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界山》 三 漆黑的乌云下,一阵阵的雷电仿似要劈裂这世间一般,一道道落在寂静的湖面上,从湖中泛起的阵阵恶臭扑面而来,即便是清泽将我护得严严实实,却也抵挡不了这恶臭。 清泽双手结了个结界,瞬时我觉着可以动了,是以准备去寻个出路来,可还没等我寻到出路,就被小山给拦了去路,我心想,这下死定了。 小山一张俊秀的脸上没了平日里的和蔼:“你可是想出去?”虽然她音色淡淡,说出的话却很是肯定。 我心想既然到了此刻,那便不妨硬气些,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没错,我是想出去,而今被你抓住,我也无话可说。” 岂料小山嘴角扯了个淡笑,虽没有平日里的和蔼,却没了方才的严肃:“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我盯着她的眸子,认真的辨别了下她眼中的神色,这些时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显在眼前,可我依旧不大敢信她:“看来你是不信我。”小山挂着哀戚的笑,清冽的眼眸越发清冽:“无忧。”小山一字一句道:“你必须信我。” 我心下暗惊,原来我和她竟也是旧相识,我瞅了清泽的背影一眼,他依旧挡在无界山主的面前,我觉着从未有过的心安:“你先跟我离开,他自有法子寻到你,若是你在此处,他要担忧你,还要面对大人,恐他力有不及。” 听着小山淡然的话语,我心间知晓她说的很是在理,可我却依旧不大放心,一则不放心清泽,虽然他说与我相识,可我却不记得,若叫他替我在这里拼命,而我却逃之夭夭,那岂不是无心没肺,可我若是在这,他一来要担忧我是否会受伤,二来还要防着无界山主,委实难为他了。 小山瞅了一眼清泽的那方:“若是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听着她焦急的话,在瞅着清泽,心下一狠,点了点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天际挂着明亮的圆月,周围荒芜一片;我紧紧的拉着小山的胳膊,生怕她一溜烟不见了,徒留我在这荒芜之中被饿狼给吃了。 “主子,你莫要怕。”小山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 “这是何处。”我很是担忧她一不小心将我带到无界山的另一个地方。 小山微微笑了声:“这是紫阳城外。”小山瞅了眼挂在高空的明月:“大人暂时不会寻来,我们可在此处歇息一会。”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薄饼。 我瞅着那张饼,此时那还有什么心思吃东西,清泽生死不明,无界山主我也不大了解会否找来,我觉着世界之大,此刻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许是小山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漠的脸上扯着一抹笑:“你若是不吃些东西,若是大人寻来,你可还有力气逃跑。” 我接过那张饼,胡乱的往嘴里塞了些,便觉着越发恐慌。 我拉着小山坐在地上:“你为何救我。”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问题,若我和她是旧相识,那为何她早些不带我离开,为何今天我叫她带我离开时那般推诿。 “哎!”小山轻轻一叹,瞅向我时,竟带了些许的歉意:“我原想着,你在无界山大人是不会将你如何的,可今儿个他却破了结界,这才引来了大人。” 我越发糊涂,瞅着她:“什么意思。” 原来将我囚禁本就是顾清的意思,可顾清想将我囚禁在幽冥地狱,怎料小山遇着了抓我的小鬼,她便将我带到了无界山,这无界山本就有结界,顾清原本是破不开无界山的结界的,可奈何今日清泽为了寻我破了无界山的结界,顾清这才跟着进了来。 听罢我心头的疑惑越发多了。 “我瞅着清泽原是个修道的,为何顾清破不开的结界清泽能破开呢。” 小山道:“那是因为,大人原是幽冥地府的人,身上满是冷冽煞气,而他则是妖族长老,修的还是清净法,无界山的结界本就是妖族之人所设,他能解开也是当然。” “那顾清为何要抓我,我虽是凡人,可犯不着他这般为难纠缠。”我思索了一番后道:“若逃了我,他还可抓其他凡人,缘何死盯着我不放。” 小山道:“看来你果真是忘了,既然你忘记了,还是莫要记得的好。”小山苦笑了一声:“其实做个凡人也是不错的。” 我紧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瞅出我想要的答案:“那你可否告诉我,我与你是何关系,清泽为何寻我。” 这次小山没有犹豫,她说我是在许久之前无意中救了重伤的她,随后她便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后来我住的地方发生了件大事,此后我便与她走散了,有在许久之后的凡间,她遇见了我被顾清的小鬼抓住,她便将我带到了无界山。 至于清泽,在我失踪后,他上天入地的寻了我许久,而后遇见了小山,才知晓我在无界山,之后的事我便知晓了。 “那顾清不是无界山主么,为何……。” 这次小山没等我说完,便打断我道:“其实顾清是幽冥地府的人,不是无界山主,至于无界山主,早已失踪千年。”小山将哀愁收进眉间,换了副寡淡的笑容:“若不说无界山主是顾清,那四界的妖魔都要来无界山闹上一闹,那岂不是很烦。” 我呵呵笑了两声,若非你散布这个消息,那我还敢轻易的出无界山么,不过我也不能要求太多,毕竟小山将我好好藏了半年,足矣。 此刻解开心间的疑惑,我便开始担心起清泽来,虽然我觉着清泽并不会输给顾清,可我依旧担忧,若是他有个什么事,那妖族之人寻来,我该如何跟他们交代。 越想我便越发觉着心慌。 就在天际微微发白之时,从远处走来一人,那人身着淡蓝长衫,一头乌发用玉冠挽起,余下的发丝随着晨风飞扬,淡漠的身子也随着晨风向我走来。 晨光下,淡蓝长衫,温润淡漠的那人微微笑着,比晨光更加耀眼。 一 当我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时,恰恰瞧见一个甚漂亮,甚天仙的姑娘坐在我的床边绣花。 “主子,您醒了。”许是感觉到我眼神澈澈,她抬眸瞅我的瞬时还愣了愣。 哟呵,主子?我虽不大记事,却也晓得我是个忘了家乡在何处,每日里总是饿一顿,饱一餐的,过着流浪乞讨日子,而今能睡到这么柔软的床榻上已然是上天的福泽,若再有个这么貌美的丫鬟,岂不是福泽过了头,要下地狱的。 我小心翼翼的瞅她一眼:“嗯。” 虽然我心间有很多疑惑,然我不敢问出来,觉着此事还需得慢慢了解,若不然那姑娘猛一拍脑门,说是认错了,岂不尴尬,我还想多享受享受呢。 “主子,可是饿了。”那姑娘瞧着我一脸的变化神色,很是有眼力见的说到。 我脖头很是僵硬的点了两点。 都说想要过舒适的日子,可这舒适日子也是要有福之人享的啊! 我堪堪在这张软榻上躺了三日半,便觉着浑身的不自在,不是腰酸脖子痛,便是头晕眼花的紧。 这日,我依旧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那个漂亮的姑娘便有端着一盅羹汤进来。 瞧她言笑晏晏的,我暗道一声糟糕。 这三日来,我每日装作神魂颠倒的,谁料这丫头竟误会我伤势还未好透彻,便日日银耳燕窝的照料我;可我那里是有伤啊!我好的跟个什么一样,不过我不大敢说。 虽说吃山珍燕窝很是好,可我啊,就是个劳碌命,吃不得这些受不得这些的。 “主子,您……”姑娘将那盅羹汤放在桌子上,转头与我说话。 然我很是不自然的打断她:“姐姐,今儿我瞧外间的阳光很是足啊!” 她瞧了瞧门外,笑着应是:“若主子想出去,我这就去准备。” 我惊了一惊,我虽流浪乞讨,却毛病甚多,一则不喜旁人看我着衣,二则也不大习惯旁人打扫我的屋子,再者我乞讨流浪时是一人,是以自个的物事都是自个打理,若是旁人打理了自个还要打理一遍。 “不劳烦姐姐了。”我从床头爬起来:“你只管出去便可,我自个更衣便是。” 姑娘咯咯一笑:“主子唤我小山便可。”说罢,她将燕窝从盘子里端出来:“那我先下去准备吃食,主子洗漱好后,便可行至外间亭子里用膳。” 门外的风光堪堪称得上是春色满园,堪比仙界琼瑶,我再次感慨自个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泽。 我瞧着那碧绿湖水,满山的娇花嫩叶,瞧着凉亭水榭,仿若置身仙界。 我想,即便是仙界缥缈,也不过如此了,嘿嘿,虽则我未曾去过仙界。 然则有一处我很是不大满意,也很是不大理解,那就是我围着房屋楼榭转了三圈,却未曾寻到去对面山上的路,连座桥也没有。 我啧啧哀叹,可惜可惜啊。 “主子,膳食好了。”小山将最后一道菜从厨房端出来,瞧见我站在廊前看湖水发呆,便出声唤道。 我瞧这那一桌子的菜,且不说味道如何,单看菜色,便能勾起人最深处的食欲。 我一边啧啧赞叹,一边流着口水爬到桌子上很是没有形象的闻了又闻。 自我出生至今日,不,是至我来此之前,从未见过,人世间的菜还能做的这样好吃好闻,用我听过的话便是:色香味俱全啊。 我夸了句小山姑娘好手艺,便顾不得其他,埋头苦吃起来。 小山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主子你慢些吃,若是你喜爱,我便日日做与你吃。” 当的月上柳梢头,我躺在被窝里将歇未歇时,方才觉着少的点物事竟是屋中的蜡烛快要燃烧光了,我对着蜡烛道:“我这个人的毛病可还真多,怕黑,也怕旁人照料,果真是富贵人的身子穷人的命呀!” 我从小山那处要了几根蜡烛,瞅了瞅外面的月色,今夜的月亮很是明亮,此时我也睡不大着,便寻了件披风披在身上。 我瞅着衣橱里的衣物,很是华贵,我虽穷苦,却也见多了富贵人家的衣物,然,那些个衣物与之相比,全然是比不得的。 晚间的风甚是大,我堪堪扶着廊柱子站稳,又是一阵风吹来,看来这夜风也不叫我在外间站着了。 春风一晃而过,眼见的昴日星官的太阳布的一日比一日烈,一日比一日强,我才堪堪弄清楚,这许多日困我至此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本来我打算在一个阳光明媚,暖风吹佛之日问小山:“此处是何地。” 若她因此来怀疑我,那我也觉着享了这几月的福气也足够了;若她下手杀我,那我下去也有跟那些个与我一道乞讨的人吹嘘;若是她心慈手软,放了我,那我会感谢她几辈子的,如此一想,我的慌乱的心间平静了些许。 那日也如我所想一般,是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亭子里小憩,小山便默不作声的搬了把椅子,坐在软榻前绣花。 我便瞅着她,将心间的想法想了几番,才堪堪问出口,我是这样问的:“小山姐姐,此处风景甚佳,难不成是仙境”。 “哦,是我疏忽了。”小山放下手中的刺绣,理了理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此处乃是无界山。” 哎呀呀!无界山,那也就是说此处的主人是顾清,这个人呀,我听闻面如黄土,长相极为丑陋,这个人据说在三千年前还抢过人界的公主呢。 哎呀呀!若是顾清,那我得想个法子,从这离开了。 我转瞬即逝的表情不知道小山是否看在了眼底,我换了个甜甜的微笑:“那……。”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此间的主人是顾清大人么?”问出这话后,我便有些后悔了,可我依旧暗暗乞讨老天,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想,可在小山微笑当中,我的心瞬时便如坠地狱了。 世人皆知,顾清那个千年老妖怪是个变态,残忍狠辣,且爱食凡人。 夜凉如水,我翻来覆去一直在想个问题,都说顾清抓到凡人之后便会立即吞食下腹,而我在这无界山这般久,竟未见过顾清,这委实可疑。 二 而三界之人都晓得,无界山之所以称之为是无界山,是因为这里无一年四季,即无白日也黑夜,可我粗略算了算,我竟在这青山绿水间住了半年,且这半年里,我是最近才知晓此处是无界山的。 可我却觉着还不如不知的好,若是不知,那我也有个好觉可以睡,可此时我知晓了,莫说睡个好觉,不要日日心惊胆战便是感谢老天爷的恩泽了。 这日,我坐在亭子里准备套套小山的话,怎料,她却与我说要出去,说是买些食材,之前买的已经用完了。 我瞅着小山,将她挎着篮子的胳膊摇了摇:“姐姐,可否也带我出去。” 小山明媚的笑了笑:“你莫不是在说笑。”她将胳膊从我手中抽出来:“主子你便安心的住在这里的便好。”说罢她便化作一阵烟给没了。 呵呵!果真修道的人与凡人就是不同;连心间的顾虑也是不大相同的,我在这处忧心生死,她却叫我安心的住在这里,我怎能安下心来呢,哎! 我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在发呆,觉着这样日日忧心,还不如将这样的好日子是能过一日便是一日,说不定一会无界山主来了,将我给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若在运气好些,无界山主一个高兴,许我自个选个舒适的死法;我听那些个老年人说,这人的死法有很多,有的死的体面了冥王会安排个好的人家投胎,有些个死相极惨的,冥王老爷会点个畜生胎给投了,再不幸者,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更有甚者,会魂飞魄散,自此间消失,想至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果然这凡人活着的时候为了生计奔波,死后还要为了来生而费心,可见活在当下的人是何种的心态啊! 就在我想入非非之时,忽然我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果真老天爷瞧着我良善,派人来救我了,可当我瞅向声音的来源时,觉着老天爷是在耍我; 我瞅着岸边的那个一袭淡蓝长衫,一脸的儒雅的人道:“你可是无界山主派来看管我的。”我真怕那人是无界山主,不过瞧着面貌,却不大像传说中的模样。 那人眉目如画,一双眸子里宛如九天之水,清澈而深沉,身上穿着一袭淡蓝长衫,腰间挂着一枚无忧果玉佩,瞧那玉佩的样式,应当是个女子的物事;一头乌发用玉冠挽起,余下的披散在身后,瞧起来如谪仙一般。 那人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你不认识我了?” 我心间暗喜,看来来人不是无界山主,倒是个旧相识,若是旧相识那就好办了,叫他将我从这里救出去岂不甚好,彼时我才恨自个这个破脑袋,要紧的人竟不大记得,不过我瞅着他淡然的眉目,觉着若我说实话,他应当是不会介意的,可若是我撒个谎若他发觉,一怒之下走了,那我岂不是就是等死了么。 “我原本记忆便不大好。”我紧紧盯着他,嘴角扯了一抹我觉着很是诚恳的笑:“且在这里住了这许久,过往之事我便忘了个七七八八。”我将这话说完后,那人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我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便转身离去,是以赶忙道:“虽然我记不得了,若是你提个一两句,说不定我能记得呢。” 那人却笑了笑:“你自小的记性便不大好,可那些个糟心的事你若是不记得倒也好。”他说了这么两句不明所以的话后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便有一道透明的物事破裂开来,随后他踏着碧湖朝我走来。 我咂摸这他这番动作是何意,他却先开了口:“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尚可。”我瞅着他眸子,那一汪深沉的湖水中,竟有一丝丝的涟漪泛起。 那人坐在我的对面:“我叫清泽,清水的清,泽厚无忧的泽。” 瞅着他的眉眼,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心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丝东西想要破开来,却怎么也破不开。 我道:“怎的不是一亲芳泽的亲泽呢。” 清泽笑了笑,拉过我的手:“原是想要叫一亲芳泽的亲泽的,可有人说那个名字不大好听,便替我取了个清泉的清,泽厚无忧的泽,说这样,即便是忘记了,也不至于没有一丝的关系。” 我哦了一声,觉着与他叙旧的时日还长,可我出去的光景只此一次了,若是再不走,我怕无界山主来了,将我二人给生吞活剥了。 “你可有法子带我出去。”我抽回手,不自觉的用衣袖擦了擦。 他的眸子紧盯着我擦手的衣袖:“晚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股子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传来,瞬时觉着四肢百骸便动弹不得,方才还泛着波澜的湖面竟也如死水一般,毫无动静。 不多时,廊桥上出现一个带着獠牙面具,一袭黑衣之人,那人踏在虚空之上,俯瞰着虚空之下的我和清泽;那人先是瞅了瞅清泽,随后死死盯着我,仿似要用眼神将我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看来是我小瞧了你。”那人声音低哑暗沉,仿似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周身泛着阴寒冷冽之气。 清泽将我护在身后,麻木的四肢瞬时觉着感觉渐渐回笼:“怎么能有你的本事大呢。”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声:“你可知她对这四界的危害。” 清泽却淡然一笑,手从衣袖下拉住我的手:“我不知她对四界有何危害,可我却知,千年前有人不惜身死替这四界换来宁和,可换来宁和之后的她却不能被四界所接纳。”虽然清泽音色淡然,可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在发抖。 “那你是要与我作对了。”碧绿的湖水泛起阵阵涟漪,就连远处的树竟也疯狂的摇晃起来。 清泽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似他一松手我便消失不见一般:“我不与任何人作对,可若是有人想要将她如何,那我便是拼了命,也不会叫他人得逞的。” 清泽的声音依旧淡漠如水,可在我听来,即便是他将我当做旁人,我的心间也是欢喜的。 四 月华初上,满园的烛火随着风摇曳;小山将我和清泽安置在了紫阳城一座宅院内,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大堆小厮丫鬟来侍候我们,我瞅着灯光下那些散发着青春的脸,有种做梦的感觉。 “有他陪着你,想来大人是不会轻易寻到你的。”小山满脸的疲惫,想来是累极了,也是,她这一日日的为我们寻住所,又替我们寻侍候的丫鬟,即便她会术法,也是极累人的:“你快些去歇着吧!” 虽然她是顾清的人,可我依旧感激她:“我还要赶回去,也不晓得大人怎样了。” “你还要回去?”我有些讶异。 小山点点头,交代了我几句,随后也不待我再说话,随着一股风飘没了影;后来当我知晓小山的归宿时,我真恨彼时的自个。 那日小山来到幽冥地狱,那是个暗无天日,无风无活物的地方,那里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恶臭,也有令人惊恐的死人幽魂。 当小山来到顾清面前后,顾清二话没说,就给小山来了一脚,虽然顾清当时被清泽重伤,可他却还是将小山的内丹给踢碎了。 妖若是没了内丹,那和凡人有何区别,那被人宰割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啊! 顾清坐在上首:“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小山擦干嘴角的血迹:“她是我的恩人。” “哼,难不成本座不是你的恩人。”顾清冷笑一声,瞅着小山:“你可知,我为了寻她,在天族那些人面前丢了多少脸吗?” 听着顾清的话,小山只是淡淡说了句单凭大人处置。 顾清当着中幽魂的面,将小山挂在尸柱上,那是挂过多少恶魂的地方啊!可顾清却毫无怜惜之心,将小山挂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被那些幽魂恶鬼观赏,直到被那些恶鬼幽魂吸干血液,顾清也不曾将她从尸柱上放下来。 清泽在床榻上睡了整整三日,这三日我怕他醒不过来,我也怕顾清突然闯进来,将院子里的人杀个干净,将清泽挫骨扬灰,将我生吞活剥,我想我死不足惜,若是这些人为了我死,那我就算是下了地府,也是不得安生的,好在清泽听见了我的祷告,这日我趴在他的榻边小睡了一会,忽觉着头顶有什么物事碰了我一下,神经紧绷的我瞬时便醒了过来。 当我睁开眼眸时,便瞅见清泽苍白的脸上嚼着一抹笑意。 我生怕是做梦,在自个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瞬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你当真是醒了。” 清泽笑着点头:“醒了。” 我说:“这几日你可真是吓坏我了。”这话不假,虽然我和他才认识,可我不知为何,总是怕我一不留神他便不见了。 清泽瞅了一眼窗外,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扶着清泽来到凉亭,然后着人端来些清淡的饭食,他瞅着这些饭食,眉毛皱了一皱,我给他舀了一勺子甜粥:“你今日刚醒,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我便煮了些甜粥,你吃了肚子会好受些。” 彼时我不清楚,如他这般的妖,已经不需要吃东西了,可他却一句都没有说,一口一口的将那些甜粥和糕点吃下腹。 自从清泽醒了之后,我便日日与他呆在一处,听着他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听着他的过往,我觉着如他淡然的一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不惜与幽冥地狱的顾清为敌。 这日,天气很是凉爽,我便带着清泽去街上,这些日子,我听闻百花楼里来了位绝世的美人,准备带着清泽去瞧瞧。 “阿泽,你快些,迟了便占不着好的位子了。”我换了身墨黑的男装,对着清泽房门喊道。 清泽却不紧不慢道:“你今儿个这般好的心情,可是准备去对面么。” 我无语的翻了翻眼皮,对门的那户人家自从我与清泽住进来之后,日日来寻我的麻烦,昨儿个我将那家的小胖公子给揍了,今儿个才有空与清泽去瞧那位美人。 “那个小胖子估计今天不会来寻我的麻烦的。”我瞅着清泽那一身淡蓝长衫,很是漂亮。 在路上我给清泽说了今天的目的,据说那位美人来紫阳城已有半月了,可这半月来,却无人见过她,百花楼的何妈妈可是急坏了,怎奈这位美人说,接客也和结亲一般,得寻个对眼的翩翩公子,若是寻不到,即便众人是天王老子,她也不见。 待我和清泽来到百花楼时,楼中早已挤满了人,我拉着清泽来到二楼的廊下,听着众人一掷千金的声音,心间总是鄙夷的,倒不是鄙夷那没见过面的美人,而是鄙夷那些个男人,这些人之中,不乏有年过半百的老者,也不乏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何妈妈,姑娘何时会出来啊!我们都等了好多天了。”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喊道,那人便是我对门小胖子的爹,郭城郭员外,今年已经快六十了,居然还这么好色。 不过我却忘了,食色性也,好色乃是凡人的天性。 然而就在何妈妈为难时,一道俏丽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何妈妈,小姐说了,遣散众人吧,她已经瞧见想要接的人了。” 那道声音说罢,一条血红的缎子从房中飘来,直至我跟清泽站的地方。 “二位,我家小姐有请。”说着也不待我开口,那条缎子便缠在身上,将我和清泽裹了个紧。 那些人中有怒骂之声,也有哀叹之气,更是有的人显着不甘的神情朝我和清泽看来。 我心总暗惊,看来这下闯了大祸了。 待我见到那位美人时,心间猛地一紧,而清泽则淡然的喝了口她递上来的清茶。 “二位,云秀这厢有礼了。”美人施施然一礼,那身子我真怕她被风给吹走。 清泽道:“你闹这般大的动静,不怕顾清寻来。” 美人道:“怕什么,她都在这,我还怕他小小的幽冥地府不成。” 清泽淡淡的瞅了她一眼:“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说罢也不待我反应,将我揽在怀中,从窗间一跃而下,差点我将心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五 自从从百花楼回来后,我便越发的无所事事了,郭富竟也不来寻我的麻烦了,这令我很是无聊。 “阿泽,你陪我出去走走么。”我趴在清泽的窗前,瞅着他躺在软塌上看书,觉着甚是养眼。 “怎的,还想去揍那个小胖子。”清泽讪笑一声,换了个姿势撑着脑袋看书。 我呵呵一笑:“日前将他给揍得怕是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我瞅着清泽道:“早知这般无聊,那日我下手就轻些了。” 清泽继续看书,并不搭理我了,我百无聊赖,叫人也帮我搬了张软塌,准备躺在花园里晒太阳。 我是个不大做梦的,可不知为何,在我间了那位美人之后,便日日做些奇怪的梦。 梦中,一个和我长的一样的人穿着一件绣着无忧果的漆黑衣衫,腰封上绣着开花的无忧树,而挂在腰间闪闪发亮的玉佩竟也是无忧果。 彼时那人躺在一张软榻上晒太阳,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这时,有一道堪称仙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主子,不好了。”声音虽然好听,可语调太过焦急,便有些美中不足了。 那人微微抬眸,很是不满的瞅着来人:“何事大惊小怪的。” 原是只小小的狸猫精,许是那人的眼神太过凌冽,狸猫精身子瑟缩了一下:“回主子,冥王着人来,请您去冥府。” 那人轻声哦了一声,便闭着眸子不理睬狸猫精了。 妖界的人都知晓,无界山与冥界一直以来不对付,今次冥王着人来请,想来还是为了说服妖族,叫妖族将守在幽冥地狱的妖人撤回来。 其实那人也想将幽冥地府的人给撤回来,可谁叫冥王死死压着妖族的人不放,是以妖族几番商讨后,便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幽冥地府,原是想叫冥王知难而退,可谁知冥府不懂得体谅妖族的苦心,反而当着那些人的面将收押的几个人日日抽筋剥皮,莫说他们瞧着心间难受,绕是旁人听着,也很是气愤。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半晌后,那人闭着眸子从鼻尖哼出这几个字来。 狸猫精道:“属下告诉冥府的人,说主子去了紫阳山,至今未归。” “嗯。”那人似乎很是满意,挥了挥手着他退了。 可事实似乎远非那人所想,冥府着人来请那人,原不是商量这叫那人撤回幽冥地府的人,而是商量清澜山上被封印了万年之久的凶兽。 那日天气很是不好,天气不好时,那人便懒得起床,是以那人在床上又闭上眸子困了会觉,谁知,那人似乎刚刚觉着要睡着了,外间便传来一阵阵的吵杂,扰的那人心情很是烦闷,遂起床去瞧。 外间果然如那人所想一般,阴沉沉的,无半丝的风,也无半丝温和。 那人瞧见院中站着拦挡来人狸猫精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只不过那个男人的脸却瞧不大真切,不过那人瞧见那个男人之后,俊秀的眉便皱在了一起:“这一大早的,冥王可真是好雅致啊!” 冥王似乎没有听见那人话中的嘲讽,而是径直绕开狸猫精来到那人面前:“你可知,清澜山的凶兽不日便会破开封印。” 听了此话那人微微愣了一愣,随即扯了一个笑:“那与我何干。” 冥王道:“怎的没有相干,若是清澜山出事了,那你的无界山便是首当其冲的。” 那人似乎知晓冥王会如此说,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嘲弄:“哼,那与你何干。”那人面色冷了下来,如画的眉眼瞬时杀气四溢:“当初是你们利用我妖族封印凶兽,而后将我妖族几乎屠戮殆尽,而今却想叫我替你们卖命,休想。”那人说罢,转过身关门之际对着楞在院中的狸猫精道:“还愣着作甚,想让他也将这小小无界山给拆了。” 狸猫精虽觉着自家主子性子冷淡,却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冷淡的,瞬时汗毛倒竖,将冥王连拖带拽的给扔出了无界山。 然后画面一转,那人一袭墨衣站在云头,瞧着下方风起云涌之地一头丑陋的凶兽疯狂的顶撞透明的结界,凶兽的动静惊动了四周的鸟兽,瞬时鸟兽飞散,而凶兽越发发狂的撞击结界,她瞧着站在云头,口吐鲜血的众人,幽幽开口道:“若要我封印它,那你们便不许在对妖族屠戮。” 众人面面相看,无一人说话,眼见得结界四周流出冷冽的气息,原是凶兽快要撞开结界了,这时一个身着白衣,长相颇为俊俏的仙族人开口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将它重新封印,那四海之内必然会有妖族的容身之地。” 她瞅着青年道:“你可是仙族之人。” 青年道:“在下是仙族之人,我代表仙族,许妖族一处容身之地。” 她有道:“若是再有人屠戮妖族,那我就算是拼了魂飞魄散也要将这四海搅得不得安宁。”虽然她的音色淡然,可说出的话却令众人心中一颤。 之后她便欺身而下,似一只断翼的蝴蝶,融进了那团翻涌的漆黑之中。 随着翻涌的黑雾散去,众人发觉她不见了,唯在结界的入口处,静静的躺着一枚泛着莹光的玉佩,那枚玉佩上雕刻着的便是无忧果。 后来怎样了,我便不知了,因为我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我听着院中两个丫鬟的嬉笑,其中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姑娘道:“也不晓得泽少爷喜爱何种女子。” 另一人嘲笑道:“难不成你思慕泽少爷。” 先前那位姑娘娇羞道:“难不成你不思慕他。”她四处瞅了瞅,发觉并没有旁人后道:“你说泽少爷昨儿个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道:“许是瞧上谁了。”她叹了口气道:“看来不久府中便要办喜事了。” 先前那个道:“你也莫要气馁,说不定泽少爷也瞧上你了呢!” 二人嬉笑着走远了,可我听着她们的话,看来清泽瞧上了府中的丫鬟,可清泽为何不与我说呢,虽然人家是丫鬟,可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啊! 六 眼瞅着灰暗将霞光给遮掩了,我也毫无头绪,是以我准备去郭员外家看看郭富,许是能从他的身上寻到个好的主意,想到便开始行动,我叫人备了些礼品,随后自个进了郭府。 虽然我时常与郭富争吵,可我一次也没来过,今次还是第一次,心间不免有些紧张。 郭府厅堂内笑声一片,我啧啧一叹,这郭员外虽六十多了,可府中的姨娘姬妾都比我府中的丫鬟还多,哎呀,看来这郭员外是老当益壮哇! 我干咳一声,堆着一脸的笑:“见过郭夫人。” 哎呀呀,这郭夫人面目慈爱,一头的乌发虽掺杂着根根灰白,却也依旧遮掩不住她端庄的姿容。 郭夫人瞧见是我,先是一愣,而后掩了笑容,看起来很是不欢迎我啊!也是,我将她儿子给揍得鼻青脸肿,这许久都下不来床,她不待见我也是正常。 郭夫人抿了一口茶:“不知您大驾光临,可是我儿有惹着您啦。” 我深知她话中之意,然此番我有事找郭富,且先前是我有错在先,她这样待我也是情理之中。 “夫人啊,您也不必如此奚落我。”我将礼品交给丫鬟,上前挽着郭夫人:“先前是我莽撞了,这不,我来赔礼道歉来了。”我将丫鬟放在桌上的礼品拿到她的眼前,很是狗腿。 哎呀,我何时这般过啊!看来这人还是不要做坏事的好啊! “哼,你这小小的礼品,便能换来我儿的康健。”郭夫人瞅了一眼礼品,很是不屑道。 我搀着郭夫人来到院子里:“礼品虽轻,可心意却重啊!” 郭夫人盯着院中的石阶微微叹了口气:“富儿自小便无兄妹,如今虽然十八了,却也未曾纳妾娶亲。” 哟呵,郭夫人,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 我呵呵一笑:“是啊,不知夫人瞧上那家的姑娘了,看我可否能帮上忙。” 郭夫人幽幽的瞥了我一眼,我心道不好:“你可愿嫁与我儿啊!” 呵呵,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说来郭富虽然是胖了些,可他有张漂亮的脸蛋啊,而且还挺会照顾人的,如此一想,这郭富便在我心间有了个小形象。 我道:“夫人啊,虽说郭少爷德才兼备,可这事还需慢慢商议才是啊!” “也是。”郭夫人瞅了眼厅堂内的姬妾道:“你是来瞧富儿的。” 我点头应是,看来这误会是大了,不过没关系,先把清泽的事给解决了,其他也好说。 郭夫人名人将我带到郭富住的院子,看来这小子住的地方还挺优雅的,什么亭台楼阁,什么名贵花种,池子里养着的说不上来名字的鱼,嗯,挺有品位的哈! 当我见到这小子时,第一眼便是觉着他的脸有圆润了几分,其次便瞧见他坐在池子边上喂鱼,旁边丫鬟替他扇着风,啧啧。 “郭少爷当真是好雅兴啊!”我背着手走过去,郭富当即身子一僵,大有见到了恶鬼的架势。 他将鱼食递给丫鬟,结结巴巴道:“你……你来干什么。” 我呵呵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鱼食,扔了一把下去,瞬时鱼儿从池子低游上来争抢:“郭少爷当真是贵人忘事。”我一屁股坐在他身侧,让丫鬟退了下去:“今次我来有两件事……。” 还未等我说完,郭富便抢着道:“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乱说,且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寻到我家作甚。” “哎呀呀,你说你,我打了你是我不该,今次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眯着眼瞅着他,发觉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怎的,你病还未好。” 郭富躲开我触摸他额头的手:“已经好了。”许是他觉着他反应很是大,便有道:“已经好了,现今你瞧也瞧了,看也看了,我便不留你了。”说罢,他唤来不远处的丫鬟道了句送客。 我有些无奈,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郭富,你也不必见了我似见了蛇蝎一般,先前那是个误会。”我朝丫鬟瞅了一眼,丫鬟很有眼力见的走开了:“今次我来,一是来看看你,这二来么,自然是有事请你帮忙的。” 郭富狐疑的瞅着我,很是不信我这般好心,看来先前是我将他打的狠了:“阿泽,哦,就是你先前说他是我养的小白脸的那个男的。”郭富瑟缩了一下,我继续道:“昨儿个我听见丫鬟们说阿泽对她们其中一位有好感,可我总不能当面问阿泽,亦不能挨个问丫鬟,是以我很苦恼。” 郭富神情松懈下来,胖胖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那你将丫鬟们都许给阿泽不就好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阿泽和你一般。” 郭富道:“其实这事也好办。”他神秘一笑,示意我凑过去,当听罢他的话,我觉着甚好。 “那我回去就办。”我瞅了他一眼:“就在今晚,不过还请你帮我观摩观摩。” 今日晚间无风无月,却甚是爽朗。 其实郭富替我想的法子便是设个宴,叫丫鬟小厮们一起欢乐,以此来瞧阿泽会与那个丫鬟有眼神交流,或者关怀那个丫鬟,至此我便可以跟阿泽和那个丫鬟确定,然后将娶给阿泽。 席间小厮们猜拳打闹,甚是开怀,丫鬟们则坐在一起说些坊间的趣事,也甚是和睦,我不时瞄一眼阿泽的反应,只见他不时的瞧向坐在梨花树旁的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长着一张秀气的脸,柳叶眉,杏仁眼,鼻子虽不怎瞧起来,却也玲珑,嗯,阿泽的眼光不错啊! 我将这些一一记下,在桌下掐了一把坐在我旁边的郭富,示意他我已经有所收获,郭富这个胖子反应很是慢,直到我掐了他三下后,他那肥胖的肉才将疼痛传给他的大脑。 我与郭富送回郭府后,便思褚着阿泽的婚事,得寻个大吉的日子,还要怎样跟阿泽开口,需得问问那个丫鬟的家人可是愿意,哎呀,看来事情还蛮多的哎,我揉着烦闷的脑袋回了府,却不知,在漆黑之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七 这日,天气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我因想着事情,便不觉来到阿泽的院子,他住的清雅居里飘来淡淡的花香,这是我搬进府后从山间采来的野花,本以为会枯萎,可清泽不知是用什么法子,竟将这些野花给养活了,且养的还不错。 阿泽坐在廊头的遮风处看书,他一袭淡蓝衣衫,乌发一丝不苟的用玉冠挽着,如画的眉眼间皆是清雅淡然,素长洁白的手堪比女儿家的还要柔嫩几分,真真是越发的俊俏了。 “无忧,你来了。”他抬起头,我撞进他漆黑的眸子,心间忽然一滞。 我掩下心间猛然冒出的思绪:“打扰到你了。” 阿泽轻轻一笑,如三月春风,似暖阳傍身:“没有。” 我拾阶而上,来到他身旁,瞅着他微笑的眉眼,想着该如何开口。 清泽放下书,微笑着瞅着我道:“无忧今次来,定是有什么事吧。” 我有些尴尬的坐在一旁:“是有些事情。”我思褚着开口的话:“阿泽,算来你也有双十了吧。” 清泽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二十一了。” “那你可是娶亲了。”我瞅着他的面色,想从他眉眼间瞅出些不一样来。 然他只是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我心下一松:“那阿泽可有喜爱之人。” 这下清泽没有丝毫迟疑:“有。”他答得很是肯定。 我道:“那阿泽可是想过要将她娶进门。” 清泽睑了眸子,我瞧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想过,可怕她不答应。” “怎会,似你这般温润之人,怎会不答应。”我裂开嘴露出一排牙齿。 阿泽抬起眸子,定定的瞅着我:“若我想求娶你,你可会答应。” 哎呀呀,我瞅着阿泽,不明白他这突然来的问话是何意。 胸口猛地跳起来:“若是你想求娶我,那我定会答应的。”我想说的是你不是瞧上了府中的丫鬟么,可出口的话竟是这句,我很想打破这个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清泽深沉的眸子微微缩了一缩,很快的,便被他隐藏在眼睑背后:“有你这话,便足以。” 我压下狂跳的心:“阿泽,你不是喜爱府中的丫鬟么,怎的说出这般话来。” 清泽扯了个笑:“是啊,我觉着若是你都能瞧上我,那她也必定会瞧上我的。” 我想清泽问了生辰,有告诉他我已经准备他与那位丫鬟的亲事,不日便会给他好消息。 可是聪明如清泽,他怎会想不到我心中所想,只是他无法阻止我,而我也不想因此耽误了他。 清泽的亲事定在本月十五,眼瞅着吉日越来越近,而我准备的物事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两个新人洞房了。 这日,我将喜服带给清泽后,瞧着他除去那一袭淡蓝衣衫,换上艳红的喜服,瞧起来很是不一样呢。 就在我给清泽试喜服时,前院的小厮跑来告诉我,郭家送来了聘礼。 待我与清泽赶到大厅时,媒婆和郭夫人端端正正坐在大厅喝茶,二人身侧放着三个大木箱子。 “哟,无忧姑娘,你来了。”媒婆很是热情的将我挽住:“邻里都说你与郭家少爷很是般配,这不,郭夫人差我来下聘了。” 呵呵,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很是般配了。 我瞅着郭夫人道:“夫人,这会不会太过突然了。” “先前我也与你说过,你也并未拒绝。”郭夫人挂着淡淡的笑,朝清泽道:“无忧自幼便没了双亲,既然你是她兄长,长兄为父,你可愿答应这门亲事。” 阿泽如画的眉眼今儿个有些淡然,更有些难看:“若是无忧同意,那我这做兄长的也不好说什么。”说完他便出了大厅,徒留下热情的媒婆和淡笑着的郭夫人。 一连几日,我都未见着清泽,直到大婚的前一天,清泽披着月华来到我门前。 他依旧是一袭淡蓝长衫,依旧是头戴玉冠,那枚莹润的无忧果玉佩依旧挂在他的腰间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瞅见我,先是一愣,而后扯了一抹笑:“明儿个是我的大婚日,今儿个便有些激动,你可愿陪我喝会酒。”说着他从身后提出两坛子酒,二话不说便起开一坛子。 院中的木槿花泛着微微香气,和着酒香,飘到了我的心间。 以前,我一有心事,便会在木槿树下喝酒,闻着花香,喝着烈酒,觉着是件很舒爽的事,可是今次不晓得为什么,竟有种微微的哀伤。 清泽从腰间将那枚玉佩摘下,在月光下晃了晃:“你可知道,就是因着这枚玉佩,我才将我来不及保护的人给寻到。” 我瞅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泽道:“她独自承受着那么多的伤,那么多的孤寂,可她宁远与一些不相干的人说,也不与我说,你说,她这种人,可值得我为她这般心伤。” 我幽幽叹了口气:“不值得。” “呵!不值得,是啊,不值得。”清泽喝了一口酒:“我原想着,即使我陪着她,那怕天上地下,我也觉着开心,可她,可她却将我推开,一次次的推开。”他道:“即便我将心掏出来递到她面前,她也是瞧也不瞧一眼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手上,冰凉刺骨,也刺心:“那你……。”我原想说,那你便忘记她,离开她,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许久之前,我为了妖族,亲手将他扔进了无妄海,又是过了许久,我将他亲手从天君那里得来的仙丹扔进忘川,彼时我说什么,是了,我说:即便我无忧葬身忘川,也绝不用天族的东西,即便我魂飞魄散,也绝不受天族的恩赐,彼时他满眼哀伤,硬是卸掉一身的仙术,陪着我从忘川走到彼岸。 我是何等的狠心,何等的绝情啊! 若我从无界山出来未曾记起往事,那我便能问心无愧的说:阿泽,你若是喜爱那个丫鬟,便娶了吧。 许久后,清泽长长的吁了口气,将那枚玉佩放在我的掌心:“这本就是你的物事,现今归还。” “阿泽。”我望着他的背影:“对不起。” 八 清泽的婚礼如期举行,这日光辉耀人,清泽一袭大红喜服牵着新娘子的手一步步的来到大厅。 我本想着,待到参加完清泽的婚礼,那我便去会会相熟之人,可这相熟之人却不随我的愿。 待喜婆高声唤将新娘送入洞房后,我瞅着清泽一脸的淡笑朝着乡邻敬酒。 “泽少爷,恭喜啊。”来人一袭缥缈的艳红薄纱,若影若现的将玲珑身躯勾勒的越发令人遐想。 清泽转头朝门口看去,原是百花楼新来的美人,云秀。 清泽敛起嘴角的笑,似要朝云秀走去,我起身拉住清泽,在他疑惑的眸子下,我附在他耳边道:“莫要叫她扰了你的新婚。”清泽身躯微微怔了一瞬,不过我并未放在心间。 “哟,这不是百花楼新来的美人么。”我将她拦在门外,盯着她那双盈盈的眸子:“你来作甚。” 云秀掩唇一笑,甚是风情万种:“我来这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我道:“今儿个是阿泽的大喜,你若胆敢捣乱,莫怪我心狠。” “呵呵!你莫要吓我。”说着纤纤素手抚上胸口:“你如今失了妖力,还如何对我心狠呢。”她一脸无辜的瞅着我:“看来阿泽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你啊,原来他也并非将你放在心尖尖上。” 我心中一紧,很是排斥她接下来的话,可不知为何,我竟浑身动弹不得。 “当初他为了名利,将你狠心仍在清澜山,让你日日与那上古凶兽为伴,时时受凶兽戾气的侵蚀。”云秀围着我转了一圈:“你可知他当时在做什么。”我直觉不能听她讲下去,可我却想要她讲下去,似乎她讲完这句话,我心间的疑惑就会解开:“他当时正在与我成婚,我们啊!”云秀凑到我的耳畔:“我们正在洞房,他可是很温柔呢。”说完她朝着我笑,她的那个笑很是刺眼,真想撕裂她的嘴,真想将她丢进忘川河,受那蚀骨灼心之罚。 从心间最深处传来一阵阵刺痛的气流,那股气流直直冲进我的脑门,那枚昨夜阿泽交给我的无忧果玉佩爆发出刺目的光泽,那片光泽直直冲进我的额头。 我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有一股气直直憋在心口,若不发出来,我就会被这口气给憋死。 我伸出一只手,抚上面前错愕的女人的脖颈,那盈盈一握的脖子甚是光滑,让人有些挪不开手:“你说,我不能将你如何?”我勾起嘴角,觉着这一刻很是舒坦。 云秀俏丽的脸上满是苍白,一双晶莹的眸子里闪着不可思议:“你不能……不能杀我。”我双手攀附着我的手,似乎要将我的手从她脖子上扳开。 “我不能杀你。”我赤红着双眼,嘴角微微翘起,觉着她此刻的面容很是令我欢喜。 “我是天族的人,你不能杀我。”她道:“你即便不是为了你,你也应当为了你们妖族,所以你不能杀我。” 我瞧着她得意地脸,觉着她说了这样的话,我会放过她,若是以往,我怕会是心软且顾全大局,留她一条烂命,可此刻,我却不想随了她的愿:“是的,我应当顾及你是天族的人。”我缓缓启唇:“可我应当为了妖族,将你杀了。” 她错愕的瞪着我,为了不辜负她的一番好心,我很是好心情的告诉她:“莫说你是阿泽娶的女人,便是天君的妃子,本座也能将你挫骨扬灰。”我松了松手,怕我一个不小心,将她纤细的脖子给捏断:“可你们天族在我妖力镇压上古凶兽后将我妖族赶尽杀绝,看在这个份上,我应当是要心软的。”话落,我将她盈盈一握的脖子捏了个断,而后将她欲要逃走的魂魄拘在玉佩上。 冥界的天依旧是灰暗浑浊的,从三生途上飘来的幽魂双眼无神的朝前走去,在路过忘川时,才慢悠悠的抬起眸子,待看到对岸的彼岸花后,生前的一切记忆随着花香渐渐淡去,淡掉七情之后,带着生前的记忆行至奈何桥上,从孟婆手里接过汤碗,将碗中的汤水一饮而尽,随后任由鬼差带着去轮回了。 望着艳红的彼岸花,我觉着若是我没有离开这里,那么,妖族会否遭受灭族之灾。 听着身侧传来的声音凉薄清冷,我侧目瞧去,那人邪魅的勾着唇角,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怎么瞧都会沉溺其中:“看来你是记起来了。” “忘得久了,即便是忆起往事,都觉着不似真实。”我瞅着他墨黑的衣衫:“看来此处的灰暗与你的衣衫脱不了干系啊!” 他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也是常年穿着暗红的墨黑衣衫么,怎的只说我呢。”他很是好心情的指了指我腰间挂着的玉佩:“若再不将她放出来,只怕此间的浊气会侵蚀掉她的魂魄的。” “你何时这般心善了。”虽然这样说着,可我依旧将她给放了出来。 我瞅着他,想着他在此间已经待了近万年,心间觉着很是不大好意思,岚渊,你可会恨我,恨我将你缱到此处,恨我……,恨我叫你忍受这样的不屈之冤。 他望着浑浊的河川道:“看过了人世繁华,见过了三途彼岸,若是依旧心硬如石,岂不是辜负了你。” 我将云秀丢进忘川后,在她的身上设下了一层结界,以免她忍受不住噬心的苦痛,更是为了防止天族那些个小人来将她救走。 待我来到紫阳城时,早已是花灯初上; 我站在大街上感受这人们的叫嚣与欢乐,觉着心间的沉闷之气消散了许多。 之前妖族为了防止凶兽出逃,举族在清澜山上时,他们时不时会来人间,瞧瞧人间的兴盛衰败,看看人间的情欲爱恨。 记得当初有一个小妖来到我的座前,扬起他那憨厚的脸问我:“咋们若是离开了这里,去人间可好。” 我当时是如何回应的,我说好,待此间事了,那咋们就去人间。 后来天族容不下妖族,将我们赶到了蛮荒,又从蛮荒斩杀到了无界山,只因那凶兽没了我们的镇压,要逃出来时,天族才忆起我们妖族,许我妖族一方容身地,而后……,而后是更狠辣的斩杀。 番外 微风揉揉的从耳畔吹过,人间的烟火气顺着鼻头侵入心扉。 漆黑的夜空下,我仿若瞧见当初那个小妖,记得当天族的刺来的剑刃插入他的胸口时,我仍记得,他那双不甘和向往的眸子,他说,将他葬在人间,将妖族的的尸体葬在人间。 “无忧。”那声轻且淡,含着点点的忧虑的声音顺着夜风吹进我的耳朵时,竟是那般的心伤。 我转头瞅着他,他依旧是一袭淡蓝青衫,一如往常的清淡双眸,只不过他腰间的玉佩此刻在我身上:“我不问你为何欺瞒我,我也不问你是否有过心悔。”我盯着他:“我只问你,为何不信守当初的承诺,护我妖族得一安身之所。” 清泽张了张唇,没有说话,我盯着他:“若是你当初未曾应我,那我族人现如今也不至于身死异处,魂归不安。” 半晌,他才幽幽道:“并非是我,无忧,你且信我。” 当初我还是个小小的无忧果妖时,妖王便对我说,将来我是要嫁给天族最受欢迎的清泽仙君,据说他是个从无妄山上生出来的仙君,天生法力,几乎是与天同寿的。 当时我还满心欢喜的等着清泽来迎娶我,后来清泽来到清澜山,说是与我培养培养感情,瞧着他俊朗的脸,我瞬时便被他的皮囊所吸引,日日与他在一起,他在清澜山待了五万年,当时我以为,他在那瘴气满山的清澜山待个五万年,也是心间欢喜我,是以他不介意那些瘴气,也不介意日日消耗仙法来驱除瘴气,后来妖王将王位传给我,说我既然是天族的儿媳妇,那么也不叫我的身份地了他人。 可当我穿上火红的嫁衣,坐在清澜山上等待清泽来娶我时,却听天族来人说,清泽此刻在迎娶她人,那人是天君的妹妹,清泽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一气之下来到九重天,入眼便是那张儒雅俊朗的脸在与新娘子携手走过天宸宫,进了那本该是我的婚房的婚房,当时我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皑皑的仙雾瞬时裂开了一道缝隙,是被我的血给侵蚀的。 当时我还抱有一丝幻想,觉着是天君捣的鬼,可我在清澜山等了他一百年,这一百年间,莫说他没登过清澜山的门,便是连派一个人来解释一下都没有。 我再次见到他时,他随天君一道,是来请我去天族商量讨伐幽冥地狱的恶鬼,顾清的。 因着妖族也忍受这顾清的侵扰,令我很是烦忧,若是与天族联手,那妖族的损失也应当少一些,如此一想,我放下心间的芥蒂,只身去了幽冥地狱,我是妖,幽冥地狱的戾气与我而言并无大碍,可与天族那些纯正仙气的人来说,那便是致命的伤害,我听从天君的安排,独自闯了幽冥地狱,重伤了顾清,将他彻底压在了幽冥地狱;而我也未曾得到半点的好处,也被顾清伤了个七八分;当我忍着戾气侵入的刺痛出了幽冥地狱后,等待我的,便是天君无情的一剑,好在我虽受了伤,身手也迟钝了些,却在他刺来时堪堪避开,我强忍着一口气来到清澜山。 当时若不是岚幽,那我定死无疑。 后来我为了妖族的发展,让岚幽去了冥界,认为如是清澜山容不下妖族,那冥界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会是妖族的容身之所。 哎,我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要我信你,可你当初所作所为,着实令我心寒。”我盯着他:“罢了,往事我也不想追究,你继续当你的清泽仙君,我继续当我的妖王,咋们自此再不相干。” 而今我并不是追究我与他的往事,现今我要做的,便是灭了顾清,接岚幽出冥界。 天地昏暗,当我最后一掌击中顾清后,他的戾气瞬时便消散无踪,他的魂魄四界无法容纳,顾清的结局便是魂飞魄散。 清澜山而今没了往日的瘴气,想来是凶兽镇压,妖族也不在这里的缘故。 我躺在清澜山晒太阳时,岚幽提着一壶酒来了,看来他在这冥界也并不是无所事事。 “岚渊,你可恨我。”暖阳下,我将一坛子酒喝完,侧首瞅着岚渊。 他笑了笑:“恨,怎的不恨,你丢下我转身将我忘了个干干净净,而今还想叫我不恨。” 我冲着他笑了笑;“那我就留着,等着你不恨我。” 清澜山的日光洒了一地,我要将妖族重新复兴起来,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