劲装,胁下挂了个大革襄,腰悬长剑。 两匹枣红健马只能看到八只马蹄,停在路侧。 两人一入林,红光满脸的黑大汉有意无意地,向林易隐身处瞥了眼,停身向白脸大汉呵呵一笑道:“贤弟,荆州府那些高人们,今天因何一个不见,你猜是为什么?是不是让双凶一霸吓跑?” 白脸大汉嘴唇微动,不屑地道:“反正他们已得到确实消息,为了《如玉秘籍》谁不争先恐后,追踪前往?双凶一霸声......” 声未落,猛听北面二十余丈林中深处,响起一阵哈哈狂笑,灰影乱晃,由外窜入三个满脸虬须的黑衣大汉来。 一个相貌狰狞,背插钢刀,年在四十上下,并肩儿一站,冲着两人狞笑不已,现身身法之快,几如鬼魅幻影。 红面大汉呵呵一笑道“不打紧,不是双凶一霸的走狗。双凶一霸四个字,只要不让他们的狐朋狗党们听到,天下人都可以说,性命也丢不了。” 白脸大汉双手一背,鼻子朝天冷哼一声,阴沉沉一字一吐地道:“原来是大洪山王当家的,不愧号称大洪三王,难怪轻功如此高绝。可惜!一纵只有两丈余,还得痛下功夫。”嘴在说,眼光却向顶上枝叶瞧去,神态狂傲已极。 大洪三王同时气往上冲,中间那位大环眼一瞪,跨前两步嘿嘿冷笑道:“阁下好狂的口气!既知王某名号出处,定然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恕在下眼拙,请亮万儿,王某领教。” 白脸大汉高地一沉脸,双目寒光暴射,沉着脸厉声道:“滚你娘的万儿干儿,二太爷不屑与你缠夹,凭刚才你三人藏头露尾觑探,更狂笑现身示威,这就足够留下你们三个驴头啦。但二太爷今天有事,不想动手动脚,给我快滚吧!?” 大洪三王忍无可忍,同时一声呼吼,正要撒下兵刃。忽听红面大汉呵呵一笑道:“贤弟,瞧人家要拼命啦!看我的。”左手仲,掌中便多了一只长仅八寸,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匕首,其薄如纸,宽只三分,寒光迫人不敢正视,迎风一晃,幻出千百道青芒,照得众人脸上掩上一道青灰之色。 大洪三王蓦地脸上变色,刀拔不出来了,反而倒抽一口凉气,倒退五六步。 中间那位脸如死灰,张口结舌地道:“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两位敢莫是神鞭周大侠,夺魄剑胡二爷么?” 红脸大汉又是呵呵一笑道:“你小子招子还真亮,还认得我这把伽蓝匕,来吧,比划比划也成,我周春准教你如愿以偿就是。” 大洪三王吓得浑身打抖,皆因这两位着实难惹,别看周春脸泛笑容,但这就是他要动手杀人的先兆。 两人是结义金兰兄弟,周春是老大,一条九节钢鞭重有四十七斤隐在左袖底的宝刃名叫伽蓝匕,吹毛可断,削铁如泥,死在他神鞭之下的人并不多,但死在伽蓝匕之下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白脸大汉叫夺魄剑胡海,一把长剑神出鬼没,囊中恶毒的夺魄沙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在江湖中名头不算小,黑白两道朋友都对他俩有些忌惮,传说他俩杀人不眨眼,出名儿的心狠手辣。 所以大洪三王一见伽蓝匕,便知道要糟,大事不好! 周春见大洪三王挪步后退,便呵呵大笑道:“王当家的,你们可怪我们兄弟不得。江湖中各有禁忌,就像双凶一霸吧,他们只能让人叫双雄一霸,谁叫凶字,准死无凝。双凶的鬼魂令主令旗到处,鸡犬不留,这就是禁忌,我兄弟不才,也有些小规矩,想你们也该有个耳闻,谁招惹我兄弟,谁就得留下点什么”,说到这儿,语气转厉:“放漂亮些,每人留下一条胳膊了事,你们不会要我亲自动手吧?” 大洪三王知道走不了,要打么?如螳臂当车,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认命啦!三人一打眼色,一咬牙,呛琅琅钢刀出鞘,飕飕飕三条左胳膊应声落地,插好钢刀各掏金创药敷上,王老大铁青着脸,咬着牙恨恨地道:“青山不改,王虎兄弟今天拜领二位恩赐,咱们后会有期”。 周春正色回答道:“不错,后会有期王朋友,咱们兄弟记着了。” 大洪三王向两人投过一瞥怨毒眼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隐伏在树后的林易,被吓了个魂飞天外,几乎晕倒,不住战抖,和谐社会,哪曾见过这种阵仗?确够他受的,周春折下一条小树枝,若无其事地将三条断臂一一挑入林中,有一条“扑”地一声恰落在林易身前不到五尺远处,林易吓得毛骨悚然,只觉打脊梁上冒一起一道寒流,直冲天灵盖。 正在惊恐中,蓦地里响起一声哈哈狂笑,神鞭周春扔掉树枝,冲他隐身处狂笑,笑完后喝道:“朋友你还不滚出来,还没看够吧?哈哈!” 林易知道自己被他发现了,不出去是不行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一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再一想到刚才大洪三王的英雄气概,胆气不由一怔,暗道:“我林易也是人,还是有系统的人,别让人看扁了,” 硬着头皮站起,提着打狗棒和烤鸠,大踏步走出山林来。 神鞭和夺魄剑全皆一怔,想不到竟是一个小花子,神鞭周春一皱眉,淡淡一笑道:“你这小花子好大胆,躲在这儿干鸟?小小年纪,犯下这种江湖大忌,你是活得嫌命长么?” 林易距两人丈外止步,卓然而立,昂然地答道:“小子路过此间,打几只鸟儿充饥,正在歇脚。二位大叔请见谅,小子实在并非有意偷窥。” 神鞭周春没作声,心想:“这小花子眉青目秀,眼中似有神光,胆气不弱,倒是块浑金璞玉,稍加琢磨,必成大器。” 这看之下,他可动了怜才之念,便假怒喝:“呸!装什么浑像?鬼鬼崇祟,必有图谋,还不给我跪下。” 林易一皱眉,扬声道:“士可杀不可辱,要脑袋,拿去就是,你神气什么?” 他也是迫不得已,无路可走,眼见大洪三王无故被辱,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全是杀人不眨眼,无理可喻的狠心人,讨饶并不一定是生路。 第五章有惊无险 做为一个经历过21世纪平等和谐洗礼过,锻炼成坚强不挠的性格,要他摇尾乞怜是不可能的,所以开口顶了回去。 神鞭周春为人不失豪爽,不由暗地点头称许。 夺魄剑胡海为人阴鸷,气量偏狭,他可忍不下去,一晃肩抢前两步,大怒道:“小狗找死,二太爷毙了你。” 一招手,虚空一掌向林易天灵盖疾迫而下,一股劲风随掌而出。 林易见他出掌,人并未欺近 ,正欲将打狗棒先行扫出,忽觉人影一闪,神鞭周春已经抢出,伸手一拨夺魄剑胡海拍出的巨灵之掌,急叫:“贤弟且慢!” 掌虽拨开了,可是夺魄剑胡海志在伤人,这一掌已运了八成内劲,掌虽向左一晃,掌风已收遏不住,仍向林易撞去,要收也不可能了。 林易刚准备一棒扫出,突觉一股奇劲的罡风迎面扑到,不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巨大的推力已将他推倒在地。 他只觉头脑一阵昏眩,胸口发呕,眼前一阵黑,屁股“叭”地一声将地面坐陷三分,但人仍未躺倒。 周春、胡海两人还未看清林易死活,林外官道突传出一声“嘻嘻”尖笑,接着“叭叭”两声暴响,马儿嘶叫不止,蹄声震耳,显然两人的马匹被人打得不轻,正在放开四蹄向北狂奔,两人闻声大怒,急转身向外纵去。 神鞭周春飞步在先,他向北追马。 夺魂剑胡海不追马,他向对面林中扑人。 这一带除了路两旁十来丈,仅长着些短草以外,十丈外野草有六七尺高,还有无数的小灌木丛生其问,灌木是一丛丛生长的,中间自然形成空隙,夺魄剑胡海一扑入,瞬即消失在草丛之中。 林易被掌风击得头晕目眩,但他体内有龙凤玉佩传来的玉浆暖流,瞬间便将他的神志恢复过来,他摇摇晃晃站起,正待举步,忽听身后“得”地声落下颗石头,转头一看,只见身后三丈外草丛边,伸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脑袋,用手指竖在嘴唇前,意思是教他别作声,向他一招手后,便缩入草丛中去,林易不加思索,挟起打狗棒跟踪钻入。 远听身后传来夺魄剑胡海的大吼声:“王八蛋!是好汉给我姓胡的滚出来见过真章,不然休怪胡某嘴皮子损你,抓住你剥掉你的皮。” 林易跟着前面的小叫花一阵东绕西转,像两只小老鼠,片刻便钻出百十丈,身后夺魄剑胡海的怒吼方渐渐消失。 正跑间,小叫花猝然止步,冲着林易嘻嘻一笑道:“兄弟,你快向南走,就在三里外山脚下等我,我去将那两个混蛋引走。” 不等林易回答,双脚一点,闪电似窜出三丈外,瞬即隐身矮林中不见了。 林易一伸舌头,羡慕不已,心想:“这位兄弟年岁比我还小,速度却这么快,应该有练过轻功之类,假使他肯教我,真得好好跟他学学。” 脚不敢息慢,向南一阵急走,半盏茶工夫,便已窜出树丛。 小山岗就在前面三里远近,这一带草丛小树仍多,足可将身形隐住,又忙冲冲撒腿急跑,快如狂飙,瞬间小山岗举眼可及了。 到了岗下,远望官道正横在前面,不过两里之遥,一辆驴车正自南向北缓缓而去,一切显得那么平和,他心中大定,便靠在一株小树上休憩,神色紧张地等待。 不久,身后传来两声轻笑他迅速转身,只见灰影乱闪,现出领他脱险的那位小叫花,在小叫花身旁,还有一个结了一只小瓣子的小女娃儿。 林易这才将两人看清,男的不过十岁,女孩也只有八九岁,脸上虽沾有污泥,但神情清朗,眉目如画,白里透红的小脸 蛋,衬上一双清激如深源的大眼睛,笑嘻嘻地一脸顽皮相冲着林易扮鬼脸,两人身上的衣履,看去暗淡无光,全是污泥,脏得可以。可是林易眼尖,一眼就看出是非绸即缎,只不过故意糊上脏垢而已。 林易一整容色,向两人拱手笑道“两位辛苦,小弟林易,承蒙临危援手,铭感五内,小弟这里谢过,”谢完又是一躬到地。 男娃儿一皱眉,女娃儿可笑得小蛮靴打跌,用手中树枝向林易一指,啐了一口笑道:“唷!你有多大呀?倒学起大人样打拱作辑满口酸气,你这算什么呀?” 男娃儿一下子坐倒,将林易拉着坐下笑道:“别装腔作势,令人恶心,看你这装扮,八成是偷跑出来的小捣蛋,告诉你,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先躲一会风头,那两个混蛋还在林中鬼撞墙似的胡闹发疯,等会儿再走不迟。” 手一抄,快如闪电将林易手上的烤鸠抢过,喷着小嘴道:“唔!好香,够新鲜。” 扯下一只递给女娃儿,毫不客气扯下另一只大嚼起来,将另两只递还给林易。 林易笑道:“我已经填饱了,这是你们的。” 女娃儿毫无羞态,接过来嘻嘻一笑道:“早餐是在宜城用的,也真饿了,谢谢你啦!” 说完嫣然一笑,将烤鸠递给男娃儿,男娃儿可不谢,片刻便送了一只入腹。扯下另一只一边吃一边说:“我叫朱文青,那是小妹朱文凤,家住荆州府东门朱家湾,人家都叫我长湖金童。”说完,一口将烤鸠咬下了一大块。 文凤忙叫道:“为什么不说我的绰号?” “谁不知道你叫长湖龙女?”文青大眼一翻,接着道:“嘻!哪算龙女?只能算是一条泥鳅!” “呸!” 文凤将剩下的两只鸠脚劈面向文青扔去,骂道:“你才是泥鳅,上次你陷入湖东泥淖,两个时辰还出不来,你忘了吗?你才是泥鳅。” 文青歪身让过鸠爪,嚷道:“好好好!不是泥鳅,是龙女” 他又对林易道:“这次偷上武当山学道,不想号称武林六大门派之首的武当派名不符实,碰了一鼻子灰,真倒霉!” 文凤小嘴一撇,哼了一声,不屑地道:“爷爷说武当的老道如何如何了得,不但剑术天下无敌,而且道力通神。呸!天晓得!除了几个牛鼻子俗不可耐外,全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穿鸳鸯袄官军,据说是大明皇帝派来守山的。就凭这,武当算什么东西?呸!” 文青也笑道:“都是你,沉不住气,把人家闹了个鸡飞狗走,害得我们的行李盘缠全丢啦。” 文凤琼鼻一耸,恨恨地道:“跑得了道士,还跑得了道观吗?走着瞧就是。” 文青接道:“是啊,那些牛鼻子也真可恶,有个屁道行。日后我还得走上一趟,看长湖金童可是怕事的?” 文凤也急急接口:“还有我呢!” 文青吃完烤鸠,用衣袂揩净双手,向林易道:“喂!你的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啊,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林易叹口气道:“一言难尽。总之,我是失手打伤人命,目前是有家归不得,实际我也不想归去,只好在外流浪了。” 文青歪着头道:“打伤人命?死了吗?” 林易道:“谁知道呢?我没看清是否死了,反正死伤都是一样。” 第六章朱家兄妹 文凤拍手笑道:“没有什么可怕的,到我家去躲躲吧!长湖朱家虽不是龙潭虎穴,但那些官府中的饭桶是绝不敢前来打扰的。你练过武功么?” 林易摇头苦笑道:“我自幼打柴放牛,随爹读书,要是练了武功,也不至于受人凌了”,他哪敢说是具象化过来的未来人,说了对方也不会信。便将途中两次被人欺凌的事一一说了。 文青摇头不相信道:“你骗人,我兄妹从荆门山就盯着大洪三王来的。那位夺魄剑胡海打了你一掌,他的内功火候岂同小可?眼见你被击倒在地,我们才忍不住出手将他们引开的。而你并未受伤嘛!” 林易总不能说是有龙凤玉佩护身,只能苦笑道:“虽未受伤,但头晕目眩,心头作呕,差点儿一命鸣呼呢!” 文青仍然不信,猛地一翻腕,便扣住林易左手脉门,痛得是林易一咧嘴,忙不迭地道:“兄弟,放手呀” 往后一带竟将文青带离地面,再向上一翻,文青的手乖乖松开。 文青随即叫道:“怪事,看你出手确未练过功夫,但你这脉门有异,我这一扣之力,彪形大汉也禁不起,你竟能将我所发内力迫散、身形被带得浮动,了不起啊” 女娃儿文凤也有点不信,刚一伸手,便被文青摇手止住了稍停,文青又道“兄弟,如不见弃,跟随我们返家,二三年后定可出人头地,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易心中一动,暗付道:“目下无处栖身,看两这位兄妹身手确是了不起,连神鞭周春和夺魄剑胡海两个凶人也莫奈其何,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学得内力和一身武功,顺便也学郭靖杨过,行侠除奸岂不是很爽”。 正自沉吟,文青已一蹦而起。 小姑娘更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凝视着他道:“江湖险恶重重,何必在外流浪呢?你答应吧!” 文青一把揪起他道:“兄弟,不必犹豫。我今年十二岁,舍妹刚满十一岁,正少伴儿切磋技艺,你一来我们可一块儿用功。你今年儿岁了?” 林易定下神,心想我灵魂三十岁,口中却答道:“我十三岁,不知伯父母肯收容我么?假使…” 文青叫道:“十三?啊!好健壮,我以为十六呢!那我该叫你大哥。家父生平好客,我爷爷人称九天大鹏,相交满天下,大哥一去,欢迎也来不及呢!”顺手折下一把枯枝,插在地下道:“大哥,今天是六月二十六,我和你义结金兰,你可愿意?” 文青满脸期待的神情,把林易感动得热泪盈眶。在社会摸爬滚打十来年,像文青这样热诚待他的人,确未有过,刚具象化在保康城时,附近的孩子们和华园的两个小顽皮西门雄兄弟俩结成一伙,整天偷鸡摸狗,他不耻和这些野孩子,在西门雄兄弟的领导下,经常和他过不去。 多亏他的拳头够硬,教训了几次就不敢惹他,所以在他的小天地里,充满了孤独和寂寞,自从失业后,债务爆发,亲朋好友都嫌弃他,所以他的心是破碎的,也因此养成孤僻倔傲冷漠的性情。但内在的先天热情,潜伏在心底深处,如蕴藏着无比炽热的未爆火山,一且被外界热流所感,便进发出来难以阻止了。 他没作声,伸手握住文青的小手,抑止着汹涌的心潮,轻轻地点点头,一旁的文凤睁着她那双剪水双瞳,茫然地注视着林易眼角旁两点晶莹的泪珠,也不解地点点头。 文青喜孜孜地拖住林易,面北跪下了,两人诚意正心地祝道:“林易、朱文青祝祷过往神灵。我俩今日义结金兰,今后祸福同当,生死与共,意如不诚,神明殛之。” 叩了三个响头,再互相一拜相扶站起。 小姑娘聪明得紧,她对林易含笑一福道:“易哥哥,从今日起就是一家人,你是我们的大哥,我相信爷爷和爹妈都会一样地疼爱我们,这里到家只消半日工夫,我们该走了” 林易连忙起身回礼道:“三妹……”。 文青抢着嚷道:“不成,要回家你就请吧!我不奉陪。”又对林易道:“大哥,这次我和妹妹偷上武当山,已经近月了,要是一回家,哼!爷爷不将我关起来才怪。不管她,我们痛快地玩几天,这时回去保险没有机会玩了。” 林易正想劝他,文凤早跳着小脚儿嚷道:“我赞成。走啊!前面是建阳驿,那是王家叔叔的地段,要让他抓住,麻烦得紧。我们向西走,沿沮河逛金山去!”小姑娘大概也怕回家,要玩那还不是赶紧? 文青也道:“是啊,家住荆州府,却未逛过金山,够丢人的,我们这就走。”拉着林易就想跑。 林易心中一动,忙道:“且慢,荆门去不得。”便将那些骑马大汉和神鞭周春所说的话,述说了一遍,最后道:“那些凶恶大汉都不是好东西,都是为《如玉秘籍》的事要打要杀,我们如果也到金山去,不是很危险?”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林易不说倒好,听说《如玉秘籍》出现在金山,她更非去不可啦!拍着小手儿直乐道:“妙啊!听爷爷说过,《如玉秘籍》是武林老前辈天龙大师的遗物,《如玉秘籍》上的九个篆文如字,就是天龙大师的天龙洞府秘道所在,要是我们能将它夺来,岂不是天赐奇缘么?” 文青也心花怒放,撒腿便跑,一面道:“快走!怪不得一路上看到很多不三不四的江湖人,原来是为了如玉秘籍的事,可能爷爷也会去参加了” 文凤啐了他一口道:“胡说八道,爷爷从不管江湖是非,也绝不会管什么《如玉秘籍》的事,你真糊涂,” 林易跟着文青跑,大感不解地问:“二弟,你对《如玉秘籍》像知之甚详,那究竟有什么用呢?” 文青放慢脚步道:“爷爷知交满天下,家中经常有许多叔叔伯伯们过来,我对江湖上的典故知道得不算少,待我慢慢告诉你。” 三人抄小路向西北云雾缭绕的隐隐青山走去,文青一面说出武林中一些典故秘辛来。别看他年纪轻轻,乳臭未干,但却说得头头是道:“爷爷虽说从不管江湖是非,在武林中却算是三义之一。所谓三义,就是说三个义薄云天的英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小姑娘也满怀得意地道:“另两位就是十余年前隐居金山的金山老人和失踪已久的天棋子余振山。” 文青接着道:“近百年来,武林能人辈出,早些年道魔互相消长,出了许多了不起的英雄豪杰和罪恶滔天的魔头。” 他又仰天吁口长气,以大人口吻徐徐往下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是八十年前吧!江湖上一团糟,武林中六大门派也迭出败类,弄得天怒人怨,盗贼如毛,幸而出了六位世无其匹的佛道儒三家老前辈,方将一场劫运挽回,收拾大乱后的残局,使六大门派得免覆亡惨祸。” 小姑娘文凤接下去道:“我知道,六位老前辈叫一僧三道无双尼’。一僧就是天龙大师,如玉秘籍的主人。三道是东海三仙,共两男一女,在江湖现迹三十年,始终未让仙颜给凡夫俗子们看到。据说他们已经修至地仙的境界了。” 第七章武林秘闻 放慢脚程,文青又缓缓地道:“其实一僧三道都与六大门派怨多于恩,因为六大门派的败类就毁在他们的手里,在四十年前,出了个血影神魔,一把血影神剑闹得中原鸡大不宁,把六大门派和宇内凶人杀得望影心惊,乱子闹得相当大,不知怎的,四十年前他们忽然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 文青接道:“此后江湖平静了十年,直到三十年前,武林又起了风波,闹得更凶,门派之见,意气之争,财色之惑,都是引火之媒,以后,有些人倒下去进了坟墓,有些人不愿沾惹血腥,遂隐名深山大泽不管是非。” 文青说完,叹了一口气,文凤附耳向林易道:“双凶一霸着实令人谈虎色变,那双凶,一个是汉中幽灵堡主雷震天,一个是潜山鬼魂谷的追魂令,一霸是武胜关白道盟主九头鸟居飞熊,这三个都不是好东西,人家都叫他们宇内双凶和乾坤一霸,可是他们的狐群狗党满天下,谁要在他们面前叫他们的浑号,准活不成。当今六大门派中虽则人才辈出,但也轻易不敢招惹这三个凶顽,甚至令门下弟子投入他们的集团,为害江潮,以后大哥一切小心,切不可和双凶一霸作正面冲突。” 林易答道:“二弟放心!我们都只是小孩,招薏他们做什么呢?天快黑了,我看还是回家吧!金山不去也罢。神鞭周春不是曾经说过,双凶一霸的门下不是也来了么?我们犯不着插上一手呀” 文青道:“不打紧!有机会就动手。老实说,双凶一霸成名还在爷爷之后,三义的名头比双凶一霸到底要响亮些,人家都说双凶一霸天下无敌,可是爷爷不见得真怕他。”他叹口气又道:“可惜爷爷根本不管江湖是非,他老人家绝口不谈世事,我所知道的典故,都是前来作客的叔伯们偷偷告诉我的。” 小姑娘文凤又打岔道:“可不是吗?爷爷是三义之一,可是三义之间,却从未聚会过,爷爷真是怪人。” 谈谈说说,走了将近三十里,直至日薄,方抵达育溪附近,接近金山余脉,育溪是一个小小村镇,约有一二百户人家。三个娃儿腹中雷鸣,林易倒不打紧,小兄妹俩可感到饥火中烧,林易便道:“不再走了。等会找鸟巢都因难呢。” 文青停下道:“找鸟巢?我才不干,只要有村镇,还怕找不到食物么?” 林易直接问道:“你有银钱?” 文青咧嘴嘻嘻一笑道:“要有银钱,我这一身褴楼早就该换季啦!” 林易听得一怔道:“你是说,我们该乞……乞……” 他说不下去了,脸上挣得通红,文青又笑道:“你说是做伸手将军么?哈哈……你真是。” 文凤急道“别逗大哥了,快去设法,我和大哥就在左侧密林中等你。” 说着拉着林易的衣角向左便走,并对他嗤嗤笑道:“你呀,真是实心眼儿,比乞讨更好的办法多啦,你等着吃就是。” 林易没做声,但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站娘一到树林,便和林易搜集枯枝,在溪旁生起火来,不久,一条灰影如飞而至,那是文青,他助下挟了两只大母鸡,已被他捏断了脖子,三人七手八脚将鸡剖了,调好黄泥裹上,烧了半个时辰,直至可以闻到香味方罢。三个娃儿很快便狼吞虎咽地将两只大母鸡送入腹中。 六月末,夜黑如最,天上云层甚厚,连星光也没有。 三人净过手脚,林易向西南黑助黝的山区一皱眉,轻声道:“青弟,这里到金山不知多远,山连山处处奇峰,晚上真不易找,我们都未到过金山,你想连夜赶去么?” 文青耸耸肩道:“算啦!我和小妹都人地生疏,连方向也摸不清,这么黑,不去也罢,倒是今晚得在这儿露宿,村里找不到空屋。这个小村的人相当剽悍,不怕鬼神,连庙也没有一个的,我们就在这儿露宿好么?” 小姑娘不在乎,林易自无异议,道:“北面林缘有块野茅地,正好歇息,草地不怕蛇豸,我们去收拾宿处。”三人便向野茅地奔去,草深及腰,十分繁茂,林易和文青一同拔草,在平坦处铺上,片刻便成了一个大草窝。 这时将届三更。 三个娃儿心目中并无男女之别,让文凤睡在中间,林易、文青睡在两侧。六月天,虽在露天之下,仍然暑气逼人。文青兄妹俩心无旁鹜,早已酣然入梦,只有林易仍然在闭目冥想,无法入眠。一月来,自谋生活的结果,把他锻炼得更坚强了。 今天死里逃生的经历,却使他悚然惊心,他感到人海茫茫中,就算是他有奇遇,也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美好,那么和平与安乐.相反的却是危机四伏,险恶重重,稍一出错,立时即有杀身之祸。他感到大惑不解的是,自己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毫无仇怨可言,更谈不上任何牵连,为什么他们一再向自己下杀手呢?怪事!再又想到文青兄妹,这次如果没有他俩及时援手, 恐怕结局难以想象啦!就算不死怕也得和大洪三王一样,丢掉一条胳膊了事呢?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左手,暗道:“好险,还在哪。” 侧背向身畔的兄妹俩看去。他的耳目特灵,目力尤佳,黑暗中丝毫毕现。只见兄妹俩睡得特别香甜,秀脸上似含笑意,呼吸无声,胸间起伏特慢,证明他俩的呼吸特别深长。他想:“这两位义弟妹也真怪,偷离父母膝下近月,竟然毫无归念似的,小小年纪,身手竟那么高明,敢跑到武当山去胡闹,像神鞭周春那两个凶神,也被他俩戏弄。假使我也有他们这一身好武艺,不是可以天下都去得了?” 他正在沉思,猛听十丈外密林中,似有凛凛风声传出,侧耳凝神再听,却又寂然无声。 片刻,“飕”地一声微响,树枝一阵颤动,枯叶簌簌作响。他还未转念,眼角黑影一闪,一个庞大人影在左侧上空一闪而过,高约两丈余,又“刷”地一声轻响,扑入林中刹时不见。一阵枝叶微动,随即寂然。林易目力极佳,黑夜中丝毫难隐,他已看清那是个身背钢刀的黑衣人。心中一凛,忙轻轻抬起身子,轻摇文凤的小手,目光仍向四周搜寻。文凤被他一触,她反应奇敏,在梦中猝然坐起,差点儿小巴掌劈在林易的左颊上。 他不等她出声,附耳轻道:“快叫醒青弟,刚才有背刀大汉扑入林中,林中也隐伏有人,不知干什么的。” 话音一落,十丈外“刷”地一声响,又是一条黑影划空而过,也向林中扑入。文凤出身武林世家,江湖典故比林易懂得多,赶忙伸小手将他按倒,轻声附耳道:“噤声!”转身去拉醒文青,轻声道:“哥哥,附近发现夜行人,快起来准备。” 兄妹俩悄悄爬起,文青附耳叮嘱林易道:“等会儿要是发生变故,切记不可出声,就在这里等我们。” 文青猛地一长身,双足疾点,人已在茅草顶端掠出。就在他掠出丈余的瞬间,蓦地里林中响起一声暴喝:“打!” 第八章林中激斗一 一丝白影随声而至,向文青疾射。 文青的身手着实了得,他怒叫道:“奸贼!干吗,突下毒手?” 声出人闪,向侧方倒去,足一点地即贴地飞掠,电光石火似的隐入林中不见。 文凤也在同一瞬间闪出,自左侧没入林中,快得像只小老鼠,看得林易称奇不已,暗中咋舌。 文凤一进林,火速向右一抄,想接应乃兄入林。 等她一到,林中已经动上了手,一个身穿黑灰色夜行衣的操刀大汉,泼风也似将文青由林边驱出。 小姑娘人小鬼大,不慌不忙拾起一把碎泥,抖手向黑衣大汉身侧打去,人也闪到那人身后。 她正待抢近,猛听黑衣人怒叫道:“三弟,身后有人,毁了他。” 小姑娘还未欺近,上“刷”地一声扑下另一个黑衣人,白晃晃的长剑当胸点到。 她嘻嘻一笑,晃肩旋步疾闪而进,另一小手的泥团也脱手飞出,身形向下一伏,手一触地,双足贴地疾扫大汉下盘。大汉一剑扎出,一看对方竟然高不过三尺,弄不清是人是鬼,眼一花便失踪,胸前同时挨了一团碎泥,只打得他眼前金星乱飞,慌不迭向右一闪,撒剑护胸,“叭”地一声闷响,左足迎面骨挨了一记重击。小姑娘的小小弓鞋不等闲,乃是埋了钢尖儿的小蛮靴。 迎面骨是三角形的,肉少得可怜,两下里一接触,他怎吃得消,痛得他“哎呀”地一声狂叫,撤手丢剑倒地。不等他叫出第二声,“叭”地一声响,腰杆上又中了一脚。 他再也叫不出来了,骨碌碌滚了三个翻身,直到被树根挡住,寂然不动。 小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起地上长剑,剑比她的身躯还长,相当沉重,但她不在乎,飞快扑出林外。 林外草地里,文青仗一身奇妙轻功四处乱窜,滑溜如蛇,乘空儿拳脚齐施,把那夜行人逗得怒叫如雷。 小姑娘扑出不到两丈,蓦地感到脑后生风。她不愧是九天大鹏的孙女,猛地一伏身,长剑一招“回风拂柳”向后一拂一撩,身随剑转向上翻起。 “铮”地一声金铁交鸣,小姑娘的身形硬生生被震得横飘五六尺,将茅草压倒了一大片。暗袭的也是一个黑衣人,手上的沉重鬼头刀也被震得向左上方一扬,人也横移五步。 他刚将身形稳住,小姑娘已如影附形反扑欺到,娇喝道:“你找死,好不要脸!” 声出,长剑已贴地而至。 黑衣大汉吓了一大跳,钢刀“金锁坠地”向下一掠,口中大叫道:“大哥,是一个娃儿,快些收拾他们,免误大事。” 那边的大汉也在叫:“这个也是娃儿。滑得紧,真不易摘掉他的小瓢儿。哎唷……” 他这一叫嚷,手脚未免慢了些。 文青乘机穿过刀幕,闪到他身侧,小拳头突出一记“毒龙出洞”,一下子挡住他左臂下,只打得大汉狂叫出声,踉跄退后三步,顺手一刀扫出,想将文青削成两截。 文青见好即收,一沾即走,溜到一旁拍手大笑道:“差点儿,没砍着,该下些苦功啊!” 大汉怒叫如雷说:“小狗找死!唔,你是干什么的?” 文青蹲下去抓起一团碎泥,接着骂道:“干什么的你管不着。一见面你就打小爷一镖,你才是找死!打!” 不等大汉冲到,双手左右齐挥,碎呢挟着呼呼风声飞洒而出,人也滴溜溜左闪右折抢进。 大汉黑夜中心里发慌,不知对方的暗器是什么歹毒的玩意,嘿了一声舞动钢刀护住头脸,向旁急闪。 这可好,全落入小家伙的算计中,他已先期欺近,手足齐飞,左手一晃,左足同时踢中大汉握刀右手腕,钢刀脱手,小家伙得理不让人,右手疾挥,“啪”地一声脆响,大汉挨了一记重耳光。不止如此,小家伙的右足随着飞起,假使真让他踢上,不将肾囊踢破,心脏也得挨上一踹,真够他受的。 大汉也够高明,他知道性命就在呼吸之间,明白利害,急将双手拚命向下一扣,火速躺倒,接着“懒驴打滚”急急滚开。 好险!足尖就在他小腹上掠过,间不容发,躲过危机。 文青正待进击,蓦地远处响起一连串的胡哨尖鸣,和凄厉的长啸声。就在他一怔神间,大汉已乘隙爬起,狂吼一声,张开蒲扇的手掌,向文青迎面抓去。文青嘻嘻一笑,叫道:“蠢牛!怎不拾兵刃上呀!” 俩人又斗在一起。 两大汉先前的凶焰尽消,被文青兄妹逗得哭笑不得,别看他俩小点大儿拳头,但祖是英雄,孙是好汉,九天大鹏的孙儿女岂是脓包?自小扎下的正宗内家根基何等了得!小拳头打在皮粗肉厚的地方,也会令俩大汉痛得叫牙咧嘴,有意想不到的苦味。 俩大汉愈打愈心惊肉跳,堂堂七尺之躯,一向自命英雄好汉,竟然被两个毛孩子迫得手忙脚乱,那心里的难受就不用提啦!又是五个照面,使刀大汉被小姑娘着实揍了两拳头,他随即嚷叫:“大哥,点子扎手,快请邱爷。” 小姑娘也叫道:“邱孙也不成,着!” “啪”一声响,一掌拍在他的右肩骨上。 大汉吭了一声,剑交左手,泼口骂道:“兔崽子,等会儿大爷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 小姑娘火可大了,抢近他身后,“劈啪”两声给了他一记“双风贯耳”。 只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沁出血沫,虎吼一声转身一剑拦腰便扫。 和文青苦斗的大汉,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出招守以待援。 文青见他发啸声召集党羽,心中一惊,便道:“妹妹,快些下手,等会儿麻烦得紧。” 文凤道:“好,我用剑打发他。”语间一落白虹耀眼生花,她将剑法展开了。 先前她不敢杀人,所以仅用剑化解招式,用左手拳掌制敌,这一将剑法展开,居然白虹闪烁,矫矢如龙,眨眼间便攻出了三剑,把黑衣大汉迫得连退十余步,几乎做了剑下亡魂。 就在这生死将判的瞬间,林中响起数声暴吼,飕飕风声中,扑出六名高大的黑衣劲装大汉。 为首一个展开老公鸭似的粗嘎嗓音喝道:“断魂刀邱聿京在此,要命的给我快滚!”声落人到,”呛哪”一声,金背大刀霍然出鞘,狂飙掠地似的卷入斗场。 和文凤苦斗的大汉急叫:“邱爷,这两个小贼滑的紧,无端寻衅,先宰了他们再说。” 断魂刀邱聿京金刀一顺,怒目大叫:“那边点子已向这儿逃窜,这两个小了交给我。孩子们快上。” 六个人一分,向上一拥,四个人对付一个,兄妹俩便落入了重围。 断魂刀邱聿京就近迫到小姑娘身畔,和另三名大汉联手一阵急攻,四把钢刀纷飞,团团四下围住。 小姑娘到底人小力弱,长剑觉重又不称手,不到片刻,便手忙脚乱,显然内力不足,窜跃的轻功也支持不久,看看危在瞬间。 第九章林中激斗二 一旁隐伏的林易,先前吓得浑身淌汗,脚也软了。但等到文青兄妹被群贼一围,渐渐向这儿移到,眼看义弟要遭毒手,他可不怕了,一阵热血沸腾,勇气陡盛。他顾不了许多,黑暗中先定下心神,伸手去摸他的打狗棒,沉着气向前爬去。 义之所在,顿忘生死,他忘了自己不会武功,也忘了那令人心悸的闪闪钢刀。前进不到两丈,蓦地响起声清脆的惊呼,把他吓了个胆裂魂飞,不管三七二十一倏然站起。 断魂刀邱聿京是麻城三河口一霸,是个独来独往的隐身大盗,功力自不等闲,一套断魂刀法十分辛辣,力猛刀沉,端的鲜逢敌手。小姑娘人小力弱,兵刃不管事,用小巧身法应付他一人倒还绰有余裕,对付四名跟贼她可力不从心。 正斗间,一不小心,长剑突被断魂刀邱聿京绞飞,落入危境。 好在家学渊深,临危不乱,慌不迭腾身退避。 断魂刀邱聿京一招得手,岂容她如意。刀招未收,猛地一脚踢出。 巧极!小姑娘刚纵起,这一脚恰好踢在她的右脚下。她的小蜜靴的铁尖,是由脚心向外反卷的,两靴一触,小姑娘虽占了些许便宜,但也感到气血翻腾,足痛若裂,人也被踢飞丈余,惊叫了一声向后跌去。 也在这一瞬间,间不容发恰好躲过下面扫来的两把钢刀。断魂刀邱聿京这一脚,反而将其救了。 小姑娘人被踢飞,她本来就向上纵,得外力一送,去得更快。半空中连翻三个身,脱出重围翻出三丈开外,脚一沾地,便翻身栽倒。 五尺外就是刚站起的林易,他红着眼,俊目喷火,像一头疯虎向前猛扑。 在小姑娘身后劈出两刀的两名大汉,一见钢刀落空,猛地回身跟踪追到。由于草高及腰,他们的目光追随着小姑娘落下,所以没发觉草中有凶星照命,冥冥中似有主宰,算是他们走了霉运。 其中一个追得最快,几乎和小姑娘同时到达,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叫道:“你到阎王处告我罢!” 声落刀到,“呼”地一声就是一刀迎头劈下。 小姑娘浑身无力,惊叫一声向旁一滚,闭目待死。忽听一声狂叫响起,声如中箭饿狼。 接着“唰”地一声,钢刀贴身砍入泥中,衣袂被砍掉一幅了。在她滚开的同时,黑衣大汉也在狂叫声中呼然倒地。 原来林易横了心,咬牙切齿扑到,身形一起,打狗棒已倾全力斜劈面出。 他这具身体被玉浆改造,天生神力,又是狂怒之下,打狗棒是最硬的实心黄竹,沉重而坚实。别说是人,猛虎也挡不住这棒。黑衣大汉毫无防备,距离又近,“噗”地一声响挨了个结结实实,连肩带颈被击粉碎,立时了帐。 小姑娘张目一看,已知就里,赶忙忍痛站起,顺手抄起身畔没入泥中的钢刀。这一瞬间,另一大汉已经赶到,伙伴的生死他还未弄清楚,只看见星光下持棒痴立的林易,他没做声,抡刀便欺身抢近。 这是林易第一次有意杀人,惊得呆住了,正在失魂落魄地发愣,不知如何是好。大汉就在这时狂风也似的卷到,刀光飞旋而下,但他却浑如未觉。 小姑娘急极,却又无法抢救,忙尖叫道:“易哥哥快躲!” 林易心中一震,灵智顿清,一看刀光已近顶门,本能仰身滚倒,手中打狗棒无意中向前一伸。 大汉做梦也没想到下身被袭,狂叫一声,钢刀顺势脱手向旁飞掠而去,人也颓然倒地。原来林易将棒捣出,双方相距不过四五尺,钢刀在间不容发中掠过林易的顶门,打狗棒无巧不巧戳入大汉的下阴,直抵腹腔。皆因他来势过急,林易就倒下时将棒伸出,棒的另一端抵在地面,故能直透小腹内部,眼见活不成了,尸身向侧倒去。 林易这时反而不怕了,眼见远处的断魂刀邱聿京疯狂扑来,一旁的小姑娘正屈腿跪在地下,只有半边发髻露出草上,正倾力以手中钢刀架住第三名大汉的钢刀,两把刀距小姑娘顶门不过三五寸,危险至极。 林易真是急了,百忙中无法抽出打狗棒,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飞扑。 他没学过武功,可处在知识大爆炸的21世纪,还是看了很多武术教学视频,学了不少招式,只是他不懂其中妙用而已,但基本用法他是会的,先用“莽牛头”向大汉肋下撞去,双掌同时向前击出。他去势奇快无比,大汉不意被他一头撞在肋下,只撞得胸口发酸,眼中发黑。肋骨末梢再挨上两掌,铁铸金钢也禁受不起林易的一身神力,竟身不由己向左便倒,鲜血由口中狂喷而出。小姑娘的钢刀也乘机推出,一下子扎在大汉腹下。 林易撞倒贼人,见小姑娘跪在地下喘气,显然是不能行动、急忙双手抱起她,撒腿便向林中奔去。这时候断魂刀邱聿京已到了身后,狂吼道:“往哪儿走?拿命来!” 小姑娘知道跑不了,喝声“打”,猛地将刀向后扔出。 “砰”断魂刀邱聿京刚将刀拍落,林易已放开飞毛腿,快似流星抱着文凤窜入林中,轻轻将她放下道:“凤妹小心了,我去助青弟。” 声音刚落,断魂刀邱聿京已不顾一切如飞抢入林中,他暴跳如雷大吼道:“小狗们!你上天我也追到灵霄殿,快纳命来!” 林易不做声,顺手抓起两团碎泥,连环出手,向断魂刀邱聿京打去。他双目不同常人,黑夜中丝毫难隐。 他打泥团石块的手法也恰到好处,平时小麻雀也被他一击便落,可见并不稀松。誤一林中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江湖人最忌林中动手,因易招人暗算,所以说“遇林莫入”。但断魂刀邱聿京急疯了心,他不怕这两个毛孩子,故敢大胆扑入。 刚一入林,一阵碎泥破空而至,居然呼呼发啸,劲道奇大,断魂刀邱聿京大骇,黑暗中不辨何物,不敢硬闯,一抖双臂上了高树,碎泥如暴雨似的打在他身下树叶上,枝叶纷纷下坠,他心中一懔暗叫侥幸不已。 林易见一击不中,敌人已上了高枝,双手急向地上摸索,竟被他摸到几块碎石,觑准断魂刀邱聿京身影,双手交替打出,把这断魂刀邱聿京迫得纵上跳下,怒叫如雷。 须臾小姑娘调息得差不多了,她见断魂刀邱聿京被逼得像逗急了的猢孙,高兴得顿忘利害,喜孜孜地娇笑道:“易哥哥,打得好,再给他几下,打啊!”她这一叫嚷可糟了。 断魂刀邱聿京先前只在暗器打来的方向,测知俩人概略方位,却不知确在何处。 小姑娘这一忘形大叫,可让他看准啦!哼了一声,先往左一窜,把暗器引向左面,再一晃身又移向右方,双足一点,闪电似的扑到,金背大刀一闪,便向蹲下身子拣石快的林易顶门狠狠劈下。 俩小一声惊叫,要躲已不可能了。 正危急间,蓦地里白影一晃,香风扑鼻。 白影像只幽灵出现,好快!闪电似到了断魂刀邱聿京身侧处,劲风压体而至。 第十章林中激斗三 断魂刀大惊,只觉毛骨悚然,无暇伤人,救命要紧,金背刀变砍为削,反手向白影扫去。 白影似料到他有此一招,“铮”地一声金铁交鸣响起,金背刀被一只雪白的拂尘崩开,拂尾反撩断魂刀的脸面。 断魂刀右臂巨疼欲裂,急急退后两步,等他一看清白影,嗅到阵阵幽香,便大声喝道:“好骚尼!留下《如玉秘籍》饶你不死,这一带已布了天罗地网,你走不了。” 他嘴在说,心里在发毛。 这时,远处胡哨声已寂然无声,但在左近却传出阵阵厉吼的惨叫,震人心魄。 白影发出一声银铃似的轻笑,徐徐道:“你使的是金背刀,大概是姓邱的罢?又是一霸的走狗!今天双凶一霸全派你们这些不中用的脓包,前来送死,可惜啊!可惜!你认为阻得住贫尼的吗?别做梦,滚!” 一声脆响,金背刀几乎被震飞。 原来断魂刀想乘她不备,一刀将她毁了,岂知白影早有准备,不容他如意。 白影并未还手,娇声媚气地道:“邱英雄,你身列一霸门墙,却又是独行大盗,你是侠还是盗?要《如玉秘籍》么?不错,就在我师姐妹手中。凭你,哼!还不配和三绝神尼交涉。今晚贫尼大开杀戒,已有一二十名好汉超生在贫尼拂尘下,你认命吧!”说完,一阵媚笑响起,香风再扬,白影一晃即杳。 断魂刀心胆俱裂,林中哼喝之声此起彼落,不时传出惨厉的吼声,显然到处都在动手,他手下党羽至今不见露面,定然凶多吉少,心中早已发寒,汗毛直竖,事已至此,只好一拼,硬着头皮大吼一声,金刀绝招倏出。“力劈华山”,“横扫五岳”,急变“白猿献果”,自上至下连出三招,想将白影退,以便逃命。 白影冷笑道:“别慌!贫尼替你招魂” 拂尘一转,就洒出一择"漫天花雨”,寒风凉凛,白影弥漫,三招俱解。 断魂刀大骇,他已看出对方已可将真气贯入兵刃中伤人,再缠下去只有凶多吉少,相差太远啦!慌不迭向后暴退,要找机会逃命。 林易就躲在他身后,相距不过七尺。 他已拣了一条胳膊粗的树干,守护着伤了足的义妹。 断魂刀一退,就在他身前不到三尺。 林易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恨恨地迎着断魂刀后脑勺一棒劈下。 断魂刀刚感到脑际生风,可是来不及了,“噗”地一声闷响,脑袋便像打破了的鸡蛋,**迸裂,尸身扑地便倒。 林易毫无经验,还不知他已被自己一棒打死,又加上一棒道:“你怎么不神气了?你起来看看?” 这一棒劈在他的右肩上,棒儿直透骨肉,几乎将尸体打成两片。 林易吓了一大跳,刚一怔神时,只觉白影一闪,头一晕,鼻中幽香直透心脾。 耳听凤妹一声惊呼,本能地丢棒双手一登,可是只觉浑身无力,手触在一个柔软腻滑的身躯上,便立时知觉全失。 原来白影一拂化去断魂刀攻出的三招,正欲跟进取他性命,还未起步,断魂刀已被一个小黑影击倒,她一听小黑影喝骂,又加上了一棒,方知对方是个小孩,且是友非敌。 她正想退走,忽林外黑影一闪,小孩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娇喝:“爷爷!” 黑影便以奇快无伦的身法,向小孩闪电般飞扑去。 白影心中一动,她怕黑影伤了小娃儿,也就飞扑而去,一抄手便将小娃儿点了晕穴,将他挟在胁下,拂尘一招“天外飞瀑”顺手扫出,一道劲急罡风向黑影袭去。 双方相距约有丈余,那扑来的黑影冷哼一声,身形突然向上急升五尺。 身未落地,双掌向前疾推,人又向上急升五尺,双足向后一蹬,仍奇快无比扑到。 白影只觉心中一寒,自己劈出的内家真力竟如泥牛入海,而两股令人窒息的劲风已一拥而至了。 再一看黑影“空中三腾身"的奇绝身法,只觉毛骨悚然。 她知道来人功力之高,举世难逢,自己万不是敌手,心中暗暗叫苦,暗道:“莫不是双凶一霸亲自到来了么?” 想到双凶一霸,只觉浑身发冷,挟起林易回身便走,那黑影并未追赶,白影一晃便没。 小姑娘看着黑影站起,那黑影一把挽住她低声道:“你哥哥在外面,我们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小姑娘这时才看清林易已失踪,幽香似在荡漾,她急急挣扎着叫道:“爷爷,不成,易哥哥被那尼姑挟走啦!” 黑影一听似乎一怔,道:“怎么变出一个易哥哥来了?你胡说什么?” 林外小黑影一闪,过来了文青,他急接口道:“爷爷,那是青儿的结义哥哥,不是变出来的呀。” 这黑影正是兄妹俩的祖父九天大鹏朱仲豪。 一月前爱孙失踪,全庄几乎闹翻了天,急煞了朱家所有男女,四下里访寻,音讯全无。 老人家知交满天下,除了拜托朋友们探查外,他自己也外出查访。 不久以前,风闻有一双小花子大闹武当山,武当派的道俗门人正在追查中。 老人家便暗中跑了一趟武当,却不知道这双小花子就是他的爱孙,失望之余,败兴而回,沿途打听出《如玉秘籍》在金山出现,主人正是金山老人向祖德。 眼下江湖震动,群雄众集,都想将秘籍纳为己有。 那《如玉秘籍》据说是八十年前侠僧,一代天骄天龙大师的遗物。 谁得到它,谁就可以按秘籍上的图形找到天龙大师飞升之所云云。 天龙大师又称伏魔大师,他老人家的一生功业,武林中至今盛传不衰,他那技绝天人的武功造诣,武林无出其右,一生嫉恶如仇,妖魔鬼怪闻名丧胆,在江湖出没一甲子,人称伏魔大师。 九天大鹏闻说此事,心中一动,猜想俩小定然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定已经入了金山凑热闹去了,便独自奔上了金山,可惜他晚到了一步,金山夺宝已告结束,金山老人也不知去向,《如玉秘籍》据说已落在江湖淫妖三绝神尼之手。 三绝神尼是江西建昌府慈云庵的女尼,放荡不羁,杀人如麻,江湖中谁不知道这三个女怪呢?说起来,她们都有一段令人鼻酸的身世。大师姐叫明月师太,已经四十出头。吟月师太排行第二,也有三十八九年纪。弄月师太是么妹,年纪也有二十七八。 但由於她们精于采补术,看去不过二十一二岁,美得叫人发狂,媚得叫人甘心赴死而无丝毫怨尤。 怪的是三绝神尼虽是臭名遍溢江湖,但真正的英雄好汉,她们却从不招惹。可是真正的英雄少得可怜,好汉也不多见,所以活该她们倒霉,到处受人唾骂。 第十一章三绝神尼 九天大鹏暗中跟着角逐三尼所得的秘籍的英雄们,这些人有好有坏,全是被秘籍迷昏了头的人物,其中以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双凶一霸门人徒众,最为嚣张。 从金山到育溪一带连绵山地里,一天一夜中来回追逐,着实有许多人暴骨荒山。 老人家一向不问江湖是非,也不在江湖走动,在没有发现爱孙行踪前,仅在一旁暗地作壁上观,暗自嗟叹人心的贪婪卑鄙,无可救药。 天从人愿,果然在三尼杀入林中时,他在后面跟踪追到。 他轻功之佳,江湖称为一绝,一口气能在空中折变九种身法而不坠,故称九天大鹏。虽然年届古稀,但功夫并未搁下,内功火候伟雄无比,真力收发由心。 他目力奇佳,已看出林外五个人影中,最小那黑影正是小捣蛋文青。 便一声不吭摘草当暗器,将四名黑衣大汉打得狂叫而逃。 就在文青奔进林中接应林易和文凤的瞬间,便悄悄掩近,夹背儿将小家伙提出林外,并低喝道:“小妹呢?快说!” 小家伙被人擒住,正想拚命,被爷爷一喝乖乖地不再挣扎,心下大定,急向林中一指道:“刚才还在林外,大概还在林中。爷爷!” “不许动!”老人家将他按在草内道:“别作声,在这儿等我。” 放下文青,径直飞扑暗林中。 林中救林易的正是弄月师太。 九天大鹏一进林,便看到林易击倒了断魂刀邱聿京,他还道是自己的孙女文凤呢! 林易一出声喝骂,爱孙的口音又发自树下,他知道弄错了。 这时他向林易扑出,弄月师太也看到了他,亦向林易扑到,抢先了一步。 老人家不愿生事,也不愿管闲事。 也合该林易另有奇遇。 弄月师太挟起林易,攻出一拂尘。 老人家不想出面,只用五成力道攻出两掌,露了三种奇绝身法,结果将弄月师太吓跑。 就在祖孙三人一问一答之间,弄月师太已经早走了个无影无踪,呼喝厉吼之声亦已远出数里外去了,只隐隐传来一阵阵遥远的哨声,不久一切寂然。 老人家一听刚才那孩子是爱孙拜兄,那还不急?忙道:“你俩人先在这儿稍等,我去追。” 声一落,人影亦杳。 一盏茶时,他失望地空手而回,小姑娘一看爷爷没将人追回,放声大哭道:“不,不成!易哥哥舍命在刀口上救我,他却被人掳走了。我……不将易哥哥救回,我也不回去了。” 老人家急得直跺脚道:“夜黑如墨,这时三更已尽,这一带古木阴森,到哪儿去找呢?他已受了伤,这里是是非之地,三绝神尼在附近放了不少毒性特大的消遥香,如果嗅着些许,准是天**烦,绝不可在此久留。你易哥哥是个小娃儿,三绝神尼绝不是传说中的可怕人物,不会有危险的,回去爷爷再想祛救他。” 小姑娘仍在大哭大闹不依。 文青更是跳脚,一晃身便欲脱身溜走。 老人家早就防他有此一着,手一伸,文青乖乖躺倒,不管小姑娘哭闹,挟了就走,只有小姑娘狂叫“易哥哥”之声浪,震撼着夜空,逐渐远去。 不久,一切又归于死寂。 育溪北面六十里,在群山围绕的一座山谷中,有一座小小山村名叫观音寺村。 在村东七八里山腰中,有一座小小的圆觉古寺。由於年代久远,香火全无,已经破得不成样儿,寺后的一座七级浮屠,已经倒塌了两层,其余五层也摇摇欲坠,绝拖不了一年半载。大殿已经倒塌了一半,木雕泥塑的大小菩萨们自身难保,断头折足慘不忍睹,难怪没有施主们进香求他们保佑平安。栋梁支柱间,全成了蚂蚁们的巢穴,禅房壁角,也成了狐鼠的旅邸荒窝,凄凉的破败景况令人酸鼻。 四更已尽,寺前松风凛凛中,白影连闪,来了三个不速之客,那是身穿玉色袈裟的三绝神尼。 弄月师太走在最后,她腋下挟着昏睡了的林易。 走在最先的是明月师太,她向后一摆手,三人三下里一分,便一一闪入破庙中。 片刻,靠北面的一间尚称完整的禅房中,亮起一道火光,吓得狐鼠们四处奔窜不已。 禅房中,一枝松燎放出熊熊烈焰。 三个俏丽尼姑,俏生生地现身房门口,火光下,玉容毕现,美艳无伦。 难怪江湖中人,明知她们是夺命阎罗,也甘心情愿追随她们不舍,虽死亦觉心甜。 羊脂白玉似的肌肤,荡人心魄的一双勾魂美眸,琼鼻樱唇,贝齿偶露。三个人一般打扮,一般儿妩媚。松燎一亮,三人都一皱秀眉。只见鼠粪遍地,木石瓦片狼藉,一股臭霉之气触鼻。明月师太将手中松燎交给身后的吟月师太,叹口气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两人且先在外稍待,我先来清理清理。” 两人只好依言外出,室内刹时响起阵阵劲风狂啸,碎瓦破砖和尘埃,狂潮也似的排出室外去了。 那是明月师太折了一段树枝,她的内力修为着实惊人,双手齐挥,宛如暴风狂啸,片刻便将室内清理得倒也像个样儿。 室中一无长物,三人费了好些工夫,到各处拆来好些木松。七手八脚架成一座临时卧榻,铺上在村落里取来的衾垫等物,马马虎虎算是临时的住处。一场准备停当,三人就在室内打坐闲聊。 一旁甜睡着林易,可能是被她们点了睡穴。 明月师太神色一舒,玉面上泛出微笑,徐徐道:“这两天真不好受,好在双凶一霸本人都没有来,却派来一些酒囊饭袋,那些好汉们这次钉子碰得够硬够尖哪!” 一旁的吟月师太笑着道:“起初我也粗心。后来金山老儿太慷慨了,我还道他知道双凶一霸已经来了,所以故作大方,把《如玉秘籍》让给我们,乐得置身事外,岂知那三个宇内凶人根本没来呢?” 弄月师太由衷佩服地道:“大师姐这条妙计实在高明,我们绕着圈子南下,那些好汉们果然都向荆州追下去了。他们定然出湖广到建昌等待我们回去,怎会想到我们反向回走,躲在这儿避风头呢?”说完,娇笑不止。 明月师太正色道:“你可不能大意啊!双凶一霸能在江湖称雄道霸,绝非平庸之辈。双凶如日中天,一霸雄踞河岳,徒子徒孙遍及天下,跺下脚地动山摇,自有其出色的能耐。慈云庵目前是众矢之的,假使在《如玉秘籍》上找不到天龙洞府的密所,我们再也休想在江湖上走动了,甚至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可能呢!” 吟月师太烦燥地道:“别谈这些扫兴事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年届知命,死又何足道哉?大不了和他们拚命。这两天中,走狗们死伤不下三十多名之众,本小利大,我就死亦含笑九泉,没什么可怕的。” 三人黯然低头沉思,良久都没抬头。 第十二章初识三绝神尼 东方朝阳初显,窗前已呈乳色,吟月师太一抬头,目光落在一旁甜睡的林易身上,向弄月师太一皱眉,问道:“师妹,干嘛带着这小子碍手脚?看他年不过十五,嫩得紧,不够你一顿消受,留下来又是个祸胎,何必呢?” 弄月师太笑骂道:“呸!你胡说什么?你只会想到歪路上去。这娃儿筋骨奇佳,我点他睡穴时,竟然会将力道震散。要不是我改用擒拿穴法,差点儿失手,你看他那身材和隐泛光华的肌肤真是浑金璞玉,天生奇材啊!我准备花上十年光阴,好好琢磨他成器。” 明月师也笑道:“你要琢磨他成器?天哪!我们是江湖上万人唾骂的人物。那些假英雄伪豪杰,尽管暗地里千方百计找我们膜拜,但在大庭广众中却要戟指臭骂我们千淫尼,万**。他要跟着我们,日后他还能做人吗?你啊!真是鬼迷心窍。依我看,你还是放了他算了。” 吟月师太尖酸地笑:“大师姐,你要她放了?这简直是割掉她心头一块肉啦!瞧,那小子剑眉琼鼻,唇似涂丹,脸蛋儿爱煞人,小牛犊似的身材,你想她能舍得,师妹在放长线钓大鱼呢!定下了十年树人的大计啊!” 弄月师太啐了她一口,狠狠地笑骂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你真不怕有伤阴德?缺德!我真是有心造就他嘛。以后的际遇和造化,我管不了这许多。” 吟月师太又道:“师妹!你倒是一厢情愿,请问你这未来的师父,你可准知道他肯么?” 弄月师太娇笑道:“请放心!十四五岁刚懂人事,好奇心正盛,管叫他甘心情愿,乖乖,跟我们走。我可有话在先,在替他打根基的时日,不许你们逗他,失去了真元我可不依。” 明月师太啧了一声,一撇樱唇道:“别奇货可居,我才不喜欢嫩芽儿!送给我也敬谢不敏。” 吟月师太意味深长的地睥睨道:“看来师妹真的动了真情了,一言为定,只要他不来缠我们,就让你称心如意吧!也许你会为这一举后悔终生,毁了你也毁了他。”说完看了林易一眼,喟然一叹。 三人谈谈说说,看看东方破晓。 弄月师太伸手解了林易的睡穴,轻轻地把他扶起,笑面上涌起母性的光辉,温柔地轻唤道:“小哥儿,长夜已尽,起来吧!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易胡里胡涂被人挟来,人事不省,只记得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向他扑到,一阵幽香扑鼻,就在文凤娇唤声中失去知觉。 这时候好梦骤醒,一眼便看清室中松燎荧然,眼前是三个清丽出尘的女尼。 他先是一怔,随即挣扎着坐正,惶然问道:“请问师姑,我怎会在这儿的?这是什么所在?” 弄月师太蕴然地答道:“昨在山下树林中,那些强盗们差点儿要了你的小命,是我无意中救了你。至于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林易猛地想起晚间与断魂刀的一场搏斗,突然一蹦而起。 经过昨夜一阵拚命狠斗,他那破上衣已经支离破碎得不成样儿,这一蹦起,上身几乎成了精光。 面对三个师姑,可把他羞得无地自容,赶忙用双手将两块破布掩住胸前,满脸通红急急地道:“小子敬谢师姑救命大德,但不知我那义弟妹现在何处?” 三位师姑看了他那面红耳赤的窘态,不由好笑,也暗自点头。 弄月师太强忍住笑,摇摇头信口答道:“林中有一场好斗,尸骇遍地,逃得性命的人不多,你义弟妹恐怕……别去想他们了!生死两茫茫,莫为死者悲哀;来日方长,你该为日后打算了。” 林易目中神光闪动,凛然厉声问道:“师姑可知那些恶贼的姓名么?” 弄月师太正色道:“这些事目前你得丢开,宇内双凶加上江湖一霸,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别说报仇,就是提名道姓,也会飞来横祸。‘留得青山在,不愁无柴烧',好孩子,日后再说吧!” 林易咬着牙道:“是的,留得青在,日后再说。我得去寻找义弟妹。救命大恩没齿难忘,小子当图后报,即此告辞。”说完,大踏步转身欲去。 弄月师太急道:“且慢!目前危机四伏,鲁莽不得,你要在外面乱撞,我们谁也别想活!” 林易闻言果然止步,怔在当地。 弄月师太又道:“凡事三思而行,目下他们四处搜寻我们的行踪,千万不可大意。这里是金山余脉,贼人一时尚难发现我们在这里,三天后风声稍缓,方可出山。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林易转身答道:“小子姓林,名易。请教师姑佛号。” 弄月师太自己的法号说了,并将两位师姐引见后,道:“也许你早有耳闻,江湖上叫我三人为三绝神尼,是人人唾骂的淫妖,你害怕么?” 林易不由愕然,他记起金山官道上那两名奇丑大汉,他们不是说翻天鹰追踪三名尼姑,就是为了《如玉秘籍》之事么。 也许是先入为主吧!他不相信眼前这三位美似天仙,宝相**的佛门女弟子,会是那些凶神恶煞口中所说的淫尼,再加上昨晚古林中,弄月师太及时现身,在断魂刀的金背大刀下,间不容发中救了他一命,扭转他对三尼的观感。也为了这一微妙观感,日后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和困难,险些儿没入情海,抱恨终天,实非他预料所及。 弄月师太见他沉吟不语,便冷然地道:“世间事自有因果,见仁见智,莫衷一是。是的,江湖中提起三绝神尼,有些人深恶痛绝,有些人想入非非。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还是一个黄口小儿呢。涉世未深,还是一张白纸,给你说等于白费劲,是非黑白一时也难分清。我三人虽是佛门弟子,却又是佛门罪人,佛家首重淫戒,可是我们却被人称为淫尼。其中因果,我们有苦衷不足为外人道,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猜不透其中奥妙,死无葬身之地。总之,世间善恶自在心,我们可不怕闲言污语,但求问心无愧。” 吟月师太正色说:“娃儿,再过三年五载,在江湖历练后,你就可以参悟人间善恶,明白是非。目前我们都在患难之中,也可以说是生死同命,如果你不肯与我们同处,我们不会勉强你,三天后风声不紧,你可以自由出山,绝不会相强。这三天中,我们可不能让你自由行动。” 林易正欲回答,明月师太摇手止住他道:“你不必说了。师妹救你脱险,本是无意中之举,后来发觉你筋骨奇佳,想收你做徒弟,传你一身武艺,并无它意。万事不可强求,我们不想相强,且让你三思。强敌未去,吉凶难料,别的事日后再说,你且在一旁静养,我们有事要办了。” 说完,解开前襟,露出白玉也似的颈项,喜孜孜地在项下拉出一条珠链来,下端垂着一块酒杯大的一个玉佩,洁白晶莹,光彩夺目。 第十三章如玉秘籍一 林易见了此物,念头即起,心想:怎又是玉珮呢?只是没我得到的龙凤玉佩好看,在一看此玉佩,上有双珩、中缀琚璃,下垂冲牙的长饰,作为趋步之节的饰物。 这东西作扇坠又太大,算居玉璧又太小了嘛!他睁着虎目向那玉佩打量,明月师太却不理他,仔细地放在掌心反覆审视,秀眉不时轩动,满脸困惑之情。 良久,她颓然长吁一口气,懊丧地道:“这东西看不出任何异处,怎说是天龙大师的遗物呢?莫不是我们让金山老儿赚了。”顺手递给两个师妹。 三人对视良久,全都感到失望,你看我,我看你,做声不得,脸上罩上一层乌云,只能相对叹气。林易好奇心起,嗫嘴地道:“师姑,我能看么?” 弄月师太没作声,顺手将玉珮递给他。 林易接过细看,只见玉珮薄仅如钱,其形如璧,孔小如豆,上有一耳,串连着珠链。正面是九个古篆“如”字,每一如字各有其姿,形状奇古,看不出有何异处。反面光滑异常,无纹无疵毫无异状。链是上好珍珠一百零八粒串成,粒粒都有四分直径,两端用白金环扣在珮耳上。他察看半晌,看不出所以然,便低头细想上面的九个如字的含义,手中无意地学佛门子弟数念珠的手法,一颗颗往下数。 他心不在焉,忘了他的天生神力,那一扣一扣推移之下,力道着实不小。 刚数到五十四粒,忽然“得”地一声脆响,珠串应手中分。 他大吃一惊,急记忙提到眼前査看。 只见白金串链已经脱出,珠中隐现螺纹。 他脱口叫道:“珠中有物,可惜无法掏出来瞧一瞧!” 明月师太猛然一惊,一把夺过细看,面露喜色,将珠按在掌心内,默运神功一吸,一粒与珠同色的小卷入手。 这小卷宽只两分,似纸非纸,似绸非绸,展开后薄如蝉翼,只有五寸长短,上面有蚁大的小字,色如丹朱,不知用何物所写。 明月师太喜极而呼道:“皇天不负有心人!” 三尼目力奇佳,字虽细小难辨,但难不倒她们。 首两行字略大些,写的是:“九如之象,乃贫僧所悟心法,赠予有缘,共证菩提。前三式真气走重栖;定静安虑,由虚生明。三真后逆连;由神返虚,功自有成。六式后一缕分行,万源齐挥,任意所之。功能易筋洗髓,任意封运吐排,功未筑基,慎之慎之。三年有成毋妄毋嗔。”以后的字较小,写的是心法要诀,共一百零八个字。 看完,明月师太大喜道:“易筋洗髓,任意封运吐排。这不是比少林的易筋更进一层么?” 便将玉珮上九个如字细加审视。 由于她已将心法要诀记熟,所以理解力非同凡比。 初看不甚了解,再看则略有所得,三察便恍然大悟。 原来如字左边的“女”字,像四肢及人首,右边的“口”字像身形.她一跃而起,将玉珮交与吟月师太,忘形地叫道:“有了!有了!原来如此!师妹,你们且看我的。” 纵到室中,先左脚点地,右脚缓缓上举,直至脚尖高与额齐,然后左右稍屈,双掌脑前合什,便向两人叫道:“师妹注意,请看右首第一个如字,女字是四肢及头部、口字是身躯曲直俯仰,如有错误可快说。” 俩人看的真切,同声道:“啊!正是如此。” 明月师太闻声收势,右足一点地,左足前提,用脚跟勾住右肩,左手立掌平伸,右手前引,食中指相扣,掌心向上,右足变微屈。 她又叫:“请看第二个如字。” 弄月师太道:“左手不是立掌,该是阴掌才对。立掌狭,阴掌宽。师姐请看。”将玉珮递至她眼前。 明月师太点首称是,即改为阴掌,随即收式,右脚着地成低四平式,左脚上引直靠在肩部,右手扣指右手伸,左手左外引,掌心外吐成阳掌,她又叫:“请看第三式。” 两尼点头称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明月师太收式叹道:“我的天!就这三式谁也受不了。真气直透重楼,岂不是妄想?难怪心法上说:‘功未筑基,慎之慎之!” 她接过玉珮,仔细看了一遍,又道:“第四式是坐禅式,但真气逆行却是大忌之事。看我演第五式。” 交回玉珮坐在地下,提起双脚向上举,交叉挂在肩上。双手刚要在腿前合什,岂知重心顿失,坐不稳,仰面朝天翻倒,引得三人大笑不止。最她自己也笑道:“要用千斤坠才行,但真气别说逆运,就正运一周天也不是易事,真不易呢!” 重新再来一遍,这次没跌倒,但也挣得玉面上隐泛汗光。 第六式是双腿前后贴地伸直,双手在顶端合十,仍是坐式,这也不易,她摇头叹道:“逆行简直是妄想。这下三式是一缕分行,该没有困难,且试试看,便随即双膝并跪,缓缓向后倒去。直至光头放在脚心上。双手合十,向内一翻,指尖指在心坎穴上。 她坐起长吁一口气,叹道:“这简直要命,苦不堪言,真气要成一缕分行百脉,不可能的,怎静得下来呢?” 林易许久没说话,这时憋不住插口道:“只要功夫深,铁杆也可磨成针,不可能要成为可能的,全在一念之间啊!” 明月师太赞许地望着他点头道:“谢谢你。三年之期不算短,但愿如此。” 第八式更难,双手以腕着地,身躯向上翻,双足落于顶门,脸部儿乎与地面接触。弄月师太咋舌道:“这能支持多久?别说真气一缕,就是用全力运转也够费力啦!岂不是作弄人么?” 明月师太额上见汗,喘口气再演第九式。 只见她仰面卧倒,双手中指着地,双足重叠架起,仅右脚跟着地,整个身躯悬空,这比铁板桥还难。 九式演完,她坐起整容道:“九式并不算神奇,难在真气运行不能有万一舛错。尤其是中式真气逆运,这犯了武家大忌。如果本身真气未练至随心所欲之境,万不能轻于尝试,枉送性命。我们似乎在冒险,练与不练,请问两位师妹有何高见?” 俩人心中打鼓,迟疑的不敢递答,气氛异常沉重,大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半盏茶时分仍无人答话。 林易不懂这些玩意,但他聪慧异常,心中在默念心法要诀:“…静中生明,循序渐进…心如止水,以神御气……逢困龟息,如泉如渗……” 他开言打破沉寂道:“这并不难。这九式并非一气呵成,而是逐式分练的。心诀上不是说静中生明,循序渐进么?困难是~有,不然不会有逢困龟息,如泉如渗的说法……” 第十四章如玉秘籍二 明月师太恍然大悟,抢着道:“是啊!龟息是借典。意思是如逢困难,不可勉强,须用导引之法,以神驭气,如泉之自涌,如水之细渗。” 弄月师太也笑道:“不错!以第一式来说,右脚前举,注意力在脚尖,真气自然会直贯趾梢的,而后上运十二重楼,这其间定然困难重重,练成后真气定能收发由心,事半功倍,就看怎样冲破这一难关。我们且记熟九式和要诀,再循序苦练,一人练功,两人护法,以防真气走岔,逆流难控,师姐认为是么?” 明月师太还未回答,吟月师太却抢着道:“管它是与不是,尽一年功夫试试再说。” 林易微笑道:“师姑错了,要练就倾力以赴,绝不能半途而废,怎说试试呢?” 弄月师太就在他身畔,她猛地一伸手,将他挽入怀中,“啧”地一声亲了一个响吻,笑道:“小精灵,教训得好,谢谢你啦!” 林易被窘了个满脸通红,他本能地想挣扎,可是却动弹不得。 俏尼姑的手腕像道铁箍,手指按在他的“肩中俞”和“肩外俞”两穴上,身躯早软了。 这叫他大吃一惊,暗道:“这花朵也似的人儿,怎会有这么大的手劲?真令人难信!怪!” 红日已上了东山,已是辰牌时光。 明月师太站起道:“别谈心法了,找食物去。包裹内干粮所剩不多,我找野味去,三师妹可整治炉灶。"说完,拾掇衣履出室去了。弄月师太一拉林易衣袖道:“走,到后殿找炉灶。” 已初时,明月师太提着一串鸟儿兔儿回来,见吟月师太正在提腿下腰,正练“九如心法”的前三式。 吟月师太浑身大汗,喘着气道:“真难咦!师姐。第一式运气一周天,不是忘了手少阴肾经就是足太阳脾运行受阻,怪事!” 明月师太丢下野味笑道:“要不还配称武林绝学?亏你说得出口。”一连两天,三尼隐藏在破寺中,白天四面戒备,晚间四出踩探,在村中偷些鸡鸭和米面充饥,倒也相安无事。 第三天午间,明月师太带林易至后山打猎,回来时神色紧张地对两师妹道:“后山断崖附近,我发现了不少脚迹,乡下人没有抓地虎快靴,显然是江湖人所留,今晚我们得警觉些。” 吟月师太寒着脸道:“为免暴露行藏,见敌即下杀手,要让他们漏网,那可是后患无穷。” 明月师太又道:“易哥儿身手不凡,聪慧非常,我们三人倒得好好培育他。为免意外,三师妹多费心,万一有警,敌势过强,由师妹背他远走。三天后大家在襄阳西门外松林会合。如届期不见,则七月中在老河口对岸见面。” 两人点头称善,让林易去整治食物,三人又计议些枝节问题,决定明天动身,沿汉水入陕到大巴山觅地潜修,功成再出江湖。 夜幕临大地。 破寺中三尼神色肃穆,弄月师太将林易挽在身畔,神情惨滑地道:“易哥儿,今晚恐怕有麻烦,万一强敌来袭,我负责保你的安全,不管任何惊扰,记住不可远离我的身畔。天可怜见,如得平安无事,我们就避到巴山深处潜修,练好‘九如心法'。你愿随我们去么?” 林易和三尼共处三天,三尼都十分爱惜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像慈母一般的照料他。 他活了三十年除了母亲外再无女子对他如此好,不期而然对三尼生出无比的感情。 弄月师太一说,他只觉气涌如山,剑眉一轩,道:“三师姑,我不需你分心,贼人们要不来便罢,要来的话,我可以挡上一挡。可惜,我的打狗棒丢掉了。” 弄月师太急道:“使不得,那些江湖恶寇个个了得,你怎能和他们拚命?你要不听话,我得把你点上穴道背上。” 说完,便去将被单撕下两条,准备背林易之用,岂知林易却慌忙溜走,说道:“三师姑,我听话就是,我跑得快,不用背。” 站起来他几乎与弄月师太耳根那么高,怎肯让她背着走?所以他急了。 新月落下西山,室中人早已结束停当,明月师太在外巡逻,俩尼在室中打坐,林易就躺在弄月师太身畔,好梦正甜,已经三更将尽了。 “哇哇哇” 一阵沙哑的啼声发自长空,凄厉而又充满哀愁。 那是夜鸦的悲鸣,惊醒了甜睡中的林易。 他睁目一看,室中墨黑如漆,但他的目力异乎常人,夜中可以明察秋毫。 室中两尼静静相背而坐,呼吸似乎已经停止,但那双寒星也似的凤目,却紧紧地盯住窗外,显然她们并未睡着。 弄月师太一只玉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胛上,一丝幽香传入他的鼻端,她手上似乎传来一道温暖的热流,直传到他内心的深处,他只觉眼中一阵润湿,难以自已。 他感到难受,也无比安慰,随之百感交集。 在这短短的三天中,三尼不过是些陌生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而且对他关怀备至,如慈母对待爱儿,不掺一些儿虚假,今夜面临暴风雨的时光,三尼犹一再以他的安危为念。他只觉肩上的那只温暖的手,就是慈母在天堂伸下来的,把慈爱传到了他的身上,温暖了他的心。念兹,不觉感上心头,热泪盈眶。他从小被锻炼得十分坚强,感情不易外露,他想吻那肩上的手,但却未付诸行动,任由热泪缓缓地流。 良久,“吱”地一声响,一只猫儿大的老鼠由窗外窜入,没入黑暗中去了。 两尼似乎心中一震,但未出声。接着山风突起,劲风透过窗棂,虎虎作声。 十数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穿窗而入,掠过俩尼顶门,又由对面窗口中消失。 原来那是巨大的蝙蝠。 林易只觉背上的手一紧,突又一松,他只道有变,出了一身冷汗。 “哇哇哇!” 又是一阵夜鸦悲鸣,令人毛骨悚然。 蓦地里“得”地一声脆响,接着骨碌碌在瓦顶发声。 他刚欲翻身,微风凛然,窗口白影一闪,吟月观音遂已失踪。 他吃了一惊,正想爬起,身子已凌空飞起,不等他挣扎,已经到了弄月师太背上。 他正要叫,忽听她轻喝道:“别作声,不然点你穴道”。 声落带子已将他缠实。 就这一瞬间,耳听风声呼呼,已经到了寺后的古林中。 星光满天,夜凉如水。还没等他转念又已入了古林深处。 他心中骇然,暗道:“三师姑的身法,快得着实唬人,令人难以置信,不知她是怎么练的?” 这三天中,三尼指点了他不少玩艺,他天资特佳,一点便会,所以不算外行。 弄月师太一入林中深处,早已凝神戒备。正走间,只见三道白影一闪即至,成一字形破空飞到。 她轻哼一声,玉手一抄,两把雪亮的柳叶刀入手,右手拂尘微扬,便把另一把卷住,随手一扔,柳叶刀反向来处电射而去。 她知道暗中有人潜伏,不敢大意,便隐身在一株大树后察看。 这时,破寺前呼喝之声大起。 她心中一凛,知道今晚对头甚多,正想到寺前与两位师姐联手退敌,刚一移动身形,猛听两声长笑在六七丈外暗影中响起,接着有个粗嘎的嗓音骂道:“好骚尼,你们的诡计骗得了别人,岂能瞒得了我们?我鬼见愁孙绍早算定你们准躲在这儿,你认命吧!” 说完,猛笑不已。 第十五章逍遥香 另一尖厉的嗓音接着道:“孙兄别急着下杀手,留给我老爷乐上乐,过过瘾吧!” 弄月师太大惊,皆因这鬼见愁是幽灵堡的高手,功力之高,据说少逢敌手,为人阴狠恶毒,凶名昭著,江湖上鬼也发愁。 他除了功力不凡外,善打外门暗器蝴蝶镖。 她自问不是鬼见愁的对手是以心中骇然,她一咬银牙,囊中取出一粒丹丸,递给背上的林易,轻声道:“快吞下。” 林易接过丹丸纳入口中,也轻声道:“三师姑,放下我来,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弄月师太惨然拍拍他的后腰道:“不要做声!要死的话,走到哪儿也避不了,别打扰我。” 声落人闪,快如闪电向林外纵去。 她知林中埋伏甚多,敌暗我明,动手不便,故存心与贼人硬拚了。 她一到林外,寺前已传来数声怒吼,和两声惨号,知道师姐已在痛下杀手。 她身形刚定,身后突感微风凛然,知道有人跟踪扑到。她想也未想,手中两把接来的柳叶刀已脱手向后扔出。 两声震人心弦的惨叫响起后,她已转身向扑出的另一个黑影扑去,人一欺近,拂尘亦出。 那黑影被同伴的惨号所惊住,稍一错愕,拂尘已由他的小腹向上一带,惨嚎一声,肚肠裂开,立时了帐。 弄月师太连毙三人,不过是眨眼间事。这一瞬间,四面黑影,抢出六名身穿夜行衣靠的大汉,刀光剑影纷飞。 右首那高大的黑衣人怒叫如雷地吼道:“好骚尼,孙大爷可容你不得,非将你用三阴手治了,再用枣刺儿让你舒服不可。孩儿们退下。” 另五名大汉果然收刀后退,鬼见愁孙绍用剑一指弄月师太,吼叫道:“你把本门下的江湖双仙弄到哪儿去了?骚尼你说。” 江湖双仙是幽灵堡的一对恶贼,又矮又胖,面貌奇丑,却又狠毒无比。 四天前在金山和三尼遭遇,被三尼迫下了江流,生死莫卜。 在金山夺宝一役中,双凶一霸出动不少喽啰,还有许多江湖豪客,也来淌这一趟子浑水。 两天中,互相残杀的人太多,三尼手中也着实超度了不少,对江湖双仙三尼并不陌生。 弄月师太娇笑不已,声如银铃。笑音一落,说道:“孙大爷,你要找江湖双仙么?得赶快到龙王爷那儿去找。” 声未落,人已欺近,尘拂急如骤雨,“天外飞瀑”“倒洒杨枝”,迎面就是两招杀着。 鬼见愁冷哼一声,长剑一招“漫天花雨”,再变“划地为牢”,化去对方两招,猛一挫腰,突出一招“百鸟归巢”,刹时罡风怒号,剑气千钧,百十道剑影迎头罩到。 两人这一交手势均力敌,双方都以内力注入兵刃,三丈内劲风扑面生寒。 弄月师太心中生怯,她知道难以取胜,旁边的五名大汉也是祸胎,她打主意先解决他们,方免后顾之虑。 一面化解鬼见愁的凌厉剑势,一面逐步后退,罗袖中的绝毒暗器逍遥香,已随罗巾滑入掌中。五大汉只道她想溜,在她身后围成半圆形,不让她逃走。 其中一名大汉轻薄地敞声大笑道:“丧门神不该太大意,乐没寻到倒送了老命。孙爷要将她擒住,咱们得乐上一乐,再将她治了。老二,听说骚尼们颇有奇趣,令人销魂,倒得好好领略啊!” 另一个大汉也大笑道:“王二麻子,别得意!这朵花儿扎手,说不定你也得倒霉!唔,真香的!她娘的……哎呀!我……的心肝……快…” “呛琅琅"兵刃坠地,五个人撒手丢刀,狂叫着扭成一团,撕破衣裤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便成了五只**裸的疯虎,把地下的短草压得全部偃倒,狗也似的互相戏弄不止,乱得一塌糊涂。其中有一个落了单,疯狂向激斗中的弄月师太扑去。 弄月师太恨透他们,在身形运转如风中,逍遥香帕中的道遥香,已经被她洒出。五大汉所站处正是下风,逍遥香被鬼见愁的剑风一迫,便向五大汉荡去,五大汉毫无防备,一一中香发狂。 鬼见愁在上风,还不知怎么回事,一见五人自相残杀,有一个同伴竟赤身露体,向剑光拂影中扑来,不由大骇,随即怒极而笑,骂道:“好淫尼,你竟用逍遥香对付他们!今晚要让你兔脱孙大爷从此隐姓埋名。” 长剑上下翻飞,剑气弥漫,他也知道逍遥香利害,抢在上风着着进迫。 弄月师太喝声:“小心了!” 一闪身让过身后大汉,在他背心加上一掌,将大汉推入对方剑影。 “唰”地一声响,红光崩现,大汉被鬼见愁挥成两段。 皆因这逍遥香奇毒无比,中者如无三尼的独门解药,必将疯狂找女子发泄,非至精血枯渴不可,由中香至死亡,如无女子交合,绝挨不过半盏茶时间,死状极惨。这是三尼惩治好色之徒的妙药,最为江湖人所忌。鬼见愁怎忍见同伴受罪,只好趁一剑替他超度。 弄月师太的功力本就不如鬼见愁,加以背上有人,起落间未免迟了些,被他一阵紧攻,三十招一过,便相形见拙,想走也走不了啦! 正斗间,猛听远处传来一声狂啸,凄厉悠长,入耳令人心悸。 鬼见愁闻声狞笑道:“好妖尼,今天你算是走了好运。听!那是幽灵堡三弟子之一皇甫成。他的绰号是摧花郎君,正是你的克星,你不感到死得其所么?着!” 长剑一招“分花拂柳”,荡开拂尘,急变一招“凤凰入洞”,向弄月师太小腹下点去。 弄月师太大怒,一招“指云扫雾”架开长剑,反扫对方胸胁,左手微扬,三粒菩提珠脱手飞出。 鬼见愁着实了得,捷如灵猫横飘五尺,菩提珠落入林里去了。 他哈哈狂笑道:“你别慌,要让摧花郎君前来治你,孙爷怎样下台?打!” 他左手连挥,同时欺身扑上,长剑使出一招”乱石崩云”,百十道寒芒耀眼生花,莫审其所自来,将弄月师太罩在剑幕内。 这瞬间,四周发出阵阵锐啸,三只乌光闪闪,大如手掌的蝶形怪物,鼓着双翅袭到,配合着剑影,在弄月师太四面飞旋扑击。 这是他的成名暗器蝴蝶镖,以剧毒浸过,中者有死无生。双翅锐利,可以折叠,用剑身所发内力将其激荡,可以四面穿梭飞舞,回旋游走。 弄月师太早知他有此恶毒暗器,所以步步留心,一见暗器袭到,默运深功贯于指梢,扣指连弹,“弹指绝脉”绝技出手,向蝴蝶镖打去,一丝丝锐风,随指而出。可是她的尘拂应付不了鬼见愁的长剑,再运内力应付蝴蝶镖,更是岌岌可危。那蝴蝶镖如同活物,被劲风击中,仅双翅微动,便又飞舞起来,来势更急。她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尘指一招“八方风雨”挡住万千剑影,左手罗巾狂拂。她想用罗巾将暗器拂落,同时巾中的道遥香也四方飞散,她存心拚死与鬼见愁同归于尽。 背上林易急叫:“小心顶门!” 第十六章金山老人 “呼”地一声劲啸,罗巾拂过顶门,一枚蝴蝶镖荡得向上一升,又“呼”地一声斜空而至。 就在这千钓一发生死攸关之间,突然“叮叮叮”三声脆响,接着“铮”地一声清鸣,怪事出现了。 三枚乌光闪闪的蝴蝶镖翩然坠地,她的白丝尘拂也被鬼见愁的长剑震开,连退五六步方定住身形,她只觉臂痛如裂,尘拂几乎撒手。 她仰天吸入一口气,神智一清。定睛一看,丈外的鬼见愁弯下身子,用左手掩住小腹,右手的长剑缓缓垂下,双脚不住抖颤。 只见他先屈右膝着地,缓缓坐倒,然后爬伏在地,剑也突然坠落,寂然不动。 她正大惑不解,忽见林中灰影一闪不见,却传来一个苍劲的喉音道:“强敌将至,速至寺前联手退敌,摧花郎君交给我就是。” 她心中一震,暗道:“这口音好熟啊!”声虽小,但入耳字字清晰,凝而不乱,这人的内力修为真不等闲。 她心中略宽,忙向林中合掌顶礼道:“谨遵前辈钧谕。” 返身向寺前扑去。耳中传来林那边一阵狂笑和怒吼,她知道暗中援手的高人,已和摧花郎君动上手了。脚下一紧,火速奔向破庙,绕过颓垣,直抢到寺前。寺前广场,两位师姐正与六名玄衣大汉放**攻,地下横七竖八,躺了十余名黑衣大汉。 两位师姐身形虽则不太灵活,但攻势仍然凌厉。她放了心.娇喝道:“寺后来了强敌,快打发他们上路。” 声落,人已卷入斗场,抢近一名大汉身畔,遂下杀手。 六大汉虽略占上风,但一加上弄月师太,便告吃紧,其中之一蓦地大喝道:“退!”刺去两剑,回身便走。 明月师太冷哼一声道:“走得了么,躺下啦!”尘拂一招”挥尘清谈”,崩开另一大汉的鬼头刀,身形一闪跟踪迫近。 “刷”地一声如击败革,那大汉的背心成了血坑,雪白的尘拂染成鲜红,“哎哟”一声,扑地便倒。三尼再不容情,一阵子急攻,半盏茶时分不到,另五名大汉先后毙命。 背上的林易这时毫不害怕,俊目炯炯生光。 三尼喘过一口气,正待撤走。 蓦地里寺中火光骤明,破殿堂中间,现出一个灰衣老人,手擎松燎,含笑卓立。 三尼心中一震,火光下已看清这人就是金山凌霄峰《如玉秘籍》的主人金山老人向祖德,弄月师太恍然大悟,适才暗中出手救她的灰影,定是他老人家无疑,怪不得口音那么熟。 便对两位师姐轻声道:“适才金山老前辈暗中出手,在鬼见愁手下救我一命。幽灵堡的恶贼摧花郎君也是他老人家赶走的,快去见礼。” 语毕,领先纵入殿中,三尼同时顶礼一拜。弄月师太道:“蒙老前辈临危援手,铭感五衷。日前金山凌霄峰下多有冒渎,尚望前辈海涵。”说完又是一拜。 金山老人回了一辑,伸手虚扶三尼,神色一正,道:“《如玉秘籍》乃老朽无意中得来,三年以来毫无发,日前群雄萃聚凌霄峰,老朽不愿因此区区玩物,沾惹血腥,故不吝交出。可惜冥冥中似有主宰,半点不由人,仍不能跳出是非圈外,良可慨叹!” 三尼上次金山夺宝,还道老人是个常人,想不到人家是真人不露相,是个武林奇人呢!假使她们要知道他是与九天大鹏同一代的大侠,恐怕她们没有勇气上金山了。 三尼一想到他不但不记夺宝之仇,反而助她们脱危,都感到心中有愧,粉面发烧。 明月师太忙掏出胸内玉佩,往尘拂上一挂,双手奉上道:“晚辈得易哥儿,无意中发现珠中之密,方知乃武林至宝,原诀就在第五十四颗珠中。原物奉还,请老前辈过目。” 金山老人一怔道:“此物老朽既已送出,断无收回之理。珠中既有藏珠,老朽且先一观,自当璧还。” 接过玉佩,明月师太将出诀之法说了,老叟依法取出珠中真诀看了,再细察佩上的九个如字。 半晌,抬头向三尼神情肃穆地道:“这正是天龙大师遗物,也是你们的缘分。不过这是佛门无上心法,功力不纯,不可妄练,练必岔气伤身。” 将手中松燎向侧一举,退后三步,弄月师太也解下林易,叫他在一旁站立。 三人一字儿排开,凝神卓立,明月师太拂尘一扬,三股锐风呼啸而出。奇怪!她们的弹指绝脉也算武林一绝,伤人在八尺以外,但合三人之力,锐风一进火焰,宛如泥牛入海,连火焰亦未晃动,三尼愕然。 金山老人摇摇头:“请再上前三步发劲。” 三尼如被催眠,身不由己跨前三步。 手一抬,三股锐风破空疾射。这次三人用上了十成劲,但火焰仅摆了两下。 金山老人收回松明,徐徐道:“诸位幸遇老朽,不然此生休矣!心法的前三式,真气直贯十二重楼,以诸位内力修为来说,恐怕也难以收效。” 将真诀放回珠中,接上白金链,递给明月师太道:“老朽自问苦修一甲子的先天真气,也不敢轻试。但以真诀内所示进度来说,心法的练成定有可能,只要功夫深,不难进窥心法的堂奥,只看所下功夫的深浅而已。老朽有一奉告,要练‘九如心法’,须先下一年苦功,将先天真气练至炉火纯青,摒除杂念,以贵门心法先筑根基,待真气收发由心,方着手苦练前三式不然将噬脐莫及。老朽祷祝各位成功。” 这时松燎将尽,灯光突然一亮,满殿通明。 原来林易已回到室中,将油灯取来了,他正擎着灯座,神色肃穆地凝视着金山老人,星目在灯光下闪闪生光,屹立如山,几如玉殿金童降世。 金山老人心中一震,暗道:“好一个天生奇材。”便向他一招手,蔼然问道:“孩子,你过来。” 林易走近老人身侧,躬身道:“小子林易,请问老爷子有何吩咐?小子恭聆教益。” 老人家暗地点头,展颜一笑道:“听你的口音,不是金山左近人氏,怎又与三位师姑在一起的?” 林易仍躬身答道:“小子家住榕城,流浪至保康,已无亲人,沦落人海。不意在育溪被恶贼欺凌,幸得三位师姑临危援手,故尔相随。” 金山老人不再询问,伸手去握住他左手脉门,心中骇然大震,暗想:“此子脉象暗细而沉,但却又神清气朗。肌肤润滑而有光彩流转,潜力澎湃,分明已得邪道真传,岂不异哉?便转向三尼问道:“请问诸位师姑,可曾传此子内功么?” 明月师太道:“老前辈明察,小尼等与易哥儿仅仅相处三日,旦夕间风声鹤唳,无暇相授。” 第十七章古寺拜师 金山老人心中大奇,便正色向林易道:“孩子,你曾经练过拳脚,和运气调元的功夫么?” 林易茫然地摇头答道:“小子自小失恃,平日只知放牧读书。离家不过一月,并未练过拳脚功夫。” 金山老人更是迷惑,心想:看他英华内蕴,器宇轩昂,眸清梁正,绝不是欺诈之徒。以脉息和筋骨来说,又分明所练的是邪道内功心法,怪事!如果他没练过武功,正是天生异材,日后必为武林大放异彩,落在三尼手中,真是可惜!我年已八十,在世时日无多,难道这一身绝艺,真的要带入土中去么?若得此子为徒,吾愿足矣!他略一沉吟,便对林易道:“老朽年已八十,隐居金山,正想找一身后传人,以授平生所学,你可愿意么?” 林易摇摇头,恭敬地答道:“老爷子盛情,小子心感。小子曾答允三位师姑,同隐深山修炼九如心法,势难追随,乞长者见谅。” 金山老人含笑点头,连称“难得”,便又肃容对三尼道:“令师法空老尼,三十年前曾与老朽有一面之雅。贤师徒之所为,固然情有可原。但江湖智者不多,众口烁金,难免不为世人所谅,举世滔滔,奸恶邪淫之徒多如牛毛,杀不胜杀,且多杀未免有伤天和。佛说‘自作若教他作,都是罪孽’。愿诸位今后万事退一步想,倘非万恶之徒,尚请留彼一条生路,苍生幸甚。” 三尼同时合十道:“小尼等谨遵前辈钧谕。” 老人家又道:“易哥儿资质奇佳,乃武林难得奇材,如与诸位同隐深山,究多不便。老朽欲收为弟子,不知诸位可肯割爱,一念之私尚请见谅。” 弄月师太躬身道:“当初小尼确有私心,欲传他本门心法,今‘九如心法’练成尚需时日,有误易哥儿前程。前辈既盛意垂青,此乃不世奇缘,小尼亦自欢慰。” 便对林易柔声道:“老前辈乃武林隐世奇人,功臻化境,能拜在老前辈门墙,真是天大造化。我三人究是女流,且身入佛门,同隐深山,实是不便。你……你还是追随老前辈去吧!” 林易犹在迟疑,明月师太走近他身边,**地道:“易哥儿,速叩拜师尊!” 不由他不拜,将他推至老人身前。 林易无奈,推金山倒玉柱跪下,叩了三个响头道:“弟子林易,叩见师父。” 金山老人受了他的全礼,正容道:“为师无门无派,半生行道江湖,虽则满手血腥,但自问无亏于天地,无愧于师亲鬼神你须仅记道义二字,以忠恕行道江湖,无愧无作,不失侠义之风,切记切记。” 林易再叩首,朗声答道:“徒儿永记心坎,不负师父厚望,恕徒儿冒读,请赐师父圣讳。” 金山老人笑道:“为师自称金山老人,垂三十六载,半生潜隐,名号早失。你知道为师姓向就是。” 一把将他挽起,又对三尼道:“此地不宜久留,两天前幽灵堡门人就侦悉你们的行踪。那幽灵堡为宇内双凶之一,老朽亦难匹敌,就他那最小门人摧花郎君功力亦不等闲,挨了老朽一记摧心掌,仍能从容逃走。假使这些恶贼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早些离开吧!” 三尼合十一拜道:“小尼等即赴大巴山隐修,就此首途,三年后所学有成,定到金山恭聆教益。” 老人回礼答道:“金山已成是非之地,老朽亦将远离。日后有缘,或许仍能一见。” 谁想到这一别,天人远隔,冥冥中似有前定,他们又怎能预料得到呢? 弄月又向林易叮咛一番,互道珍重,依依而别,林易感动得热泪盈眶。待三尼身影消失,方与林易合力将十余具尸体丢入破寺中,放了一把无情火,直待火舌冲霄,方泰然离去。 师徒俩刚下道山村南麓,金山老人突然寿眉轩动,拉起林易向南狂奔,一面道:“快!前面是荆门官道,幽灵堡主定然派有人向这儿赶,要被他们追上三位师姑,将是天大祸事。” 展开轻功如飞而去,真快!林易只觉头晕目眩,一列列古林黑黝黝地各后闪去,连看也未看清。他只感到耳畔风声呼呼,黑影乱晃,端的快极! 第二天,荆门至当阳官道上,在育河桥东五里左右的一处山谷中,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十二名大汉,身穿黑色劲装,刀剑撒了一地,每一具尸骸都僵了,鼻孔中略沁血迹。经官府中公人检验的结果是:十二人来路不明,并无苦主认尸。死因离奇,每人背心或胸前,均有一灰黑大掌印,不肿不坟,似非致命之伤。现场兵刃散处,似为斗殴致死,但十二人中,无一人是刀剑之伤,刀剑亦无损坏现象,死因扑朔迷离,无法判定云云。在同日晨间,荆州府到了一名獐头鼠目的大汉,身穿对襟劲装,脸上灰白无半点人色。他仓惶地在南门买舟入川,一上船便病倒了。舟子只听到他喃喃自语:“那不是人,是鬼啊!一掌一个便已了帐,我……我怎么回堡禀告呢?他们都走了,鬼见愁孙爷坑得我好苦啊!” 在金山以西,香溪以东,南面是大江,北面是粉青河。这里是一片绵亘起伏的丛山峻岭,数百里渺无人烟。再往西,便是巫山之脉,紧接着大巴山。端的是山连天,林连天,似是上天之梯,景色如画。这一带全是绝壁飞崖。远古森林不见天日,走上三五百里,找不到半个人迹,奇蛇怪兽遍地皆是,要想和这些畜牲打交道,除非你不要命。土民叫这一带穷山恶水为东巴山,除了那些身手超绝的猎户,和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采药人,胆敢进入兴山县左近百十里之外,再也没有人敢吃了豹子胆再往里走。这里也是入蜀的大门,除了水路的长江,贯通楚蜀的交通外,陆路官道只到南津关为止,在长江南岸虽有小道入川,北岸却是寸步难行,这一带名之为绝域,并非过甚。在香溪上源,有一座远看像一头白鹿的险恶峻岭,采药人就叫它白鹿岭。奇峰高插。矗立云表,平日云雾缭绕,奇蛇异兽,比比皆是,人们相戒不敢进入。 第十八章深山习武 这天凌晨,归州至兴山小道上,来了一老一少,每人身上都背着包裹,手里拖着竹杖,沿着湍流的香溪直上。 日色近午,两人已过了兴山,向白鹿岭一阵紧走。 这一带的猎户和采药人,脚迹仅抵白鹿岭南麓二十里,但这一老一小,却敢昂然深入。 未牌时分,两人已抵岭下,道径早已迷失在林木草里了,两人手足并用,分藤攀葛直向上爬去。 这一老一小就是金山老人和林易。 看看山势愈来愈峻陡,古木参天不辨方向,金山老人蔼然地道:“这里叫做白鹿岭,为师早年曾在这儿盘桓。由这儿到白鹿岭主峰,还有百里左右,你已经无能为力,为师抱你登山。” 左手挽住林易腰背,喝声“起!”身形像只大鸟,凌空直上林梢,向白鹿岭主峰如飞而去。 入暮时分,已到了主峰之下,老人家仍挟着林易,向东峰驰去。 不久,到了一座险恶森林旁穿林而入,林中黑漆漆地不见天日,这林真够壮观,好在林密草不易长,可以通行。 在数人合抱参天巨木前,蛇虫遍地,见人不惧,形态稀奇,令人心悸,那嘘声和低啸,使人汗毛直竖。 金山老人对这些恶物似乎毫无所惧,小竹杖乱挑乱拨,把那些恶物弄开,怪的是它们都未发威,林易可出了不少冷汗。 左盘右旋直进,走了七八里,步步上升,突然眼前大放光明,原来古林已尽。 在落日余晖映照下,可以看清对面是一座石壁,蔓藤自二三十丈高处悬挂而下,直垂在地面。 飞瀑一线,在壁下形成一个小水潭。 石壁和古林间,是一块宽约二十余丈的短草坪,草细如丝,浓密所结,绿油油的令人心神为之一爽,壁右是一座高有三丈,耸立如笔的巨石,金山老人挟着林易,凌空跃上石顶。 顶端宽仅尺余晶莹光洁,不沾尘苔,老人家将他放在顶端,自己却踏在顶下光滑的斜壁上,向他微笑道:“这里是白鹿主峰东侧第二峰,为师十年前曾到这儿采药,就以这座石笔为名,叫它做石笔峰。峰向东穿过千山万峦,约两百余里,就是为师故居金山凌霄峰。向西远处就是著名的巫山十二峰,这一带奇虫异兽多得讨厌,切记不可乱闯。且先到居处安置,明天再四处走走。” 挟着他纵下石笔峰,向石壁走林易道:“师父,这里太好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多美啊!” 金山老人喟然道:“孩子,你不是吾道中人,用不着发思古幽情,人生有一段艰险的旅程,还等着你走完它呢!” 走到小潭左侧,拨开藤蔓,现出一块高约八尺,宽有四尺的黑色石壁。 老人用掌在壁旁一接下,古壁突然缓缓后退近丈,左侧便现出一个六尺圆径的石洞。老人在包裹中取出两片松明,燃着后举步而入。洞约丈余见方,左侧有两个小石室,有丈余深浅,空无一物。由于洞口有石壁封闭,里面十分干燥而清洁。 金山老人将松明插在石缝里,对林易道:“右侧小石洞是你的居室,可到洞外石笔下搜取干草垫上。在这儿将要逗留不少时日,反正《如玉秘籍》之事未能平息,我们决不能离开这里。” 师徒俩有一阵好忙,在朗月爬上东山时,食住之事皆已告竣,一宿无语。自此,师徒俩就在这蛇虫猛兽横行的古木荒林内苦练武功。 起初,金山老人本想传授他一般拳脚功夫防身,再授以内家运气之术。但当他试过林易的体质时,不由大为吃惊。这小家伙经脉均与常人迥异,肌肤晶莹,内隐流光,接触自有一股潜力反弹,外力愈大,则反弹力愈烈,这证明他的筋骨,已练至内家功夫百年难成的至高境界。老人家狂喜之下,便放弃原定计划,改授正宗内家玄门吐纳之术,预计仅需三年,必可将内家真气练成。 此外,将他行道江湖仗以成名的一套“柔掌”倾囊相授。这套柔掌以防身术为主,以轻功为辅,进则可攻,退则可守,借力打力,专破内家气功,端的奥妙无穷。 由于不愿他分心,未将其它拳脚兵刃相授。至于九如心法,那是三年以后的事了。也由于他太注重筑基固元的正宗入门功夫,让林易无法练出内力,拖延了完成任务的时日,而且令林易无艺保身,险命丧幽灵堡主之手。可也因为基础打得扎实,林易提前练成先天真气,而不是按部就班先练内力,这其中的得失不好评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两人在石笔峰度过两年艰辛岁月,又是菡茗飘香鸣蝉高唱的时节了。 这两年中,金山老人预定替林易练成先天真气的三年计划完全推翻,他的体内端的极怪,似有一种神奇潜力汹涌澎湃,一经正宗的内家练气术催动,即一发不可遏止。 不到一年半,不但真气已可直贯十二重楼,举手投足之间,似有一种无形力道向外迸发。 这使金山老人大惑不解也欢喜欲狂。 其实还有件事林易没告诉金山老人,在他体内第一缕先天真气完成一个小周天,没入丹田后,龙凤玉佩就发生过异变。 两年中,林易的身材日形魁梧,十五岁的小伙子,就有了六尺五寸身材,假使不是脸上稚容仍在,谁也不相信他还是个孩子。 他的神力更是惊人,山林中的三五丈长巨蟒或是大的吊晴白额虎,他可以将它们凌空扔出三丈外,且浑身肌肉坚如铁石,却又似柔若无骨。 徒儿有此成就怪不得金山老人高兴得上了天,梦中也在笑,便改变了心意。 半年前,他将“九如心法”九式用娟画出,命林易从第一式练起。 林易早将心法要诀一百零八字记得烂熟,而且秉性聪颖过人,早参透了其中奥秘,所以毫无困难。 金山老人自己不敢练,怕万一林易练得真气走岔,或者受外魔侵扰时,没有人在旁照应,岂不前功尽弃?半年中他进境之速,简直匪夷所思,前三式已可将真气贯于百脉,收发自如。 看看只消半月,就可以练成第四式“真气逆运”了。这不是开玩笑,乃是性命交关之举,武林中的大忌,敢于冒险一试的人,可说绝无仅有。 老人家整日里忧心忡忡,意乱神沉。他怕万一真气逆流控制不住,闭死经脉铸成大错,岂不抱恨终生?所以他确是迟疑难决,进退两难。 两年来,师徒相处情如父子,爱逾骨肉,不但练功时亦步亦趋,即外出猎食亦不忍须史离开。林易对老人家更是百依百顺,师徒之间已如血脉相连,至性至情,万一林易有个三长两短,老人家真不敢往下想。 第十九章幽灵堡主雷震天 这天,阳光普照,三天前的一阵暴雨,将这一带古林洗刷得生气蓬勃。 山中气温较低,暑气全无,凉风习习,师徒俩正在前洞丝草坪上练柔掌。 林易上身精赤,晶莹如玉隆起的肌肉有点唬人,臂膀上的双头肌和肩上的三角肌高高隆起,胸肌特别发达,端的结实、雄壮已极。下身是犊鼻裤,足踏多耳爬山虎麻鞋。一头黑发闪闪生光挽在顶端,用青巾儿扎住。圆圆的脸,剑眉入鬓,星目黑多白少,宛若深潭,从前阴郁凌厉的神色已经消失净尽,鼻梁挺直,嘴角隐含笑意,现出一丝雪白贝齿。 猛见他仰天吸入一口长气,身形骤动,轻灵、飘逸、进退如风,疾如狂风怒卷,静如岳峙渊亭,一双虎掌刁、拿、挽、缠、逼、吸、吞、吐之间,真气逼人肤发。 忽地一声虎吼,旁立的金山老人倏地扑入,四方游走,寻隙踏空近身狂扑。 可是林易防守得十分严密,出招反搏之间,金山老人如不自救,非挨上两掌不可。 老人家兴起,脸含微笑,身形愈转愈急,蓦地大喝道:“易儿,放手进攻,我要以大袖进击啦!” “呼”地一声劲啸,罡风怒号,右袖下劈,左袖上扬,迎面就是一记“上下交征”。 林易嘴角仍然含笑,右足横跨一步,左足疾伸飞踢老叟左肘“曲池”,左手向大袖侧方一插,向后一吸,突一翻掌,顺袖向前一探,搭对方手腕。 两下里快如电光石火,奇奥绝伦中隐无穷变化。 金山老人向右疾转,双袖急如狂风骤雨,一阵阵雄劲罡风四面飞扬,将身裹得洒水不入。 林易也一声长啸,在罡风外一阵急旋,要想近身进搏。 柔掌的招式,名之为“柔”,却是以柔制刚,借力打力以巧取胜的巧劲招式,像武当的绵掌一般,一招得手,小天星掌力骤发,当者披靡。 酣斗一盏茶时,双方身形难辨,倏合倏分中,方可分清人影。 林易毕竟功力不够精纯,经验也不够,一不小心,被老人家一招“雷电交加”扫中,连翻两个跟斗,“叭”地一声,直被贯出三丈外。 他狼狈地爬起,脸蛋通红,拍拍臀股笑道:“师父这不成嘛!你老人家一双大袖,将一身裹个风雨不透,易儿毫无办法攻入,难难难!” 金山老人呵呵大笑道:“傻孩子!你该用引字诀。四面进攻,反而使人防得更严密,你该先示人以怯,先骄敌念,引敌轻进,方能一击见功。你一始就气吞河岳,又怎能乘懈进击呢?该打!” 林易沉吟半响,不住点头。 突然古林中响起一声慑人心魄的长笑,直透云霄,声浪奔雷似的传到,凝而不散,震耳欲聋,似乎就在身边发声,其实声源还在四五里外。 师徒俩心中大震,这发笑的人内力好深!笑声一落,金山老人脸上蓦地变成青灰色,肌肉抽搐不止,抢近林易身畔,铁青着脸道:“易儿,你记得两年前《如玉秘籍》的事么?” 林易茫然地回答道:“易儿记得。” 叟车金山老人述说道:“来人是双凶之一的幽灵堡主雷振天。上次在圆觉古寺,他们几乎全军尽没,他的第三门人摧花郎君,也领了我一记摧心掌。这宇内凶人徒众满天下,终于找来了。” 林易接口道:“水来土淹,师父,没有什么可怕的。” 金山老人沉声道:“为师有自知之明,今天定难幸免,一切希望就在你的身上,我只要你听话。” 林易应声道:“师父,我们走吧!山高林密,谅他也无能为力。” 老人家惨然一声道:“走得了么?这恶贼工于心计,如不准备万全,绝不会亲自出动。你快些隐入飞瀑下石洞中,不管有任何变故发生,记住,万不可外出。”说到这儿,眼角现出两行清泪,突又一咬牙,斩钉截铁地道:“为师如有三长两短,切记下山投师学艺,在十年之内,不许替我报仇。快!恶贼们来了!” 林易长眉一扬,虎目中神光闪动,扬声道:“师父,有生之日,这是易儿唯一违命之事;水里火里,易儿绝不离开师父半步。” 金山老人厉声道:“住口!雷震天谋事,可说从不落空;功力之高,也无其匹,多送你一条小命,于事无补,反而报仇无望,我会含恨九泉。记住!我死之后,速至江西麻山纯阳观去找观云子报讯。他是你的师伯,不管如何,你得求他收容,十年内你不可前往汉中报仇……” 突然,林中飞禽一阵惊鸣,纷纷飞起,满山狂鸣不已。 就在林易一怔神间,金山老人突一举手将林易点上晕穴,夹背儿一把提起,飞快地将他塞入飞瀑下乱石洞穴里,重跃到丝草坪中昂然卓立,待雷震天现身。 不久,四周响起几声轻微的唿哨,石笔峰两侧人影晃动,身形奇快绝伦,宛若鬼魅时隐时现。 片刻,古林中突然腾起八只鹰隼;不,那是人,不是飞禽。 八个青影往丝草坪中掠下,轻灵飘逸,奇疾无比,端的令人吃惊。 八人一到场中,距金山老人两丈余,即倏然停步,向左右雁翅排开。 八人青一色青绸子紧身,青丝帕包头,一个个身材魁梧,面容狰狞。 只听“呛哪”一声剑啸,八支长剑同时出鞘,寒光闪闪,冷气森森。 八个人一言不发,也不向前拥上,仅是凝神抱剑卓立,用那凌厉可怖的眼神,目不稍瞬冷然瞪视着屹立的金山老人。 片刻,林中履声囊橐,林边现出两个身穿银白紧身,身背长剑,手捧一支长仅八寸的金色小旗,面目清秀的英俊少年,拥着一个头带逍遥巾,身披绿底团花罩袍,脚登厚底漆金,绣有两条青龙的长统鹿皮靴,高大轩昂的大汉来。 这就是江湖中一代枭雄,武林闻名丧胆的宇内双凶之一,鼎鼎大名的幽灵堡主雷震天。 身材修伟,足有八尺以上,满脸灰色虬须,方面海口,大环眼精光外射,宽额隆准,双耳招风;面色红润,脸带笑容; 外表上看去,年纪不过四十余,其实他已经八十出头了,要不是他那一团灰色虬须有点唬人,谁也想不到这位满面和气,笑容可亲的中年人,竟会是江湖中凶名昭著的宇内凶魔;倒像是家财万贯的有财有势的地方缙绅。 他背着双手,悠然缓步向场中踱来,微风飘起他的罩袍下摆,隐隐现出他袍内的鸦青劲装,和腰中鸾带上插着的一个长形红色锦囊,里面像是刀剑一类兵刃。他一迈步,两个银衣少年在他身后两侧紧紧相随,到了八大汉之中,悠然止步。 向八人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在金山老人向老爷子面前,岂可如此无礼?收剑!” 八大汉同时躬身回答:“弟子等遵谕!” 第二十章出手拦截 “呛”地一声剑啸,八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同一手法,将剑归鞘,退两步抱拳恭立,双目向前凝视,神情肃穆,倒像八具石仲翁。 雷震天又是微微一笑,向金山老人拱手笑道:“向兄隐身白鹿岭,两载于兹,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武林三义大名,江湖盛誉至今不衰,向兄竟然遁隐名山,殊堪惋惜!今日幸遇,向兄感到意外么?” 金山老人面无表情地道:“江湖无辈,英雄无岁,向某今日得遇堡主,果然一代霸材,英风盖世,果真名不虚传。向某耄矣!三义之匪号,不提也罢!” 雷震天仍然一团和气,抱拳一揖道:“算起来,向兄成名于在下之前,故以专程拜望,来得唐突,尚望向兄海涵。” 金山老人也回了一揖道:“堡主抬爱,向某深感惶恐,但不知堡主何事枉顾,愿闻其详。” 雷震天扬声问道:“向兄是真的不知在下来意么?” 金山老人道:“堡主的来意,向某心里有数,不过由堡主口中说出不是更简单明了么?” 雷震天哼一声道:“只要向兄心中有数就成,小事一件;我想不需要在下多说,向兄多多包涵,定可皆大欢喜。” 金山老人呵呵一笑道:“小事一件!堡主未免小题大做啦!用得着出动贵堡这么些人马么?林中和峰顶左近,大概都隐有许多绝顶高手罢?” 雷震天道:“武林三义,盛名绝非偶然,向兄不会见责敝堡小题大做的。林中和峰顶左近,人不算多,仅顽徒率堡中壮汉而已。”突向老人身后一指,含笑相问:“向兄身后这位哥儿,诚乃人中麟凤,想必是向兄及门高弟,能为在下引见么?” 金山老人回首惊顾,只觉心中一冷,冷汗微沁,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他强慑心神,专心一意与雷震天斗口,竟不知何时,林易已经到了身后,他正叉着腰,双目喷火,向雷震天怒视。 老人家心中叫苦不迭,也大惑不解,他弄不清这小家伙是怎样脱身的,自己不是点了他的晕穴么? 两年来,他却不知林易身怀龙凤玉佩的玉浆,全身的穴道,皆具有自然的抗力;先天真气练成后,更可以任意闭穴解穴,除非他骤不及防,或者绝顶高手全力以击,别想损他一毫一发,在老人家声色俱厉出手挽他时,他就知道师父不愿他送命,势必点他的穴道强迫隐匿,故早已全神戒备。 金山老人不知就里,仅用轻手法点了他的晕穴,两个时辰后自可醒来。 岂知小家伙早有准备了,根本不当回事,就在雷震天现身的同时,他便不顾一切后果爬起,在师父身后严阵以待,金山老人由于神情紧张,所以并未发觉。 老人家见他能自解穴道,不顾生死挺身而出,不由心中惨然,但也无比欣慰,得徒如此死复何憾?以目前形势看来,就让他走也脱身不了啦!暗地一咬牙,心想:“罢了,生有时,死有地,看来合该我师徒今日横死,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岂不是天意么?”便强作笑容答道:“堡主所料不差,正是向某唯一劣徒,天性迟……” “可惜!倒真是一表非俗,可惜!” 雷震天不知怎的,竟打岔金山老人的话头,连说了两句:“可惜。”也由于他这一打岔,没将林易的姓名说出,真是天意。 “堡主别可惜了,何不将来意干脆敞出来呢?”金山老人不悦地道。 他知道这恶鬼那两句“可惜”的意义,不是明明在说师徒俩在劫难逃,故尔可惜么?所以他渐渐有点按捺不下。 雷震天脸上笑意更浓,徐徐道:“向兄巧获天龙大师的《如玉秘籍》,竟然隐身白鹿岭两年,怎不前往寻觅大师飞升之所?倒令在下百思莫解,不知向兄能否将原因详告?” 金山老人朗然一笑道:“那《如玉秘籍》,于两年前群雄聚会凌霄峰之日,已非向某所有,堡主难道不知道么?” “假使在圆觉寺向兄不使用摧心掌,在下倒有点相信。” “那么,堡主认定《如玉秘籍》仍在向某手中了。” “在下不无怀疑。” “堡主既然怀疑,向某百口难辨。” 金山老人呵呵一笑,又 道:“其实那玉佩并非天龙洞府秘图,而是一套莫知所云的禅门打坐心法。向某隐居白鹿岭,用本门心法授徒,这套心法仅供玩赏而已,毫无用场。如果《如玉秘籍》真如江湖传闻那么神奇,向某还在这儿与禽兽为伍岂不太傻吗?” “江湖传闻自不可全信,在下亦有此念。三月前,敝门下已在左近相伴,方知秘籍实不在向兄之手。” 顿了一顿,笑容突敛,又道:“向兄既知那套禅门打坐心法,不知可否令在下一开眼界呢?” 金山老人略一沉吟,半年前他将心法九式用图绘出,并未将心法要诀写上,现在九式图立挂在洞中,要是落在这宇内凶人之手,虽无心法要诀,也是麻烦,便摇头答道:“此‘九如心法'向某亦不知其详,恕难见告。”便转身向林易道:“这里用不着你快回洞内练功。” 林易闻言知意,是叫他回洞毁图,答声“是!”便向后飞纵。 岂知他一动,八名大汉中,已有两人起步抢了先,快得令人骇异,只一晃远达七八丈外。 他刚一落地,一名大汉已抢先一步,迎面一挡,左掌斜立,右掌待机捺出,阴沉沉地冲着他冷笑。 另一大汉就在这一瞬间,闪入洞中去了。林易心中大急,一闪身便待抢越。 那大汉岂能容他?身形一晃,仍将去路阻住。 林易急疯了心,顿忘利害,左掌虚引,右掌一招“如虚似幻”向大汉左臂下擦出。 大汉冷哼一声,立掌突向外紧吐,一翻一按,一股罡风狂泻而出,右掌疾似惊雷,拍出一招“推山填海”,直向林易当胸撞去。 林易吃了一惊,暗道:“这家伙好雄浑的掌力!不敢用掌接招,身形纵起两丈,头前脚后凌空下扑。 大汉暗骂一声,“小子找死!” 正待发掌迎头痛击,忽听雷震天大喝道:“住手!” 声如晴空霹雳,石破天惊,令人耳鼓欲裂,气血翻腾。 大汉及时撤招,退后五尺,仍挡住林易去路。 林易被声波一震,吃了一惊,真气一泄便落下地来。 雷震天淡淡一笑,对金山老人道:“向兄请速着令徒住手,他那几乎不够火候的柔掌,难禁敝门下全力一击,万一有所差池,在下脸上着实挂不住,岂不伤了和气?” 金山老人知道势难讨好,也就乘机下台,好在心法要诀不在图上,就让他得去亦无大用,便回身止住林易道:“徒儿回来!让他们去吧!” 林易急道:“师父,那九如心……。” 金山老人喝止他道:“不许多说,回来!” 第二十一章千日醉 林易不敢违拗,气虎虎地到师父身畔,恨恨地向幽灵堡主怒视,咬牙切齿。 片刻,石洞人影一晃,两大汉便到了幽灵堡主身侧,将绢图献上,躬身禀道:“洞中一无长物,仅此一图可疑。” 雷震天接过图,嘴唇微动,两大汉点头应诺,退回原位。 金山老人心中一震,暗想:这恶魔已练成传音入密绝顶气功,怪不得如此猖狂。 雷震天将绢图打开,只见上面绘着九个练功人形,上书“九如心法图”五字,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他打量良久,皱着眉沉思有顷,状甚困惑,然后将图交与身畔白衣少年,道:“且收下再说。” 林易急了,喝道:“你们要抢么?” 声落,人已飞射而出,直向持图少年扑去,金山老人要阻也来不及了。 雷震天呵呵一笑,大袖迎着凌空扑来的林易一拂,林易只觉一股柔和的微风,迎面吹到,真气突然一窒,浑身一震,胸腹内似乎热血狂涌,身不由己“呼”地一声向后反弹,跌落在先前纵起处,晃了几晃方定住身形,气血突又归于平静。 他感到这柔风的劲道并不大,怎么竟会浑身无力,气血无法控制,岂不怪哉?不由怔在当地。 幽灵堡主一见林易神色未变,心中不但震惊,而且骇然,也霍然一懔,他的功力已至化境,内家真气可伤人于两丈外,这一拂之下,中含极歹毒的“九绝掌”力,存心将林易的经脉一一封绝了,至少也可将他的内腑在毫无形迹之下,受到致命的震伤,可是林易却神色不变,似未受伤,怎不令他骇然震惊? 他乃十足阴险的一代霸才,心中虽惊,但外表神色并未异样,仍含笑向金山老人问道:“令徒身手不弱,可曾练过‘九如心法'么?” 他怀疑这老小两人,定然已将‘九如心法’参透,不然他小小年纪,怎禁得起自己那一拂之力?金山老人却不知这宇内凶人,已向林易暗下了一次毒手,便照实答道:“向某对九如心法存疑,不敢妄练,仅令劣徒以练气之法,依图样行功半年,似乎毫无进境可言,倒令堡主见笑。” 幽灵堡主闻言又是一怔,心道:“这‘九如心法’似乎毫无异处,这娃儿仅练了半年,分明已至火候,难道这心法真有大用么?” 蓦地里,峰顶响起一声长啸,直透云霄,那是幽灵堡主门下所发的信号,意思是说:四周并无敌踪。 雷震天闻声点头,便哈哈一笑道:“两年前在圆觉古寺,劣徒摧花郎君蒙向兄教训一记摧心掌,今已将愈,两年来无日或忘,本堡主这里谢过。”说完,抱拳一揖,脸上仍然含笑。 “令徒果然了得,向某确是老了!” “武林三义大名,江湖至今盛传不衰,怎说老了?” “三义匪号,无聊已极,怎能与堡主相比?宇内双雄的盛誉,如日中天,领袖群伦,着实为武林放一异彩。” “向兄谬赞,本堡主甚感汗颜。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有两事欲与向兄相商,向兄幸勿见却。” “堡主不远干里而来,但说就是,何用相商?” “相商未免见外,也可说是相求。” 金山老人心中一凛,皆因这宇内凶人险恶异常,心狠手辣,含笑杀人,他如有求于人,也就是那人合该凶星照命,绝难幸免。他知道幽灵堡主已动杀机,但他却不甘示弱,明知凶多吉少,也只有放手一拚。 便呵呵一笑道:“堡主如有所求,但请言明,如向某力所能助,自当遵办。”一面说,一面运功戒备。 雷震天仍是满脸笑容,道:“向兄倒也慷慨,本堡主心领就是。” 举手向林易一指,又道:“这娃儿倒是可造之材,在下欲将他携返汉中,授以平生绝学,将来定是朵武林奇葩,胜在此深山十载苦练。” 手在大袖中伸出,掌上是个粉红色纸包,放在眼前笑道:“蒙向兄慨赠九如心法,割爱门人……” 林易怒叫道:“住口!你是什么东西,狂什么?” “娃儿,目前用不着你说。” 幽灵堡主仍在笑,又转向金山老人泰然地道:“这是一颗无价至宝千日醉,本堡主即予相赠,灵药难求,略表寸心,请向兄即时服下。”手一扬,纸包电射而出。 金山老人一听是千日醉,脸上霍然变色,伸手一攫纸包,身形一震,“登登登”连退三步,方能站稳,可见雷震天的内力修为,端的骇人听闻,双方相去不啻霄壤。 金山老人将纸包纳入囊中,只觉怒火中烧,豪情千丈,仰天哈哈狂笑道:“向某自知难逃阁下毒手,但似此轻易吞服所赐千日醉,未免心有不甘,愿以一双肉掌,领教阁下武林绝学九绝神掌,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至于劣徒之事,向某生平从不强人所难,是否愿意,可令其自决。” 说完,将衣襟摆掖在腰带上,转对林易惨然一笑道:“徒儿,这是为师最后一次唤你,今后去留,任汝自定。” 转向雷震天笑道:“堡主请赐招。” 他明知死期已至,仍然神态从容,皆因那千日醉乃是道家的练功之宝,也是最歹毒的毒药,如整颗吞入腹中,必将醉卧千日,试想在这荒山绝岭中,醉倒千日岂不成了一具干骸?反正活不成了,死也死得光荣些,故敢公然向雷震天叫阵。 林易一听师父所说,只觉急怒攻心,睁目大吼道:“师父,龙儿绝不苟且偷生!徒儿在前开道,剑树刀山,徒儿先闯。”不等师父答话,虎吼一声,向雷震天扑去。 雷震天微微一笑,向左略一颔首。 左边一名大汉身形倏动,迎着喝道:“娃儿慢来,我打发你上路。” 两人半途遭遇,双方放**攻。 林易只学了一套用以自卫的柔掌,虽则天资极高,早已参悟其中奥秘,拚死进扑倒也凌厉万分,只是对方功力太过深厚,与之相比差距甚远,三五十个照面后,仅能自保而已。 金山老人一看徒儿动手,便也大踏步上前道:“阁下既欲取向某性命,请动手啦!” 幽灵堡主仍呵呵一笑道:“向兄既然有兴,兄弟自不愿向兄失望,前一招是你的,只要能逃出十招之外,兄弟拍手便走,前事一笔勾销,请!” 挥手令诸人退后,仍然背着手含笑而立,双目中却透出一丝冷芒,令人心头泛起寒意。 金山老人道声:“有僭!” 第二十二章金山老人之死 欺身进步,力贯双掌,用九成真力,拍出一招“穿龙引凤”;左手向对方肋下一探,向后一吸,右掌快似奔雷,拍向对方的肩头,摧心掌力一发,一股柔风随掌而出。 幽灵堡主仍然背着手,左足缓撤,身形稍侧,双肩微动,在掌力到达的刹那间,只一晃便将金山老人的真力完全化去,双掌也同时落空。 金山老人一咬牙,运足十成真力连发两招:“惊涛拍岸”“狂风掠影”。 这两招本是以快速攻敌为主,但在金山老人手中,却像慢腾腾轻飘飘,毫不起眼,其实却奇快绝伦,寓快于慢,其中奥妙无穷,瞬息万变,摧心掌力交发,丈内使对方内腑经脉无形震腐。 可是雷震天却笑容依旧,足下如行云流水,双肩微晃,终在老叟的掌影前一尺内移动,那令人内腑震腐的柔和劲道,一近身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衣袂也未飘动,似乎他身前弥漫着一道气墙,万物难侵。 他穿的是罩袍,足下是高底靴,双手始终未动,可见他的功力之高,真是匪夷所思。 三招一过,金山老人骇然变色,他发觉这宇内凶人已练成护身真气,能化任何外加力道; 护身真气是至高的无上绝学,与道家的罡气,佛门的伽蓝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反震任何外加力道。 假使雷震天不让这三招,自己攻出的三招就足够被他反震而死,再打去,只有自取其辱而已。 便伸掌突出圈外,仰天哈哈狂笑道:“向某算是开了眼界,甘拜下风,就此罢手。” 探囊取出那粉红色纸包,便待打开。 却听雷震天嘿嘿一阵冷笑,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笑完一字一吐地道:“幽灵堡主言出法随,从没人敢加抗拒,你不但不依言吞服千日醉,还妄想在我手下图个浇幸,不太便宜你么?” 声落手扬,一道黄影一闪即至,无声地息没入金山老人右胸。 谁也未看清那黄影是什么东西,它太小太细了。 金山老人连黄影也未看到,双手将纸包抱得死紧,皱着眉,牙齿咬得格支格支地响,慢慢地向后坐倒,脸色顿成死灰,大汗如雨。随见他双目向上一翻,“格嘣”一声,口中大牙顿成粉碎,血水外溢,仰天发出一声长号,扑地躺下满地乱滚。 正和大汉激斗的林易,惊得心胆俱裂,狂叫一声:“师父!” 拚命拍出两掌,抽自向老人扑来。 大汉被他突如其来的狂叫所惊,怔了一怔,随之吆喝一声,随后飞赶。 林易扑到师父身畔,跪下抱住他乱滚的身躯,狂叫道:“师父!师父!你……你怎……” 金山老人心痛如割,尽最后一口气喝道:“易儿,逃命去吧!记住师父的话,我……我死也瞑……” “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喷了林易一头一脸。 林易经鲜血一喷,立时清醒,猛想起师父所嘱,要到麻山纯阳观找观云师伯传信,投师学艺十年后报仇的话,今天要是师徒同死,岂不令师父含恨九泉?便仰天长号说:“师父,易儿留得命在,誓雪此恨!” 说到这儿,只觉劲风压体,他急怒攻心,浑身潜力勃发。虎一声,翻转虎躯,拚命一扣一登。那大汉正自心花怒放,双掌正要搭上林易双肩,正是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 在柔掌的招式中,就以近身制敌为主,大汉一时大意,想要活擒林易,正好着了道儿,双掌还未搭实,林易已虎吼转身。 林易已用了全力,体内那奇异的潜力尽发,双掌向上一扣,正搭在大汉两肘内弯,猛向外一登。 大汉只觉林易掌如金钢挣扎不得,接着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撞到,只感到浑身发软,狂叫一声,手臂由肘折断,直飞出五丈以外去了。 林易长啸一声,快如流矢向侧方窜去。 两人交手乍合乍分,不过瞬间之事,几乎令人毫无所觉,生死立判。 幽灵堡主做梦也未料到林易那么了得,大惊之下,勃然震怒,一挥手,七名大汉飞扑而上,七把宝剑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将林易困在圈中。 林易从未见过真剑,师父平时只用树枝代剑,将江湖各门派的剑招演给他看,骤见七把寒芒暴射的长剑向自己身上招呼,不由心生寒意。 这时,金山老人仍未气绝,仍在草地上翻滚叫号; 林易也就化悲愤为力量,反而神智清明,拚命向外猛冲。 他一咬牙,大吼一声,向迎面扑来的一名大汉一扬掌,在这生死的关头,他的内在潜力陡发,一股浑雄的力道随掌而出,掌剑相接,直将长剑拍得向左一弹,大汉也斜飘两步,恰好将另一名大汉阻了一阻。 林易一见机不可失,一鹤冲霄腾空直上,躲过身后两支长剑的急袭,双腿一弹,竟向一旁的石笔斜掠,一沾石壁,手足同时一按一登,便上了三丈余高的石笔顶端。 这同时,对面另一名大汉也几乎同时到达。 石笔顶端宽仅尺余,又光又滑,林易先到半步,这是他经常练功之所,自然比大汉熟悉。 大汉将近石顶,长剑已先点出,直递向林易心坎。他在间不容发中一仰身,双腿仍向前一滑,便将大汉的双脚缠住,一绞一震,大汉双腿疼痛如裂,头下足上向下跌去。 这一刹那间林易只觉顶门一凉,发结齐根断落,飞坠石下。 原来跟踪他纵上的另一名大汉,从后面一剑挥出,一发之差,几乎脑袋搬家。 大汉一剑落空,不及收剑便飞出一腿,”噗”地一声闷响,林易的肩胛骨被踢个正着,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右下落下。 那大汉只觉足踝一麻浑身无力,惊叫一声,也飞坠地面“咕噜”一声跌了头昏脑涨。 林易却毫无痛楚,身形一落地,另两名大汉已狂风也似的卷到,两把长剑同时向他肋下点到了。 他情急生智,猛地向后倒窜,急向旁一滚,顺手抓起两堆草,连根带泥向前一送,箭似的向两大汉打去,爬起来撤腿狂奔,入了茂密森林,急似漏网之鱼。 身后传来一阵哨声,还有众大汉的怒叫。他不敢往山下和峰顶走,展开轻功向东狂奔; 奔了一二百丈,猛抬头只见十余丈外密林空隙中,绿色人影一晃。 他心中暗暗叫苦,那是幽灵堡主,穿着高底靴,却轻飘飘地站在嫩枝梢上,正好头向下瞧。 他只觉一阵寒意打脊梁上冒起,悄悄地向左一溜烟急窜,小心翼翼地避免和草木相擦,一阵紧走。 又是百十丈,猛地前面一亮,他叫声:“糟!” 原来这里是山石悬崖,足有四五十丈高下,下面乱石崩云,细珠溅玉,乃是十数道瀑布集中之地,形成了一座巨大深潭,向南滚滚而下。 原来他只顾躲避众人拦截,竟钻到这条绝路上来了。 他正想回身,只听左右传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两面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叫:“完了,死翘翘了!” 第二十三章绝路逃生 原来左右十丈外,各站着一群身穿青色劲装的抱刀持剑的蛇神牛鬼,一个个冷然向他凝视。 为首的俩人身材十分奇特,一个年约四十,身高八尺,瘦得像条竹竿,长马脸,吊梢眉,加上一双山羊眼,钩鼻阔嘴,留着两撇鼠须。 另一位年纪稍轻,身长不到四尺,矮胖身材像肉球,披头散发形如魔鬼,端的是头如巴斗眼似铜铃,血盆大口外露出一排黄板牙,令人一见就毛骨悚然。 他们并未向前移动,也不说话,仅用冷然的神色凝立不动,脸上还显着狞笑。 林易心中大骇。 前面是绝壁飞瀑,下面飞腾着旋流怪石,左右又有群魔挡道,只有一条路可走——向后转。 就在这一瞬间,还未等他来得及转身逃命,身后已经传来一句冷森森的轻喝:“跪下叩头,从轻发落。” 林易骇然转身,三十丈外如飞星奔来两条白影,那是雷震天身后的两个白衣少年,肘后两把寒芒暴射的宝剑,泛出万道青色光华,显见得定是断金切玉的神刃。 两少年面无表情,轻功超尘拔俗,正向林易扑到。 他俩身后青影乱闪,劲风呼呼,紧随着那七名大汉。 两少年突然刹住身躯,抱剑冷然卓立;七名大汉两下里一分,超越白衣少年,向上一围。 林易无暇思索,双臂一抖腾空而起,想用树梢逃命。 刚升起两丈,突然树梢上团花罩袍一闪,接着是一声惊人心魄的冷笑往他的耳鼓里猛钻,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由五丈外狂掠林易心胆俱寒,知道树上定然是雷震天先到了,猛一提丹田先天真气,自闭经脉,护住胸腹致命之所,身躯任其放松。 这一刹那间,劲风已经袭到,他只觉气血蓦地一震,呼吸困 难,身形突被劲风向后一撞,倒飞三丈余,向下急坠。 他临危不乱,略一运气,感觉气血并无异状,不由心下大定,使千斤坠提气落下来,距绝壑不过三丈远近。 他双脚还未落地,身侧寒风压体,一柄冷森森的宝剑,已经闪电似的点到肩头左近。 他这时反而灵智清明,本能地侧身蓦地出掌横拍剑身。 他这一掌用了全力,“叭”地一声响,那大汉身形被震得向侧一闪,剑尖在林易鼻尖前掠过,间不容发,险极!林易也被剑上巨大的反震力道一蹦,凌空横飞一丈五六,身形犹未落地,脚下突然传出一声虎吼,青芒霍霍急掠而至。 好个林易!双脚向上疾收,向后一登,身形不退反进,向来人顶门扑去,吸腹吐掌,疾取大汉天灵盖。 那大汉一击不中,变招不及,左手剑诀变掌,大吼一声,一招“力托华山”向上急推,硬接林易一掌,长剑亦随后向上一引,想变“火把燎天”应急。 “蓬”地一声暴响,双掌接实; 大汉虽则功力深厚,也禁不住林易天生异秉,拚命地全力一击。 只震得他身形向下一挫,几乎坐倒在地,长剑也颓然垂下。 林易毕竟经验不够,功力也相去太远,身形向后倒飞,在一声惊叫声中,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落下绝壑,“扑通”一声,飞坠水中,水花一旋一茜,除了几星泡沫随水向下狂泻以外,只有飞瀑流水悲咽。 崖边的雷震天神情肃穆,注视数十丈下滚滚飞瀑,脸上神色瞬息万变。 半晌方回过身来,厉声道:“这小子势难活命,但你们得在左近驻守三天,看山上是否仍有活人。” 说完,双足微动,人已冲霄面起,一闪而没。 两白衣少年也一言不发,由树梢隐去。 这是雷震天的武林绝艺“凌空虚度”。 左右一高一矮两名丑大汉,也带着手下悄悄地撤走。 七名大汉躬身送走了所有的人,将林易震落崖下那名大汉,怔怔地向深渊下看了半响,叹口气对同伴们道:“想不到这娃儿竟这样了得,向老儿倒教了个好徒儿,如果让他再下两三年苦功,咱们准栽在他手里,难道‘九如心法’真有惊天动地的奇效么?” 另一个插道:“走罢!用不着咱们替九如心法费心,咱们先搜索左近,再将老七的尸身弄到兴山附近安葬,也算是兄弟还一有场。” 一个大汉不耐烦地道:“老大,用不着再搜了,天凶星大爷和地狂星二爷,早就将这一带搜了一个狐鼠难隐了,咱们且在兴山入山要道等候,任何人入山也别想逃出咱们眼下,何必白费心力?” 老大想了想,一挥手道:“走!”领先向石笔峰奔去。 第三天,他们又到了石笔峰,可吓了一大跳,石洞已经闭上了,找不到门户,金山老人的尸体也踪迹不见。 ······ 在荆州东门外廿余里,长湖的西面,有一处小小湖湾,濒水边有一所大庄院,庄院西面,是一座小村落。 村中人全姓朱,这村庄就叫做朱家湾。 这所湖滨大庄院,气派与村落大不相同。 第一是房舍全以大青石砌基,每一栋房舍毗邻都有风火墙隔住。 第二是后庄门对着长湖的一面,有一个不算小的练武场,练武的家伙石担石锁石鼓,一应俱全,梅花桩、练功坑,横练及悬吊的沙袋支架,星罗棋布,比比皆是。 第三是庄院中耸立着一座高楼,檐角铁马叮咚、八盏气死风灯摇摇曳曳.看了这些气派,不用问,庄院主人准是个武林人物,如不是江湖好汉,至少也是武林世家。 庄院主人,大大有名,在江湖中,提起武林三义,也许有些后生晚辈感到陌生,但要说出“九天大鹏朱仲豪”,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三义中的金山老人早就不问世事,天棋子余振山失踪快三十年,只有朱仲豪仍然安居长湖湖畔,支撑着“仁义大爷”的局面。 江湖中提起九天大鹏,值得大家翘起大拇指,赞声:“响当当的好汉,没说的,不愧仁义大爷!” 天大的事,只要朱大爷出头打圆场,管叫双方不吃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准教你口服心服。 庄院大门朝西开,只要你老兄肯降尊屈驾往庄门跨进一步,自有人向前殷勤招呼,打拱作揖把你往里请,不要名贴,不需报上三代履历,朱大爷一身灰布短褂袄,就在厅外笑嘻嘻地拱手相迎。 不管你是白道英雄,还是江湖亡命,朱大爷从不过问你老兄的来路,和你老兄称兄道弟一阵寒暄,谈几句武林见闻,你只管放心,朱大爷是个玻璃心肝儿,不用你开口,就知道你需要些什么,推心置腹留你在客舍里款待,再替你解决疑难,准不教你失望。 大人物们需要大量金珠应急,放心!不要铺保,不要抵押,准不会误了阁下的大事。 江湖混混儿无路可走缺少盘缠么?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不多也不少,那年头一两银子可买两担米,足够你好好渡过难关。 朱大爷不管江湖恩怨,杀妻夺子之恨,不共戴天之仇,这些事他不能干预,也爱莫能助。 为了这,有些人骂他沽名钓誉,不配称“仁义”二字,但他处境也着实困难,这年头升平日久,社会百病丛生,朱大爷只有一个人,不是齐天大圣,试问哪管得那么多人间卑污事?而且他相交满天下,黑白道朋友全有往来,一卷入旋涡,那就牵连过大,可不得了。 所以只要不教他去杀人报复,拼命雪耻,任何过节他都愿 意替你排解,任何困难他都愿意替你设法解决。 第二十四章朱家湾 尽管有人不满他的作风,但毕竟少之又少,因为武林中人讲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报仇雪恨要借手他人,未免太没骨气,因此也极少有人去麻烦他老人家。 朱大爷的身手,老实说真正见过他亮相的人太少了,江湖中仅有一次公开看见的机会,也就是他成名的开始,大概是四十五年前吧!那时他四十岁出头,家中有良田千倾,全交给乃弟朱仲良经营,他自己在大江经营盐运,手下有百十艘大船,自江淮承运官盐至荆楚,算是正当的行业。 那年六月天,他亲押十二艘大船到九江府,船上根本没有一名官兵押运,浩浩荡荡鼓帆上航,水路上的好汉们只道油水来也,在铜陵以南二十里江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二三十只梭形快艇将大船团团围住,声势汹汹要发大财。岂知朱大爷不慌不忙,先是恭迎贼首上船谈判,说明所运的绝不是私盐,将九江府的文书让他们审验,答应给他们白银五百两,要结交他们这群英雄朋友。 可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水贼们不识相,一口咬定是私盐,狮子大开口,要白银二千两方肯罢手,朱大爷当然不肯,连船卖掉也值不了这么多嘛!说来说去说僵了,一上火各走极端。 贼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名叫翻江怒龙范长江;既名之为“龙”,手底下自有了不起的惊人能耐,火气也够大,三不管下令抢船。 朱大爷被迫得无路可走,三两照面胜负立判,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翻江怒龙制住了。 江面上杀声震天,数十艘快艇齐向大船攻到。 朱大爷仰天发出一声清啸,声震九霄,响彻行云,他像只云中大鹏,凌空扑击而下,在快艇中一阵飞旋,一口气连变九种身法,所过处,九艘快艇全被震碎了,只吓得水贼们魂飞魄散,心胆俱裂,纷纷驾舟逃命。 朱大爷并未伤人,客客气气恭送翻江怒龙上岸,便塞给他五百两“大明通行宝钞”,俩人竟成了好朋友。 尔后,朱大爷一举成名,买卖从不需他费心,他自己在三湘七泽间广交豪杰,江湖朋友遍及****,以豪杰襟怀,济人之急,拯人之难,这才博了个“三义”之一的无上声誉。 三十年前,他收了水陆行业在家纳福,不问世事,但对登门造访的江湖朋友,一律盛情招待,排难解纷,义不容辞,三十年如一日。所以在茫茫人海中,朱家湾算得是一盏招引困难朋友的明灯。因之,不管黑白道朋友,全对他另眼相看,“仁义大爷"之名载誉江湖。 他有一子一女,子名凤翔,已经四十出头,女配邻村方家。 凤翔的武功造诣,其底细谁也搞不清,反正他绝口不谈武事,只与乃叔的一双儿女吟风弄月度清闲日子。 朱大爷的一双孙儿、女,就是前文所说的朱文青和朱文凤。 这两个小捣蛋与乃祖乃父截然不同,小小年纪,内外功都是有相当根底,家学渊深,确是不凡,轻功受乃祖蓄意陶冶,根基打得好,成就令人刮目相看。 兼之这两个小捣蛋聪明得紧,平日最会惹事生非,惟恐天下不乱,附近的顽童们,共举他俩为猢狲王,搞得村中鸡犬不宁,老人家也有点溺爱,祖母更是疼爱有加,所以俩小经常在外闯祸。譬如说:捧了邻村的孩子,或者弄翻人家的船,甚至打伤了耕牛等等,最多不过关上三二天就放出来,以后依然撒野。 朱大爷家中有宾客往来,小家伙最受客人的欢迎,常常陪着爷爷听大人们天南地北穷聊,所以他兄妹俩的江湖见闻,比别人多得多。 上次有几位宾客,说起本朝崛起的内家拳剑鼻祖张三丰,把武当山的老道们,捧得上了三十三天,拳剑天下无敌,太极剑阵感震江湖,而且老道们个个道力通玄。俩小一听可留了心,结果偷上武当山,要找老道们学呼风唤雨的玩意,岂知道没学成,反被老道们和守山官兵赶下山去,连包裹也丢了,武当的老道们四处擒捉他们。 俩小在溜回家的途中,在荆门以南,巧遇伤人命出走的林易,义结金兰,闹出日后许多故事来。 那晚文凤目睹林易被弄月师太挟走,救应不及,被祖父带回家中,兄妹俩和林易一见投缘,知道他被妖尼们擒去,怎不悲伤呢?等老人家问清了一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马上拜托江湖朋友打听消息,老人家也连夜赶赴江西建昌府,可惜一切努力全属徒然,三绝神尼根本没回慈云庵,只有闻风赶来抢夺《如玉秘籍》的双凶一霸门下走狗,茫茫人海中,竟失去了三尼的踪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年又一年,晃眼三年过去了。 但兄妹俩对盟兄林易的思念,并不因岁月如流而淡薄,反而更为殷切。 尤其是文凤小姑娘,林易舍命在刀光剑影中救她两次,她对这位盟兄的关切更深。 自回到长湖的翌日起,兄妹俩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沉凝而稳重,他们知道年纪太小,痛下决心力求长进,出人头地。 三绝神尼的武功,在江湖也算是顶尖儿人物,要找他们报仇,就得好好用功。 所以兄妹俩不再外面闯祸,专心一志苦三年来,俩人长高了不少,轻功和内力修为,也有意想不到的进境。 这天是八月中秋后三天,朱家湾经过三天的热闹,已经清闲下来了。 兄妹俩一早驾着扁舟,向烟波浩翰的长湖荡去,这时晴空万里无云,湖面水平如镜,湖中零零落落散布者一群群渔舟,远处天际飞翔着阵阵白鹭,整个八十里长湖,是那么的安祥和静谧。 兄妹俩身穿绿油绸水靠,头戴竹笠,小船儿轻荡,浆儿轻摇。 看看离岸十余里,小姑娘远望西北隐隐青山,蓦地幽幽一叹,狠狠地拨了一浆,小舟速度失均衡,倏地转了过来。 文青诧然问道:“小妹,你这是算什么哪?” 文凤颓丧地扔下桨,大眼睛一眨,吸口气道:“三年了,真长啊!易哥哥一点儿讯息也没有,爷爷虽然请江湖朋友四处打昕,仍然音讯杳无。” 文青也扔下桨道:“爷爷又不是江湖人,人家何必惹火烧身呢!三绝神尼的武功和霸道的逍遥香,也算得上江湖一绝,谁又愿意去招惹她们呢?” “我问你,你究竟有何打算?” “打算?我准备沿江直下江西,你敢是不敢?” 小姑娘柳眉一扬道:“呸!废话!就怕你不敢去!” 文青一拍胸膛,神色一正道:“那好办。咱们从长计议,三天后动身。但你得改穿男装,免得爷爷派人搜寻;这次要再被捉回,关上三年五载也不是奇事,一切得听我的,不然准有麻烦。” 兄妹两嘀嘀咕咕商量了好半天,原则上是沿江东下江西武昌府,假使找不着三尼下落再往回搜。 第二十五章离家寻兄 三天后,兄妹俩带了两个小包裹,偷了乃母百十两纹银和少量金珠,扮成两个小厮,连夜偷走长湖南岸。 第二天到了汉水边的潜江,雇了只小船直下武昌府。 九天大鹏第二天方发觉兄妹俩有计划地偷走了。 派人到荆州沿途江边搜寻,没想到兄妹俩鬼精灵,不走荆州走汉水,舍近而求远,并且化装上路,逃出了众人耳目。 老人家心中大急,四处托江湖朋友踩查。 十天后,水上朋友传来信息说:在武昌府曾发现有两男一女三个大娃儿乘坐两艘大船,随行且有不少人物,终日呆在船上,三个娃儿都出落得俊美绝伦,倒有八成儿象孙少爷兄妹云云;只是大船上的人,到有点儿岔眼,是何路数,还未摸清。老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带了两位朋友连夜放舟,直下武昌。 等他一到武昌府,水上朋友留下话说:“三个大娃儿不是孙少爷兄妹,该两船已经东下,前面已派人跟下了。” 老人家仍不死心,急急忙忙向下赶去。且说兄妹俩小厮装扮,居然蛮像回事,文青这小鬼名堂又多,不管乃妹如何反对,用黄颜料加上黑锅灰,顾不得肮脏,在手脸颈项淡淡抹上一层,头上青丝给乱七八糟抖散,胡乱挽在顶端用帕儿包着。那时男女头上只有结髻之别,小娃儿更易改装。 就这样,果然让他们逃过了追踪者的耳目。九天大鹏的朋友满天下,可是他们只知道孙少爷兄妹,是一双俊奇绝俗的一对金童玉女,谁又会想到这两个肮脏透顶的小厮,就是所找的对象呢? 两兄妹一到武昌府,落脚文昌门附近,第二天就到江边雇船东下。 江边档桅林立,码头上熙熙攘攘,贩夫走卒摩肩接踵。他俩摸不清该在那儿雇船,又不好开口问人,站在人丛中正在作难。合该有事,两人正沿江边向平湖门走去,行人太多,正慢慢向前移动,猛见前面人潮纷向两旁涌开,惊叫之声大起。 兄妹俩正在奇怪,人潮散开处,已现出七八名脚夫来,一个个身村魁梧,相貌狰狞,前襟敞开。露出古铜色的毛茸茸的宽大胸膛,领头的那位大汉显得特别雄伟粗野,伸开两个蒲扇大的巨灵之掌,将避开得不够快的人连推带拨,也不管人家死活,大踏步向前撞到。 兄妹俩摸不清来路,正想让开,岂料俩人前面正走着一个瘦长个儿,最前面还有个大胖子,俩人反应都不够快,大汉将胖子一掌推开,大胖子“哎哟”一声惊叫,仰面便倒,恰好将瘦子撞了个晕头转向,像根木头似的倒向兄妹俩身前,不偏不倚迎头压下。 兄妹俩平时就是个惹祸胎,一看有人不讲理,无事也得找渣儿,先前看了众大汉气势汹汹的讨厌相,心里早就透着不愿意,再被瘦子一撞,不由小性儿大发。文青年纪稍长,怕生事后招人注意,忍着气急忙扶起瘦子,仅瞪眼鼓腮生气而已。 小姑娘文凤可不同,两手一叉腰,杏眼含威,往路中一站,恨恨地向大汉“呸”了一声迎面拦住去路。 最先那凶猛大汉先是一怔,倏然止步,最后佛然震怒,双手一张,将身后众人拦住,他自己晃着大脑袋,牛眼一翻,冲小姑娘吼叫道:“好小子!一指头也够将你捺死,你吃了虎胆豹子心,胆敢拦在路中向我鲁水牛瞪眼睛吐唾沫?你是哪家的小子?说!” 双方相距不过三尺,鲁水牛说话声音够大,臭口水满天飞溅,小姑娘怎受得了?掩着鼻子往后退,心里憋得难受,无名火一发不可收拾,这时,路人纷纷让开,江边船舶上的伙伴们全挤到跳板上看热闹,人人都替这两个褐色小伙子担上了心。 小姑娘不等鲁水牛说完,冲文青一眨眼。 他俩早就约定好,向外打交道概由文青出面。 文青也按捺不下,也叉着腰向前,一撇嘴不屑地道:“你找岔儿么?谁又惹着了你呀?向我们穷叫瞪眼,想吓唬人么?你是什么东西?水牛也说起话来啦,怪事!” “这东西像只疯狗,哥哥” 文凤拍着手扯开喉咙嚷道:“嗨!给他吃顿生活,上啊!” 鲁水牛气得直翻牛眼,怒叫如雷:“反了,反了!小狗!你活腻了,鲁大爷成全你,先赏你两耳光开开眼界。” 跨前一步、四周围了七八十名观众,见状全发出一声惊叫。 皆因这鲁子兆一掌向文青左颊上捆去。 水牛鲁子兆,是江边一霸,水性够好,力大如牛,故绰号“水牛”,统率着武昌府的脚夫,端的无恶不作。 他那一掌下去,怕不有上百斤蛮力?这小伙子不死也得重伤,众人怎得不惊?惊叫之声未绝,只听“叭”地一声闷响,接着“噗”地一声,像倒了根大木桩,随之哗叫之声大起,把观众惊得将舌头伸出口外,半天缩不进去,久久才叫起好来。 原来文青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大笨牛,掌到时骤一低,他个儿小,手脚利落,存心给鲁水牛难看,只一扭虎腰,便到了鲁水牛身侧,右腿起处,“叭”地一声踢在水牛后臀上。 兄妹俩随祖父练正宗内家拳脚,身手岂同等闲? 这一腿没有三百斤也有两百余斤,鲁水牛岂能好受? “噗冬”一声跌出丈外,狗抢屎面朝地面猛撞,大门牙撞掉四颗,血水满地,正在哇呀呀穷叫,挣扎着要爬起来。后面的七名大汉先是大惊失色,最后同声怒叫,磨拳擦掌向前一拥,要将兄妹俩毁在拳脚下。 文凤一见哥哥得手,欢呼道:“好啊!这些蠢材交给我,别全抢先啦!” 不等众人扑上,也已卷入人丛,双掌一分,宛如虎入羊群,只听劈拍之声此起彼落,狂叫之声大起,七大汉捧着脸扶着腰,发声喊扭头狂奔而去,丢下鲁水牛仍在挣扎。 这时,四周反而声息全无,只有鲁水牛摇摇晃晃哼哈着爬起,所有观众张口结舌鸦鹊无声。 兄妹俩一打眼色,文青一掌将鲁水牛推倒在地道:“水牛,你不是说一指头就把小爷捺死么?地上大概可以找到蚂蚁,你去捺吧!小爷少陪。” 话罢,俩人转身就走,钻入人丛片刻不见。 不久到了平湖门.这里也是热闹所在,由汉江下放的舟楫,全在这儿靠岸,桅林立,密密麻麻,文青硬着头皮上前找船伙计打听,要找小船直放鄱阳,花了整鳖一上午,方用五两银钞雇了只扁舟,约定明晨起航东下,便转回客邸准备上路物品,脚不出户的等明晨动身。 第二十六章水上激斗 在俩兄妹走后不久,江边来了一群蛇神牛鬼,有两名大刺刺上了小船,半盏茶工夫,小船上值钱的家伙全搬上了岸,船夫换上了两个粗眉大眼的赤膊大汉。 在这艘小船的左侧,泊着两艘大型客船,舱面上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十七八岁公子哥儿。 靠左舷穑板卓立着一个顶梳三丫髻,眉目如画的十四五岁小姑娘。月白罗衫上罩着一件银色小坎肩,流苏儿款款轻荡,雪白长裙微曳,绣带儿轻摇,宛若仙子凌波,衬得江水更美了。 三个人在低声说话,似对邻船的粗暴声浪毫未注意。直待小舟所有物件全搬上岸,留下的两名赤膊大汉也搭着布衫上了码头,三人方停止谈话,向俩大汉背影投过不屑的一瞥。 少女那秋水也似的明眸中,泛上一丝寒意,低声道:“这些小流氓太不像话,连两个穷小子也不放过,哼!” 右首少年沉声道:“他们不该跑到江中下手的,这叫水上朋友难堪,犯了江湖大忌,看他们如何解说?” 左首少年接口道:“不用解说的,这趟买卖似难得手。你不看那两个小子步履轻盈,双目英光外露么?江边的好汉们想在水上出口气,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怕怨气难出,还碰下大钉子呢,不信且拭目以待。” 少女却冷冷地道:“强龙不斗地头蛇,黑小子准占不了上风,这事容他们不得。” 右首少年不以为然地道:“二弟和三妹未免管事太多,要是你们出手,不怕泄露咱们行藏么?何苦来呢?” 少女柳赠一扬,哼了一声道:“怕事的别多嘴,反正明晨同时前舟东下,要是他们胆敢行凶杀人,哼!我管定了,这就去和素参商量”说完,莲步轻摇,入舱去了。 两少年耸耸肩,相对一笑,状甚得意。 那右首少年道:“三妹一撒赖,爹准会准,明天有好戏可瞧。” “大哥你就别管啦,明天我和三妹下手足矣!” “好吧,由你出面,别忘了拖葛叔叔下水,有了他,爹准没话说。” 翌晨寅末卯初,两上黑少年身背小包裹,欣欣然来到码头,小舟上两名大汉笑嘻嘻地迎出,将俩人迎入舱中。 两黑少年就灯光下打量船夫,发现共有四名之多,一个个粗眉大眼体格魁梧.两人似乎一怔,随又相互一打眼色,没作声,一叠声吩咐开船。 四大汉一阵子好忙,小船悄悄地退出船丛,向下游荡这时天色虽早,但码头上已经人声嘈杂,船只陆续解缆,自文昌门以下的船只,都是向下开的,三四十艘大小船舶,先后向下直放,那两艘大客船,也陆续开启。 文青兄妹的小舟箭也似的下泻,后面两艘大船衔尾直追,大船风帆已经扯满,舱面上船伙计们清闲得紧,全悠闲地靠在船叛上张望。 最先头那艘大船后面,拖着一艘梭形快艇,支起把长浆,后舱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开外,豹头环眼的精壮大权,正含笑向前注视。 船首上就是大船上的二哥和三妹,他们俩内穿着油绸水靠,腰带上插着匕首,外面披着墨绿色罩袍,格水德住,外表上看去,男的恍如临风玉树,女的赛似海宫龙女,一般的英姿勃发,超绝尘囊。 这时,天巳大明,江面上无烟无雾,十里览无遗,忽听三妹神情紧张地叫道:“葛叔叔,解缆,前面已经动手了。” 二哥猛一拉缆绳,后艄的葛叔叔的双桨疾点,小艇快如脱弦之箭、向前疾冲,瞬间就超过了大船。 大船中舱的窗帘一晃,传出一句话:“小心了,珠儿不可有失江湖规矩” “大哥放心!小毛贼嘛,从轻发落就是啦!” 葛叔叔洪亮的语音震荡在江面,小舟已远出二三十丈外去了。 文青兄妹俩在武昌府上船,发觉船上伙计竟然换了人,小小扁舟竟有四名狞恶大汉干活,岂不透着邪门?兄妹俩经常伴爷爷与那些好汉们盘旋,江湖中的许多事情,不算太陌生,心里犯疑,口里可没说。 反正初生犊儿不怕虎,艺高人胆大,还怕这些小毛贼不成?暗地里一商量,便分别入舱准备。船一离武昌,俩人已经换了贴身水靠,外面罩上布衫,小腿上各藏有一枝八寸长的匕首。 兄妹俩生长长湖,说水性敢说不作第三人想,泡上三五天,下潜百十寻,简直算是儿戏,难怪有恃无恐。 船一过青山江面,距武昌约有三十里,前后左右的船只,最近也隔有一二里之遥。 猛听船头两个大汉之一发话道:“我说老二,草不丰,羊不肥,这趟买卖本大利轻,着实教人泄气,耽误了你我的正事,何苦来呢!” 那个叫老二的接着道:“没话说,老大。为朋友两肋插刀,斤斤计较本利,咱们还用混么?” “鱼儿鳍儿长,别让他们漏了网。老二,撒网儿吧!” “是啊!先要活的,上哪!” 声落,两人突然仰天狂笑。 兄妹俩坐在舱面,他们的江湖切口怎瞒得了行家?两人互相一打眼色,暗骂一声:“鼠辈该死!”各自运功戒备。 狂笑声一落,两条缆绳天娇如龙,迎着兄妹俩兜头盖下,文青悠然站起喝道:“来得好!”反手一翻腕,身形疾闪,缆套落空,伸虎掌捞住索结,猛地挫腰旋身,喝声:“过来!”倒真有点儿门道。 大汉只觉虎口发烧,立足不牢,向前一栽,向文青箭似的小爷手下绝情,一掌拍在他的左肩上,一腿,“噗”地一声闷响,膝盖正顶中他的下颚。大汉门齿尺落,“冬”地一声仰面便倒,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另一面小姑娘的也够狠,不退反进,抢近另一个大汉身前。 左开弓“鬼王拨扇”,右出手“云龙爪”,“叭”地一声脆响,大汉右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口鼻鲜血迸流,眼中金蝇飞舞,左肩井穴也被扣实,锁骨着手即折。 只痛得他狂叫一声,扔掉缆绳,觉得眼中发黑,只见满天星斗。 一照面间,两大汉都躺下来。后艄的两名大汉大出意料之外,呆了一呆,蓦地同声怒吼,掀起舱板各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分水峨眉刺,火速褪出外衣,恶狠狠地向前舱抢来,煞像两头疯虎。 兄妹俩击倒两大汉,也悠然褪下罩衫,露出里面的紧身水靠,后艄的两大汉也恰好赶到,文青叫道:“好兔崽子,你们想谋财害命?饶你们不得。”抓起一段缆绳,迎面一抖,就是一记“龙游沧海”,劲风虎虎,向两大汉劈面挥去。 俩大汉一看兄妹两露出一身水靠,青油绸闪闪生光,不用猜,准知是水上大有来头的人物所有,绝非三流江湖小混混的东西,心中不由骇然。刚想刹住身形发问,缆索已劲风虎虎破空而来。俩人心中更惊,一左一右纵开,分手刺一招“分波逐浪”两下里一探一分,揉身急扑。缆索触刃散成三截,兄妹俩知道两大汉手底不弱,舱面上有的是木棍,怒叱一声各自捞起一根四尺长棍,火辣辣地向俩大汉攻去。 舱面上能有多大?四人一交手,便两下里堵死,谁也别想过来。 第二十七章水下缠斗 船失去了主宰,忽横忽直缓缓向下游漂流,风蓬的控索虽已挂紧,但操舵无人,也就等于无羁野马,幸而风势甚小、倒不怕翻船、只在滚滚江流中晃动,打旋。 四人是堵住拚命,只能硬攻硬接,形成鼠斗于窟力大者胜的局面。 分水刺份量轻,木棍又粗又硬,十来招不到,俩大汉已被迫退到两旁船舷过道跳板上,中舱将四人分成两面,各自为战。 小姑娘一面打一面欢叫:“笨虫!分水刺在船上没用,小爷让你换家伙。看打!”兜头就是一记“泰山压顶”,把大汉迫得又退了三尺。 文青也在叫:“有你乐的!这招是“怪蟒翻江’,着!”木棍一圈一抖,再兜心捣进,分水刺被荡得向上一扬,空门大开,要不是大汉见机暴退,胸前怕要开个透明窟窿。 这时,先前两大汉已经踉跄爬起,一看同伴只有招架之功,情势可危,顿忘身上伤痛,怒叫着抽出两把大桨,摇摇晃晃分向兄妹俩身后攻去。 文青回头大笑道:“蠢材!丢掉那笨家伙,乖乖地说出你们是受何人指使,饶你们这一遭。说!”他嘴在说,手可没停,一棍迫退分水刺,纵身一跃,躲过身后插来的长桨,“巧燕翻云”向后反穿半空中,转正身形,凌空向操桨大汉迎头就是一棍。 那大汉被他奇妙的身法唬傻了,将桨一招,向后急退,只觉重心一失,“噗通”一声跌入江中,逃掉一棍之危。 另一大汉睹状急叫:“哥儿们,下水” 语音一落,三大汉已翻入江中,水花一旋,人已不见。 文青扑向后梢叫道:“小妹,注意他们翻船!我来撑舵、” 但迟了半步,他刚拉转舵柄,扯住风蓬控索.舱中已有磊潺水声。 小姑娘叫道:“哥哥,这是活舱,船难保全,我们由水下走。” 她窜入舱中提出两个油绸小包,抛一个给文青。 这时左侧已冒起四只贼脑袋,用的是上乘踏水法,水线在乳线以下,不晃不摇,如站浅水之中。 其中一狂笑道:“小子们,这小舟有活舱,等会儿就开往水晶宫,咱们两个服侍你一个,来吧!龙王爷在等你们报到呢!” 恰在此时,上游箭也似的驶来一只梭形小艇,前面屹立一男一女,青帕包头,青油绸水靠,男的英伟出群、女的美艳动人,各提着一把青光闪闪的鱼须刺,这东西长只二尺二寸,把有护手,粗如拇指,愈往上愈细,尖如利锥,距刃尖三寸有条寸长倒刺,前后开刃,以切割为主,所以不能当钩使用,在水中使用十分利落。 船距二三十丈,少年人向后一招手,后艄豹头环眼的精壮大汉展开浑椎的喉咙叫道:“****,江汉分流。有话好说,” 这是水路朋友的切口。“****”是说:“我也是江湖人。”“江汉分流”是说:“我是这条线上的一份子。” 可是他的语音未落,文青兄妹俩已经将包裹放在一块舱板上,象两只鱼鹰子钻入水中去了。 四大汉之一高声答道:“武昌鲁大哥之事,请阁下休管。” 四人一低头,也钻入水底,瞬即不见。 “三妹,我们下去。”少年在叫。 葛叔叔停下桨,朗笑道:“且慢!你们不见两位黑少年的水靠和入水身法么?葛叔叔招子不赖,不是我灭你们兄妹的威 风,恐怕他俩不会比你们差,等着就是啦!” 少女点头微笑道:“是啊!海燕掠波加上鱼鹰入水,这是第一流的身手嘛!” 且先说文青,他一入水便游在乃妹左侧,向四大汉冲去。 江水略浑,视度不良,而且流速甚大。 但兄妹俩功夫到家,毫无顾忌地前洇。潜游不到十来丈,猛见两丈外两条黄影一晃,就知敌人来也,向乃妹一打手式,急向下潜入近丈,再向黄影疾冲而上,反手一抄,拨出了匕首。 俩大汉也真了得,文青一到便已警觉,两下里一分,头下脚上向下迎去,两把分水刺疾似鲸鱼,向文青递出。 文青早料有此一着,双脚向左一登,左手横推,身形便向右急移,右手匕首冲向右首大汉分水刺中段,一点一绞,等他撒招的瞬间,左手向前一探,要抓他的顶门。 俩人都是顶门相对而冲,大汉兵刃过长,一开始便被匕首架出偏门,下沉的身势因变招而滞,没有文青上浮的来势急猛,眼看天灵盖要碎在对方手下,人急也会生智,双腿一夹,左掌疾推,将身形反向上升,分水刺拼命向后一带,横截文青左手,他只好拼命啦!两下里来势奇急,不过是眨眼间事。 文青心里冷笑,暗想:“小爷可犯不着和你拼命,哼!” 一扭身,匕首便又将分水刺架开,身形右移,左手仍伸向对方顶门。 大汉心中发慌,左掌拼命一登,一股劲急的水流,迎着文青压去,同时利用反座力向上急升去,在间不容发中脱出文青的爪影。 也亏另一大汉及时返身回救扎出一刺,方免一爪之危。另一大汉一招将同伴救出险境,文青已经上升近丈,紧追前一大汉身下,似乎不知身下有人了。大汉心中狂喜,手足一夹,箭似上升,分水刺已经递出。 文青上下受敌,但他不在乎,手脚齐推,人已横移五尺外,再向上一托,身形悠然下沉五尺,就在这一移一沉之间,恰好到了向上冲来的大汉脚下。良机难得,慢不得!左手疾伸,一把扣住大汉足踝。 大汉上升之势收不住,足踝突被人扣住,急弓身用分水刺向下急点去。 文青用手制敌,就是准备用匕首防止分水刺的回击。 刺到,他拖着大汉向下急降,轻轻用匕首将分水刺拨开,大汉却疼得张口叫出了声。 这可妙计了,他一张口,深水中压力奇大,江水呛得他几乎闭气,硬灌了几口江水,身形仍向下沉。 文青不想伤人,左手只用了五成劲,把那大汉往江底拖。大汉痛得浑身发软,咕噜噜直喝水,眼睛泛白,分水刺不知何时已经沉下江底去了。 文青见他水也喝够了,人虽未昏迷,已临死之期不远,便将他放开,向上急升,迎着赶来解围的另一大汉冲去。 那个要解同伴之危的大汉,见文青带着一个人,下沉的速度惊人,愈赶愈觉心惊肉跳,一见文青向他急升,心中更慌,急忙一收腿,以全速向下冲去,分水刺也乘势点出。 文青左手略拢,便闪过分水刺,右手匕首攻出,一刃点在大汉右上臂,再向外一带,江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一团,分水刺脱手沉入江底。 大汉知道自己万不是敌手,创口被江水一浸,其痛彻骨,一口气也憋不住了,赶忙向横里逃走。 文青怎肯放松?只一夹双腿,便超越大汉的上方,紧紧地钉住他不放。 大汉想往上冒,他就踹他一脚,仍叫他下沉。 不久,大汉憋得咕噜噜直喝水,手舞足蹈的情形愈来愈慢,翻着一双死鱼眼,口中直冒水泡。 第二十八章西门兄妹 文青一见时机已到,方一把扣住他的腕骨,将他带上江面,大汉已是半死。 他一冒出水面,便慢慢吸入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讨饶:“小爷,请放开手,我跟你走就是。” 文青微笑着放手道:“你这是班门弄斧,知道利害了吧。” 他放眼望去,只见小船已经不见了,不远处小妹正挟着一支浮木,将两名半死的大汉搁在上面,正和梭形快艇上的一双少年男女答话。 在身侧十余丈水面,先前被他扣住足踝,灌满一肚子江水的大汉,正在载浮载沉地挣命。 文青一看乃妹无恙,便撇了俩大汉,向乃妹身畔游去,只听乃妹道:“不管,你得应允我处治这两个笨贼。” 少女嘻嘻地道:“你先上来再说嘛!还怕他们跑掉么?真是!” 文凤一点水面,浮木一支,身形平空窜出水面,轻灵地落入艇中,水靠一经水,将她的玲珑身材裹得曲线毕露。 她已经十四岁啦,正是大明圣律可以婚嫁的年龄,可见不算小了哩! 俩大汉奄奄一息爬在浮木上,显然吃了不少苦头,浮木一动,双双滑下水中挣命。 船艏的葛叔叔眼明手快,单桨一动,小艇便横了过来,伸手一一将他们捞起丢入舱中。 这时文青也到了,少年兴高采烈地叫道:“兄弟,快上!” 文青蓦地双掌一拍水面,身形悠然拔起落入舱中。只看得葛叔叔心中一震,暗地点头微笑,突然又悠悠一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又向文青笑道:“哥们,真了不起! ” 文青脸上一红,还未答话,少年已经鼓掌大笑道:“妙哉!这算是还汝本来面目。” !一面说,一面伸出虎掌,握住文青的右手说:“小弟西门杰,咱们先下大船再叙。家父和家兄还在育城相等。” 原来文青兄妹脸上的水彩,经江水一浸,已现出红馥馥的秀美的本来面目。 “小弟余青,西门兄休得见笑……” “那是舍妹西门珠,后艄是小弟义叔葛叔叔,日后自当详告。” 他又一指已被葛叔叔一一救起的四名大汉道:“这四位小混混的来龙去脉,小弟略知详情。兄弟,饶了他们好么?” 文青接着道:“西门兄但请吩咐就是。” 文凤没理他们,只和西门珠低声说话,两人似乎一见如故,状甚愉快。 西门杰掉头对四名奄奄一息的大汉道:“诸位都是鲁水牛的手下吧?做买卖做到水面下来啦,你们的胆子可不小呢!等会让你们在黄州下岸,日后咱们找鲁水牛说去。” 小艇急如流矢,直向远出三五里的大船追去。 艇上四个少年男女重新见礼。 文青兄妹因怕祖父追踪,所以改了姓名,便成了余青和余凤,四人相见恨晚自有一番客套。 这时,左侧百余丈处,也有一艘梭形快艇顺江而下,操桨的是一个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的三十余岁大汉,熟练地运着两支长桨,小艇快逾奔马,速度惊人。 船头却盘膝坐着一个身村奇伟的少年,黑发盘头,器宇轩昂,只是一双星目有点异样,射出慑人心魄的冷寒电芒,涂丹也似的双唇撇得紧紧地,嘴角现出一丝倔强而又阴沉的冷笑,身穿青色对襟劲装,腰带上插着一个细长囊,一双莹洁面特大的虎掌俯在膝盖上,目光注视着艇前滚滚的洪流,似有无限心事,难遺难排。 突然,他仰天呼出一口长气,自言自语轻声道:“双凶一霸,林易一日不死,你们也休想安静,但愿你们留得命在,别在我取你们项上人头之前横死掉。” 说完,长叹一声,将手掩脸低声道:“青弟凤妹,荆门道一别三年,可怜我连你们的灵骸也无法寻觅,愚兄这次千里投师,途经潜山先找鬼魂令报仇,还望弟妹阴灵佑我。” 小舟快如流矢,看看要与文青兄妹的小舟齐头并进,只是中间相隔仍有百十丈距离。 文青兄妹的小舟已追及大船。 文凤突然对乃兄道:“哥哥,怎的我突然感到心潮澎湃,坐立难安呢?真怪!” 文青也困惑地道:“是啊!我也感到心血翻腾呢!怪事!” 文凤身畔的西门珠,将他挽在身旁坐下道:“凤姐,你刚由水中搏斗上来,气血波动乃自然之象,有何足怪?别胡思乱想啦!” 小舟一靠大船,由西门杰领先,一一纵身上了大船。 葛叔叔紧好缆,对四大汉淡淡一笑道:“好汉们,你们委屈些在这儿歇歇,午夜便可在黄州上岸。” 操起在水中捞起的文青兄妹的包裹,一点足,轻灵地纵上大船去了。 百丈余外梭形小艇上的操浆大汉,向船首少年叫道:“林老弟,那大船的人端的不凡,连掌船的伙计也可用轻功提纵术,自漂荡着的小舟一纵两丈,不简单啦!” 林易回头淡淡一笑道:“吴大哥休长他人志气,你老兄不更高明些么?其实,他们五人轻功虽佳,但丈余高还要借力作势,哪有你来得纯厚?” “老弟缪赞,假使要有老弟你造诣的百分之一二,不是我夸口,长江这条水道,我分水飞鱼吴少华足以倒海翻江。” “你是说,以我的造诣权衡,应该足以翻天覆地了么?是捧我呢,还是损我?” 少年似笑非笑地问。 “老弟,别钻牛角尖,我的意思是:要是我能有老弟你的造诣,加上我的江湖经验,定然在长江水域称雄道霸,九头鸟怎敢像上次一样,明目张胆挑我的窑子?” 说完,仰天长笑,声如洪钟。他笑完又道:“至于老弟你,初履江湖,气吞河岳,固然可一鸣惊人。但是江湖经验不是与生俱来的!水里火里,剑树刀山,世情诡谲,人心莫测,处处得留神明里暗算,时时得小心笑里藏刀,所以江湖是闯出来的,名望和交情是打出来的啊!这岂是一蹴可成的么?我分水飞鱼不是瞎子,十年后,假使老弟你仍然健在,如不是武林翘楚,名震江湖,吴少华这大好头颅,绝不多留一天,老弟,好自为之,哈哈!”俩人都笑了。 只是,林易的笑声阴冷而凄凉,充满了悲愤和怨毒的情绪,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小舟去如飞矢,船轻水急,近午便到了黄州。 林易不是被幽灵堡主迫坠飞瀑深渊了么?怎又在长江中现身,与义弟妹错舟而过呢? 一年前,幽灵堡主率徒弟们围困白鹿岭石笔峰,夺去金山老人绘的九如心法图,强迫他吞服千日醉毒药。 金山老人不甘自戕,与幽灵堡坟动手,岂知三招一出,发觉他已练有护身真气,双方功力相去云泥,只好依言吞服千日醉。 岂料幽灵堡主认为他竟敢向自己挑战,不让他在平静中死去,竟将绝毒暗器龙须针射入金山老人的左胸,让他在死前饱受摧残。 林易遵师父遗嘱,拚命突围,被迫落飞下百丈深渊,陷身潭底。 幽灵堡主认为他已被自己门下走狗打下深渊,绝无生理,便派七大汉在山中等候三天,截杀上山的金山老人其他朋友。 七大汉一时粗心大意,在山下苦等三天,最后发觉金山老人的尸体失踪,他们不敢声张,竟回汉中去了。 第二十九章誓报血仇 原来林易跌下深崖,落入古潭。 他生长在保康河畔,水性甚佳,自随师父苦练先天真气后,功力已非等闲,且体内有玉浆这种神奇力量,使浑身经脉与常人迥异,肌肤坚如铁石,具有反震的神秘作用。 在他百忙中硬接大汉一掌落入深潭时,其实并未受伤。 虽落下五十余丈深潭也未受到损害。 由飞崖到潭面,实际上有两百尺高低,幸而没跌在潭中石头上,被水面巨大浮力一撞,震晕了过去,身子向潭底猛沉,而其意识却回归原来身体。 意识在临时,虽是大暑天,但潭水其冷彻骨,被寒水一呛,便猛然惊醒,灵智一清,便向潭边潜去。 由于各处飞瀑已将崖壁冲得向内凹入,潭面波涌翻腾,水下一尺景物谁也看不清,故将雷震天瞒过,其实也难怪他,在丝草坪和林易落水之前,他先后曾打了林易两记“九龙绝掌”,再被打入两百尺深潭下,饶你是武林绝顶高手,也难逃得性命,谁能想到林易身怀异宝奇遇。 林易一到潭边,便伏在乱石断岩之下,水虽奇寒浸骨,但也毫无畏惧。 直待午夜时分,方从潭水出口处,冒险爬上绝崖,悄悄掩回石洞。 丝草坪上横陈着金山老人的尸体,五丈方圆内,丝草坪全被压平和拨起,可见老人死前,所受痛苦之烈。 林易几乎嚼碎了满口钢牙,悲愤填膺,忍痛将师父的遗体移入洞中,闭上洞门大哭一场。 在师父手中,取出雷震天的那颗千日醉,用油绸包好,纳入自己贴身小袋中。 他还想取出师父胸内暗器,可是又不忍心毁坏师父遗体,只好罢休。 幽灵堡主的龙须针,乃江湖一绝,长约三寸,细小如发,平时卷成一黄豆大小,发时以内家真力打出,化成细丝直贯体内,任何内家气功亦难抵挡,一入人体,即循经脉向内腑里钻,然后向内卷缩,针上附着的奇毒随血液遍布全身。如千万虫蚁吃咬,肌肉筋骨慢慢收缩,这种痛苦比凌迟还惨,直待浑身缩小了三分之一,微血管全部爆裂,心脉方行停止跳动。铁打铜浇的好汉也无法忍受这种酷刑折磨。 所以武林中提起幽灵堡主,莫不闻名变色,谁也怕他那毫无人性的暗器和笑脸杀人的恶毒心肠。 林易咬牙切齿将师父的遗骸盘靠在洞内,拾掇一切打成一个小包裹背上,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泪尽继之以血。 两年来,师徒情同如父子,亲胜于骨肉,使他在饱受社会摧残,心灵破碎之下,重获得人间无比温暖。 那日雷震天大举入侵,夺去师父生命,从此天人遥隔,怎不令他痛断肝肠?哭罢,收干血泪,咬破中指将血滴在师父胸前,祝道:“血债血偿,天道循环。徒儿只要留得三寸气在,誓将雷震天剖腹摘心,血奠师父在天之灵,方将师父灵骸入土。望师父庇佑徒儿投师学艺,得雪此仇。” 祝罢,叩首再三,方将洞门闭了,觅路出山,遵师父遗命,要到江西麻山找师伯观云子,练成绝艺,誓雪师仇。 他知道雷震天必定派有爪牙,在出山要道伺伏。 猛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往东二百余里,就是师父曾经居住过的故居金山凌霄峰,何不由此东行,出凌霄峰去呢? 于是不顾一切危险,踏着星光越过古林,拔步向东走去。 夏日里多雷雨,但来势虽凶,去势亦疾,在深山里尤其易来易去,变化无常。 可是不知怎的这几天有点反常,天空里云层密布,却又时而大雾漫天,把这一带丛山峻岭,变成了九幽之境了。阵雨一来,势如千军万马奔腾,雨一逝,却又变成灰沉沉的雾的世界,不见光日,形容它伸手不见五指绝非过甚其词。 在深山古林中分辨方向,唯一可靠方法就是观察日月和天上星斗,除此以外,什么风向啦!蚁穴啦!树轮和枝叶啦……全派不上用场。 连日来雨雾交替,大地像盖上一个灰黑色的铅罩,白天除了茫茫的死灰色外,啥玩意也看不到。 夜间更不用提啦!宇宙像一下子掉在巨大的墨缸里,再也没有任何色彩和微光。 就在这黑地狱也似的天地中,竟然有一个雄壮的少年,身背小包裹,在这天地里榜徨急走。 他就是亡命江湖的林易。 金山老人曾经告诉过他,由石笔峰到金山凌霄峰,约有二三百里,在他看来,不消一天就可到达。 但金山老人所说的二三百里,乃根据南津至归州的直距离而言。 但在这莽莽洪荒古林和高峰千峦里,谁也弄不清是二百里呢?抑或是二千里?老天爷一向就和苦命人过不去,不作锦上添花,一阵雨一阵雾,连东西南北也不愿让人知道。 林易足足摸索了三天,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冤枉路。 今天算是第四个白天了,天色仍然是灰沉沉的,大雾漫天不辨时刻。林易在石岩里扎束停当,提着一根木棍,不管东西南北地向前闯。 气候恶劣,沿途小动物绝迹,但石岩里的大家伙却是不少,不时因饥饿而狂啸。 有近丈长的吊眼白额虎,有八尺长短满身金钱的大豹子,有站起来高约六尺的巴山人猿,还有肥肿可笑的千斤大熊…… 林易身手了得,胆大心细,倒也不怕这些畜牲。 一路上,他专找岩穴掏鸟巢,不管是鸟是蛋,抓到手说生吞活剥,他几乎成了个野人!不知走了多久,沉沉黑雾已开始消散,二三里外山峰的暗影依稀可见。他发觉已经进入了一座山谷,一条浑浊的溪流,汹涌地横在眼前,约有二三十丈宽阔。溪流对岸,丛林一片浓黑阴沉,比这一面更为险恶。溪水奔腾澎湃,浑浊难测,想越过那是休想,他知道下游溪流将更宽,不如由上游窄小处越过为佳,便披荆分棘信步向上游走去。 这两天来,他已心中大定,不再妄费精力,要出山非等到天晴方可弄清方向,安全离开这令人动魄惊心的洪荒绝域,乱冲乱闯说不定要累死在这儿。 正走间,猛听数里外兽吼之声大起,凄厉万分,整个山谷亦在撼动。 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雷声隆隆,恍若天动地摇。 林易大惊失色,听猛兽怒吼的声势,估计最少也有百十头巨物在那儿聚合,暴雨而猛兽群出必定有变故发生,要是再往上走,说不定得撞上了,不膏兽吻才怪。 他心中一动,忙闪入林中,跃上一颗古木顶端,向上游望去。 大雨倾盆,视线模糊,极目处一无所见。 不久,溪流上源水声如万马奔腾,水势似乎转剧,迅速地上涨,浊浪回旋急激,愈涌愈汹,奔腾澎湃而至。 他正在惊愕,急见上游里许溪流转弯处,水面突然涌起二三十丈余长的巨大黑影,蠢动着顺水向下急射。 这些巨物背上凹凸不平,十分粗糙却又闪闪生光。 等到这些巨物到了眼前,方看清那是有名的鳄鼍,这东西性恶凶猛而又笨拙,乃是凶悍的两栖爬虫,铁尾全力一击,虽雄狮亦难以活命,想不到竟在这儿发现这种恶物。 数十条凶悍鳄鼍顺流而下,去意匆匆,不久,如雷水声愈近,溪水两岸的兽声此起彼落,动人心魄,溪岸高有两丈余,这时纷纷崩陷,洪水挟雷霆万钧之威,疯狂地向两岸狂卷,合抱巨木连根翻起,瞬即失踪。 第三十章雷劈巴蛇 林易心中大骇,赶忙纵下大树,向侧方山腰奔去,不到百十丈,两旁倏然出现四头吊眼白额虎。 林易叫声:“苦也!”赶忙运功护身,暗道:“好虎,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可别找麻烦!” 四猛虎见了林易,似乎并未感到他的存在,不住地仰天狂吼,并低首咆哮,不时向溪中回头注视,摇头摆尾缓缓向山腹中密林里退去。 林易见虎群似无敌意,也就放下了心,展开轻功一阵急奔,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沿途遇着不少熊罴虎豹,但它们不是低首疾走,就是狂啸厉鸣,人兽互不相侵。他可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到了山峰之下,密林若盖,距溪流约有三里远近。 这座山峰高入云表,稀奇古怪的巨大岩石处处竖立,此外就是阴郁的古林。峰顶无法看清,半山以上岩石密布,寸草不生。 他一出古林,拔步向一座崖壁驰去。 突然,鼻中冲入一股奇腥的恶臭,中人欲呕,不觉大吃一惊,慌不迭停下脚步,就在他停身一瞬间,只觉腹中一阵翻涌,随又归于平静,他可不知,就在这一嗅之间,他体内那无法控制的玉浆已发生作用,替他解去一场大难。 他仅感到身上和脑间的不适已经恢复原状,腥臭之味已引不起恶心和晕眩,便退回古林边沿举目向腥味来处看去。 空空寂寂,草木阴森,在倾盆大雨中,毫无异状。 正在大惑不解之际,猛听一声炸雷在右侧山谷里响起,似乎天动地摇,在满天金蛇乱舞中,鼻中嗅入一股焦臭味,接着,雨更急,风益猛,满天隆隆雷鸣,耳膜像是失去了作用。 只能感到隆隆巨震而已。 古香清下面陡涨的溪流,这时大量的洪水,涌起掀天巨浪,排山倒海似的向两侧山峰卷到。 他惊得浑身绽起鸡皮疙瘩,只感到头皮发炸。就在这炸雷狂震声中,刚才想作为容身之所的崖壁下,矮林顶端,突然升起一个比圆桌还大上一倍的巨大蛇头来,一双奇大的巨眼如同电炬,狞恶地向天空注视,张开血盆大口,向 上喷出一口黑色浓雾。 蛇首愈伸愈高,近丈长的黑色分岔长舌,不住看吐,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蛇身,凌空昂伸三丈余,方不再上升,腥臭之气四方弥漫。 林易惊得浑身发软,暗叫侥幸不已,要是刚才贸然撞入那儿避雨,岂不完蛋大吉了么? 他心中暗忖:“这怪物都成精了,盘踞在此,万一被它发觉,发起威来,那还了得?只怕塞他的牙缝儿也不够,再不走准是死路。” 想到这儿,只觉毛骨悚然,便一步步悄悄向密林深处退去.直退出三二十丈,方向右发脚狂奔,窜了几里外才惊魂初定,心道:“好家伙,要想制服这毒畜,五丁大力士恐怕也不行,只有大罗金仙方有此能耐。好险哪!” 雨大风狂,他浑身像只落汤鸡,受了一场惊吓,腿也软了,非找个地方憩息不可。 这次他可小心了,看准十余丈外矮林中伸出的一道悬崖,那儿有一处凹入的小岩壁,不但可以避雨,还可俯视林下溪流的景象。 观察良久,认为回周已不可能有异类藏匿,便一鼓作气向那儿奔去。 崖高十余丈,好在随处皆有落脚借力的小岩石,毫不费力地便登上了凹入的小岩穴。 他不敢大意,右手木棍蓄劲以待,左掌横置胸前以防不测,在岩外先察看四周,岩深不过五尺,藏不住异物,仅有一条石缝向上裂开。 他刚一步踏入穴中,突然紫影一闪,腥风扑鼻,一条粗如牛腿的紫色蜈蚣,由石缝中飞射而出,直向他怀中抢来。他临危不乱,左掌倏然劈出,右手木棍一招“沉香劈山”先出,危崖拚命,有进无退,他已用了全力。 “啪”地一声暴响 紫色蜈蚣由于来势太急,那一棍正击中它那海碗粗的巨头,棍撤,蜈蚣脑袋也立碎,四尺余长短的蜈蚣身,飞落崖下去了。 它那巨大的尾剪,就在他的左小臂上扫过,衣袖登时碎裂,毒涎沾了他整条臂膀。他只觉臂上一麻,可是并无痛苦,反而将鼻中所留下的大蛇腥臭,排得干干净净,精神为之一振。 提起手臂察看,除了衫袖破碎处,手臂毫无异状,仍然光洁如玉。 他喘过一口气,扔掉半截木棍,拭掉额上淋漓着的雨水和冷汗,跨入岩中,喃喃地自语:“好险啊!怎么这里竟有这么多毒物?看来不是善地,雨一停非赶快离开不可。”解下背上的小包裹,盘膝坐下。 这时,雨点大如青蚨,打在石上像冰雹一样暴响,除了惊天动地的雷声外,就是哗啦的雨声。 远处兽吼之声,已经听不到了。转头向先前巨蛇现首处看去,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那巨树一样的蛇身,在暴雨中左右晃动。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猛记起山海经上说:“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 不由毛骨悚然,心中恍然道:“难道这畜生是巴蛇么?怪不得刚才向上狂奔时,那些猛兽都不向山上走避洪水,原来这里藏有恶物,难怪!” 再向百余丈下溪流望去,乖乖!浊浪滔滔,已看不见对岸,大雨将视线阻住,只觉一望无涯的。 水中无数连根拔起的大树,夹在浊流中翻滚而下。 在隆隆雷声中,可以听到上游三五里处,水声像一锅沸水般,在殷殷雷声的间歇中隐隐传了来。 水势越来越急,凶猛地狂卷。 不久,这百十丈斜坡,已漫上了一半之多,所有古林瞬即不见了,洪水仍不住向上涨。 他只看得心胆俱裂,心想:哪儿来的洪水呢?这溪流绝不是长江,怎么涨得这么快呢?下游的人畜可惨了! 蓦地里,一道令人目眩的电光一闪,接着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震,几乎将他震得滑下石岩,浑身脱力。 等他惊魂返窍后,一连串的炸雷,加上漫天飞舞的金蛇,令人心胆俱裂。 天在动,地在摇,像是已至世界末日的来临,山石夹着大量的泥土林木,以雷霆万钩之威,由山上滚滚而下,有些巨石如小丘,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山下砸去。 幸而他藏身处是座悬崖,不受山石撞击之险,但也把他惊得呆住了,动弹不得。 就在这瞬间,他转向巴蛇容身处看去,只见向山下绵延的密林中,一条奇大奇粗的巨大黑影正翻滚着向山下撞去,所经处,所有巨大的古木,不被压扁也被连根拔下飞上半天,显然是巴蛇已被巨雷所伤,已向山下直滚而去,片刻便消失在茫茫洪水中了。 他暗自庆幸不已,假使自己仍藏身在那古林中,一百条小命也得完蛋,谁也经不起巴蛇的一翻一滚。 正在庆幸,蓦地里又闪亮起一道令人目眩的电光和雷震,比先前更亮更烈,他本能地用双手将耳塞上,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后,巨大的悬崖在震栗,摇摆,像卧身在摇篮中一般,端的令人心颤不已。 突然,上游刮来一阵焦臭腥膻的狂风,将巨大的雨珠卷得飞旋不已,劲急绝伦,碎石断枝在空中狂舞不已。 他大骇,赶忙伏下身子,一把抱住石缝,并将身子贴紧壁根。抬头向上望去,只吓得心肺向下一沉,暗叫一声:“苦也!” 第三十一章绝域怪笑 只见上游三里外,洪水滔天,以无可比拟的声势,向下游冲来,足有三五十丈高低,骇人听闻。而在滔天洪水巨浪中,有一条庞大无朋的青色长影,不住翻腾扑击,在它的上空,金蛇旋得更急,雷声隆隆,响个不停。 风大雨狂的视线,看不出那怪物是什么东西,只直觉那青影有点像蛇而已。 他心中一凛,暗暗叫苦不迭,自言自语地道:“糟!这光景看来,定是发蛟无疑,大事不好!” 他猜得不错,这儿正是南津溪上源,群山环拱中,不知积下了多少洪水,山谷下也就埋藏着一枚蛟卵,蛰伏近千年,未得天时,始终不能出土入海,今日天供其便,连下了三天大雨,洪水巳达饱和状态,乘雷神对付巴蛇之便,攻溃积水小山,引发山洪,要想乘机入海,正在和雷神搏斗呢!其实雷神有无其物,尤在存疑之数,皆因巴蛇和青蛟久潜地中,玄阴之气极盛,与天空纯阳之气一触,便引起阴阳二气相吸,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故形成天雷狂震,巴蛇终于难逃此劫,被雷火所殛。 青蛟玄阴之气更重,假使所积山洪不够多,它便无法将虎大的身躯隐住,势必也在雷火下伤身。 果然,在一声霹雳大震后,青蛟似受重创,身形一沉,几次起发后,巨浪声势渐小,青影亦已消失,天空中只有轻雷震荡,雨亦小,直到天黑,洪水方势减弱。 黑夜中,他不敢稍动,连日辛苦,他仍不敢休息。 半夜里,重重云层消散,星斗满天,这才看清溪流是向南流下的,岩下洪水已退,已是一片凄凉景况,故整个山谷成了一个宽大凄惨河谷,满谷古代森林全化为乌有,找不到一株小草和一个生物,除了河谷里虎踞猿蹲似的巨大怪石外,全成了一片黄色的泥沼。 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峰,看去相距不过十里地,往北是个大山峡,群峰罗列,往南、也是高入云表的丛山峻岭。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究竟该往哪儿走? 经过一天一夜的惊恐,他似乎胆子被吓小了。 在这穷荒绝域中,处处皆有毒蛇怪兽,危机四伏,凶险万分,稍一失错,就得抱恨终生,丧志以殁,所以他很为自己的生命担心,假使在这儿粉身碎骨,他自己倒不打紧,但杀师之仇没人昭雪,丧命育溪的义弟妹,在九泉下岂能安心暝目?那些凶手们逍遥世上,自己又于心何安?由师父丧命于幽灵堡主之手,又想到义弟妹文青文凤,三绝神尼曾经说过,在育溪树林那夜双凶一霸的走狗们都到了,义弟妹就是丧命在他们手下的。这笔帐得记在他们头上,少不得总有偿还的一天。 他又想到在荆门以南所目睹的几件凶杀案,和自己无端受辱的情形来,更由师父生前所说的话中,体验出武林中端的是人心险恶,是非不分,就几乎没有道义可言。 练武的本意是强身,万不得已方可用为自卫。可是今天的局面,却成了强存弱亡的禽兽世界了,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这些宇内凶人一日不死,江湖怎会有宁日呢?想到恨处,暗地里一咬牙,凝视着凄凉的劫后河谷,用手虚空一拂,像要将黑夜拂掉,恨恨地道:“是的,就像这场洪水一样,让他们全部毁灭吧!”。 他想报的仇恨和所许的宏感,情知必须练成绝世武功方能达到,便盘膝坐下按照师父所授行功运法,将体内先天真气运行不息。 看看到了四更将近,他刚在物我两忘中缓缓归回现实,猛听北方山峻口,传来一阵令人毛发直竖的奇特声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他知道这绝不是兽类所发的声音,其声清晰,展波直透耳膜,分明是武林内家高手所发。 不久,异声突绝,却传出一声长啸,声浪直薄云霄,毫壮而又悲凉,宛若大漠中胡筋齐奏。听声源,似来自五六里外峡口,那座双峰夹峙下的小山上,正是溪流上源。他心中一动,暗忖:“这绝域中竟然隐有高人,何不去找他指示出山路径呢?”便收拾停当,沿山腹向峡谷口驰去。 山势起落不定,看去只有五六里,实际上却有一二十里之遥,因为河谷不能行走,只得绕山而过。 这时,天色大明,朝霞一片淡火,峰壑间空气特别清新,视界甚佳,看看到了左面的山腹下,距发声小山不过二三里,蓦地里,一阵令人心悸的狂笑声,从小山顶丛林中飞起,划长空而过,久久不绝。 他倏然停步,笑声突敛,他想:“这人怎么笑得这样难听?” 他一移步,笑声又起:“哈哈哈……哈哈…” 他一停,笑声即止,屡试不爽。 “难道他已发现我了么?不管,先上去再说。”脚下一加紧,将笑声置之不理,像一头猛隼向前急扑。 怪笑声反而寂然无声了。 这座小山在河谷左岸,与对岸那座高峰对峙,恰将溪流夹在中间,形成一处二三十丈宽的缺口。 洪水还在缓缓奔流,只是水势已小得多了。小山在左岸,要上去轻而易举,山顶是一片低矮灌木丛林,近山顶东面,有一株盘虬着的千年古松。 他一口气奔上山顶,眼光刚落在东面古松上,突见一条灰影,已经贴着林梢闪电似的掠到。他目力奇佳,尽管那灰影快如电闪,仍然被他看清是个人影。 赶忙一长身纵上矮林,正想开口发问,那灰影已经惊雷也似的迎头扑到,一股奇猛极沉的劲风压体,令人气为之窒。 林易想不到灰影有那么快疾,情知不好,不容他思索,本能地双脚一点,向旁横飘一丈,一沉身便落下矮林。 不等他落地,头上劲风已临,林易骇然变色,求生是人的本能,情况不容他闪避,只好拚命右脚一点,身形左移,并即一掌向上急拍。 “波”地一声响,掌与劲风接实,林易只觉得右臂被震得发麻,身形已被震得加速向左飘去,把矮树都撞倒不少。 灰影震退了林易,身形并未落地,平空随林易斜掠,如影随形追到,这种下扑转为斜掠的身法,实在有点骇人听闻,其快无比,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林易被震得斜飞丈余,身形犹未着地,只觉眼一花,劲风已经压体,胸前和肋下一震,“玄机”和“章门”穴挨了两下。 他虽已运气护身,浑身穴道皆可自行封闭反震,无奈灰影功力太高,下手又重,雷霆一击之下,也自禁受不起,“吧”地一声响,跌了个仰面朝天,浑身气血翻涌,半响动弹不得,灰影也在他这身畔停住。 灰影长相端的唬人,简直是个老怪物,除了下身一条灰色的破烂犊鼻裤外,则无寸缕,肌肤惨灰令人心寒,瘦骨嶙峋,只见骨而少见肉,脸皮干皱,全割下也没有四两肉,只那一双寒芒闪动的大眼,放射出冷电也似的光芒,令人神为之夺,打脊梁上冒起阵阵寒意。只是,一头凌乱的白发白须,却洁白如雪,光彩照人。 怪人一落林易身侧,脸上涌起迷惑之色,一触林易那满含怨毒的眼神,不由一征,脸呈惊骇地"咦"了一声说:“好小子,你竟然没死,分明内功已有相当火候,怎么身手却这般下乘。” 说完,飞起一脚,将林易踢了个元宝大翻身,大喝道:“你的穴道也未被制住,倒有点鬼门道,给我滚起来!” 林易忍住疼痛,气虎虎地站起,剑眉一轩,怒声道:“你这怪物好没道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见面就突下毒手,哼!” 怪人仰天狂笑,声如厉鬼。又听他道:“哈哈!道理,告诉你,那玩意不值半文钱。” 说完又是一阵冷笑,令人闻之毛发皆竖。 第三十二章怪人 笑完又道:“瞧你不上眼,乳毛未脱,骨头倒有些斤两,好吧! 快跪下叩头,破例饶你不死啦!” 林易气往上冲,剑眉竖扬,哼了一声道:“放屁,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要小爷讨饶,你别做那春秋大梦。”声落手扬,一耳光向怪人左颊打去。 怪人嘻嘻一笑,突一翻腕,闪电似的向他腕上扣来,林易猛一撤招,向内斜切,一圈一翻,反搭敌肘,两下里快如电光石火,抢制机先。 怪人手掌向外一勾,轻描淡写地往怀里一带。林易连看也未看清,只觉无数掌影一晃,腕骨已被一只钢钳扣住,力道尽失,浑身发软。 怪人一扔手,林易身形不由自主飞起,“吧”地一声又跌了个仰面朝天,几乎晕了过去。 怪人怪眼一瞪,喝道:“好小子,你用的是柔掌,向祖德是你什么人?说!” 林易狼狈地爬起,恨恨地道:“那是在下先师,你问这干什么?” 怪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瞬即又恢复原来阴冷可怖的神情,木然地问道:“你说是先师?向祖德那娃儿莫非已让阎王爷勾去了么?” 林易一听这怪物竟叫他师父是娃儿,心中老大不高兴,星目怒睁,气虎虎地答道;“用不着你过问,凭什么你敢小看我师父?” “妙哉! 死得好!” 怪人接着又狂笑道:“死得应该,死得不冤!你不要不服气,快说,你师父是怎么死法的?” 林易只道怪人与师父生前有过节,想起师父慘死之状,不由气涌如山,切齿叫道:“你该心满意足了!俗语说:父债子还,师债徒偿’,家师仙逝不足十日,有债就冲我来算好了,你们这些丧心病狂之徒,我林易一日不死,你们也将自食其果,你上吧!” 说完,默运功力,准备全力一击。 可是怪人没理他,双手一张,仰天哈哈狂笑,其声凄厉,比哭还难听百倍,眼角似乎还有泪光,晶璧夺目,只看得林易大惑不解。 怪人笑罢,神色仍然狰狞可怖,戟指指着林易鼻尖,厉声道:“听你言中之意,你师父定然遭了仇家毒手,是么?” 林易轻声答道:“在下先师潜修金山,哪来的仇家?却因为一件无用废物,被人掠夺惨杀,难道说在下先师与你也有仇怨么?”。 怪人目中寒光闪动,头上凌乱白发无风自摇,沉声道,“老夫自行道江湖以来,在波云诡谲中升沉,于鬼域蛇蝎中苟全性命,平生就只看过三个好人,你师父就是其中之一。那时,他还是个年轻后辈,满口里武林道义,豪气干云,装了满脑子胡说八道的真理,是非,黑白……呸!到头来仍落了个横死荒山。” 说到这儿,用手指着林易鼻尖狂笑道:“哈哈!这就是所谓天道循环,这就是所谓鬼神冥鉴呢。呸!滚他娘的天道,去他娘的鬼神!那些天道鬼神,不知坑死了多少世间愚昧之人.....”哈哈笑着,笑着,转眼却又双手蒙面大哭起来,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林易被弄了满头雾水,心道:“这怪物定是个神经病,又笑又哭,看来并非与师父有过节了,但他又怎会知道师父名讳,口气又那么托大呢?” 怪人哭罢,又仰天狂笑不已,声如枭鸟夜啼,最后却向林易一裂嘴道:“娃儿,你师父为人谦和,却教出你这一身傲骨的徒弟,着实令人费解。哈哈,倒合了老夫脾胃,随我来。” 林易可不愿跟他走,刚要开口,谁知眼一花,右手腕已被怪人左手扣住,一股浑雄的潜力,将他身形带起,凌空向东面古松纵去,想抗拒根本已不可能。 古松前是块宽约十来丈的短草坪,左侧是座高有十余丈的大石壁,壁下有个一丈见方的石洞,里面堆了许多枯草细枝。古松下松针厚约寸余,经过昨天的大雷雨,竟然没被冲掉,真是奇迹。 怪人将他放在松针上,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下,脸色柔和了许多,已没有先前可怖。他用鸟爪似的双手,在林易全身筋骨一阵轻揉拍捏,脸上涌起困惑的笑容,久久方道:“向祖德倒有福缘**出你这个好徒弟,端的没教人失望。且把你的身世和师父遇害的经过说来听听,我的事等会儿再告诉你。” 林易已看出怪人对他并无恶意,便含泪将经过一一详说了。 怪人听完,叹口气道:“难怪!你师父已届古稀之年,功力虽佳,怎是那宇内凶人的敌手?雷震天这家伙我倒有点面熟,早年他与他的师父天山人屠欧阳雹同时行道江湖,师徒俩为人一般地阴狼毒辣,工于心计,功力也佼佼不群。六十年前,老夫在漠北专程找此人晦气,拚斗了三天三夜,打成平手,自此,我俩人的名号更响,我从此不入漠北,他也自此不进中原这事在当年,几乎轰动了整个武林呢。” 顿了顿又道:“假如那人屠老怪物和我一样,仍未被阎王爷收容,该有两甲子年岁了,你这仇实在报之不易。” 林易心中大骇,照这怪人所说,师父那么大年纪,还是他的晚辈。 那天山人屠早年横行漠北,师父也有提及。人屠在中原成名,武林中提起那老魔,谁不知他手中的“寒霜剑"了得! 怪人竟然敢深入漠北和那老魔激斗三昼夜,定然是早年的一代高人无疑。怪不得自己能在幽灵堡主手下逃生,却无法在怪人手下挡上三招。想到这儿,神色一肃,便待起身行礼。 怪人似乎已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便摇手止住他道:“娃儿,别讨没趣,难得今天我不发狂,适才一指没将你制死,大出老夫意外,就算换上了你的师父,也禁受不起那致命一击。你这一身奇特的筋骨,倒是个武林难得的天生奇材。看来也绝不是你那师父所能**得出的。可惜我只有一年可活,不然倒可传授你一身超人绝艺。”顿了一顿,幽幽一叹,又道:“据我所知,能克天山人屠的人可能有,但绝不是眼下六大门派中的酒囊饭袋们,假使能找到伏魔大师的门人或者东海三仙的弟子,学得他们的“天龙神掌”和“玄天神罡”,方是天山绝学的真正克星。可惜,这些贼秃驴和臭杂毛,一个个自鸣清高,把他们的绝艺带入泥土里去了。老夫横行江湖一甲子,就无缘一窥这几种神功的堂奥。” “老前辈莫非指早年的一僧三道无双老么?” “正是那秃驴和那三个杂毛。无双老却是一对俗家老不死。八十年前,这六个奇人震慑江湖,宵小丧胆;尤其是一僧三道,六大门派那些伪君子们,也恨他四人多管闲事,其实人家却对他们有护派全德之恩。他们竟然怀恨人家,岂不是狗咬洞宾吗?你说可怪?” “晚辈不是江湖人,孤陋寡闻,不敢妄断。” “这些一甲子以前的烂污帐,说起来令人感慨万端,不说也罢!你今后作何打算?” “晚辈欲至江西麻山投奔师伯观云子,日后誓报师仇。” “难难难!娃儿,你这仇恨难报;除非你能化解天山绝学*九绝掌力',击破他那护身真气,这得花三十年苦练岁月。时不我待,你能保证黑白无常不带勾票,让那幽灵堡主留在世间害人么?” 林易朗声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晚辈拼下十年岁月,埋头苦练,如不能手刃此魔,当一死以谢恩师在天之灵,绝不偷生人世。” 第三十三章血影神魔 怪人大笑道:“壮哉!孺子可教。你这心愿会如愿以偿的,我绝不怀疑。”说罢,仰天长叹道:“可惜我身不由己,只有一年可活,不然倒愿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的心愿。” 林易惑然问道:“晚辈观老前辈容色,婴铄更逾常人,怎说只有一年可活呢?倒令晚辈大惑不解。” “哈哈!你道老夫故作诡言么?” “晚辈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存疑,等会儿再告诉你。” 他阴沉的双目中,闪出一丝寒芒,嘿嘿冷笑道:“老夫如不是仅有一年可活,江湖上那些狗东西们焉能如此猖獗?你可知老夫是谁?” “恕晚辈无知。敢请老前辈赐告仙讳,以便识荆。” “哈哈……” 怪人狂笑道:“名号一沉四十年,江湖旧人换新人,我几乎将自己忘记了呢!四十年!多长啊!日与禽兽为伍,同寂寞穷山攀交情,谁还记得我这老怪物哪!”说完,狂笑不已。 林易被笑声搅得气血翻腾,丹田真气似欲脱体飞出。心道:“这怪人好深的功力啊!” 怪人笑完,突一正容色道:“你师父曾否向你提及,四十年前江湖中有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血影神魔?” 林易惊得一蹦而起,眼睛睁得比灯笼还大,吸嗫着道:“难道老前辈就是血……血……。” 他可不敢真叫人家的名号,“血”了半天没“血”出个所以然来。 怪人微微一笑,向他一招手,一股奇大柔劲将他一带,乖乖地颓然坐倒,又道:“不错,血影神魔就是我。” 林易心中暗暗叫苦。 他曾听师父说过,这血影神魔生平亦侠亦盗,亦正亦邪,是救世菩萨,也是追命阎罗,一身超凡入圣的无上绝艺。一把锈迹斑斑的“玄铁剑”,纵横天下,杀人如麻,可说是满身血腥,武林正邪各派恨之切骨。 就是这位神魔,在江湖中先后出现一甲子之久,兴之所至,杀人如屠狗,专找六大门派的麻烦。武林中正邪各派高手,曾一再联手找他,欲置之死地,岂知明枪暗箭齐施,不但未能将他除去,反而精英尽失,一败涂地,血影神魔为害更厉。那期间,也正是天山人屠偕幼徒邀游中原之时,“寒霜”“玄铁”两把神剑搅得江湖翻天覆地,公认他俩是十恶不赦的狂魔。四十年前不知是何原故,失去了他们的踪迹。闻说这血影神魔虽不是万恶之徒,但喜怒无常,动辄杀人,今天无意中狭路相逢,要稍一不慎,恐怕小命儿难保。 血影神魔见他骇然变色,却微微一笑道:“娃儿,别害怕,我老怪物对你并无恶意。” 林易心道:“我的天! 你对我并无恶意?一见面就对我突下杀手,要不是我的穴道有天生的卸力奇能,这时怕早就在黄泉路上徜徉了?” 血影神魔一裂嘴笑道:“江湖中人骂我是罪不可赦的恶魔,老实说,我不在乎的,乐得多杀几个披着人皮男盗女娼的毛贼。他们不知自想致死之道,反怪老夫心狠手辣,三十岁以前,我吃尽苦头,被那些禽兽们折弄得死去活来,还个个都自命是我的救星,就差点儿没将我的皮骨吃掉。等我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时,就是他们报应临头之时了,一阵子好杀,所以他们叫我血影神魔。”说完,哈哈狂笑不已。 林易等他笑完,信口问道:“老前辈隐世四十年,雄风依旧,功力更胜往昔,怎又说只可活一年呢?” 血影神魔恨恨地道:“一言难尽!四十年前,被一个相处三十年的好友所卖,将歹毒的五毒蛇浆下在饭菜中暗算于我,我虽将那人面兽心的贼人全家宰光,却找不出背后指使的恶贼。由于一时大意。五毒深入内腑,只能用内功迫在丹田下,却不能排出。踏遍穷荒异域想找千年灵芝或千年巨蟒之珠,迫出体内毒液。偶经此地,发觉这儿盘踞着一条千年巴蛇,正是拔毒圣品,可惜那畜生十分了得,不但无法取得他额中蛇珠,反被他的毒涎所伤。”说完,用手向右首一指,又道:“瞧,那像一只巨鹰仰首屹立的石岩下,不是有一片紫红色的短草么?那就是有名的紫龙须草,这四十年来,就靠它将腹中毒物禁住,每日子午两时,即需服下一株,方可将蛇浆毒液免强压下。但四年来,毒性已深入内腑,大约一年后,即可渗入心脉了。紫龙须草不能排毒,必须与漠北特产青胆草合用,方能起死回生。” 林易义形于色地道:“如需晚辈效劳,愿赴漠北一行找那青胆草,但不知那草在何处方可觅得?” 血影神魔黯然地道:“用不着了!青胆草和紫龙须草皆有其特性,一南一北,绝不相生,当时出土服食,方有效验,隔一日药性即得消失;这也是我四十年来不敢离此一日的主要原因。” “难道说除此两种奇草以外,就没有奇药可救么?” “千年灵芝就可以,这东西除了可遇不可求外,从未听人说过何处产有此物,没有福缘,八辈子也找不到它的形影。此外,就是那巴蛇额中之珠。” 林易惋息地摇摇头道:“昨晚这儿出蛟,那巴蛇已被雷火所伤,滚入洪水中去了,真是可惜啊!” 血影神魔怆然地道:“天意如此,没有什么可惜的。昨晚要不是被那孽蛟缠住,也许我能抽身去找那巴蛇,今悔之晚矣!” “请问老前辈,那青蛟就在这儿出土的么?” “往峡谷内瞧。” 血影神魔向那一望无涯的泥地一指,又道:“这里面有向东和向北的两条阔谷,积满无量山洪,那孽蛟就在前面缺口下潜伏,谷中的洪水,被这座小山和对面高峰所形成的山脊挡住,那孽畜始终找不到机会出土将山脊弄垮。也是我一念之慈。恐怕山洪愈积愈多,日后这孽畜声势更大,下游生灵受祸更烈。这几天暴雨倾盆,那孽畜果然蠢蠢欲动,我便驱使那隐藏在谷中的千百条鳄龟,向谷外冲出,助孽蛟一臂之力,好早些入海,致让巴蛇失去。一念之仁,便送掉了自己一条老命,看来世间事端的善门难开,我这人合该杀人放火,一生善念,罪该万死,岂不可叹?” 林易心中骇然,想不到这怪人竟有驱使千百条巨鳄之力。 血影神魔呵呵一笑道:“你是想我怎能驱使那些蠢物么?那还不简单,这前谷中有无数虎豹熊罴,饿了这三天,只杀两条死鹿就可把它们引来,和那些笨虫拚个你死我活,加上青蛟急着出土,两下里一凑,这山脊焉能不垮?” “怪不得晚辈入谷时,那些猛兽皆垂头丧气向这面低啸,原来有此原故。” “闲话少说,你是四十年来,唯一入谷未死的人,也算冥冥中早有注定。我问你,我在世时日无多,你可愿在此伴我一年,收拾我的臭皮囊么?”说着,神色有点凄然。 林易略一沉吟,朗声道:“老前辈错爱,晚辈愿留此一年,一年后势须东下麻山,那时老前辈幸勿见拒。” “恐怕我活不了一年,娃儿,咱们一言为定。这一年中,我不会让你白赔上大好时光的。” 第三十四章绝域传功 这时,红日已升上东山头,山中奇禽异兽到处发出叹叫!血影神魔意气飞扬地道:“这儿千崖万壑间,多的是奇禽异兽,我这四十年中,倒悟出不少奥妙身法,你可知武家八式八形中,八形所指何物?” 林易不假思索地道:“猫窜狗闪,兔滚鹰翻,松子灵细脑巧,鹞子翻身和金雕献爪。” “这是传统的拟形,不论各门各派如何自诩,自称各有绝艺,各挟奇技以临江湖,皆不脱八式八法的范畴,即所谓形意是也。我在这四十年中,也悟出八形,即***熊,猴蛇鹰隼,就名之为‘八形散手’。” 他悻悻地道:“晚辈愿闻高论。” 血影神魔语重心长地笑道:“你别不服气,你又对我这八形存疑,这是好现象。我敢说,你如能保持对事物存疑,深探发展之道,日后你的成就不可限量,反之后悔莫及。” 林易心里一热,接道:“晚辈谨记在心,终身不忘。” “虎与豹,鹰与隼,看去似无不同,须知天生各物,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自然有异,虎以扑扫之威,当者披靡,故得山君之号。豹则以奸诈出名,窜如电闪,闪似幻形,山君亦畏三分。鹰虽为禽中之霸,但如入林则笨似蠢牛,只可在海阔天空中翻腾扑击。而隼则不同,穿枝如隐,无所梗阻,林中之雀,怕隼而不怕鹰。握爪也有不同,鹰握隼扣,鹰握物如不以相助,猎物仍可哀鸣,隼爪扣入兽体,着爪即毙,所以着力处不同,自然各擅其胜。” “这与鹰爪功并无不同嘛!” “表面看似不同,如用在凌空扑击,差异就大了。一年之期非遥,老夫就以这八形散手相赠。以你的天赋来说,定可得八形神髓,且更臻完善,你先入洞中歇息,从明晨开始,咱们有一段苦练的时光了。” 自此,林易就在峡谷中苦练八形。 这八形功分为攻守避三法。攻是龙腾跃,虎扑扫,隼抓穿。守是熊蹲踞,豹窜闪。避是蛇缠滑,猿挂挪,鹰翻翔。严格说来,八形根本就不分攻守避三法,每一式先出形,半途骤变杀着,令人防不胜防。 时光流逝,转瞬三月。 林易悟力过人,筋骨奇佳,咬紧牙关苦练的结果,功力日进千里;“八形身法”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概。令血影神魔大感意外,他除了苦练八形功之外,更将师父所传内功心法加紧锻炼,并苦研“九如心法”,先天真气已可运转自如。 这天,他在血影神魔的监督下,练完八形的各种变化,浑身大汗淋漓。血影神魔入洞歇息,他可不放弃大好时光、径自在洞前古松下练起“九如心法”前三式。 不久,血影神魔已立在洞口满脸迷惑地凝神向他注视。 血影神魔早就发觉他练这种古怪的功架,起初并未在意,直至最近以来,方发觉他两太阳穴渐渐不同,由高高突起渐变平坦,两鬓更为风茂,精神似乎愈来愈旺盛,整日里毫无疲态,便对林易这种功架注意上了。 林易三式刚练完,血影神魔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畔,瞪着他那隐有光采流转的肌肤,徐徐问道:“娃儿,你练的是什么内功?似禅门静坐,也像道家的吐纳,倒教我老人家大惑不解,能告诉我么? “晚辈也不知是什么功,这就是《如玉秘籍》上的‘九如心法’。” 血影神魔茫然地道:“‘九如心法’,这就是幽灵堡主所夺去的玩意?来!你把这玩意一一详细说来。让我参详参详。”他坐下来。 林易便将“九如心法”的练法和秘诀说出。血影神魔沉思良久,突然一蹦而起,惊问道:“娃儿,你不是说雷震天已将‘九如心法’取去了吗?” “不,取去的是图形,心诀早被师父送给三绝神尼,至今不知他们到哪儿隐修去了。” “谢天谢地,如果这心法落在那小子手中,不亚于如虎添翼,武林恐怕得掀起轩然大波。”说完,帽然长叹道:“娃儿,教我好恨!假如你早到三年,我体内毒浆未侵心脉,岂不大好呢? “老前辈的话,倒叫晚辈大惑不解,愿闻其详。真是天绝我也!” “老前辈的话,到让晚辈疑惑不解,愿闻其详。” “九如心法’虽可易筋洗骨,增进功力,但不算绝顶功夫,倒是大有用场,以我体内所练先天真气来说,足可遥碎丈外碑石,无坚不摧,可是就不能排除体内异物。这‘九如心法’可将真气化成千丝万缕,顺逆可行,可用封运吐排四诀,将体内异物排出体外,区区毒物,何足怪哉!娃儿,好好练啦!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以你的天赋和天生奇材,半年即足够矣!” 林易茫然地道:“晚辈仍是不解,以老前辈的绝世神功,真气可收发由心,为何不能将体内毒浆排出呢?” 血影神魔大笑道:“收发由心,仅指体外发劲卸劲而言,对自己体内毒物却无能为力。绝世神功又有何用?” “‘九如心法'既也是练真气之法,为何却能排出体内毒物呢?” “你真笨,武林中任何门派所练先天真气,皆以循行大二经脉为主,‘九如心法’四至六式,却是反其道而行,天下武林绝顶高手,任谁也不敢甘冒不题,拿性命开玩笑。老实说,假如我不是亲自见你的超人成就,我体内真气的火候不够,也不敢让你冒险呢!今晚先让你练第四式。” 血影神魔似乎兴致甚浓,初更时分便用大石将洞门堵上,免受外来人兽惊扰。 洞中林易凝神依心法盘足坐起,先按前三形运气之法,将真气运转如潮。 正在物我两忘中,忽听身后的血影神魔低沉地道:“起于气海,发于会阴;三脉分流,徐趋灵台。切忌外惑,物我两忘。” 林易呼吸不绝如缕,任督冲三脉真气徐徐上行,浑身血脉皆有真气自然流转,在耳中轻嘘发声。 他知道时辰已到,闭目垂帘,心无旁鹜,将真气聚于各脉末梢,反逆运行而进,浑身上下,这时腾起阵阵轻雾。起初并无困难,不久便感到体内奇经百脉皆欲爆裂,疼痛难当,血液迟滞,真气似不受指挥。以手足二阴来说,“手太阴肺经”只能逆行至“天府“,“足太阴脾经”只能上行至“冲门”便被阻住了,无法在“中府”会合。如果真气无法聚会,轻则真气散去,两年之功尽付流水,尔后不能再练武功;重则气血淤积立成废人。他心中大急,咬牙忍受无边痛楚,将真气作回光反照似的孤注一掷,向前猛闯。这一来可糟了!真气突然失去控制,回头反走。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而下。 正危急间,耳畔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顺乎自然,是为天道;以意引气,毋妄毋嗔也。”声落,背心灵台和三脉所交的会阴,突涌起热流,全身不由一震,真气缓缓停止反奔,自己所发引力大增。他脑中灵光一闪,神智悠清,忙放松全身,用意志力将真气引回原位,缓缓向下推动,天府冲门豁然而开,出了一身冷汗。 近一个时辰之久,浑身痛楚尽失,方将真气纳回丹田。正想起身向血影神魔道谢,却昕身后传来异常冷酷的声音道:“不长进的东西,一次就行了么?再从头开始。” 语言冷似寒冰,他心中一凛,忙将真气重新凝聚。 声音又道:“一成天份,九成努力,这道理不用我罗嗦。记住,以孤臣孽子之心行事,断无不成!” 声落,下身会阴和背心灵台上按住的双掌,缓缓移开了。 第三十五章玄铁剑 林易心头一凛,幽灵堡主那杀机重重的嘴脸,在他脑中一闪而没,师父那油尽灯枯的临死哀鸣,也似在耳畔清晰地响起,他一咬牙,真气又推动起来。 要知真气在体内运行,乃以幅射之形向外运出,经脉末梢一缕之气,收回时正如抽丝,顺序退回,故毫不费力。 逆运却是不同,真气聚于末梢,以意志力驱之回奔,甚至由另一经脉反行,经脉便随之扩大,端的性命攸关。 稍一不慎,或功力不够,经脉便行爆裂,不死者几稀!所以练先天真气的名家,连想也不敢想,怎敢奢言“真气逆运”? 林易仗先天奇异的体质,血影神魔不顾一切后果的大胆相助,终于完成这破天荒之举,真是天意。 直至天将破晓,不知练了多少次,方听血影神魔欢愉的语音在身后响起,道:“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将为武林大放异彩。” 三月后,三式真气逆运已大功告成。 林易体内真气已可发于体外,身材日壮,眼中神光内敛。可把血影神魔弄得一头雾水,大惑不解。他道:“娃儿,你真的只练了两年先天真气么?” “晚辈怎敢欺瞒长者?算起来刚好两年。” “怪事!”血影神魔困惑地摇头:“平常人练上一二十年,也没有你这种成就,真是邪门!老夫倒被你搅糊涂啦。” “晚辈听恩师说过,道晚辈体质异于常人,故不将拳脚功夫相授,严督苦练先天真气。至于肌肤不怕击打,力逾千钧,穴道可自闭等等,晚辈亦不知其然。” 血影神魔凝视着他精赤的上身道:“费解,费解,不可思议,由你这莹洁如玉,肤下有光采流转的情形看来,你该是练了一甲子真气应有之象,与佛门菩提宝相,道家三花聚顶相捋,这是不可能的。莫不是你曾获旷世仙缘,得到灵药之助么?” “晚辈从未与佛道结缘,亦未与世人交往,何来灵药?” “想想看,你这一生中,曾吃了些什么奇花异果么?” 林易听了心中一动,既然不能把龙凤玉佩的事说出来,毕竟太匪夷所思,何不自编一段奇遇? 细思一下后道:“晚辈所居后山.有一个奇异古洞,洞口有数株异果,洞中有奇妙山泉,泉水清香能使神清心朗,味略甜,入腹清香直涌鼻梢,终年温度不变,流量无多。晚辈五年中常在洞中饮那香甜的一洼泉水,食那树上的紫色果子,自觉身轻体健,不怕摔打,耳聪目明,能黑暗里看见物体,什么功法,一学便会。后来打死了两个欺负我的少爷,就逃出来了。” 血影神魔一蹦而起,“呼”地一声巨响,脑袋撞在洞顶上,石屑四溅,他似若未觉,狂叫道:“好小子,你……你真荒唐,认为那是泉水?那是修真之士走遍天下,跑断腿脚八辈子也找不到的玉浆呀!”伸手扣住林易肩膀,急问道:“娃儿,那古洞还在么?” “晚辈相信仍在,那儿人迹不到,且为藤萝覆盖,就有人畜也找不着。” 血影神魔哈哈狂笑,倒在草堆里直打滚,良久方坐起道:“娃儿,咱们见面那天,两指尖没将你的小命儿收掉,真是天意,天不亡我!哈哈!那玉浆对我多重要哪,娃儿,你可知道?” “晚辈愚鲁,请告其故。” “如在一年之前,玉浆不但可以助我驱除体内毒液,功力更可大增,可惜晚了一年,毒已侵入心脉,但仍可使经脉管璧恢复抗毒力,将毒液分隔,虽不能令经脉恢复旧观,但已不复为害,仍可将臭皮囊保住,至少可多话十年。虽然经此一来,先天真气将自然散去,终身不练武,这亦无伤大雅。娃儿,且等你完成九如心法后,在我未死前,替我跑上一趟古洞,只需一杯之多,就足够矣。” “玉浆真有那么神效么?晚辈明日即行上道,早些取回,岂不更为有效?” 血影神魔道:“不必操之过急,一服下玉浆,经脉即行硬化,功力即失,我将无法助你练功了,玉浆虽为神物,但如想将已腐内脏复原或重生,除非已修至地仙之境,我仍无此能耐,不敢奢望。不但玉浆神奇,你所说的似桃异果,亦是得玉浆灵气而生,名叫朱桃,乃固本培元圣品呢。这东西如落武林妖孽之手,不知要惹起多少风波。你可将果树移入洞内种植,免落他人之手为害江湖。” “晚辈去时,定遵老前辈所嘱,将果树移植洞中。” 血影神魔恨恨地倏然站起,嘿嘿冷笑,抬首仰望洞顶,一字一吐地道:“那些江湖毛贼不能安枕了,我将赠你一身绝艺,以四十年前我那把神刃重莅江湖,杀他个落花流水,至于那幽灵堡主,就算他将天山人屠一身绝艺学全,也无奈你何。只要你苦心孤诣练上三五年,或者行脚四方找寻一僧三道无双老的传人,只需获得他们的三两成神功,大事定矣。” 林易为难地道:“晚辈得恩师遗命,着带艺另投明师,但在未叩见师伯之前,不敢擅自……” 血影神魔叱道:“呸!你道我要收你为徒么?我这怪人不来这一套,你就向我叩一万个响头也不成,我只是“赠”你而已。来,今天该练苍鹰回翔旋搏之势,昨天你那侧回下掠之势不够疾急,避不开高手连环劈出的内家掌力,走。” 第二天,林易不辞而别,大石上留下一行炭书大字:“晚辈前往取玉浆,期限十日,当尽速赶回。” 血影神魔对着字怔了半天,久久不能移动半步,喃喃地自语道:“这是第四个好人,天下不尽是鬼域之徒啊!” 原来林易感怀血影神魔对于自己的好,当夜从龙凤玉佩兑换了一瓶玉浆和两枚朱果,为了不让血影神魔起疑心就留下这行字迹,连夜离开,假装前往取玉浆。 转眼八天已过,血影神魔接着他,感动得眼角潮湿,连道:“孩子,难为你了!” 血影神魔并未即时服下玉浆,殚精竭智监督林易用功,并传以江湖上武当、昆仑、峨眉、崆峒、少林和雪山等六大门派的绝艺,及破解之法。 他一生中,与六大门派为敌,武林中高手多出自六大门派,他对各门派的看家本领知之甚详,便将这些愉来的绝艺传给林易。 又是三月,炎夏将至。 林易已将“九如心法”练至炉火纯青之镜,真气已可任意所为,加上得玉浆之助,浑身铜筋铁骨,出类拔萃,侪身一流高手而无愧。 这天,血影神魔在草褥下取出一把长只二尺二寸,护手怪异的锈剑来。 剑鞘乃铁线蛇皮所造,表面看去,斑斑剥剥一团槽,黄黄黑黑难看已极。剑把不知是何物所造,似是以细蛟筋所缠,看去很够肮脏,云头也没有任何装饰,光秃秃地看去十分别扭。护手构造特异,黑黝黝地似铁非铁,径约四寸,像朵盛开的梅花,花瓣略向内卷,显然可用来扣住对方兵刃。 血影神魔带林易出洞,在巨松下坐定,说:“当年我直捣漠北,与天山人屠的寒霜剑力拚三昼夜,就凭这把看似破剑的玄铁剑,你看清吧。” “铮”地一声剑啸,玄铁剑倏然出鞘。 林易心中暗笑道:“江湖传言,真是不可尽信,这就是武林中惊天动地的神刃么?我的天!说是破铜烂铁倒还像话!”心里暗笑,可不敢出声。 血影神魔看了他的神态,焉有不知之理? 第三十六章龙韬十二剑 这也难怪,剑身锋长不过尺六,近护手处宽仅一寸,往下渐细,形成尖锥,其薄如纸,黄一块黑一块还有缺口无数,看去全是锈迹,惨状令人不忍卒睹,谁看了也摇头叹息。 血影神魔向满脸楼的林易一裂嘴,淡淡一笑道:“别讪笑这破铜烂铁,四十年前在江湖上那些狗东西们畏如洪水猛兽,千方百计想将它毁掉呢,你且细瞧。” 声落,玄铁剑“嗡”地一声轻啸,破空向三丈外大石壁飞去,无声无息直没至护手方行止住。 血影神魔哈哈狂笑道:“你不信么?且拔出细瞧。” 林易咋舌不已,想不到这可怜的锈剑,竟能穿石而不折。便一跃而起,纵至石旁握住剑把,默运神功向外一带。岂知剑并不受力,一带便行滑出,石缘未损分毫,等他一看清剑身锈迹,不由一怔!原来那黄黑锈迹并不是真锈,缺口也不是真的,只是神似而已,如不细察,足可乱人视线。缺口处形入水晶入水,透明而看不出丝毫痕迹,只有用手摸触,方可发现实体。 血影神魔哈哈一笑道:“刃不在利,绝顶高手甚少仗兵刃之力称霸江湖,举手投足可杀人于无形;但功力相当的高手,却又得仗神刀取胜。”顿了一顿,又道:“这剑本是前古仙刃,据说乃万年神犀角所造,精寒内蕴,可克任何火毒,可惜曾受禁制,不然威力足可摧山撼海。如内力修为已至由神返虚之境,以神驭剑,收发之间,可发出三尺寒芒,无坚不摧。我修为百年,仍未能臻此境地。神刃有灵,终有一日为武林大放异彩,说不定就应在你的身上。” 林易惶恐地道:“晚辈何敢有此奢望?” “目前未免言之过早,不说也罢。这把剑我将它赠给你,但你得小心,四十年了,认得这破剑的人不算多,如果让他们认出,你的处境够危险的。”他说罢,跃入草坪中,豪情逸发地又道:“我生平极少用剑,剑出必取敌性命,横行江湖一甲子,除与天山人屠打成平手外,一套“龙韬十二剑,天下未逢敌手,这并不是整套剑法,法如成套,必趋下乘。我这龙韬十二剑,须逐剑演练,每一剑变化万千,以意克敌,任何方位皆可令对手莫知其所自来,神鬼莫测、你留意了,第一剑是“春风化雨”。 说完,双足微分,不丁不八。左手诀向前一引,缓缓向左划一半弧,右足向前略点,右手剑突然自肘后向下一滑,从下方向右前掠出,剑尖向左稍移,幻成千百朵剑花,向前急振,以寒难步法身随剑进三尺,一挫身,剑身向下一抖,左足横飘,身形却向右一闪,千百道剑芒倏敛。 血影神魔徐徐举剑道:“这是正面出招,真力所聚处在腕与双足,目察几微,以意驭剑,攻隙而入,迫敌频绝。注意了,我将这一剑的八种主要变化演出,而后喂招时,再告诉你其中无穷奥秘。” 当身动剑动,连变八个方位,剑气直迫三丈外,令人肤发欲裂。 林易慧颖绝伦,才华盖世,也难迅速领悟这八剑的繁难身法步法的奇妙变化。 两个月后,林易已将“龙韬十二剑”学会,只是功力和经验稍欠面已,其他各种绝艺进境却是神速。 这天,风和日丽,峡谷中禽兽活跃。 血影神魔凄然对他道:“孩子,我体内毒液已进心室,不能再牵延时日,今晚须将玉浆服下。明日凌晨,九十年来所练先天真气将全行散去,今后雄心壮志尽付东流,更不能助你深研绝艺。以你目前的造诣,相去登峰造极尚远,万难与雷振天并驾齐驱,仅勉可自保而已,切不可轻举妄动,徒令亲痛仇快。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功力愈高,愈可益寿延年,雷震天死不了;我行年百二十余岁,尚可苟生十年。” 说罢,在怀中取出一张其薄如纸的人皮面具,一面色如淡金,另一面灰中带紫,递到林易手中道:“这是我行道江湖时的两种化身,今后切记不可以真面目示人,除非你不使用玄铁剑。三日后,你可以下山找师伯报讯,或者找一僧三道无双老的门下学艺,方可湔雪师仇,切记不可泄露我的行踪,玄铁剑在你功夫未臻登峰造极前,切不可妄用,切记切记。” 林易怆然地道:“老前辈别撵我走,虽则一年之期已届,但晚辈不放心,一个月后方能离开你。” 血影神魔大笑道:“你不放心什么?哈哈!我真气虽散,外功仍留有三成,足可防身觅食而有余,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如果事务不忙,希望你能每年到此看我一次,也算咱们相处一场。今后不论如何困顿繁忙,切记不可间断苦练九如心法。”顿了一顿,又道:“五十年前,我深入不毛,自松潘卫出邛崃山,追杀邛崃二圣于小金川,在黄胜关东面岷江左岸石壁上,曾发现一僧天龙大师所留的金钢指遗迹,那儿距南崆峒当年一僧三道决斗六大门派,同时失踪的白龙峰相距非遥,你可到那儿碰碰运气。” 十天后,南津关官道上,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雄壮少年,背着一个大包裹,腰带上插着一个两尺余长的青布囊,露出长满锈斑的剑鞘之头,看去十分窝囊,准是根垃圾堆中拣来的破铁棍,大概是用来唬狗的家伙。 日正当中,这雄壮的少年已到了宜昌府码头,冠玉也似的秀脸毫无汗迹,双目不时流露闪闪寒芒。 他就是刚下峡谷,远赴江西麻山的林易。 这次他拜别血影神魔下山,首先他想到荆州长湖,找义弟妹的祖父九天大鹏,但又觉得有不妥处,在荆门结义,不到一天,义弟妹便遭双凶一霸的走狗们所害,九天大鹏又怎知结义这一上门相认,准会自讨没趣,自己这一身落拓装束,不被人认为白撞才怪。 猛记起这次沿江直下江西,正好途经安庆府,何不到潜山鬼魂谷一走,会一会双凶之一的鬼魂令主兰飞虎?天假其便的话,或许可以先替义弟妹报仇呢!想到就做,决定在宜昌府乘船东下,先到潜山报仇。 在宜昌府进入三峡的船只,天泛鱼肚白就得启碗,上航的船只,晚间绝不敢启程。往下走的船只,除了客船外,大多在午间开航,因此下游夜航不禁,水面平缓。林易身上只有一小锭白银,仅重一两。 那时禁用金银,必须至宝泉局兑换大明通行宝钞;他可不管这劳什子换兑手续,照用不误。 一两白银只可兑钱千文,要乘船到安庆府,伙食费也不够;问好几处,碰了一鼻子灰,搭货船也没人理他。 那时,长江一带的船伙计们,全是粗胳膊大脑袋。拳头上可以站人的哥儿们,气焰不可一世,嚣张已极。 一听这破烂花子爷想以一两银子搭船下安庆,这玩笑可开得太大啦! 要不是有人在旁劝架,差点儿大钵儿似的拳头,不将这臭小子砸扁才是怪事。 第三十七章林兄请留步 这时日正当中,只有装货的大型货船,在作验仓封舱准备,有几艘已陆续开航了。 林易连问了十几艘船,受到船夫们的讪笑和奚落.差点儿挨了揍,心中早憋得起火。 他半生都在逆境中打滚,三绝神尼和血影神魔,灌输了太多的人间仇恨给他,加上天生傲骨,内蕴的仇恨之火,慢慢地涌上心头,如火山之待机爆发。只见他剑眉紧皱,玉面发青,眼中寒芒时敛时张,泛上重重杀机。 这时,他已走到南码头边沿,看准一条大船,大踏步走去。这船长有五六丈,可载五百石以上,二三十名船夫正在收拾舱面杂物,大概已经上完货。跳板旁站了两个生意人,正和两个敝开衣襟,满胸黑毛的船夫们嘻嘻哈哈在聊天,向船上各处脚划手指地说笑。 林易大踏步走近,向四人拱拱手,脸上挤出一丝甜笑,讪讪地道:“诸位兄台请了,小子有事唐突。” 四人止住嘻笑,大刺刺地斜睨了林易一眼。 俩船伙计双手一插腰,其中之一嘿嘿冷笑道:“小子,有事么?说啦!” 林易忍住了怒火,陪笑答话,:“对不起,打搅!小子有事欲赴安庆府,特请诸位大哥,是否可以让小子搭个便船,故尔冒昧动问。” 船伙计冷哼一声说:“你倒问对了!这船晚上直放金陵,正好在安庆停留一日。我问你,你付得起船资么?” 他红着脸嗫嗫地道:“小子只有白银。” 话未完,船夫已抢着道:“成,我正在找外快,就算白银十两吧,便宜得紧。” “十两?小子手头拮据… 船夫凶狠地怒骂:“呸!想搭便船么?瞧你这穷骨头臭叫花,也敢前来讨野火?滚你的蛋。” 林易仍忍住怒火,冷冷地道:“兄台未免太盛气凌人,搭与不搭,悉从尊便,怎能开口损人呢?” 船夫凶睛一睁,迫近两步恶狠狠地道:“你还敢废话?惹得老子火起,还得揍你呢!骂你算对你客气,滚蛋!” 林易剑眉倏扬,厉声道:“住口!你敢如此无礼,再骂一句试试?” 另一船夫也火了,跨前两步阴阳怪气地道:“好你小子胆子可不小!到这儿教训起爷们来啦!瞧你腰中插着破铁烂剑,想吓唬爷们么?揍你一耳光再说。”声落手扬,一掌向林易脸颊上捆去。 林易忍无可忍,等对方掌到,猛地一翻腕,便扣住对方脉门,喝声“滚”!信手一扔。船夫那庞大身躯,凌空向船上飞去。“蓬”地一声爆响。跌在前舱蓬顶端,骨碌碌滚落横舷上,幸而横墙板将他挡住,不然就得掉下江中去了。另一船夫吓得腿也软了,张口狂叫道:“哥儿们下来,这小子打人啦!抄家伙捉住他。” 那两个生意人早就溜了,码头左右怕有一两百人,全都往这儿涌,喊打之声不绝于耳。林易憋了半天,气也受够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扣住另一船夫肩井,面泛寒光,阴阴一笑道:“你叫吧!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上,叫!” 那船夫焉能不叫?肩上那只大手煞像一双烧红的大火钳,两双手想举也举不起,痛得他大汗如雨,杀猪般没命地狂叫起来,翻着一双白果眼拚命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林易声色俱厉地道:“叫爷也不成!” 这时船上船下一阵大乱,三五十个船夫纷纷抄木棍向下奔,岸上的伙计也向上围,喝打之声雷动,林易冷哼一声,蓦地丢下那家伙,用左脚踏住背心,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声入云霄,直震得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掩耳倒退。 他面对汹涌而来的船夫,一字一吐地道:“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东西,今天要让你们走掉,小爷今后不再杀人,” 这话一出,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听口气,这家伙定然以杀人为业,不然怎出此言?不由人人悚然却步。 他厉声喝道:“你们快上!还等什么!”左掌向最近一名大汉一掌拍出,双方相距不到八尺,那家伙狂叫一声,望后便倒,压倒了身后的三名大汉,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立时不省人事。 众船夫全惊得脸无人色,震慑着踉跄而退。有两个家伙自恃蛮力,虎吼一声,分左右向林易抢到,两条大木棍一左一右疾劈而下。林易冷哼一声,双手向外一分一圈,两支木棍入手,猛一振腕。喝声:“撒手!”两大汉真听话,应声弃棍,人也向后飞起丈余,“叭叭”两声晕倒在地,头破血流不起。 林易一步步向众船夫走去,玉脸泛青,杀机涌现,阴冷冷地沉声道:“这怪我不得,是你们找死。换了旁人,不是被你们打成肉酱么?自作孽不可活,小爷今天成全你们。”说完,将两根大木棍往地下一插,坚硬无比的地面挡不住这粗木棍,入土四尺有余。 林易面容肃杀,罩了一层寒霜,往前迈了三步。众船夫面如死灰,一个个惊破了胆,张口结舌踉跄后退不 迭。四周围观的人,一见地上躺着三个船夫,知道出了人命,纷纷战抖着溜走了一大半、喝打的机伶鬼,趁机溜之大吉,林易一肚皮怨气涌上心头,正欲痛下杀手,猛听身后人声突发。 有人高叫道:“兄弟,请手下留情!” 他阴沉沉地转过脸来,只见一个身穿对襟短衫,下穿着灯笼裤的三十余岁雄壮大汉,正排开观众慌忙抢入,朴实的脸孔,挺直的鼻梁,双目有神,倒也堂堂一表。 他奔近林易身侧八尺,悠然让步,焦急地抱拳一礼道:“在下宜昌尤金海,请教老弟台尊号以便称呼。” 林易哼了一声答道:“林易。”声音冷似寒冰。 尤金海先是一怔,想不到他会那么冷漠和倨傲。但略一忖度,便知其中原委,小伙子正在气头上,这还算客气呢!尤金海便陪笑道:“船夫们鲁莽无知,冒犯兄台虎驾,尚请海涵,饶他们这一道。兄弟这儿赔礼,恳请兄台高抬贵手。”说罢,深深一揖到底。 林易不为所动,仍冷冰冰地道:“你老兄话是不错,假使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必然被他们活活打死,请教又该如何善后?” “杀人偿命,国有王法,宜昌府自有官人出面,兄弟相信他们绝难逍遥法外。” 他嘿嘿笑道:“尤兄高论,在下佩服得紧。在下在一个时辰中,已领教贵府码头船夫的凌人气焰,端的如狼似虎,八面威风。如宜昌府的官人们不是酒囊饭袋,何止坐令船夫们如此嚣张呢?没说的,在下今天得大开杀戒以散效尤。站住!”最后这声断喝,宛如晴天霹雳。 原来船夫们见有人出来打圆场了,机伶鬼们便想抽身悄悄溜掉。他的耳目何等锐利?猛回头厉声将他们喝住。只吓得船夫们膝盖发软,屁滚尿流,浑身不住抖素。 尤金海一看不对,忙陪笑道:“兄台请息怒,常言道得好,“救人一命,尚胜造七级浮居.'得饶人处且饶人,万望兒台冲兄弟薄面,留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说完,连连拱手。 他仍寒着脸,但脸上煞气已慢慢消溶、仍冷冷地道:“冲你老兄金面,就此了之。在下闯荡江湖,萍踪四海,下次说不定会重临贵府。阁下且传言码头水旱朋友,如不悔改,日后犯在我手,休想活命。” 不等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所经处行人纷纷让路。他们脸上布满了欢容,对他交相赞誉,林易的言行显然是大快人心。 他毫无表情地向前走,想到宜昌城内暂驻,还没走出南码头,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林兄请留步。” 第三十八章韩家兄妹 林易悠然转身、只见三丈后紧跟着两个倜傥少年郎,青色儒衫迎风飘拂,折扇儿轻摇,看年纪不过十七八,恍若两株临风玉树。两人相貌相似,显然是一双兄弟;齿白唇红,点漆双瞳,太阳穴微突,玉面上涌起甜笑。矮个儿比高个儿矮半头,准是老弟;他的笑容有点俏皮。嘴角上浮着两个小酒涡。衬得小嘴儿更小,秀眉与乃兄不大相同,又细又弯,大眼睛清澈如水,透出倔强而又刁野的眼神。 林易暗喝一声彩,心道:“好俊逸的哥儿俩!” 但他心头怒火仍未全消,脸色不大好看,冲着哥儿俩冷冷地道:“是你们叫我么?” 大哥儿笑道:“正是区区。”在林易身前五尺外站住了。 林易漠然地道:“敢情是看不顺眼,想结梁子么?” 小个儿小嘴一撇。哼了一声又道:“你神气什么?干吗对我们横眉竖眼?谁管那些蠢才的闲事?好没来由.” 林易没好气地道“不管就好。”转身就走。 大个儿急叫:“兄台何必生气?请借一步说话。” 林易猛然转身,剑眉一轩,昂然道:“要说就请说,借一步大可不必。”双手叉腰,卓然屹立。 “哥哥,瞧他那要吃人的神气,讨厌死啦!”小个儿小嘴一撇,抬头哼了一声。 “别惹他,免得自讨没趣,咱们走,了不起么?哼!” 最后那句是说给林易听的,神情象是生气,却又笑容未褪,笑涡儿更深,更甜,林易心中一怔,暗道:“邪门!这小后生的笑容怎么还带一点头巾味?”他懒得答腔,冷哼一声便待转身。 大个儿忙拱手为礼道:“兄台在码头转了一圈。觅船东下安庆。小生一直在兄台身后跟随,本意冒昧敦请大驾至小生船上一叙,又恐兄台见疑相拒,固尔作难,小生兄弟俩有轻舟一艘,定明晨东下金陵,现泊南关左近。如兒台不弃,请就移玉前往,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林易犹未答话,小个儿却意似不屑地接道:“哥哥,你不是废话么?你不看人家自命朱家郭解之流,腰悬短剑,威风凛凛,还瞧得起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么?再说,非亲非故,不友不朋。说不定人家还疑心我们有所图谋呢,他敢答应才怪!” 斜睨了林易一眼,似笑非笑地一抿嘴,挑逗似地问林易道:“我说对了么?谅你也不敢答允。我们那艘轻舟是黑船,板刀面人肉馄饨样样俱全,多危险哪!”说完,恶作剧地一皱琼鼻,哼了一声! 林易一身傲骨,服软不服硬,居知这江湖险恶,但不知为何被这清秀小个儿一激,不由火起,傲然冷笑道:“贤昆仲倒像有心 事似的,你道姓上官的怕事么?呸!”戟指向大个儿一指,又道:“观阁下目隐神光,两太阳穴微突,如在下双目不盲,阁下定是位内外交修的名门高徒。 林易既敢闯荡江湖,何惧鬼域伎俩?就随贤昆仲一往何妨!且打扰宝舟。请啦!” 小个儿噗嗤一笑道:“大英雄,你不后悔!” 林易冷笑道:“只怕你得后悔,请拭目以待。” 向林易伸手虚引说:“林兄请。”领先向南关走去。 小个儿还回眸噗嗤一笑,白了林易一眼,方随乃兄身后在前领路。 林易心中又是一怔,暗道:“这小子调皮得紧,准是个不安份人物,倒得小心应付他的恶作剧,以免着他道儿。” 距南关不到一里,因沿途行人太多。三人未便深谈。南关左侧泊了二三十艘大船,客船通常不靠岸,距岸二三十丈下碇,由小艇迎送客人,沿码头泊了不少小艇,要上下非被他们敲一记竹杠不可。 这时上下船的客人寥寥无几,大个儿在码头一站,向林易笑道:“林兄请看,自左数第三艘有绿色窗帘的双桅船,就是愚兄弟所有,也算是一艘游艇。” 小个儿喜孜孜向江中举手一招,稍后箭也似的驶来一艘梭形小艇。 林易向船上扫了一眼,淡淡一笑问道:“贤昆仲台甫,可否见告?” 大个儿答道:“小弟姓韩,名文松,草字逸群,虚长十八春,舍弟文筠,年方二八,江西饶州人氏,但不知林兄今年贵庚,到安庆有何贵干?” “在下虚度二八,此至安庆访友,打扰贤昆仲,心甚不安。”林易本无表情地回答。目光落在操舟大汉身上,艇小,快如脱箭,两名大汉雄壮已极,臂力甚是惊人。 文筠朗笑道:“别说打扰,不怕我兄弟捉弄你么?” “就凭你那些操舟大汉么?”说着向小艇一指。 “他们不会慢待客人,只是船上的奥妙多着哩!” “水里火里,林易又怕过谁来?”林易撇撇嘴不屑地一笑。 “你胡说什么?”文松向乃弟笑喝,又对他道:“林兄堂堂一表,盖世风华,举止有名门风范,绝非落魄江湖之辈,因何落得如此狼狈?” 林易朗笑道:“狼狈?哈哈!闯荡江湖,而又不偷不抢,此乃江湖朋友本色,何云落魄?” 文松脸上一红,这时小艇已靠岸,两名大汉熟练地将舟稳住。 文松乘机伸手虚让,说:“林兄请上。” 林易不客气,大踏步而上,小艇轻轻向大船滑去,这是一艘华丽的轻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中间是客舱,最后是舵楼。舱分三进,前进是客厅的布局,又有点像书房,琴棋书画俱全,中间是座棋台,只是铺上织花台巾作为小桌用,排着一个锦墩,倒也清雅出尘。 舱面上星散着十余名精壮大汉,除了躬身迎接文松兄弟的四名外,全叉着双手,目光灼灼打量着林易。他神态从容,昂然不惧。文松含笑肃容入舱,林易也不多作客套,径行闯入。 三人落坐毕,内间里环珮清响,出来了两名丫环,一身短衫绣裙,眉目如画,年在十三四之间,托着镂花漆茶盘儿,眉飞眼笑上前敬客,目光只在林易身上转,端的又俏又甜,看样子也相当顽皮。 林易暗道:“到底是公子哥儿,看布置和排场,真看不出他们是江湖人。” 两丫环一退,文松笑问道:“听林兄口音,似是本地人氏。刚才在码头得见林兄显露的惊世骇俗神功,小弟着实钦佩,显见得艺出名门,不知林兄能否将门派见告?” 林易怎敢言明门派?便含糊答道:“好教韩兄见笑,在下祖籍襄阳,在敝乡武馆学了几手庄稼把式,流落江湖混饭糊口。韩兄谬赞,实感汗颜。” “哥哥,何必和他文诌诌地胡扯,人家怎肯讲实话呢?”文筠神秘莫测地一笑,又道:“瞧,大英雄连包裹也不敢卸,显然必有所疑嘛!” 林易卸下包裹,冷冷地道:“是否实话,各自心中有数,江湖忌讳太多,不须解说,更不用呈三代履历。贤昆仲既允在下借宝舟一角之便,在下要是有所疑惧,也不会前来打扰了。千里水程,非旦夕可至,咱们用不着装腔作势,请韩兄指示宿处如何?” 文松白了乃弟一眼,笑道:“舍弟少不更事,得罪之处,幸勿见罪,我兄弟原各占着一舱,如林兄不弃,就请于中舱驿驻,幸勿见却。” “在下放浪形骸已惯,不敢有渎,就借船首舱面可也。顺风顺流,舱面不需缆桨,不碍操舟大哥们手脚。” 文松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林兄何以如此见外!日后传出江湖,教文松何以为人?这断然不可。” “人贵自知,江湖没人管这么多闲事,在下向喜独宿,不敢打扰,非见外也,如韩兄不允,在下只好告辞。” 文松情知不可勉强,道:“林兄执意如此,小弟不敢相强,只是心中难安,忒委屈客人,教人怨弟简慢尤在其次….” 林易截住话头,漠然地道:“人各有志,心之所安,岂怕蜚短流长?” 第三十九章三等鬼魂令 正说间,上游两艘大船,相距一里远近,在中游冉冉而下。文松面向窗外,见状愕然,便举手连鼓三下,前面应声钻进一名大汉,躬身行礼道:“公子爷有何吩咐?” “请禀知三伯,咱们马上启碗,快!文松语声急促,双目紧跟着中流那两艘大船,大汉径自应诺去了。 文筠也转首望去,神情紧张地道:“哥哥,那船首有一面小黑旗,莫不是他们找到了靠山,引来了凶神恶……” 文松哼了一声,恨恨地道:“不错,三等鬼魂令,召集党羽的信号,这一来准有天**烦。二弟,事情棘手!” “要不是爷爷再三告诫,我非将它弄翻不可。”文筠咬牙切齿地说,似是气愤填膺。 林易一听“三等鬼魂令”,心中一动,他目力奇佳,在略一回首间,已看清后面那艘大船船首,插着一支小小三角黑旗,迎风飘拂。 他心里暗忖:“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这儿可见到三等鬼魂王令旗,且找机会试试鬼魂令主的走狗们,有些什么出色能耐,看文松兄弟俩的神色,大概将和狗子们发生纠葛,何不先探他俩口风,打听鬼魂谷的消息,日后入潜山也稳当些。” 便淡淡一笑,若无所事地问道:“韩兄所说鬼魂令,定是指宇内双凶之一的兰飞虎” 文松眼中放光,头了道:“正是此人,这宇内凶人谅林兄知道得比我还多,真是人间罕见的凶神恶煞,罪大恶极;天柱峰南鬼魂谷,列为宇内禁地,人皮走道足以吓破江湖人的虎胆,我兄弟恨无翻天覆地之能,不然早就杀上天柱峰去了。” “鬼魂令父子为恶江湖,天人共愤,难道江湖前辈们就没有一个人敢来主持公道么?” 文筠冷笑道:“公道?天哪!江湖上竟还有公道?奇闻!” “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后起的武当,门人遍天下,人材辈出,难道他们就不管?” 文松无限感慨地道:“自本朝定鼎以来,少林日渐式微;洪武二十七年下诏,禁止二十岁以下儿童出家,违者首僧凌迟处死,请问人材何来?武当么?不提也罢!双凶一霸的走狗群中,就有武当弟子在内,其他门派闭门自保也来不及,怎敢管闲小事?” “这不是狐犬世界了么?” 文松道:“谁说不是?双凶中天,一霸河狱,端的可怕,就说称名道姓罢!鬼魂令尊称令主,幽灵堡主如不称雷大侠,就得叫一声堡主;九头鸟尊他为一霸倒不打紧,最好能称他飞熊公,因为他的表字就叫飞熊。这三个宇内凶人,狐群狗党满天下,顺之者生,逆之者死,要被他们听到有人直呼他们的主子名号,就算是天大忌讳,非被追去性命不可,你说利害不利害?” 文筠问林易道:“目前天下有三大忌讳,你可知道?” “在下孤陋寡闻,愿闻韩兄高论。” “第一是管闲事者死”文松接着又道:“第二是不得妄论江湖是非;第三就是不可直呼双凶一霸名号。” “韩兄不但直呼其讳,更公然追踪令主门下的行踪,难道贤昆仲就不怕么?”林易仍脸无表情地问。 文筠变色而起,秀眉一轩,便待发作。 这时,船已向下游敦去,距宜昌已有五六里,江风徐来,舱中暑气全消,但文筠额际微有汗迹,显然有点儿激动。 文松却毫不在意,用眼色阻住舍弟发作,发出一声哈哈朗笑,道:“双凶一霸虽徒众满天下,但武林中公道仍在,为了道义二字,拚头颅洒热血的奇士豪杰仍不乏人。文松双目不盲,已看出林兄气宇不凡,英风超绝,绝非双凶一霸之狐群狗党。而且,双凶一霸门下,也绝不会像林兄这般落魄。” “以貌取人,失之偏颇。在下就曾目睹幽灵堡主身畔有两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难道他们就不是帮凶么?”他想起石笔峰的惨变,不由暗自咬牙,但脸上仍无一丝表情。 文松诧异地道:“幽灵堡主甚少在江湖现身,我兄弟更未亲睹;林兄难道会与那魔头照过面么?” “这事不说也罢,请教贤昆仲追踪令主门下的原因何在?” 文松剑眉倏扬,豪迈地向前一指,朗声道:“最先那艘客船中,有一位江湖大名鼎鼎的镖师,名叫武陵大侠彭兆奇,乃重庆府剑南镖局的名镖师,携家小封刀归隐武陵,三天前小弟舟泊夔州恰巧毗邻,目睹老镖师在码头替人排难解纷,得罪了夔州无赖。因老镖师名重武林,一把紫金刀十分了得,狗贼们当时不敢撒野,过后却以三等鬼魂令召集党羽,妄图报复。假使这些狗东西做得太绝,没话说,我兄弟就不惜惹火焚身,一管到底。林兄认为恰当么?” 林易没做声,心中却在暗暗思量,着实佩服这一双兄弟的豪情和勇气,暗地里打定了主意。但他的玉脸上仍一无表情,仅用一双神目凝视着文松,漠然地道:“韩兄豪气,在下佩服,请问,府上令尊令堂健在么?” “家父母仍然健在,林兄此问有何用意?”文松不解地问。 林易冷然一笑道,“愚弟想说,惹火焚身,真是最怡当不过,在下如果与韩兄易地而处,可不愿逞此匹夫之勇。” 文筠地拍桌站起,气虎虎地骂道;“怕死鬼!你说,谁是匹夫?你得说个明白!” 林易仍漠然地道,“是否匹夫,目前难下定论,这也只是比喻,听不顺耳就别听,反正这事与我无关,找我生气无用,哼!” 文筠大怒道:“你敢指着和尚骂秃驴,未免欺人太甚。你要怕死,也用不着如此无礼。” 林易天生傲骨,受不了调拨,也倏然站起,冷冷地道:“别不知好歹,我一片好心,倒变成了驴肝肺,不和你说”转身提起包裹,大踏步出舱。 文松忙挽留道:“林兄请留步,咱们这事暂且不谈,免伤和气;权且坐下谈些江湖见闻,以消长昼?” 林易在舱面转头道:“在下奔走数天,已感疲劳,即需休歇,少陪!”说完,径自走了,留下舱中兄弟俩面面相觑。 一天中,林易始终没进舱门,小婢送去的酒菜,都被他打了回票。文松去找他,他不理不睬坐在船首舱板上打座调息,闭目垂帘,宝相**,文筠去找他,他更不理睬。 黄昏时分,船抵宜都江面。这一带仍是山区,江流湍急下泻,前后一里余,共有二三十艘船只向下急驶。先前两艘大船并不在宜都靠岸停泊。 直至天色尽黑,船近枝江,方缓缓下帆,船速锐减。 林易拒绝韩文松兄弟的酒饭,自己在船头解开包裹,取出鹿脯,自个儿自得其乐大嚼。 两船果在枝江码头停泊。客船客人上下完毕,即在距码头十余丈处下锚。文松的船和贼船也先后泊了。 码头上灯球火把照耀,小舟穿梭往来不绝。文松的大船却静悄悄地,只有两盏气死风灯高高挂在桅端和后舱,贼船上也是如此,三者之间,相距约有十余丈。 林易早有打算,在舱板上躺了个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其实他却在暗地里按九如心法行功,旦夕不懈,进境十分神速,已经不需使用九式,真气亦可收发由心了。 文松不知内情,数次踱近他身畔,只道他果然疲劳,大睡不醒,暗中摇头不已,他想:像他这么大意贪睡,怎可算是江湖人呢? 第四十章夜探贼船 四更初、贼船中舱一灯如豆,人影幢幢,语声隐隐。船头凝立着一名玄衣大汉,单刀隐于肘后,不时向岸上探首凝望,似有所待。船首三角黑旗旁,三枝粗如鸡卵的大香,发出三点红色光芒,已经烧掉三分之二了。 就在大汉扭头向岸上瞧的瞬间,一条黑影自外侧舷板下倏地翻了上来,只一闪,便隐入舱顶斜搁着的帆卷里,在黑影翻上处,舷板下也隐着一个人影,身材娇小,隐在舷板下丝毫不露形迹。 在另一侧舷板下,也隐着一个人影,浑身光赤,贴在中舱外侧舷板下,像只壁虎,也像个幽灵。 舱中一灯如豆,坐了八名横眉竖目的中年大汉,似在计议大事,一个个长相狞恶无比。 靠窗口那狞恶大汉,猛地用右拳“拍”地一声捣在左掌心,咬着牙,焦急地:“怪事!令旗和信香插了一天大半夜,还没见有人到来,难道江面上就没有一个兄弟经过么?枝江的人到哪?” 另一个眉心有道刀痕的大汉,满脸不愉地道:“大哥,明天去了?” 可到洞庭,这段水面不是咱们的势力范围,再等不到帮手,说不定会让老贼逃脱,不如早些下手,我不信凭咱们八条蛟龙,就收拾不下那老不死。 “等什么?明天在江面下手,弄翻它在水中,送他入水晶宫去。” 另一个叫道:“是啊!死几十条人命算什么?弄翻他,一个不留,免得日后添麻烦!” 大哥沉吟半晌,顿着脚道:“就这么办,再不下手,日后传出江湖落笑柄,八蛟龙的招儿算砸啦!这儿到江口约有五十里,事不宜迟,明天切记下手要快,先捉老贼再凿船。一个不留,船沉方休手!现在大家歇息。” 人影倾刻散去,一一进舱,赤身人影悄然没入江流,水面毫无异状,舱顶上的黑影也从攀上处隐去和娇小的身影没入水中不见。 不久,文松的舱门悄悄地推开,一身雪白儒衫飘飘,他信步踱到林易睡下处,看林易睡得十分香甜,摇摇头又悄然入舱去了。他可没注意林易的上衣是披上的,更未注意他的发结微闪水光。 翌晨,贼船扬帆走了。破晓时客船方行启碇,文松的船也在客船后一里左右跟上。 文松兄弟俩贴身穿了青绸水裤。外面靠了白缎子团花披风,掩住了腰中的短家伙。 文松手中玩弄着一枝两尺四寸的晶莹玉笛,文筠则在披风内隐了一把长剑在胁下,两人在船头,神色凛然地陪林易聊天,小桌旁一名仆妇和一名俏婢在摆设茶点果品。 林易仍是一身花子样褴褛的衣衫,迎着朝曦,玉面上英风勃发。这是船已下去二三十里,船轻水急,快如奔马,江风自侧面徐徐而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林易目眺远处急下的客船,距先行开出的贼船已是不远,便有意又似无意地向文松淡淡一笑问道:“韩兄府上在鄱阳湖畔,请问令尊在江湖作何生意?” “家父在鄱阳颇有微名,率子弟捕鱼为业,与江湖极少往来。林兄若途经敝处,务请移玉饶州府金鲤湖,小弟当倒履相迎,俾得恭聆教益。” “这么说来,韩兄并不算江湖人啦!”林易抓住话题问,神色已不像刚才紧张。 文松微笑道:“算起来虽不算江湖人,但小弟学书无成学武倒有兴趣,平日在****走走,结纳朋友游山玩水以广见闻。江湖中朋友抬爱,送了小弟一个绰号……”顿了顿,将玉笛信手一扬,顿时八音俱起,他微微一笑,又道:“因小弟爱好音律,就戏呼为玉笛书生。舍……舍弟也有个绰号,叫做伽蓝龙……” 文筠抢着道:“伽蓝龙子,你可知道其义何在?” 林易心里暗笑,口中却一本正经地道:“伽蓝有两个解释。一是寺庙之别称,意为众比丘之园;梵语名为僧伽蓝。一是佛教设法神名,该神有十八名之多,名之为设法可也,至于龙子,韩兄水上功夫定然了得,此解释是否恰当,尚请指教。” 文筠心中大乐:“噗嗤”一笑道:“正是水上小设法之意,林…林兄端的高明。” 林易不由一怔,暗道:“这哥儿咋会有娘娘腔?唔,就凭他这嫩藕也似的脆骨,风吹也自难挡,也敢称水上设法,大言不惭,见鬼!” 同时也感到奇怪,昨晚言词冲突时,这哥儿气得脸红耳赤,想要拚命,今天怎又眉花眼笑忘掉了呢?这家伙准是个乐天派小糊涂蛋。 他口里可没说,脸无表情地道:“万一贤昆仲与鬼魂令结怨,双凶一霸睚眦必报,贤昆仲扪心自问,是否有保全身家性命之道?愿闻高论。” 文松剑眉一轩,正色道:“见死不救,何以为人?义之所在,不问其它。韩文松虽粉身碎骨也得先将贼子们收拾下再说。” 林易冷然一笑,一撇嘴哼了一声道:“螳臂挡车,你这~着太不够高明;小不忍则乱大谋,令尊也将因你此举而含恨九泉,陷亲于厄,罪大恶极,你简直是愚蠢妄动。” 文松怔了一怔,冷汗直流,愣住了,做声不得。 文筠却像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勃然大怒,激动地骂道:“你这小……贼,怎敢出口伤人?你敢说我兄弟必定会栽在他们手上么?训谁来?”” 林易不屑地冷哼一声,傲然地道:“就教训你也不为过。” 文筠忍无可忍,抢前两步,右手倏出,快如闪电向林易腕上扣去。 林易又哼了一声,肘向下一沉,猛向上一翻,反将文筠的脉门扣住了,两人一交手,奇快无比。 林易扣住文筠脉门,只觉他皮肤嫩滑,柔若无骨,脉息细沉,不由心中一凛,急向前一送,放开虎掌。 文筠被他一推一送间,虎掌按在腹侧,巨大的潜力将他推出五尺外。他只觉身躯如触电流,脸上红似涂丹,慌不迭将小手藏在身后,怒叫道:“你…你这人好不……粗手粗……”说到这儿突然住口,垂下了头,连耳根都红了。 这时,贼船已到了江口,下了半帆,正在等后面的客船跟上。 这里是江水分流处,江心现出一座大岛,把辽阔的江面分成两片,下水航道在左面,三条船相距一两里之遥,看看将要靠近。 林易知道贼人已准备动手,便突起发难,戟指直取身畔的文松。 文松被他严词所责,正委决不下,心中大乱,良知与现实正在天人交战之间,连乃弟与林易动手,也浑如未觉。 林易突施急袭,想到定然要糟,章门穴一麻,乖乖翻身栽倒。林易指出如风,身影又向文筠扑去。 仆妇和丫环一声尖叫,打破了不少茶具,也把文筠惊醒,他惊叫:“你…你是鬼魂令爪牙。”同时一掌拍出。 “住口!”林易已不容他往下说,展开八形身法中的“蛇缠滑”在掌影中一闪而进。右手突出一招“灵蛇绕树”,欺身急挽,左手如戟直取对方期门穴上。 文筠未料到他来得那么快,急向右一闪,惊怒之下,急出一招“如封似闭”想架开林易的奇招。 岂知林易身形一扭一滑,已经欺近身前,右手微合,文筠双手恰将右臂上下搭实,只觉宛如搭在钢铁上,力道全用不上。 同一瞬间,林易的左指已自下至上一穿,不偏不倚就点在“期门”穴上,文筠应指便倒。 林易点中文筠乳下“期门”穴,心中又是一震,暗道:“这小子也练过真气闭穴,手腕柔若无骨,穴上肌肉又厚又滑,显然甚具火候,可惜手脚差劲。” 第四十一章挡我者死 这时,所有船伙计已经各掣刀枪,呼喝着赶到。 三人交手不过是瞬间之事,伙计们发觉时,文松兄弟已被制住了,救应实在来不及。 林易走近众人,蓦地大喝道:汝等主人多管闲事,自取灭门之祸,林易并无恶意,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快将船往右面水道开,左面有鬼魂令的贼伙杀人沉船,要命的依我所劝行事。” 声落,人已抓起包裹腾身跃起三丈,以“九天鹰翔”身法掠向船梢,落在后面拖着的梭形小艇上,手一拂绳缆俱断,抓起浆一划一荡,小舟快如脱弦之箭,向下游如飞而去。 众船夫将信将疑,但今天要和鬼魂令的走狗决斗他们是知道的,小主人既被林易制住,蛇无头不行,只好七手八脚将兄弟俩抬入舱中,向右面水道驶去。 林易生长在河畔,水上能耐自不等闲,夺得小舟后,划起来十分灵活,臂力又惊人,端的又快又急,片刻便下去百十丈。 贼船和客船已经齐头并进,相距不足三丈,猛听贼船上发出一阵锣鼓,接着是一声狂啸,三条人影飞鸟似的掠上客船,客船的风蓬突向下一滑,船上顷刻人声鼎沸。 林易心中大急,双手一用劲,小舟突然向前飞射,百十丈距离一冲便到。 两下里一接触,贼船上一阵梆子响,弓弦狂鸣,箭如飞蝗而至。 林易一声长啸,腾身而起,箭雨四散纷飞,他以“九天鹰翔”身法向客船掠去。 客船上鬼哭神嚎,乱成一片,船头上一把紫金刀,拚斗四把分水刺,劲风怒号,势均力敌。 林易一上船,另四名大汉也同时抢到,正欲抢入舱中,林易已迎面截住了。 他无名火直冲顶门,半空里大吼道:“挡我者死!”人随声至,凌空向四大汉扑下。 他怕贼人抢入舱中,老弱病孺定遭茶毒,狂怒之下,顾不得血影神魔的叮咛,“玄铁剑”霍然出鞘,以雷霆万钧之势,急掠而下,一招“狂隼扑雀”向四大汉飞洒而去。 四大汉连人也未看清,劲风已是着体,前面两名急向后一仰身,分水刺“举火撩天”向上一挺,只图临危自救。 林易已存心毙敌,岂让他们如意?剑出“狂龙搅海”百十道锈剑影向下急洒,“铮铮”两声清脆的金铁鸣响处,两把分水刺崩飞三丈外落下江心,两颗斗大头颅跌滚舱面。 他下手绝情,八形身法中一式“猛虎出柙”向另两名大汉扑到。 两大汉惊得魂飞天外,刚一照面就被宰掉两名,怎得不惊?惊叫一声,同时一挫身,两把分水刺一上一下扎出,他一声冷哼,右手剑一绞,乘隙贯入,身仍健进,剑尖端端正正切入大汉心脏。左手“金豹露爪”一扬一搭,抓住另一把分水刺。 那大汉惊得脸如死灰,用力一夺并未夺出,急忙撒手丢掉分水刺,双足一蹬,向江心纵退,正要入水逃命。 他一声狂笑,如影附形跟踪掠出,他是一字“快!”不到一丈便已追及,右足向下一踹,正中大汉前胸,他自己双臂一抖“苍鹰回翔”反向后倒飞,仍然回到船上。 船首四把分水刺缠住一把紫金刀,谁也占不了便宜。他眨眼间收拾了四名,另四名心胆俱裂。 只听他大吼道:“八蛟龙已死其四,你们认命啦!”声出人到,狂风也似掠入斗场,迎面一名大汉大吼一声,用刺扎到。 他意在速战速决,架开分水刺欺身抢入敌怀,左掌快如闪电贴在那人前胸,内劲骤吐。一声闷哼。那家伙内腑尽裂,尸身向另一大汉飞撞而去。那大汉刚刚让开,却被紫金刀一闪而至,拦腰将两人分成四截。剩下的两名蛟龙知道大事不好,叫声“放线”!两人一左一右翻身落水,径直逃走。 他狂笑道:“哪里走!” 随左面大汉掠出,一剑便将他双足齐胯砍断,反手收剑潜入水中,追踪右面大汉去了。 这时,贼船本在客船外三丈左右飘流,船上贼人一见大事不妙,狂叫着停止放箭!将风蓬扯满,向下急驶。 客船帆索已被贼人砍断,船伙计躲在舱中死也不敢出来,只能任由大船顺水飘流,半盏茶时,已经相去二三里之遥。 贼船正以全速扬帆远遁,突然舱中奔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大汉,脱口狂叫道:“大事不好,船底被人凿破无数大洞,无法抢救,快!快放小艇逃命。” 船上顷刻大乱,有人去解后面拖着的两艘小艇,蓦地里一声水响,一艘小艇突然翻身,左墙板“砰”地一声四分五裂。而另一艘小艇中,卓立着一个身穿破衣的雄伟少年,浑身仍在淌水,玉脸上阴沉沉地,手中倒提着一把分水刺,正是林易。 他随手一挥分水刺,缆绳倏断,眼望惊怖万状的船上贼人,冷冷一哼,架起双桨如飞而去。走不到三五里,他扭头一看,江水湍急,贼船已经无影无踪,只有一些小黑点在波涛上飘荡着。客船还在六七里后江心中打旋。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一个不留,沉船方休;你们是自食其果,哼!”想到要找寻原来的小舟,双手一紧,小舟快逾流矢,向下游疾射。 已时正,到了荆州江面,只见远远地有一小舟逆水而上,速度奇快,舟上有两个细小人影。 他目力奇佳,已看出正是自己从韩氏兄弟处夺来的小舟,人影也正是文松兄弟俩,正向上逆水追来。 不久,双言相距百十丈,兄弟俩已看清小舟上的上文筠气虎虎地纵至艇首,玉脸上红似西天晚霞,但脸上绝 不是盛容怒色。他用剑向林易一指尖声骂道:“你…?你这贼!乘人不备突下辣手,姑……小爷与你拚了!” 林易寒着脸,将小舟向左一摆,哼了一声,道:“武陵大侠毫发未伤;八蛟龙全军尽没,尸沉江底。告诉你,鬼魂令必不肯甘休,有种的尽可到江湖宣扬,承认是你们所为,在下可不愿引火焚身,惹不起双凶一霸,少和我口罗嗦。” 两船相距三丈外,将要交错而过,林易猛地丢下双桨,凌空纵起,以“饿鹰搏兔”身法向文筠扑来。 文松在舱后急叫:“林兄请勿误会,且听……” 声未落,文筠已一招“笑指南天”向林易劈面点出,轻飘飘地毫无劲道。 林易淡淡一笑,身形突向左滑出近尺,长剑落空,他已闪电似的向下疾落。右手扣住文筠右上臂向怀里一带,左手已将舱面自己的包裹挽住,双脚一点舱面,放了文筠,身形向后倒飞。 这时,小舟已远飘出十丈外去了。 林易半空中使出“苍鹰翻云”身法,将身形转正,将包裹挂在项下,落在四丈外江面,手脚运足神功,向水面疾拍,“砰拍”一声,身形倏升近丈。以“飞鸟投林”身法向小舟俯冲而下。距小舟还有两丈余,脚一沾水面身形再起,箭也似的扑入舟中。 文筠被林易握住右臂挽入怀中,又羞又急,“哇”地一声尖叫,丢掉剑,以手掩着面,像是哭了。 林易“咦”的一声惊叫,才放开手,正好见到他用“飞鸟投林”身法冲向小舟,并再次纵起,这凌波飞翔身法,把兄弟俩都惊住了,文筠不但没哭,反而笑啦! 第四十二章灭门惨案 林易一上船,抓起双桨扭头叫道:“这江面乃是非之地,快走!用不着你们麻烦,灭门之祸犯不着招惹,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双手一用劲,小舟如飞而去,瞬间便远出二三十丈。 文筠急叫:“哥哥,快追!” 等文松将舟转过来,林易已远出七八十丈外去了。 文松叹道:“妹妹,算啦!追也是白费劲的,你不看他小舟的去势么?宛若破空飞去,分明他正以内力驭舟,人家太过高明,追不上的,再说,他那是一身艺业,既不愿留,岂是你我所能留得住的?” 又隐含深意嘻嘻一笑道:“就算追上了,你还是要找他拚命,好教我为难,我何苦来哉?”说完又是一笑。 文筠脸泛朝霞.啐了他一口,道:“你胡说,谁给他……他那蠢……蠢……拚命啦?粗手粗脚要吃人似的,我才犯不着和他动手,不管,快追。” 文松笑道:“谁教你扮着个公子爷呀!怎能怪人家粗手粗脚?这次没点你的穴道,人家手下留情,你还不领情么?”说罢、哈哈一笑。 文筠羞得转过身去,嗔道:“你再胡说,回家我禀告爹爹。哎呀!糟!他不在太平口靠岸,顺江而下啦!看来他不想乘我们的大船了。唉!” 林易有了自己的小舟,虽看见文筠兄弟的大船泊在太平口,也不愿去打扰他俩,反正顺江而下,小舟比大船还来得快些。而且,文筠那小伙子有点娘娘腔,脾气又别扭得紧,何必和他生气?便双手一加劲,悄然滑过太平口。 这一带江面虽仍在群山所形成的平原里奔流,但水势已稍弱,远离太平口,已不见后面有船追来;他放了心,便扶住一支桨权作舵用。在后舱坐下,解开包裹取出肉饼充饥。他这包裹里全是熟肉饼,别无它物,预计在十天半月内,绝不虚缺,所以他不急于赶路。想起刚才那阵厮杀,不由心中暗笑,他想:“鬼魂令徒子徒孙满天下,原来全是些脓包,看来鬼魂令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次到鬼魂谷,非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 第三天后,酷阳似火,晴空万里无云。 小舟轻轻滑过螺山。这一段水面因上游有洞庭湖调节水量,显得特别平缓,他懒得动浆,任由小舟顺流飘下,前后一二十里江面一望无涯,三五帆影点缀其间,这一叶小舟悄悄下滑,令人看了即生无限的寂寞和苍茫之感。 这一带正是汉末三国鏖兵之所,由此至赤壁古战场已是不远。 林易正怡然自得脱掉破上衣,露出上身白玉也似的坟起的肌肉,手扶桨柄,躺在后舱闭目养神。猛听右岸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相距三里左右,入耳十分清晰,接着传来数声惨号,似是临死哀鸣。 他耳目之聪有异常人,闻声蓦然心动,心想:“岸上定然发生惨事,莫不是那些武林败类在杀人为乐么?这事我得管。”想管就管,抓起桨双手一紧,小舟箭似向右岸冲去,片刻便到了岸边。 这是一处平原,幕阜山余脉远在百里外,村落星罗棋布,茂林修竹与金黄色的稻田相同,举目只能看出一两里远近。 林易泊舟一个小芦荡,岸上景物无法入目,他心中焦急,将小舟搁在泥沼里,上衣也没穿,抓起玄铁剑别在 腰带间,由芦苇顶端飞跃而出,向啸声起处急扑,迅如星火,快似流矢划空。 越过两道矮林,和百十亩稻田,迎面是一座翠竹围绕的庄院,真怪!这一带的村落,通常都有三五百户聚居,但这所庄院却只有十来户人家,显得孤零零地,临江这一面,有一座出入栅门闭得紧紧地,里面传出轻微的哀号和呻呤,令人心弦大震,这声浪太惨了!林易不禁浑身热血沸腾,猛扑栅门。 他一到,栅门突然向内拉开,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怪物。这人穿两截灰色对襟劲装,背后斜插长剑,脸上皱纹密布,阴沉邪恶的山羊眼令人望之生悸;勾鼻、瘪嘴,尖额,山羊胡;阴阳怪气地迎门而立,冲林易冷哼一声,阴沉沉的道:“哪条线上的?休瞠这浑水。” 林易身形倏止,也阴冷冷地道:“见者有份,你管我是线上抑或是线下的?让路!” 老怪物短白眉毛一扬,厉声骂道:“小子!三十年来敢在我铁鹰爪老人家面前无礼的,以你这小狗为第一人,通名上来,老夫要剥你的皮。”说完,跨出庄门,一步步向林易走来。 林易气往上冲,老怪物说要剥他的皮,教他如何能忍?虎目怒睁,也厉声道:“小爷叫管不平,你这老怪物狂妄得可以,我得卸下你的狗爪,通名上来。” 铁鹰爪狞笑道:“连我老人家的名号也弄不清,凭这你就该死。老夫周家湘,你准备到阎王爷前告状就是。”说完又欺近数步,双方距离已拉近五尺。 林易屹立如山,一面凝神戒备,一面说道:“名不见经传,口气却唬人。你在这儿有什么勾当?说!” 铁鹰爪怒叫道:“勾当?滚你娘的蛋!处治叛徒,用不着你这小狗担心,连你算上,拿命来吧!”右手五指箕张,一招“白猿献爪”迎脑抓到。 林易到底江湖经验太差,一听是处治叛徒,便不想管这档闲事,不再追究原因,爪到,他一闪一滑,人已脱出爪影外,冷冷地道:“既是处治叛徒,小爷不管这事,别张牙舞爪,小爷走了就是。” 铁鹰爪一招走空,恼羞成怒道:“小狗,你说得真轻松!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你道令主座下人物这样不中用么?要走也成,留下脑袋便可。” 林易本已转身,一听“令主”二字,倏然回头,虎目中神光闪闪,寒着脸冷冷道:“又是鬼魂令的走狗,怪不得你敢如此放肆。留下你的狗头,小爷也不会饶你。”声落,双手箕张,“饿虎扑羊”向前猛扑,急似惊雷,快如奔电。 铁鹰爪不知厉害,冷笑一声,双手屈曲利爪如钩,猛向外一卷,要抓林易双手。 八形身法中,先出形,再由敌人的化解招式中突变杀着,假使对方身形一动,攻势即绵绵面出。 林易双掌倏沉,突向上反拍敌肘,双足急似奔雷,左扫右踹,向铁鹰爪胸前和肋下攻到,他的胆子可不小!铁鹰爪吃了一惊,没料到在这接触的瞬间,会突然中途变招,险些儿着了道儿,总算他身手了得,双足疾点倏然暴退,岂知虎扑身法正是手足齐进的杀着,林易已如影附形跟踪追击直拍得铁鹰爪手忙脚乱,仓卒间攻出五爪踢出三脚,退避丈余方稳住身形。 铁鹰爪一时大意,几乎失手,憋得怒火如焚,心中凛然一震,他知道小伙子身形怪异,招式诡秘,巧打绝占不了便宜,他要用毕生功力硬拚,局势一稳,蓦地大吼一声,一掌猝然拍出,左手指微屈,一晃一伸之间,幻化十余只爪影,一招“云龙现爪”向林易胸腹抓去。 林易也自不耐,错步旋身扔着,不接爪接掌,突然一掌拍出。“啪”地一声暴响,内劲接实,两人同时疾退三步,两人相距不到五尺,这种以内力硬拚的比斗,一触之下优劣立判:林易毫无异态,铁鹰爪却脸色铁青。 第四十三章你们纳命来 林易不让他缓过气来,道:“再拼一掌试试!” 双手提至胸前,一搓身,突向前一扑,看似缓慢,其实真气已贯双臂,这是“疯熊搏虎”有攻有守的杀着。 铁鹰爪怎肯示弱?喝声,“来得好!”也一挫身形,一招“推山塞海”向前迎去。“蓬”地一声闷响,铁鹰爪蹬蹬蹬连退五六步,脸色死灰。 林易上身晃了几晃,他觉得双掌被铁鹰爪五指扫过有点灼热而已,遂叫道:“老东西,再来两爪,小爷看你 到底是铁是泥。"声落。人亦扑出,势如疯虎。 铁鹰爪惊得屁滚尿流,他那铁爪可以抓石成粉,在那招“推山寒海”将和对方双掌接实时,突向下一抓,只觉对方双掌坚如金刚,一股浑雄力道直透内腑,震得他五脏翻腾,胸前作恶,显然内腑受伤。 林易再一攻扑,他可心惊胆跳,顾不得丢人现眼、发出一阵长啸,扭头便跑,林易既知他是鬼魂令的走狗,怎肯罢休,叫道:“要逃么!今天别想!”闪电似跟踪而入。 一进栅门,迎面是两间仓房,青石甬道绕房左盘右旋,不能不随房舍旋转。 铁鹰爪轻功已臻上乘,三转两转便脱出林易掌指所及范围。 林易心中大急,脚一加劲便拉近五尺。 铁鹰爪逃过一座屋角,见前面站着两名提刀大汉,急叫道:“孩儿们快上,擒住他!”话没完,他已逃过另一屋角去了,两大汉一头雾水,正想发问,林易已经到了。 他已听清铁鹰爪的话,知道这些家伙都是鬼魂令党羽,先下手为强,不等两大汉分清面目,他已连连出手,两声惨号过后,两名大汉先后倒毙在地。 眼看铁鹰爪已逃得无影无踪,林易便向里面闯去。拐了两个屋角眼前一亮,晒谷场上的惨象,令他毛骨悚然,玉面勃然变色,气涌如山。 晒谷场不大,约有两亩见方,一条小径直抵正南庄门,北道是一所大院门,两旁是十来间稍矮的房屋。 大院门大开,有两名劲装大汉神色紧张地横刀戒备。 晒谷场内四面八方躺着许多尸体,男女老少皆有,中间是条长凳,一根木柱,地下鲜血还未凝结,凳上是两具鲜红的尸骸;木柱顶端的挂钩上,垂着两挂奇物:预端是两束头发,下边是两张刚剥下的人皮。 林易只觉头皮发炸,痛心酸鼻,怒火直冲顶门,仰天发出一声悲啸,形如狂狮扑近院门石阶。 两大汉刚才接到铁鹰爪的警讯,正凝神戒备,林易怒极猛扑.两人大吃一惊,同时大吼一声抡刀劈面便砍。 林易急怒攻心,快似电光石火,一滑一扭便抢近两人身前,双手齐翻,猛地一把抓住两大汉手腕,“当当”两响,单刀坠地,随即怒吼道:“天理循环,你们也得死!” 身形一旋,两大汉成了左右二翅,“噗噗”两声闷响,一同倒毙在地。 林易随即向里急奔,转过屏风,正好与大厅中抢出的六名凶人狭路相逢。 那领先的是一个身材奇伟,握着一条粗大钢鞭的狞恶大汉。 两人一照面,大汉倏然止步,厉声叫道:“什么人?令主的家事谁敢过问?!” 林易嗔目吼道:“滚你娘的家事!晒场上的男女老少不是你们所杀么?还我一个公道来!” 大汉凶晴怒突,戟指大骂:“小狗住口!谷大爷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你敢狂吠讨公道,连你也捎上。”钢鞭一扬,正待进步出招。 “且慢!”大厅内传出一声叱喝,踱出两个高大人形。 大汉赶忙收鞭,躬身应了声:“是!”退到一旁。 林易将玄铁剑改插在胁下腰带上,一面打量来人。 领先那位年在四十上下,高大雄壮,面目狰狞,眼露绿光,身穿劲装,腰悬一把似剑非剑,阔约三寸的奇形兵刃。正脸上阴晴不定,负着手大刺刺走下阶来。 林易随血影神魔苦练一年,对武林各门派的功艺和奇门兵刃,都有相当认识,见了这兵刃,他心中一凛,暗道:“这是塞外外门兵刃拘魂令,我得当心些。” 绿眼人喝退自称谷大爷的大汉,一面走一面打量林易,在林易身前一丈站定,突然点头嘿嘿一笑,扭头向一同出来的铁鹰爪问道:“周兄所说,莫非就是这小子?” 铁鹰爪躬身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这小子,在下无能,抵挡不住,请欧爷原谅。” “小子!”绿眼人问林易,声调冷冰冰地毫无人气,“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你出道多久了?” 林易声色俱厉地道:“少废话,只向你讨取公道!晒谷场紧院的尸骸,他们所犯何罪?你们还有人性么?” “你小子真是孤陋寡闻,谁不知令主在江湖的规矩?这庄中的两个叛徒,一年前还是令主的臂膀。想不到竟敢胆大包天,擅离鬼魂谷,泄漏谷中机密,接谷规自该剥皮悬挂示做,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林易冷笑道:“哼!连老妇稚子俱遭荼毒,阁下之流算得天下仅有的狠人,简直行如禽兽,不遭天报,实出人意表。” “哈哈!更狠的人你还没见过呢!”绿眼大敞笑不已,又道:“我绿眼鬼王欧天报还算第三流的狠人,你总有一天知道那一二流的名手。我看你人才一表,武功也不错,目下鬼魂谷正欲招揽天下豪杰共褒大举,争霸武林,如能随我晋见令主,自有你的好处。意下如何?让你三思片刻。” 林易怒极反笑,哈哈之声直透重霄,笑完道:“姓欧的,你要小爷像你一般杀人剥皮?简直是做白日梦,哈哈!” 绿眼鬼王怒叫道:“住口!你这小畜生竟敢在我面前口出不逊,已是该剥皮示众,我警告你,今天要不投本谷效力,定将死无葬身之地,臭皮囊永悬人皮走道!” 林易诡密地笑道:“要答允效力并不难,只怕有人不答应。” “谁?说出来。” 林易用手一指自己鼻尖,厉声道:“我,今天我先替晒谷场中的人命报仇。”声落人闪,猛扑绿眼鬼王。 一旁的铁鹰爪和使鞭的谷大爷两旁闪出,一鞭两爪向前一递。 林易看院中地方太小,动起手来对自己颇为不利,他这首先抢攻,招式并非实招,而是以进为退之计,鞭爪未到,他己身形暴退,奇快绝伦,恰好与两侧抢扑的俩大汉撞个正着。他恨上心头出手绝情,两声惨号一起,两具尸骸向绿眼鬼王飞去,他已经掠出大门去了 林易到晒谷场,背后的绿眼鬼王也到了。 林易气冲斗牛,切齿骂道:“畜牲们:一报还一报,你们纳命来!”迎着纵来的绿眼鬼王,攻出一招“撼山搅海”拍出两掌踢出三脚。 “你是控峒门人?嫌命长么?”绿眼鬼王大吼,双掌上接下拂,轻描淡写便化去这招崆峒派金钢掌的绝招。 “你管不着,看招!”林易左掌斜拍,右掌一旋一接,攻出一招“伏虎降龙”,劲风虎虎生寒。 “少林的菩提掌,你是何人弟子?”绿眼鬼王骇然惊叫,斜飘三尺,一掌斜切林易右肘。 “如来佛的弟子,专收你这恶鬼。”林易一面说,又攻出一招“慈航普渡”,双掌先后斜掠而下,猛攻胁下和丹田,看似缓慢,实则快极,真力直贯指梢,也是少林家数。 第四十四章绿眼鬼王 菩提掌又名降魔掌,乃少林无上绝学,掌法并无关宏旨,少林所修的“菩提禅功”,方是关键所在;功力已登堂奥的少林僧人,借掌法发出禅功,暗劲所到,可化石成粉,外人误认菩提掌霸道神奇,其实大谬。 绿眼鬼王乃鬼魂谷有数高手之一,端的凶名昭著。他起初一见林易使出菩提掌,心里凛然,不敢正面化招,只在侧方出手;但林易连攻两招,功力不足,无法伤敌,绿眼鬼王心中大定,便放胆抢攻。 他闪开“慈航普渡”,蓦地大吼:“小狗不说,等会儿教你粉身碎骨。” 狂怒之下,攻出两记杀着,手挥五弦”、“五丁开山”,重将林易迫退三步,一挥一拍之下,罡风进发,令人肌肤若裂,端的利害。 林易看这恶鬼所发劲道凶猛已极,罡风直迫肌发,知道自己内力不如人,硬拚准得吃亏,便展开八形身法的“蛇缠滑”与鬼王周旋,扭闪拧滑快如电闪,以柔掌配合抢攻,好几次迫近鬼王身畔。 可恨绿眼鬼王出手狠毒,乘林易“双盘手”一招未撤之际,猛一挫腰,双掌分而后合,双撞掌左右合拍,将林易罩在掌影内,真力疾吐。 好个林易,一招“天王托塔”向上一登,人已伏下贴地而进,鬼王的掌风掠背而过,八形身法中的“虎尾剪径"倏出,双手着地,双腿急扫敌胫。 绿眼鬼王一击不中,身形横飘五尺,躲过下盘致命一击,姜是老的辣,他已猜到林易双腿扫除后,必无法变招,在侧转的同时,反掌全力向后猛挥。 “蓬”的一声大震,只打得石板地的地面碎石四溅,震了个径尺大坑,深有八寸。 这一掌要让他击实,不成肉饼才怪。八形身法每出一式,皆是攻击的前奏,招发一半便变杀着,绿眼鬼王怎知其中奥妙?他掌劲刚出,林易已手足齐点,身形凌空平升五尺,半空中一扭身,一掌登出,直取绿眼鬼王肩胛,劲风一卷即至。 绿眼鬼王吃了一惊,仓促间收掌向上反拍,余劲尽吐,“啪”地一声巨响,劲道相接,他这一掌只有六成余劲,比林易全力一击不同。劲道一接,身形踉跄退后三四步。 林易究竟年岁太轻,功力相去太远,竟被震飞丈外,但毫未受损,身形刚落地,恰好背部全露在一名大汉眼下。 这家伙鬼迷心窍,晦气星照命,只道有便宜可拣,一声不吭,一刀扎向林易背心。 林易经血影神魔一年陶冶,培养出超人的机智和魄力,临敌眼观四面耳听入方,众人的一言一动全瞒不了他的耳目。 他那身形只一扭,身后大汉钢刀落空。身形向前冲进两步,背部反而暴露在林易眼前。 林易恨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掌接在他的背心上,劲道骤吐。 大汉闷哼一声,向前飞出丈外,心脉立被震碎,“叭哒”一声,鸣呼哀哉! 这不过是眼间事,等众人惊觉时,林易已形如疯虎,向绿眼鬼王扑去。 绿眼鬼王仓卒间接了林易一掌,震得真气浮动,骇然震心忖“这小畜牲不但内功修为不错,且身法诡异,快逾飘风,滑溜如蛇,假以时日,非栽在他手中不可,看来不用绝技,实难取胜。” 念兹,吸入一口长气,双掌提至胸前,掌心向下,默运神功、从侧方看去,可以看到他的掌缘其黑如墨,掌背筋肉不住抽搞颤动,他的鬼脸上也泛起杀机。 这家伙出身凉州,有一半是羌人血统,练就奇毒霸道的黑沙毒掌,还有每发必中,令人惊心动魄的淬毒摄魂镖。 这两种东西,平时他极少使用,出手必取人性命,江湖中人谈之色变。 而且他是鬼魂令的走狗,等闲人绝不敢招惹他; 他那外门兵刃拘魂十八式,也有过人之处,所以在鬼魂令眼中,他算是得力臂膀之一。 林易在急扑之瞬间,已看出他掌缘发黑,和脸上狞恶的神色,心中蓦地一动,暗道:“这恶鬼练了黑沙掌,可能浸有奇毒,我得小心了,且先逗他出手瞧瞧。” 扑到的速度极快,在绿眼鬼王六尺处,突然一扭腰,双足一盘一点,像条绕树灵蛇,由绿眼鬼王身侧闪电似掠过,一阵奇劲而略带辛辣的掌风,在他身侧一涌而过。 原来绿眼鬼王等林易扑近身前六尺,突一翻腕、缓缓的挥出两掌。 他的功力已登堂入室,别说被掌打实,沾上掌风也吃不消。 须知,黑沙掌本身毒性不烈,但这家伙却用奇毒的毒汁浸过双掌,用药物和内力迫聚肤内,只消一用劲,以内力将毒汁迫出,中者无救,尸身变黑,逐渐腐烂。 假使让他的双掌沾上,别说毒汁,就他那三十年的掌上浑雄内劲,也足以令对方内腑尽裂,筋骨粉碎。 林易虽知道黑沙掌窍道,却不知绿眼鬼王的言掌上另有鬼怪。 但他智慧过人,不敢轻进,在千钩一发中,突用蛇缠滑身法避开雷霆一击。 绿眼鬼王心中骇然,暗道:“这小子身法诡异莫测,竟能在急冲急扑中,突然折向而行,留在江湖将是一大祸害,饶他不得。” 便向铁鹰爪一打手式,突然四周劲风怒号,一剑一鞭四把钢刀绕着林易急急游走,将他困在中间。 绿眼鬼王嘿嘿狞笑,一步步走近,阴沉沉地道:“小子,你别打算逃命,明年今日是你的周年祭日。” 身形向左一晃,左掌倏伸,蓦地一掌劈出,幻出十余只漆黑掌影,直攻林易胸腹。 林易仍不敢硬接,“拂云手”闪电似的划出,身形左闪,攻向绿眼鬼王腕脉。 就在他身形暴闪的同时,猛听身后劲风压体。 响起一声暴喝:“此路不通,退回去!” 他闻声知警,撤招旋身,猛地“虎尾脚”疾扫身后。 “呼”地一声响,钢鞭掠顶而过;接着一声惨叫,谷大爷双膝一屈,望后便倒。 他一脚得手,突觉脑后生风,猛地晃肩放身,一掌斜切而下,身后正是绿眼鬼王。 “噗”一声闷响,两人小臂相交,林易的左前胸已接上了一只黑色巨掌,要闪让已经无及。 绿眼鬼王一招得手,真力骤吐。 林易“嗯”地一声,身形暴退近丈,胸前粉红色的肌肤,现出一只黑色掌印,他未穿上衣,看得十分清晰。 绿眼鬼王心中狂喜,跟踪追扑道:“你小子中了我的黑沙毒掌,死定了!”伸手便抓。 林易挨了一掌,只觉胸口发闷,眼前发黑,有点晕眩之感,心中暗啡:“完了” 可是他这具身体是经龙凤玉佩改造,体内玉浆所洗的筋骨不同凡俗,这一掌如换了别人,早已筋骨碎裂,但他依然灵智未失,真力未损,求生的本能支持着他,怒吼一声,一闪身,虎掌倏伸,将从后扑到的一名大汉肋下扣住,喝声:“不见得!“劈面向扑到的绿眼鬼王扔去。 人一扔出,身形拨起三丈。半空中展开“苍鹰回云”身法,折转身形向屋顶掠去,快如流星移位,一闪即没。 第四十五章中毒 如此绝顶轻功,把在场的恶贼惊得呆住了,等他身形消失,众贼方大梦初醒。 铁鹰爪叫道:“欧爷,快追!” 绿眼鬼王丢下同伴尸身,喝道:“去远啦,追也没用,这小子的身法诡异,端的可怕,挨了我一记重手,仍能轻易脱身.假以时日,恐怕武林中能制他的人寥寥可数。” “咱们不将他除去,不啻放虎归山,日后……” 绿眼鬼王不悦地问:“你不信欧某的掌力?? “家湘不敢。” 绿眼鬼王冷冷地道:“谅你也不敢。他挨了我一掌,功力再高也挨不过半个时辰,就算盖世神医未死,也救不了他的小命,咱们走。” 林易穿房越户而走,心中暗暗叫苦,他只觉胸前作恶头脑昏沉。 其实都是他心中闹鬼,被“毒掌”两字震骇得六神无主。玉浆 由于绿眼鬼王所佩的拘魂令,让他想起血影神魔所提到的塞外的腐尸毒功”,绿眼鬼王定是塞外人,手上有腐尸毒不是奇事,所以他感到心中绝望。 他的筋骨已被玉浆浸润,“九如心法”又替他易筋洗髓,本来百毒不侵,一年前峡谷历险,千年巴蛇毒涎也未将他毒倒,可见腐尸毒对他并无作用。 但他心中一绝望,而且在最后狂怒之下抓破一名大汉胸肋,并将其扔出阻住绿眼鬼王,妄动无名肝火;在脱身逃走时又施展“苍鹰回云”身法,以致妄用真力,掌毒乘机内侵。尤其心中绝望一事,最为武家所忌,心神一懈, 万念俱灰,神仙也难挽回心死之人。 幸而他到底是有根基的奇人,灵智并未尽失,不敢走原路奔回舟中,往南疾走十余里,方绕道返回泊舟之地,半盏茶时分,掌毒对他的侵袭还无大碍。 这时他已力尽筋疲,奔驰了二十余里,只感到浑身发软,腐尸毒已节节内侵。 左胸有四条主要经脉,即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和手厥阴心包络经,距心室最近,想到端的十分凶险,他感到左半身渐渐地麻木不灵。 由岸上到搁在浅泥沼中的小舟,有三丈余之遥,还得纵高丈余,方能超越密密麻麻的芦苇,他已经力道尽失,渐入昏迷之境,本能地吸入一口长气,拼全力向前纵出。 “砰”地一声巨震,摔倒在小舟中,他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立时失去知觉。 小舟被奇大的力道一震,突向外一冲,直冲出两三丈,滑出泥沼,慢慢顺水向下游漂去。 不久,距岸愈来愈远,江面宽阔,这一叶小舟谁也未加注意。值至红日西斜,飞鸟归林,小舟漂近陆溪口,尚未被人发现。 在太平口,韩文松兄妹登上大船,文筠小姑娘的一颗芳心,已被那冷傲非凡而侠骨慈心的林易所吸引,无尽的情思,已追随那逝去的小舟,再也无法自拔了。 他随乃兄束发邀游四海。举目江湖,人海滔滔,就找不出一个功绝寰宇意气相投的意中人,小姑娘芳龄二八啦,再找不到婆家,说不定得做老处女了。 大明婚律,十四岁就可以结婚。永乐帝和徐皇后大婚,皇后也只十五岁,武林人物大多晚婚但也极少超过二九年华。 在宜昌府,小姑娘邂逅林易,褴褛的衣衫,掩不住他那绝世的风华,那一身天生傲骨,可合了小妞儿的心意。 可惜她那时易钗而弁,未引起他的注意,遗憾之至。 她的性情也够高傲,而且眼高于顶,这也是才艺双绝的妞儿们的通病,无可厚非。 她的想法很天真,只许自己高傲,却不愿人家也高傲,她想折服林易那高不可攀的凌人傲气以便叫他乖乖就范,所以处处故意用言语相激,岂知他不吃她的钓饵,毫不相让,教她无所施其技,反则渐渐地敲开了她的心扉。 在江口两人一交手,林易这木头人糊涂蛋,不知她是女儿身,点了她的乳下期门穴,还道她的内功到家,可以用真气闭穴呢!也是傻的可爱。 期门穴在其乳二肋端一寸五分,岂是男人随便动得的? 可把她气得要找林易拼命,其实拚命是假,那一点可把她的心扉点开了心,要找林易亲近是真。 一个时辰后,兄妹俩的穴道自解,小妞儿便撒起赖来,迫着文松非将林易找到不可。文松无法,只好将船向下游急驶。 在宛口以西四十里左右,果然找到林易所弃的小艇。 这小艇本是他们自己的,一看便知,艇中无人,只有他所留的小包裹。 兄妹俩大惊失色,只道林易有变;小姑娘更是心急如火,跃入艇中要独自到上游一探究竟。 文松吩咐家丁将船泊在太平口等待,兄妹俩鼓舟上航,果然遇上了。 小姑娘一看林易无恙,心中一喜,**病又来啦!装腔作势要找林易的麻烦。 不想林易的艺业比她高明得太多,他又无心为敌,那一招“笑指南天”,只不过虚应故事而已,不 然林易也不会抢入舟中。 他那巨灵之掌搭在她的玉臂上,四个指尖一拂之下,恰好在她的**旁掠过,一挽之下,小姑娘如触电流,浑身发软,倒在他怀中,一阵无可抗拒的男性气体,熏得她像一跤跌在云端里似的。 林易可像只木头人,抢了包裹一走了之。 她又羞又急,六神无主,追之不及,只好懊丧地返回太平口,她愈想愈不是味,神魂颠倒,坐立不安。 文松更是感激,要不是林易及时出手阻拦,自己冒昧和八蛟龙为敌,说不定人未救得反而惹下灭门之祸,难怪他铭感五内。 小姑娘实在耐不住精神上的折磨,催着哥哥不分昼夜向安庆急赶。 林易舟过石首后,即徐徐放舟下浮,故双方相距不过百十里地而已,谁也未料到又能碰头。 落日余晖洒在江面,水天一片橙红,兄妹俩站在船头,默然相对。 船近陆溪,江心出现一座小岛,船向左面水道一泻而下。 小姑娘仍是束发儒衫,黛眉深锁,英风尽失,显得心事重重,用纤纤玉手轻抚船,星目缓缓掠过江面。 突然,她若有所见,神色紧张地脱口惊呼:“哥哥,快瞧!江心那只小舟看去无人,像是他的小艇。” 文松定神看去,果见三里外江心漂流着一只小艇,不时随波转侧,显然艇中无人,他心中一动,道:“有点相像,我们去看个究竟。” 声还未落,人已奔至船后,放下小舟,向舵楼叫道:“三伯,请下半帆等候” 文筠比他更急,三把两把将缆绳拉脱,文松驾起双浆,小舟箭也似的向下游射去。 两舟将要接近,文筠在前面首先看得真切,金红色的晚霞洒满舟中,洒在那位上身精赤伏卧舱中的雄伟大汉身上,背上腰带正插着那只布囊,正是林易之物。 她惊叫一声,双足一点凌空扑入,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一把翻转他的虎躯,不是林易是谁? 只见他嘴角流血,左胸上现出一只奇大的漆黑掌印,散发想出一股辛辣而略带腐臭的气息,显然是被人用绝毒的掌力所伤。 小姑娘一声哀呼,手一软,坐到舱内,脸色如同死灰。 第四十六章如玉排毒 文松及时将小舟并牢,急叫道:“妹妹,快定下心神,看有救么?” 小姑娘惊魂入穴,用手一探他鼻息,绝望地狂叫道:“气息全无,死了!天!这……这么残忍!” 文松心中一惨,虎目垂泪,凄然地道:“妹妹,人死入土为安,他对我们恩重如山,不能让他的骨骸去饱鱼腹。” 文筠泪下如雨,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亲自抱起林易身体,一面跨回小舟,一面狠狠地道:“我不回家去了,得沿江打听,上天入地,碎骨粉身,义无反顾,定要找出他的仇人来!” 她刚回到舟中,还未将林易放下突然咦了一声道:“唔!他躯体温热,肌肤晶莹如玉,似有光采流转,伤处亦无腐化痕迹,并不像死去哩!” 急急将林易放下,扣紧他的左手脉门,良久,她面露喜色叫道:“脉息又慢又弱,几难发觉并未死去呢!快,给我两颗护心保命丹。” 文松拭掉眼泪,探手百宝囊中取出丹丸递过。 文筠用手绢拭净林易嘴角血痕,将护心丹纳入他口中,兜上一些江水,灌入他的喉咙内。 文松将小舟划向上游,向大船驶去,摇头叹道:“你可闻到腐臭味?妹妹,别枉费心机了,你仔细看他胸上伤痕,就知缘故了。这是塞外黑沙毒掌,听爹爹说过,中者无救,而且内腑尽裂,筋骨腐化。这种歹毒掌功,江湖中甚是罕见,不知哪个穷凶恶极之徒,竟会对他下这毒手,唉!晚了。” 文筠有点不悦:“你胡说!他筋骨并未受损,内腑也未破裂,绝不是黑沙毒掌所伤。” “信不信由你,只怕少林派的至宝八宝紫金夺命丹也无能为力,你千万别触着那黑色掌印,陪上小命才冤呢!” 这时大船已到,船上伙计将林易移入中舱,兄妹俩命仆妇安置衾枕。 林易仍像一条死鱼,半天毫无动静。 文松兄妹俩在内舱伴着毫无声息的林易,文筠一时好奇,取过他的玄铁剑拔出,一声剑啸锈影缤纷。 文松吃了一惊,接过仔细审视,突然心中一凛,惊道:“妹妹,这短锈剑有点门道,冷气森森,锈剑不是真锈,你可知道有关这把破锈剑的传说么?” 小文筠哪有心情和他谈论,只摇摇头没作声。 文松将剑在檀木桌角上轻轻放下,木桌毫无异样,他说道:这剑不是吹毛可断之神物,但只消略加内力,则无坚不摧,你看。” 功行指掌,向下一按,剑无声而过,台角无声中分“噗噗”声响跌在台下。 文松神色肃穆地道:“江湖上盛传着早年的神剑“寒霜”、“玄铁”,这剑与传说中的玄铁有点吻合,剑主人失踪四十余年,难道这位上官兄就是剑主人的门下么?” 文筠吃惊地问“你是说血影神魔?” “正是他,血影神魔与整个武林为敌,打尽天无敌手,誉少于毁,至今六大门派中人仍恨之彻骨,上官兄如是他的门下,恐怕......” 文筠打断他话头道:“不会的,血影神魔失踪四十余年,失踪前在江湖横行了一甲子,要活到现在,至少也有两甲子以上年纪,不可能**出这么年轻的门人的。" 兄妹俩谈谈说说,静静等待变化,小丫环几次前来催请晚膳,但兄妹俩都摇头拒绝。 直至初更时分,林易仍毫无动静,兄妹俩方凄然出舱,死了万一之念。 林易昏厥半日,神智皆晕,由于他信心一失,而且妄用真力,故尔腐尸毒乘机由微血管中浸入肌肤。 可是他的肌肤和经脉皆由龙凤玉佩所洗烁过,百毒不侵,腐尸毒虽歹毒无伦,只能乘他神智自乱中潜在肌**隙里,没有多大作用。 文筠喂了他两粒护心丹,喂了他几口冷江水,心脉渐渐苏醒,神智自清,在文松兄妹刚离开时,他突然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感到自己身处在另一环境里了,卧的是矮脚雕花床,身上盖有薄衾,两侧方格子花窗绿帘低垂,两端各有一道朱漆小门,近窗处有书案,文房四宝皆备,案前有一座锦墩,由格局上看,就知道这儿并非房舍。 同时感到有些小晃动,水声入耳,他知道这是船上。 他想抬身坐起,却浑身脱力,胸前微感疼痛。 猛记起自己挨了绿眼鬼王一记黑沙毒掌,回到小舟就人事不省,难道说被人救起了么?勉强抬起右手,褪下上身薄衾向胸前一看,血液几乎凝住了,那奇大的黑色掌印触目惊心,一阵腐臭令人作呕。 他只感到一阵头晕,万念俱灰。这种腐尸毒他曾听血影神魔说过。中者万事皆休,江湖中能解这种奇毒的人少之又少,看来这次是死定了! 良久,他清醒了些,神智已复,身上并未感到痛苦,不由心中大疑,试一运气,真气略受阻碍,只是力道全失,胸间真气无法打通四脉而已。 他讶然暗付:“黑沙腐尸毒功中者无救,甚至当场毙命。眼下夜已深,我怎么能活到现在呢?难道救我的人可解腐尸毒么?怎么又看不出丝毫端倪呢?怪事!” 他吸入一口气,鼻端腐臭令人恶心,他感到心向下一沉。 长叹一声!突然,他想起“九如心法”要诀上的留字:“功能易筋洗骨,任意封运吐排…??…”脑中灵光一闪,顿时神智清明“‘九如心法’既已练成,何不试运先天真气排出体内毒物?血影神魔不是曾经说过,这心法有大用么?”他想。 灵台一清,求生之念顿起,便凝神静气行功起来,真气化成千丝万缕,向全身奇经百脉渗了去。 先天真气刚循环一周天,他突觉得浑身炙热如焚。 真气循环如潮汹涌,上达神庭,下抵尾闾,在生死玄关左近逡巡徘徊,大有豁然贯通之概。 他不明究理,默念真诀,神与意通,只觉真气生生不息,在全身奇经周而复始流转。 许久,炙热渐消,一股阳和之气散布四肢百骸。 可惜他不解其中奥秘,生死玄关未能一举贯通,不然功力可望更上一层楼,遗憾之至。 他心无旁鹜,不以得失为念,依然默念真诀静静行功。 文松兄妹俩膳罢入舱,文筠眼尖,瞥见林易上身已露出衾外,一尺以内白气蒸腾,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满舱腐臭之气全消,散布着阵阵异香,沁人心脾。 她不明究理,惊叫一声向林易扑去。 文松也心中一震,总算他见多识广,急忙一把抓住她,低喝道:“小妹,千万别妄动。” 文筠挣扎着叫道:“放手!他掌毒发作,快喂他护心丹。” 文松没放手,肃容道!“你要是妄动,只会让他速死,他正在运功疗毒,万万动他不得,你没闻到异香么,掌毒发作散发异香,岂不是奇闻!你去叫小芳准备茶水热巾,这里交给我。” 文筠停止挣扎,神情紧张地问道:“你是说他在自行运功疗伤?这怎有可能!” “信不信由你,请看。” 第四十七章掌打走狗 他轻轻走近林易,张口微吹,白雾向旁兴飘,露出林易晶莹如玉的胸膛,那黑色掌印形影皆杳,看去林易的呼吸似已停止,但鼻孔中有两丝白雾缓缓进出,证明他仍在呼吸。 文松道:“你该相信了罢!他正在紧要关头。你要是误触他的身躯,轻则令他真气走岔,抱恨终生,重则立时气逆而死。我留在这儿照应,你到舱口戒备,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文筠长吁了一口气,放下了心,轻轻溜到内舱,吩咐小丫环准备茶水,换了一身翠绿劲装,带了兵刃在舱外等 二更将尽。江面上点点渔火,凉风微拂,一轮冰魄自江右冉冉升起,洒落满江寒光。 船离开赤壁已有五六十里了,江流向北一折,船行似箭,顺江直下。 突然,前面三里左右,升起一朵灿烂银花,在二三十丈高空“呼”地一声暴散,千百朵银芒耀眼生花向四下里纷坠然。 文筠心中兴震,脱口向后梢叫道:“三伯,谨慎些!前面有官军发射旗花。” “筠姑娘,老朽所料不差,那不是官军,而是武林人物在召集党羽,这旗花名叫“一树旗花随雪飘”,卓老二,吩咐弟兄们戒备!” 舵楼中苍老而浑厚的喉音一落,船上黑影乱闪,兵刃的寒光映月生辉、片刻即寂然无声。 舟行似箭,向下游急驶。 不到两里地,只见如银月色下,下游现出无数小黑影,在水面飞驰。 而前面半里之遥,有六只梭形小艇,分两侧向顺流而下的一艘乌蓬船急射。 突然,小艇群中响起一声暴雷也似的大喝:“丧门剑客,三年来你到洪湖找刘某十二次之多,未免欺人太甚。这次你可如意了!大江之中,就是你埋骨之所,免得你像个阴魂厉鬼似的,一再前来纠缠。” 小艇与乌蓬愈来愈近,乌蓬里突然响起两声长笑,声震长空,笑声一落,传出一个雄劲的嗓音骂道:“七泽苍龙刘老匹夫听了,金山夺宝一钩暗袭之赐,俞某不敢或忘,北斗公也势在必夺阁下脑袋而甘心,你躲不了的,哈哈!你可中计了,纳命来吧!” 声落,一朵蓝色旗花扶摇直上,“砰”地一声爆出满天红星,袅袅四散。 同时,两岸共放起十余朵同色的旗花信号出先前两艘小艇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乌蓬撞到,刹时人影连闪,剑钩纷飞,呼叱之声大起。 两岸百十丈外,各有十余艘小艇,正快如流星向江心飞赶; 下游的小黑影也近了,原来都是梭形小艇。 文筠心中一凛,她急向后梢叫道:“三伯,向左避开前面。” “来不及了,小舟四面俱发,极难避免,我小心就是了,筠姑娘,养气恃志,勿为所惑,切不可卷入漩涡。” 风帆骨碌碌落下一半,船速一减,便向左侧移去,徐徐向左靠岸,看看要和小舟群接触。 文松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月白功装,横着玉箫到了文筠身边,对她道:“妹妹,千万别惹这些人,刚才你已听清他们的对话吧?一方是洪湖双霸七泽苍龙刘臻、刘珏兄弟,一方是武胜关白道盟主宇内一霸的门下,丧门剑客俞光,乃九头鸟屠飞熊的小走狗。两方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要有事,让我答话,你入舱照顾他” 他说得急促,声调未免高了些,这时艄后流矢似射出十余艘小艇,来得十分突然。 最先一艘小艇突向大船一靠,传出一声老公鸭似的喉音,喝道:“哼!谁敢直呼盟主大名?出言不逊,好大的狗胆!” 一条黑影凌空纵起三丈,巧燕翻云凌空扑入大船。 文松大惊,将文筠拉向身后,正想发话, 黑影已经阴阴一笑道:“盟主大名,擅道者死,留下名来,双杖无常刁虎打发你上路,。” 文松兄妹大骇,半晌做声不得。 原来屠飞熊名列双凶之下,心里万分不自在,在表面上,双凶一霸彼此之间,总算保持了表面和平,其实明争暗斗之事层出不穷,三年前金山夺宝就可以看出端倪,三人的门下互相残杀,便宜了三绝神尼渔翁得利。 双凶一霸各拥实力,都想将其余两人连根铲掉,只是顾忌太多,一时还不至于撕破脸皮。 因此便暗地里招群引类,发展实力,养了不少穷凶极恶之辈,在江湖中大肆活动,武林中人被他们搅得不得安生。 双杖无常习虎,本是汉湖的无赖武师,手中双风磨铜打造的双环杖,使开来两丈内泼水不入,算是九头鸟外围走狗中,佼佼出群的好手,五年前,奉屠飞熊之命,到武昌府蛇山玄都观找赛纯阳大丹道人的晦气,把武昌府闹了个翻天覆地,名号传遍江湖。 他为人阴狠恶毒,是屠飞熊的小走狗中最忠实的一员。 文松兄妹在江湖遨游多年,当然知道双杖无常的名号,不但这个走狗难惹,他背后的靠山屠飞熊更为可怕,所以兄妹俩吃惊异常。 刁虎一见两人面现惧容,得意极了,撤下腰中的双环杖抖得铿锵有声,哼哼一阵冷笑道:“小辈们!怎不答话,刚才是谁犯江湖禁忌,直呼盟主大名?快通上名来!” “竖起你的驴耳听了!”文筠怒火冲天向前一站,道:“小爷名叫……” 叫字刚出,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兄妹俩大惊,急向两边一分,转头一看,月光下幽灵似的出现了赤着上身的林易,星目中寒芒四射,玉面上冷似寒冰。腰带上插着玄铁剑,正轻飘飘地缓步而来。 他自用九如心诀排除掌毒后,功力又上一层楼。 那九如心法乃佛门至高的易筋洗骨绝学,经一次创伤,多增一份功候,经行功自疗后,全身经脉皆起了极大变化,功能突发至极颠,功力也就更进一步,何况他身怀龙凤玉佩得玉浆,更是相得益彰。 他虽感到有点异常,却不知其中因果。 他在文松闻警外出时,便悄悄地在舱里静听,被刁虎那咄咄逼人的狂词激得几乎发疯,扎好玄铁剑悄悄掩出舱外。 听文筠要逞强通名,这还了得?九头鸟身为黑道盟主,准得惹上灭门之祸,故发出一声阴惨惨的冷笑,打断文筠的话头,一步步向才虎走去。 文松急叫:“林兄使不得,你的伤…” 林易冷冷道地:“不打紧!” 在刁虎身前八尺站住了。 这时,大船已经绕过杀声震天,离开了群舟纠结的江面斗场,缓缓向下游漂了百十丈,距离愈拉愈远。 只有刁虎的一艘梭形快艇,由四名身穿水靠的大汉掌住,用挠钩搭在大船右舷边,随大船缓缓漂流。 林易面对刁虎,却向兄妹俩发话道:“别管我的事,这里交给我,扯满帆,向下驶。” 顿了一顿,冷冷地向刁虎阴笑道:“刁太爷,你是九头鸟的什么玩意?告诉你,大明天子的圣讳,我林易也敢张口大叫,凭你这三分像人的狗东西…” 刁虎先前闻到冷笑声波,犹如利锥,向耳鼓里猛钻,只觉心血翻腾,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打一冷颤,正在心中骇然,认为一定在船中隐有高手,等林易一现身,他那魁伟的身材和冷如冰霜的神色,着实令这恶贼胆寒。 但等他一看清林易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孩子,便心下一宽,林易一骂,他可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阻止林易往下说,垂下四节双环杖,跨前两步怒喝道:你找死!”左手疾伸,撒开五指、七掌向林易颊上挥去。 第四十八章江中乱斗 林易冷哼一声,不闪不避,直待掌距颊旁不到半寸,突然一翻腕,闪电般虚扣刁虎脉门,右手一伸“叭”地一声脆响,刁虎连掌也未看清,不知怎么回事,左颊换了一记清脆耳光,只打得他眼冒金星,踉跄退后七八步,要没有板挡住,早跌下江中去了,林易想不到自己这一掌有这么大的威力,几乎连自已也弄不清怎么上去的,只觉得意与神合,说打就打,果然得心应手,要不是事实俱在,他自己也难予置信呢! 可一旁的文筠惊疑地低问文松:“哥哥,你看清他的手法么?是怎样捆了恶贼一掌的?” “我眼花,没看到,正想问你呢!”文松掉头苦笑。 “刁前辈,这一掌滋味如何?你不太差劲了么?真是浪得虚名,哼!” 林易不屑地说着,冷笑不已。 刁虎被打得七荤八素,被林易一激,不由脑羞成怒,顿忘利害,暴吼一声,双环杖分交两手,飞扑林易,左手杖“拨云见日”,右手杖“泰山压顶”,两截双环杖抖得笔直,劲风虎虎,探胸劈顶,揉身便扑。 一旁的文松兄妹也怒吼一声,撤兵刃要欺身扑上。 林易蓦地大吼道:“你们闪开去收拾那小艇,不留活口!” 声出身动,“铮”地一声剑啸,玄铁剑倏然出鞘。 他知道绝不可拖延,要是放了这恶贼,后患无穷。 奇奥绝伦的“龙韬十二剑”首次发威。 刁虎功力不等闲,可惜他遇上了六大派束手无策的“龙韬十二剑”,双怀杖挟怒出手,眼看要将对头毙在杖下,岂知“叮叮”两声清鸣,一道锈剑影在他眼前轻灵地一晃,双杖的钢环被锈影点中,鸭嘴杖头向后反飞,一袭顶门,一击后腰,势似奔雷,劲急无比。 他吓了个胆裂魂飞,猛一振腕,身形暴退,稍迟半分,便被自己的杖尾扫中。 他心胆俱裂,知道这年轻人有神鬼莫测之能,再斗下去非赔上老命不可,心中顿起了逃生之念,可惜太晚了! 那令人莫测高深的锈剑已经到了他的顶门。 林易志在必得,竟然将“龙韬十二剑”中的杀着“梅花三弄”用上了招变幻万千,共分三剑点出,每一剑化为五道剑尖,中者必有梅花形的五个窟窿,躲得了第一剑绝躲不了第三剑,早年血影神魔怒斗武当三元观主,便是这要招“梅花三弄”,把老道的九梁冠刺了五个剑孔,气得武当掌门闭关五年不出,武当弟子足足五年没敢在江湖露面。 刁虎本来想入水逃命,岂知林易一声冷哼。 鬼魅一般跟踪追到,垂着的长剑倏然一扬,看去无异处,刁虎一声未吭,额上便印了一朵梅花。 同时“铮铮”两声微响,双环杖中间的钢环倏然中分,四截杖头四散落入江底,刁虎的尸体“噗通"一声,坠落滚滚江流。 林易他自己也被怔住了,他想不到自己的这一招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他怀疑刁虎真的浪得虚名,却没想到他在运功排毒之时,玉浆在体内被九如心诀所溶合了,功力已在不知不觉间增进了许多。 文松兄妹已将四名大汉收拾了,正返身纵回大船,林易已将玄铁剑归鞘,朗声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速行离开为佳,援手之德,林易不敢或忘,他日相见。” 他脸色已不似方才难看,拱手一礼,身形突掠出四丈外,半空中“苍鹰回云”斜掠,落入刁虎留下的小舟,默运神功,小舟快如飞矢,直放上游杀声震天处闯去,只留下文松兄妹的急促呼唤声,在长空久久不绝,终愈来愈弱,渐渐消失。 林易驾小舟向上游急驶,他对九头鸟的走狗们大为反感,天下竟有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连提名道姓也犯死罪,太不像话啦! 这让他想起三年前育溪树林中,义弟妹不幸死在双凶一霸的走狗们手中,这一霸就是黑道盟主九头鸟屠飞熊。 幸好他没听到先前丧门剑客和七泽苍龙的对话,不然今夜江心中,不知要多添多少冤魂; 这些人都是三年前金山夺宝的正主儿,要是勾起了他的杀师之仇恨,必定大开杀戒。 相距不过三三里,舟行似箭,眨眼即至。 只见乌蓬船正来去如飞:丧门剑客俞光的丧门剑寒芒暴射,接近的小舟无不披靡,端的辛辣霸道,惨嚎之声,直震九霄。 双方的小舟正在互相追逐,杀得难解难分。七泽蛟龙刘琛和兄弟刘珏,正和与丧门剑客同来的两个使剑大汉捉对儿厮拚。 水上舟斗舟,船面上人斗人;江面上一个个小黑点在逐浪分波,在水中各显手段。 船太小,一切奇奥招式用不上,你一钩我一剑硬碰硬拼,刘家兄弟占不了便宜。 丧门剑客奸似鬼,他的计谋着实狠辣。 乌蓬船有八支大桨和六支护船钩,船上人个个像生龙活虎,行动如飞,不但水面不怕有人袭击,水底下也休想有人靠近。 他避免和对方高手接斗,却将七泽蛟龙的喽罗们,一船一船逐个解决,这一着真够狠的。 丧门剑客弄翻了近十条小舟,得意已极。 这时他追逐一条小舟经过七泽苍龙的近旁,相距仅五七丈,他狂笑道:“刘老贼,荆山下一钩偷袭之赐,今夜你得自食其果,你兄弟俩认命啦!哈哈!” 狂笑声中,船去如飞,追逐另一小舟去了。 经过另一小舟,他又叫道:“徐老弟,你的对手是分水飞鱼吴少华,这家伙水上能耐了得,别让他溜了。” 一声狂笑,他已凌空扑向小舟。那徐老弟一把剑十分了得,将分水飞鱼迫得一步步向船尾移。 舟中除了两具穿了水靠的尸身更无别人,船在江心滴溜溜打转, “俞兄放心,豹子头徐天德的剑下,要让人溜了还成么?” 声出剑动,“白蛇吐信”一剑点出。 分水飞鱼没吭声,一招“狂鹰振翼”震开剑,还了一钩。 在狂笑中,丧门剑客已经落在艇梢,一剑向分水飞鱼背心灵台穴点法。 分水飞鱼腹背受敌,但仍然沉着不乱,伏身横移两步躲过身后一剑,泼口骂道:“好不要脸啊!太爷给你们 了。” 一招“神龙掉尾"反扫丧门剑客,分水峨眉刺斜掠而出。 “你要脸不要命,看剑!”豹子头乘机一剑扎出。 分水飞鱼大惊,慌不迭撤招自救,一招*回头望月”一圈一点,想化招攻敌。 “铮”地一声响,钩剑相交,粘在一起。 “徐大爷有的是时间,咱们泡上啦,看谁支持得久些。” 豹子头狞笑着,将剑向下一压,剑尖直指分水飞鱼的咽喉,假使对方想撤招,势必让剑尖贯喉而入。 分水飞鱼失机,被陷入被动,非比拚内力不可,一咬牙,凝神运气,力贯指梢,真力用了十成,仅能将剑迫开半寸。 丧门剑客总算不坏,并未趁火打劫。 他知道分水飞鱼不行,支持不了片刻,命在须臾,乐得袖手旁观。 但他并不完全置身事外,有意无意地在一旁将剑挥得呼呼直响,发出阵阵剑啸,在向分水飞鱼示威,给予他无比的精神威胁,并发出一阵阴森冷笑,徐徐地道:“你这条飞鱼没有了鱼鳍,还想和我们拚命?死到临头,还做那清秋大梦哩!”说完冷笑连声。 还没等他笑得够,乌蓬船上蓦地传出一声惊叫。 第四十九章分水飞鱼吴少华 “噗通”二声,有人落水,接着又是“哎呀”一声短促的惊呼,又一名操桨大汉跌落水中。 丧门剑客一惊,暴喝道,“干什么? ” 乌蓬船上乱得一塌糊涂,有人大叫道:“俞爷,水中有人,扎手!护船钩保不住船。” 丧门剑客双足疾点,身形暴起,直扑四丈外鸟蓬船。 在这同一瞬间,水底也有一条好汉由乌蓬船飞下,向这一面潜来,那是去而复返的林易. 原来,他在半里外就下了水… 让小舟自行漂流,赤着上身,腰带中收藏着用油绸包好的那粒“千日醉”。 水中能耐他还算高明,在水中向斗声急游。 他早看清这儿的情势,动手拉下了乌蓬船上的两名大汉,诱丧门客返船,再潜至小舟解分水飞鱼之围。 当小舟被两人用内家真力比拚,压得船首高高翘起之时,分水飞鱼已被豹子头长剑压得气血翻腾,手掌如被火灸,剑尖已距咽喉不到两寸,眼看要贯穿而入。 突然,艇右水声微响,飞起一道银白色的水箭,来势劲道奇急,“噗”地一声响,恰射中豹子头右肋,水珠四 溅。 这一击力道奇重,豹子头感到如中巨锥,痛彻心脾,真气一窒,力道全失。 分水飞鱼知道来了救星,猛地大吼一声,倾全力将刺向右前猛推,刺尖向前疾送。 “砰”的一声响,豹子头望后便倒。 原来他命不该绝,脚跟挂在舟中尸体上,刺到便倒,半分之差,胸前没开窟窿。 但也够他受的,玉枕骨撞在船板上,只觉金蝇在眼前乱飞,胸前排扣被刺全部割断。 分水飞鱼恨上心头,急进两步举刺便扎。 突然,半空中响起一声巨吼, “打” 一枝闪亮银镖直射分水飞鱼后心; 一条人影也如同一头怒鹰倏然凌空扑下,长剑寒芒闪缩,向小舟一掠便到。 那是丧门剑客俞光,他回到乌蓬船,发觉水中已无敌踪,眼角瞥见豹子头遇险,赶忙纵来救援,半空中发镖阻敌,人也挺剑下扑.殊不知他快,人家也不慢,蓦地“哗啦"一声水响,小舟旁突然射起一条赤膊人影,手中一道锈剑影一晃,向他奔电似迎去。 “叮铮”一声脆响夹着一声剑啸,亮银镖已经不知去向; 丧门剑客的长剑如受巨锥撞击,险些脱手飞去,人也被震得上升三尺。 随着响起一声叱喝:“孬种下去”声出剑到。 丧门剑客大骇,想不到自己练就一身混元气功,凌空下击,力道何止千斤,竟然被人一剑震起三尺,胸中气血翻腾,看来这家伙比自己强得太多!他心中一寒,顿萌退志,借那奇大的反震力道,提丹田真气,手脚齐推,身形便向乌蓬船飞退。 林易一剑退敌,看了丧门剑客借力反飞的好身手,不由心中暗暗喝彩,跟踪便追,蓦地一剑点出,一招武当八卦剑绝招“天地分光”出手,百十道剑影上下俱出。 丧门剑客本是剑术大行家,知道这是武当绝学,认定林易是武当弟子,不由心中又惊又怒。 因在盟主手下,武当弟子不少,谁都知道六大门派暗中襄助九头鸟创业,怎又有武当弟子和自己作对?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啊! 剑影将临,容不得他开口发问,赶忙向下一沉,攻出一招“孔雀开屏”,挡住下面政来的剑影,身形向下疾落,谁知“叮叮”两声脆鸣,手中长剑一轻,只有半截在手,惊得他魂飞天外,大吼一声将半截断剑劈面扔出,身形使千斤坠向下急落。 但迟了半步,半截断剑虽救了他一命,但右肩丢掉一块皮和肉,鲜血怒溅,头顶的包头和发结也随剑而逝,好险!要不是他混无元气功到家,右肩早就完蛋大吉。 这时乌蓬船刚往这儿划到,恰好接住丧门剑客的身躯,但所落处不是地方,站立不牢,“噗通”一声,失足落水。 林易的功力未臻化境,玄铁剑的威力未能全部发挥,未能以内家真力击败丧门剑客的混元气功,仅伤了他的皮肉而已,丧门剑客失足落水,他以为这家伙死定 ,心悬分水飞鱼安危猛一提气,身形上升,以“怒鹰翻云”身法向后疾翻,向分水飞鱼的小艇掠去。 豹子头被尸体绊倒,人并未受伤,仅被林易用水箭击中肋下,内胯被震得难受而已,分水飞鱼一刺扎到,求生的本能撑着他,侧身长剑猛挥,将分水刺打偏,双腿连环飞起,直踢分水飞鱼胸腹,等分水飞鱼闪开撤招,他已乘机站起,两人又狠斗起来。 这一连的狠辣拚斗和无数变化,不过是瞬间之事,两人重新接触,一半留心空中的变化,林易将丧门剑客的长剑震断,并将他迫落江中,这情景全落在两人眼中。 豹子头本来就心惊胆战,再一看林易半空中不用落脚借力,半途翻折而回,可把他吓得魂飞天外。 他的功力比丧门剑客还差半筹,哪能不怕? 大吼一声攻出一剑,将分水飞鱼迫退两步,“噗通”一声,入水逃命去了。 分水飞鱼见他潜水逃命,飞快地道:“这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分水飞鱼要让你在水中逃掉还叫分水飞鱼么?” 他正欲跟踪下水,林易已落入舟中,对他道:“穷寇莫追,快将那些走狗们收拾下再说。” 分水飞鱼只好作罢,刺隐肘后拱手谢道:“在下吴少华,谨谢兄台援手之德,请教……” 林易拦住他说道:“别闹客套,快追!” 分水飞鱼豪迈地朗笑道:“兄台说得是,这就走!” 抄起桨一划一落,舟去如飞,向七泽苍龙兄弟俩酣斗处追去。 等他们以风扫落叶之势赶到,弄翻了几艘小艇后,乌蓬船已经逃得远了。 突然,一枝蛇焰箭冲天而起,带着大条红色芒尾蜿蜒直上九霄,“轰”地一声在半空中暴散,红星四散纷坠。 江中小舟也随着四散,丧门剑客所属小舟纷纷撤走,杀声渐查,不久全然沉寂。 只有七泽苍龙剩下的八艘小艇,在江中穿梭也似的往来,抢救那些劫后余生的落水弟兄。 八艘小舟向上飞驶,林易坐在七泽苍龙的舟上由七泽苍龙说出这次拚斗的前因后果。 原来,三年前,群雄至荆山,找金山老叟讨取《如玉秘籍》,在勾心斗角互争雄主之际,七泽苍龙不该乘丧门剑客攻袭幽灵堡主的走狗江湖双仙时,突然加入攻了一钩,将丧门剑客的衣袂割下一幅。 江湖双仙扔下他们去追三绝神尼,被明月师太将那两个怪物迫落沮河,也由于这一钩,三绝神尼用各个击破之计,把夺宝群雄打了个流水落花,双凶一霸的走狗们全都折羽而归,江湖好汉们也垂头丧气而散,谁都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结下深怨。 丧门剑客不甘一钩偷袭之辱,带了许多走狗到七泽苍龙的老巢洪湖水寨,那是水路黑道好汉的大本营,三年中竟去了十二次之多。 七泽苍龙兄弟不怕丧门剑客,却怕他的主子黑道盟主九头鸟屠飞熊。 三年来含羞忍辱躲躲藏藏,只敢偷偷地返回水寨聚会。 他忍得,但水上兄弟可气愤难平。 打听出这次丧门剑客又率走狗们来了,便在这段江面埋伏,要教训他十二次打扰水寨之罪。 岂知丧门剑客老谋深算,而且有个无耻的小水贼透露了风声,出卖了七泽苍龙,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宰他们这条孽龙。 水上反包围的结果,七泽苍龙的手下被毁了小舟十八艘之多,弟兄也损失三分之一。 如果不是巧逢林易经过,双杖无常刁虎引出了这要命无常,及时赶到解围,今晚不全军覆没才怪! 第五十章鬼魂谷 林易一听他们是长江水贼,再一听他们曾经参予过金山夺宝,心里老大不高兴,本想立时离开他们,可是船已经走了十余里,而且听这些水贼们的口气,并不是些凶狠恶毒之徒。 尤其是分水飞鱼吴少华,爽朗豪迈,热情率真,倒有些豪侠之风,再就是人家以真诚待他,反而教他不得不留下。 提起三绝神尼,他心中一动,三年前圆觉古寺之中的情景,如在目前。 他对三尼对他的保护与关怀,虽则短短三日,已经感到刻骨铭心的怀念、无日或忘。 一别三年,她们也该早将“九如心法”练成了,也该在江湖露面了啊! 等七泽苍龙说完,便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贤兄混迹江湖,可知三绝神尼近来的行踪么?” 七泽苍龙摇头道:“这事也太奇怪 ,双凶一霸走狗满天下,与隐身化外的老一辈人物,大都有些交情,和六大门派中自命白道英雄更有密切往来,这些人都曾经参予搜索。可两年来,三尼的音讯竟如石沉大海,真是怪事。” 洪湖蛟刘珏插口道:“那九如心法倒有踪迹。” 林易心中一惊,但未露声色,淡淡地问道:“你是说《如玉秘籍》么?” 刘珏摇头道:“《如玉秘籍》在三绝神尼手中,我说的是‘九如心法’” 七泽苍龙说:“三绝神尼人既失踪,《如玉秘籍》当然不在。一年前幽灵堡传出消息,说如玉秘籍上的心法已被幽灵堡主所得,来源却无处可查。一年来,雷震天果然未见在江湖走动,幽灵堡中戒备森严,不留外客。看来这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江湖上早就传遍了呢。” 刘珏接口道:“为了这事,风波闹得不小,鬼魂令和九头鸟都在苦练武功,物色江湖奇人罗为羽翼,准备应付雷震天练成九如心法后,可能会发动的武林火拼。搜索三绝神尼的事情,已经松懈甚至停顿。不过,真不知她们躲到哪儿去了呢,也许早就遭了毒手吧!” 分水飞鱼道:“三绝神尼功力不比等闲,弹指绝脉,逍遥香,都是霸道的玩意,要说她们遭了毒手,我可不相信。” 林易得和三绝神尼并没有在江湖露面,便不再问,只有一搭无一搭向他们讨论些江湖异闻,武林掌故。 五更初,船抵左岸一处港口,芦苇遍布。 船往芦苇丛钻入,七泽苍龙道:“我兄弟东藏西躲,三月前方在这儿隐身,又被他们找到了,已非安居之所,须迁地为良。本当款待老弟在敝处盘桓些时,但风声甚急,势难如愿,老弟尚请见谅。” 林易笑道:“在下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眼下尚有急事东下江南省,不能随贤兄日夕相处。山长水远,后会有期,日后江湖见面,再盘桓不迟。” 七泽苍龙在腰中解下一块寸大铜牌,递到林易手中道:“大恩不言谢,愚兄弟心感就是。如老弟不见弃,日后有需愚兄弟之处,请将这镌龙铜牌在水路朋友前出示,自有人通知我们。现在请去蜗居一叙,天明再送老弟起程如何。” 船一靠岸,众人向芦苇丛中一钻、顿时形影俱渺。翌晨,一叶扁舟沿江东下,那是林易和分水飞鱼,他们连袂直下安庆,当天就到了武昌。 次日继续放舟东下,适逢水牛派人江中寻仇,与朱文青兄妹大打出手。 林易可没注意兄妹俩的面目,义兄弟妹相错而过。 大船上的西门雄兄弟,正是林易的邻居,华园的小主人,他们俩三年前在康城清凉山下,并未毙命。 船一到安庆,林易和分水飞鱼依依分手,道声珍重,各奔前程。 由安庆入潜山,有水陆两条道路。陆路自金保门官道往西走,到潜山县再行入山;水路则由山口镇沿皖水上航,仅有小舟可溯江而上。 林易在安庆停留一日,打听潜山的消息,准备入山。 潜山,亦名皖公山,绵亘深远,远近山势皆形潜伏之状,故名潜山;亦即古皖伯所封之国。这就是潜山和皖公山命名的由来。最高峰名叫天柱峰,为皖境三大名山之一,名头不下于黄山和九华山。天柱峰高有四千余尺,奇峰突出,峭拔如柱,故名天柱。峰南十余里群山起伏处,有一座阴森险恶的山谷,周围三十余里古木蔽天,蛇鼠横行,大白天里鬼魅幻形,时有恐怖的魑影出没;不但江湖朋友视同畏途,奇人异士亦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就是江湖谈虎色变的鬼魂谷。 在这谷中深处,却另有洞天。谷口朝南,有一条羊肠小道,穿入阴森森鬼气冲天的千年参天古林,经过无数飞崖绝壁峪谷巨岩,直通潜山县。 巨石垒成的寨门内,与外界迥然不同,有一条青石大道直通谷中一座座的崇楼,约有十里长短,其中星落棋布着无数楼院别馆,花木映掩。 青石大道两旁,耸立着不少木架,每一座木架,皆悬挂着一张经过加工以木条撑开的人皮,迎风摇曳,令人毛发直竖,胆小之人吓也吓死了。 沿石道两旁,每隔十丈就有一座巨石垒成的两层碉堡,提刀挂剑的人影时隐时现,端的阴森可怕。 青石寨墙高有四丈,相距十丈即在一座碉楼,护寨河深宽各有五丈,灌满了山洪,用水闸管住,要是闸门一开,可将谷口的天然小道淹没。 寨墙向两翼伸张,直展至两侧山根,左右后三面全是高耸入云的天然绝壁,形成天险;要想由这飞崖绝壁中入谷,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成飞鸟,否则休想。 这儿就是江湖人谈虎色变的鬼魂寨。黑道凶神恶煞的大本营;宇内双凶之一,恶名昭著的鬼魂谷主兰飞虎的老巢。 算起来,鬼魂谷崛起江湖,不过是近四十年来的事,能有这般成就颇不等闲。 兰飞虎敢于和毗邻的武胜关黑道盟主九头鸟屠飞熊分庭抗礼,如无超人能耐,焉能如此? 在谷口三里之内,那唯一的入山小道中,每隔十里就有一座迎宾别馆,专门负则接引入谷的责任。 沿途明桩暗卡多如虫牙,警戒森严,如无宾馆派人接引,要入谷难似登天。 兰飞虎年已八十出头,虽则须眉皆白,可是依然老当益壮。 他身上有枝小小黑缎三角小旗,中间用金线绣了个“令”字,和令字下的两根交叉白骨;这就是大名鼎鼎神鬼皆惊的“鬼魂”令旗。 其实这旗并不可怕,只是代表他本人而已;令旗到处,如同令主亲临,乌龟王八也得乖乖听命,执行持旗人的令谕。 可怕的是灰黑色的“二等鬼魂令”,式样大小全同,只是中间那令字和交叉白骨是白色的。 这东西数目甚多,寨中重要人物全部有,算得是勾魂令,令旗光临之处,老规矩鸡犬不留。 凡是接到这令旗的人,三天内必有滔天大祸。 令主有两个儿子。长子兰成;这家伙不长进,二十年前逃出鬼魂谷,留书说披发入山不知所终,至今音讯全无。次子兰天豹,绰号叫活阎王,现在五十岁,快要做五十大庆了。 这家伙不但承受了乃父一身超人绝艺,更将乃父与生俱来的凶狠残忍的本性,全部接收过来,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 第五十一章独闯鬼魂谷 活阎王兰天豹的妻子,名叫玉面狐柳凤娇,一身软硬功夫着实了得;兰天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她。 柳凤娇四十出头,但美艳绝伦,十七八大姑娘也难与她比拟,因为她多了一种成熟的美。 人是美如天仙,但心却毒如蝎,手中剑罕逢敌手,一手三暗器,是针、珠、加上回风淬毒柳叶刀,不知造了多少杀孽。 而且她天生**,在江湖艳名四播,面首多如过江之鲫。 怪的是兰天豹毫不介意,似若未闻,其实也没有人敢告诉他。有人说他是天阉,但谁也无法证实。 天豹有两女两子。老天爷也太恶作剧,给了他们一副狠心毒肠和**德性,还有玉貌花容,简直与人间过不去。 长子花花太岁兰飞,次子夺命郎君兰翔,三女红蝴蝶兰霞,四女千里香兰萍。 四个宝贝,最大二十五,最小一十八,四个人有四种相貌,就没有一个像兰飞虎。 花花太岁好色如命,生得粗黑雄伟、次子残忍阴毒,是个白面书生。 红蝴蝶喜着一身红,风流浪荡成性。 千里香一身绿,风骚不下乃母。 姐妹俩极少在家,在江湖四处留春,好色之徒趋之若鹜。 四个活宝把江湖闹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 秀寨中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每一角落都有了不起的人物把守其间,谷中寸寸生险。 尤以两位守护神十分了得,一叫白无常吴光,十叫黑无常莫亮。据说他们的功力已臻化境,邪门阴功世无其匹。再就是号称十路报应神的十名高手,全是些穷凶恶极的魔星,僧俗男女俱全,掌理各地做案和报仇的事务。还 有奇迹谷中的奇人异士,每一个都有神鬼莫测的能耐,虽巡山走卒,也都是上上之选。 像掌伤林易的绿眼鬼王欧天报吧,也不过是聊供驱策的三流人物而已。 这些谷中详情,谷外人是不易知道的。 林易又不是老江湖,自然无法揣测,可是他却自不量力,为了义弟妹之**一股去暴除奸的豪气,单身涉险闯谷,真是以卵击石,愚不可及,端的太过冒险。 这天晨曦初展,潜山县西北一带山区,整个笼罩在淡淡的朦胧薄雾里,显得更为阴森可怖。 沿皖水右岸入山小道上,有一条黑影以奇快的身法向前飞跃,起落间快速绝伦,几如流矢划空而过,好不惊人!他就是单身涉险的林易! 昨晚他从安庆起程,向皖公山一阵急赶。 岂知他地形不熟,鬼撞墙似的在千壑万峰间迷失了方向,找不到高入云中得天柱峰; 这反而替他免去了不少麻烦剑十 段门这一带穷山恶水里,根本就找不到村落,要问路算是白废。 一大早,匆匆用过干粮,调息一夜间的疲劳,重新上路。 他决定白天先将鬼魂谷找到,晚间再闯入谷中公开叫阵。 费了个时辰,才找到向南奔腾而下的皖水。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毫无顾忌地向里闯,正应了一句俗语:初生犊儿不怕虎。 他可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落在人家监视之中。 这一带正是鬼魂寨的势力范围,左近皆有暗桩潜伏,只消跨入这地区一步,就会被暗桩发觉的。 自潜山县至鬼魂谷,少说些,也有百五十里左右,他能进至七八里远近,而没有人出面阻拦,算得是天大奇迹。 薄雾渐消,旭日在东山冉冉升起。 林易看这一带岗峦起伏,林深幽邃,山径愈来愈险恶,心中早生戒念。 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裹,将玄铁剑挪至顺手处,随时准备撤出。 远看天柱峰高插入云,绵绵山脉无穷无尽,时间早着呢! 白天里不好动手,预计不消一个时辰便可赶到,何不缓缓前进,也可养精蓄锐。 便放缓脚步,向天柱峰暗想:“鬼魂令,你想不到我这个无名小卒会来找你的晦气吧?”呼了一口长气,大步直向上闯。 河床向左一折,小径随河岸绕过一处小山嘴。 刚走到小山嘴突出处,突然左面矮林中,嗡”地一声飞出一枚响箭,闪电似的向身侧射到,其声妻厉,来势奇急。 林易自入山以来,步步留心,处处提防,弓弦一响,他就已警觉。 这种响箭本是绿林好汉的问道之物,照规矩该在来人顶端一尺左右飞过,便于来人接住。 可是这枝响箭却是不同,劲道十足,竟射要害,如被射中,保险腹穿肠流。 林易知道这规矩,不由火起,心想:“堂堂黑道盟主山寨附近,竟然有这种有失规矩之事,哼!就要你好看。" 他便故作未见,待箭到再一侧,猛一转头,咬住矢尖,“呸”地一声吐在地下,骂道:“下三滥的狗东西,给我滚出来答话。” 只是矮林中声息杳然。 他心中暗忖:“看来行藏已露,暗入之愿难偿。那就不管,明闯又怕什么?” 想到这儿,不由豪情勃发,一晃肩,快如闪电向矮林中扑去他可不管什么“遇林莫入”的江湖禁忌,以“飞鸟投林”身法向林中投入。 他去势急如星火,只觉眼前一暗,突然十个粗大物体,无声无息迎着脸面一闪即至。 由于林中幽暗,双方去势都迅疾而又突然,来不及分辨是何物体,也无暇思索,左掌一抬斜拍而出,“噗”地一声闷响,羽毛血肉纷纷四散,原来是一只夜枭。 不由暗自骂道:“林易,你好惭愧,连一只夜猫子也分辨不出,还闯什么江湖,报什么师仇呢?该死!” 身形往下一落,快似飘风,一阵急搜,百丈的阴森矮林整个搜遍,连鬼影也不见半个。 他心中一凛,暗道:“这家伙好快的身法,倒是个劲敌。” 重新回到小径,洒开大步向里硬闯。 不远处是两座高峰,高耸的绝壁光滑如镜,有五六十丈高下,河道由两壁间汹涌而下,小径就由石壁下蜿蜒直入。 他虽感到这窄小山径有点儿凶险,但艺高胆大,并未在意,仍悠然阔步闯入。 走不到百十丈,蓦地里石壁顶上声如雷鸣,只感到地动山摇,在他前面三五十丈的小径中,自石壁项端滚下无数大磨似的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砸来,撞在突出的岩石盘上,声如炸雷。 林易大吃一惊,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不容他思考,本能地凌空纵起三丈,向突出的一块岩壁下贴去。 距凹入处尚有四五尺,两块巨石已光临头项,劲风压体,势不可挡。 他临险反而镇静,神智清明,猛一吸气,身形倏转,双掌平胸向前疾推,硬将巨石推歪一尺,擦胸向下急坠,他不慌不忙,背一沾石壁再行转身,平贴在凹入的石壁里。 接着,无数惊天动地的大震,沙石和水珠飞溅,好半晌方行止住。 他死里逃生,暗叫一声:“侥幸!” 待石块落尽,方落下地来,只觉汗湿衣衫。 这一来反而引起了他的愤怒,暗道:“任你鬼魂谷是刀山剑林,我今天是闯定了!”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展开绝顶轻功,踏着乱石向里奔去,快似一缕轻烟,瞬间即深入一两里。 第五十二章闯谷遇拦 这时,河对岸壁间,突传来一声轻噫,其声甚微;他去势奇疾,并未听到。 过了石壁,河流向左一折,小径顺着岗峦步步上升,古树密布,地势却甚空敞,小山坡向两翼扩张,视野开阔。 他提高警觉,小心翼翼向上急奔。 蓦地里,迎风送来一阵“嘿嘿”冷笑,声虽小而十分清晰,阴森森带几分鬼气,令人毛骨悚然。 他心中一震,暗道:“这发笑之人,内力修为当是不弱,倒要小心应付。” 他毅然不惧,突地刹住身形,卓立路中,神色凛然,豪气溢于脸面,像座天神当关而立。 正要发话,左侧林中微风飒然,“飕飕飕”三条人影倏然掠出,随后又窜出八名劲装跨刀大汉。 这些人一现身,他心中又是一震。 先前三人一身玄色劲装,身背长剑,年在四十上下;脚下轻荡,双手微晃,腰不屈腿不弹,似乎贴地滑到,速度奇快。 他心中想着:“这不是少林派的“行云流水”身法么?少林被誉为武林北斗,堂堂名门大派,怎会有俗家弟子参加鬼魂谷做贼的?” 正在想,来人已到了身侧,一字儿排开,不住冷笑。 他凝神打量来人,中间那大汉脸如锅底,大环眼,朝天鼻,露出一口黄板牙,身材奇伟,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叉住腰干,真是有点儿唬人。 左面那位正巧相反,脸白如纸,小眼小鼻小脑袋,却有一张奇大的阔嘴,身材像条细竹杆。 右首那位是五短身材,最多不过五尺,圆圆胖胖像只大肉球,显得十分臃肿,秃脑袋四周飘着百十来根灰色稀毛,留在那儿真够碍眼;五官挤在一块儿,一双鼠眼不住骨碌碌乱转。 他看了这三个长瘦矮皆全的阵势,忍不住泛出丝冷笑。 三怪人一站定,后面的八名大汉也到了,在三人身后排列,一个个倒也一表人材,威风十足。 矮胖子一看林易冷笑,似已按捺不下,鼻孔里哼了一声喷出两筒冷气,轻蔑地一撇嘴,十一个人排成两列,泥塑木雕一般冷然屹立,只用凌厉可怖的眼神看着林易。 林易见他们不言不动,心道:“这几个家伙装神弄鬼,小爷可不吃这一套!” 哼了一声,双脚一点便向前闪出一丈。 突觉身后劲风压体,衣袂飘风之声飒然,他想也未想,闪身横飘三尺,一招“倒打金钟”向后急挥。 “哒”地一声闷响,劲道接实,感到一股劲急的力道一涌而至,被自已发出的力道一引,“滋”地一声向身侧散开,身形同时借力旋转回来。 暗袭的人正是那位矮胖子,右掌刚撤回一半,满脸是迷惑的表情,敢情是这小伙子竟然能反手接下他一掌,正感到骇异不解呢? 林易气往上冲,不等身形站稳,左手攻出一招“云龙现爪”,右掌同时攻出一招“吴刚伐桂”,虽是平淡无奇的招式,但在他手中使出,又自不同,不仅劲道十足,而且迅捷无比。 矮胖子脸色一变,向右后滑退半步,左掌“错步分光”立掌斜切,反取林易右手腕骨,右拳“金鼓震天”连续三拳兜心捣出,劲风呼啸,扑面生寒,刚劲浑雄无比。 林易心中一凛,只道矮胖子以少林的百步神拳进击,急飘身横掠三尺,一声长啸,展开蛇缠滑身法,立还颜色,瞬间即攻出五掌,踢出三脚。 矮胖子初时凑手不及,被林易的奇奥身法迫得步步生险,先机一失,立陷危局。 到底他的修为比林易深厚,经验也够丰富,老练得多,渐渐将危局稳住,以不变应万变稳扎稳打。 三十招一过,便抢回主动。 林易并不是功力不如人,而是估计错误。 少林的百步神拳一向不传俗家弟子,功力不登堂入室根本不使用,三五拳不到,如不能伤敌,自己也要真力虚脱. 林易首先被矮胖子的“流水行云”身法唬住了,再一见他出手就是拳招,便认定他是少林弟子,故而不敢硬拚,也不敢沾身攻敌,所以拉成平手,甚至失去先机。 再攻了十余招,林易心中暗暗焦急,再往下拖,后果不堪设想,旁边还有十名大汉虎视眈眈地,万一真气用竭,大事去矣!心中一转,脑中灵光倏现。 渐渐地,他发出了沉重的喘息,脚下愈来愈不俐落,闪避不太灵光,攻出的招式真力逐渐退减,而且凌乱不堪。 矮胖子也是凶星照命,枉自在江湖打了二十年滚,竟看不出林易有诈,认为他是个乳毛未脱的娃娃,见他一露败象,便愈打愈高兴,心想:“你这小子轻功倒是不差,滑溜如蛇,大爷且先耗尽你的真力,再活擒你回寨报功。” 想到开心处,不由狞笑不已,拳掌中内力逐步增加,把林易迫得手忙脚乱。 他认为林易已到了强弩之末,左一招“小鬼拍门”,右一记“蛟龙出穴”,把林易迫得乱窜乱闪,随即发出一阵狞笑道:“好小子,昨晚你在本山游荡了一夜,今天你可逃不掉啦!我矮脚仙郝大德活该走运。哈哈!给我躺下!” 一矮身右手疾伸,阻住林易往右闪,左手“力劈华山”一掌劈出,半途突向左划一半弧,变掌为指,直取林易章门穴,右手一招“腕底翻花”化去林易的“笑指南天”,一把扣住林易的右小臂向怀里一带。 那白脸汉刚喝了声:“郝兄小…”心字未出,矮脚仙已狂叫一声,肋骨尽裂,右手折断,肉团子似的身躯,向皖河凌空飞去。 林易知道自己可以闭穴,肌肤坚如铁石,可以反弹力道,所以放心让矮脚仙近身擒捉。 就在对方得意忘形的瞬间,左膝电光石火似的击在他的肋骨下梢,左手也闪电似一掌劈在他的右臂上,矮脚仙如何禁受得起?等黑脸和白脸两大汉撤兵力赶到,林易已退出八尺外去了。 另八名大汉中,有两人向下游奔去抢救矮脚仙。 白脸汉用剑指着林易大喝道:“小子你胆大包天,竟敢到鬼魂谷逞凶伤人,我白脸狼马良要剥下你的皮悬在潜山口示众,通名上来受死。” 黑面大汉怒火冲天,大踏步上前,吼道:“咱们上!别和这小子废话,先擒下他再说。” 林易脸上罩上一层寒霜,嘿嘿冷笑道:“你们是一个个上呢?或是群殴?小爷叫活报应。你们还有八个。最好一齐上。” 白脸狼抢前数步,将黑面大汉拉了一把道:“这小子想在死前逞英雄,咱们偏不教他如意。钱兄请退,待小弟擒他,也教他死得心服口服”。 说罢抢前两步,左手剑诀“朝天一柱”,向下滑,右手“刷”地一剑自右至左划了道半弧。剑身震得嗡嗡劲啸,抖出百十道寒芒。显然这家伙剑术火候十足,内力也比矮脚仙强得多。 林易心中一凛,暗道:“这家伙不等闲,功力不含糊,剑术的造诣似已登堂入室,看来非用剑不可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林易委实有点儿心惊,白脸狼见林易脸上肌肉略颤,只道他心生怯念,狂妄地狞笑: “嘿!小子,认得这剑式么?拔剑!” 林易在金山老人和血影神魔处学了不少江湖各门派的拳剑和秘技,就没见过这种功架。 这三个恶贼现身时,用的少林的流水行云身法,但并不太像,要说他们是少林弟子,却未免侮辱了少林门第,所以他一时不能逮答,只好冷冷地道:“就凭你这农夫把式的玩意,也想拦我?” 第五十三章阁下是… 白脸狼仰天狂笑道:“黄山派的无敌剑法起式‘松针万丛’也不认识,还敢前来送死!小辈,你未免太自不量力啦!” “哈哈!黄山派?名不见经传,打哪儿孵出来的?” “住口!你敢小觑我黄山派么?谁不知……” 林易不屑地摇手道:“我就闻所未闻,且慢自抬身价。” “小子且慢发狂,等会儿教你开开眼界,十招之内要你丢剑受死,大爷再剥你的皮示众,这是令主的钧谕” 他这一说不打紧,可把林易气得怒火如焚,厉声道:“白脸狼,你竖起驴耳听了,十招之内恐怕死的不是我,总有一天,小爷剑诛你们这些猪狗,也剥下鬼魂谷兰老贼的臭皮…….” 白脸狼陡然大喝一声,打断林易的话头,声落剑出,百十点寒星劈面罩去,并道:“你敢侮令主,罪该万死!” 林易剑眉一轩,虎目中寒芒暴射,闪身横飘八尺,手按在剑把上,阴阴一笑道:“别急,等小爷说完再斗不迟。你们这些助纣为虐,鬼魂谷老贼就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助势,方敢为恶江湖,不杀你们天理何在?” “唰”地一声剑啸,玄铁剑闪电似出鞘,他一剑在手,神情一片肃穆,激动的情绪一扫而空,神凝气闲,灵智空明,左手诀一指一引,剑在右手振出一朵剑花,再向前一掠,剑指敌肩,缓缓向下斜刺。 在那轻轻一掠之下,洒出无数锈迹斑斑的剑影。 白脸狼仰天狂笑道:“娃娃,你这把破铜烂铁是哪一代留下的?敢情是家传活宝吧?哈哈。” 林易屹立如山,神定气闲,仅仅哼一声道:“杀你这种人,就这把破剑足矣!看招!” 身形略挫,一闪而进,剑势看去缓慢而平平无奇,在接近的瞬间;突然洒出无数锈影,看似剑剑皆虚,又似剑剑皆实;这是“龙韬十二剑”的第一剑“春风化雨”。 白脸狼正在狂妄地讥笑林易的破剑,突觉无数锈影如山崩海啸汹涌而来,剑气迫人肤发,劲道直迫内腑,每一剑都袭向面门和胸腹,迅捷之至,凶猛绝伦。 他心中骇极,厉叫一声,急撤身飞退丈余,旋即进扑,攻出一招“罡风怒号”,想绞断那斑斑锈影。 长剑刚一荡一绞,看去已经透入重重锈影,突然“嗤”地一声锐鸣,玄铁剑不知其所自来,已经越过护手,剑腭裂开一条小缝,差点儿五指分家。 同一瞬间,衣袖和右小臂一凉,开了道三分深五寸长的一条血槽。 要不是他以进为退的计谋用得适时,恐怕早已完蛋大吉。 林易并未追击,原式不动,寒芒闪耀的星目冷冷盯着白脸狼,漠然地道:“黄山剑术如此而已!再接我一剑。” 只一闪,便欺近八尺,仍是那一招“春风化雨”。 白脸狼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早怯,他无法化解林易的奇奥剑招,只好使出一招“点点寒涛”。 岂料“铮”地一声剑啸,三条人影乍分乍合,成犄角而立。 林易神色凝重,白脸狼和黑面大汉面色如灰,地上有斑斑血迹,还有两片白茫茫的剑刃。 原来黑脸大汉已经同时发动,狠命攻出一剑,方将白脸狼从鬼门关上拉回,自已却被林易削掉右肩上一块皮肉。 宝剑皆被削掉一面剑锋,约有近尺长短。 林易玉面涌上杀机,抱剑当胸阴冷冷地道:“小爷早知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要群殴,所以早就要你们一起上,饶你们不得!” 他阴沉沉地跨前一步,两贼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他已存心置对方于死地,凝神运劲又跨前一步。两贼被他那凛然神色慑住了,灰白着脸又退后一步,知道生死间不容发,不拼也是死路,蓦地一咬牙,吼道:“弟兄们上。” 随声向前急扑,六把钢刀也急如风雨卷到。 林易豪气勃发,长啸一声,人影急旋,剑气飞腾,一招“罡风扫云”夹一招“梅花三弄”、在数声惨号声中,人影倏分。 六大汉中倒了三名,另一名额正中印了一朵梅花,**溢出五个洞口,眼见活不成了。 地上落了两项玄色头巾和两束发结,那是黑白两贼的。 这两招都是“龙韬十二剑”的杀着,前一招是应付群殴之用,凌厉无匹; 后一招是狠着,可以连续划出头胸腹三朵梅花,共十五剑之多。 可是林易功力不够火候,仅能划出一朵梅花。 四个贼人眼见同伴惨死,一招还未攻出便已毙命,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 白脸狼知道死定了,厉叫道:“小子你好狠,马大爷给你拚了!” 四人向前一涌,电光石火似的各攻三招。 林易阴沉沉地用剑左指右点,身似行云流水,轻飘飘地化去他们的攻势,并未还手。 直待四人玫势略缓,突地一声长啸,玄铁剑再次扬威,飞剑错开白脸狼的长剑,搭住剑刃借那一压之力,身形暴腾一丈,杀着“云腾致雨”骤出,以龙腾身法向前一伸,吸腹扭腰雷霆似地下扑。 只见锈影似有若无,漫天飞洒。 就在那一腾一掠之间,“玄铁剑”左右狂点之际,白脸狼及其身边的两大汉,全被削去一只耳朵,齐普普捂住伤口逃命去了。 林易一转身,看见黑大汉已经跑出丈外,向里急奔,大概想溜。他一声长啸,如影附形跟踪而至,玄铁剑急似奔雷,向黑大汉后枕骨点去。 只听蓦地里响起一声罕雷:“打!”三枚子午间心针闪电似的向凌空扑下的林易射来,一取腕脉,两取 腰肋,劲道奇大,又快又准。 林易闻声知警,身形突向上骤升三尺,玄铁剑迅雷似的向下急挥,三枚子午问心针同时落空,黑大汉也被削去一只耳朵,同样捂住伤口,落荒逃命去了。 林易一落地,轻身凝神戒备,飕飕飕劲风锐啸里,三条人影一闪便至。只见三人一色黑短打,年纪在四十至五十之间,一个个脸貌狰狞可怖,两太阳穴高鼓,齐用狠毒的眼神盯住林易。 中间那大汉瞥了地下的两截断剑一眼,怨毒的眼神突然落在玄铁剑上,陡然急退两步,脸上涌起惊怖万状的神色,铁青着脸颤抖着道“玄……玄铁剑!” 两侧两大汉闻声似亦一震,同时急退两步,脸色骤变。 左首那人反手一拂,“呛琅”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张口结舌地问道:“阁下是……是血影神魔门 ……门下么?” 林易心中也是一震,但神色依然镇定,淡淡地答:“你的眼力不坏,看了这把天铁剑,你该心里有数,不用我多说。” 中间大汉用手按在剑把上,壮着胆问道:“鬼魂谷与血影神魔老前辈向无恩怨,阁下因何杀我巡山首领?还请明示。” “在下与贵谷巡山首领向无恩怨,只怪他们行为卑劣,沿途屡施毒计暗袭,要剥在下的皮示众,能怪在下么?” 大汉明知他不愿正面答覆所问,仍忍着气道:“在下翻天鹰闵化鹏,请问兄台高姓大名,血影神魔老前辈仙驾何在?请予明告,以便通报令主前来迎驾。” 林易猛记起三年前在荆门道中,在那两个骑马凶汉处曾听说过这家伙的名号。 他不是追丢了三绝神尼么?看来当年金山夺宝定有他一份了,可饶他不得!昂然地道:“小爷的名号不说也罢了,血影神魔眼下不在江南,你用不着害怕,烦阁下通报一声,就说玄铁剑客要会谷主就是。” 大汉心中一怔,暗想:“这家伙倒不像血影神魔门下,不然怎敢直呼其名号?这是大不敬之事啊!” 但他口中却道:“阁下既然不肯说真名,那是否奉血影神魔所差?” 第五十四章三义之一余振山 “他老人家不用你们操心,你究竟能不能替我引见?不许鬼鬼崇祟打眼色,我只问你能或否,说!” 说完,跨前两步。 翻天鹰已明白血影神魔并未亲来,顿时歪心一动,脸色阴晴不定,蓦地一打眼色,厉喝:“要见令主么?你是做梦!二弟三弟上!” 三支长剑同时刺出,顿时涌起剑气千重,森森剑影漫天飞舞,人影忽聚忽分,八方游走,疾如迅雷狂泻而到。三才剑阵厉害非凡。 林易心中一凛,玄铁剑八面风生,剑气飞腾,“龙韬十二剑”宛若长江大河,滚滚而出。 如他的修为比三贼略差,剑上所发劲道稍弱,剑法的精微奥妙未能发挥至极致。 对付三人的三才剑阵有点儿力不从心。 他一面出招拒敌,一面心中盘算:“这些巡山小贼也有如此的惊人能耐,看来鬼魂谷真的好手如云,今天绝讨不了好去,日后再来报仇并不为晚。” 他打算撤走,可是走不了啦!三贼攻势绵绵而出,三剑合璧威力增加何止数倍?迫得他自救还来不及,杀着始终无法出手,但三贼要想制他于死地也难如意。 激斗十余招,林易屹立圈中,玄铁剑徐徐挥舞,潇洒地从容却敌。 三贼剑出如风,就没将林易迫得心乱神分,翻天鹰也在暗暗焦急。 蓦地里远处响起数声唿哨,渐来渐近。翻天鹰心中大乐,叫道:“小子,丢剑投降!” “你做梦,着!” 林易乘他心神略分之际,猛地闪开身后两支长剑,突然一剑点出。 翻天鹰只觉锈影快如奔雷到了面门,急向后撤出三步。 不等他还招,林易一声长啸,身形暴起,玄铁剑不攻翻天鹰,突然半空折转身形,却向身侧地极位的大汉飞扑,一招“大地龙腾”出手,无数剑影狂洒而下。 那大汉吃了一惊,闪身一剑撇出,翻天鹰也暴一声,由林易身旁飞接而上。 三剑施出,威力大得惊人。 可是林易已瞧出三才剑阵的破绽,那一招“大地龙腾”中暗藏杀着,一扭身避过左方剑,玄铁剑一挥,“锵银”一声,地极位的大汉只觉手中一轻,长剑折断。 林易右脚向前一点,正中那大汉心窝,反手一剑挥出,人亦趁那一点之力,半空中“怒鹰巡翔”折返身躯,恰巧迎着翻天鹰,杀着“梅花三弄”倏出。 翻天鹰扑向空中,他轻功已入化境,来势急如星火,凌厉万分。 他那剑本距林易背心不远,林易突然毙敌折向返飞,不过是眨眼间事,等他变招已来不及了。 锈影一晃,突破他的剑影,他想向上翻飞,只一动,额上一凉,乖乖撒手,丢掉长剑,叭”地一声闷响落地立时气绝。 林易连毙两人,真力已竭,也落下地来,眼看最后一名大汉脸如死灰,惊怖地向后退,突然转身便逃。 林易已感到浑身乏力,想追已是力不从心,突觉耳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道:“别管他,尽快调息自已。” 声细但入耳清晰,显然是远处有人用千里传音的绝艺说话。 他心中一动,便用尽真力,闭目垂臂站在原地调息容人哨声由远至近,林易心中暗急,正想散去真气,先找 地方藏匿,忽听苍老的噪音又道:“别慌,一切有我。” 声落不久,衣袂飘风之声传自身后,一只大手接在他的“命门”穴上,一股热流刹时传遍全身,精神为之一振,片刻便将内力凝住。 耳畔又响起一声:“咱们走!”只觉被人拉着右臂,向下游急奔。 不久,小径上人影急窜,由山里奔出十余名劲装大汉。 领先的大汉一见地下的凌乱尸骸,脸上蓦然变色,吼道:“快搜!二弟带人往下追。” 人影一分,四散而没。 半盏茶时分,众人铁青着脸重新聚集,那往下追的二弟带回来的矮脚仙和两名大汉的尸体,堆在一块共是七具尸骸。 众人正在惊恐交加,忽听一名收拾尸体的大汉惊叫道:“焦爷,马爷留了几个字”。 另一大汉也在惊叫:“曾爷也留有字。” 众人急急抢前一看,只见一处泥地上被手指划出“血影神”三字,另一处是指血留的“玄铁金”两个半字,显然是剑字未写完,人已气绝了。 焦爷惊得汗如雨下,战懔着说:“大家不可移动尸体,李老二快至谷口传讯,请令主前来一观。散开,小心对头出现。” 李老二应喏一声,如飞而去。 焦爷捺下心神,检查尸体上的伤痕,发现七具尸体中,致命剑痕细小而薄,翻天鹰和另一名大汉的额上,被利器划了一朵钱大梅花,五个小洞全凝着血和**,他喃喃地道:“玄铁剑’,血影神魔,血影……啊!是的,就是那魔头,伤痕和传说中的一般形状。这魔头重出江湖,咱们鬼魂谷的英雄好汉非卷铺盖不可……” 林易功力还未恢复,被灰影带走,只觉臂上那大手传来无穷力道,将他带得似乎双脚已离地面,在山林绝谷中一阵盘旋,速度快逾飞鸟。他已看清灰影是个白发如银的老头儿,情不自禁地轻呼:“老爷子,好浑厚的内力啊!” 老头说:“你也不差,力斗巡山三鬼,不容易哪!” “惭愧!连人家的巡山头目也难招架,还谈什么进谷?” “哥儿,非其时也,好自为之,灰心不得。” 穿过无数古林,进入巨石林立的一座小谷。 老头带着他东盘西旋,到了一处山藤密布的巨壁下,只觉眼前一暗,人已在藤草覆盖的密不透光的石缝里了。 老头放开双手,领着他进入一座黑漆无光的石洞,火折子一亮,只见洞中除了一束松明以外,别无长物。 洞有三丈见方,倒甚宽爽,老头将壁上松明燃起,方面向他点头微笑。 林易这才看清老人面容,白须白发,慈眉善目,双目神光四溢,大有松风古月的气慨。忙躬身一礼道:“小子林易,蒙老前辈临险援手,没齿不忘。请问老前辈仙讳,俾便永志心坎。” 老人家信手拿过玄铁剑,用手反覆抚弄,微笑问道:“别说那些,老朽余振山,不知血影神魔前辈与小友如何称呼?” 林易肃容答道:“与晚辈关系不平凡,在师友之间。可惜他老人家不同凡俗,晚辈福薄,未能执弟子礼以事。” 余振山喜形于色,问道:“四十余年前,老朽蒙他老人家一再仗义援手,恩比天高。四十余年,好长啊!老朽遍访名山,亦无缘得见他老人家的仙颜,不知他老人家近况如何,小友能见告么?” “他老人家现安居山野,嘱晚辈不得透露行踪,未便见告,尚请前辈见谅。晚辈离他老人家不过一月,约定每年前往省视一次,只是老人家不见外客,从此不再莅临江湖了。” 余振山黯然地道:“他老人家一生行事,江湖不容。其实所行之事,不愧于天;生性嫉恶如仇,鼠辈闻名丧胆。鉴于人间魑魅翘烟横行,弱肉强食,仁义解体,而以举世皆浊惟我独清之超人举止,行道于莽莽江湖之间,难怪会被小人以妒,换来血影神魔之名,岂不令人寒心!” 林易目中寒芒倏动,煞气飞腾,恨恨地道:“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再过问江湖是非,不然双凶一霸怎敢如此肆毒江湖?晚辈蒙他老人家青睐,赐剑授艺,誓必仗剑行道江湖,诛尽人间的魅魅烟魉,绝不负玄铁神剑。” 第五十五章满天星罗 余振山心中一凛,暗道:“此子虎目含威,杀气直透华盖,如无人从中化解,今后江湖事多矣!可惜我无此回天之力。” 他喟然一叹,转过话题道:“观小友不过十七八,功力确是不凡;力闯石雨阵,一举诛数名恶徒,玄铁剑法端的神奥难测,空中轻折飞腾为世所无。名师出高徒,端的不愧天下第一高人之手泽。但不知小友因何与鬼魂谷结怨?白日闯山,实在危险哪!” 林易脸面发赤,难为情地道:“前辈何必见笑?连巡山头目也自难胜,惭愧死了,端的辱没了这把玄铁神剑。” 便将三年前义弟妹被双凶一霸的走狗所害,江边目睹绿眼鬼王惨杀无辜,故而闯山意欲复仇之事说了。 余振山道:“鬼魂谷高手如云,此时不宜前往。兰老魔祖孙三代均有超人身手,寨中人皮白骨堆积如山,声势正如炎日中天,跺下脚江南省也得动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再算帐不迟。老朽寄迹俾河上源夕阳山,偶然借这山洞歇脚,到谷之左近踩探兰老贼的所为。如果小友日后至鬼魂谷报仇,请移驾夕阳山老朽蜗居,亦可助小友一臂之力。目下鬼魂谷名手四出,不宜出山,且先在这儿暂住,觅机脱离。” 说完,将玄铁剑递回林易手中,解下腰中布囊,取出干粮分给林易一半。 一老一少坐下进食,说些江湖见闻。 谈起各门派的兵刃暗器,老人家心中一动,道:“血影神魔老前辈仗剑江湖,一生未使过暗器,可算正大光明。但暗器也算兵刃之一,用之明则明,用之暗则暗,心中无亏则无伤大侠之风。目下江湖暗器日益霸道,不但花样百出,且歹毒奇诡,老朽愿以一手专破暗器的天棋子手法相赠,小友幸勿见却。” 说完,探囊掏出一白一黑两粒瓷造棋子,起身将松明分三处插了,退至洞壁下坐好,说:“小友请看。” 林易并未见他扬手,两粒棋子电射而出,白色棋子发出一声锐啸,绕三枝松明转了三圈,黑色棋子射出在先,半途反而缓缓逸出,无声无息穿过中间火焰,“叮”地一声脆响,两棋子突然相触,左右两条火舌突灭,两棋子端端正正压在松明顶端。 余振山又取出一枚白棋子,手十伸,棋子脱手而飞,呼啸着绕洞壁转了一圈,突然加速向火焰飞出,“嗤”地一声响,火焰倏分,三枝松明大放光明。 林易脱口呼道:“错火分光!这是无上绝艺。” 余振山微笑不语,洞中突然锐啸连声,劲风扑面生寒,无数黑白影子盘旋飞舞,徐疾进退绰约生姿。 蓦地里“叮叮”连声脆鸣,黑白影刹时不见,而满地都是棋子,一白一黑一对对平摆地面,有三十六对之多,恰成天罡之数。 林易心中一震,正容道:“前辈莫非是十年前名满天下的天棋子余大侠么?” 余振山笑道:“正是老朽,不知血影老前辈曾否提及?” “他老人家确曾提及,但未示知前辈大名,听他老人家说过,举世混浊,仅有三位仁义至性的好人,其中就有前辈名号。” “另两个人是九天大鹏和金山老人,是么?” “正是,后者正是晚辈恩师。” “这么说来,咱们的关系更为密切了。别浪费时间,且听我将“满天星罗'的手眼心法告诉你。” “满天星罗”是天棋子的成名绝艺,不仅专破暗器,更可在意克敌,三五十粒可以同时出手各找目标,比“满天花雨”高明百倍。 发出时正斜两侧粒粒不同,任意发声,扰天心神,升沉旋回切割莫不如意。 三天中,一老一少足不出洞,练功之余,并揣摩棋艺。 林易天生奇材,聪慧过人,不但将“满天星罗”心法学会,棋艺更不同凡响。 晚上,天棋子带林易出山,他对这一带地形知之甚详,五更天便到了潜山县。老人家临别一再叮咛,请林易代向血影神魔问好。并要林易不可再在江湖闯荡,苦练三年五载后不为晚,玄铁剑武林中太过显目,如非生死关头,切不可仗之拚斗。日后再莅鬼魂谷,可先到鸡鸣狗吠听三省的金家寨夕阳山北麓找他,自可助一臂之力。 林易唯唯承教,方互道珍重而别,当天到了安庆。 这三天中,鬼魂谷的人马已经散处江湖,踩探四十余年前的一代魔头血影神魔的行踪。 一批批的贼人陆续下山,一个个神色紧张向四方散去,沿途风声鹤,人人自危。 有些贼人奉命至江湖传信,这一骇人听闻的消息是:“血影神魔重出江湖,连毙鬼魂谷七名高手。”这像一声炸雷在晴空响起,震得武林朋友晕头转向。 也由于这一闹,双凶一霸与六大门派之间,冲突缓和下来破天荒排除成见携手合作。 这是自百年前天龙大师时代后,仅有的一次黑白妖魔大结合。 可是这不过是表面而已,其实暗中仍是生死对头。 由于翻天鹰子等七人,全死在林易之手,鬼魂谷只一人根据留下的“血影神”和“玄铁金”六个残缺不全的字,全力搜寻血影神魔的行踪,倒便宜了林易。 其实他那英俊的小伙子身影,不是众贼的目的物。他那把玄铁剑外面罩上了破布囊,更引不起人们的注意。 在安庆停留一天,买了只百宝囊,将天棋子所赠的一百粒黑白棋子装好,回头扑奔江西,他要到麻山找师伯观云道人报讯,重新投师学艺,准备报仇雪恨。 他不想坐船,走南岸大渡口,沿官道南下,向彭泽攒赶。 日色近午,酷阳如火,官道上行人稀少,江风赶不掉蒸腾的暑气,但他不在乎,他日夜苦练的结果是功力日进千里,寒暑对他不起作用。 正自迈开大步急赶,突见三里外两条人影向这儿急窜,身形十分迅捷,但仍可以看出他们的脚下有点蹒跚。这是一段弧形大道,两人奔入里外丛林,霎时不见。 林易好奇心起,脚一加紧,向丛林奔去,一里路程眨眼即至。 林不大也不小,远远便可听到沉重的喘息声。 他离开官道闪入林中,向喘息处扑去。 接近官道旁古木下草地,倚坐着两个劲装挂剑大汉,正在气喘如牛调息,面色灰白,汗下如雨。 忽听一人道:“大哥,我不行了,你先回北固找老爷子报讯罢!要记着替五弟们报仇。哎哟!不知那丫头用的是什么功夫?相距丈外,微风一拂,我便觉得五脏似要崩裂,要不是我起初阻拦五弟不可鲁莽,说不定她也不会饶我。” “二弟,别说了,就禀知老爷子又有何用?那丫头一拂之力,五弟等八人立即吐血身亡,老爷子难道禁受得起么?” “是的,大哥,咱们不能替老爷子惹祸,只怪五弟糊涂,试想她三个女流之辈,如无防身绝艺,怎敢在外抛头露面?那丫头也太过狠毒,几句轻薄话就要八条人命相抵,不是太过份么?” 林易听到这儿,哼了一声,心想:“大概是轻薄下流贼,被人下了杀手,这闲事犯不着去管,活该!” 轻轻撤出林子,绕出官道径自走了。 十里外又是一座树林,一进林便觉血腥触鼻。 林易心中一凛,大踏步闯入,眼前景象教他大惊失色,毛骨悚然。 第五十六章怪人 官道左方林木深处,横七竖八散着两把钢刀和两把长剑,四个细小如婴儿的尸骸,裹在四套宽大的玄色劲装内,浑身冒着青烟,血流满地。 他正在发愣,尸体突然“波波”连响,一阵青烟过处,尸体化成一堆灰烬,片刻之间,只剩八套劲装。 他心中一凛,喃喃自语道:“化尸丹!我倒得看看是谁有这奇药。” 看清地上蹄迹,展开轻功向下追去。 不到十里地、坡地上有一座大松林远远地可以闻到松林中响起声裂金石的狂笑声。 他脚下一紧,像道轻烟闪到松林尽处,官道旁有一座驿亭,亭外匹骏马懒散地踢蹄摇尾,亭内坐着一位浑身翠绿的少女,和一位白发满头的者妇,旁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眉目如画的天真少女,也是一身翠 绿。 外面树下石凳上,散坐着六名面貌狞恶的大汉,腰悬刀剑。 傲气凌人,狂笑声就是他们所发的。 高坐着的绿裳少女好美!眉似春山黛秀,目如秋水清又深,粉颊儿吹弹得破,樱唇笑涡荡人心弦; 看年纪不过二八,绝代风华宛若仙子偶谪尘寰。 可惜!他那深潭也似的剪水双瞳中,随着那些狂笑厉音,不时透出一丝儿令人心悸的冷电寒芒,虽则一闪即逝,从那冷电寒芒中,教人打心底涌气如陷冰窖的感觉。 他收敛凤目中的冷电寒芒,芙蓉莹玉似的脸蛋泛起一丝笑意。 突然她似有所见,向林中一皱黛眉,随之又恢复那闭月羞花的微笑,洒涡儿好教人心跳啊! 林易随笑声前扑,还看不见驿亭,蓦地感到颈上一凉,耳中响起一个细小而清晰的喉音道:“娃儿想往鬼门关上闯!快在十丈外找草丛隐住身形,用耳朵不许用眼睛。不然必有杀身之祸!小心了,好戏上场啦!” 声落,颈上的大手突然放开,眼角灰影一闪不见,林易叹道:“好快的身法!江湖中奇人异事比比皆是,这位怪人要取我性命的话,不比探囊取物还容易么?我这点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如不苦练,焉有大成啊!” 他依言找处草丛隐住,一面运功练气,一面静听,亭中一切景象他根本就毫未过目,狂笑声起落不绝,酒肉香随风飘扬。 突然,狂笑顿止,一个粗哑的喉音道:“老四,喝掉这一坛子残酒;我可等不及了,看你的啦!” 一个洪亮的嗓音道:“慢慢来,老大。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别唬坏了雌儿哩!” “哈哈哈!老三什么时候开始懂得怜香惜玉呀?奇闻!太阳莫不是打西边爬上来了么?” “哈哈哈……” 随着响起无数的狂笑声,听得林易火起,正待发作,却听耳中响起先前那细小而清晰的声音道:“娃娃,用不着你管,给我听着就是。” 笑声一落,又听那被称老三的人道:“姑娘,我叫金老三,有一个相当雅致的绰号:粉面狼,嘿嘿!有事动问姑娘。” “啊!你就是金老三?失敬失敬,别说动问,说就是啦!” 声音美极了,娇滴滴,甜蜜蜜,像黄莺儿在唱。 “这个......这个嘛!姑娘由何处而来,又往何处去?” “你问这个么?姑娘我冲你金老三的金面,说也不妨。” “好说好说,我金老三在洗耳恭听,嘻嘻!” “你听着,来自虚无幻境,要往鄷都走走。” “虚无幻境?这名儿陌生得紧。” 大概他在大惑不解,又道:“鄷都嘛,倒是大大有名,就在四川忠州西南,涪州东北。姑娘你孤孤单单,迢迢千里到那儿去做甚?” “你这人问得蹊跷,用不着你管那么多啊!” “好,不问就不问,娘子的芳名总该告诉我罢!” 这小子竟然叫起娘子来了,奇怪的是姑娘并没有生气,仍娇滴滴地道:“这倒无妨,不过金三爷你得先将来意说出。” “没什么,没什么,嘻嘻!我兄弟三人,落脚前面小孤山下,看姑娘生得美似仙人,想请姑娘芳驾暂驻,不知姑娘可肯赏脸?” “素昧平生,真不好打扰,金三爷,还是免了吧!” “免了?嘿嘿,娘子,我看还是去的好。” “要是姑娘我不去呢?” “不去还成?小孤山三义竟然请不动姑娘芳驾,岂不是天下奇谈?” 顿了一顿,道:“大哥,咱们请姑娘和这位小妞儿上马。老太婆,你不用去了,你年纪太大啦!” 一阵阵哈哈狂笑,夹着沉重的足音响起,林易正想起身闯出,他已忍不住啦!突然姑娘又说话了,平静、俏甜,不带丝毫紧张。 林易心中一动,突想起那四具逐渐化灰的尸体,心中一凛,又伏下了。 “且慢!金三爷,我看不用请我到小孤山,这样吧,你肯不肯陪我往酆都走一趟呢?” “哈哈!三大爷可没工夫,日后陪你不迟,今天得随……” “不成,你今天就得走,还有那两位爷,全算上。姥姥,劳你老人家的大驾,送他们一程。” “姑娘,老身这就送他们上路。” “嗯….....” “叭叭….呼呼......” 一阵马嘶,两声银铃似的轻笑,蹄声急如骤雨,瞬间即远去百十丈。 等林易纵出官道,只看到两点翠影,和一个白发老妇的灰衣背影,三匹马快如流矢渐渐远去。 驿亭边,四仰八倒躺着三具尸骸在逐渐缩小,冒着丝丝青烟。 林易大骇,他想不到三个大汉竟然无声无息地毙命,这位姥姥的功力,端的骇人听闻。 他脱口叫道:“好利害!我得看看她们是那一门派的人物。” 他刚要追,耳畔又响起那细小而清晰的嗓音:“傻蛋!你要追去,十条小命也是完蛋。走吧,咱们前面碰头,不见不散。” 左侧灰影一闪,已隐入密林不见。 他目力奇佳,也不能分辨那灰影是人是鬼,但却让他看清那光秃秃脑袋。 他又是一凛,感慨地道:“这怪人不但轻身功夫出神入化,那传音入密的绝艺,再过十年,我也难望其项背。” 紧了紧背上包裹,走上宫道,闷闷不乐,转头对青烟袅袅的三具细小尸体,“呸”地一声,吐口睡味,大踏步走了。 道上行人稀少,他放开脚程急走,未时末申时初,竟然赶过了彭泽,远望小孤山微微冷笑,仍向下赶。 大黑时分,到了江边青座大镇甸,土名儿就叫望江镇,距湖口还有六十里。 他本想连夜往下赶,但不知怎地却又入镇投宿,他自己也说不出其理由安在。 望江镇不算小,约有三四百户人家,地当来往要冲,镇上倒也相当繁荣。镇西有座迎宾客寓规模相当宏大,三进院,右首还有一座望江楼,是客人灌黄汤的好所在。 林易风尘仆仆经过迎宾寓,店伙计眼睛雪亮,知道是要落店的财神爷。 别看林易穿的是两截青布裤褂,看去有点寒酸,但他绝代风华却不是区区衣着可以掩得住的,光那魁伟的身材就与人刮目相看的感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