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紫冥寒狱》 序章魔王地宫 第一卷 凡是过去 皆为序章 序章?魔王地宫 【冥界·极北之境】 北冥,早已进入严寒之季。 黯淡的深紫色天空浮现出灾难的征兆,星罗棋布的晨星不断闪烁着,忽明忽暗,绘成一副冰冷的图案,仿佛在悲情诉说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在这没有日月的世界里,广阔的天空仿佛是一头安详沉稳的巨兽,刚刚睡下不久就被惊醒,四处张望并在警觉中打了个寒颤,便洒下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好似一朵朵云彩倏然碎裂,乘风而去。 极北之境险绝的自然环境使得这里常年荒无人烟,再加上此处伫立着大片诡谲奇异的针叶林,令人不寒而栗。厚重的积雪覆盖在广袤无垠的冻土熔岩上,漆黑的大地因此变成纯白高光的雪原,鳞次栉比的白色冰川遥遥相望在冻土雪原的边缘。 北方既白,万籁俱寂。极光映射在这片土地上,又被苍白的雪色反射而出,令这光怪陆离的极北之境平添一丝绚丽多彩,然而,这绚丽的色彩与阴冷的气息格格不入,仍旧是无法祛除逼人的寒气。 无边的寒冷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除了厉鬼般时有时无的风啸。 沉寂的夜空中忽然爆射出一声尖锐的弦音,两道黑影在上空高速移动,摩擦空气产生的阵阵波动把凛冽的寒风都逼退数米。 遮天蔽日的针叶林里一阵晃动,枝头上的细雪纷纷下落。两人径直冲入树林中,收起漆黑的恶魔翅膀,此时停了下来。 是一对母子。 “呼呼,妈妈我跑不动了,我们要去哪啊?”年幼的男孩满脸惊骇,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母亲也在喘着粗气,显然,逃命般的长途跋涉使她身心俱疲。 年轻的母亲没有说话,面容坚毅,拉起男孩的手就向丛林深处走去。男孩没有得到母亲的答复,又累又冷却还要赶路,只觉得心里委屈,眼泪一下涌了上来。 “男孩子不许哭!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母亲心里也不无悲伤和愤慨,只是在孩子面前再多的情感也都化作坚强勇敢。 “为什么我们要跑啊,爸爸呢,爸爸去哪了啊?爸爸不是说晚上会回来一起吃晚饭的吗?”男孩一边抹眼泪一边加快脚步跟上母亲的步伐。 年轻的母亲脚步骤然慢了下来,心中那座巍峨的大山,大概已经倒塌了。 “你爸爸是冥界的英雄,他…”她颤抖的嘴唇打破了语气的平稳。 “啊?爸爸去哪了啊,呜呜,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们是一家人啊,妈妈。”小男孩猛然停下,拉住了母亲的手,乞求的眼神里饱含泪珠。 年轻的母亲长叹一口气,蹲下身子抚摸着男孩的脸颊。 “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你要记住,你叫尤利西斯·路西法,你身上流淌着路西法家族的血,你今年刚刚五岁,天资聪慧,非常出色,有你爸爸当年的影子。可是路西法家族的宿命注定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也许这一天提前到来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总有人要承担这一切,你看这漫天的繁星…会好起来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越来越紧得攥着母亲的手。 “快,快走,那些人应该还在追,我们只要....只要找到地宫。”年轻的母亲眉头微蹙,似乎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话音未落,一团黑雾扑面袭来,只见母亲一挥袖子,金光爆闪,驱散了黑雾,随即一把拉住儿子,用身体护着他,仿佛时间静止,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可怕。 漆黑的夜色中,母子二人眉心处的红光极为妖艳。 “呵,真是不错的母子对话啊,那么,你们哭也哭够了,话也说够了,请你们去死吧。” 人未至,话语先行。 紧接着就是三声响亮的风鸣,三个穿着特异的男人乘风而至,迎面走向母子。 “你们是谁?别逼我!”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轻轻拍着身后的儿子,示意他找机会逃跑,可儿子不肯,仍然紧紧得攥住母亲的衣角。 “哼,没了那该死的路西法护着你,你又能算个什么东西?,一只可怜的小凤凰罢了。”领头的男人不屑地说道,随即伸出右手猛然一扬,一股黑气幻化成一条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冲向母子二人。 “阿加雷斯?你们想造反吗?”年轻的母亲伸出食指指向前方,一条金色的凤凰浮现成型,爆射光芒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蟒蛇,蟒蛇应声溃散成四处逸散的魔力,借此,她看清了对方象征着阿加雷斯家族的肩章 “那又怎样,我们既然没带面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况且,死人又不会说话。” “这世界的秩序不是你说要改变就能改变的,我恶魔族延续数千年,靠的就是路西法王族的世代励精图治,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家伙,愚蠢的野心。我和他日思夜想心系天下,没想到你们却冒出来制造内乱,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正是冥界休养生息的好时机!”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段话,怒气充斥着全身,年轻的母亲魔力暴涨,实质化的在身上循环流动,金色的长发在魔力的加持下无比耀眼。她本是菲尼克斯家族出身,在嫁给爱情之后,她深爱着身为魔王的丈夫,也深爱着整个北冥的子民。 “啧,固执己见而已,所以持续上千年的圣战打到最后什么也决定不了,不就是因为昏庸的统治者,我们明明有能力继续战争,可为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签了停战协议,难道恶魔就比那些虚伪的天使、堕天使要差么?” 他说完便腾空跃起,双手交叉在胸前并低头发力,好像蓄力一样又猛然向外甩开双臂,黑褐色的瞳孔中杀气腾腾,无数黑蛇在空中交叉穿梭,最终扑向她。 “你给我听好,阿加雷斯位列大公,大公就是大公,永远也别想当主子,你没有资格做决定,因为你不配。” 面对这锐不可当的一击,她怒喝一声,金色光束突然收拢形成光之壁垒,表面上像海浪一样不断浮动,试图抵挡对方的攻击,缺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 魔法的相互冲击惊动了整片森林,表面上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但另外两个阿加雷斯的随从还未动手,年轻母亲的颓势就已愈演愈烈,眼中的焦急之色按捺不住。 “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加雷斯表面上与世无争,暗地里在偷偷做些什么。” 她手中金光闪闪,高强度的作战令她气喘吁吁。 “结束吧。”黑衣男向两位同僚示意,合三为一的魔力升华成混沌的巨蟒,一口就将密不透风的金光撕碎,黑蟒再张蛇口,将上下颚张开到一种令人惊悚的角度,眼看就要吞下这对母子。 “不要!不要——”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炸产生的波动席卷了整片森林,既密集又高耸的针叶林中无数的粗壮树干也抵抗不住而弯下腰。 号称不死鸟的菲尼克斯,炽烈的火焰在身上流淌。 即便如此,在劫难逃。 第一章不醒之梦 第一章 不醒之梦 【冥界·瓦沙克城贫民区】 “呃啊!” 方才还在熟睡中的少年此刻猛然坐起,眼珠瞪得滚圆,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大滴的汗珠也顺着脸颊直流而下。 白父推门而入,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发出了哀鸣。 “又做那个梦了?” 白忆南木讷的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眼花,于是用力的眨眨眼,胸口因为呼吸紧张而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惊魂未定。 最近总是隔三差五的做同一个噩梦,扰得他心神不定,而且梦境让他感觉极为真实,就像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这预兆着什么,是自己的梦么,抑或是他人的梦? “你最近,是怎么了,不能和我说说么?”白父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 “爸,我没事。”白忆南甩甩头试图清醒一下。 “是不是在学校和同学闹矛盾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把你那臭脾气收收,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一点。” “才不是,就算是那也是他们不好。”白忆南一把掀开被子。 白父有些犹豫,有一句话早就想说了,却直到此刻才说出口。 “忆南啊,你今年十七了,要不然...你去认个主人吧,也不是供不起你读书,我是觉得——” “不!我才不要当那些低三下四的人。”白忆南斩钉截铁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 “唉,我知道你好面子,我是不想断送你的前程,想让你找个好人家,再说了,认主人其实就是认个师父,你何必在意这些呢?”白父依然站在门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别说了,人要脸树要皮。”白忆南下床起身,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说,你想干嘛?”白父问道。 “我...我想去人界,钻进人类中间,就做个普通人。”白忆南愣了一下,接着说,“人界的生活一定很好吧,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只是,现在的生活让我感到不太舒服。”白忆南的话语声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时细若蚊声。 白父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让你去干什么你都不肯去,你倒好,脑子里天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人界生活,这种话你居然都说得出来,你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你额头上的魂印吗?” 清晨的微光透过破烂的窗户,映在狭小的房间里,父子二人眉心处的恶魔魂印清晰可见。 “那又怎样,传统的东西早就该变一变了。” “你...咳咳咳...真是...咳咳咳咳。”怒火攻心,气得白父犯了肺病,满脸通红,咳得直不起腰。 “爸,你没事吧?”白忆南看到这一幕也惊了,连忙轻拍父亲的后背,“药没有了吧,我现在去买药。” “我没事...咳咳,我缓一会就好了,你先把饭吃了吧...咳咳咳。” 白忆南似乎是没听见父亲的话,自顾自的披上斗篷出门去。 贫民区的景色一片萧然。 白父倚在破木屋的门边,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也终是觉得自己快要离开儿子了。 当白忆南走进药店时,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他早已不是第一次来了,倒是没见过面前这个药师,兴许是新来的。 “小哥,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本地人。” 抓药的女药师一边操作着药柜,一边盯着白忆南英气俊俏的面容。 明明看起来要比自己大五六岁,还偏要一口一个小哥的叫,这让白忆南非常尴尬,只想赶紧拿完药。 “是么,我听小哥的口音,像是帝都路西法那边的人。”女药师挪动丰腴的身体拉开左边的抽屉。 “没有的,我是瓦沙克人。”白忆南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他此时正看向药房门外。 刚刚从药房后厅出来那人,总觉得有些眼熟,手中提了一只大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应该都是药材,只见那人径直走出药房。 女药师按照药方上写的,把药材都拿齐全了,停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小哥也染了这工业肺病?” “不是我,我是给家父拿药。”白忆南付了钱就要走。 “那我提醒小哥一句!患者要注意休息。” 白忆南无奈的笑了笑,要是每个患者都能把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都遵守好了,那估计也不会得病了。 白忆南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父亲出门。 “爸,你还咳么,等我一会,我马上把药煎好。” “我先走了,晚上回来再喝,你上学迟了吧,进屋换校服,抓紧去吧。” 父亲已经年过半百,抬头纹清晰可见,身形消瘦,常年干体力活,手上也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身穿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旧工装,白忆南比父亲高半头,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父亲在纺纱厂工作,那里飞花碎絮四处弥漫,因此得了工业肺病,由于没有户籍证明,算是外来务工,一个月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但即使这样也要省吃俭用供儿子上学,不然也不会缩在贫民窟里。 其实大家也都是一样的,这贫民窟就像一个城中村,各家各户都是穷人,比不上城区里那些油光圆滑的中产阶级,更比不上能住在中心区里的身世显赫的贵族和腰缠万贯的商人。这世上哪有什么努力改变命运,读书人的说辞罢了,在工业化之后,或者说科技时代,当社会长期处于稳定状态,社会阶层基本是横向发展,父母是这个阶层的,子女以后大概也就是这样。 白忆南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进入教室,他很少迟到,这堂课已经过去一半,然而老师就像没看到他一样,伸出中指推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仍然在敲黑板讲重点。 这种不被观测的状态,他经历许久,早已无感。他生性孤僻,没有朋友,也没法和同学融入一起,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学校里交朋友,终究不是一类人,相处起来一定会很麻烦。再加上两年前的斗殴事件,仿佛他的身上一笔一划写着问题少年四个大字,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也没有人会接近他。 一个人挺好的,何必与环境做抗争呢。 他认为。 翘起的书角被他用力的按下去,他把一本非常厚重的书摊开,书上赫然挂着暗金色的书名。 恶魔通史 白忆南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单手拖着下巴,眼睛望向窗外,老师讲课的声音就在耳边环绕。 上帝曾在创世纪时花了七天时间创造出世间万物,并创造出天使。圣洁的天使服从上帝的指挥每天工作,天使拥有各种各样的能力,管理着世间的自然规律,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个别天使便产生了异心——偏激和背叛,并且“坐在”上帝左边的天使与右边的天使承担着不同的使命,难免会产生冲突与分歧,积攒多了,一定会爆发,天使族内产生分裂。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骄傲的大天使长路西法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于天界北境举起反旗,经过三天的天界内战,路西法叛军被彻底击溃,在混沌中坠落九个晨昏降临地狱,他们身怀怨念和嫉妒,化身为恶魔。不久之后天界剧变,天界内阁会议不欢而散,炽天使阿萨兹勒以及部分下中位天使主动选择离开,他们的行为被炽天使米迦勒为首的一众天使称作“叛逃”,自甘堕落是无罪的,他们不再信仰上帝,自我堕天,他们下至地狱褪去头顶光环,原本洁白的羽翼也变得漆黑,逐渐化身为堕天使。阿萨兹勒与路西法商定,以冥河为界,划分南北属地,北冥属恶魔,南冥属堕天使,自此世界上形成三大种族。再后来亚当诞生,此后多年人类一直兢兢业业的在人界掌管万物,并虔诚的向上天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也祈求消灾避难福财双至,神明长期以来在人类心中是一种不变的信仰。 如果一切就这样太平下去也好,可历史总归是残酷的,三大势力之间的争战无法避免,总有个契机一触即燃,这场圣战持续千年,铺天盖地的战火席卷至天界和冥界,好在人界没有被卷入战争,不过天使、恶魔、堕天使三大势力常年征战,几乎打到弹尽粮绝,甚至种族都濒临灭绝,所以这场圣战不得已而停止,从战争爆发到现在已有千年之久,其惨烈程度是无法想象的,而现在不可思议的是,基本没人知道战争的意义和所要争夺的东西是什么了,真相也只有那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记得,有些人幸存,譬如堕天使总督阿萨兹勒,而有些人则永远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比如曾经的神之右翼,后来的地狱君王路西法。 ——宁下地狱为王,不在天堂做奴。 值得一提的是,上帝并没有阻止战争的发生,也没有偏袒三大势力中的任何一方。 第二章禁书目录 第二章 禁书目录 【冥界·圣瓦沙克学院】 傍晚时分,偌大的校图书馆极其安静,能够入耳的只有哗哗的翻书声。 白忆南手中捧着一本《异种族生物学》,这一页是一副大大的插画,是一位妖艳的吸血鬼女人。他假装看得津津有味,实际心思在背后的这扇门,门上挂着闲人免进的字牌。 天色不早,窗外的光线也渐渐变得昏暗,四楼的灯光却开的很足,仿佛任何一处缝隙都会被彻底洞察。已经是放学的时间,图书馆里人不多,他早就站在最后一排书架这里,托起书来挡着脸,目不转睛地揣摩着天花板上通风设施的走向。四楼以前是个杂书库,并没有下面三层装修的精致,天花板没有装修,因此这里抬头就可以看到通风道还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之前的图书馆只有三层,后来增加的第四层楼,而现在四楼的那边房间,据说收藏的都是禁书。 白忆南轻轻碰了一下门边的墙面,这是实墙的触感。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在那边不耐烦的图书管理员,他总觉得那个胖女人在盯着他,不过此时那个胖女人正在调试扩音器,看来是多虑了。 他连续三天来图书馆,就是想摸清这扇门怎么进,至于前两天的收获,从头到尾的观察图书管理员,那就是他确定这个胖女人没有这扇门的钥匙,于是思路只能改变,他轻咬嘴唇,心里已经有了具体的答案,也许可行。 “所有同学,按照冬季作息时间,图书馆即将闭馆,谢谢。” 扩音器里传来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她连着说了两遍,学生们才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 白忆南啪的一声合上书,随手塞进书架。 途径校门时,布告栏被一大群学生围住,他们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这引起白忆南的注意,于是他侧身往人群中挤挤,眯着眼想看清布告栏的公示。 被他挤开的人,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但看清白忆南的脸之后,下意识的向旁边挪挪。 白忆南扫了一眼,规整的文字要表述的意思就是今年的族学考试即将开始,考试时间已定,通过考试的晋升者按照流程升入族学,于年后可以报到,除保送生以外,其他毕业生均可报名参加考试。 啧啧。 白忆南扭脸就走。 【冥界·瓦沙克城污水处理厂】 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白忆南皱起眉头,本来想捂住口鼻,却把手又缩了回去,用力拍拍手,又在裤子上蹭蹭。 他此时趁着夜色潜入污水处理厂,并成功的进入下水道系统。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锈迹斑斑透着暗红色的铁门沾上不少水渍,他刚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铁门扳开,手上也沾满了铁锈。 幽暗的下水道里除了流水声就只剩一道手电筒的光线,他正处在进门之后的平台上,顺着旁边的垂直铁梯可以下井。他探头看看下面,通过目测大约深度有五米左右,于是他叼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爬梯下井。 下面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幽暗深邃,只是这刺鼻的味道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头顶是若干管道交错纵横,脚下是没过膝盖的浑浊污水。他笨拙的向前走着,缓慢流动的污水被他搅动,他凭感觉向学校的方向前进,中间经过不少岔口,就这样一直扶着墙壁走。 到了眼前这个岔口,他决定上去。 井盖缓缓移开,果然没错,还能看到远处门卫岗的亮灯,留下一个记号之后,白忆南悄悄顺着铁梯爬上地面。 到这里他轻车熟路,从图书楼楼顶钻进通风管道,在里面扭着身体匍匐前进,掀开滤窗,扑通一声跳进房间。 房间里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往窗边靠靠,勉强有一些夜空的光线照射进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绢,盖在手电筒上。 手电筒的光线变得昏暗没有穿透力,这样应该就不会被外面的人透过窗户看到。 他这才开始端详书架上的书,果不其然书架上有很多关于黑魔法的著作,还有禁忌术式以及魔药炼制。 一本名叫《地狱启示录》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下面还有一行小标题——终焉巨龙 他伸着脑袋凑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拂去封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发黄,扉页标注作者的地方被墨水遮住,似乎是被人恶意涂抹。 稀奇古怪。 没有多想,他随手翻到下一页,这页是目录,但字体有些模糊,正当他努力地想看清时,书页上忽然荡起一层黑气。 “啊!!!!!” 极其刺耳的尖叫声从书里爆发出来,紧接着黑气凝聚成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脸,张牙舞爪尖叫着直冲白忆南的脸颊。 毫无防备的他被吓得一激灵,手电筒啪挞一声跌落在地,鬼脸獠牙眼看就要撞在他的鼻梁上,他当机立断双手发力猛然合上这本书。 尖叫声戛然而止,鬼脸也瞬间无影无踪。 白忆南一下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满脸惊骇,正当他大脑一片空白时,一个楼下传来的怒吼将他带回现实。 “谁?谁在那?!” 白忆南面色一变,他回过神来顺着已经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光线望去。 这房间的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来不及多想,他猛的把书塞进书架,抓起地上的手电筒迅速关掉,后退两步弯腰助跑起跳,一脚蹬在墙上借力腾空,然后双手抓住通风管道口,一个猛子扎进去,最后把滤窗复位至通风口。 杂乱的脚步声充斥在四楼内,最少有四五个人,灯也被全部打开,紧跟着又是一句怒不可遏的声音。 “立即给我出来,别让我抓到你!” 一副老师训诫学生的口吻,不过这声音确实听着耳熟,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好像是…魔药学教研组老师? 白忆南缩在管道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下意识地看自己鞋底,但蜷缩的姿势没法扭动小腿,也因此让他没法看到鞋底,刚才蹬墙的一下,他明显感觉墙板动了,也许是个活板门。 但愿墙上没有留下脚印。 过了一会,他们大概是把整个四楼找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那个教魔药课的老师,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并没有丢失东西。 “书被人碰过,我刚出去一小会,居然有学生闯进这里,行为恶劣。” “端木老师您消消气,是我们今天值班保安的失职,早就过了熄灯时间,没想到学生会进楼。” “还好没丢东西,下次可一定要注意,但这个时间,那肯定是住校生干的。” “端木老师,不然您换一把锁吧,这样更安全点。” “只有我有钥匙,刚才是我忘记关门了。” 白忆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后,彻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图书馆四楼旁室里发生的事,总觉得蹊跷,事情绝对不简单,他了解的事情还是太少。今天的经历着实令他感到瞠目结舌,原本只是想查阅高阶魔法术式的书籍,没想到还被吓得不轻。 魔法,究竟是什么,以白忆南有限的阅历和认知无法得到答案。诱惑力实在太强,他决定冒险再去一次。 魔法向来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接触的东西,它近在咫尺却又如此神秘,其实校门口的布告栏就是现实,中学修完通识课程可以毕业,也可以参加考试升学至大学或族学,绝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报考大学,因此族学在常人眼中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弥漫着魔力涌动,充斥着魔法术式,然而每年的保送名额大部分都被族姓恶魔——贵族子弟占有,还有极个别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能展现出魔法天赋,并得到老师赏识后也可以拿到保送名额,至于报名考试,其实就是权力和金钱的游戏,俗称“走后门”,走关系花钱让孩子上族学,这样的家长比比皆是,但这类学生在族学中并不会学有所成,究其原因那就是,普通人罢了。 白忆南打心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但他的身体却有过不普通的表现——两年前入学高中部时,因出身问题被个别同学讽刺挖苦冷眼相看,被同学圈子孤立边缘化,以至于有一天他和同学发生口角和肢体冲突,暴怒的白忆南被情绪控制,魔力从他身上逸散而出,每一记重拳打下去都携带侵略性的魔力纹路,他势单力薄,竟把对方六人打趴,其中一人甚至被打昏迷。事后,赔了不少医药费,又被学校开除学籍留校查看,事情传开,再也没有人敢讽刺挖苦他,再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甚至连很多之前本来不排斥他的同学,也因此开始排斥他,他就这样被彻底孤立边缘化了。 白忆南问过养父,可父亲只告诉他不是普通人,关于亲生父母和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谈。 第三章幽兰晶粉 第三章 幽兰晶粉 “近日,城中心住宅区发生多起入室盗窃事件,请广大居民朋友提高安全意识……” 忽然变成滋拉滋拉的电流声。 白父正在调试一个陈旧的收音机,它已经有些年头了,边角明显褪色,就连壳子也因为之前的一次摔落裂开几条缝。 白忆南吐出一口牙膏沫说道,“呀,什么破玩意,扔了买个新的吧。” “你小孩子不懂,我们那个年代,家里有个半导体都当宝贝的,再说坏了可以修,修好了继续用,哪像现在的人,坏了就丢掉买新的,浮躁。” 白父一本正经地说着,只见他用巴掌不停地拍打收音机。 滋滋拉拉。 “爸,我明年夏天就要毕业了。”白忆南擦干嘴角的水珠,在餐桌前坐下说,“我可是听你的话老老实实上完学了,之前答应我的,我想干什么都可以自由一点。” 白父答,“嗯。” 白忆南问,“你怎么不劝我考大学?” “我看你压根就没打算考。”白父轻叹,“忆南啊,我能给你的东西太有限了,所以我一直想让你努力去争取一下,但你不肯,那你就认真讲讲你有什么打算,过年好好待在家,就明年开春吧。” 白忆南沉默了一会。 “不就因为没户口,高中三年交那么多借读费你不说我也知道,差不多得了,我打算在城里闯闯,想法子赚点钱,给我三年时间,回来在城区里给你买一套房。” 最后一句话把白父逗笑,“哈哈哈,你有这份心就行,我也不图你能买房子,你以后只要能过得不错我就安心了。” 白忆南的心思是不想让父亲在厂里上班了,早点脱离那厂子,病也应该好点快些。 然而他说的大话白父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白父深知他出去闯荡自然要吃很多苦头,与其说三年后买房,白父更担心的是他遇到困难,再加上他心高气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白父本来话到嘴边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冥界·圣瓦沙克学院】 “半透明的,好漂亮。” “是呀,你快看它的茎,笔直。” 温室大棚里弥漫着花和泥土的芬芳,还有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话语声。 老师用力地拍拍手,四下立马安静许多。 “好了同学们,听我讲,水晶幽兰属多年生草本腐生植物,全株上下是不存在叶绿素的,它通常生在阴冷潮湿的山坡上,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水晶幽兰表面偏白并且半透明,这是因为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真菌菌丝……” 白忆南此时也饶有兴趣地盯着土壤里的水晶幽兰,它也被人称作“幽灵之花”。 说实在的,平日里这些繁杂的课程,白忆南也没有很认真地学,真要说感兴趣的课,那除了历史课就是植物学课,在这课上能学到许多千奇百怪的植物,虽然它们没有强壮的身躯,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每一朵花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 白忆南正在本上记录水晶幽兰,用笨拙的手法画出水晶幽兰的大致轮廓,并在下面标注它的花语。他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小本本上记满各式各样的花朵。 忽然背部传来一股触感,他的举动被老师发现,老师轻柔地拍拍他。 “做笔记是个好习惯,但画的太糟糕了哦。” 白忆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尴尬地笑笑。 老师又问,“很喜欢花嘛,叫什么名字?” 植物学是高中三年级才开的课程,这位名叫花泽尤美的女老师,整个年级的植物学课程都由她来执教,所以认不全所有的学生,像白忆南这种不太外向的学生,更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我叫白忆南,纯白的白。” 白忆南想耍帅,不经思考随口就来,但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憨。 花泽尤美嘴角微微上扬,无意识的低头看向角落里的盆栽。 温室角落里能看到些许块状的土壤,像是被人连根拔起植物时滑落的土块,深红的花盆里只有一抔凌乱的黑土,本应该茁壮生长的植物却不见了。 白忆南疑惑地望着老师,只见她的笑容凝固,迟疑了一下之后把手插进土里,捏了一把土仔细检查。 “怎么会…” 她喃喃道。 一天也不想闲着,上次白忆南就盘算着再去一次那里,但正巧临近期末考试,于是他只好老老实实考完试,可把他憋坏了。 现在大中午的时间,他先是环顾四周,随后钻进通风管道,大冬天冷风呼呼的吹,管道尺寸狭窄仅能容下一人,刚往里管道里一钻,又一股热风扑面而来,白忆南没忍住这个喷嚏。 “阿…阿……阿嚏!” 这七拐八弯的管道若如庞大的回音腔,在这里面打个喷嚏直接就变成立体环绕音效,这个喷嚏还没打爽,紧接着第二个喷嚏就要上来,他急忙捏住鼻子,从面部表情可以推断他经过一番挣扎,终于还是把喷嚏憋了回去。 不一会的功夫,他就从通风口跳进房间,多少还是有点紧张,有过上次的经验,他觉得白天来更安全一点。 下来第一时间就往门的方向看,还好,门紧闭着,白忆南怯怯的将手搭在书架上,深呼吸鼓起勇气拿下一本《禁忌魔法》,他仿佛是害怕这个怪东西,思索了一会,还是皱着眉头把手里的书举过头顶,将书翻开的一瞬间他不自觉的缩起脖子。 奇怪的是,陈旧发黄的纸张上一个字都没有。 他快速翻页,有些失望,这是一本无字书,真的什么都没有,指尖轻轻摩擦书页,只有光滑的纸张触感。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字的话,这本书的意义何在?所以说,这应该是一本无字天书,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按理说只要找到方法,应该就能看到字。 想到这里,白忆南右手指着书本。 “现形!” 没有反应。 “原形毕露!” 依然没有反应。 “妖魔鬼怪快离开!” 仍然没有反应。 瞎喊的什么玩意,算了。 他悻悻地合上书,随手换了一本《魔导手册》,这本书看名字倒还挺正常,随便翻了几页,他眼前一亮,这本书没有古怪,可以正常阅读。 白忆南席地而坐,读得津津有味。 “恶魔魂印,即恶魔眉心标记,每位恶魔的标记所呈现的状态大同小异,魂印是意识所在,也是天赋树的根源和魔力涌动的支点。初学者应当先熟悉呼应魂印,接触法的练习方法为左手握拳用虎口顶住眉心,主动引导体内魔力循环。” 他立马按照书上的要求去做,果不其然,他身躯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充斥全身。 “一般初学者需要花费几天时间才可成功呼应魂印,切勿急躁。呼应魂印等同于进入施法状态,原理上属于激发状态,初学者需要使用接触法以刺激体内魔力纹路并促进体力魔力循环,这是一个短时间内所运行的流程。反复练习后,当身体逐渐熟悉此流程,初学者即可不再使用接触法,更替高阶方法,即精神引导法,此方法为引导精神力呼应魂印,须凝神静气,使精神力自头顶下行冲击眉心魂印,因此能够瞬间进入激发状态,效率相对更高,可快速唤醒魔力纹路且快速运行魔力循环,这是自古流传的习惯方法,也是最广泛使用的方法……” 白忆南放松身体,气息下沉,先退出书中所谓的“激发状态”,认真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夜幕降临,他依依不舍的合上书。 得走了,再晚一会校门关闭,他就只能钻下水道回去了,里面臭得要死。 他忽然顿了一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才想起来,上次黑灯瞎火踢到一面可以活动的墙,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但那种触感绝对不会有错,如果没记错的话,正是眼前这面墙,他不假思索地敲敲墙,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同。 不管了,大力出奇迹。 他一拳打在墙上,除了咚的一声和一股痛觉,没得到其他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灵机一动,将手轻轻按在墙上,用上一股巧劲,手臂竟然一下子陷进墙壁中,没有过多思考,他挺直腰板,整个身体凭借这股巧劲涌入墙壁。 亚空间。 刺眼的光芒消失之后,实验室内的光景映入眼帘,琳琅满目的高端科学仪器,形态各异的生物培养皿,还有一块白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他压根看不懂的分子式。 那面墙已经是图书馆建筑面积的边缘位置,而这里突兀的多出一个空间,不难想象这个空间是人为创造的,属于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状态,也就是叠加态,决定因素就是观测者,而他误打误撞让这个空间现在坍缩至存在状态。 白忆南环顾四周,这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好奇地捏了一撮量杯中的白色粉末,结果立马条件反射似的收回胳膊,手指一接触到这种不知名的粉末就直接变成透明,他用力甩手,将手上的粉末甩掉之后,手指才恢复原样。 一定是什么邪门的光学粉末,算是个障眼法,能让人隐身,估摸着也不是好人。 白忆南摇摇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趁早走比较好,免得撞见空间的主人,就这样他铆着巧劲涌入墙里,顿时天翻地覆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他努力地去平衡身体,这种状态持续了几十秒。 “扑通” 终于落在实地上,他此刻正趴在壁炉后面的桌下,手中是木地板的触感,他缓缓抬头,仍然是头晕目眩。 灯光昏暗的小酒馆。 第四章黎明酒馆 第四章 黎明酒馆 慢摇歌曲荡漾在空气氛围中,白忆南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疑惑的眼光扫视一圈,酒馆生意冷淡,只有寥寥几桌,周围并没有人发现他。 他平时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昏暗的灯光下,他脚下绊到桌腿,打了个趔趄,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时被一个粗壮的手臂拉住。 白忆南生硬地挤出一个词。 “谢…谢谢。” “一个人?陪我喝一杯?” 低沉的声音,这个男人与白忆南年纪相仿,是个大块头,身材健壮,留着干练的短发,这一桌只有他自己,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只见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搀着快要摔倒的白忆南。 很少会有人这样邀请白忆南,不过还没得到同意,白忆南就被半推半就的坐下。 白忆南不善于社交,就这么尴尬的坐着,还是对方先开口。 “看你气宇不凡,交个朋友,我姓慕,名淮凛。” “我叫白忆南。” “你身上有不错的魔力波动,从小学的?” “没,平民老百姓,不懂这些。” 气氛陷入尴尬,四目相对,慕淮凛举起酒杯。 “初次见面,先喝一杯。” 酒水滑过喉咙,白忆南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打开话题。 “瞧你的身段,是个练家子?” “也算是吧,游骑兵而已。” 慕淮凛轻描淡写般的回答让他来了兴趣,他马上追问道,“是直属城主的圣殿骑士团么?” 两人碰杯,慕淮凛一饮而尽,慢悠悠地回答,“是啊,这不,偷跑出来喝口酒。” 白忆南笑道,“那你胆子真大,要是被伍长抓到,回去妥妥的挨板子吧。” “那不会,闯荡江湖还从来没被抓过,哈哈。” “佩服,就喜欢你这种有魄力的人。” “你呢,不知阁下在哪高就?” 白忆南连忙摆摆手,“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学生,小老百姓一个,啥也不是。” “哎,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瓦沙克城的一份子,酒桌上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喝酒。” “凛哥说话真好听,今天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聊天陷入沉默,眼前的慕淮凛正歪着头神思恍惚,许久之后,他带着严肃的语气开口。 “白忆南,你有听说过最近住宅区频频失窃的事情么?” “有的,我大概听过,也没太在意这个。” “你觉得,是什么人会做这种事。” 白忆南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 “小偷呗,还能是什么。” 慕淮凛补充一句,“假如,我是说假如短时间内发生多起入室盗窃,但并没有丢失贵重物品,丢的是毛巾、手套和帽子这类的东西,你怎么看?” “这人有问题,十有八九是个变态。” “你怎么确定是一个人,不是团伙呢?” 白忆南把酒杯放下,抿嘴笑道。 “这还用想?团伙作案肯定需要利益,怎么可能拿点不值钱的东西,难道你会跟人合伙干不赚钱的买卖?” “你知道,中心住宅区居住的都不是普通家庭,那里说不上滴水不漏,但也算是戒备森严,如果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连续作案不被人发现。” “要我说的话,这个人不仅有变态的好奇心,而且技术高超。当然,我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我个人认为可以重点排查平时有怪癖的科研人员。” 慕淮凛没有再说话,也许是在认真思考白忆南的话,指甲随着手腕的抖动不停地在木桌上滑动。 白忆南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索。 “怎么了,我想这些事跟咱们八竿子打不着,何必在意呢。” 慕淮凛露出爽朗的笑容。 “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少见这种稀奇事,这事在城里闹了不小的风波,不过我估计凶手马上就会被抓到,不得不说你的思维很清晰,你说的挺有道理。” “哈,借着酒劲随口说的,就当我在吹牛吧。” 两人聊些有的没的,时间过得很快。白忆南从来没有主动跟人搭过话,也从来没有跟陌生人聊过这么久,或许,他的孤僻只是外向孤独症,永远不会主动去接近别人,被外界压抑的久了,就无意识的变麻木,但当外界表达善意时,他也能够笑脸相迎。 相逢水萍,破晓黎明。 正如八个字的酒馆标语,他们越喝越多,两人面色红润,开始称兄道弟,本来慕淮凛说要送白忆南回家,但他马上搪塞过去,他发自内心的不想让慕淮凛知道自己那么落魄,于是目送道别慕淮凛后,才摇摇晃晃地走向回家的路,然而神志不清的白忆南,丝毫没发现自己走错方向,已是深夜,路上行人稀少。他迷迷瞪瞪地走在城区宽敞的大路上,前方的路牌标示即将进入中心区。 一阵反胃,有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看到一个拎着布袋的男人,只见这人戴着一顶鸭舌帽低头走路,跟白忆南迎面错过,刹时,白忆南脚步一顿,立马回头,总觉得背影眼熟,好像上次去药房抓药的时候也见过这人,这人显然发现了自己被白忆南盯上,拔腿就跑。 白忆南酒醒了一大半,心想这人发什么神经,并不想理会他,却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立马迈开步子追。 白忆南咬牙猛跑,就快要追上,这人从兜里掏出一把粉末扬在身上,竟然凭空消失,白忆南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边跑一边使劲揉眼睛,还是看不到。 活见鬼了,这人居然会隐身。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余光瞥见不远处水渠下,排水口凭空拉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追进下水道。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错误的,黑漆漆的下水道里视线极差,别说能看见隐身人,连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追都不知道,他只能傻乎乎的向前追,虽然能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就在前面,可追到到岔道时彻底傻眼了。 “砰”,拳头打在墙上的声音。 就这么追丢了,白忆南有点丧气,要是追上就好了,这人一定跟中心区的入室盗窃有关系,说不定刚才碰见的那人刚好行窃完在逃离。 地下道里遍布肮脏的污水,恶臭的气息环绕不止,他找到就近的平台,上至地面。 “什么人?” “金街发现可疑人员,完毕。” “双手抱头蹲下!” 真糟糕,刚从地道爬上来,居然撞见一队巡警,这下可是有理说不清了, 白忆南赔笑道,“警官,我是良民。” “良民没事钻地道?身上这么大酒气,少废话。” 【冥界·瓦沙克城汉金区拘留所】 白忆南暗自发誓,以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也不掺和这种事,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引得一屁股倒霉事。 狭小的审讯室里,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警官。 “警官,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昨晚喝多了,头昏眼花就进了下水道。” “赃物呢?”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最好从实招来,你只要主动供认,可以得到减刑。” “我什么事都没有做,你们不是给我搜身了。” “一旦查到证据,你跑不了,还有,联系你亲属,拿钱来保释。” “不用,没人保释。” 他还算镇静,差点就想把隐身人的事说出来,还好没说,不然一定会被当做说胡话,显得十分可疑。 48小时之后,没有任何有效证据,白忆南被释放。 白忆南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免不了一顿责问,整整两天没回家,他也实在是想不到很好的借口,于是随便找了点理由搪塞过去。 “知道你大了,管不了你了。” “哎呀爸,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冥界·瓦沙克城城主府】 “云舞,你的星云图谱绘制完成了么?”说话时晚樱正拨弄着清纹茶壶。 “【流光】的命格给了慕淮凛,还剩下【甘霖】的命格空着。”云舞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有人选了?” “没有,打算物色一个擅长魔法的男性。” “这年头,人才难找。” “是的,大家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停顿了一会,晚樱抿了一口茶。 “你也知道这个命格大多都是女人来坐,男性...那你可得好好挑选一下了,能胜任【甘霖】命格的男性,应该不多吧。”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与其精挑细选不如随便找个有缘人。”云舞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好吧,你是下任城主,还是慎重一点。” 第五章将醒之梦 第五章 将醒之梦 【冥界·瓦沙克城至浣区】 白忆南一如既往的定期去药房抓药,塑料袋里装着大包小包由黄纸包起来的中药,前脚刚踏出门,遥闻远处一阵喧闹。 “闪开,闪开,闪开,闪开——” 片刻间一队骑士飞快的奔驰过来,清脆的马蹄声略显紧促,似乎是在追什么东西,白忆南下意识的向街道那头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闪开,闪开,闪开!” 带头的壮汉不停地吼叫着,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给骑士留下宽敞的道路。白忆南也顺势退到墙角,只觉得一阵劲风,一队人疾驰而过,令他惊讶的是,带头的骑士长竟是慕淮凛。 街道上人们叽叽喳喳地宣泄不满。 “干什么,横冲直撞…” “哎,这些人真是。” “没办法,乖乖让道吧。” 刚刚离近才看清,原来骑士中间还有个女人,身着华贵的服饰,头上精致的发簪,面纱遮住了半张脸,眉目如画,像那淡淡青山,盈盈绿水。 只见她脚底生风,蓦然腾空飞跃,如同蜻蜓点水攀上屋檐,轻盈的步伐奋起直追,轻薄的衣裳随风舞动,她又从屋檐落下,在空中完成一个华丽的翻转,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环绕在身的魔力光芒晶莹闪烁,于低空倏然展开恶魔翅膀,顿时周遭狂风呼啸,还在视线模糊之时,她已经空中疾驰而去。 白忆南心想,能这样无所顾忌的在城里横冲直撞,一定是贵族,看样子估计是瓦沙克家的大小姐,她的惊鸿一瞥给白忆南留下极大印象,只可惜面纱遮住口鼻,没能一睹芳容。 他这才缓过神来,走向回家的路。 这队人马很快跑到了街道的尽头,在云舞面前停了下来,她就驻足在此。 “还是让它跑了。”云舞眉头微蹙,“有不干净的东西闯进来了,淮凛,传令大开城门。” “要放它走吗?”慕淮凛问道。 “赶出去,这事没那么简单,晚上注意一点。”云舞起身上马,正好盯住了远处依稀可见的白忆南的身影,一时难以移开视线。 几位骑士都以疑问的眼神看着大小姐云舞。 此时她视线里的白忆南拐弯进入深巷。 “没什么,我们回去。” 【冥界·瓦沙克城北郊】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白忆南却已经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了,想不明白事情就要兜圈子,无论是脑子兜圈子也好,腿脚兜圈子也罢。 天气越来越冷,入骨的清寒令人难熬这个凛冬,肺病难缠,白父最近咳嗽得厉害,痰中带血,这让白忆南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喝了这么久的中药调理,调来调去,宛若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病情怎么都不见好。 这些年白父在纺纱厂做的工作甚至就是在拿命换钱,空气中飘着数不清的飞花碎絮,呛进肺里,只给雇工用那么简陋的防护手段,谁也承受不住日积月累的浮尘。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日子总得过,又不能不上班。 怎么说呢? 其实白忆南早就跟他说过,但他摇摇头,当年看报酬稍高,脏点累点也就算了,才到这个厂子上班,如今患病想换工作也不会有地方要的。 要不然就跟老爸说说,请病假休息几天,把病先缓缓再说,只怕回去就这么说,他要是不肯呢? 就算他同意缓些天,等病好些了,他肯定还得回去干活,说不定病情又要恶化。 天天呼吸那纺纱厂里的瘴气,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当白忆南这么想时,一个面色惶恐的男人在奔跑中碰了他一下,使他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药袋,贫民区里的人群骚乱将他扯回现实,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人仿佛逃命一般从南巷口逃了出来,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幅场景。 周末大家都在搞什么?这是...出什么事了? 白忆南措手不及的被一大波人流冲得连连后退,他只好顺着人流躲至墙边。贫民区自然谈不上秩序井然,但大家平日里都在各忙各的图一口温饱,可现在的人们就像发疯一样,嘈杂的人群中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叫喊快跑。 傍晚和煦的光线下,一股浓烟升腾而起,弥漫在低矮的贫民区房屋上空。 白忆南一把丢掉药袋,立即焦急的逆着人流往里面挤,他的家就在那边,还不知道父亲跑出来没有,人流渐渐变小,大部分人已经逃脱贫民区,他一直往里走,周围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但逃跑的人群中并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这让白忆南更加焦急,胡思乱想的事情涌上心头。 不会的,不会的吧,起火的地方,该不会就是自己家那一片吧。 想到这里,白忆南拼命地往家的方向奔跑。 “爸,你在哪?爸!” 甚至更糟,不是起火,白忆南瞠目结舌,自己家的那栋破木屋,已经化为碎渣和焦炭散落一地。 已是初冬,天色黯淡,魔力的波动漂浮在四周,凛冽的寒风受到魔法影响陡然变色,长期脏乱差的贫民区里,这片区域此时已被夷为平地,眼前一片焦黑的废墟,残片断垣之中的火势愈来愈小,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意图很明显了。 “这是...是谁!?” 他脸色煞白,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着,心中的恐惧蓦然而生。 丝毫没有防备并且来不及反应,后背遭到魔法冲击,白忆南一下被打得倒飞出去,在空中失衡的他落在地上滚了两下后,撕裂性的疼痛顿时使他整个人弓着身子剧烈发抖。 眼前突兀见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肩上阿加雷斯的图腾倏然可见。 白忆南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是谁?我爸呢?” “呵,果然是长大了,居然还认人做父,命留着,东西给我吧。”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只是脸上多了一道伤疤,这人向白忆南伸出右手张开掌心,然而白忆南紧促的呼吸着,他迅速使出一记勾拳,可孱弱的手臂被对方牢牢锁住。 这一下无疑是激怒了黑衣人,这人手中浮现魔法术式,发力抓紧白忆南的右手,火蛇顺势而上,将白忆南整只手臂烧焦,焦黑的皮肤中依稀可见几丝红光。 “呃啊.....”撕心裂肺的痛觉让白忆南咬牙切齿,双腿发软快要站立不住。 “好言好语你不听,再问你一遍,东西在哪?” “我爸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后方支离破碎的木屋残骸。 “小子,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想翻天覆地吗——” 白忆南暴怒地大吼,目眦发红,只见他向前猛突使出浑身解数,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一团黯黑戾气迸发而出,尽数扑向前方。 “就这点魔力?”黑衣人反身一记后旋踢重重踢在白忆南胸口,侵略性的魔力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透至全身。 随着这一声闷响,白忆南脆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 “咳咳...你今天..直接杀了我吧...你要是让我活下来,以后你们所有人...都得死!”白忆南躺在地上,撑着晕眩的意识,用微弱的声音叫出来。 “哦?你今天,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黑衣人手中的火光暴涨。 霎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远处爆响,一根细长的冰棱硬生生的刺进黑衣人的胸膛。 风鸣而至,云舞落地,翅膀收起化为光芒汇入体内。 “阿加雷斯,越界了。”云舞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中的锋芒锐不可当。 两家族交集不多,云舞早就见过这人,同样身为贵族子女,尧泽·阿加雷斯,阿加雷斯家族长子。 尧泽闷哼一声,拔出没入胸口的冰棱,这冰棱就马上化为魔力消散。 “我劝你瓦沙克,最好还是不要干预此事,同样都是顶着家族的名号——” 尧泽话未说完就瞪大眼睛。 云舞的魔力气场爆发,周围环境一片雪白,甚至连温度都下降了数十度,空气开始扭曲,数不清的冰刺疾风骤雨般的应声而出。 尧泽被魔力冲击得后退了好几步。 “脾气这么差吗。”他一挥袖子,魔法术式即时展开,褐色魔蛇涌起,呈波浪状直扑云舞。 空气中凝固而出的冰轮旋转前冲,迎面挡下魔蛇。 云舞面若冰霜,“阿加雷斯背地里在做些什么,真以为大家不知道么,没想到愈演愈烈,竟敢到我的地盘上撒野。” 尧泽轻抚肩章道,“我们只是做了你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同样是魔神后裔,你觉得你们很伟大?” “下次谁再这样闯进来,必死无疑。” “不愧是大小姐风范,我这通灵术闯城漏下一丝马脚,被发现后你立马对我穷追不舍,还闹一出骑马好戏,果然有意思。” 话音未落,两条魔蛇如同鬼魅缠身一般束缚住云舞的身体,却被云舞用魔力直接震碎。 云舞道,“说话放尊重点,我不想把事情上升到家族层面,你,立刻道歉,然后滚蛋。” 她精致的面容下,明眸皓齿之中的忍耐力仿佛快到极限。 尧泽一听,眉毛扬起,咧开嘴发出狰狞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这小姑娘,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哈哈哈,我精通魔法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哈哈哈哈哈。” 云舞眉头微蹙,“你到底要做什么。” 尧泽戏谑道,“我亲自来拿一样东西,拿完我就走,不知你意下如何?呵,这次就不要再策马送我走了,送客何必用这么大仪仗,哈哈哈哈哈。” 他瞟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白忆南。 “抢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得寸进尺。” 云舞皱起眉头说完这句话,杀意已决,瞳孔透出雪白的光芒,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仿佛空间遽然凝固,鸦雀无声。 下一秒,巨型冰晶鹏鸟从天而降,大鹏展翅顷刻坠地,仿佛陨石坠地的撞击,气势磅礴地砸在尧泽身上,灰飞烟灭,地面深陷大坑,撞击产生的冲击力席卷至整个贫民区,大地都为之一颤。 只见尧泽的身体化作些许光点,消散了。 瞬杀。 云舞回头一瞥,没有说什么,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映入眼帘的是一瘸一拐的白忆南不知何时勉强站起,并拖着受伤的右臂朝自己家的方向挪着,天色越来越暗,白忆南一下跪倒在自己家木屋的废墟前,一只手拼命得扒拉,白父死得不明不白,白忆南的灵魂也丢得不明不白。 “你出来…爸你一定是被埋住了…快出来…我帮你。” 这句话一直在白忆南嘴里呢喃着,越说语速越快,手上扒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是废墟里除了一片碎渣其他什么都没有,他近乎癫狂,最终直接跳进残壁断桓的废墟之中。 “啊啊啊啊啊,爸你出来啊,你出来。”疯癫的白忆南仰天大叫,随后沙哑的嗓子又发出附耳低语的气声,“出…出不来…没了…那我…那我怎么办。”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眼泪一滴一滴掉在灰土里,身体也随着呼吸的起伏不断抖动。 少顷之后,他神情逐渐恢复正常,眼泪凝固,歪头耸拉着眼睛,似乎脑中想起一件事,嘴上又开始喋喋不休。 “给我三年时间,回来给你在城区里买一套房。” 这是白忆南说过的话,此时一直在脑海里回荡,他无意识地再一次说出这番话,只觉得浑身上下涌起无力感,看着那些灰土残骸,还有飘浮在空气中绝望,那是自己的家,但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沉默了。 云舞动了恻隐之心。 “跟我走吧。” 云舞简短的话语惊醒白忆南,他似乎还在发愣,眨眨眼,不知所云。 云舞重复一遍,“跟我走。” “不!” “我在保护你。” 白忆南摇摇头,“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一个一个,都在离开我,为什么...” 停顿了一会,云舞又重复了一遍,“跟我走。” 可白忆南就像没听见似的,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抬头仰望天空。 云舞道,“你知不知道,我姓瓦沙克。” “那又怎样。”白忆南盯着她的眼眸,“你一定知道为什么有人追杀我吧,或许你想利用我。” “我云舞·瓦沙克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愿意救你,另一方面,我相信我的眼光,我需要你。” “我,我就这么卑微,你在变相的施舍我?为什么要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施舍我?” “当然不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我看你可怜,想诚心待你,可你好像不领情。” 数年来穷苦地长大,生活在最底层,被冷落,被排挤,看明白人的三六九等,见多了世间的尔虞我诈,面对眼前这个贵族大小姐,白忆南觉得自己和她完全就是不同阶级层面上的人,又怎能知道她是真的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一时间愤恨涌上心头,白忆南大吼道,“你救了我,我会想办法报答恩情,可我白忆南顶天立地,不想接受你的怜悯。” 云舞没有想过,他仅仅是活着,就已经耗尽力气了。 云舞面色一变。 “好,不为别的,为逝去的人而活,也为你自己而活,活出你自己的模样来,我可以帮你。他们,一定不想看到你意志消沉。” 白忆南忽然瞪大眼睛,目光凝滞,幼时的记忆在脑中穿梭。这话语仿佛是一根锋利的针,深深触动他的心,就像浑身力气被掏空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的痛感早已麻木,面色如纸,空洞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活力。 他嘴里喃喃道,“活着...活着...累...” 身体脱力,情绪崩溃,他昏厥过去,四仰八叉的躺着。 ...... 微风拂过耳畔,空气中夹杂着尘土的味道,慢慢的,随风飘散。 那一日,残阳如血。 第六章柔情若冰 第六章 柔情若冰 【冥界·瓦沙克城城主府】 这大概是当初最闲适的生活。 “醒了?” 云舞弯下腰盯着白忆南的眼睛,此刻他半躺在床上发呆,思维不知飘到何处。 “粥给你端来了,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白忆南眨眨眼,“哦,谢谢你。” 云舞问道,“你的手还行吗,不然我喂你?” 白忆南答道,“不要,我自己来。” 他调调背后的枕头,起身坐好,刚想抬起右手接碗,马上就痛到发抖,手上焦黑的皮肉快要脱落。 “你的自愈能力有点差了。”说着,云舞端起碗,拿着勺子,“来吧,张嘴。” 虽然不情愿,可白忆南还是乖乖张口。 不得不说,在这里享受的待遇确实不错,就单单说生活质量,吃惯了粗米的他,现在喝上精米熬成的粥,就好比食素的人突然吃上一口肉,那滋味真是太爽了。 白忆南没有说话,神态拘谨。 云舞问,“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粥是我家后厨做的,你要是喝不惯,就给我说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白忆南答,“哪敢劳烦您,粥做的挺好的。” 云舞道,“那就好,到中午我让人把饭菜给你送来。” 白忆南说,“多谢款待。” 饭后,云舞给了白忆南一个小盒子。 “贫民区善后工作已经开始,昨天你晕倒之后我要带你走,天空落下一道闪光,结果这个东西突然冒出来,它有灵性,是你的么?” 他接过饰品盒,轻轻打开,里面立着一枚精致的指环。 “不是我的,我没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那你先收着吧,这东西有灵性,不知道从哪来的,但它应该是选中你了。” “好吧。” “我还要忙,你要是有事就喊管家。” 云舞起身开门,在门外竖着耳朵偷听的晚樱差点一头栽进来,云舞把晚樱推出去,关上门。 “你别瞎捣乱,让他好好休息。” “呀呀呀,你开门那么快干嘛,我都没反应过来,本小姐的一世英名,好丢人…” “你都听见了?” “嗯,感觉他挺认生的。” “不是认生,他是自尊心太旺盛。” “有点怪?我让淮凛来,他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 宽敞的房间里,装修极为奢华,白忆南呆坐着,自顾自的情绪低沉,好像丢了魂似的,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他的理性告诉他应该接受现实了,但他的情绪一时半会好不了。 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无助感油然而生,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依赖的人。 是什么时候让云舞开始隐隐不安的呢,也许就是所谓的均衡渐渐破碎时。 “我问的是他人呢?”年迈的老者一巴掌拍在茶桌上,“你把你父亲叫来,这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云舞淡淡道,“抱歉,父亲外出公事,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暂时接管。况且令公子应该没有入城,因为我并没有查到他入城时应登记的信息,您一口咬定他在我瓦沙克管制区域失踪,如果此事当真,我会负责到底,但是…我相信规矩您比我更要清楚吧,除非是非法入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故意把规矩二字咬得很重。 “姑娘,尧泽可是我阿加雷斯家族长子,也已经继任阿加雷斯家主,若是让我查到是你们合伙害了他,阿加雷斯与瓦沙克就此决裂,此后…” “您跟我父亲是一辈人,我尊称您一声伯父,我对您也是十分尊敬,也请您放心,此事交给我来调查,瓦沙克城,我最有话语权。” 云舞的言外之意是告诉他无权干涉城内的事。 “哼。”老者拂袖而去。 云舞起身说,“您请慢走,令公子的失踪令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我会把后续调查做好,但向您保证我们绝没有合伙害人。” 的确没有合伙害人,只是云舞凭一己之力就把那人杀了。 那老家伙离开后,云舞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她在想,年轻人的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并不是被时间冲淡的,而是被环境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的吧。 白忆南在府中静养了好几日,性格孤僻的他甚至连房门都不想打开。 这天,第二个会主动推开他房门的人来了。 慕淮凛向来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忆南,又见面了,还记得吗,我是慕淮凛。” 白忆南顿时来了精神,没想到在这还能见到慕淮凛,又忽然想起他那天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真巧,啊你这家伙,亏我还以为你就是刚入伍的兵,谁能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是骑士长。” “嘿嘿,做人肯定要低调嘛,我主要是有点天赋,而且托了云舞姐的福,才当上骑士长。” “你就住在这里,你是瓦沙克家的亲戚?” “不是亲戚,我就是家人,准确的说,我是云舞的【流光】。” “【流光】?” 慕淮凛扬眉,“你不知道吗?恶魔命格和星云图谱。” 白忆南一脸茫然,“不知道。” “没事没事,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慕淮凛拍拍他的肩,“呃,你的伤好些了吗?” 白忆南把胳膊往被子里缩了缩,“嗯,好多了。” 慕淮凛伸出手心,“诺,这瓶药水给你,据说是用扶桑神树的汁液制成的。” 扶桑圣水。 白忆南犹豫地接过小瓶子,瓶中是晶莹剔透的无色液体。 慕淮凛说,“看你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挺不舒服的吧,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这玩意的功效就跟还魂丹一样,特别神,你拿去用,好的特别快。” 白忆南问,“这么厉害的东西…给我?” 慕淮凛做噤声状,“你拿去用就行了,但可别给云舞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骂我送东西大手大脚了。” 意料之中,自从这天白忆南用了药水之后,立即就起了作用,好像金蝉脱壳一般,身上受伤坏死的皮肉脱落、翻新。原本以为养伤要养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用完药就好的差不多了,到了第二天基本上一切都恢复正常。 白忆南想留下来,但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他,对这里有些抵触的情感,不愿意寄人篱下,可转念一想,毫无疑问,云舞和慕淮凛都是好人,毕竟云舞救了他的命,那天情绪崩溃昏迷后被她带回家休养,现在情绪稳定下来,觉得自己特别不像话,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云舞,并且这份恩情也一定要报,再说了,走又能去哪呢,走也是无处可去。 活动活动身体,自我感觉好多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出了房间,没想到云舞此时正坐在客厅喝茶。 云舞慵懒地放下茶壶说,“难得见你出房间一次,怎么,要走了么?” 白忆南盯着云舞的眼睛答,“是的。” 云舞轻叹一口气,“嗯,我送送你,需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准备。” 停顿了两秒,白忆南忽然开口。 “云舞,你不想让我走,对么?” “当然。” “为什么?” “缘分。” “你为什么对我好?” “兴许是我比其他人善良。” “可是我一无所有,还弱的掉渣。” 云舞招招手,“你过来,坐这。” 白忆南刚刚坐下,云舞便伸出纤细白皙的手,点在他眉心的恶魔魂印上,瞬间以魂印为中心,在他额头上展开了一条又一条黑色纹路,最终组成了一副图案。 晨星之子。 云舞嘴角上扬说道,“呐,我早就一眼看穿,所以你可以亲口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见识过她修为颇深的魔能力场,也亲眼看见她异于常人的强大实力,白忆南深知面前这个女人不简单,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坦白道,“我叫尤利西斯 · 路西法。” 这是白忆南十多年来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真名,面对着眼前的女人,他终究还是褪去了全副武装,甚至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感到轻松了许多。童年的记忆早就尘封,其实他发自内心的再也不愿意想起,在白父当年收养他并为他取名之后,他就暗暗发誓不记过往,独善其身,就想做个普通人,可那段独特的经历使他患上心疾,年幼的他明显与同龄的孩子不同,的确,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这块心结牢牢堵住他尘封的自我,也逐渐忘却自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留下的只有偶尔的噩梦和心悸。人总要面对自己的内心,白父养育他十多年,不是生父也胜似生父,当他再一次看见深爱的至亲死在他面前,心中的苦痛折磨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刺痛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曾逼着自己遗忘的往事,再一次浮上心头,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要做复仇的路西法?不,这一次,他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有这样大的转变,用“成长”这个词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云舞面色无波,“如果说,我愿做你的伯乐,你答应么?” 白忆南平静道,“你别忘了,路西法家族早已覆灭,我只是好奇,你到底看中我什么呢?” 云舞为他沏茶,“路西法家族的确是覆灭了,但魔王血脉还没有断绝,路西法的精神永世长存,不是吗,尤利西斯?” 白忆南答,“我好久没用这个名字了,不习惯,我就叫白忆南,纯白的白。” “你今年多大?” “十七。” 云舞似乎能看出白忆南的心思。 她说,“我大你两岁,你大可不必在意其他的。” “我拜入瓦沙克门下之后,去读族学?” “族学里鱼龙混杂,不想让你去,我不放心,我亲自教你。” “那好,嗯...那我需要改姓瓦沙克?” “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你听谁胡说的?” “我以为外姓弟子都需要改姓。” 云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露出绝美的笑容,精妙绝伦的银白色耳坠微微晃动。 “哈哈,你要是真想跟我姓,我不介意,还有,我不要你做弟子,我要你做家人。” 白忆南直勾勾的盯着云舞,“…家人,这是?” 云舞被白忆南的眼神盯得有些别扭,缩了缩身子。 “那你还想干嘛?” “没有,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答应你。” 得到了白忆南的同意,云舞腾的一下站起来,轻纱长裙勾勒出一副完美身材,她神情愉悦。 “太好了。” “怎么,还要搞点仪式感?” “当然有仪式。”云舞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一点记住就好,我是你的主人,以后,原则上无条件服从我。” 像是有意无意提起了那天的事,白忆南想缓解一丝尴尬。 “没问题,漂亮姐姐。” “哟,开始调皮了。” 云舞拉起他,只见瓦沙克家族的麋鹿图腾光芒映射,他们踏进去,白光一闪,进入地室。 “咚,咚,咚。” 行走在狭长幽静的甬道里,连脚步声都略显突兀。 无话。 白忆南紧紧的跟着云舞,来到了一间主室,室内琳琅满目的神秘物件,他一个都不认得。 墙壁泛起柔光,一副卷轴于墙面展开,星云九韶图映入眼帘,巧夺天工的五行相生律仿佛镶嵌在上面,内为五角星,外为圆环,象征着木火土金水的格位上分别刻着:【息枫】百里寒江、【灼华】云舞·瓦沙克、【磬石】晚樱 · 巴尔、【流光】慕淮凛,而最后一位水命格空着。 “准备好了么?”云舞问。 “这是....星云图谱?”白忆南忽然想起了那天慕淮凛所说的话,“是做什么用的?” “简单来说,金木水火土合称五行,是五种构成物质的基本元素,图谱也是取自五行相生相克以及律动作为底蕴。星云九韶图是灵魂契约,按照木火土金水的相生顺序,在这里我是主人并且我的属性是火,因此火居上主位,称为【灼华】,他们三个是我的仆从,命格属性分别是,木称为【息枫】,金称为【流光】,土称为【磬石】。”云舞指着上面的名字说。 白忆南望着格位之间的连线,“签订契约后会怎样?” “结缘之后,你也会成为我的仆从并且获得命格,与我们的灵魂相互羁绊,合为整体,顿悟特性,获得五行律动的加持。” 白忆南问,“我要怎么做?” 云舞取出了一条蓝色的玉佩吊坠,为白忆南佩戴在脖颈上。 “握住它。” 云舞眼中露出期待,白忆南双手相握十指连心,紧紧握住水之玉佩,图谱骤然高光亮起,手中的玉佩亦然高光亮起,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只觉得手中玉佩消失了,依稀看到玉佩化为光芒汇入体内,随后身体内部极速循环,体内的纹路焕然一新,直通身体上下。 高光过后,墙上的图谱中的水命格位赫然出现一个名字:【甘霖】尤利西斯 · 路西法。 “很顺利,看来选你没错。” 两人目光对上,白忆南的眼神躲躲闪闪,可云舞却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主人。”白忆南单膝下跪。 多少有点不情愿,但气氛到了,这是该做的。 云舞把白忆南拉起来,“太生疏了,叫姐姐。” “姐...姐...”白忆南生硬的说出这个词汇。 “嗯,我的好弟弟,你可是用了一个女人才能用的命格哦。”云舞笑嘻嘻地掐住他的脸。 “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第七章尼伯龙根 比起在自己家待着,晚樱更愿意待在云舞家,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来我自己家玩,怎么了? 晚樱有一个特别宠她的哥哥,晚棠,他完美继承了巴尔家族的天赋——雷电之力,也已经继任巴尔家族的家主之位。巴尔家,是一个长幼尊卑有序,思想也比较封建的家庭,哥哥很宠她,但其他人不是。 她从来都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大大咧咧不知羞耻,有时慕淮凛会说她是男人婆,对此她的回应则是一拳锤在慕淮凛身上。 晚樱生得一副美人姿色,眉目清秀,长长的睫毛将眉眼修饰得极其圆润,再加上一抹白皙的肌肤,一只淡红的小嘴,像那晨时的清风,午时的云彩。 如果说云舞是如青山绿水般高雅端庄的美丽,那晚樱则是如清风云彩般清纯宁静的美丽。 “挺帅的嘛,来,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躲什么,初次见面,我叫晚樱。” 晚樱在调戏白忆南。 本来白忆南正好端端的坐着,晚樱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近距离对视还不够,丰满的胸部就快要贴到他身上,白忆南长这么大哪有过这种经历,话都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绯红,下意识躲闪。 云舞看不下去了,“别闹,我们家忆南可乖了,适可而止,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哟,我~们~家~忆南。”晚樱夸张地学云舞说话,然后撇嘴道,“瞧瞧,堂堂云舞居然会用这种腔调说话,而且,你怎么又扯到嫁人的事了,我要是嫁不出去,就赖在你云舞的名下。” 云舞假装嫌弃道,“那怎么行,我还要嫁人呢。” 晚樱气不过,“这可是你说的,晚上回去我就跟我妈说,让她发动七大姑八大姨帮你相亲,啊什么西迪家的三公子都快四十了没结婚呢,什么贝利亚尔家的...呜呜呜。” 晚樱话音未落,只见云舞一瞪眼,桌上的水果拼盘,呼呼啦啦飞进晚樱口中。 晚樱两边腮帮子鼓鼓的,被水果塞嘴说不出话来,索性就嘎嘣嘎嘣地咀嚼起来,眼睛还一直瞪着云舞,挤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又特别滑稽可爱。 这份可爱一下把白忆南给逗笑了,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用手捂口。 晚樱做出吞咽的动作,伸出纤细的手指着他,“你你你,不许笑...咦,这是?” 她无意中发现了白忆南左手中指上的白龙指环,指环上伫立的白龙小巧玲珑、栩栩如生,每一条刻纹都清晰可见,这条白龙斗志昂扬,龙头的眼神无比坚毅,张开大口好像在喷吐着。 云舞问,“你,戴上了?” 白忆南答,“我就想戴上试试,结果取不下来了,觉得挺好看的,戴着就戴着呗。” 晚樱满脸疑惑,“什么呀,跟谁订婚了?” 白忆南摇头,“你说什么呢,这是姐给我的。” 晚樱双唇微启,怔怔地看了云舞一眼,云舞只是淡淡地微笑。 晚樱眼神里透出羡慕,“好啦,云舞的星云图谱终于绘制完成了,哎,百里和淮凛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慕淮凛一路小跑,人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吼了一声。 “我回来了。” 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跑进来,又哼哧哼哧跑回门口。 忘了换鞋。 “好了好了,我好了,饿死了。”慕淮凛抄起筷子说道。 “喂喂喂,百里还没回来呢,别着急吃,跟白忆南先认识认识。”晚樱说。 “早认识了,我俩老相好了,不不不,说错了,我俩好兄弟。”慕淮凛说。 晚樱白了他一眼。 “还老相好,我跟你说,你以后少带他去那种地方。” “哎呀口误说错了,那我跟你老相好,跟你老相好,这总行了吧。” “滚,长得不好看屁话还多。” 面对晚樱的娇嗔,慕淮凛转头问白忆南。 “切,忆南你来评评理,你看她是不是疯女人。” 晚樱转动水汪汪的大眼睛,鼓鼓嘴巴。 白忆南答,“嗯,很漂亮。” 晚樱得到白忆南的称赞,按捺不住喜悦,说话声音立马提高一度。 “听见没有,人家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慕淮凛你都不能学着点?” 慕淮凛嫌弃道,“你消停会吧,吵死了,跟个鹦鹉似的。” 晚樱拧住他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慕淮凛马上发出哀嚎,“疼疼疼,哎哎。” 这样的场景,白忆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望向云舞,云舞轻轻地对他讲了一句。 “他们一直这样。” 原来这就是好朋友之间的相互调侃,白忆南也不自觉的嘴角上扬,餐桌上的佳肴还冒着热气,还有一个椅子上没有坐人。 兴许是慕淮凛和晚樱太热闹,两人嘴上说个不停,慕淮凛还时不时挨几下打,就在此时百里寒江回来都没被大家注意到。 “嘻嘻,你们俩又开始啦。” 白忆南循着声音望去,一个清纯可爱的短发女生,圆润脸颊,秋波柳眉,明亮眼眸,樱桃小口。 云舞道,“百里,就等你了,快坐下,我们有新成员加入。” 百里寒江对白忆南绽放笑容。 “嗯嗯,你好,我叫百里寒江。” “你好,我叫白忆南。” 云舞正襟危坐。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忆南作为新成员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五人伙伴集齐,图谱绘制完成也意味着我可以申请正式编制了,太好了,感谢大家都陪伴,以后我们五人齐心,同去同归。大家都饿了吧,快开动吧。” 掌声响起,见到她们鼓掌,白忆南也赶紧跟着鼓掌。 慕淮凛给白忆南使使眼色,白忆南举杯站起。 “我先敬大家一杯,首先感谢云舞姐收留我,在这里大家都这么和蔼可亲,我特别开心,想和你们好好相处,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晚樱眨眨眼道,“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云舞道,“是的,这就是你的新家,不用太拘束的。” 白忆南问,“姐,你还没告诉我【甘霖】命格到底是什么?” 云舞笑盈盈,“现在还早,以后你慢慢就明白了,等我眷属编制下来,你就是我的助理了。” 白忆南一脸问号。 云舞道,“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抓一只使魔。” “使魔是宠物吗?” “也差不多。” 他们这样有一遭没一遭的聊着,夜晚清澈的银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连空气中都是温暖的感觉,在这忙碌的内陆城市里,所有建筑都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下每个人都生活在快节奏里,过着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却又一直对明天充满期待。 【冥界·神监研究所】 严肃的气氛充斥着整个研究所,南冥是堕天使一族的领地。 这个存在了千余年的神子监视研究所,仍然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如果说天使的职责是创造和管理,那么堕天使的职责就是监视和制裁。 “总督,您来了。” 仪器前,年轻的工作人员肃然起敬。 中年样貌的男人徐徐走来,对他点头示意。 别看他是中年人模样,其实他已经活了两千年,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堕天使,也正是因为他的堕落,所以天界只存在四大天使长。 堕天使总督阿萨兹勒,他拥有六对漆黑的羽翼。 “阿萨,有新的圣遗物波动了,而且是上位圣遗物。”桑杨沙扶了扶眼镜。 阿萨兹勒扬眉,“这次叫我来就是因为这个吗,我的副总督?” 这里坐着十二位研究员,面前有八个大屏幕。 桑杨沙示意一位工作人员操作屏幕,一副光学地图浮现在屏幕上,“看,波动定位在北边,可以确定是第三圣遗物【尼伯龙根的璃魂指环】” 阿萨兹勒问,“持有者呢?” 桑杨沙答,“无法确定,持有者身上的魔力波动太小,自从上一次圣遗物易主之后,很久没有探测到波动了,我猜此人应该是实力弱小,而且阴差阳错的激活了圣遗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收缴第三圣遗物,以绝后患。” 说到收缴的时候,桑杨沙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 阿萨兹勒说,“我尽快去恶魔那边交涉一下。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桑杨沙皱起眉头,“他...还是老样子,唉,不然,你去见见他。” 【冥界·阿加雷斯城城主府】 阴冷的夜色覆盖全部街区,只有暗紫色的天空不断滚动着,错综复杂的街道空无一人,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乡,只有个别住房的窗中还透着亮光,仿佛是与黑夜交谈,窸窸窣窣。 “大哥死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 尧泽的死,让阿加雷斯族内始料未及,和平年代,一位贵族的离奇死亡必有不能公之于众的原因,家族之间的争斗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只是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维护这个名存实亡的均衡。 “尧泽的死,我有责任,你们,一定不能太莽撞,不能逞匹夫之勇,那个小路西法被瓦沙克护着,第三圣遗物也被他们控制。”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去云舞家讨说法的老者,名为鸿启·阿加雷斯,他是阿加雷斯的上任家主,是尧泽的父亲。 尧山问道,“爸,没拿到第三圣遗物,又失去大哥的战力,该怎么办?” “幼稚的瓦沙克,沉寂的太久,看来是时候加快动作了。”鸿启挑起泛白的眉毛,缓慢地说着,“尧泽在瓦沙克的线人,怎样了?” 尧山答,“没问题,标本萃取工作很顺利,可以注射给实验体。” 鸿启眯眼道,“正好借此机会,直接发动。” 尧山一惊,“您是说,直接向瓦沙克宣战?” 其他人的表情也如临大敌。 “真的,真的要发动战争?” “大哥惨死,就凭这个理由向瓦沙克宣战,其他家族不敢轻举妄动。” “他必须付出代价,从瓦沙克开始,夺取整个北冥。” 几人沉默许久。 鸿启开口道,“用点心,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好准备,等一切准备就绪,动手。” “明白。”尧山有些疑问,“爸,我不知道,咱有多少胜算。” “五成。” “如果我们输了呢?” 鸿启年近花甲,两鬓斑白,他一辈子都在策划夺取整个北冥。 “这世道需要改变,和平繁荣都是假象,战争结束后,路西法的无为而治造成北冥整体制度松散,美其名曰休养生息,结果导致地方权力分散,群龙无首,北冥早晚会分崩离析,三大种族再次爆发战争是必然的,利益和资源的不均等长期存在,这次我要让恶魔族先发制人,十二年前成功摧毁庸主路西法,现在是时候让大家听从我阿加雷斯的统领了,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哈哈哈哈哈。” 以战止战。 笑声传出,惊动了房顶的鸟儿,扑腾腾的飞向远方。 夜色朦胧。 【冥界·瓦沙克城城主府】 训练室里,白忆南十分努力,眉心的魂印发出妖艳的红光,身体各处的纹路逐个被打通,建立魔力循环,然后从身上冒出了一团又一团浓郁的黑气,又很笨重,笼罩在他身上,不断滚动着。 云舞扶额头道,“我是让你凝聚魔力,不是让你放气,魔力是基础,魔力运转好了才能正确使用魔法。” 白忆南泄气道,“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凝聚魔力了,你说的方法太抽象,不好运用。” 云舞道,“再来。” 白忆南掌心朝前,饱含魔力的黑色长龙呼啸而出,却在短暂行进过程中消散了。 云舞道,“集中注意力,这点程度不够,要达到能用魔法击碎前方空气的程度。” 白忆南缓慢走着,忽然抬手一扬,面前的空气瞬时被一阵黑气覆盖,迅速产生多次爆裂,爆炸产生的气浪稍有余威,震得他头皮发麻。 云舞说,“注意攻击范围,这一下威力有进步,但是没有向前推进。不要着急,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循序渐进就行了。” 第八章琥珀晴川 第八章 琥珀晴川 他们都习惯叫她百里,只叫姓,不叫名,白忆南曾与她交流过,得知她是转生恶魔——她的前半生是人类。百里性情温和,平时话不多,她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痴痴的,傻傻的,有些可爱。 至于百里寒江的故事,白忆南从来没有问过,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百里寒江的命格是【息枫】,她佩戴着象征慈悲治愈的印符,她拥有治愈别人的能力,可却永远无法治愈自己的内心。 白忆南轻轻唤着,“百里。” 没有回应,习以为常,于是继续叫。 “百里,百里。” 百里寒江此刻正坐在城主府的楼阁顶上,听到白忆南的声音,像是刚从冥想中回过神,转头甩动短发。 “嗯,怎么?” 白忆南也俯身坐下,“她们都出去了,府上只剩我们俩,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去给后厨说。” 百里寒江道,“随意,不饿,不是很想吃。” 白忆南道,“其实我也不饿,那我能和你聊聊么?” 百里寒江道,“可以啊。” 白忆南看向远方,“你以前...是人类吧,你那时觉得恶魔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百里寒江平静答,“就是恶鬼,是邪恶、贪婪和嗜杀的象征,人们会把恶魔的形象虚化,扭曲化,把一切罪恶的根源都盖在恶魔身上,还把冥界称为地狱,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恶魔和人长得几乎没有差别,冥界也只是存在于地表下的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 白忆南沉默了,他或许是在问自己是什么。 百里寒江继续说,“人类总说冥界是地狱,是罪恶之地,可活在人界又何尝不是一场炼狱?有的人可以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而有的人一辈子饱受苦难。直到我转生为恶魔之后,我想,在哪里都一样的吧,这只是最简单的自然法则而已。也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善与恶,也许你觉得很美好的事物,期待了很久之后却发现它什么都不是,也许你所厌倦的一天天无趣的生活,其实才是你最合适的归宿。” 白忆南问,“那你觉得现在过的怎么样?” 百里寒江答,“有你们一起,挺好的。” 白忆南嘴角上扬,“我也这么觉得。” 停顿了许久。 白忆南问,“那你觉得,每天练习魔法,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变强,这又是为什么?” 百里寒江答,“是忠于自己,突破自身的上限,强身健体,而不是为了战斗。这不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无论在哪里总是要学习的,学文也好、习武也好、经商也好、游历也好,人活着总要有些追求的。” 百里寒江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忆南,过段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 “嗯...漫山遍野盛开着彼岸花的地方。” 黄昏的暮光洒满大地,庞大的城主府**挺拔直冲云霄,即使是经历了千年时间的洗礼,檐角翘起的弧度仍然能丝毫不差的展现出富有东方古代特色的建筑风格。 白忆南和百里寒江正坐在楼阁顶上。 百里寒江的模样清甜秀美,像黄昏时温暖的日光,沁满心田。 平静的生活是白忆南一直期望的,白父从前经常对白忆南讲的一句俗话就是带不走的别留下,留不住的别牵挂,可是真当白父也走了,又怎能让白忆南不牵挂。是白父收养了他,为他取名字,养育他十多年,这份关系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白忆南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独自回到贫民区,善后工作做得很快,眼前的破砖烂瓦已经不见,他就蹲在这里自言自语,幻想着自己和白父聊天斗嘴,说着说着眼泪就要决堤,他总是恨自己,恨到最后又觉得自己无能,是弱者的心理。 白忆南真的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好在是这段时间也逐渐了解很多,譬如瓦沙克家族是魔神世家,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其中多年积淀下来的底蕴是无法想象的,甚至可以说富可敌国。再者,这片区域是瓦沙克家族世代掌管的,管辖范围是瓦沙克主城以及城郊12块属城及属地,面积大约有三万平方公里。又者,瓦沙克不只是统治阶级,同样商业也有所染指,其他方面也都有所触及,重要的是在这些活动中会与其他家族打交道,利益问题也是家族关系的一个关键点。 云舞的父亲也终于回来了,他是一个眼神凌厉的中年人,发丝中夹杂着花白,平时严肃且不苟言笑,他总是和云舞在忙些什么,这些白忆南也不好过问,因此白忆南每天都在努力练习循环魔力,日子久了总算有点进步,但按云舞的话来说还远远不够,要等到有一天能激发天赋,这才是质的飞跃。 至于天赋,其实就是额头上以魂印为中心展开的纹路,这是所有族姓恶魔得天独厚的优势,上古七十二魔神的能力遗传给了后代,后代则以魔神名为姓,世代相传。就像瓦沙克家族的天赋是九天玄冰,巴尔家族的天赋是掌控雷电,而初代路西法的能力是超脱于七十二魔神之外的,路西法家族的天赋是极具杀伤力的吞噬和湮灭。 【冥界·琥珀川】 百里寒江的邀请如约而至,两个人的旅行步调和谐,一路有说有笑,白忆南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平和过。 翅膀展开掠过大峡谷,漫步穿越乡村田野,飞跃川流不息的江河,走过蜿蜒曲折的山路,还有那茂密的丛林,层叠的梯田。 “你说我们如果一直不停的飞过去,要多久?”白忆南抬头看向天上紫色的云朵说道。 “那你的身体肯定吃不消,你知道世界有多大吗?”百里寒江问。 白忆南没说什么。 百里寒江说,“总之非常大就是了,我们正在一路往南行进,从瓦沙克到冥河,可以理解为大概是从北冥中部到北冥边界。” 停顿了一会,百里寒江又说,“你知道冥河吗,是南北冥的界限,可能是巧合吧,冥河是地下最长的一圈,赤道是地上最长的一圈。”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传送过去呢?” “那样太无趣了。” 经过一天的行进,他们最终选择在琥珀川落脚。 琥珀川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情,后人谓,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清澈的河水静静流淌,河的两岸散发出淡淡的金色迷雾,像清晨蒸腾的雾气笼罩着峡谷。如果拨开金色雾气仔细看,河岸和两侧的山上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琥珀,仿佛是镶嵌上去的宝石,散发着灿烂的金光。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一片大森林,树脂埋入地下经过千年的沉淀化为琥珀。日月如梭,平地变成峡谷,多了一条河,却再也不见树木。 “我的天哪,这么多琥珀,不应该被埋在地下么,怎么露出来了?”白忆南挥手拨开雾气。 “传说,这里原来是一块平地,只不过后来被人垂直劈开了,留下一道深渊,多年的风化,将深渊变成峡谷,山泉水汇聚成河流,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它的最下面。”百里寒江平静道。 “真神奇。”白忆南摩挲着裸露一半的琥珀。 百里寒江道,“这是个静养的好地方,琥珀的灵力很浓,浓到实质化,这些金色的雾气就是。” 白忆南问,“那你是怎么发现这里这个地方的?” 百里寒江眼神中的悲伤一闪而过。 “我问你,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白忆南扬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百里寒江摇头,“只是随便问问。” 白忆南歪着头想了一会,“嗯,相信,那一定很浪漫吧。” 百里寒江又问,“如果你爱的人在遥远的那边,你还能坚持下去么?” 白忆南答,“我的话...应该先坚持下来,不对,你的意思…是那边的敌人么?” 百里寒江沉默,又开始发呆。 偶尔微风拂过,深涧外传来一声鸟鸣,灵气云雾缭绕,河水汩汩流淌。 晚上,他们钻进一个山洞,生起火。 白忆南问,“你好些了吗?” 他不会安慰人,一直不会,从来不会。 “没事,就是恋旧了。”百里寒江往他身旁贴了贴。 白忆南道,“你干嘛。” 百里寒江道,“你躲什么呀,我怕黑。” 白忆南往火堆里丢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些。 “啧啧啧,果然是人类的天性没有完全去除,还怕黑。”说着,白忆南对着她扮鬼脸,“略略略。” 没想到这一下不但没把她吓到,反而把她逗乐了。 “噗哈哈哈,傻子。” 晚饭吃的很饱,百里寒江每次都像变戏法一样从亚空间里取出东西。 到晚上钻进睡袋时,嘴里还喃喃细语。 “又到了每晚的故事时间。” 百里寒江是带笑说出来的。 “在中国古代,民间时有发生灵异事件,妖魔作乱层出不穷,为了应对这一现象,驱魔家族应天运而生,他们不信宗教,不使邪术,他们拥有独特的驱魔术式。这四大家族分别是:南宫、轩辕、百里、子桑,同时也代表四大流派,分别是:驱魔、镇魔、斩魔、收魔。” 百里寒江忽然问,“故事你在听吗?” 白忆南答,“嗯,在听。” “得到了群众基础的家族日益壮大,已经初具宗派的规模,并向江湖门派的方向发展,甚至开始修建宗庙,不敬苍生,亦不敬鬼神,只敬第三秩序。第一秩序是天,第二秩序是朝廷,所以他们称自己为第三秩序,降妖除魔为己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家大业大的同时,纪律严明,人性也逐渐泯灭了。” 百里寒江面色苍白。 “就讲这么多吧,我困了。” 她说。 白忆南道,“好。” 【冥界·瓦沙克城城主府】 云舞的父亲说话非常客气。 “您好,总督大人,不知何事劳烦您大驾光临?” 阿萨兹勒道,“长恭,大驾光临谈不上,我来是想谈谈圣遗物的事情。” 云舞的父亲名叫长恭,阿萨谢尔说完,长恭看了云舞一眼。 “您说。” “我的研究所探测到新的圣遗物波动,第三圣遗物【尼伯龙根的璃魂指环】,最终锁定在这里。” 云舞心思紧绷起来,她忽然想到已经交给白忆南的指环,她亲眼所见圣遗物易主,恰好就落在白忆南身上,短暂的思索之后,决定说出事实。 “指环,是我刚收的从者...” 阿萨谢尔握紧椅子扶手问,“在哪里,可以叫出来么?” 云舞答,“抱歉,他暂时不在我身边,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到时我带他去见您,如何?” 阿萨谢尔有些失望,“是这样,副总督最近跟我谈起这事,他的意思是回收第三圣遗物,我呢,原本是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的,但是后来意外发现圣遗物被激活了,考虑到安全问题,我也是想尽快处理这个事情,不过,既然瓦沙克可以控制圣遗物的持有者,那我就比较放心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