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阿灵源纪之阚山》 啰嗦几句 各位看客,你们好! 欢迎来到“阿灵”系列第一部《阿灵源纪》的《阚山》篇。 由于写书顺序的错误,里面有些名词要等“王生”系列第一部《王生莲女?桃花始盛》(简称《桃花始盛》)才能解释清楚。 我所构建的世界在这两个系列都是同一处,只是世界名字有变:王生世界——魔凌世界——神灵世界【书《神灵魔袭》的世界,“阿灵”系列只有两本书名《阿灵源纪》(包含十多本册本)与《神灵魔袭》(包含两三部)】。 《阿灵源纪》背景跨越了王生世界与魔凌世界,而作为《阿灵源纪》的册本,《阚山》里面也有体现。 《阚山》的延伸诗《殇剑》已在微博上发布,微博搜索“YaBeFive_长智草”,在搜索栏中搜索“殇剑”二字,可提前预知故事大概基调。 我是长智草,这是写给即将成年自己的礼物,感谢能与各位分享! 祝各位看客观看愉快! 序 战曲过阵,烽火渐灭;销烟放去,尽是狼藉…… 原来的富庶山庄,遭之魔袭。不尽一日,弥遍野尸;大府小村,集市荒野,尽是如此。 此时,幸存的北府地牢下,正走着三个活人…… “滚进去!” 两位运押犯人的年轻小吏将一少年踢进牢房里,见少年脏乱的发束,有一小吏还啐了一口唾沫在少年身上,不留半点怜悯之心。少年面扑糟草,几根尖草一触到他伤痕,他的双脚就有所回缩,但却没有其它幅度更为大点的动作。兴许是与少年双手双脚被捆绑住有关。 两位忙完一圈的小吏去喝酒前,竟忘了把牢门关了。然这并不妨碍两人喝酒的尽兴,他们连喝几碗后,酒壶就见空了,一小吏便转起一银环圈套,与之相串联的钥匙在旋转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另一小吏把酒壶不小心扔进关押少年的牢房后,就把兴趣放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上。这小吏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进了牢房,步子刚进了牢房,他就跑去又给少年训一顿,还嘲笑一番道:“连……连屁大本事都……都没有,还……还什么守护神。” “我看是……是这阚……阚山没什么人……人了吧。”另一小吏虽未进牢房,但也来凑着热闹。 而这话完,两位小吏都带着酒熏笑着。 少年伤痕累累,脖颈连其手臂、肚腹,尽见些或新或旧的伤疤;而方才小吏那一踢,更是让少年觉之抽搐。他躺在稻草上,不省人事。 “这家伙是死了吗?”方才踢少年的小吏下意识弯身伸手试探,未料少年忽就爬起,一猛地咬住小吏右手食中指。 小吏知觉痛感后,心生怒起,抓住少年领口后拳起拳头便是朝少年腹部揍去,来回有四五次;但少年的上下齿硬是不肯松开,他凌乱的长发下,能见得他齿口间生出的血丝。 另一小吏已看不下去了,停止玩弄银环套圈,走到少年面前后,一脚就将少年踢去。少年一时直拍在墙壁上,嘴角渗出些新血。 “混小子,小爷岂是你能动的!” 那位莫名被咬的小吏,左手正握紧那两只带血手指,他又走向少年,似是想来为这两指报仇。 而少年已是用下巴支起双膝跪住,如同蚯蚓一般;他再抬起头,看向两位瞋目的小吏。六目相对之时,少年诡异一笑,他似乎又见到了两位小吏身后那无数颗头颅。 他吐了一口血,溅到这要来补拳的小吏身上。 第一章 如他所见,阚山是没有明事的主的。 寒气散去,湿气将聚。四月的天还未梳妆便被一层薄纱覆盖,似是不幸却临新生:被冬风糟蹋的秃石黄山在一次劈头盖脸的冲洗后,扼杀宠娇、扼杀仇怨,焕发新意、面向新生。 阚家大院,道如密网,聚棋为房,而散为屋。 副公管办所处,屋吻似若伶牙俐齿,两脊四凸木皆立五只重明、傲视南边;隆楼金瓦。 办事处即为正厅,牌匾向南。若非副公管接待之人,外人皆不敢招惹此处;且副公管性不和,气易躁。 副公管住宅,也便是东府,占据阚家大院偏中、东北偏角,地覆八百平米之多,正房于厅房之后;东西各有厢房一间,且旁各有耳房一间,东者于北、西者于南;正房与西厢所隔坪地的内墙有设个园,里为一方竹林;而个园门南下,是条穿廊,穿廊连接西厢前的石桥,桥下红鱼游跃。游廊于长坪南墙之外,甚长,“回”字环绕于“口”中鱼游之池;而西侧南北两端皆有漆红轩亭落角,长柱之下,是仆人常留之处,集吃住与繁忙二体。杂房七间,西耳下有四间,再东墙接缝为柴、厨两房;东厢南侧有一柳树占二尺之宽,更南处便是剩余三间杂房,为仆人所住。宅门装饰稍些普通,却有两只铜色戗兽立于门东西。 有意思的是,说是东、西两厢,但东厢是向南建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先辈们开始就这么喊的。 东厢北角各有柳树一棵,昨宵枝条虽有绿芽新长,却早已柳絮拂扬飘荡。 从面具看去,又是能见到打起架的两位公子。这黄的绸的衣,是副公管阚范之子阚成;而那青的绸之服,是公管阚筑之子阚子建。方才两人聊着聊着又起了冲突,可打架还没分出个胜负,就被哪家的丫鬟叫来西府夫人溪萝给搅和了。结果是子建公子被西府夫人溪萝拽回西府,而阚成公子则去东府的正厅认错了。 “阿爹……”阚成公子方才还意犹未尽于拳头打中子建公子身体之感,应是进了正厅,才反应过来是惹出祸子来,还被自己侍从给“抓”来见阿爹阚范。 “该怎么做还须我提醒吗。” 正桌入坐的副公管阚范虽未有任何偏激性的情绪,但阚成已经冒了许多冷汗。阚成本想跪下向阚子建的父亲、也就是阚山公管阚筑道歉,但却被他阿爹所掷来的茶杯给打中膝盖没有跪下。 阚成吃痛般地半身作着鞠躬模样,一手扶住左膝,一手扶腰,边说道:“阿爹,我能换其它惩罚吗,这次我不要抄书了。” 阚成嘴上虽像是在做道歉功夫,但他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悔改之意;就连阚范也未见有真正的责备之态,阚范只是一往他那肃然之容,严声而道:“水缸极尽见底、个园杂叶甚多,你看着办。” 阚成松了口气。 谁知阚范话并未完,又道:“柴房少五十五扎干木,你也看着办。” “这……这不是灶房的那帮人干得吗?” 阚成一向不爱干活,再加上府上本就有仆人伺候,他也没必要做这有失他身份的活。 “阚襄子。” 在阚范呼唤后,早在门前等待的侍从立马出现在门中央,并快步来到侧桌位中之处,右手持剑抱拳而道:“在!” 阚成见到阚襄子又被阿爹叫来,想起上一次经历,就马上跑到阚襄子前面,急对阚范说道:“阿爹,我没说我不做啊?就是……”他把目光朝向了靠边处站的阿娘那淑仪。 谁料阿娘竟与阿爹站同边,还笑道:“阿成,可要按阿爹的话一个个看仔细呀!” 阚成只得退了正厅。 “这个阚子建,居然敢说阿絪的死跟他没关系,明天再说风凉话,我可不放过他!”阚成又在方场上说了好几句阚子建的坏话后,才觉自己侍从不见了。 可他并不需多虑,再过几会儿,他的侍从阚襄子定会从身后正厅屋瓦上跳下。 果不其然,带着铜绿色面具的阚襄子跳下地上后,来到阚成前,拜手作揖道:“公子。” 阚成见到阚襄子,马上问他:“襄子,我娘跟你说了什么?” 阚襄子摇了摇头,回道:“公子,还是先做完大人说的活吧。” 紧接着在阚成的一声声抱怨后,两人往北走去了。 两人穿过了垂花门,游廊上的穿廊中就多了忙碌的仆人。阚成一路保持大腹傲招之势,似是不羁管束的公子;而阚襄子右手依旧是托着他腰间的佩剑,警惕周围的一人一物。 没过数不来“公子好”趋同的招呼声后,两人才到了灶房。一入灶房,阚成就先跑到了水缸前,挪开木盖,看看该打几桶水。然而水缸竟是满缸的水,这临满的清水顿时让阚成长松口气,他将木盖合上,直拍了拍胸腹;阚襄子则去了厨房旁的柴房,他一关上门闩,阚成就冲阚襄子跑来了。 “襄子,还缺多少干木?” “一扎,兴许是被灶厨提去作膳了。” 阚襄子这话一完,阚成右手一紧,然后直拍左手,说道:“我明白了,阿爹这是许了我跟那阚子建打去;还有阿娘让我一个个看仔细,应是知道阿爹并无责备我的意思,也和着阿爹闹我玩了。” “公子,个园还未去。” 阚襄子见阚成在他自己那一番猜测后,似是往大门走去,便提醒着。 阚成转身笑道:“现在可还是初春,要是有杂叶的话,早就被姑娘们扫光了。” 他话虽是如此说着,但双脚已是换了个方向,似是要往回走去。 个园绿竹新叶云多,两人走进个园会,只是徐风微来,便令全身神清气爽。 “个园真是好休闲之地啊,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来这……”阚成回过头问阚襄子,“襄子,你说呢?” 阚襄子双手抱拳道:“襄子不知。” 阚成拾起被昨夜雨水打落的叶子,边走边说道:“好吧……那襄子,你还记得去年这时候的事了吗?” 个园里穿过竹林的小石路磕磕绊绊,走起来却十分舒服。 “是公子背着大人夫人爬墙,偷听两位公管的话吗?”阚襄子玩笑道。 阚成赏了阚襄子个白眼,撇开话题:“襄子,现在我阿爹阿娘不在,要不去东市玩玩?” 个园后门,也就是两人所走的石子路边际的门对出,就是阚山最为繁华的东市。 阚襄子正要劝阚成回府,可阚成就往后门跑去。 “公子!公子!”阚襄子跟上阚成。 面铺招牌下,一声肆无忌惮的饱嗝后,阚成双手握着长椅,一脸满足道:“怎样,这麦面味道不错吧?爽辣不腻,以前小爷我可是经常光顾这家伙的。” 阚襄子喝完面汤后,板脸对阚成说道:“公子,以后少看那种书吧,你看看你学了多少句奇奇怪怪的话。” “书上的公子就管自己叫‘小爷我’怎样怎样的,不信回去给……” 还没说完,阚成把手盖住嘴;而阚襄子一脸诡笑看阚成:“公子,这回缴书不会又跟我谈条件吧?” 这时阚成看见小二出了店门,马上喊小二去了:“喂喂喂,我们吃完了,赶紧收了碗吧。”然后阚成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站起作着要离开动作,“我把钱就放桌上啦,可别再去阿爹那说我没付钱了。” 紧接阚成对还坐着的阚襄子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话毕,阚襄子马上站起了。 然而阚成可并不是回府,个园的后门在北边,但阚成却执意往南边去。 阚襄子心觉奇怪,也生出些猜疑,于是他问道:“公子,你是不是要找子建公子?” “呵,你觉得小爷我就这么计较这家伙吗?那家伙以后还得听我的话。” 阚襄子不敢再这么猜测下去,毕竟他只是个侍从,只需负责公子阚成的安全罢。 离开东市,就来到难得见到人的小巷了。 小巷有八九尺宽,道上难见得人,灰白色飞檐与死寂白色是两人走到位于西处的校场唯一风景。 阚成是没有校场的,所以来校场这……阚襄子不须多想也知阚成是想来此处做什么。 再者方才绕弯时可是路过府大门的,且阚成还避开着府内来往的丫鬟,待丫鬟离开,才继续走着。 两人迈进了校场,阚子建的态度如旧般是平静模样。他换成了银白色调的练功服,站在一正对东向而建的方台。 阚子建从去年回阚山大院后,公管阚筑便将校场兵练训练由阚子建管理了。 也倒是阚成这人名声不是很好,阚子建突就的沉默,招来了校场上众兵练的不快。众人议论纷纷,而阚成却在原处保持他那副傲招之态。 终于,阚成说话了。 “阚子建,你说今天这架咱都还没打完,你却跑到这里,是不是有点是看不起我的意思?” “阿娘未许,今日不便,也道抱歉。”阚子建躬屈半身,十分恭敬。 阚成笑道:“打个架还要爹娘同不同意吗?” 阚成这话完后,转向阚襄子,还没等阚襄子同意,阚成就已握住了阚襄子的佩剑,正要将它拔出。 “阚成公子,我们这里可不是东府般的大宅,什么都可以随你性子来做。我们这里叫做校场,是随时要招募兵练去行兵打仗的地方!” 话出自于一身穿黑色麻布裁作的裋衣少年,脸上同阚襄子一样,戴了副面具,但与阚襄子有所不同:阚襄子为铜绿色,偏旧;而这人面具像是新做的,褐釉色。此人目测有十七、八岁,叫作阚俍,是阚子建的侍从。 “校场?”阚成反手把剑插回剑鞘中,转身续道,“既然这里是校场,那没有什么搏斗是没有意思的;再说,行兵打仗之人还正需要熟练的作战技巧。襄子剑法不错,要是襄子五局中输了你们两局,今日我便不再生事,自趣告退;倘若襄子已连胜了三局、或按规定般不过两局输,你们的子建公子必须与我比一场。” 阚成双手抱在胸前,再道:“可是让你们厉害的来跟襄子比试的,我可没挑人啊?” 兵练们看向了方台上的阚子建。 阚子建背对众人,面带肃容。他双手搭在身后,一副修士之气。 当阚俍走到阚子建旁,阚子建才有了动作变化。他偏了偏左脸,转向阚俍,阚俍似是懂得了阚子建的暗语,双手抱起剑,转向众人,对阚成说道:“阚成公子终归不是校场训练之人,可能还未知道我们校场的规矩。” “哦?”阚成把转向阚襄子,假装问道,“襄子,你知道这校场的规矩吗?” 阚襄子摇了摇头。 “取众哗宠,煽动军心,不符军规。”阚俍续道,“阚成公子若到这里是来找趣的,还是请回吧!” 阚成双手抱在胸前,笑道:“我说阚俍,你只不过是阚子建那小子的一个下人罢了。难道,你家公子就没教过你什么是下人的基本礼束吗?就算阚子建这小子不教你,郗阿姨可没少会管你吧?” 阚俍怒了,但在他刚把戟摆好时,一银白身影迅速驶向了阚成。只见阚子建右手蓄力,正要打中阚成,但阚襄子一跃而起,右手握紧戟身,拔出剑来,挡住了阚子建续上的拳头。 阚成抬起头,只见两人的身后是高阳映天、外接白叠云覆。 两人紧接落地。 “襄子,谢了。”阚成拍了拍阚襄子的肩膀。 阚襄子小声说道:“公子,巡视的时候到了。” “嗯。”阚成换回他那欠揍语气,对众人说了句,“没趣没趣,活大个人,个个都没趣。” 话毕,阚成离开了校场。 “要走就快点走!”阚子建是很少如此骂道的。 阚成还真老实离开了。他双手抱着头,头一偏的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围观的人也散了。 阚襄子转身本要跟着阚成离开,正在他迈出了一步,身后就飞来一支不易被发现的飞镖。他立就扭头接住飞镖,将其放进左袖中后,一番无事模样离开了。 第二章 天颠覆,云乌浊;地转烽烟,万象剧变;枯木尽断,草折石麻。阚山俯下,饥民不胜数。 阚山地僻,还来不及魔军关顾。从乱战中存活的百姓,见阚山云透光彻,林也葳蕤;城局严森,埤堄肃规。还未到阚山城下,就已成了众多幸存者心中的曙光、心中的净土。 阚家公子也是一向友好,还从未拒绝给难民的求舍。每至正午,阚家公子总会命众多丁壮之士担米运食,提供无米难民一日吃食;且阚家济民犹为慷慨:不逾五人便可为一家,并有一亩地拱开垦。坡有林木,十家可共造一房及为一户;田有水渠,若于公田耕耘一亩,便可按所需,自行贯通新沟灌溉。 这日,麦黍才刚下种,阚公子就在粮食发放后,只留侍从一人,随行到新翻田龚检查耕种情况。同行之人还有几家长辈,几家孩童。 “这地可是烧过后再种的?” 阚公子蹲身抓了一把炭土,又道:“毁草就好,烧过后收成很难保证。” 同来的长辈面面相觑,看来并未是这些人所做的。再看去,阚公子身下翻过后的土地虽有新麦覆盖,但其土壤染浊上的炭灰还尽未退去。 “我知道,这是徐阿姨的地。徐阿姨家只有小宝一个亲人,很是可怜。” 一小女孩的声音传到了阚公子耳中。 “可真有此事?”阚公子急忙站起问道。 还未等到同行人回应,他又道:“现在可有谁家农事已做大半了的?” 话后有一老翁紧接而应:“这徐姑娘离俺家还近,俺家人多,俺家可以帮那姑娘找个新田。” 此老话完后,便招来更多的应和者。 阚公子笑道:“莳秧之事就麻烦各位长辈了,在下就先行替徐女向各位道谢。” 但两日后的正午,本一向守时来运送粮食的阚公子竟不见了身影。虽有阚公子的侍从送了新粮,阚公子偶有不便也不倒觉得稀奇,但此后的七天里,阚公子都不再出现。从阚家大院里传来的消息,原来是在那日校场中南角处,阚家里的两个公子间打起来了。不过从阚家大院里放来的消息,原因竟还有点令人发笑:因双方互相理解错误对方意图,不和而生摩擦,进之生打架之事。 那日—— 两位公子在校场外又打了起来,且两人像是有某种契合,皆穿戴便服便装。两人功夫似是不分上下,且是僵持许久才有了点偏势之势头。虽说阚子建在阚成脸上抓了一把,像是阚子建是这势头更高者;但接来阚成在阚子建胸口的猛地一揍,这势头很快附向了阚成。 围观兵练甚多,校场外也算是生起了少见的热闹模样。本该制止两位公子的两个侍从,这下竟都找不到人影。或是淹没于人群之中,或是跑去叫来大人了。 突然,一雍姿怒态的女子在阚俍的带路下,从南边飞檐处转角而来。她还未到围观的众兵练一大半路,一大嗓门就已传到了整条延北向的西沿路:“都给我散开!” 如同被针芒扎过一番,围观兵练们有序地排成于东西两列,好给女子左右开道。 女子名为溪萝,郗姓。上辈叔伯之人觉姓氏难以辩识,便将“郗”字改成“溪”。 如同两位公子于前日里打架一番,虽知溪萝来到了,但都不肯先行放手。 “都给我放开!” 随着溪萝离两位公子愈加近,她的声音愈加令兵练们慌颤。 可两位公子哪肯放开啊,这是属于男人间的输赢之战,谁输谁就抬不起头来。 溪萝哪管这些,她止住了脚步,从左袖中掏来了几根银针。针尖在她双手间发寒,阚襄子赶紧将自己刚才一直保护的一身麻衣,奉在溪萝身前。他双手作拱,半膝跪于地上,把头转向身下的白硬地面。 “两位公子因此物而生冲突,并非无所道理。” 溪萝右手拣了拣这件麻衣:观之线缝编织还算匀称,算得上是用心;且虽是用麻而织,但因是将一麻线分拆成数多细丝,再将其编排。质感不算有多大磕皮,但多多少少也有些硬当、略显寒酸。 溪萝想起些什么,便冲两位公子那喊道:“子建,给我过来!” 这话后,扭打在一块的两位公子皆一脸惊愕之态望着溪萝。此时阚成坐在阚子建身上,若再准确一拳揍下,正能打得阚子建哭爹喊娘;但阚子建并非懦弱之人,他早就做好了抵挡之势。 “还在看什么!还不给我起来!” 也不知溪萝是冲谁喝的,两位公子纷纷起身。阚成退到了阚襄子身后,背对众人直捂右脸,嘴上还叨着“丢死个人了”的话;阚子建则安静地整了整衣服,再走向溪萝前拜了拜手,道:“孩在。” “把话说白,为何打架。” 阚子建半躬身体,双手继续作着揖,冷淡回答:“已是习惯,没有理由。” “哦?你是没理由吗?”阚成躲在阚襄子身后,只露出被手捂住的右脸,续道,“那你没有,我有!我问你,别人好心送你衣服,你为什么扔掉?” 阚子建转身对阚成答道:“无名不受禄。” “你就是看不起那衣服的材质,觉得有辱身份,才整这话压我吧?” “我自有私规,一向恪守。” “切,那我打你的时候有准你就别动手。” “无错不受辱。” 两人愈争愈乱,在溪萝的一声“住嘴”后,两人才把话停住。 “阚俍,你来。” 溪萝身后的阚俍站到了阚子建身旁,也向溪萝拜了拜手,后回:“夫人,此事两位公子皆未有全错。是属下在半钟头前,接过了阚成公子转交过来的这件麻衣,说是有人特意赠给公子的。属下只觉奇怪,但也未及时询问阚成公子衣服的来处,就转给了公子。公子误以为是阚成公子的玩笑,便扔了这衣服。正巧被阚成公子见着,然后……两位公子就打起架了。” “这次话倒讲的老实了。”阚成小声道。 “就这点出息!”溪萝冲阚子建喝道,“还不滚回祖宗前嗑头请罪!” “要……要罚……”阚成声音小得阚襄子想了好久才算听清楚。 “郗……郗阿姨……”阚成从阚襄子身后出来,先向溪萝鞠了鞠躬后续道,“那个……其实就是我的玩笑罢了……”然后斜眼看向西处一抹白云,小声道,“谁知道阚俍这小子会去告状……” 阚子建已经耐不住被拳红的怒气,立就起身对阚成怒道:“你已大不下了,为什么还是这般胡闹!” 阚襄子马上拔出半剑,挡在阚成身前,似是怕着阚子建将把怒气发泄出来,伤害阚成。 “够了!”溪萝抓疼麻衣,道,“阚子建,滚回去!” 阚子建没有动作。 “听见没有!”溪萝又一次喊道。 阚子建还是没有动作。 “郗阿姨……” 在阚成这一声后,突一快影跃身往他驶来;他还未反应过来,阚襄子已将他推至一边,用剑鞘又一次挡住了阚子建的力拳。 “子建公子,明日是阿絪小姐祭时。” 见阚子建欲要将怒气发泄在阚成身上,阚襄子只得将阚成命他不能说出的话掏出来。 阚子建将拳收回,木然立着。许久,他才从嘴里吐出“哦”字。 “襄子!” “公子……” 阚襄子转向阚成,低起头,以为阚成是要责怪他。谁知阚成道:“你弄疼我了,快扶我起来……” 等阚成这话后,阚襄子就去扶他了。 “子建,翅膀硬了是吧?还不滚回去在祠堂前跪罚!”溪萝这话后,她背后的左右旁观之众议论纷纷了。 ——“明明次次都是阚成公子惹咱们公子先,凭什么次次是公子的错。” ——“公子平时从未这么失礼,可每次阚成公子一来,公子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就是就是。” …… 见背后如此热闹,溪萝也就待见待见。可在众人望见她那副诡异笑容,皆闭住了话。 溪萝面容换回严肃,对众兵练喊道:“若是此后有人询问今日两位公子打架之事,只许道是与‘两人因生误会’诸类之话!” “是……是!” 嘴上虽是如此应和,可兵练们都暗称不满。 溪萝回过身去,两位公子和阚襄子皆无身影了。 于是她问着还未离开的阚俍:“你为何还在此处?” “回夫人,公子此事是动气了。”阚俍回道。 “我知道。”溪萝往南门向走去了。 阚俍看了眼北府外墙走着的阚成阚襄子两人后,就处理着校场剩下的事务。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阚成一脸忧心忡忡。 阚襄子便问阚成道:“公子,阿絪小姐不是……” 阚成突就换回拽拽模样,他双手抱头,把阚襄子的话插住了:“你不是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吗?” 阚襄子便不问下去了。 两人转角过东路了,阚成耐不住安静,便假装咳嗽了几声:“好了好了,你清楚就好,要是你再提她名字,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侍从了。” 运米粮的车轱辘在山路上颠簸不已,吱吱响、马儿受惊声一并将沉思的面具人叫醒。 “好好掌路啊!” 他身后有一运粮之壮丁抱怨道。 已是山路偏转之路了,为了铺小路而被抛弃的石块,在轴辋为中心与边界的车轮中压迫。面具人紧将方向转正,运粮之车坠落之事才避了避。 徐姑娘在队伍回返途中的半道上等着,待面具人及马车出现时,她急跑到面具人前问道:“公子现在可安好?” “吃穿照如常。”面具人回着。 徐姑娘这就安心了,她从左袖中拿出一荷包,双手捏递给面具人:“这是昨晚里加上的,那身衣服算是给你的,我……我昨晚才知道公子穿那衣服是有失身份的。公子现在还未有配偶吧?这荷包是给公子以后许配之人的。” “嗯。”面具人收下了。 前面山路偏陷,要是一不注意就全盘翻覆;可纵使是片刻的小心,还是抵不过是要掌向人的专注。 不过徐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她这一小小的失误把两个公子的关系弄得更僵了。 而这条山路面具人已经走习惯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把路的曲平给指出来。 ——“话说咱们公子不就是打个架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肯出门?” ——“是啊,平时一向是公子催促我们的。” …… 旁人的议论声扰了面具人清净,于是,面具人发话了。 “安静。”面具人冷道,“好好看好路。” 第三章 (一) 谁慕佳人,竹林下、徐风来,坐于春石上,笑如蒄花(据“关花”)。 这是阚襄子从东府缴来的某本书上见到的一句话。 也是,东府丫鬟众多,再美也不及画像上的小姐阚絪。 据府上的做了些时候的仆人说,自小姐死去后,每逢小姐生辰的一周里头,公子阚成都会扮成小姐的模样,然后去离阚山较近点的肁棣或者浲坜请位画师,做张小姐的画像。 阚襄子是看到今年的画师,不过画师刚进方场就被服侍夫人那淑仪的丫鬟请去个园了,而公子和夫人也去了个园,现在西厢就剩下阚襄子一人。 没错,阚襄子正处在西厢,据那些仆人还说到,每每小姐阚絪生辰时,公子都住在西厢里。 关于西厢的美致,阚襄子通过在东厢那好几个月的观摩,也是多多少少能知道个大概,却并未想到竟是如此的触目之美。 一拱倒影如月的玉桥、风来便撩起涟漪的萑草、星红星绿的地草等在如镜的湖旁,一却一合地融洽。且在小姐阚絪生辰之日,会有灯笼于桥上挂满,为死去的小姐启明。 风来,连起湖边萑草,阚襄子摘下面具操起剑来,复习以前学剑时,师父阚愿阚南佑所教种种剑术。 好在大人阚范不在,不然可得挨几句骂和几分坏脸色。 因身着裋衣多有不便,阚襄子便跳上西厢,到西厢后的废巷上换了身粗麻衣。 应是许久未练,阚襄子还未练一柱香的时间,额头就生了些汗。阚襄子往玉桥左右都警惕了番,见未有什么人走动,就擦了汗又练了些时候。 “阿子!阿子!” 突然,玉桥上传来女孩声音。阚襄子顾不上什么,便到废巷上换回裋衣,还戴回面具,再回到西厢前。可等他抬头去看玉桥上时,那哪有什么人,也就没有什么女孩了。 真是奇怪…… 阚襄子想在去废巷时,玉桥上走来公子和夫人;而夫人的贴身丫鬟和那位远来的画师,皆在公子和夫人身后恭恭敬敬地走着。 扮成小姐的公子看向了阚襄子这边,突就从桥上跑下来,吓得夫人还喊了句“阿絪”。 确实像是画上的小姐,阚成的这副模样,要是不知是扮成的,阚襄子打死都不敢唤成“公子”。 可按夫人的叮嘱,阚襄子这七天都是叫不得“公子”的,只能管叫“小姐”。 “襄子!”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小姐”身上传来,阚成续道,“襄子,你见到子建了吗?” 阚襄子摇了摇头,阚成便喃喃道:“刚刚明明见到他的,怎么就不见了……” “对了,今是我生辰,你好歹露个脸吧?”阚成双手抱胸续道,“天天戴着这面具,可把我给看烦了。” 阚成又在打这面具的主意,但每每这话后,阚襄子都是拒绝。 “公……”阚襄子把“公子”两字吞进喉中,续道,“小姐,别闹。” 等等,好像阚成矮了点…… 阚襄子记得阚成跟他差不多高来着,怎么扮成小姐后,就只过了眉高? 还是记错了? 好在夫人那淑仪走来,不然话多的阚成又会问阚襄子在想些什么。 “阿絪。” “阿娘?”奇怪之事来了,阚成一转身声音就变成女孩了。 这可让阚襄子给拉出瞎想中。 这么一看,眼前的两人还真像是一对母女,要是阚絪小姐真的在世,定招多少少年的爱慕。 两人进了西厢,留给阚襄子在门外站着。 可这么一站,许多生出的疑点都给解开了。 夜幕降临,玉桥上挂满了灯笼,湖边还停着一小舟。如此美丽的夜景,阚成竟把阚襄子关进西厢,孤赏这遭靓影。 传说为死去的人启明,可以换来一宿昏晨(启明完整版在《巷口徘徊?天海流萤》)。 这也便是阚成要让丫鬟们在桥上挂灯笼之由吧,一舟湖中歇,为的是指引阚絪小姐的灵魂上岸、与他相见吧? 府内众人皆叹公子阚成思妹太深,竟扮成了小姐;殊不知……唉。 那晚,阚襄子记得,等他睡意来了,公子还是没有进屋。 灯火未灭,人影未逝。 (二) 浲坜,距阚山山城约二十多公里,阚山位其西北偏。浲坜地接众多低平小山,而城心于巨大山坑之中。 “驾——” 快马飞掠,山路颠簸。 从乱石里蹦出一个个持刀之徒,他们并未打扮一番,皆以真容拦截这正要返回于阚山的马车。车夫止马,马车上本要歇息的壮丁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慌乱如麻。 一壮丁见持刀歹徒们所穿着衣服,甚是惊讶:“你们也是阚……” 刀断话口,马车上的厚重麻袋皆被红血所染,一个个身体紧接倒下,不省人事。 车夫见之惊恐下跪,对歹徒之头求道:“求……求大……大侠们放过小的……小的只是……” “啰嗦。” 一刀令下,山路上又多了一头一尸。 “主子,君主正攻雒妫狼山,到阚山还须些时候。” 说话者是众人中唯一身着魔军军服的。 然而这面戴半脸面具的男人并未回话。 “阚山,十年了……”众人之主右脸所刻的“死”字早已发黑,褐色脸庞上已是沧桑之感。 他又道:“还记得当年阚忠规是如何待我们的吗?” 除了那位异服者,余者们接抱拳而应:“记得!” “那就把他弄得生不如死。” 此话后,“死”字上竟生出狂妄的冷光。 两日后—— 众凡生灵皆化作熹风:或撩拨净镜、云影入彀、红鱼欢悦;或枝摇叶舞、红弥绿稀、萑草欲坠。西厢这处,恰是佳景。 阚成站在石桥下的湖岸上,风吹发乱。他双眸盯向桥栏挂满的灯笼,本该是热闹的景致,萧瑟后,只有他淡淡苦笑。 闭上双眼,似有一巨大光耀般雾气欲要吞噬于他。压迫、无助…… “公子……” 阚成身后的阚襄子话还未说完,就将话给咽下了。 “再美的风景也会厌的。”阚成转向阚襄子,“襄子,回东厢。” 阚襄子双手抱拳,道:“是。” 绕过柳树、长桥、小湖,长坪,所向之处皆是那只有疏叶柳树相伴的东厢居室。 “公子好。” 有两三个正端茶水的丫鬟路过,见到阚成,她们便向他拜了拜礼。 两三个丫鬟未走过几步,阚成就跑到她们前面拦住,问道:“是阚筑叔来了吗?” “回公子,的确是公管邀与大人谈议。”这一丫鬟回毕,阚成便放她们继续干事去了。 阚成回过头思考片刻,喃喃道:“不知道这次阿爹又碰到什么麻烦的事了。” 阚襄子隐隐不安,铜绿色面具盖住了他整只脸,只留眼眸与呼吸之处。 一手搭在阚襄子右肩,他抬头,只见阚成笑道:“襄子,帮我听听阿爹和阚筑叔叔在聊些什么。” “公子,可属下等下还要……” 阚襄子话未完,阚成续道:“如果我们老是这样帮助他们,他们可能会越来越懒。而且……已经到这时候了……我们还是收手吧,阚筑叔叔会怀疑的。今日,就做这最后一次了。” 阚成话后咳了咳,阚襄子在阚成在转向他前拜了手,后,他便轻步跳上东厢屋瓦,再过东耳房,最后于正厅屋瓦伏身听两位公管的谈话。 正厅中—— 一丫鬟进正厅后仍是端盘,她侍立于副公管阚范前桌东北角处;另两丫鬟则极为仔细地给两公管倒茶,未敢稍有些差错。 当三人离毕,两公管便开始谈正事了。 公管阚筑阚忠规道:“典模,进些日贵府是否是少些了家佣?” 副公管阚范阚典模先呡一口茶水后,反疑:“此话如何说起。” “昨日城门突有一马载驼几尸之事,而死者皆着阚山之服。”公管回答,他还假装长吸口气,唏嘘了番。 阚范不以为然:“阚山旁有浲坜,兴许是浲坜商客路经阚山,图个方便,乔扮罢了;至于因何而死,应是江湖仇人仇杀罢了。也未有这可能。” “既是于阚山所遇,又为血案之事,忠规事许繁忙,多为不便。还烦典模处理此事。” 阚筑话至,阚范盯着手中之杯,冷笑道:“公管这几日事还真是繁忙,前有外境灾民于阚山援求之事,公管也是如此托我办去;前事未完,公管又烦典模办去这死尸之事。看来,又是得忙碌的几天了。”他起身,向阚筑敬毕后又饮一杯,再道,“也罢,既为主,便应为客之求而解其忧。” 公管阚筑也行起身,拜手致谢:“此事可烦典模了。” 话完,公管便欲离去。可前脚未迈几步,副公管阚范止道:“且留步!” 公管转身而问:“何事?” “守护神之事。”阚范自是倒饮一杯,“阿成平日虽素为胡闹,可未尝不若当年你我。” 阚筑笑道:“范兄,阿成阿建虽若当年你我般闹腾,可毕竟不识俗事之争。况且,守护神此事须与长辈们商量,待应许后才可举行。” 见公管无顾此事,阚范突就发怒了,他捏碎茶杯,左手一拍桌案,喊道:“你知魔军现在攻至何处吗?雒妫狼山!雒妫狼山虽与阚山颇为之遥远,可此地已是今鲜为强势之地!雒妫狼山覆灭,你我若再选新守护神,已是为晚!” 公管色变,问:“你是从何得知魔军正攻雒妫狼山?” 一石抛向阚筑右手,接后,许些话环绕于阚筑耳畔。 此石为留音石,色偏黑,微蓝。 长些沉寂后,公管凝住脸色,说道:“我这与长辈谈去,此事不可与阿成多说。” 石抛归于阚范之手,他回道:“你知道便好。” 公管离去,阚范依旧背对正堂牌匾下的“立身为民”四字,喝道:“下来。” 须臾,从屋瓦上跳下一少年,少年铜色面具造型怪异,却不违人之适观。 已是距了九寸处,少年将佩剑握于右手,马上半跪着,双手拜道:“大……大人……” “你若敢同阚成道半点守护神之事,碎杯便是你的下场!” “是……”阚襄子只得接令。 再回到阚成处时,阚成一见到阚襄子,便是问着:“襄子,阿爹他们说些什么了?” “运粮的家仆……于从浲坜返途中遭遇杀害……” 阚襄子话毕,阚成大然失色。等待许久,阚成才道话:“那……那他们的尸首……在哪?” “有些家仆尸首应是被匹马运回阚山,而剩些人,应还是于途中。” 阚成叹口气,再问:“阿爹……叔叔还谈些什么吗?” “无。”阚襄子回道。 阚成再问:“那……那些尸首安置于何处?” “大人和公管并未提起,但属下昨日于市井所闻,尸首被公管之人所扣留。” “看来……还是得去那一回了……” 阚成进了东厢门,换了身衣服。 (三) 与副公管住处不同,公管住处整体之观感为二“回”字: 其中心为一圆坛绿栽,种了许些花草,四方七八平米半径之外为高脚回环长廊;橡木闭合游廊只留东南、西北两处梯子。游廊之下为公子阚子建所养兵练暂居之处(除外东厢与东廊下部),而东北角却是有一挡板隔开与西北梯口东沿闲房。此为一“回”。 游廊之外围,功能与副公管住处大为相似。正北前厅皆为公务办理之处,正房处于其北;而西厢东厢正居于西东游廊中外角,东厢之北为东耳房、之南为闲置房间(多为家仆留处);西厢南处为西耳房,而居西耳房之南同为杂房,许些房间同供些仆人所住;且更与副公管住处相似之处,南处空间同为灶厨、柴房、宅门,只是公管住处柴房为西。此为二“回”。 还有另些地方。 与西厢北隔十寸者为澡房,再至北处为一画廊,画廊北口为花园之门。花园东北角为一赏花亭,公管常与妻儿与此处就食;而务办所与东耳房间,种了一高粗樟树,却难以勘其须。 宅门响起敲门声,被路过要捡菜的丫鬟碰上。黄白色长衣赶紧弯身将菜盆子放下,快步跑到宅门前去开门了。 迎面而见的是铜色面具少年,少年右手持托剑柄,虽说有几分剑客之气,可身上的家仆裋衣令这丫鬟马上问道:“你……你是阚成公子的侍从?” “公子有事求子建公子。” 丫鬟再往阚襄子身后看去,一身着便装的少年背对于她。 丫鬟没有主意,回道:“能等我些时候回不,我还要先把菜拿去捡。” 阚襄子往回看去,见阚成没有反应,便让丫鬟按她所说的话行去。 丫鬟从西角离去,阚成问道:“襄子,你可见清她所要捡菜的大概重量?” “回公子,”阚襄子听见阚成声音,再次转身去,此时阚成早也转向他。阚襄子便续道,“她所捡菜的样种并不像是公管所食;不过现午时将至,盆中叶色新鲜,且份量少,又并不像是供仆人所食。” 见阚襄子说了如此顺合自己所意之话,阚成笑道:“襄子,我可没教你什么襄礼……” “你来做什么。”阚成话未完,阚子建和阚俍就出现在了阚襄子身后。阚子建双手搭于胸前,而阚俍则不快问道。 阚成见两人到来,走到阚襄子前,淡笑回:“若我说是请子建公子比试的,两位信不?” “无聊。” 阚子建说毕,摆手欲要转身离开。 阚成见阚子建要离开,赶紧叫回他:“等等,我说着玩的。” 阚子建并未因此转身,只是淡淡问道:“那些尸首,是你的家仆吧。” “嗯。”阚成低头。 砰砰心跳之声,不知源于何人身上。 阚成回应后,阚子建就走向回廊了;阚成见后,快走几步欲要跟上阚子建。 两位公子的侍从于其后,一铜一釉色面具甚是感觉差异。阚襄子稍慢地走在阚俍之后,他熟练地将一小匕鞘塞进右腰与剑鞘间隔中。 绕过南北三尺宽的穿廊,沿梯而下,阚子建带阚成到了走廊下方方坪。仰望上空的四方世界,阴淡无风。 尸首安置于北处中间闲房,阚成见阚子建欲要往此房进入,便首先冲到阚子建前,将门打开了。 倏忽,另有一快影掠过阚成。阚成未反应过来,后背却中一猛力,紧接他被推向房中。 视线紧之转暗,昏昏沉沉,一股浓厚的腥味上涌,欲噬两人…… 而门,却是重新合上了…… 随后方场上传来吱吱啦啦的声响,通向房间的路子窄得只有廊下柱梁所环的漆黑小道。 “可以告诉她这些尸首已处置完毕了。” “是。” 第四章 高阳七十年,原处于高阳与雪丽纪年交替时期、王生莲即将出现的前幕,世界又再次发生变化。 七月正临,回影堂主秦来被派内不满他所推行的向荷回“称好”举动之人所杀。趁着荷回堂主凃席去攻打大陆东南角一名为“长卯”之城,回影聚集战力,本想于荷回正攻下长卯的喘气之时,从背后突就攻打荷回。虽为不义之举,但正魔自是不能共存,也不顾是否仁义。 然而当回影伏军秘密潜入魔军所搭建的临时休歇点时,却发现休歇点上只有魔族将军欧傅一人,悠闲般躺在竹椅床上,双手作枕,似是等待已久了。 回影伏军这才知道自己反是中了荷回的埋伏,领头人正下撤军令,突然埋伏于草地四面八方的荷回军一时涌蜂杀来。回影伏军也顾不上领头人的指令,也站起冲向荷回之军。 而回影伏军哪是拥有万兵围剿之力的荷回对手,不到半刻钟头,半膝高的杂草丛上已经是没有能够站起的回影伏军,连伏军的领头人,也被一泛泛之辈打崩头脑,破血而死。 令人寒嘘。 凃席已是知道回影内部出现混乱,秦来已死,他就以回影破坏盟约之名,派驻扎于原南弦月地盘的田赢将军来搅灭回影上下乱犯。 又是大战来临。 襄临原是归属于南弦月,这就让阚俍阚襄子两人也亲身体验了把战场之景。 与同龄魔派人相同,阚俍阚襄子两人也是进入铲除回影之军中,两人也是见到了被襄临城人所夸赞的田赢田大将军。 将军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几出头,肤色暗黄,眼中已是有身经数战场的阴沉之态。这点倒是不贴那与襄临城民询问的形象。 “众位也是听说了回影背叛盟约吗!”田赢徘徊于巡军之前,冲众军喊道。 众军应和:“是!” “荷回盟规如何说!” “叛我荷回者,格杀勿论!” 这句话阚俍阚襄子两人是不知道的,听着旁人左右前后如此喊完后,有一暗示是不告便知的: 既入荷回,便无路可逃。 更何况阿爹阚塗阚末轨还已是襄临城城主。 襄临城兵力虽微,但若是聚集数千城兵力,凝聚合一,便是巨大威势。 战场,是身为一位武者最高的磨练之地。 相比徒步持戟于万众军兵之威,那分米不过十尺宽的院子是怎地也比不过的。 军队浩浩荡荡般地向前行去。 阚襄子往军队前看去,在叠叠杖持的戟中,只是能见到将军田赢的头;而将军旁有一挥旗之人,挥舞着荷回特有的召歅旗。这暗红的旗帜,黑色的召歅兽纹痕,亦是代表着此次与回影之战,必是要取胜。 一路子都是荒凉之景,草色尽是枯败、人烟尽无、就连寒鸦也不屑于此飞掠。 阚襄子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停。 兄长阚俍是不在旁的,况且阚襄子也不习惯也未用过长戟,一路子他都是沉没在这陌生之感中。 迟迟不见得有回影之军来应战。 两侧的山峰越来越多。 将军田赢叫停队伍,他下马独自一人持着红缨枪快步试探前方;另有后排军长偷偷带着两三小队小兵分别绕两侧山峰跑去,而剩下的队伍作起应战动作,只待将军有所见异。 将军田赢突然挑起前方一杂草乱堆之处,竟然有一深藏利牙齿钉的巨大陷阱出现。 两侧山峰处传来回影伏军的叫锋声,阚襄子所处的应战队伍里有一军长喊道:“保护将军,应战!” 万人之兵竟有默契的分成三队:左右两队直接与回影军队对上,中间一队则先确保将军安全后,再分为两队补左右兵力。 阚襄子实在不怎么会用手头握着的长戟,越是接近了回影军队,他内心是越发忐忑。一是初次来见识战争场景,自是紧张;二是戟技疏漏,只见到兄长阚俍如何挥舞,却从未想过要去尝试。 兵群密密麻麻,黑色魔派之服、微蓝色回影之服,若同乱麻混合。 终于,阚襄子接近到回影之兵。 那人见到荷回之兵,掏出长矛就是胡乱一刺,阚襄子还没刺中那人,就已被同为荷回的兵给刺死了。 阚襄子转而朝向另人,他也开始逼迫自己不能手下留情,即使不会使用戟,也把它当作剑一般挥使。只是,戟比剑重了许多。 在这狭小空间,是不能按南佑师父所教的种种招数来对付回影之兵的;但也是不能够按方才那回影兵这么胡乱了事。 阚襄子深吸一口气,冲向回影兵,双手紧握柄,作左右之力,刺向回影兵。 回影之兵倒不是很在意阚襄子这么莽撞举动,即使阚襄子有再大的本事,也只不过是稍微比他们逊色罢了,也还只是个兵。且回影这边与阚襄子交战的小兵,也是按正常态度对待,应对阚襄子。戟与矛相执,两者锋刃利度谁也不敢看低对方。阚襄子打破与这回影兵的对峙,干脆利索地将长戟逆时针绕动,甩开了这回影兵手握的矛,并很快将长戟刺穿了这回影兵的身体。 这感觉与幻境中所杀的人是不同的,在刺穿了这兵后,阚襄子还得立即攻击其它回影兵,否则,倒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甩开这回影兵的身体,对付下一个回影兵,再对付下一个…… 阚襄子慢慢地,吃不消这种反反复复的动作。他的节奏慢下了,但回影的补兵却扔在继续。荷回做前锋的兵存活甚少,大部分还与回影兵对戈的是原是先确保将军田赢安全的中间队伍。 阚襄子有股想倒下的感觉。 沉重的长戟、发臭的血腥味、灰茫的云天,但召歅旗不倒,它被原挥旗之人插进了土地上,鼓励着还存活的荷回之兵继续战斗的勇气。 但阚襄子实在是太累了…… 兵甲内的衣服已经湿透,他的鼻息也是粗气直喘,他很难想象,与他距离稍远的荷回将军田赢,是如何在长时间的战斗中依是精力充沛,杀敌仍旧勇猛无比。 阚襄子又想到死于浲坜内乱中的阚松,以及在得知阚松已死后,痛哭不已的婆婆。虽然阿爹阚塗对他态度不冷不热的,但要是他死了,阿爹也会难过吧? 想到这,阚襄子朝回影兵扔去自己手上的长戟,从背上所背的剑鞘中拿出剑,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回影之旗。 凌空夺旗,步艰扭局。 这是南佑师父为防止他们六人忘记各招数适用之时,而所编的口诀。 剑刃近距离接触回影兵虽然危险,但他就擅长使剑。长矛朝他而来,他就将左手把朝他而来的长矛抓住,蹬地借力跃身一跳,踩到长矛上再俯身向离他前的回影兵斩去。 阚襄子落下,双脚踩在两尸上,顺着刚燃起的斗志,他抢走一死尸原握着的长矛,将长矛扎进地里;左手再撑起整个身体,让双脚猛地踢了冲上来的两三回影兵,再跃身一跳,连拔起长矛,在空中将剑收回鞘中,用长矛作起转动手势,连将好几个回影兵给杀了,进入回影兵内部。 前后左右之兵见潜入的阚襄子,立即偏开原轨,转为攻击阚襄子。阚襄子已是将长矛又一次插进地里,又掏出剑来,身体绕着长矛做旋转之势,又紧握矛与剑,赶来的回影兵身上被划出一条条血痕。 阚襄子趁这些回影兵还顾及血痕带来的疼痛之时,他拔出长矛,踩上回影兵之头,先随便向远处扔了长矛,又往上跳起,再借高低重斩之力,一长铩翎重重斩地,离他近三尺的回影兵被剑锋震慑而倒,且大地竟出现裂痕之状! 这等威力就连他自己也吓到了,他站起身来,发现周围回影之兵已是所剩无几了。就连回影兵的带兵将军,也被将军田赢给刺穿了头颅。 回影兵大慌,无序逃跑。 回影兵的蓝旗慌倒,沦落孤零之地。 荷回军大欢,挥动长戟大喊欢呼着。 阚襄子见到了兄长阚俍,便立就跑向阚俍那。兄长阚俍脸色并不是很好,而阚俍前是一从后背被长矛刺穿身体的回影兵。回影兵侧倒着,他的脸庞已是被血糊覆盖,他双眼蹬向阚俍,似笑似哭。 这死兵模样虽是有些熟悉,但阚襄子并未在意这,他问着:“兄……兄长……你……” “我无事……” 阚俍话虽如此,但他脸上满是心有余悸的后生感。 阚俍阚襄子两人跟着大队往返了。 走到各支军队分开位置,分去山峰的两三支小队赶来,不过,人数是少了一大半了。 东队军长对骑着马的将军田赢道:“将军,已将埋伏的回影之兵杀尽!” 西队是后来赶上的。 西队军长气喘吁吁地对将军田赢道:“已是将……将所有残……残兵一律除尽!” “好,先到罗镇歇息半日。明日,再乘胜追击。”将军田赢淡定道。 东西两队军长拜手道:“是!” 军队前行了几里路,将军田赢似是又想起什么,叫停了队伍。 他道:“王旻。” 将军田赢旁的将士走到将军田赢前,半跪拜手道:“副将在!” “这些兵练是如何招募的。” 副将王旻道:“来自于附近各城所派兵练。” “哦,继续赶路。” 队伍又开始行动了。 将军田赢一向不爱把自己心情表露于外表,总是一副冷冷淡淡。副将王旻回到队伍中,丈二摸不着头脑。 罗镇离方才与回影之战的战场稍近,也未过半时辰就到了。镇上行人见到一马一旗长队,都纷纷退下。 罗镇同襄临一样,也有专门为军兵暂留之区。 在将军田赢的解散命令后,各个兵练到营中歇息。 阚俍阚襄子两人长叹一声,也是进入了一帐篷中,相互寒嘘着。 “没想到在战场上这么累。”阚俍抱怨道。 阚襄子点起了蜡烛,没有说话。 等阚襄子也坐到床上,两人面面相觑时,阚俍再道:“阿子,你为什么这么有力气,不累吗?” “累……”阚襄子苦笑,“我……我怕……怕死。” “所以最后你还是扔了武器,用剑了?”阚俍问道。 阚襄子点了点头。 阚俍表情严肃起了,再道:“那你可得小心了,万一你在打仗中出现差错,就是致命的了。” “嗯。”阚襄子点了点头。 “而且你不知道,这么乱扔武器,容易伤及无辜的……”阚俍说到这叹了叹气。 可没等阚襄子回复阚俍,阚俍又道:“吃完饭后,早些歇息吧。” 阚俍阚襄子两人同其他兵练,到规定地方吃饭后,就早早睡去了。 第五章 回影由于两次兵败,内部已是溃烂不堪。回影上上下下对荷回此次不义之举深感愤怒,但回影现已找不到好的人选抵抗荷回;且若是真成全荷回统一大陆,定会在登王之际吞并回影。 将军田赢闻讯,亦是火大,还在召集所有将兵后,发誓定要在两时辰内将回影上下打翻,不留半点旧情。 军队浩浩荡荡地开始新的讨伐,阚俍阚襄子两人这次分配的更近些,扭头时还能见到各自。 阚俍阚襄子两人虽对回影与荷回的矛盾不感兴趣,但面对回影的反咬一口,他们也是愤愤不平。 此去一行,定会有所死亡,阚襄子虽对自己剑术颇有自信,但兄长阚俍担心他若是再使用剑,可能会引起将军田赢的注意,会有所棘手;而另一方面,若阚襄子非要用自己不擅长的长戟,死亡可能就大了。于是乎,趁着醒来还没被召集的时间,阚俍偷偷教了些技法给阚襄子。但若是真有生命危险,保命要紧,也就先不顾棘手的问题。 七月酷热,长途跋涉将所有人的衣襟打湿,但作为被各城千挑万选挑出的征兵,这群新兵不敢叫苦叫累。 已是接近了回影门派所建之地阜里。 一路上,将军田赢预防有回影有埋伏之兵,便又令两三军长带各自小队绕小路而行。谁知,这一路上竟无一伏兵,且所经的大城小村人丁萧条,见到荷回之军逃跑的,竟些是妇人小儿。 来到阜里前,将军田赢停步先凭空画出一符,像是在做什么探知之事。新兵们纷纷疑惑,但副将军长们都无露异色。 “各位就等着领赏。”将军田赢说完鞭起马鞭。 这一路上古怪的事阚襄子见多了,也不觉奇怪了。 战马、行军又开始前进。 三队合一,一致向阜里攻去。 谁知一进阜里城门,屋瓦上冒出一个个弓手,发箭袭来。 荷回新兵们慌乱了,本要躲避箭支时,将军田赢从战马上跳到众兵之前,立就凭空画起巨大的符来。虚符符文竟在将军田赢右手放下时,愈来愈大,最后一张巨大的符箓作起幻盾之势,将一支支箭宇,一一挡下。 突然,一回影之徒站在将军田赢之前,这位修士与将军田赢年纪相仿,但肤色比将军田赢白得多了。 这位修士对将军田赢就是斥骂道:“田弃,你本是程牧弟子,荷回也是灭了你们程牧,你为什么要帮荷回!” 田弃……田赢…… 阚襄子将刚刚从鞘里拿出的剑放回了。 “多管闲事。”将军田赢跃身跳回马上,举起红缨枪大喊,“给我杀!” “杀!” 一个个荷回之兵跳上了屋瓦,刺杀在屋瓦上的各个弓手,而将军田赢驾马冲向修士;修士双手作势变成一把剑来。剑锋直指将军田赢,平浮于空,剑竟在修士命令下分出一把把幻剑,通通飞向将军田赢。 将军田赢紧握缰绳,再逼近飞剑前,向前跃身一跳,避开飞剑,并在空中双手举起红缨枪,朝修士就是一刺。修士立作死尸,长吐一血。 闭目倒地前,修士道:“你……会后悔的……” 枪锋已是完全刺穿修士身体。 阚襄子像其他新兵们一同,也是跳上屋瓦,解决掉要偷袭他们弓手。 弓手应是回影门派中功夫还较厉害的,见到荷回各兵要攻向他们,这些弓手便不是很慌张,井然有序的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对付荷回兵。 阚襄子对付的这位弓手拿出的是双链锤,一锤又一锤地逼着阚襄子跳下了地上,双手马上将长戟横握,挡下跳落并驼重锤的大块头。 骨瘦的长戟哪能撑起重锤之力? 虽说长戟也是什么刚硬之物所造,但在这重锤之前,也就是树枝一根,稍作蹂躏一番便是折了罢。 阚襄子便将断了的长戟一扔,拿出背上所背的剑。 没想到这大块头见到亮剑,亦如刚那修士一般,对阚襄子就是一番唾骂:“懦弱鼠辈,贪生怕死!” 阚襄子双手握紧,边作着剑势,轻笑回道:“抱歉,我本就不是正派人士。但我是真的怕死。” 面具下的他,眼神中透露出对大块头的不屑。 大块头双手挥起重链锤,将愤火化作力量,把心中对魔派的恨意撒在阚襄子身上,招招都要阚襄子的命;而阚襄子不紧不慢,步步挡招,步步会向后退一小步,任大块头发泄脾气。 阚襄子已是退了十步,就当作对大块头坚守本心的尊重。 阚襄子在大块头下一次挥起时,主动向后一跳,再猛地一踩地,借力使力要劈向大块头。谁知旁有一荷回兵被打退到大块头前;且大块头也是被突然出现在视线之前的人给吓住,后退避了避。阚襄子的来不及停止动作,落地时,倒地的,变成了这荷回兵…… 阚襄子又要挥剑攻向大块头时,肚腹被人正面一踢,阚襄子身体飞向墙去,最后倒在了两个回影弟子身上。 阚俍见到阚襄子这么一倒,趁着那两个回影弟子没有从阚襄子身上爬起,就杀完眼前的一回影弟子后,朝阚襄子跑去。 阚襄子起身,正是被他所压的两回影弟子给包围住了。他见到原来所站的位置变成了将军田赢,而那大块头,一下子就被将军田赢给解决掉了。 他有些茫然,他杀了荷回的兵,也被将军田赢给看见了。 “阿子!” 阚俍闯入阚襄子旁,先把包围阚襄子的两回影弟子给杀了,再扶起阚襄子。 阚襄子站起,低头道:“兄……兄长……我……” 阚俍握住阚襄子手臂,踢开了一杀来的回影弟子。 “我……杀了……杀了自家人……” “大不了,帮他多杀几个人。” 阚俍话后,握回自己的戟刀,攻击向刚才要偷袭的回影弟子。 看向身旁被兄长阚俍所杀死的两个回影弟子,又看向自己误杀死的那荷回兵。他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战斗中。 弓手大以被消灭完毕,将军田赢率领剩下存活之兵冲向阜里主殿。 “杀!” 荷回兵声声气势如虹,但阚襄子没有喊。 将军田赢鞭马,先到主殿前。 将军田赢抵达主殿前,就下马又画起符文来,一张幻符又浮在空中,飞向主殿里。 主殿台阶甚长,有好几里之长。台阶两栏雕刻威武白虎之像,镂空少许洞口,与地覆的玉白色卵石,美意十足。 “驾——驾——” 在距阜里不远处的一城郊野小道上,飞奔着数匹骏马。 “这田将军到底卖着什么药,非要我们这些老头千里迢迢赶来。”说话者虽管自己为‘老头’,实际也无非四十岁出头罢。 一人烦道:“哎呦,叫你来就来呗,这一路上我们不都见到多少尸体吗,怪不成半道上出现几个漏网之鱼,等我们来杀吗?” “还真别小看田赢这家伙,这家伙来历可不小。”又有一老道。 第一位说话者就不屑了:“还不是个弃子罢,还能谈什么来历。” “有完没完,你厉害你带个队看看。”又有一老说道。 骏马上飞奔的,都尽是些被荷回堂主凃席分配到南弦月各城的城主。其中,阚俍阚襄子两人阿爹阚塗也在。 阚塗阚末轨说道:“田将军需要我们进入阜里后通通下马,各自分开向主殿而行。” 这句话后,竟没有一人有争议之声,且到达阜里后,各城城主都按阚塗所说的话,分开而行。 “冲啊!” 阜里主殿前,近两万的荷回兵杀进大殿内。 阚襄子本想同众人一样,威风进入,谁知半道上他就吐了一口淤血。 阚俍停住前行脚步,跑向阚襄子旁扶住阚襄子,并问道:“阿子,你怎么……” “没……没事……”阚襄子这还是第一次抢话。 阚襄子用袖口擦去唇边的血迹,面对些许晕眩的大殿,他继续跟随众兵步伐,跑进大殿里,进行最后的围剿。 大殿里空荡荡地,但中间的红毯有些褶皱,两旁的书架有一个是倒下了。 左右边各有走廊,将军田赢见大殿里空无一人,目标自是转向走廊上。预防有炸,他又作起他的符箓。 这次符箓画了两张,先飞向了左右走廊。 赶来的副将王旻叫停了前行的军兵,他们都听见到了符箓再触碰到走廊内设置的机关,机关触发之声。等将军田赢转向众兵声,众兵都安静下了。 “回影之人已逃。”将军田赢冷淡的宣布了这一消息。 新兵们纷纷议论起来。 副将王旻先拜手,再问将军田赢:“将军,属下们该如何做?” “你们都累了,在这个时间点里,逃跑的人应该是被杀了。” 听完这句话,副将王旻反应过来,大惊佩服起将军田赢:“将军真是机智过人!” 这可让新兵们一头子雾水,什么时候将军田赢把那些逃跑的人给杀了? 阚襄子也是蒙圈,当时踢他肚腹的可确确实实是将军田赢本人啊! 将军田赢可顾不上给众人解释,且有一军长带旗从回影门派的白虎廊下跑到将军田赢前,半跪而拜:“将军,召歅旗到!” “好。”将军田赢没有其它话给这位带旗而来的兵,但这兵在将军田赢的“好”字说完后,就将召歅旗代替回影的蓝旗。 大旗易帜。 赶来的各城城主,见到了在回影主殿上摆动的召歅旗。 每位赶来的城主的武器上,都带着大块小块的血痕。 每当有一城主出现在众兵眼前时,都会有好些新兵惊叹不已。 阚俍阚襄子两人也是见到了阿爹阚塗,但因他们位于队伍中间,不易被阿爹注意的地方。以至于阿爹阚塗只是淡淡的经过,再聚集在城主的队伍中。 原南弦月地盘的十四城城主已是到齐,最后将军田赢宣布道:“我宣布,回影已被荷回所灭!” 将兵们都举起武器庆贺;城主们除了之前不喜将军田赢者,都露有喜色。 “恭喜将军!”副将王旻祝贺道。 他怎么一说,其余人纷纷放下武器,半跪拜手而道:“恭喜将军!” 将军田赢没有对众人有什么同贺声,最多也只是点点头。在众人热闹的差不多,他就对众人说道:“回营。” 将军田赢从军兵旁离开,纵身跳到战马上,驾行而离。 副将王旻也道:“回营!” 两万号人在副将王旻的带领下先回罗镇的军兵歇息区。 将军田赢一路上并没有出现,据有一曾经跟过将军田赢的兵说,这一向是将军田赢的风格:不同众人欢。 阚襄子在这两天的对将军田赢认识下,内心是越发的敬佩起将军田赢来。 但他内心也有种预感,他与将军田赢还会有所接触。 又过一日,阿爹阚塗带阚俍阚襄子两人离开了罗镇,回到襄临了。 第六章 回到襄临,阚俍阚襄子两人又被阿爹阚塗到孟拓所变的虚幻之境中训练了。 虽说在加入将军田赢的军队之前,他们也每天这般,但在这次回来后,感觉上多了不一样的感觉。 阚襄子愈是懂得了幻境中的套路,也不用兄长阚俍什么指导,自己也能离开幻境。 从所住之地到幻境训练之地时,再遇到那位吆喝着卖符箓的老翁,阚襄子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漠视了。毕竟,他是亲自见过将军田赢所画的符箓的厉害。 似乎一切都这般淡然有序。 谁知,宁静生活被打破了。 这晚阚俍阚襄子两人刚要熄灯入睡,门就被什么敲响。 阚俍带着倦意,冲着门外人大喊:“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公……公子莫生气……”是那客栈小二声音。 阚俍愤愤地开了门,门外,除了客栈小二,还有一蒙面男子。 “你是?”阚俍问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淡道:“我找阚襄子。” “阿子?”阚俍转身看向阚襄子,阚襄子听见有人要找他,虽是一脸疑惑,但还是走向三人来了。 阚俍续道:“你找他干嘛?” 蒙面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拿出荷回军令牌。 阚俍立即就将门合了,再紧关房门,对门外的两人道:“抱歉,今天太晚了,还是明天来找阿子吧!” “兄……兄长?”阚襄子停住脚步,问道。 阚俍小声回答:“外面这人身上有荷回军令牌,肯定是来找你麻烦的。” “公……公子……怎么把门给关了?”客栈小二拍打着房门。 阚俍冲小二道:“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 突然,一道金黄灼耀之光从门缝中窜出,小二惊吓而逃。阚俍阚襄子两人遮住双眼时,还听见了小二嘴上还喊着“有妖怪啊”的话。 霎时,金黄之光变成一张土黄色符箓,而它飞向了阚襄子。 “阿子,快逃!”阚俍见之深感不妙。 可房间是在楼上,且客栈又处偏僻之地,窗外一片野荆棘。无路可逃。 阚襄子睁大了眼睛,瞳孔在符箓的逼近下成了灰黑色。兄长阚俍所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他只知天地一下子颠覆了般,迷迷糊糊…… 黑暗,荒凉,更直白说是一股阴冷。 这是阚襄子醒来后的感受。 他躺在稻草上,关在了牢房内。 牢里除了身下的稻草,还有铁杆旁的一盘子牢饭。 阚襄子走到铁杆前,双手握着铁杆,试图往外看出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不用想也知道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杀死同派人,关在牢里都算是宽容的了。 但他怕,周围静得出起的世界。 他回到稻草床,靠着发冷的墙壁,他坐下了。 剑鞘没收、旁无一人、度日如年…… 想到这,他目光下移,发现了墙壁上一个个刻痕;沿着刻痕再下移,他从稻草堆与墙壁的接缝处有一石头。石头有一棱角已是压陷了,但就看这被削出棱角的石头,就已令人惊奇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发现! 阚襄子发现,除了一日三餐有人会来送牢饭,平日里,没有什么人会路过或来找他的。 没有剑、兄长阚俍也不在,除了能在墙壁上刻着什么符号,就找不到什么乐子。 突然有一日,牢里迎进了个城太爷,说牢里孤孤寂寂太死感,非得要让所有牢内关押的犯人表演个什么节目。 这可愁死了狱官,东想西想也没弄出个好办法,但城主大人要让狱官在三个时辰内做出表态。 没有任何头绪的狱官,只好带着所有犯人到城主大人面前。 阚襄子心想总算是见到了什么人了,可他不知狱官到底要带他及其他被关押的人去干什么。 站在城主大人前,狱官命令他们一个个站好。所有犯人手带铁拷,脚绑铁链,慢慢吞吞地站好了三排。 城主大人突就冲狱官破口大骂:“你这是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狱官马上拜手解释道:“城……城主大人,属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好将所有犯人带到大人面前。” “哼!”城主从鼻中哼出一气,吹着大胡子,要绕所有三排子犯人一圈了。 “这点事都办不好!”城主坐在大摇竹椅上,对狱官就是骂。 狱官妥协附和:“是是是……” “都说说你们是怎么进牢里的。” 城主此话一出后,一个个犯人开始说着自己进牢里的原因。 “大人,小的就冤枉啊!小的买布的时候,就跟金三的女儿多说了一句话,就被金三那家伙告到官府了,说我对他女儿有非分之想……” 说到这,这人自己就脸红了,其他人笑起了。 第二人接着回答道:“大人,小的还更怨!”这人鼻涕都出来了,“小的就在路上背着书,走了神,撞到了花魁大人的马车,就被关进牢里了!” “大人,小的就是偷了老李家的大白花鸡炖着吃了,然后被我那小子说漏了嘴。老李这家伙没有半点邻居之情,说告就告我到官府了……” 阚襄子摇了摇头,这人是活该进牢的。 渐渐地,就到阚襄子解释了。 阚襄子不敢说自己阿爹阚塗的名字,也不想让城主知道,自己是参加了灭回影的行动。 于是他就道:“小……小……小的……” “赶快说,别浪费时间!”城主有点对他不耐烦。 阚襄子也没办法,他这磕巴是天生的。 “是……是打……打了……兄……兄长……”阚襄子长松一口气,总算是把话给说完了。 城主也继续问下一个人去了。 “小的是杀了人。” 听见左边这人如此说,阚襄子就震了一下,原来可以直接说杀了人才进牢里的,不必想的如此麻烦。 …… 待所有犯人都说完了自己进牢的原因后,城主坐回大摇竹椅上,叫出几个犯人出来。 “你!对,带面具的磕巴家伙,出来!” 就这样,阚襄子也被城主叫出了。 阚襄子发现,除了他说出的打兄长,其他出来的犯人都是杀了人,或者是做奸之事的。 城主让狱官将剩下没有被叫出的犯人回牢去了,还吩咐旁边的戴黑高帽的官府之人要认真处理案件。 但,阚襄子他们要做什么? 阚襄子见十几个壮丁搬来了好几个刑具,阚襄子虽不知这些刑具是怎么操作的,但他内心只有一种声音:我不想死。 “你们几个都是犯了严重的错事的……” 城主还未说完,就有一人吓得尿在了裤子上。这人跪下了,还向城主磕了几个响头,眼泪大把大把的流着,边道:“城主大人,饶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有养……小的也不是故意要杀债主的……” 阚襄子想起了,这人当时是说因被债主逼债,于是杀了债主。 “就这点出息。”城主冷笑,然后大声道,“上刑!” “不要啊——城主饶命啊——” 无论是怎样的叫喊,城主没有一丝停刑之意。可怜的人儿,被绑在戒驴上,驾着戒驴,蹬蹬地绕着场地外圈走着。 城主将他的话补充完:“你们都是犯过错的,早用刑晚用刑,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阚襄子哽住了。 “倒不如给你们一下子痛快。”城主离开大摇竹椅,绕众犯人一圈。 带黑高帽的人道:“城主大人请三思啊,法令上规定,未到刑期,不得……” “这里到底谁管!”城主顶回官府之人,官府之人顿时哑口无言。 城主走到阚襄子前,停住了。 “你……” 刚忙完事不久的狱官急道:“城主大人,此人是田大将军带来的犯人,田将军说……” “好,我不把他弄死。” 但阚襄子是更加紧张了。 一但一个人起了杀心,对于杀人的欲望就会越来越大。 “小磕巴,你要是能够说清楚一句话,我这次就放过你。”城主邪笑着。 说……说清楚一句话…… 在阚襄子记忆中,他只记起有次兄长阚俍问他师父所教的招式时,他是能够一句话说清楚的。 可被关进牢里十多天,就刚才解释自己被关进牢里的原因时,说了话。 不管了,保命要紧! “巴子长勾,适用巧计;长铩翎,以威震敌;凌空夺旗,步艰扭局;凌刹……” 阚襄子本来也不是想的这句话,但莫名就把师父所教的招领口诀给说出来了。 可他还没讲完,这城主就把他叫停了。 这可不妙! 城主似是见到珠宝,伸出右手,拍了拍阚襄子的右肩,道:“小磕巴,没想到你是个习武之人啊……怪不得田将军要插手……” 在面具眼廓限制的狭小视线中,阚襄子只能从城主的神色来看出什么,至于有什么手头的细小动作,阚襄子是无法一时察觉出来的。 城主这厮可不是什么好人物! 那位驾着戒驴的人累死在半道上,阚襄子要是没有听见旁边的窃窃声,他是不知道的。 “小范!” 在城主的话完后,一腰间配着剑鞘的男子立即复命而来,城主是背对男子的,但男子依是作起半跪的拜手礼,说道:“属下在!” “小磕巴,你不是练过本事的吗?” 阚襄子内心发慌:城主不是说,只要他能够清楚说出一句话,就放过他。莫不成城主这厮反悔了! 城主的话,只是让阚襄子低头不语。 “小磕巴,你要是凭自己的本事躲得过我侍从的三招,我就放过你。”然后,城主对狱官道,“其他人就带回牢里,至于那个死人,草草处理了。” “是!”狱官告辞了。 其他犯人都使了眼色给阚襄子,表示是对他的感激。 城主又坐回他的大摇竹椅去了,而范姓侍从先对阚襄子鞠了鞠躬,再从剑鞘中掏出剑来。 阚襄子后退了几步,脚链呤呤地发出粗犷的碰地声。 范姓侍从开始行动了,他挥起剑,直接从阚襄子正脸劈来;阚襄子立做后倒之势,倒在地上。剑一落空后,范姓侍从赶紧换作要刺向阚襄子的动作。阚襄子清楚自己这么倒下来是危险的,但颇有作战经验的他,早是想好了许多对手的下一步动作的可能。阚襄子将双脚抬起,然后又落下,他是要借脚链之力,甩开范姓侍从的剑。 剑果真是从范姓侍从的手中脱落下了。 范姓侍从要去捡起剑,但阚襄子立即夹住了范姓侍从的双脚。阚襄子滚起身体,双脚顺势用力,范姓侍从也倒在地上了。 城主那边拍起双手了,称赞道:“妙啊!” 两三人仆人扶起阚襄子,范姓侍从捡回了他的剑。在范姓侍从拍好脸上灰尘后,两人酝酿起第二次的动作。 这次没有人什么命令,范姓侍从就开始行动了。 范姓侍从这可吃了顿教训,他改为从阚襄子齐腰高度砍,但阚襄子又将身体放低,倒下了。 这会范姓侍从又是扑了个空。 范姓侍从提防阚襄子又会像上次那样,借用绑在双脚的铁链来打下他的剑,便跳到阚襄子的脑袋旁,又一次将剑刺向阚襄子。 阚襄子双手被铁拷绑住,两铁圈间的铁链帮不了阚襄子什么,于是阚襄子便继续利用地面上的条件,向旁侧滚去了。 在一次的滚翻下,阚襄子的鼻子碰了碰灰;范姓侍从这人可不笨,猜到阚襄子只能以侧滚来躲避攻击,就在阚襄子滚动时,一脚踩在阚襄子右侧,一脚踩在阚襄子左侧,再双手握剑,做着要刺阚襄子的动作。 “看样子你输了,小磕巴。” 城主那头传来声音。 阚襄子咬了咬牙,知道范姓侍从这回是不敢轻易地把他给杀了,又想出新的对策。 双脚处似是有什么吸力,阚襄子的身体在范姓侍从的胯下向脚跟方向移去了;范姓侍从反应过来时,阚襄子已是抓住了范姓侍从的双脚,猛地将范姓侍从往地面拍去。 范姓侍从还没挣脱出阚襄子双手的抓缠,阚襄子双脚突就往身后翻身,带动整个身体压在了范姓侍从的背上。 “我……我赢了……” 阚襄子已是双额流汗,呼吸上气不喘下气。 阚襄子从范姓侍从身上离开,城主冲范姓侍从骂道:“还不给我滚起来!连个孩子都比不过!” 孩子…… 阚襄子细细算了下他的年龄,似乎是十五六岁,但具体多少,他算不清了,反正是没有他兄长阚俍大。 终于,阚襄子被带回到牢里。 一见到狱官走了,阚襄子就直坐稻草堆上,查看着之前脚链扣住的皮肤是否有伤口。 还好,左脚脚腕上就有些擦伤、右脚脚腕血口不是很严重。 阚襄子躺在稻草堆上,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并非身怀绝技,只是,自己真的不想死。自己拼命的要赢过范姓侍从,只是为了保命…… 他侧身翻向墙壁,他所划的刻痕已经是十三条杠了,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呆在这里十三天了。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过得这么慢…… 四处静悄悄,阚襄子知道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是怎么被蜘蛛缝缝补补,似乎永远这番模样;兴许有只蚊子以为他是个死尸吧,一直叮着他的双手,直到饱足为止。 而送饭人的送饭次数,是阚襄子计时的标准。 送饭人是个比他还小的男童,不过男童并不久留,每次都是来后带走上次提来的碗筷。 而阚襄子不是躺在稻草堆上;不是在送饭男童离开后不久,把牢房吃完;不是就在男童来的第三个轮数,拿着那石头在墙壁上刻个一条杠。 真是无聊至极…… 墙壁上已经有他划的二十四杠了。 送饭时间又到了。 但阚襄子是没有兴趣去看送饭男童的。 谁知这次不太一样—— 送饭男童好像是把铁牢给开了,等阚襄子听见铁牢的锁链缠在一起的磨擦声消失后,他才把双眼睁开。 谁知眼前的家伙可不是矮矮瘦瘦的送饭男童,是十几天前打不过他的范姓侍从。 阚襄子马上起身,提防着眼前的人。 范姓侍从从兜里掏出金闪闪的令牌,对阚襄子道:“这是城主的令牌,还望请你配合。” “哦……”阚襄子将双手放下。 而范姓侍从将带来的铁链,把阚襄子给绑住了。 “你……你……你要把我带……带到哪……”阚襄子跟着范姓侍从离开了牢房,见到前面的道路越是狭小、杂乱,问道。 终于范姓侍从回道:“你不必知道。” “我……”阚襄子续道,“我只是……只是想……想确保我的性……性命……” “要不了你的命。”范姓侍从回他。 阚襄子这便放心了。 但最后范姓侍从带阚襄子的地方,又让阚襄子警惕了:偏僻树林。 而范姓侍从所说的什么城主根本就不在! 而范姓侍从,已经不再担惊受怕的模样了。他露出极为凶恶的表情,然后启动着自己早就布置好的机关。范姓侍从再将阚襄子后背直拍一大树树干,把阚襄子的双手双脚紧紧束缚着。 “哼,你双手双脚不是挺灵活的吗?这次我看你怎么办!” 范姓侍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粗长鞭,慢慢地向阚襄子走来。 果然还是年纪轻,阚襄子在牢里是怎么也不会想不到,范姓侍从这家伙会因受辱而来报仇。 “啊——” 范姓侍从红着眼,挥起长鞭就是对阚襄子打。 偏僻树林,阚襄子的叫声除了能够惊动飞鸟,其它的,就是能增加范姓侍从的满足感。 第三章(一) (一) 北府地牢处。 湿发淋淋覆盖至大半身体,死寂白光透过一口不曾被打理过的窗,打在发臭的各样刑具。 阚襄子全身被绑住,他前面的刑官正试探着鞭子的硬度,不断做着拉伸动作。终于,鞭尾落地,阚襄子还没看清一旁的副公管阚范和小姐阚絪,便吃了第一鞭。 一踉跄,阚襄子身体突就向前倾去;亏得有铁链固定,否则还说不定会摔在地上。 “襄子!”阚絪双手紧抓栏杆,大喊道。 又一鞭来了,这鞭是直打在胸口的。待长鞭从阚襄子爬完,胸口上才长着一条红印。 “襄子!”阚絪失痛般又喊着。 第三鞭落下后,刑官加快了速度,没等阚絪喊完“襄子”两字,刑官又加了一鞭。 于是阚絪便把目光朝向副公管阚范,她双手紧握着阚范的右手,喊道:“阿爹,是我喜欢襄子,跟襄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阚范不语,阚絪见他沉默,便紧咬牙,再次喊道:“阿爹,他才是真正的‘阿子’,那个人是假……” 突然阚范巴掌一失手,打在阚絪脸上。他虽无意,但他还是镇定般对阚絪说道:“阿子是你忠规叔看到大的,怎会有假!” “大人,犯人晕过去了,还要继续吗?” 刑官停手了,阚絪往阚襄子那看去,阚襄子身上已遍是血痕。 “先关进牢里。”阚范回道。 “是。” 阚絪知阿爹阚范准是不会信她这般话,但她依是坚持着。 因而还没等刑官把阚襄子带进牢里,阚絪就说道:“因为襄子体内有灵力,而且他说过他失过忆,小时候的什么都忘了。” “胡闹,一泛泛之辈怎会有灵力!”阚范怒道,“就这副模样,失过忆不足为怪事!” 说完阚范就要走了,阚絪大喊道:“我喜欢他,与相貌无关!” 这句话把阚范给愣住了,他回头看阚絪时,阚絪红着眼,泪眼朦胧的补了句:“要不是因为指腹为婚,我打死都不嫁给阚子建!” 阚絪在指尖咬了口血,念了一大串奇怪的咒语后,她来到阚襄子所处的牢房里。 这可把刑官给吓到了,他看向副公管阚范,支支吾吾的只从嘴里吐出个“这”字。 “随她的便。”阚范转身就离开了。 “是……” 刑官关上地牢的大门后,也离开了。 此时的阚襄子摊在堆稻草上,不省人事。他所着的裋衣虽是硬梆的麻线织成,但在猛烈地鞭打下,也抵抗不住示弱了。 而阚絪因是刚耗了些灵力,一见到牢门关上,就摊坐下了。她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刚刚与阿爹阚范所说的话,心里就一直吧唧了几句阿爹阚范的坏话;而关于是否喜欢身旁的阚襄子之事,她并未去想着。 她躺在稻草上,用双手作枕。她看向阚襄子,笑着:“襄子,你看吧,小爷我对你这么好,你咋没良心去帮那家伙。” 而被打晕昏去的阚襄子并未回答她。 阚絪续道:“等你醒来,你可得想办法出去,去参加守护神比试。你可得把那家伙打得屁滚尿流,就算最后你没赢过他,你也要替我好好揍他一顿,就是这家伙贼喊捉贼,把你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阚絪把目光朝向阚襄子的左手,她坐着抬起阚襄子左手,又闭眼默念了几句咒语。随后,阚襄子左手手心生出一点黄色的光,紧而光点就要成什么图案。 谁知牢门打开了,阚絪只好放弃,起身来看看是谁来了。 她原以为是阚子建那家伙,然而并非是他,而是个陌生的脸。可来的人虽未见过,但想想也应是阚子建的侍从阚俍。毕竟,阚襄子是阚俍的兄弟,阚襄子出了岔子,阚俍不可能不管不顾。 阚俍走到栅栏前,见到摊在一旁的阚襄子。数条血痕如毒蛇蚕食,血渗进裋衣、渗入皮肉。阚俍紧握拳头,手头带来的药险些握碎。 他紧皱眉头,还没等阚絪确定他的身份,他就先说着:“阚絪小姐,能放过阿子吗,这只是你跟公子的不和,可否别把阿子陷入进来。” 阚絪静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阚俍。 阚俍叹了叹气,续道:“阚絪小姐,阿子虽是你的侍从,算半个玩伴,但有些玩笑可不能乱开。”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阚絪这句话,可把阚俍给吓到了。 “你……”阚俍稍许慌张,不过很快镇定好续道,“你这样下去,真的能骗到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问你,襄子失忆是怎么一回事?”阚絪突将话题一转。 这话让阚俍猜出了几分阚絪的心思,于是依旧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回她道:“小时候从屋上摔的。” “那他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被碎瓦扎的。” “那他为什么叫‘襄子’?” “取名之事是爹娘决定,我又怎知道。” 阚絪并不满意阚俍的回答,双眼盯着阚俍;而阚俍不知阚絪到底要问多久,不敢稍作呼吸。 阚絪紧接着说道:“不对,你胡说,襄子绝对不是你的兄弟!” “不是又能怎样,这是私事,小姐也不必再来关心我与阿子的事。至于是不是兄弟,又有何重要。”阚俍目光又放在阚襄子身上,才记起是来送药的,“小姐,问完了吗,这是给他的伤药。” 阚絪还是坚持心中所想,愤愤地接过药后,还冷不防地说了句:“你跟那家伙都一样,都是个骗子。” “但凡阿子之后受到什么伤害,我都不会放过你和公子。” 话毕,阚俍便离开了。 阚絪双手紧握住药,愣住了。 她喃喃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要是我再这么闹下去,不仅守护神选拔会延迟,而且他也不会放过襄子的……” 阚絪坐在地上,把药放一边,双手抓腮道:“我该怎么啊……早知道我就该忍一忍,不该啥话都说出来……这下可好了,都不知道怎么圆回……” 无人帮她做主。 “可是……有反应啊……” 阚絪看向身前的阚襄子,印染在阚襄子裋衣上的红血像是几条莽虫,却不知所措又慌乱地在她心里爬动。 她捡起药瓶子,走到阚襄子身旁后俯身去查看他的血痕。她用指尖轻轻地碰在一处鞭痕,突就,她急忙打开药瓶,顾不上什么男女之身把阚襄子的裋衣脱开了。 黑夜瑟瑟,阚襄子被冷风冻醒。 他这一抬头动作,把靠在他肩上的阚絪给弄醒了。 一时,两人相视数秒后,阚襄子意识到上身是光着的,便把头转向一边,尴尬般的说了句:“抱……抱歉……” “衣服是我脱的,你怕什么……”阚絪说道。 这可让阚襄子更加难堪了,但他还没开口,身后的阚絪调侃了句:“小爷我可没对你做什么,就单纯给你涂了药罢了……” 阚襄子转身看向阚絪,阚絪换成了她兄长阚成的模样,双手抱胸,问道:“这下不尴尬了吧?看把你吓得。” 两人静默数秒后,阚襄子问道:“小姐,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到了这里?” 阚絪双手放下,背靠着墙,不知该说什么。 阚襄子喃喃道:“我不明白,到底我是犯了何等错误。要是……是把小姐关在藏尸室……似乎是……” “不是你的错,是阚子建那家伙头抽筋了。”阚絪把阚襄子的话打断了,她把手搭在阚襄子肩上,续道,“对了,襄子,你知道你脸上的疤是如何来的吗?” 阚襄子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么了?” 阚絪没有回他,她思索了番,抬头时,见到阚襄子也在想着什么,便故意说了句:“你兄长对你还真是好。” “兄……兄长?”阚襄子续道,“他来了?” 阚絪把药瓶放在阚襄子身前,说道:“哝,这就是你兄长送来的东西。就涂了两个时辰吧,你就醒了。” 她又打量了番阚襄子,嘴角上扬,偷笑后往阚襄子那凑上去。 阚襄子见她怪异动作,问道:“小姐,怎么了?” 他这话后,阚絪竟扑向了他,还变回了女孩身。 阚襄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又给整懵了。他不知阚絪又想怎样,不会等下把他给拍在墙上,然后又晕过去吧? 所以阚襄子不敢轻举妄动,静等着阚絪的下步动作。 谁知阚絪左手手心搭在阚襄子胸口,这可着实把阚襄子给吓了跳;除此之外,阚絪还在他耳边轻声道:“襄子,这事可千万给其他说啊。” 阚襄子上气不敢喘下气,如此近距离接触,多多少少,他心里涌出了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愫。 “哇,襄子,我真的说对了!”阚絪跳起又抱住阚襄子,“你就是阿子!” 阚襄子虽不知阚絪在说什么,但她的这句“阿子”,却有种格外熟悉之感。 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奇怪啊……”阚絪苦笑着,“你怎么一点都不脸红……” 阚絪的这句话,才让阚襄子反应过来,他是没戴着面具的。他把阚絪推开,慌张般在牢里环视一番,发现面具已是不在,连同着剑。 阚襄子又反应起阚絪是西府小姐,他方才这一动作实属不当。他把头一偏,问道:“小姐,你见到我的面具吗?” “你面具啊?”阚絪回道,“在我爹那。” 阚襄子瞥了一眼阚絪,突是起身捡起血色已干的内衫和裋衣,冲向栅栏,给木杆用力踢了一脚;然后他双手紧握两根木杆,用力拉开,似想将木杆掰断。 “面具对你很重要吗?”阚絪也站起了,她对阚襄子这如此疯狂的动作给吓到。 阚襄子不语,这对于尊严之事,又岂有勇气说出口。 他挣扎了许久,也不见得木杆有何动静,便暂时放弃。他回到方才醒来之处,背靠灰墙,低头默不作声,只是紧握拳头。 “你长得不丑啊……”阚絪安慰着,“就是有些小小的疤痕而已。等消掉后,你还是长得好看的。” 阚襄子看向另处,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议论他的长相,也不顾是贬是褒。 他只想要着那副面具,那副曾陪伴过无数耻笑的面具。 于是,阚襄子像是自言自语道:“他拿我面具做什么,我面具又做错了何事?” “这……”阚絪不知该不该把事情告诉阚襄子,“我也不知道……” “他是你爹,你自是不会说。”阚襄子抬头,又想起阚絪的身份后,无奈深吸一口气,续道,“无论我是犯着你们怎么了,无论受到怎样的处罚,我只求别动我面具。我面具不妨碍你们处刑吧?我也不是说没受过打。” 阚絪注意到,阚襄子额头突生出点黄色的光点。应与方才她检测阚襄子是否有灵力有所干系,看样子阚襄子是真的怒了。 “抱歉……”阚絪续道,“我替我爹向你道歉,我也不知面具对你很重要。” 阚襄子咬牙,调侃道:“算了,也被抢习惯了,大不了以后我自个买个。” 灯烧完一盏。 壁灯台上蜡烛焰火,被阚襄子一半脸的照得通红;一半暗去的脸,可有可无。 “襄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阚絪深觉阚襄子这话有所指示。 阚襄子干笑了声,回她:“没什么,小姐,你不是不嫌弃我的模样吗?” 而从他紧握的右手来看,他是说了谎话。 阚絪走到阚襄子身前,半蹲着,似是要做什么。 这一动作,立就让阚襄子方才所生的怒气变为局促不安,连话也说不清了:“小……小姐……你……” “你紧张个啥,我试试能不能把你衣服恢复。”阚絪的这句话,让阚襄子顿时松了口气。 她应该不会再做奇奇怪怪的动作了吧? 阚襄子心中似有紧绷之弦,不敢轻易松动。 然而阚絪是真如她所说一样,只是给被鞭烂之处恢复好,并未再做怪异动作。 第三章(二) (二) 待牢房内所有燃烛熄灭,便是新晨而生。 偌大地牢里,只有一口窗通明。而此窗口所透过的光束,又得待正阳直驱窗外井深而下的光道后,被两处大镜子把光给折进窗里,才完成最后的通光。如此,称之设计尤为精妙、理念尤为精明,也是敷衍之辞。 眼下,牢房内是微弱的水滴声,而窗外只是朦胧一层白纱般的亮光。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敢轻易走动。 终于,吱吱作响的牢狱大门打破了死寂,门外有两盏提灯将廊道大半子路给照亮了。待两盏提灯渐渐移动到了一处牢房前,廊道所经的壁灯才重新燃起了焰火。 一提灯往牢房照去,再借燃起的蜡烛,外头几人见到阚絪阚襄子两人还睡着。不过这突然的亮光,把阚襄子弄醒了。 见到阚襄子醒了,提灯先照向他这。提灯的光亮让阚襄子看不清这人的脸,于是他只能干坐在地上,看着外头这几人接下来的动作。 “拿着。” “是。” 一女人吩咐后,两盏提灯位置下移,且烛火都照向了阚襄子。 阚襄子将头稍将旁看去,他才发觉阚絪是靠着他睡的。在此情况,他也不好把阚絪叫醒,只好再看向门外两人,看看到底要玩什么名堂。 然而,还没等阚襄子把目光放向门外,一只没有声响的针直中他的左肩。没等阚襄子生有些痛意,他便晕去了。 随之牢门打开,如此大的声响把阚絪吵醒。阚絪一抬头,把倦意揉去后,才清楚了进来的两人。 “郗……郗阿姨?”阚絪惊讶着。 来的两人是西府夫人溪萝和她的贴身丫鬟。 溪萝俯下身半蹲起,一手捏了捏阚絪的脸后,笑道:“阿絪,还在生子建的气啊?” “没……没有……”阚絪不敢抬头见溪萝。 溪萝见阚絪这般拘谨,便打量了番阚襄子,随后再问阚絪:“阿絪,昨日你所说的是否是玩笑话?还是子建做错了其它事惹你生气了?” 阚絪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我……” 她不知是否要跟溪萝说,阚襄子身上真的有着灵力。 溪萝把手搭在阚絪身上,先叹了口气,再说道:“你是咱们阚山唯一一个小姐,本是应你喜欢。可是阿絪,要是你嫁给其他人,咱们先辈留下来的力量就不纯正了。” 阚絪听完溪萝的这番话,突就流出泪来。自她从许多古典书中看到,一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她是没有任何机会来违背,只能接受。 阚絪低头不语。 溪萝不好再问阚絪下去,便转移到阚襄子。于是,她吩咐身后的丫鬟:“小团,你带阿絪去打扮一番。” “是。”丫鬟走来,要扶起阚絪。 阚絪虽是被方才溪萝的那番话给触心,但也知溪萝是冲着阚襄子的。她挣开丫鬟的手,对溪萝说道:“郗阿姨,难道……我只能嫁给子建吗?” “你可知,这是阚山,阚山里外的管理是由不得外人来插手的。”溪萝摸着阚絪的头后,捏了点头发,再道,“阿絪,头发乱了,去梳理吧。现在你可是女孩身,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胡闹。” 在溪萝将手放下时,阚絪突就变成她兄长阚成模样,往牢门外跑去,紧接离开。 “小姐!” “你跟去吧。”溪萝这话后,丫鬟也离开了。 北府地牢里,就剩下溪萝与阚襄子两人。 溪萝拔下阚襄子身上所中的银针,将它在藏在袖中。此时阚襄子醒了,他见到面前的溪萝,实为惊讶。昨日招来副公管阚范,这又惹来公管夫人溪萝,他这是犯了何等错? 应是昨晚气来伤了没愈合好的伤口,现在尽是些痛意,连起身也难说。 “你是叫……‘阚襄子’?” “是。”阚襄子想起兄长阚俍所描述过溪萝的脾气,生出些怕意。要是一不小心招惹到溪萝,自己啥也说不清。 溪萝并未先询问阚襄子一番,便把方才所拔下的银针刺进阚襄子的额头。 这下阚襄子没有晕去,不过他全身被固定住般不能动弹,就连眨眼也做不了。 溪萝站起,没有提灯后的牢中,只有壁灯唯一光源。溪萝因是背光,阚襄子已是看不清溪萝的脸了。 “阚襄子,你听着。”溪萝的语气变重,“不管你怎么纠缠阚絪,她只会嫁给子建。我不知你用何种方式引诱她,但不想再计较你们这番感情。不过你已触犯阚山规矩,你只有两条路走:那么离开阚山、那么自断绝尘。” 等等,怎么回事? 阚襄子想起在死兵安葬处,与阚絪的最后相处时,阚絪奇怪般问了他一句“你也叫‘阿子’”;还有阚絪突来与他近距离接触…… 等等,阚絪……是喜欢上他了? 可是他不就是个侍从,像她这种身份之人,又怎会看得起他? 阚襄子因是被额头上的银针定住,并未回溪萝的话。 溪萝把针拿去了,阚襄子便借墙扶着站起了,淡淡回了句:“抱歉,夫人。我只是小姐的侍从,要是我真当有错,我定会自行受罚。可我这罪我才刚知道,昨日已是受过罚了,按道理来说,我已是无罪。” 溪萝轻笑着,说道:“话还挺硬的,就是人不硬气。你此先可知与……” “抱歉,我才知她是女孩。”阚襄子看着溪萝,“我是阚山人,而我又怕死,这两条我都是不会接受的。要是真妨碍了小姐与子建公子的婚事,我倒赔不是。” 溪萝被他这番话尬住了,她本以为是阚襄子会毫不犹豫的承认与阚絪的事,可经他这么一说,溪萝到真是觉得阚絪这一闹只是个玩笑罢。可能是阚子建关了她一两天,心里生些怨气罢了。 可她是夫人,阚襄子只是个侍从。要是拉下脸给阚襄子道歉,这被传出去,该多没面子? 于是,溪萝在阚襄子没留意时又放了一针。 阚襄子倒下,额头还蹭出层皮。 “来人!”溪萝喊道。 地牢大门外的两位守卫闻声而进,一路小跑不敢马虎。 到达溪萝前,一守卫拜手问道:“夫人,有何命令?” “把他扔到浑南。” “是。” 两位守卫放下手中武器,抬起阚襄子往大门那离开了。 (三) 浑南,是对阚山大院西南一块流氓之地之称。早有贱丐乞讨,晚有偷贼惹事,是整个阚山最为混乱之处。 两位守卫把阚襄子扔到一块乞讨之处后,很快阚襄子旁就围来烂衣之众。他们搜罗着阚襄子身上,看看在东西两府是否带来珍贵之物。然而阚襄子袖口也是空的,只有在他的胸口,有一精致的银针。 到有一人夺走银针冲向西市时,一窝蜂的人跑去抢夺这一小小的银针。这就出现“一人跑,众人追”的画面。在他们内部,有一不成文的规定,谁但凡能够跑到西市最为热闹之处,便能受到他们的膜拜,也就不会再来争夺能够挣来一大笔钱的东西。 而这首先拿到银针的家伙,可就倒霉喽。今是十六(《阚山》第三回第一章提到:西市圩日二、五、八),就连东市也不热闹(东市一、三、九)。 人们一哄而散去,留着阚襄子一人。 阚襄子醒了,他坐在地上,往四处张望了番。见到不远处的茅草房是熟悉之景,他便起身沿泥路子走去。 他头还晕乎着,等绕开茅屋出现木房时,他便从贴近胸口的暗袖拿出了几个铜钱。 好在那些人没有发现,不然可得坏事。 由于他没有戴着面具,他这次回到家里的路上,来回路过的熟人,没有一个认出了他。 已是进了屋,本是离开前与兄长阚俍打扫了一番的地,又生了层灰。于是他先把心里的怨气仍在一边,把屋给整理一番。 他躺在吱吱作响的床上,窗外透过白纱纸的光照在他脸上,打得惨白。 身上的伤,他能忍;受过的**,他也能忍。但二者集聚到一定程度,再老实的人也会发狂。可他没有剑、没有面具,身为一个习武之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想反抗,也失去了臂膀。 自范姓侍从那一次后,阚襄子就已清楚了,所有的**要是忍气吞声,必是自我的懦弱,终会一直被欺负。这次无厘头就受鞭刑,多想一下就能猜出这只是两个人的玩笑,他只是负责安全罢了,与他又有何干? 被辜负许久的春雨终是来了,在这四月的中旬,没有带来任何的生气。 听说南门所对方场上那放新告示了,阚襄子打起一把油纸伞前去。 告示是张贴在矗立于方场的一堵青灰色墙上。 蒙蒙雨雾中,滴滴水珠化成颗颗尘埃,把刚显露的暑意给消退去。随着天空愈是放亮、愈是惨白,雨势更大了,虽是不及夏雨般凶猛。 前来看告示的人很多,阚襄子也是等了许久才挤进人群,看清告示的字样。他原以为满字的告示确是草稿般杂乱无章,随意画的几个小人、几个圈圈、几条杠线,再附上一张红色底纸,就成了“明天开始于南门进行守护神选拔”。不过阚襄子并未看懂这副“画作”,是身旁几个年纪较年长的老翁老妪解释了一番,与阚襄子一样围观的人们才明白了。 据说阚山大院每每有什么大活动,都是前一天挂墙上告诉的。至于这些画如何解读,阚襄子并没有去询问那些有经验的人。 在雨中,人与人伞间的碰撞常是发生,更不要说在现在拥挤的南门。雨是所有罪恶的掩盖物,而伞是遮挡人们看清罪恶的阻碍物。有时,罪恶就藏于伞之下。只是马车走得太快,而血腥气味又被雨、被伞遮挡,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有脏的东西潜入他们的视线。 伞被暂且搁浅到板车上,还被几根绳压着。在不平坦的路上,总是能有磕磕绊绊的车轱辘声。 如同往日,小孙拉来板车,到一偏僻的菜园里做些简简单单的事务。不过,可千万别小看这份任务,副公管在小孙第一天做起时就千嘱咐、万提醒,一定不能对他的事务跟任何人说,就连与阿猫阿狗们也不例外。后来,小孙也知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几月起,副公管府天天家似是缺了粮样,突然间要一大批蔬菜,还要他偷偷去拉些回府。可副公管府中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需一样好几车,甚至足足几百人食用也说有过,更何况副公管不止要四五样菜。幸好副公管只让他拉到半路,不然那都得哭着叫娘! 一次,小孙到郊外砍柴,见到半山腰上有一大片树木都砍光,只留或光秃或堆屋的现况。一打听,原来是好一些外来的难民到阚山避难。只不过阚山大院无地可居,副公管就托他的公子带些人砍光这一片的树,给这些难民做些临时的木屋,时时公子也会带人到这里发粮送菜。但这可关系到阚山的花钱问题,因此这事就十分麻烦了。 不过,菜园的位置偏僻也不是说就不好找到。同时小孙也很纠结,明明西市原来这么繁荣,怎地两年前兵期结束了,回阚山看老母就变了个样:市上很少有什么车辆,连什么人也很少来往。之前卖豆花的那对婆娘的豆坊也被一些黑灰染上了,地上还有一块还能见到大裂缝,连些混好的石路子板都凹进低里了。看来阚山是遭受挺大的变故! 据说是有位公管两府的仇人来报仇,找来了些会奇奇怪怪的妖怪,那些妖怪又喷火又到处破坏,那叫一个厉害!而且据说,副公管之女阚絪,在这次仇人追杀中不幸死了,且其他两个公子也受到不同伤害。 不过知道这些,小孙也只是当些聊趣罢了,老母病重,老父在他兵期时一次砍柴坠崖里去了,要不是还有阿弟阚荨,这叫人怎么办;但现在阿弟也被征去当兵了,阿娘的病情是令他担心的。 菜园的蔬菜早已是供应不到难民的食用,副公管也早就不让他运这么多,只需府里上下一天吃食就行。 绕阚山北院一路到东市,每过半里就见到墙上新张贴的告示,可惜黄纸上的字他不认识,不然回去还可以跟老母聊聊这些。 昨天近暮,小孙将车拉进宅门,听到捡菜丫鬟们聊些了近几日关于公子的事情;而在西市的运粮马车运尸之事也没查完,这几天里,副公管可老了不少。就连一向温柔、常以笑容挂在嘴边的夫人那淑仪,都食不下饭了。 一从宅门出来,小孙竟见到了本是当着兵练的阿弟阚荨;而在阚荨旁,还另有一人。 小孙问道:“阿荨,你怎么在这?” “我……我和二哥……是来找阿子的。”阚荨也是一脸惊讶,似乎并不知道兄长阚孙也在副公管住处做仆人。 阚袇进一步解释道:“是这样的,明天是守护神选拔,我和阿荨都没太大把握,就还在犹豫。不过,我们在校场的集会那绕一整圈,也没看见阿子,所以就过来看看阿子有没有在这。” “哦,你们问吧,我还有事没做完。” 阚袇阚荨两人走到一边,让小孙先走去了。 这时突然从灶房里跑来一老伙计,叫住了阚孙,喊道:“小孙,到老里家拿打金花,做姣酥不够(参考:金花——金雀花、姣酥——金雀花炒鸡蛋)!” “好!”小孙回过头喊后,对阚荨说道,“万事小心些,不用担心阿娘,有我照顾着。” “嗯。”阚荨见着小孙拉板车离开了。 在菜园做事虽是简单,但毕竟是副公管家的,一不小心弄混了,副公管脾气一下,这可就不是道歉一句完了的。 小孙拉来些自然肥,一把一把将昨天新长出的苗旁亩土给铺了,做完后去翻些新土,撒些种子再浇些水就算是完了。 如此细致的事务,早些时候,对他这本是拿着长矛之人可静不下心。不过已经适应这么久了,做粗活的人也学会了细活。 但小孙再到离菜园西墙近的亩土,发现昨天通湿的泥土又干了,他又不得不去运些水来重新灌湿。 一切完毕,小孙回到副公管府放回板车,再将打些金花送到灶房那。 家中老母还要照顾,小孙事务做完后就打算去西市买些药回。 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杀机。 一处木屋里。 紧关的门后,倒下了两具男尸,而在屋里,一长桌上摆了好些酒肉。 “来来来,又来了新酒……”一着黑色魔服的男人端来好几罐酒,但他还没端上桌,就全被长桌南、东、西侧之人抢为一空。 一四十模样的大汉先灌了口酒,就捧腹大笑道:“老大就是豪爽,一回阚山就给哥几个吃好喝好!” “都是一同回阚山的兄弟,还要跟老大客气吗!”另一人附和道。 其他好几个男人都边吃酒边笑着。 然而他们所说的“老大”没有半点喜色,不过大家都已习惯了。 一巨大的“死”字爬在这“老大”左脸上,而另一半脸戴上的鬼脸面具,显得这副脸变得邪恶起来。 不过,这屋子的人是刚到阚山,有如此激动之状也是正常。 “铿铿铿——”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第四章(一) (一) 淅淅沥沥之声,是雨打在伞后划过的足迹。 阚襄子身上还带着几个铜钱,而南门离东市稍近。今虽不是阚山的圩日,但一些有馆有店的生意人,还是会来赚笔钱的。 阚襄子找了个避雨的面馆子,然后再盯着对面长着青色的灰墙。俗话说苔深不能扫,也就是说这虽好被打理一番的灰墙,可到来年春雨霖霖时,还是会重新生出,绿油不尽。 “兄弟,你的面。” 阚襄子身前的桌头,多了碗添着黄酥的麦面。这是麦面最便宜的搭配,其最为鲜美、诱人的还是加了鲜肉的配置。 往“浑南”去的路上,雨停了。阚襄子合上伞时,听见了茅屋那又传来打架围观的喝彩声。他摇了摇头,马上换条远点的路走着。 此时他所住的木屋里,即将要发生着他难以想象的事。 在被几声敲门声打搅热闹后,这些喝酒的酒徒把碗放到桌上,纷纷去拿立在墙壁的武器。 有一男人喃喃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处理掉。”“老大”也发话了。 这就招得两个识趣的人走到了门后,扔掉手头的武器,去拔两男尸旁的两根长矛。 “阿子,是我和二哥!你在吗?”门外传来的,是阚荨的声音。 两位已拿着长矛的杀手看向他们的“老大”,然而“老大”却吃起酒来,似是并不关心着外面之人的身份。 阚袇推了推门,发现门推不开,就对阚荨道:“门反锁了,看来里面是有人。” “那可不可能是阚俍?”阚荨问着。 阚袇摇头道:“不太可能,毕竟守护神选拔是公管主持的,而阚俍是子建公子的侍从,必然是跟着子建公子去了。” 此时远处小泥土路上出现了半高的黑影,阚袇阚荨两人注意到后由为惊喜,且阚荨还伸出手招呼道:“阿子,我和二哥在这!” 原来是阚襄子!而阚襄子见到站在门外的两人,加快脚步跑起了。 “等等,阿子在这,那里面的人是谁?”阚袇想起门是打不开的,便问阚荨道。 这时,门打开了。 阚袇阚荨两人没有想到,此番前来,就是自寻死路…… 木屋冲出两个杀手,还没等阚襄子喊出声,长矛就无情刺向阚袇阚荨两人。 而后,门后又多了两尸体。 阚襄子愣在原地,手头握住的伞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木屋里的“老大”见到倒下的两具身体,却淡然般命令着一身着黑色魔服的男人:“孟拓,再去给门前铺些新土。” “是。” 一出门,孟拓见到了阚襄子。孟拓知地上所躺的是阚襄子的朋友诸类的,若是阚襄子不在,还没有让孟拓这般尴尬。 阚襄子深吸一口气,他看见孟拓,猜出了是阿爹阚塗所命,便捡起伞转身离开了。 抱歉……二哥四哥…… 转弯前,阚襄子还停步往回看去。只见门外的两具尸体已是不见,而木屋门前多了几堆新坟。 雨又来了,阚襄子撑起伞,去看之前练武之处。 雨滴打在石墙上、灰土路上,沉闷压抑…… 熟悉的过道,熟悉的拐角,熟悉的红门。阚襄子走向红门前,见到门未锁住,便把门推开了。 稀稀落落的枯叶堆满整个庭院,而阚襄子还没站住脚,从里屋里就传来寒酸般的声音:“我已经不教武了,回去……” “南佑师父,是我阿子。” 阚襄子进了红门到庭院后,便将伞给合上。他踩在枯叶上,任被雨水打湿着衣裳。 听到是曾经所教的学徒,阚愿阚南佑立就从里屋出来了。他见到阚襄子被雨淋湿的这番狼狈模样,便问阚襄子道:“阿子,你怎么不撑伞?” “二哥……四哥死了……”话后,阚襄子跪在枯叶上,低头不敢来看阚愿。 阚愿愣在原地有好几秒,见到阚襄子没有戴面具,便猜出些什么,然后从里屋拿出把伞,走到阚襄子前。 阚愿右手搭在阚襄子肩上,此时阚襄子全身已是湿透。阚襄子抬头看阚愿,颤抖道:“抱……抱歉……” “怎么死的?”阚愿抬手,示意阚襄子起来。 阚襄子站起,还是低头不语。 雨声随雨势不止,人随心意变卦。曾经热闹、如今萧瑟,谁也猜不透下一刻事情又会成什么模样…… 木屋的敲门声又响起,这次门外还特意向里头的杀手们解释道:“阿爹,是我……” 开门的换成了孟拓,孟拓见到湿漉漉的阚襄子,便惊讶着:“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雨大摔了一跤。”话后,阚襄子走到一边,先让身后的阚愿进门了。 而阚塗阚末轨就坐在阚愿正对面,他见阚愿进门,便冷笑道:“终于,你也成了这番狼狈样。” “是你杀了阚袇阚荨吧。”阚愿续续,“阿子虽没说,但我也知是你回阚山了。” “哼,那些阚筑养的狗,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 …… 阚襄子没有听多少就进了间房间,并不想再听剩下阿爹阚塗与师父阚愿说的话了。 应是雨势不定,阚襄子焦躁难平。 阚襄子换好衣服后,有人敲了他这房门。 他打开门,发现是孟拓。孟拓双手捧着把剑,对阚襄子说道:“这是主人特意让襄临的铁匠,给你做的把剑。” “谢……谢谢……” 阚襄子接过孟拓手中的剑后,把门给关上了。 背对房门,阚襄子一手握紧剑鞘,一手把剑打开了。剑刃发冷,而冷光却能见到他斑驳的面孔。一对迷茫的双眼此时变得坚定,他紧咬牙一番冥想后,把剑收回剑鞘中。 屋外雨渐渐停了,有枝头的雀鸟唱了新曲。 (二) 南门专门用来贴告示的墙前,今被鼓声喧嚷而热闹起。擂台赶早就搭好了,好在没下雨,不然这如此重要的比武得推迟几天。 阚襄子并没有选择去擂台围观,他趁着东府没什么人,偷偷攀上屋瓦,潜入东府中。 好在东府模样被他看够了,他很快找到一处好藏身的地方——那便是西厢。他从废弃巷口而上,先探出头观察一番。见方场里没人,他便暂且解下警惕将整个身体踩在瓦上,再跳下西厢前。 谁知突然玉桥上传来了几个丫鬟的嬉笑声,他急忙找个地方躲着。正巧西厢门还未上锁,他便把门打开,进了房间。 可在他把门关了转身时,却见到阚絪正坐在靠西墙的梳妆台上打扮着。 阚襄子立就要开门逃开,可阚絪已是从镜中见到了他。 “襄子!”阚絪叫住阚襄子,她转身后续道,“襄子,你躲我干嘛?” 阚襄子没有看她,淡淡回道:“抱歉小姐,我是来找面具的,无意冒犯了。” “昨天郗阿姨跟你说了什么?还有你去哪了?”阚絪问道。 “到此为止吧阚絪,”阚襄子也不顾主仆间的襄礼礼数,直接念着阚絪的名字。他看向阚絪,冷笑着续道,“不要再弄你那可笑的怜悯心了,我玩不起。” 阚襄子夺门而走,跳在瓦上了。 阚絪也跑出了门,可她左看右看,也没见到阚襄子,便凭空说了句:“我爹还在正厅里,你是拿不到面具的。” 阚襄子还留西厢屋上,他听见阚絪的这句话,顿时没了拿回面具的主意。 阚絪又道:“我知道你就在上面,如果三天后你有时间的话,能来这里见最后一面吗?” 没有回应。 阚絪再道:“我三天后就跟他成亲,三天后我就住在西府了。” 不知为何,阚襄子有股莫名的失落感。他腰间的剑鞘也莫名作出反应,似是剑在摇晃着。他突然恍惚了一会,身体便向前倾,从瓦上摔在地上了。 他立就起身,坐在地上来不及拍去身上的灰,便吐了口血。 阚絪见状吃惊,跑到阚襄子前,问道:“襄子,你怎么了?” 剑还在剑鞘中晃动,阚襄子把目光从地面慢慢朝向身前的阚絪。刺杀,他脑海中冲斥着一片比红血还更触目的惨状。他见状慌张,右手紧握住剑柄,想要铲除眼前的不堪之状。 “襄子……”阚絪双手握紧阚襄子手臂,边晃动他身体边喊着。 而阚襄子眼前的腥红在阚絪一声声叫喊中消失,他才发觉已是保持一个动作盯着阚絪许久。他觉尴尬,便站起背对阚絪说了句:“抱歉。” “你怎么了?”阚絪问着。 阚襄子并未回她,而是向她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跟我说‘谢谢’干嘛?”阚襄子身后的声音突就变成了阚成的,应是阚絪又换成了她兄长阚成模样。不过,阚襄子对这副样子倒是没什么尴尬之感了。 “阚成”走到阚襄子身旁,手还搭在他肩上,玩笑道:“不过你这没良心的家伙也会说‘谢谢’,那也会姑且听我说几句话吧?” 阚絪走到阚襄子前面,伸出一指在他晃动着,还道:“不,你不要这么快表态,我先说说我想要你做什么吧?很简单,就是带我出这东府,去西府那看一看。怎样?” 阚襄子没有回答她,就握住她的手腕跳上了瓦上。阚絪被这突来一跳给吓到了,差点背朝地摔下,好在她赶快抓住了阚襄子。 “怪不得你会从屋上摔下来……”阚絪拍了拍胸口。 “别乱动。”阚襄子又改成握住阚絪的手腕,再借力一跳,两人都安全落在地面。 阚絪变回原样,笑着:“这感觉真爽!唉,襄子,你们这样跳来跳去不觉得很棒吗?” “我带你出来了,我还有其它事,你自己去西府吧。”阚襄子扭头就要走。 阚絪赶紧拉回阚襄子,说道:“襄子,你陪我去呗。” 阚襄子还没回她,刚一转身,阚絪又抱上他了。她直接跳在他身上,好在阚襄子把阚絪接住了,不然阚絪准会摔着。 “小……小姐?”阚襄子搞不懂阚絪又想怎样。 阚絪似是计谋得逞,一脸醉醺样笑道:“我要你叫我‘阿絪’……” 剑再次在剑鞘中晃动,阚襄子一把推开阚絪,说道:“别闹了好吧?我不想再遭罪了,要是我再被抓到,我不是死就是离开阚山。” “是……是郗阿姨说的吗?”阚絪问阚襄子,而阚襄子没有回她,应是默许。 阚襄子把剑从剑鞘里拿出,在地上划了条线后,对阚絪没好气的说着:“这是界线,我可以跟你去西府,但是请你认清楚一点——我跟你是没有结果的。你是小姐,你做错的任何事都是仆人来替罪;而我是仆人,无论我做错多大的事,都是死路一条。” “可……这里又不像是有人的地方……你怕什么……”然后阚絪问阚襄子道,“那你老实回答我这的话,这次不能再回避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抛开身份的那种。” “待会上午的比试要结束了,还是去西府要紧。”阚襄子收起剑,往巷口走去。 阚襄子的又一次回避话,让阚絪不得有些不耐烦了。 阚絪跟上阚襄子,冲他生气的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礼貌?要不是我不介意,不然你可得犯事!” 然而阚襄子还是不回阚絪的话。 绕过通向北府的北门,两人已是来到西府外墙旁。 阚襄子先行翻上屋去,他环视西府里内并未有人出入,便跳在阚絪旁,把她也带上屋去。 西府是个封闭式建筑,在巨大的“回”字包围中,一梁一柱一瓦都是精密设置的,不可轻视。然而此时西府内外离开的人差不多了,阚襄子就顺着屋脊弧线滑到回廊上;而被阚襄子抓住的阚絪在一惊一吓中,也安全地落在回廊的顶上。 “吓死我了……”阚絪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 “小声点。”阚襄子警告道。 阚襄子松开阚絪左手,双手握住支起篷顶的木板,伏身把头伸向身下的回廊。如他所见,回廊上果然是没有什么人了。于是,他一手抱住阚絪、一手抓住木板边角固定的凸出,快速翻落在回廊上。 “这……这算是你……你主动的吧?” 阚絪被阚襄子突然这么一抱,就脸红起来了。 “到……到了……”阚襄子见到连着扶栏的柱子,便再次回避阚絪的话,想借此离开这里。 谁知阚襄子刚抱住红柱,阚絪又跟上来了,还说着:“襄……襄子,能用这个方法把我……把我带到下面的方场吗?” “你……”阚襄子额头已是出了些汗,本是想离开西府再想些拿回面具的他,再次对阚絪奇奇怪怪的想法给惊讶,“你还没完啊……” “就……就这最后一次了,再下去也没路了呀?”阚絪笑道。她的脸上,还是生出星星点点的红晕。 阚襄子叹了口气,无奈道:“那抓紧了。” “好的!”阚絪立就挂在阚襄子背上,弄得阚襄子又尴尬了会。 阚襄子顺着直接地面的长柱,借双脚猛地踩到扶栏生出的一力,顺利达到地上。不过阚絪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赖在他背上一动不动。 “我已经把你送到这了,总可以放我走吧?”阚襄子问道。 谁知阚絪又赖皮了,撒娇道:“要不你陪我进去吧,我怕黑。” 阚襄子看向那扇进入死兵安葬处的门,心里生出些鬼点子,便同意了阚絪的又一次请求。 两人于是各怀心思走到木门前,见到被锁住的门,阚襄子看了阚絪一眼后便拿剑把它劈开。等锁落在地上时,阚襄子把门打开了,而迎接两人的,是来自屋里的血腥味。 可这次两人并未在意,等阚絪进入后,阚襄子把门给合上了。 死兵安葬处在一瞬的光束进入后,又恢复成原来的黑暗。 第四章(二) (三) 搁浅不到四天的死兵安葬处,就汲取到来自新棺里死尸的怨气;而四月才刚有尾迹,这里便积累到如此多怨气,看来今年阚山的六七月不好过啰。 本是阚襄子走在前的,而阚絪突然在从拐弯进内室时跑到阚襄子身前,似是想带路。可眼前没有任何光亮,只能凭之前来的那一次记忆勉强走一走。这似乎与阚絪方才所说的“怕黑”并不相符,或许,阚絪也是为了里面的宝贝?可是她是小姐,又何烦她来操心? 血腥味愈发浓烈,阚襄子不得不用袖子遮鼻,才能勉勉强强继续走着。然而当阚襄子看向前头的阚絪,依旧镇定自若地没有任何动静,这不得是让阚襄子对阚絪来这里的目的更是怀疑。 从进门后就隐隐响起的水滴声更是清脆时,阚襄子前方的石墙竟再次出现与前几日所见到的凹槽与并列飞在半空的字符。 字符各个字不大不少,且与前几日所见到的位置相同。阚絪左右读了番字后,转身对阚襄子解释道:“昨日我特地去阿爹的书房找了些关于古字的书,而这两旁的字分别是‘古有来往者’……不对,弄错了……” 在由字符所发出的亮点中,阚襄子见到阚絪仔仔细细地观摩右边的一个个大字。 “卋(shì)冇(me)?好奇怪的字……是‘世无’吧?”阚絪继续翻译着聱涩难懂的古字,“‘世无来往者之冇……’唉,怎么前辈们这么喜欢用奇奇怪怪的语调写文啊?‘世无来往者之无系本族之血脉’……” 阚絪走到另一边继续念着:“‘脉系继承者之联系宗族之于戮’……这么说……只要他在守护神选拔中赢了,也能拥有打开封印的能力!” 阚襄子并未听懂方才阚絪所翻译的句句话,便问她:“这些字说了什么?” “哦,就是说,能够进这扇门的,除了拥有血脉的继承者,那些通过打败继承者的人也可以。”不过阚絪对第二句话的意思并不确定,她还犹豫着,“到底是通过守护神选拔能够有这种能力,还是打败继承者呢?” 阚絪想着想着,便把主意打在阚襄子身上。她对阚襄子说道:“哎,要不你试试你能不能打开这门?” 虽不知为何她会有这主意,但阚襄子还是走到石墙前伸手试探着。 可阚襄子右手刚有接触石墙中心印槽上时,阚絪却让他换了只手。阚襄子虽觉麻烦,可还是换成用左手手心去按着巴掌大的手印凹槽。突然,石墙振动,紧接着往左右移动去。 “没错,你就是‘阿子’!”阚絪从阚襄子背后抱住他,“好在我坚持相信你就是‘阿子’!” 阚襄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明明自己只是个下人,怎地会有能力打开藏有阚山宝物之门? “来来来……”阚絪把阚襄子拉进石室里,等着石门自动合上后,她续道,“阿子,你是不是阚俍的亲兄弟啊?” 阚襄子摇了摇头。他知阚絪口中的“阿子”是指阚子建,可是他还从未听过阚絪这么叫过阚子建。 “所以啊,可能是这个‘阚子建’偷偷用了你的身份,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把你的记忆给删了。”阚絪说道。 阚襄子又摇了摇头,他并不相信阚絪的说法,也并不在意他能够打开这石门的事。他说道:“或许阚山大院里住的每个人都能打开这扇门,只是外头的人不知情罢了。” “不会的,这可是我的老祖宗布下的封印,不会随随便便的。”阚絪续道,“况且这里藏的可是阚山的‘镇守之物’,不会仓促对待的。” 光听到“镇守之物”四字,阚襄子目光就不由朝向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天坛。连接天坛的阶梯长如直通云天,令人畏怯于半道之上。 不过要是有了这宝物,定能助义父阚塗阚末轨一臂之力,早日实现义父多年来没有完成的心结。 所以,是去还是不去呢? 阚襄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你这人脑子转不过来啊?”阚絪以为让阚襄子打开这石门,便可确定他的身份,谁知阚襄子这人执拗的很,硬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无奈之下,阚絪妥协道,“那你随便找个熟人过来,看他能不能打开这石门。要是连他也能打开石门,那我便无话可说;可要是那人不能打开,那你就必须得承认这事实。” 阚襄子反问道:“你又为何确定我就是你所说的什么‘阿子’?若要是我真的是你所说的这人,可为何前几日你们恨不得把我给杀了?别拿这东西哄我,只要是你们东西府的东西,我多是不信。” 话毕,阚襄子照着来时的动作,把左手手心按在石墙中心,石墙就又往两边拉开。他见到石门打开,便穿过石门,想着离开。 “站住!”阚絪把阚襄子叫住,因是阚襄子站在原地迟迟未离开,石门没有关上。于是,阚絪继续喊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东西府?” 阚襄子没有回答她,便走进黑暗之中,慢慢将他全身给盖住了。 “这家伙,真要把我给气死!”阚絪跺了跺脚。 突然,她面前的石门失控般合上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脚步声便失去了与她的沟通。 阚襄子离开死兵安葬处。他本是想顺着红柱离开的,可当他走到一柱子前,便生出什么想法,要折回方才所进入的石室中。 谁知他刚迈出几步,就被要往东厢进的阚子建见着了。 碰到谁不好,偏偏就是与阚襄子算是有点仇的家伙。毕竟人家与未婚妻闹矛盾,首先被推上屠刀利刃下的可就是阚襄子了。亏得阚絪这人有点良心,还是愿跟阚子建成亲,不然阚襄子都不知该如何见这阚子建了。 “你来做什么!” 可惜的是阚子建并未阚襄子所想会放过他一马,在阚子建发现阚襄子后,他立马把阚俍的戟刀夺走冲阚襄子劈来。阚俍还未反应过来,公子阚子建就与兄弟阚襄子就要打在一块了;然而他稍稍有点话要说,也就只有喊“公子”的份了。 阚襄子也拔出剑来,正面抵挡阚子建。戟刀与剑相碰,刀锋见影,两人针锋相对。在两人多次进攻后,也是阚襄子由于突然恍惚了几秒,阚子建才找准了机会刺中了阚襄子的右胸。阚襄子被吃了这一呛,自是清醒过来;他立就给阚子建猛地挥了几招,喘气之余,他见兄长阚俍要往右手旁的楼梯下来,便顾不上什么往楼梯冲去。右胸隐隐作痛,阚襄子只得用左手按住血口处,再使力跑着。 “站住!” 阚子建并不想就此罢手,他一路猛冲蓄力,在即将要追上阚襄子时跃身一跳,再次劈向阚襄子。 阚俍忍不住对阚襄子说了句“小心”的话,这就让阚襄子有了躲开招数之闲,还又用力地又给了阚子建几招南佑师父所教的剑术。 可是阚子建并不吃招,他马上破解出阚襄子的漏洞所在,继续对阚襄子发起进攻;而胸口被方才这一用力更是痛了,阚襄子无奈之下,只得把剑插回剑鞘中,直接用双脚一踢,把阚子建给踢到一边了。 真是可笑,学了这么久的剑术,原来在危急时刻真正有用的,还是根本用不着学的踢人。 阚襄子没有多想,抓住阚子建起身时间,继续跑向楼梯。他立就是要与兄长阚俍擦肩而过的,可为了不暴露兄长阚俍的身份,还假装抽兄长阚俍大声喝道:“让开!” 兄长阚俍定是会放手的,而嘴角流出的红血让阚襄子的威摄感更是真实,也就大大削弱了阚子建的怀疑度。阚襄子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握住剑鞘,冲出了西府。 为了不让阚子建抓住,阚襄子还使尽全身的力气跳上房瓦上,沿着东市的过道跑向浑南。 可阚襄子还没到浑南,脚一踩空,摔在了东市南口处,没有再站起。 阚襄子醒来时,是泡在半大人高的浴盆之中。 滚烫的热气马上将阚襄子额头密布粗汗,他深觉发热,且又身陷水之囹圄。他试图挣脱,可这种没有支柱的无力感让他被迫接受;而因他许些不安分,好些水漏出了木盆,摊在粗糙的土皮硬板上。 “醒了。” 阚襄子想寻声看去,可是胸口的痛也让他无力做出些什么动作。 在飘渺的热气中,阚襄子又晕去了。 再醒来,便是躺在床上了。 阚襄子起身坐在床上,想好好吸一口气。而当他低头时,他发觉衣服已是换了身;且胸口上的伤,也是涂了药。 正当他想着是谁救他时,有一端着碗药的男人进了门。阚襄子见到男人,在惊讶之时说了句:“师……师父?” “怎么,就几个时辰不见,就认不出我来了?”阚南佑笑道。 阚襄子低头感谢道:“谢谢……” 他这么一低头,阚愿就把药端一边了;阚愿把手搭在了阚襄子的肩上,也低头道:“昨日我跟你义父阚塗妥协了,明日便带你离开阚山。” 这句话,让阚襄子抬起头疑惑道:“离……离开阚山?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孩子,”阚愿这话让阚襄子震住了,可阚愿还没说完,“既然阚山容不下我们,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阚山了。” “等等……”阚襄子问道,“能先告诉我,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阚俍不是我兄长,而且明明我……” “我也是昨日才确定的。”阚南佑续道,“待你末轨叔顺利把阚山掌管后,我再把事情经过一一告诉你。” 阚襄子虽一直知道他与阚塗阚俍两人并未有血缘关系,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父,便是教着自己本领的师父。不过这可打消了阚絪的念头了,她还一直笃定着他是那个溪萝的孩子;要真是这样,倒还宁可不是,他可受不了溪萝那女人的怪脾气。 等等……阚絪呢? 阚襄子想起自他离开了死兵安葬处后,到他逃出西府,阚絪一直都未露面。像她这样性子急的人,不会一直躲在门后面不肯出现的。 那就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阚絪打不开出石室的石门。 可那符文上不是说…… 头大,阚襄子没有听进阚愿的话,还稀里糊涂的说了句“可那些字的意思是她说的”的话,可把阚愿给搞迷糊了,还问了阚襄子一句“没事吧”类似的话。 阚襄子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回道:“没事……只是……好奇一件事……” 阚愿没有说什么阻止阚襄子的话,只是简简单单让阚襄子早些回来。也是,明天就要离开阚山,有些东西还是要准备好的。 “师……”阚襄子把“师父”二字吞进嗓子去,续道,“爹……我去趟东府。要是我两个时辰未回,那我可能就是出事了。” 阚襄子推开被子立就下床,他带马上拿走靠在墙壁的剑鞘,不敢稍稍浪费一丁点时间。出了房门,他像是之前那番,跳到屋瓦上去,然后没有任何道别仪式地离开了。 等屋上没有什么乒乒乓乓地脚步声,阚愿才出了房门,也像阚襄子一样跳上屋瓦去,极目张望阚襄子离开的方向。 须臾,阚愿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第四章(三) (四) 已是19号了,四月的尾巴看样子是想躲一阵子,并未想让阚山这么快到五月。 东府西厢那面向废巷口的墙瓦,传来了带粗气急喘的落脚之声。停在一边房梁上的小鸟,见到背负锐剑的阚襄子爬上屋瓦,急忙飞去另处,不敢轻易招惹这位少年。 阚襄子原以为他恢复的差不多了,谁知当他亦如平常般要轻松跳到瓦上时,一时的逞强让他体力不支,不加有更多的喘气之力。应是昨日被阚子建伤到某根筋骨,他出了浑南后只觉有肌无力。 好在功夫还在,阚襄子还是成功的攀上了西厢瓦上。 紧随着身体的匍匐,阚襄子慢慢到达了屋梁。他先喘了口粗气,再观察了番方场上是否有什么人走动。正巧副公管阚范往垂花门走去,好在随行的夫人那淑仪与几个丫鬟挡住了阚范,阚襄子才有机会躲过一劫。 阚襄子躲在屋梁后许些时候后,再看向垂花门,此时东府上下应是只有做炊事的伙计,根本不成他潜入东府的麻烦。 于是阚襄子顺势跳到西厢门前。顺利落地,阚襄子马上转向西厢门,发现门并未锁住,应是小姐阚絪回了东府。如是这样,阚襄子便趁此时机会去寻找面具了。 阚襄子看向石桥,见桥上没什么动静,便跑去正厅。正厅并未也是未上锁,阚襄子便很顺利地进了正厅寻着面具。 他绕了正厅一圈,也未见得面具。于是他推门进了书房,一进书房,他就见到面具放在副公管阚范办事处的檀木桌上。面具旁有几本书,而阚襄子并没有理会这些书,便直接把面具戴上了。 物归原主,怎么说都是好事一桩。阚襄子本想是离开书房、离开正厅、再离开东府,可书架旁的一副挂画吸引住了他。 挂画离地不过八丈,是一男一女的孩童在花间戏耍的织锦画。阚襄子记得之前在书房帮阚絪找书的时候,是没有这副画的;相反,他记得原来此处的墙上,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应是那些符号威胁到了副公管阚范,所以阚范用织锦遮住了。 然而这只是阚襄子的想法罢了。为了一探究竟,阚襄子把挂画挪到方才放面具之处。可正当他放好织锦,就传来算是熟悉的声音。 “阿子,你在里面做什么?”是四哥阚荨的兄长阚孙,他说完后便走进了书房。 阚孙之前在阚襄子练剑时找过阚荨,所以阚襄子还是见过几次阚孙的。没想到好几月不见,还是能叫出他的名字。 不过…… 阚襄子退到方才放挂画之处,见到阚孙慢慢走向他来,他额头就冒出些冷汗来了。 “你去守护神选拔了吗?”阚孙似乎不怀好意的问他。 阚襄子点了点头,但又马上摇了摇头,反问道:“怎……怎么了?” “阿荨和阿袇不是来找过你吗?”阚孙这话,把阚襄子给绊住了,原来那日二哥四哥来找他,是找他参加守护神选拔的。 可是……二哥和四哥已经被义父阚塗的手下杀了……要是阚孙知道了…… 头大…… 阚襄子摇头后,便背对着阚孙免得露出破绽。然而阚襄子忘了,他是戴着面具的,即使有任何表情,阚孙也是见不到的;且他之前说话磕巴,即便话语有多磕绊,阚孙也是不会怀疑的。 不过阚襄子这么一转身,便有了重大发现——墙上的符号竟与死兵安葬处所见相同!这么说,只要左手手心按上,他就可以去石室了! 可是,身后还有阚孙…… 阚孙又问着:“阿荨真的没有来找你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阚襄子不好过多解释。于是,他也不顾阚孙见没见着,把左手按在符号上。突然他脚下出现一阵耀眼的黄色图案,而阚襄子也觉额头也生出什么发光的玩意,把本是暗而无光的面具,被黄光游弋在他整个脸庞上。谁知,阚孙竟未被吓住,竟跟他一样踩上了这图案之中;而几秒后,两人都被这发光的图案带到石室里了。 一到石室,阚襄子就见到躺在连接天坛的石阶上的小姐阚絪。 难道……阚絪没有离开这里吗? 阚襄子不由地去叫醒阚絪,可是他忽略了阚孙也是跟过来的。阚孙没等阚襄子叫醒阚絪,就再次问他:“他和阚袇,是不是都出现什么意外了?我去过阚袇家,阚袇和阿荨一样,去找你后就都没有什么消息了。” 此时阚絪醒了,见到身前的阚襄子颇为惊讶,没有起身便冲着抱住阚襄子,笑道:“没想到你这家伙有良心的来找我了!” 可她又见到穿着裋衣的阚孙后,松开了阚襄子,惊讶着向阚襄子问道:“阿子,他是谁?” 前一问后一问,弄得阚襄子不知是先该回谁的话。 不过小姐阚絪算是找到了,他也没必要跟她说什么寒嘘的话了。于是阚襄子转身对阚孙坦白道:“抱歉……是我杀了他们……” 一时怒气冲满头脑的阚孙,马上抓住了阚襄子的领口,质问道:“他们好心找你去参加守护神选拔,你有何理由杀了他们!” “因为碍眼。”阚襄子镇定道。 这不由让阚孙更是生气,他可不顾身旁有位衣着华贵的女孩,直接动手跟阚襄子扭打在一块了。 阚孙果然是做过兵练的人,阚襄子占不上多少上风;且阚襄子不敢伤害到阚孙,只是处处避让着。被怒气充满的阚孙,把阚襄子揍打好几拳时,还把阚襄子的面具给摔在地上了。 阚絪捡起面具,然后变成她兄长阚成的模样,劝道:“你们停手吧,有什么误会不好好解释一番吗?” 阚孙见是公子阚成,只好忍气吞声了。他放开阚襄子,起身给阚絪拜手道:“原来是公子,抱歉到你冒犯了。” 而阚襄子起身后,就跑到一处吐出一摊浑血。阚孙这么一打,竟把阚子建的那一刺留下来的淤血给除去了。这是阚襄子所没有想到的。 然剩下的两人却被吓到了,尤其是阚孙。阚孙以为是自己没有控制力气,把阚襄子伤成这样的。于是阚孙一边生气着一边又道歉着:“抱歉……” 阚襄子走到阚孙旁,把手搭在阚孙左肩,先缓过劲来,再回道:“没事……现在舒服多了。” “襄子,给,你的面具。” 阚絪把面具递给阚襄子,阚襄子接过面具后,疑惑道:“小姐,你不是说只要是继承人就可以打开石门的吗?” “嗐……”阚絪摇了摇头,续道,“估计因为我是女孩吧……以前的继承人可都是男孩……” 阚孙惊道:“公……等等,你是小姐?” “是啊,你刚刚不是也看见我的模样了吗?”阚絪说道,“对了,你是我家的仆人吧?可我为什么从未见过你?” 阚襄子解释道:“这是阚孙,是之前跟我一同练武的阚荨之兄。” 说到“阚荨”,阚孙怒气又来了,他愤愤问着阚襄子道:“你明知阚荨同你一块练过武,即使之前有多大的仇恨,也没理由也把阚袇也杀了!” “唉,这位大哥,”阚絪叹气着,“这一看就不是襄子杀的人,不然他刚刚把你也杀了。他有剑,他跟你废话干嘛……” 阚絪这么一说,阚孙觉之有些道理,便看向阚襄子;然而阚襄子已是把面具给戴上了,且阚襄子的眼神在躲避着。 “对了,你们怎么就进来了……”阚絪边说着,还给阚襄子眼神,看样子阚絪是问他的。 阚襄子可说不出口是他觉得奇怪,才去东府看她有没有回,这样子的话;且他想起与阿爹阚愿阚南佑的话,对阚絪说道:“我是跟你道别的,明天我就要离开阚山了。” “是我阿爹还是郗阿姨找你麻烦了吗?”阚絪问阚襄子。 阚襄子摇了摇头,回道:“我找到了我的亲父,是从小教我本事之人。所以……小姐,我真不是什么‘阿子’。” “什……什么?你是说阚南佑吗?他是你阿爹?”阚孙惊住了,“我可从未见过他娶过女人,怎么就有……孩子?” 阚孙话毕,阚絪就变回原样,问阚襄子道:“你别假镇静了,你是不是不来看我成亲而编的谎话?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求阿爹许久,让他不再找你麻烦才同意这门婚事的!” “我……”阚襄子哑口无言。 是啊,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事实就是如此,阚襄子其实刚说完就知道阚絪是不会相信的;而至于阚孙所说的话,阚襄子并未就这样怀疑阚愿是否是自己亲父,毕竟面具是阚愿给的。 不过阚絪话并未说完,她续道:“襄子……在我扮成阿成模样的时候,你明明是来找我才来东府的,况且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女孩。你可别说,你找我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来当我的侍从的……” 阚襄子也不知是应何而当阚絪的侍从,或许,只是单纯想帮阚俍报仇而已……他也没想到,竟会让阚絪给误会了…… 说他有没有喜欢过阚絪,或许只是初见她时的那种好奇吧。毕竟从记忆中,阚絪是他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女孩。也是因为那次见到阚絪,阚襄子大脑中多了对“女孩”两字的定义。 阚襄子叹了叹气,一来他不知该如何回阚絪这话,否则阚俍的努力就白费了;二来他不想伤了阚絪的心。阚絪是闹腾之人,可因为感情这事,阚襄子就没见过几回她的笑起来了。 阚孙见阚襄子迟迟不回小姐阚絪的话,就帮阚襄子解释道:“小姐,你要明白,阿子和我都是仆人,要是整个阚山都知道你喜欢阿子,尤其是传到北府的两位长辈那,阿子是有杀身之祸的。即便是阿子喜欢你,他也是不敢说的。先辈们定下的规矩说了,主仆间是不能有男女之事的。” “我知道……”阚絪盯着阚襄子,她眼角间流出了眼泪。她续道,“我只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至少是被逼嫁给那个不喜欢我的家伙前,能听见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对于感情之事,阚襄子是最不擅长的一项。以前每每碰到这事的时候,他都是求阚俍帮忙的。不过阚俍多是让他少惹事,然后带他离开了。 而眼前的感情可不像之前的可以敷衍和逃避的,这种棘手的问题,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好……我明天去看你和子建公子成亲……”阚襄子续道,“我……” 明明是搁在嘴边的话,可阚襄子还是没敢说出口。 “就只有这样吗?”阚絪眼泪流过了双颊。 阚襄子又叹了口气,他脸上的面具压得他不敢多加呼吸。 “我……”终于,阚襄子开口了,他看着阚絪,说道,“只是你的侍从……” 一旁阚孙用手把脸盖住,他也是着急着。 “不过我愿意保护你,要是你需要我的话,我随时待……” 阚絪没等阚襄子把话说完,就把他的面具给掀,把这碍事的玩意给扔了;她再不顾阚襄子是否爱她了,她只知他心里是有她的,这就足够了。她双手抱着阚襄子,这次她也勇敢地吻上他。她不再理会阚襄子有没有在撒谎,不过到了明天,这位一直以来保护着她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在阚襄子一脸的惊愕中,阚絪又把头搭在他左肩上,笑道:“你说你是我的侍从的,我说的一切命令,你应该都是要遵守的……” 本来阚孙还想问阚襄子是谁杀阚荨和阚袇两人的,不过看相拥的两人,他只是摇头地背对而去。 阚襄子看着地上的面具,不知为何,他释然般的松了口气。反正他明天就要离开阚山,这些琐事,到头来只是成了段往事回忆罢。 可不知又为何,他心里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愫。或许是方才那一吻吧,这是别于主仆外的接触。幸而身边没有两府的那些人,不然他这是活不过今晚的事了;又或许是胸口多来滚烫的心跳,这份温存,是从未敢想的。 “就……这样吧……”阚襄子松开阚絪双手,续道,“你该……回去了……” 阚襄子不敢看阚絪。 谁知这段话说完,阚絪就笑出声了,还惊讶着:“你之前……” 阚絪不好该怎么说下去,又看见一旁的阚孙一脸尴尬,便去阚孙那了;阚襄子见阚絪走去其它地方了,便捡起面具戴着,好让脸上的红晕盖住。要是被阚絪见着,她估计又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阚襄子只觉一身的累意,他坐在地上后低着头,手握着剑柄,等着其他两人再起身离开。 第四章(四) (五) 不知从何开始,身边的人慢慢都变了模样。 阚襄子记得,“兄长”阚俍在与他当学徒的时候,会因襄礼礼数的繁琐而愤愤不平,然而在西府呆了约莫十月后,却为事事避嫌而处处隐忍;西府的公子阚子建,他是常把阚子建与小姐阚絪两人作为比较的,一冷一热、一静一动。似乎两个极端性格的人,也渐渐趋向这两种不同中。什么时候,西府公子不再忍耐,一次次颠覆形象;什么时候,小姐阚絪不再天真,一次次不从父命。或许也是阚襄子常是揣测他人,是冷暖、是喜怒,都是以他印象中该有的模样而生出新的印象,或许他们并未有过变化。 脑海中,他记忆最模糊的片段就是一阵黑浊的烟雾。这段记忆是早已认识阚俍的,只是他反复想去后,紧接下来的画面都成了端着衣服的阚俍,还有阚俍给他取“襄子”这名字的时候。襄子……子建……似乎阚俍比较执着于“子”字,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远处,阚絪似是在跟阚孙预谋着什么,时不时她也会看向阚襄子这处。 阚襄子只觉头晕目眩,不过这并未像是练剑后的厥麻,这种晕意,是连带全身上下的。 “好了,襄子,我们离开这里吧?”阚絪先走着,她似乎心情大好,一路蹦跳般到了石门。 阚襄子起身,顿时全身都有着星星点点的麻意。好在问题不算太大,他只是刚站起时扶着额,而他右手还握着剑柄,急跟着阚絪阚孙两人往石门走去。 阚絪阚孙两人见阚襄子来了,纷纷让出中间给他;而阚襄子走到石门前后,抬起左手与石门持平,这时左手手心与石门同时出现相同的黄色图案。不过阚襄子并未注意到,他只是紧接着把手按在石门上,然后石门就向左右两边移动了。 “这……这是哪……”阚孙被死兵安葬处所涌来的血腥味给喝住了。 “阚山安葬无人尸体之地,”阚絪给阚孙解释道,“也可以叫它‘死兵安葬处’,因为这里大多所安葬的是些兵练。” 石门合上,眼前的路一下子变得漆黑。不过好在远处有道从门缝窜进的光束还亮着,否则阚絪也不知如何带阚孙离开这。 “小姐,莫非……这里是西府?”阚孙只知西府有个专门安放死尸之处。 阚絪回道:“对。不过等下出门要是见到那家伙,你就说是我夫子的书童。我可不想让那家伙知道西府有个供应东府吃食之地。” 她的这话,把阚孙给吓住了。他可是从未与任何人讲过,他是运西府新菜的伙计。 “小姐,你是怎知我是……” “府内上下仆人我可都打过招呼的,只有这一个职务我从未见过。”阚絪把阚孙的话打断了。 不过这么越走着,两人越发奇怪。对了,阚襄子呢? 还是阚絪先反应过来的,她听来听去,都只是阚孙在说话,却没听见阚襄子说过一句什么话。 “襄子,你憋着不闷吗?”阚絪停步,转身要看去阚襄子。 然而她待她回头红,她只见着在石墙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血红色图案;且图案中间有一躬着身之人,似是在扶着额。 “襄子?”阚絪想想有些不大对劲,她回忆起在关于术法的书中,见过这样的图案,似是……吞噬…… 对,是会吞噬灵力的东西! 阚襄子是没有觉醒过灵力的,而这吞噬图案的出现,定是来要阚襄子性命的! “这……”不明事理的阚孙只有震惊的表情。 阚絪又注意到一旁的阚孙,于是,她使出大半力气也弄出了个图案。她着急般对阚孙叮嘱道:“你快走到这星阵离开这里,这星阵会带你到宅门前。要是碰到什么丫鬟,你就说是来找阚俍的。” “小姐……这怎么回事?”阚孙离开前,还是忍不住问道。 “无须多管,快点离开!” 在阚絪这一声后,阚孙立就踩上图案上了。紧接着,阚孙与图案同时消失。 周围又是变回一团黑,不过这次有石墙那的血红之光照亮一片棺木之处。 俗话中,要是有血色之光附在某人身上,此人定是来了不兆之事。可这“吞噬”是突然间出现的,对这方面略知一二的阚絪,也未注意到这玩意是何时盯上阚襄子的,也更是不太信服俗世之言。 阚絪没有多想便跑去阚襄子那,谁知她还未靠近阚襄子,阚襄子就把石门打开了。 这是要做何事? 见阚襄子进石室了,阚絪没有犹豫,也回到石室里。 石门关闭,阚絪忐忑不安着,她见到阚襄子往法坛走去。这巨大的法坛上,空架起三根弧形石柱;它世世守护着阚山先祖留下的神物,却不曾亲历人世…… 而法坛的坛面离地有两丈之距,若立足于法坛从上而下迎东门看去,数数石阶层层塌陷;而从下而上朝稍远处观望,就能见到有好几块缺角大石块随意叠起,连用以混合的土泥浆在台阶成型之际渗漏而露,将这整个台阶的观感败坏了许多。 阚絪望着密布的台阶,两三丈高度的阻碍的确是远不及于法坛上那闪耀光芒的诱惑的。 可她是女孩,即使有继承血脉也没有继承力量;而对于眼前慢慢走向法坛的阚襄子,阚絪虽不知为何这“吞噬”要先控制着阚襄子去法坛,但她确定一点,阚襄子曾有对“镇守之物”抱着野心;也或许是这“吞噬”也感受到阚襄子有继承力,便动了心思去夺走“镇守之物”的力量。 但……“吞噬”的寄物是什么? 抱着猜疑,阚絪跑去天阶了。 “襄子,你还没有参加守护神选拔,是不能靠近那的!”阚絪刚上台阶,就开始试图劝阻着“吞噬”。 然而阚襄子的脚步更快了,阚絪见之也毫不怠慢,更是加快步伐。 不过阚絪深知,要是阚襄子真是真正的阚子建,那他是可以不需要经过守护神选拔而使用“镇守之物”的。 一方面,阚絪也希望“吞噬”真能让阚襄子去试探是否能够使用“镇守之物”;另一方面,要是“吞噬”利用阚襄子夺走神力的话,下一秒便会杀了阚襄子的。 在反复纠结中,阚絪也不断回想着那本关于术法的书中,是怎样介绍“吞噬”的。 “吞噬,生于亡冥之花红魂草,以万生怨念而生灵……”“寄附为生……”“难有生还……” 还有什么?阚絪一时半会竟断了思绪。 不过这“难有生还”,已是让阚絪提心吊胆了。万一惹怒了“吞噬”,“吞噬”必是先拿阚襄子开刀的。可在阚襄子身上,什么会是寄附“吞噬”之物呢? 阚襄子爱戴上面具,可若是面具的话,给阚襄子下“吞噬”的只可能是阿爹阚范。阚絪边跑边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想法;阚襄子还喜欢带着把剑,毕竟他是侍从,武器是常带在身上的。想到这,阚絪便注意到阚襄子腰间那剑鞘是换了。 “那可能就是剑了,应该这几天有人送了襄子把剑。”阚絪小声说道。 在王生世界的剑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剑一鞘,剑未断、鞘不改。 阚襄子已是到达法坛上,这不禁令阚絪更是紧张。不过阚絪并未停止脚下步伐,即便大汗淋漓,她也坚持跑到法坛上了。 可此时,被“吞噬”控制的阚襄子站在“镇守之物”前。他抬起左手,手心对准法坛中心耀眼的黄色光球。应“吞噬”真是在利用阚襄子的继承力,来趁机获得“镇守之物”力量的。 “襄子,住手!”阚絪不敢轻易招惹“吞噬”,便假装不知有此物,句句来念着“阚襄子”。 阚襄子竟真停手了,他回头看身后的阚絪。他凛冽的红瞳,着实把阚絪给吓住了。 阚絪粗略地打量了番阚襄子,面具所刻绘的兽纹与贪婪的眼神,不禁令她吞了吞咽,自我安慰着。就在这片刻之间,“吞噬”没有让阚襄子去吸收“镇守之物”的力量,而是慢慢向阚絪走来。阚絪见之,低头往后看了眼自己的处境后,小心翼翼地欲要退步着,却来了挡路虎。 就在阚絪正往后退步时,她身觉全身无法动弹。她忽而间想起了有关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之质,再换算到阚襄子身上:纵横山神之力,坚而不失柔尔;操持山神之灵,柔而不失实果。 她的领口被阚襄子紧紧抓住,两人双目相视时,阚絪只觉头晕目眩之势,欲要把她带入深深的长眠之中…… “住手!”一声叫喊打破要沉浸在昏睡的阚絪。 石门门框中,多了阚子建和阚俍;再向两人身后看去,就连副公管阚范也持着仗枪望着法坛上的两人。 “呵呵,还亏得她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是冲着法器来的。”阚子建边走进石室边冷嘲了番。 原来是阚范回书房时,见到墙上符阵与桌上面具均已不见,便知是有人来到这石室来了。正巧阚范来西府时,西府内只有阚子建与阚俍两人,且两人正绑着阚孙问话。阚孙不敢撒谎便老实交代是从死兵安葬处来的,阚范问了番后就来到了这,也许了阚子建与阚俍两人同行。 阚范见阚子建要冲上石阶,便对阚子建提醒了句:“子建,这厮身上所着妖力是你无法打败的;且你才比试完,不得鲁莽。” “那……阿……阿絪?”阚子建问着。 “能不能……放过襄子……” 阚絪身上的灵力正被“吞噬”所吸食,她深知单凭自己是无法对抗“吞噬”的。于是,她趁“吞噬”没注意到她手头的动作,便把阚襄子佩剑拔去,仍向法坛之下。 如她所料一辙,“吞噬”力量果真是藏在佩剑中。在她一拔出剑后,阚襄子的神志便慢慢恢复清醒。可她忘了,她是站在法坛边缘的,阚襄子只要一松手,她便将掉入法坛之下。 “啊——” 阚絪踩空,身体往下落着。 “阿絪!”阚子建与副公管阚范同时喊道。 两人话后奋力往阚絪大概要落下之处冲去,而阚范爱女心切,跑在阚子建前头。 阚襄子的剑早早落在地上,毕竟是阚絪在没有踩空前随便丢掉的。 正当一切都焦躁紧张时,谁也没想到,最终倒地的竟不是阚絪,而是副公管阚范。 就连装作去接阚絪的阚子建,也吓到停下了。 方才,被阚絪扔掉的剑突成魔物,上浮在半空后闪着红光,且将杀意直指副公管阚范。阚范正要跃身去接下阚絪,魔剑就冲向阚范,刺穿了他胸腹。 “阿汍,那是爹下的妖术,快离开那!”阚俍见愣在魔剑一旁的阚子建,急忙喊道。 阚子建后头看了眼阚俍,又听见身后的坠地之声,便没有理睬其它事情,照阚俍的话返回了。 未料魔剑同跟阚子建来到阚俍这,却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就飞到距石门有丈高处。魔剑再现红光,光束照耀之下,被“吞噬”控制的阚襄子站在了石门前,他将手按在石门上,给阚子建与阚俍两人打开了逃离之门。 等阚子建与阚俍两人离开石室后,魔剑才停止对阚襄子的控制。它透过墙体,也离开了。 第五章(一) (一) 操办了好几天的守护神选拔,如预期所望,公管阚筑之子阚子建拔得魁首。而关于这次所谓的选拔,在阚汍眼中,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 关于假扮公子这事,在他年幼时就从阿爹阚塗口中听过。年少多动荡,阿爹阚塗被公管阚筑驱逐阚山后,为逃避阚山之人追捕,他和兄长阚俍可没少吃过苦头。 那时虽是无知稚嫩,但路途续续的冷漠或欺辱,成了他至今不忘的阴影。青街巷角,肃肃过客去去匆匆;衣薄巾寒,屡屡孩童笑笑非非。阿爹与兄长两人一冷一热,前者未有分毫笑意,拉走一车辆,常是载着两幼子于泛道马上行;后者多是有乐事淡笑,虽不知为何兄长有这些故事,但在长长六年之路,他却不觉别无趣时。 游荡六年中,改名换姓之事是平常了,几乎是每到一处就有新一名字。在半大点大河的南境,还能叫出名字的不少五十处。 再回到阚山是十岁出头,见过无数景色的他被故址东市的热闹所吸引。但他心知,此番回来,只是为了报仇罢了。 曾记得阿娘为了不做公管阚筑抓住阿爹的饵惑,把他与兄长阚俍交托给一信任之人后就挽绫而去。随后的颠沛流离,也是拜公管阚筑所赐,这仇是定不可忘记的。 关于复仇计划的大概,行事之初,阿爹阚塗只是让他假扮成一公子,然后潜伏于公管两府中,直到兄长阚俍当成侍从后,他再做下一步。然而为了成功混入公管两府中,阿爹托来数些游荡时所识些的术士、方士们袭击了阚山两公子与小姐,再趁一公子昏迷时,扮成还有气息的仇人之子——阚子建。只是,为了扮好阚子建,一术士也把他弄成受伤模样了。 成功扮成阚子建后,他就在等待与兄长的碰面时机。可未料,他却被公管阚筑送出了阚山,去往四正派之一的回影去拜学,但却在遭数数门主所说的平庸之质拒收后,转拜于一兵家学习武艺。 兵家有上百般武器,而他却只对戟顺手。师父知他是位公子,虽平日里不怎么说,但在外出吃酒时,常与人谈论此事。这也毫无道理,戟在那来说是魔派普通打仗之兵的武器,而身为一公子、一尊贵身份,却学仗兵之器,且是敌派的武器,这么一说多少都觉有辱身份。 可再怎么辱失公子身份,他还是学了近五年;而再回阚山,他已是武力大增了。 作为假公子,阚汍在公管府中小心翼翼地,能说的不说、不该说时便谨听公管阚筑与夫人溪萝的每一句话;若有些命令,就按所吩咐之话认真完成了罢。本来靠这一点一滴地小心谨慎,他以为能够维护好身为“公子”二字的形象,然而却碰到了那个人。 来到公管府的头月还平安无事的,毕竟也没什么人了;可在副公管阚范阚典模的夫人那淑仪来拜访夫人溪萝后,一切安宁被通通打破。 与东府夫人那淑仪同来的,除了她的贴身丫鬟,还有副公管阚范的公子——阚成。 就这头一次见面,阚成就跟阚汍熟人般得十分闹腾,还老是问些可有若可无的问题,且多是无趣的客套话罢。阚汍常是敷衍几句或是不吭声,阚成竟不嫌尴尬还乐此不疲。终于,阚成停住了嘴,还说“阿子”变化好大,像个木头呆子模样。 这只是初次见面,阚汍在阚成离开后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谁知,在他练习时候,阚成几次三番来找他麻烦,明明武功不行还偏要找他较劲。 随阚成的麻烦愈加增起,阚汍对阚成的忍耐愈是不明朗,最后还真跟阚成较真;而这样的后果往往就是被夫人溪萝批评、处罚。 他原以为阚成便就是这番无聊人罢,直到他随公管阚筑阚忠规去副公管府办公,才大概的懂了。 那天副公管阚范阚典模让下人多沏了杯茶水,然后再与副公管阚范商议些什么。然两位公管前面谈话的内容无非是与阚山事务有关的,这些阚汍并未喜欢,也心去细听。到了两位公管说完关于选拔侍从的必要的事项时,阚成突就冲进正厅,大喊了句“我拒绝”后,两位公管的话题打断,正厅顿时沉默了几秒。副公管应是心觉难堪,便叫阚成站到他面前,质问道:“有何不妥。” “我只要阿子当我侍从,其他人免谈。” 听到“阿子”两字,阚汍下意识想起自己假扮的公子就叫“阚子建”,有些长辈就管他也叫“阿子”,误认为阚成口中的“阿子”是他,便把眼一瞥,心里不是什么滋味。 副公管阚范阚典模应是跟阚汍一样误错了,大怒道:“你不是说要那位恩人当你侍从,怎么就转口说要子建当你侍从,他可是你未婚夫!” 阚范把手拳握重锤桌面,他身前的杯子吓到晃动了回,把茶水给撒出点。 阚汍也吓到了,阚成不是个男人吗?怪不成阚成是个女孩假扮的?阚汍打量了下阚成,阚成这身形怎么看也像个男人啊? “你就是不在乎我的感受,当然不清楚那个救我的人,他的名字也叫‘阿子’!”阚成愤愤地离开了。 后来虽然是知道了阚成是他妹妹阚絪假扮成的,是用情至深而活成了她兄长的模样,但她若是还在麻烦着他,阚汍有时也顾不上这事。不过好在过几月后兄长阚俍来应聘侍从,就有了好说话的人。 好在来应聘的侍从不多,前几个来的侍从经不起他的刁难,都纷纷离开。可能这些家伙是来试探他的,他故意挖苦五六人后,等待许久,也不见得有人前来应聘。过了许久,才有几个子人过来,然后兄长阚俍才到。 兄长阚俍头一见时,阚汍根本是认不出来的。毕竟因为那阚絪的执拗,所有想来当侍从的人都戴上了面具,把脸给盖住了,应聘之人面貌如何,他都是不知晓。阚汍在兄长阚俍来后,起初照常般的挖苦着:让阚俍与他对架,赢了才能考虑应招。 兄长阚俍开始并未说自己的身份,还真跟阚汍打了一番,双方持平后,阚俍才说了话,还调侃了句:“阿汍几年不见,进步还挺大的嘛。” 阚汍这才晓得这位带釉褐色面具之人是自己的兄长,不过他并不是马上与兄长阚俍相认,而是先往左右警戒般环顾了一圈,再对兄长阚俍说道:“随我来。” 阚汍把兄长阚俍带到夫人溪萝面前,来表示他选定好了侍从。好在阚俍大大小小的场合见识多了,像这种场面他毫无紧张之意,也更不要说这溪萝了。 不过……对于阚俍来说,他尽管有多大的胆子不怕这溪萝夫人,但面对溪萝夫人要考察他对襄礼知晓程度,更准确来说也就是服侍公子时的种种礼数是否一一清楚时,他却出现少见般得慌张了。毕竟,襄礼是阚俍不太行的,他也就遭到夫人溪萝的数落;不过好在他武功还行,不然就被夫人溪萝劝退走人了。 阚俍原以为关于襄礼的事便可饶过他了,谁知,夫人溪萝知他礼数不知,特地让他苦学襄礼礼仪十几天,再通过她亲自考察后,才能服侍公子。 好在公子是自家兄弟,阚俍每每在阚汍地方就很松懈,有时还会偷偷密谋什么;待他遇到公管府其他人,他就会按那十几天所学的礼数按夫人溪萝所吩咐的一一做了。 然而跟阚汍预期的有所不同,他原认为的几年生活状况的关心,阚俍从未过问起;且兄长阚俍自从当了侍从与他见面后,就常在打探些关于公管两府的讯息,似乎他只是被当作成个工具而已。 而明明是兄弟两人,但不管是性格、脾气与想法在这空缺的几年中都变得十分不搭调。 其实他也知假扮成公子阚子建就是在公管府中打探些消息,但为何要如此,小时阿爹或兄长的话已经是记不来了。不过,曾经他觉得自己就是公子阚子建 ,尤其听到是周围仆人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声的“公子”,且自己只需练好本领、练好武、把兵练组建好,便可啥事不干,丰衣足食。想想幼时流浪一方、四海为家,饱受多少白眼、冷漠?可每当想起这儿,他便顿时生出罪恶感,原本这番荣华富贵,并不是他能够所触及的。 应是兄长阚俍注意到了阚汍的无心与惆怅,此后阚俍常会提醒阚汍一个事实:公管两府,是他们的仇人。 只要打败了公管两府之人,阚山便是他们的;而他,还会是公子,而且会当得更加踏实。 这是阚汍重复给自己洗脑的话。 但阚汍,还是动摇不定。 (二) “刚运来的菇饵你拣了吗?” “我方才洗完给掌刀的去了。” 随两位丫鬟声音的消失,藏伏于木梯下的阚俍阚汍兄弟先跳到楼上,再跃身跳到屋瓦上,紧接离开了公管府。 公管府离西市很近,两人稍稍跑了会,就到了西市;而让西市与东市相比,西市便甘拜下风了。西市并未有东市那般繁华模样了,就连圩日时,也不及东市冷街时一半热闹。西市没有什么人走动,就连烂筐都不屑滚动着。阚俍阚汍两人渐渐放慢脚步,忐忑又尴尬般地往阚山西南处的“家”走去。 路旁乞讨的穷人多了,毕竟阚汍身上所著的衣裳还是贵色的,阚俍不敢与阚汍并排而走。进入浑南,乞丐们皆好奇地打量着阚汍“子建公子”一番后,纷纷跪着退了几步,低头不敢看他。 走在这一片片穷人中,阚汍停住了脚步,原地打转般陷入迷茫。他看见,用稻草作瓦的房屋一大片一大片;跪下的男女老少都有,漏洞衣服放肆不堪;污垢交织黄土的长路将他拉入绝望。回过神,他的右手下意识般摸了摸身上的绸衣。 “公……公子?”阚俍为了不让这些乞丐生疑,还是装回原来的关系。 阚汍把头转向阚俍,心中涌出的灰暗心情一下被哽咽在喉中。 “没……没事……”阚汍继续走着,说道,“继续走吧。” 绕过多少茅屋和几个撺掇着小石块的孩童后,两人才走到木屋前。阚俍吸了口气,再向前走了一步,给阚汍解释道:“这就是你离开前的家,这些年来我和阿子一直就住这。” 木屋旁堆了几个新土堆,不过阚俍并未注意这,他慢慢吞吞地走到门前敲起门,还说道:“阿爹,我带阿汍回来了。” 孟拓准备了新茶,给阚汍端上桌后就进了房间。 阚汍坐向东位,阚塗坐北座,其他与阚塗同行的兄弟则站在门两旁。 “公子的感觉如何。”阚塗眼睛紧盯他正前方的兄弟,“可别忘了你的名字叫‘阚汍’。” 阚汍不敢动茶,也不敢回答阚塗。 “五朔。”阚塗叫了个名朔的兄弟。 一个拿槊的男人快步走到阚塗桌前,拜手后问道:“大哥,有何吩咐?” 阚塗并未回这人,而像是自言自语着:“连喝茶都不敢,外面还传着说是赢了其他的阚山子弟。看来阚筑这家伙,是真的不是个当主的料啊。” 如此刻薄刁钻的话语,阚汍也顾不上阚塗是自己亲父的身份,说道:“晌午举行守护神转交仪式。” 房间里头。 “孟拓,这剑到底是怎么回事?”阚俍把方才回来时一直带在身上的剑,扔在地上给孟拓看,质问道,“你在这剑上到底弄了什么名堂?” “这……”孟拓支支吾吾。 阚俍盯着孟拓,问道:“是不是我爹的主意?你们利用阿子只是夺走宝器的力量吗?” 孟拓唯诺不语。 “那就好,你把这剑给我爹吧。” “诺。”孟拓向阚俍作揖后,离开房间。 可当孟拓一打开门时,就听到了一摔倒之声。本是说着让孟拓把剑拿给阚塗阚末轨的阚俍,竟比孟拓抢先走出了门框。 “阿爹,午时阿汍就可以接过阚筑的位置了,到时……” “要是我的野心就是接过公管位置,岂不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费心。”阚塗喝了杯茶水,双眼始终没有离开眼前阚汍与朔的比试中。 阚塗又道:“阿俍,你可知当今天下何人能称霸?” “凃席……大人……”阚俍想起阿爹阚塗是为魔派办事的,莫非……阿爹把阚山大院给魔派说了? “到时候阚山会变得一片狼藉,甚至可能没有‘阚山’这名;但天下在凃席手中,将会迎来新的纪元,这是不变的趋势。” 这般遥不可及的事阚俍从未想过,他只知在现在还处得这般狼狈罢;而要是真的换了个世界,他会活成什么模样? 阚俍顺着阿爹阚塗的目光,也投向了还在比试的两人。 第五章(二) (三) 南门搭起给守护神选拔的擂台前,已是被阚山大院里里外外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就连浑南烂裳破服之人和寄宿阚山的难民,也挤进了这头围观;擂台后的人也是焦躁不安,公管阚筑派去的一个个兵练回来,都是相同的结果。 “这都什么时候了,东府怎么一个人都来不了……”溪萝又是听到一兵练同样的回复,便按耐不住走到阚筑前,吩咐这兵练道,“去看看子建如何了,让他过来。” “是!”这位额头爬满汗珠的兵练又折回到两府里头叫人了。 而擂台前的人们对后面的事并不知情,虽只距二十尺擂台宽之长,然在不断地蜂蛹排推挤压中,公管与夫人的张合闭口只是戏子忘词后地哑语罢。 “咳咳咳……” 在一声咳嗽后,燥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下了。 “谁?” 身着校场练功服的兵练听到咳嗽声后,朝四周环视了一番,却没见到有什么人。 突然,墙角处一烂筐滚到兵练脚下。兵练不耐烦地把烂筐踢开后,又传来一阵咳嗽声。他双手赶忙握紧长矛,对四条路都警惕了遍,终于,他见到一墙角旧摆货柜上伸出只手。兵练见之,咽了口气,往墙角走去。他见到,原来是墙角绑住个男仆,嘴角满是血,怪不得方才没有回他。 兵练把这陌生之人解绑了,然后顺西市破旧街道离开了。 被绑之人是阚孙,他嘴角的血是公子阚子建威胁下受得伤留得。不过他记得,方才明明是被绑在木柱上的,怎地就到了这处? 今碰到的稀奇事真是多…… 不对不对,阚孙穿着许些破洞的裋衣,走到四路中间口,望着阳日细细观察了番。 这是刚到晌午吧?原来他迷迷糊糊中混过了露宿墙角的寒瑟夜,怪不得清醒后偏是要咳嗽。 “你还没走啊?” 方才解绳的兵练从北路走来,他误以为阚孙在想着绑之人为何人的事,便好心提醒阚孙道:“我觉得绑你之人并无恶意,结是松的。” “谢……谢谢……” 阚孙见兵练要往南路走了,突是想起什么,上前拦住这兵练,询问道:“对了,你这几日见过阚荨阚袇吗?” “阚荨我倒是认识,但这‘阚袇’……哦!对了,公子曾说过那字读‘燃’。抱歉啊,我们那一直管他叫‘阚蛋’。” “这几日见过吗?”阚孙见兵练越说越偏,便重新问了遍。 这兵练摇了摇头,回阚孙:“记得三日前,还是见过的;但这几日比武,都不曾见过两人。” “嗯,”阚孙立就换成笑脸,续道,“连同刚救我那份,谢啦。” “那我忙了,夫人的事可不能耽搁……”兵练说完就小跑了一段,然后转弯消失在阚孙视线中。 一女仆馋扶着一长辈,与北府另一长辈缓缓地走到南门前。 被搀扶的长辈又咳嗽起来,另一长辈便调侃道:“不知你老能否挺过子建授礼啰。” “受了点凉罢了,就这么快在咒我死了……要是我活得比你长,你在天之灵岂不不得瞑目……” “长辈。” 在公管阚筑和夫人溪萝带头行礼后,所有的围观之众皆低头且默不作声。 被搀扶的长辈摸了摸他的长胡子,笑道:“今不胜当年热闹啊,我孙子建要承父位任公管了!” “你又老糊涂了,子建当得是守护神。话说,怎不见得典模等人?”另一长辈看了看周围,都不见得东府之人。 公管阚筑作揖后回道:“回两位长辈,今典模许是几日多是操劳,因又被事务忙住,一时抽不出身赶来。” “哼,这小子当年授礼也不来!”一长辈差点要骂起。 “抱歉了……各位长辈……”东府夫人那淑仪赶来,虽是精心打扮了番,但还是能见到她眼角的泪痕,“大人今多为不便,东府倒赔不是。” 那淑仪与她的贴身丫鬟都向两位长辈们行了礼,后走到擂台之后。 午时佳阳未过,西府夫人溪萝先忙得让丫鬟仆人照顾着两位长辈;而方才叫去的兵练偷偷来到公管阚筑旁,附身侧耳向公管说了什么话后,再接任务离开;然东府夫人那淑仪站在一旁,依是片话不语,她眼神放空,已是无心关注现是何处。 阚孙在街口犹豫不定,南北两路,他该往何处?或者是去东路,完成他还未完成的职务? 最后他注意到了衣服上的破洞,才有了决定往南路而去,回到浑南西南向之处;然当他沿南路还未走到浑南时,他又撞见方才救他的兵练。不过那位兵练应是有什么任务,并未注意到阚孙。 于是阚孙继续向浑南走去。 浑南北口已是没有什么破杉之人围堵了,阚孙虽觉奇怪,但还是往家里方向而走。然而他欲要绕弯之时,他竟撞见了许些血迹的公子阚子建。阚孙立就躲到旁的草垛后,待公子阚子建与他侍从阚俍完全离开,阚孙才肯露脸沿烂泥路走着。 公管阚筑焦头烂额,他还派找人的兵练去叫其他的兵练,在大院里到处寻去,可至今未来好的消息。 夫人溪萝待服侍两位长辈差不多了,她就让两丫鬟留下给长辈们捶背去。她回到擂台上后,见公子阚子建还是未有到来,她便问着公管阚筑:“还是未有子建的消息吗?” 公管阚筑不语,似是默认。 溪萝叹了叹气后,只能寄希望于去寻公子阚子建的那些兵练了。 西府夫人才是担忧着,北边街口就走来公子阚子建与侍从阚俍的身影;然随公子阚子建愈是向众人走近,他衣裳上的血迹愈是明显。阚子建脸上并未有众人见他般的夸张表情,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擂台后,给公管阚筑与西府夫人溪萝拜了手。 “这些血迹是怎么回事?”溪萝问道。 阚子建回道:“逢中遭遇歹人,棘手些罢,但已无事。” 溪萝看向一旁的阚俍,她见阚俍身上无所打斗痕迹,便责怪道:“你是侍从,为何没有半点打斗之迹!” “令父刚回,便让他回家了。”阚子建脸上依是无所表情。 溪萝并未放过阚俍,她又数落阚俍不知礼数,硬是要阚俍去西府拿件新裳给阚子建换;后阚俍便拜手而退去西府了。 西府此时—— “阿凤,你去东头房间找找;阿奇,你找西边的房间;阿珲,北边的就交给你了;满越,你怎么还呆在这干嘛,快去东市找公子啊!” 乱成一团的公管府,急接一气的兵练们。好在去东市的那位兵练才出,就撞到阚俍走来,让他退回校场,否则这兵练真要去东市一趟。 阚俍同样地叫其他兵练离开了,待所有兵练一一走出西府,他就进东厢拿出了件较体面的外衣。绕过回字长廊向宅门时,阚俍下意识回头往方场下的死兵安葬处之门看去,然后才离开西府。 守护神选拔与守护神授礼并非是对等进行的;而守护神选拔的赢者,必为是两公管之位。若赢着还未成年,便由上届公管之位之人继续上任。然若是要上任公管,便称为“公管授礼”;守护神授礼,顾名思义便是成为守护神前的拜礼。 阚俍赶到正阳之时到达了南门,立马把衣裳递给阚子建,阚子建接过衣裳后立就把外衣换了,同样不敢怠慢。此时日晷针影指向正北向了,阚子建走上擂台。按理来说,阚子建本是要接受授礼的,可阚子建站在擂台许久,公管阚筑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擂台之下之众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了,一长辈才反应过来,说道:“瞧这记性,果然是人老多忘事,怎地把祖宗留下的宝贝给忘了呢!” 擂台上的阚子建看向阚俍,阚俍摆了摆手,表示不明情况;而擂台之后的公管阚筑可就哑然了,西府夫人溪萝为免尴尬,只得上擂台对众人说道:“抱歉了大家,是西府授礼不祥,并未查明授礼种种。” “等下!” 围观之众中,跳上一戴铜绿色面具之人。此人头带笠翁之帽,两肩披上笠翁蓑衣,如此衣着并未引起众人多大兴趣,倒是他背上的剑鞘,让众人对这人身份颇为惊奇。 “你是……何人?”溪萝对这人的面具颇是眼熟。 而阚俍见这人的面具已是诧然无言,这副面具,一直以来只有阚襄子才有。难道说是…… “你已猜出我是谁了吧?公管。”这人续道,“阚山之先祖所留下的宝物已是消失,这授礼是成不了了。” 公管阚筑怒道:“你去那做了何事!” “平民百姓杂事多了,自是哪都想逛了。对了,顺手一提,这神物已是被什么人偷走了,许是要做什么不瑞之事。” 在众人见证下,这人竟移步到东府夫人那淑仪旁。他右手搭在那淑仪上,慰问道:“我带你去他和阿絪之处吧。” 又一眨眼功夫,众人见到这人与东府夫人那淑仪忽然间消失了。 在众人的惊愕中,柱着拐杖的长辈摸了摸胡子,大悟道:“原来是这家伙。” (四) 本是想靠守护神授礼来得到力量的阚汍,在这一晌午就全都泡汤。好在西府夫人溪萝并未注意到他的身份,否则他可不能如此坦荡地坐在西府东厢里。 “看样子阿爹是猜到你是得不到宝物的。”阚俍站在阚汍旁说着。 提到“阿爹”,阚汍突是拳起拳头。想想方才之嗅,他对那戴着面具的男人生起怀疑。那副面具的模样,他这下可真正算是熟悉了:因为这副面具,明明有婚约的他,却不能与阚絪成亲;因为这副面具,明明守护神选拔获胜的他,却在授礼中夭折了仪式。 阚汍便扭头看向阚俍,问道:“戴面具的人是谁?” “你不认识。”阚俍虽是不知阚汍为何突然一下问他这事,但他反是问阚汍道,“你问这干嘛?” 阚汍不语,在愤气中,他突是想起离开石室前所见到的那把剑。似乎是阚俍带走了,说是想问剑上有什么的。莫非……宝物的力量就在那把剑上? 他又想起他离开石室时,是那把剑控制了阚襄子才把石室门给打开了。有如此能力,定是剑上有许些名堂! “其实是否有那力量也没多大关系的,”阚俍把手搭在阚汍肩上,续道,“过几日便有魔军来阚山,反倒是你有阚山的力量,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阚汍冷脸,漠然道:“魔军来不来与我何干系?去帮魔军打回影的是你与那人。” 那人……阚襄子? 阚俍愈是觉得阚汍古怪了,或许并非是阿爹阚塗的刁难罢,或许似乎在印象中,在许多时候都能感觉到。兴许是多年的空缺,让阚俍也忘了幼时的阚汍到底是如何的性格。 似乎……阚汍只是在针对阚襄子罢了,毕竟他们两个从小就互换身份了的。 为了不让阚汍继续陷入公子身份中,于是阚俍跟阚汍坦白了阿爹阚塗的计划。他说道:“阿汍,你可知吗?阿爹所仇视的,可不止公管一人,还有这整个阚山。再过几日,整个阚山大院将不复存在了。” 阚俍走到门前,往四周探视一番,虽见没什么人经过,但还是把门关了。 阚俍续道:“阿汍,你一直就不是阚子建,所以别再陷入这‘公子’身份中。换成是谁,若要是陷入太深,我们谁都难以摆脱‘公子’身份的阴影中。” 他见阚汍表情依是或冷或愤般,无奈的再说道:“阿汍,你可知吗?我最厌恶的便是公管两府之人了。你也别以为我忘恨待他好,当我第一次阚子建之时,见到他脸上的血痕,我就用热巾把他脸上弄得一团血,还把他绑得不人不鬼之样,用以发泄阿娘挽绫之仇。待在浑南数年,我更是生些许多对公管两府的厌恶之感;可我又希望你生活在公管两府中。浑南很乱,谁也不知哪天会死在哪处。你看这些年,至少,你可以比我更好的活着;而要是住在浑南里,只能启盼死在好地处。改变这一切的,不是杀了旧公管当新公管,而是真正放弃这些……” 屋瓦突是传来了落梁之声,阚俍下意识地去拿墙壁靠着的长戟,然后离开东厢跳到屋梁上,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阚俍跳到篷顶上时,墙外小路上只留下迅速驶过般的身影;而这时屋梁的另一头也传来落板之声,阚俍转身看去,见到一连排的持着武器之人。 其中一鼻前长些胡渣的莽夫样之人对阚俍喊道:“阿俍,大哥托我叫你和阿汍离开西府,待会这里可是死伤一片啊!很凶残的画面啊!” “杀死公管,我又何尝不可?”阚汍也上了屋梁,话后,他夺过了阚俍手中的长戟。 “那便最好。”话语才刚传入阚俍耳中,他就见到阚塗与孟拓出现在正厅上的篷顶。阚塗续道,“堂厅刚运到许些煤油,够你俩把西府给烧了。” 阚俍一惊,看向阚汍。谁知阚汍接过命令,还作揖而道:“是!” “公管不在西府,那离这更近的便只有北府。”孟拓打破了父子间的僵局,见主子阚塗没有阻止,便续道,“北府上有阚山之祖所罩之物,是用以保护具有继承力的后代。若是与公管在北府争斗,定是会吃亏;而若是在公管无查觉中抓住或杀了他,便可躲开阚山之祖的罩物监视。” “好。” 阚塗阚末轨带头离开西府,紧接着,杀手们也都离开了西府篷顶。 “我们该把西府烧了吧。” 阚汍从西府篷顶跳到地上,往浑南方向走去;阚俍本是想看眼死兵安葬处之门,可东厢与死兵安葬处同边,阚俍只得去跟着阚汍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