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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的发迹史1》
一、祖大寿用抓阄之法来测试吴三桂将来的出息
出生在建州左卫奴隶主家庭,历代祖先中有许多人受过明廷册封的努尔哈赤在破九部联军后,乘胜挥军东进,征报了朱舍里、讷殷二部力量迅速壮大。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的信心更强了。
公元一六〇五年时,努尔哈赤的主要目标是争夺分散居住在乌苏里江以东,黑龙江两岸北至外兴安岭的东海女真。
正当努尔哈赤处于雄心勃勃之时,明廷已呈颓废之势。
当明朝广袤的大地依然沉浸在因缺乏生气而显得有些死寂的氛围中时,辽东的中后卫驻所也仍然笼罩在一片轻烟薄雾之中。此时,夜意虽已褪尽,但因曙色不够明朗,所以普天普地都是暧暧昧昧朦朦胧胧的。
杂草丛.99lib.生的野外还看不到行人的踪迹。
但是,驻所的一幢颇有大户人家气派的青砖大屋里却不时透出一阵缥缥缈缈的笑声和如丝如缕的香气。因为今天是将领吴襄的小儿子吴三桂的周岁生日,吴家要为吴三桂的生日举行庆典。
按理说,此时的吴襄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守边将领,而吴三桂也只是过周岁生日,因此不应该有这般热闹。然而,由于吴襄娶的是颇有名气且大权在握的锦州总兵祖大寿的妹妹,更因为吴襄的英勇善战向来被祖大寿非常器重,因此,祖大寿从繁忙的军务中脱开99lib?身来为吴三桂做生日。于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自然要来吴家凑个热闹以博取祖大寿的欢心。加之吴襄本人为人也是十分豪爽,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因此,吴襄的朋友也来了不少。
此时,祖大寿正被一帮人围着逗弄刚满周岁的吴三桂玩。看着眼睛明亮身体结实虎虎有生气的外甥在大炕上翻来滚去,祖大寿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高兴和惬意。突然,他心血来潮地对围坐在自己周围的宾客说:“我们是否也用用祖法,来测试一下这个小儿将来的出息?”众客人见是总兵大人提议,自然是轰然叫好!
所谓祖法,就是用抓阄之法来测试刚满周岁的婴儿将来的出息。在刚满周岁的婴儿面前摆上一些东西,再根据婴儿抓什么东西来判断他将来在某方面有出息。比如说,婴儿抓了钱,将来便会经商;婴儿抓了刀枪,将来便会打仗;婴儿抓了胭脂等女人用的东西,将来便会拈花惹草,等等。
于是,人们七手八脚地在吴三桂面前摆上了钱、胭脂、刀、书、算盘之类的日用品。
吴三桂懵懵懂懂地将所有的东西逐一看过之后,就大大咧咧地向小刀爬去。爬到刀边,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包好的小刀塞到了自己怀里。
众人一致叫好,并赞叹道:“真是将门出虎子。”
祖大寿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欢愉之极。心里想,自己的目光果然不错,将来准是个大将之才,忍不住伸出手抚摸起自己的胡须来。
吴三桂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欢笑。等大家安静下来以后,吴三桂又转过身子,朝书爬去。接着又用胖乎乎的小手将书抓到怀里。
众人更是大声叫好!“能文能武,奇才!奇才!”
祖大寿见众人如此欢悦,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看来,这小儿要超过我辈了。
吴三桂迟疑下来,眨着小眼睛,看看这张张嘴的脸,看看那张堆肉的面孔。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吴三桂又向钱拢去。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等他将钱抓到自己怀里时,便惊愕道:“既要刀,又要书,还要钱,这会是什么人呢?”
祖大寿不理众人的迷惑,只在心里暗地里点头赞叹。心想,你们这些俗物,自然是难以知晓此中藏书网 奥妙的。
就在众人微怔之际,吴三桂又顺手将旁边的胭脂盒捞到了手里。于是,众人一派默然。识趣的已偷偷地溜走。不识趣的人中,有人偷看了一下祖大寿的脸色,见祖大寿的脸涩涩的,红白相间像个大花脸,便赶忙勾下了头。有人却仍然傻乎乎地问:“难道吴公子会成为拈花惹草之徒么?”99lib?
祖大寿突然站立起来,怒气冲冲地想要离去。这时,吴襄刚好走进来。祖大寿正愁没有发泄的对象,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吴襄道:“看你生的好儿子!”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于是,众人也勾头勾脑地匆匆离去。
吴襄莫名其妙地看着祖大寿离去,然后再回过头来观察自己的儿子。他实在不知自己刚满周岁的小儿会有什么不是,惹得舅父大人生这么大的气?
然而,吴襄也是一见之下便怔住了。
吴三桂正捧着胭脂朝自己傻乎乎地笑着。他的屁股边还有钱、书和一把包着的小刀。
吴襄恼怒地伸出手掌要向正朝自己傻笑的儿子劈去,但一触及到吴三桂那双天真无邪晶莹剔透的眼睛,吴襄的手臂便软绵绵地耷拉下来了。
吴襄心事重重地离吴三桂而去。
正当祖大寿离开吴三桂,走进驻所大院时,却见众人正朝一棵叶落枝枯的樟树指指点点,于是他顺着众人的手指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只全身黑透的乌鸦站在枯枝上鸣叫。祖大寿在心里骂道,该死的蠢物!然后示意身边的卫士取自己的弓箭来。
祖大寿笑吟吟地问众人:“那是一只什么鸟?”
众人一怔,不知总兵大人明知故问是何意。心直口快的人脱口而出:“那是一只乌鸦!”
祖大寿继续问:“它是死的还是活的?”
有人回答:“自然是活的!不然,它怎么会叫呢?”
祖大寿却笑道:“我看未必!”说完,顺手取过卫士给他准备好的弓箭,然后举弓搭箭。只听见“嗤”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去,取了乌鸦。箭势仍未衰竭,因此,穿着乌鸦的箭越过树冠,越过青砖大屋,向野外飞去。
众人情不自禁地赞叹:“好箭法!”
祖大寿仍然笑吟吟地说:“此并非因为箭法好!”
众人一怔,随即噤若寒蝉。
二、妻子难产,钱铁嘴送给吴襄一偈
想起妻子生小儿三桂的过程,吴襄的心里先是后怕,再是像被塞了把毛草似的乱糟糟的。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吴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妻子阵痛三天了,可是她腹中的婴儿却丝毫没有要即刻出来的迹象。妻子因痛楚而发出的呻吟声是一阵紧似一阵,也是一阵比一阵衰弱乏力。这就像一根细小却锋利的丝线在割痛着吴襄的心。
吴襄在房里来来回回急促的走,他已经是毫无办法不知所措了。他是一位在刀口枪尖上讨营生的武将,除了勇猛之外,较之一般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生孩子这回事更缺乏经验和耐心,但是一些常识他还是明白的。比如说像自己的女人并非头胎,而如今难产到这种地步是有悖常理的。
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陡然袭向了他的心头,就像他的脊梁骨上被泼了一碗凉水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其实,他这种恐惧并非来自妻子的难产,而是来自难产之后所带来的后果!如果自己的妻子是一般的女人,他也许并不会太害怕!然而自己的妻子却是锦州总兵祖大寿的妹妹,自己实在是一点也不能马虎的。因为自己将来的出人头地发达兴旺都与自己的女人息息相关着。于是,他又想起了女人生儿子三凤时的过程。当时,女人也是难产,自己并没有把这太当回事。当然,经过死去活来的阵痛之后,女人还是顺利地生下三凤,但事后女人将吴襄不够关心自己的事告诉了她哥哥祖大寿,祖大寿于是对他大发雷霆,只差生吞活剥了他。吴襄心想,现在女人这般危急,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自己的前程毁了不算,祖大寿是绝不会饶过自己这条小命的。
于是,吴襄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自己也得想办法救救女人了。然而他想来想去,除了到街东头去找算命先生钱铁嘴之外,他是别无良策了。说起来让人好笑,女人难产却去找算命先生挽救未免是有些南辕北辙了。然而,病急乱投医却是人类的通病。
吴襄披衣走出驻所时,天空中的大雾尚未散尽,掩盖在大雾之中的街街亭亭朦朦胧胧时现时隐,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吴襄风风火火地向街东奔去。水雾浸湿了他的衣服和裤筒,还在他头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吴襄在大雾中穿行,只觉得脸额上有凉意阵阵袭.99lib?来。快到街东头时,却远远地看到钱瞎子张开着两只血红的洞眼在痴痴地望着天。吴襄突然后悔起来。他怪自己太冒失,也太糊涂。怎么能求助于这种连自己也救不了的人呢?要是因此而误了女人的性命,叫我如何去面对儿子三凤和他舅总兵大人呢?想到这里,吴襄便打算离去。
“吴将军请留步!”
吴襄一看,见钱瞎子正朝自己招手。他感到愕然!他是个瞎子,怎么能看到我呢?既然看不到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姓吴呢?吴襄正没有打定主意到底是去是留时,钱瞎子却又开口说话了!
“吴将军可是因为妻子难产的事而心急么?”
吴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女人难产的事谁也没告诉,就连那接生婆这三天来也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女人,外人又从何知晓自己的女人难产的呢?吴襄不由自主地朝钱瞎子走去。
钱瞎子稍稍抬手示意吴襄坐下。吴襄于是依言坐下。钱瞎子轻言细语地说:“吴将军一定在琢磨我是怎么知道将军姓吴的,又是怎么知道将军女人难产的,是不是?”
吴襄不得不答应道:“正是!”
钱瞎子笑了笑说:“其实这有何难?今早我出门时看了看天,只见西方灰乌乌的天空上开了个大豁口,有流光溢彩的阳光泻下来。你说说看,‘天上开口’不正是个吴字么?我正要出门,却从西南方向奔涌而来一股血腥之气。从血腥之气的气脉和浓浓程度,我推测着是女人难产。而且,凭此得知虽是女人难产,却非凶兆,要不怎么会有天象显示呢?”
吴襄目瞪口呆地看着钱瞎子。醒悟过来之后急切地对钱瞎子说:“先生果然不负铁嘴之名!请先生救救我女人。”然而,他的心里仍有一丝疑惑:他既然是个瞎子,又怎么能观天象呢?
钱瞎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让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然后便问吴襄关于他女人是何时停经,平时进屋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何时开始阵痛之类的一些小问题。吴襄都小心翼翼地一一作了答。之后,九九藏书钱瞎子又把卦递给吴襄,并要吴襄随手打六次。
吴襄便依言打了六次,再告诉钱瞎子结果。
钱瞎子惊慌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来,吓得吴襄急切地问:“先生何事惊慌?莫非我女人与小儿有什么不测?”
钱瞎子坐好之后,大笑一阵,连忙说:“非也,非也!此大吉之象也!”
吴襄连忙问何故。
钱瞎子说:“先生所打之卦象为乾卦。乾为天。卦辞有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此大吉之象也!”
吴襄虽然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切地说:“先生能否说得更明白?”
钱瞎子说:“意思是说:‘伟大的天元,万物发生,依靠天。行云施雨,万物按四季周期性生长与衰亡。表明天之大,在卦用六个爻位,安排六龙占据各爻痊以比喻天。天的变化,要植物按四季生长衰老。乾卦的变化。要人们正固向善,保持知合的关系,就是卦辞的利与元贞。天使众物丰盛,万国皆得安宁。’所以说这是大吉之象,与我昨天的夜藏书网观天象相符!”
吴襄心里本来就已存疑惑,这时是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地说:“瞎子也能观天象?”说完之后便后悔了,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数落。
钱瞎子严肃地说:“瞎子未必就是瞎子!光子也未必是光子!光子是用眼99lib?睛看世界的,而瞎子却用心在看世界。因此,光子看到的世界瞎子知道,而瞎子看到的世界光子未必知道。”说完之后便仰起头看天。其实那并不是看,因为他是瞎子!
他只是用他那双没有瞳孔失去了光泽的洞眼空对着浩瀚而高远的天空。那确实不是看,那是一种心灵对天空的朝圣。
这也许就是瞎子看世界的方法!吴襄心里这样想着。不知为什么,吴襄在心里丝毫没有对它产生轻浮与滑稽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这很神秘也很高深,使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之感,这也许就是人类的弱点吧!人类只要一想到天意,就自然会产生一种因神圣高远而畏惧的情愫。
正当吴襄沉思时,钱瞎子又说:“不过,请吴将军记住这三个爻位:‘初九,潜龙、勿用。’‘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上九:亢龙,有悔。’这三个爻位也许是贵公子的三个坎。因此,请吴将军务必记住!”
吴襄便心急了,恳求说:“先生能否对我说得更明白点?”
钱瞎子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此乃天机,非你我此等凡俗之辈所能参透的。如果你硬要探个究竟,你就只能求签了。看天意如何吧!”说完,便摇了摇签筒,然后递给吴襄。吴襄诚心诚念地抽了一签,再递给钱瞎子。
钱瞎子对照签文沉思默想了好一阵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对吴襄说:“送你一偈,你能够明白多少得看你的造化!”说着,便摇头晃脑地道:“夫人本无主,只因凤凰生。若寻出头日,待到夕阳西。”
吴襄琢磨着钱瞎子的话,觉得一时半刻还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意思。陡然联想到女人仍在危险之中,便再也顾不得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急切地问:“请问先生有何办法能解救我女人的难产?”
钱瞎子想了想说:“你就朝东方烧三炷香吧!”
吴襄听到这里,扔下银子算是答谢钱瞎子。然后,便像捡到了大元宝匆匆忙忙地离钱瞎子而去。
三、吴三桂逆生,吴襄对女人讲起了郑庄公杀弟逆母的故事
吴襄匆匆忙忙地往回赶的时候,天地间的大雾已经散尽。一亭一榭一草一木都裸露在吴襄的眼前。吴襄的心情因此而明朗舒畅。
只是有一点让吴襄还闹不明白:钱瞎子为何要自己朝东方烧三炷香?难道烧三炷香之后,小儿就能顺利地生下来么?如果说女人难产与朝东方烧香有什么关系,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信的。于是,吴襄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然而在这种情藏书网况下,他又不得不对钱瞎子的话寄予希望。想到钱瞎子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以及极有把握的话,他的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便一门心思在思考朝东方烧香与女人生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一问题了。可是,他思来想去却总是不得要领。正当他迷惑不解时,好像是福至心.99lib.灵,他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他在自己心里核计着,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每一天诞生的地方,而女人生小孩是新生命的诞生。对,东方与女人都是新生命诞生的地方。因此,朝东方烧香就是向神灵祈求新生命的顺利降临。吴襄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有把握。于是,吴襄恨不得自己飞起来。
吴襄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如何的没99lib?有大将风度沉不住气的,也不管周围的人是如何的用诧异和不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他只是一个劲地往回赶。
吴襄到家时,正是家里最忙乱的时候。女佣走过来对吴襄说:“夫人又痛得厉害些了,老爷,你说怎么办吧?”吴襄说:“你赶快在院里摆起香案吧!”女佣想不到夫人都痛到这般田地了,老爷竟然不急,还要在院子里摆什么香案。她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吴襄见女佣仍不走,便生气地说:“你怎么还不走啊?人命关天呢!”吓得女佣赶忙去了。
吴襄也赶忙来到厨房,舀了水,洗了手,然后奔大院而来。到大院时,女佣已把香案备好,拿把香伺候在一边。吴襄走过去,把手朝衣袍上擦了擦,仿佛要擦去什么不洁净的东西似的。然后从女佣手中抽出三根香。点燃,立时就有三缕细烟从香头上冒出来。
吴襄手持着香火朝东方作三个揖,然后就向东方跪了下去,再拜三拜。起立,又把香火插到香案上。
于是,香头上冒出的三缕硫磺香味的青烟袅袅娜娜,摇摇曳曳地向天空探去,直至在天空的高处消失。
突然,夫人房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是吴三桂在见到人间的光明时,所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此时,三炷香刚好烧了一半,四周弥漫着硫磺香味。
吴襄连忙朝夫人房里奔去,与冒冒失失地跑来向吴襄报喜的女佣撞了个满怀。女佣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对吴襄说:“老爷,又是个公子!”
吴襄喜极,就要奔到夫人房里去看个究竟,女佣立刻挡在他面前。吴襄问为何不让他去看?女佣说:“是接生婆让我不准你去看的。”正在两人争执不下时,接生婆已抱着婴儿笑眯眯地走来了。吴襄迅速地瞟了一眼儿子,见他安然无恙,便赶忙问:“我夫人如何?”接生婆笑哈哈地说:“没事,没事,大人小孩都好!”
吴襄便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于是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婴儿仔细端详起来。因为听了钱瞎子的一些奇谈怪论,吴襄便想从儿子身上看出一些异样来。可是,他没有从儿子身上发现一点与其他婴儿刚生下来不同的地方。于是他有些迷糊了。难道是钱瞎子为了哄人钱财,故意说得这么耸人听闻?然而,他要自己朝东方烧香这一招倒是挺灵的,却不知是因为偶合还是天意如此?不管怎样,大人和儿子都安然无恙,这才是最大的喜事!想到这里,吴襄心里的焦虑和不快便烟消云散了。
可是,接生婆突然神秘兮兮地挨近他的耳朵说:“公子的出生可是非同寻常的!”
吴襄心里一紧,赶忙问:“有何非同寻常?”
接生婆说:“常人生下来时,都是先出头再出脚的是不是?”
吴襄说:“是的。”
接生婆说:“可是你家公子出生时是先出脚再出头的!”
吴襄惊叫道:“有这等事?”见接生婆不容置疑地点点头之后,吴襄便沉默了,但他的脑壳一点也没休息,迅速地转了几个念头,然后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接生婆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吴襄舒了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接生婆说:“请你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了接生婆。接生婆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从此吴襄的心里便变得疙疙瘩瘩了。他总在想,儿子的这种与常人不同的出生方式是否蕴含什么特殊的征兆在里面?可是他思来想去,又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征兆。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绝非什么好事!别人都是这先出头再出脚规规矩矩的生下来,而他为何要先出脚再出头把母亲折腾得死去活来之后才生下来呢?与常人不同就不是好事,就会遭人嫌弃。比如说大家都抽大烟,你不抽大烟,就让人感到不舒服。因此,吴襄心里的疙瘩不仅没有解开,而且是越缠越紧,以致成了一块心病。而这块心病却不能对夫人说,自己只好一个人闷在心里急。于是,他时常会不由自主地长吁短叹起来。
然而终于有一天让夫人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夫人问他:“是我又给你生了个公子你不高兴?”吴襄说:“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夫人问:“那你为何暗地里叹气呢?”吴襄说:“没有。”夫人说:“我分明听到过的。难道是我的耳朵聋了?”说到这份田地,吴襄便知道藏匿不过,只得把自己的担心对夫人说了出来。
夫人听了之后,沉默一阵,对吴襄说:“虽说是与众不同,却未必就是什么凶兆!”
吴襄心里本来也认这个理,但如今见夫人这般说,自己就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不可!要不,自己就会被夫人所看贱的。可是,他又说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吉利的地方。突然,他想起说书人说起郑庄公杀弟逆母的故事,那郑庄公听说也是这么生下来的。于是,他像心里有了什么把柄似的对夫人说:“也不是我生事多非!春秋时郑武公之大儿子寤生也是这么生下来的,后来,他杀了自己的弟弟段,而且还不认自己的母亲姜氏!”
祖氏说:“你说的是郑庄公么?”
吴襄说:“正是。”
祖氏说:“可是,我听人说,那是因为姜氏太偏爱小儿子段,而太为难大儿子寤生的缘故。我可是会不偏不倚地对三凤和这小儿子好的,他们又怎么会自相残杀,忤父逆母呢?”
吴襄轻叹口气说:“事情哪有夫人说得那么简单的。到时候,你我自然难以做主了。俗话说,‘女大不由娘,儿大不由爹’呢。”
祖氏决断地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不会这样认为的。”
吴襄见夫人说得这么决断,自然不敢再乱说什么。只是他的心里存着一个念头:这小儿搞不好就会是第二个郑庄公呢!
四、吴家大院来了个疯癫和尚
一叶扁舟在平静如镜的河面上缓缓地移动。
太阳不经意地悬浮于空旷而高远的中天,云雾消逝干净,天地间的万物都像没有穿衣的肉体,裸露在天底下。
唯有小船在滑行中仍在水平上留下暗影。一个穿着僧衣的中年和尚伫立于船头,头微微地仰起,目光平视,似乎在看远处树林上的淡雾,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一种超.99lib.凡脱俗的神气。
船家见这和尚看似平常,却有威仪,本不敢寻和尚说话。但由于他平时不管渡什么人过河时都要聊上几句家常话,因此他有些按捺不住地问:“请问高僧从哪里来?”
和尚好像想都没想地回答道:“从来处来!”
船家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和尚是如此说话,叫人好为难!船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缺乏生趣的人。可是,他有些不甘心地又问:“请问高僧到哪里去?”
和尚又好像想也没想的回答:“到去处去!”
船家的内心就有了些莫名的火。难道你和尚在向人化缘时也是这般说法么?于是船家又问:“高僧可是去化缘?”
和尚依然是那种不急不缓平平淡淡的语气说:“有缘自然化缘,无缘自然无奈!”
这叫什么话嘛!船家心里这个气呀,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脾气来得好没来由。因为人家和尚不仅是有问必答,而且是温文尔雅不温不火一派斯文的样子,自己为何要对人家发脾气?船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苍蝇,面对着一只光滑无隙的鸡蛋无处下手。于是忍不住生气道:“无缘可化的时候,高僧也是这般不急不躁么?难道高僧不怕饿死么?”
和尚依然是似看非看地望着远处,依然是那种不温不火斯斯文文的语气吟道: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船家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了,于是不再开言,只是尽力地摇着橹,希望早些把这无味的和尚送上岸。
于是,船依然在宁静中缓缓前驶。
和尚下船缓缓地向吴家大院走来。
尚未临近吴家大院,就已听到吵吵闹闹的人声。和尚远远地看去,只见大院外已经排着一列长长的队列,都是些提棍拿碗或僧或道或乞丐的人物。看来都是到吴家化缘的。
和尚走到队伍边时,也不在队伍后边挨次排队,只是一味朝队伍前面走去。正走着,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服,和尚回头一看,是一个污头垢面满脸油滑的老乞丐。老乞丐的不以为然的神气中露出些许滑稽。
和尚问他:“你怎么拉住我?”
老乞丐反问:“你是来化缘的么?”
和尚说:“不为化缘来此地干什么?”
老乞丐说:“既是化缘就得守规矩!”
和尚说:“我只知化缘,却不知规矩为何物!”
老乞丐嗤嗤冷笑之后说:“大家既然都是为了化缘,为何我们在规规矩矩地排队,而你却要捷足先登呢?”
和尚说:“你有你的丐规,我有我的僧道,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却为何要强行拦阻着我呢?”
老乞丐又是一阵冷笑:“高僧可知我是为了你好么?”
和尚说:“未必!”
老乞丐问:“你可知今日是什么喜事?”
和尚说:“不是婴儿周岁么?”
老乞丐说:“正是。可又不是平常人家的儿子生日,而是吴将军家小公子生日。”
和尚说:“我只知是小儿生日。”
老乞丐咂咂嘴说:“这不得了!吴将军在这周围名声显赫,他的妻兄可是锦州总兵祖大寿将军呢!这可是你我撒野的地方么?”
和尚说:“我只知是小儿生日。”
老乞丐气恼地撒了手说:“你既然是如此的不变通,便不要责怪我老乞丐没有提醒你便是!”
和尚说:“我本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老乞丐便说:“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说完,还用力推了和尚一把。见和尚向前去了,老乞丐在后面对着和尚的背影说:“看你疯和尚神气,不得到一番教训算我输了。”
和尚越来越接近队伍的前面时,队伍里的骚动便越来越大。有人在议论这和尚为何这般胆大妄为;有人在暗骂和尚占人便宜不要脸。
果然,当和尚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时,那专管施舍的师傅对和尚吆喝道:“和尚,人家都在好好地排着队,你却为何要破坏这规矩呢?你赶快到后面去排队!不然,你即使站在前面,我也不会给你饭菜的。”
和尚说:“我可不是要你施舍的。”
师傅一错愕,认真地瞅了他几眼,然后用揶揄的语气调侃和尚说:“得了得了,看你平平淡淡的样子,莫非是什么得道高僧不成?难道还要我家主人安排你与那些大人们同席不成?”
和尚平平淡淡地说:“不是同席,而是专席!”
师傅便是一阵冷笑。之后,用铁勺敲着盛着饭菜的瓷缸说:“看来小公子真是贵人!大家看,连这样的得道高僧都来了。”说着,语气一转,厉声喊道:“来人啦!把这个疯和尚赶出去。”
于是,两三个兵士模样的人一下拥到了和尚周围。和尚见兵士气势汹汹的样子,却并没有慌,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兵士们就要拽住和尚的手臂往外拖时,和尚喊道:“且慢!”和尚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出一股威严。那些兵士果然依言站住,不敢再动。
和尚说:“我有一言要传于你家主人,你家主人若不留我,我自然会走的,用不着你们这样大呼小叫地赶我走!你家主人若留我的话,你们这样待客,岂不要坏了主人的名声?”
师傅一听觉得有道理,便问:“和尚有何话要传给我家主人?”
和尚说:“这话只能传给你家主人一人听,请一人前来。”
一兵士便走向前来说:“你就对我说吧。”
和尚便对着那兵士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那兵士听完之后,点点头,匆匆地走了。
那师傅见不得和尚的那种神气,便讥笑和尚说:“若是我家主人留你,你今天自然饱餐一顿了。若是我家主人不留你,你今天连我这里的饭菜也休想得到!只要不用乱棍将你赶走就算是你的万幸了。”
和尚好像没有听见那师傅的话一般,仍然是一脸漠然地望着远处。
不久,那传话的兵士来了,对那师傅说了几句。那师傅脸一红,变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兵士对和尚说:“我家主人要我来请高僧。”说完,就像要在前面引路的样子。
和尚却仍然是一脸漠然地望着远处。
正在僵持的时候,吴襄却迈着大步走来了。原来他突然觉得让兵士请高僧有失轻率,因此特意亲自来请了。
吴襄走到门边,高声大气地喊道:“哪位是得道高僧?在下这厢有礼了。”说完,用目光朝周围扫视了一阵,便发现了和尚有些与众不同,猜想定是那高僧。于是便对和尚说:“请高僧随我莅临寒舍,小酌一杯。”
和尚立刻说:“罪过,罪过。”然后又接着说:“只是贫僧怕被人乱棍打出。”
吴襄便知是手下人对和尚不恭,又藏书网扫视了一眼,见师傅的脸立刻红通通的,而且勾下了头,心里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吴襄恭恭敬敬地对和尚说:“家人失礼,那是在下有失礼教。过后在下自要理喻一番的。请高僧不要再推辞!”
和尚好像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再推辞,便尾随吴襄而去。
和尚的身后是一片唏嘘声。
五、疯和尚戏说吴三桂人生之中的三个坎
吴襄将和尚引至东边角一上席,虔诚地邀和尚入席,和尚也不谦让,大咧咧在上座位置就座。于是,吴襄就在席边侍候,而和尚却没有邀请吴襄一同入席。仿佛吴襄不是主人,而和尚却像个真正的主人了。
于是,众宾客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和尚身上来了。他们在猜测着和尚的身份来历,为何令吴襄不陪自己的妻兄总兵大人却去陪他了。然而,和九九藏书尚却对这些充耳不闻目不斜视自顾自地吃着,仿佛众人都已不存在,这世界全是他一人的。
要在平时,吴襄是绝不会对一个出家人如此善待的。至少是不会冷落自己的妻兄而佣人似的陪他。然而,今天那兵士传给他和尚的话实在是太令他不安了。
终于捱到了和尚吃完了,吴襄让一兵士将和尚领到书房就座,然后自己便急匆匆地跑到祖大寿身边,并对祖大寿耳语一.99lib.阵。祖大寿听后神色一端,也匆匆忙忙地罢了席,随吴襄而来。众客宾诧异地看着他俩,不知发生了何事。
祖大寿迈入书房时,和尚依然正襟危坐,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意思。祖大寿心里就有气,自己是堂堂的总兵大人,多少人见到自己得点头哈腰!然而转念一想,这和尚既然如此傲慢,肯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真是个什么得道高僧!想到这里,祖大寿便不再有什么不快,只在和尚对面就座。
吴襄对和尚介绍祖大寿说:“这就是锦州总兵祖将军。”和尚只是微侧了一下头。吴襄怕祖大寿不高兴,偷偷地看了祖大寿一眼。见祖大寿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心里便踏实了。于是开门见山地对和尚说:“请问高僧从何处来?”
和尚答道:“从来处来。”
吴襄一怔,之后再问:“高僧到敝处所为何事?”
和尚答道:“不为何事。”
吴襄几乎忍不住要发怒了,但他一想起和尚说自己的小儿有三个坎难过,需要设法。而且和尚的说法竟然与钱瞎子去年的说法不谋而合,吴襄不得不强迫自己忍住气。吴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和尚说:“请问高僧,你说小儿有三个坎难过有何根据?”
和尚答道:“没有根据!”
吴襄再也忍不住了,怒道:“那高僧岂不是在捉弄我?”
和尚平淡地说:“贫僧不想捉弄任何人,只是对贵公子的推测确实无根无据。”
吴襄的脸气得成了猪肝色,倒是坐在一边的祖大寿看出了一些门道,连忙拽了拽吴襄,示意吴襄不要生气。然后慢条斯理地问和尚:“请问高僧,小儿一生之中99lib.有哪三个坎?”
和尚默想了一会之后说:“一谓情坎;二谓欲坎,三谓势坎。”
祖大寿联想到小儿刚才抓阄时抱着胭脂盒不放的神态,心里便有几分信了。然后,他依然不露声色地问:“何为情坎?”
和尚道:“为情所累便是情坎。”
祖大寿便假怒道:“高僧是说小儿将来会因女人所累么?那小儿岂不成了酒色之徒?”
和尚道:“不敢,贫僧只是依道推测而已,信与不信都由人。”
祖大寿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再说:“那又何为欲坎呢?”
和尚说:“因欲所毁便称之为欲坎。”
祖大寿问:“此欲是否包括情欲在内?”
和尚说:“当然,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权欲,利欲等等。当然不外乎佛家所称谓的六欲。”
祖大寿再问:“何为势坎呢?”
和尚说:“被势所欺便称之为势坎。”
祖大寿问:“被势所欺又怎么理解呢?”
和尚说:“被势所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为人欺,外人以势欺己;一种为自欺,自己因势所蒙。”
祖大寿似乎觉得和尚的话挺有道理,但又觉得说不出其道理在哪里?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奇的和尚竟然能说出一段如此高深莫测的话来。祖大寿不由自主地对和尚肃然起敬,诚心诚意地请教:“请问高僧,小儿如何才能度过这三个坎?”
和尚说:“是人必有坎,坎越险,人的出息便越大。像贵公子这般有三坎,且一坎胜过一坎之人很少,所以贵公子自非常人。非常之人要克人生之坎就必然要用非常之法。成败与否少数在于人多数在于天。”
祖大寿问:“像小儿克人生藏书网之坎的成败,人力与天力各占多少?”
和尚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其实,人力与天力各占多少是个未知之数。如施主硬要贫僧说出其中奥妙,那贫僧也只好勉为其难了。对于贵公子而言,前两坎属人力的因素多些,后一坎几乎属天力,非人力可逆转的。”
祖大寿便转过脸来看吴襄,吴襄也刚好转过脸看祖大寿,两人用目光交流了一阵之后才转过脸来看和尚。
吴襄问:“高僧可有法尽力助小儿度过前两坎么?”说完,急切地注视着和尚。
和尚说:“真要施法的话,那也得对贵公子面相之后再说。”
祖大寿说:“若能如此,自有重金酬谢!”
和尚说:“贫僧一身一口,要此等俗物何用?”
祖大寿惶恐地说:“如此说来,倒是本官唐突了高僧。该死!”
和尚说:“大人不可自责!”这是和尚第一次讲客气。
吴襄说:“我现在便将小儿抱来让高僧面相可否?”和尚点点头。吴襄便立刻出去了。
不一会儿,吴襄便抱来了儿子。和尚接过小孩尚未细观,便惊得跌坐在椅子上。原来和尚在一触及到孩子的目光时,突然感觉到那目光之中蕴含着极重的杀气。和尚感到奇异,如此小儿,身上怎么会有杀气呢?因此惊得他失态了。
祖大寿和吴襄连忙齐声问:“何故惊慌?”
和尚觉得此话说出来有些不妥,因此说:“不妨,只是贫僧一时失意而已。”
祖大寿和吴襄才安心坐下,观看着和尚给小儿面相。
和尚遥举着小孩,细细地观看起来。只见小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说是婴儿,却透出一般连大人也少见的威仪。于是忍不住地赞叹道:“贵公子贵人天象,胜过贫僧的推测。因此,两位大人尽可不为此子忧虑。”
祖大寿和吴襄都不由喜形于色。
和尚收回手臂,单臂抱着,另一手取去婴儿头上的帽子,一看,立刻惊呼:“奇人!奇人!”
祖大寿和吴襄连忙立身,靠近和尚。祖大寿问:“请问高僧为何说小儿是奇人?”
和尚眉飞色舞地说:“二位请看贵公子头形,下部宽而圆,上部尖而细,呈枪形。此头形与战国名将白起的头形一模一样,是天生的大将之才。贵公子若为大将,将是攻无不取,战无不克,所向无敌!”
吴襄喜不自禁地说:“若果如高僧所言,在下现在就替小儿感谢高僧了!”
和尚把小孩递给吴襄,又坐到原位,但心里仍然难以平静。
祖大寿说:“高僧可并没有说出助小儿克坎之法啊。”
和尚问:“贵公子已取名否?”
吴襄说:“尚未取名。只有小名儿。”
和尚说:“不妨。”沉思一会儿之后说:“贵公子就取名为三桂吧!‘桂者’,贵也。以三贵克三坎,贵公子前途无量。”
吴襄大喜说:“这不正与其兄三凤相依么?”
和尚惊问:“贵公子已有兄?名三凤么?”
吴襄说:“正是。”
和尚惊道:“可惜!”
六、疯和尚诙谐论帝王
吴襄和祖大寿同时站立,惊问道:“何故可惜?”特别是吴襄,好像是到手的东西又飞了似的好沮丧。
和尚说:“古来成帝王者,必须具备三个方面的条件。一是天意;二是地势;三是人心。所谓天意又不外乎这几个方面:一是出生之时合乎天意;二是成道之举合乎天意;三是立王之势合乎天意。有了这三个方面的天意,王者并不一定便会成为王者。因此,要想成就王者之业,必须学会因时造势之法。”
吴襄问:“何为因时造势之法?”
和尚说:“就是根据国家时运造就一种能够成就自己王业的大势,使其成为顺势而生,逆势而亡的局面。”
祖大寿说:“这样,王业岂不成就了么?还要人心干什么?”
和尚说:“非也。有了天意和地势,就有了成就王业的前提条件,但并不等于一定能够成就王业。要成就王业,更重要的是顺乎民心。所谓王者,是民众之王也。民心不服其为王,王者岂能自存?因此在这时,得民心者将得天下!”
吴襄说:“高僧刚才说小儿可惜,尚未道明其中缘故。请问高僧是何缘故?”
和尚说:“虽然我们现在无法推测贵公子将来是否能够因时成势成就一番大业,或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但是,就从贵公子的生辰八字,长相等各个方面,我们本已可推知贵公子具备了大富大贵的天意。”说到这里,和尚停下来喝了一口茶,.99lib.再随意地瞟了瞟坐在身边的祖大寿和吴襄。
祖大寿和吴襄都是洗耳恭听的样子。吴襄认真的样子里还掩藏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
和尚继续说:“可惜,三桂不是头生子,而且不该让其兄取名为三凤!”
祖大寿问:“为何不能让其兄取名为三凤呢?”
和尚说:“依据我国几千年来的古法可知,龙在上,凤在下乃自然之理。如果是凤在上,龙在下乃逆自然之理也。这时,奸臣当道,国家混乱,人民遭殃。”
吴襄说:“高僧能否举出例子说明之?”
和尚说:“我国唐朝武则天当皇帝就是一例。女人当皇帝,男人当奴仆,不正是龙在下凤在上么?因此,才有其宠臣来俊臣等凶残之徒大举酷刑,多出冤狱之现象。”
祖大寿说:“高僧所论自然在理,下官却有一理难明。请问99lib?高僧所谓龙在上,凤在下本是指君臣之间,又怎么能牵涉到三凤与三桂之身来呢?”
和尚说:“祖大人所惑不足为奇!但是,所谓龙在上,凤在下是指龙为君,凤为臣,凤依附于龙,也是凤听命于龙。然而,现在你家是三凤是兄,三桂是弟,自然是三凤在上,三桂在下。这样一来,三桂岂不会为三凤所抑制么?当然,我的意思并非是指三凤将来会有意为难其弟之意,而仅仅是从天象上来分析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贵公子三桂的大业也许得打些折扣了。”
吴襄一惊,急忙说:“可是,高僧所说的龙是指男人,而凤是指女人。我儿三凤却并非是女人,又是怎么会形成凤在上的局面呢?”
和尚说:“我所论的是龙凤并非专指男人女人一类现象,而是暗含此种意蕴的天理,如贵公子三凤与三桂正是此理,三桂并非一定成为真龙,而是具有成就大业的天意。而现在其兄却先他而生,且取名为三凤,这就破坏了天意。三桂之业成与不成将来只能看地势与人心了。”和尚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似乎觉得非常惋惜。
吴襄见和尚流露了真情,知道和尚并非骗人,于是就有些急躁地说:“我们把小儿三凤的名字改了不就成了么?”
和尚浅浅地笑了笑说:“贫僧的意思是指三桂其兄的出生和取名为三凤已经破坏了天象。而施主的主意只能是给破坏的天象披上件外衣,徒劳无益也。这就好比说:
一只碟子,用水冲洗后再晾干。施主会认为晾干之后的碟子依然是原来那只碟子,而贫僧认为这碟子永远不可能成为原来那只碟子了。
也许我说得有些高深,让人听起来觉得难懂。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祖大寿见和尚说得如此决断,知道难以挽回。但仍然不甘心,于是又试探地问:“请问高僧,是否还有什么补救之法?”
和尚沉思了一会之后说:“要说补救之法确实没有,但凭修善之策试试,将来成与不成得随天意看人缘了。此事强迫不得!”
祖大寿说:“只是不知如何修善?”
和尚沉默着,既像心不在焉,又像冥思苦想。许久之后,和尚像作出了某种决断之后说:“不知施主们是否知道鞍山的千山?”
千山是指鞍山市东的千山,最高峰为仙人台,第二高峰山顶有石佛五尊,故名“五佛顶”。五佛是指大日如来、阿如来、宝生如来、阿弥陀如来、不空成就如来。“大日如来”是梵语摩诃毗卢遮那的意译。佛教说,世间一切生物都无不享受它的光阴,它哺育世间万物。他的形象,在佛教金刚界,表示智,称“大日智法身”;在胎藏界,表示理,称“大日理法身”。“阿如来”是东方妙喜世界的教主。他偏袒右肩,左手以金刚拳持袈裟,手心向内;右手伸五指,置于右膝,结跏趺坐于莲花台上,莲花台以青色大象载之。“宝生如来”是大日如来五佛中的第三位,位南方。他右手向外,无名指及小指弯曲,其余伸直,无冠,作寂定相,安坐莲花台上。“阿弥陀如来”是阿弥陀由须和阿弥陀婆的简称。前者译为无量寿,后者译为无量光。此佛在密教中,住西方。因为众生界是无尽止的,所以他给利益与一切众生也无尽止,故名无量寿。“不空成就如来”是金刚界曼荼罗北方月轮的主尊。他能使一切众生都能解除惑业烦恼,成就大愿,从不落空,故称不空成就如来。他的形象作寂定相,一手执衣角,一手施无畏印,坐于莲花台上。吴襄问:“高僧问鞍山的千山干什么?”
和尚不置可否地笑。
祖大寿说:“高僧可是从五佛顶来的么?”
和尚说:“施主以为贫僧是从哪里来的,贫僧便是从哪里来的!”
祖大寿连忙拉了拉吴襄,于是二人立刻跪在和尚面前。祖大寿说:“不知是神仙驾到,在下多有怠慢。请神仙宽恕我们。”
和尚笑说:“我不是神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你不见我也食人间烟火么?”
祖大寿仍然毕恭毕敬地说:“请神仙宽恕我们眼拙!”
和尚说:“你不要神仙来神仙去的,叫得我浑身难受!如果你喜欢叫我,就叫我和尚就可以了!”
祖大寿连忙说:“下官不敢!”
和尚笑道:“是我要你叫的,难道会有人怪罪你么?”
吴襄说:“请问高僧,对于小儿不知还有何修善之法?”他见祖大寿与和尚你一言来我一言去,一直没有涉及到中心,便有些急了。
和尚说:“此乃天机,贫僧不敢泄漏,到时施主自知。至于成与不成,得看天意了。”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
祖大寿和吴襄也连忙站起,想拦住和尚,可和尚早已到院中。祖大寿见来不及了,便急忙问:“请问高僧法名?”
和尚仍然脚藏书网步不停地朝前走,边走边说:“无名无姓是真空。”
一院宾客眼看着和尚离去。
一、年仅九岁的吴三桂的取卵之法
正当努尔哈赤要把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推向高潮之时,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弟速尔哈赤拥有自己的部众和财产,和努尔哈赤共同掌管着建州事务,却与努尔哈赤发生了权力冲突和意见分歧。一六零九年,速尔哈赤企图率部众出奔他部,被努尔哈赤发现,把速尔哈赤拘留起来,没收他的财产和奴隶,并把一些怂恿煽动者处死,清除了内部的分裂势力,为统一女真各部踢开了绊脚石。
从此,努尔哈赤把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推向了真正的高潮。
一六一二年,努尔哈赤率军攻打乌拉,获胜而归。
一六一三年,努尔哈赤又率军攻打乌拉,乌拉灭亡,从而拔掉了通往东海和黑龙江流域的钉子。
此时的吴家大院除却吴襄的妻子祖氏之外,谁也没有感受到来自北方的威胁。这倒不是因为祖氏有什么先知先觉之本领,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家,要想保护自己的丈夫,除了在菩萨面前多烧几炷香多作几个揖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的丈夫平安之外,自己是别无办法。因此,祖氏每天都要洗净身,戒荤吃素诚心诚意地侍奉着佛。
祖氏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双掌合十,瞑着眼,嘴里呢呢喃喃地说着什么。四周一片宁静肃穆,只有焚香的青烟悠悠然然地直往上冒。
灼人的秋阳直愣愣地投身到院子里,被根深冠大的樟树一挡,便成了斑斑驳驳的暗影。秋蝉一声长一声短地在树叶深处鸣叫着,那蝉声从绿色透出来向空旷的天空辐射开去。
树荫下两个男孩在玩耍着。这两个男孩便是吴襄的两个儿子。面相白净,身材单薄,一脸稚气的是兄吴三凤;面相较黑,身体强健,满脸强悍的是弟吴三桂。两人各自面前都有一个细竹编织的小笼子,笼子里均有一只蝉。笼子里的蝉也是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着,虽然叫声没有树上的蝉声那般清脆悠扬,但却能够与树上的蝉声连成一片,让人难以分清哪是树上的蝉声,哪是笼里的蝉声。
两人都在透过笼子的小孔看里面的蝉。吴三凤看得细致专心。吴三桂看得心气浮躁,并不停地围着笼子转动着身体。突然,吴三桂停住不动,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物似的,便叫喊着其兄去看。其兄三凤正看自己的蝉看得起劲,因此并不理睬弟弟。吴三桂抬头看三凤,见他那种专注的神情,突然有股无名之火直窜心间。于是走过去,便要夺取其兄吴三凤的蝉笼。吴三凤面对突如其来的侵略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只是一个劲地抱着护住蝉笼。
吴三桂见自己的兄长三凤并不让自己,更是急火攻心,再也不顾后果地用手掌插进三凤的抱臂之中。突然听到“啪”的一声,那蝉笼便散了架,根根细竹从吴三凤的怀里落下来,那蝉也成了肉酱沾在细竹之上。
吴三凤见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弟弟搞死了,便哭了起来。吴三桂见兄长哭了,也变得不知所措了,只是一个劲地说:“谁叫你不理睬我,谁叫你不理睬我!”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叫他们,可能是怕陌生人看见自己虽然是兄长,却被弟弟欺侮得哭了的缘故,吴三凤赶忙止住哭,并用手背揩干了眼泪。
吴三桂抬头一看,来人已经站到他俩面前了。原来是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和尚。吴三桂暂时忘记了刚才与兄长闹的不愉快,好奇地问:“我们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吴三凤听了弟弟的话,偷偷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发现弟弟已经是满不在乎的神气,便连忙挺了挺身板,问来人说:“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陌生人说:“我不仅知道你们的名字,”说到这里,他指着吴三桂说:“我还知道你是弟弟,他是哥哥。”陌生人停顿下来,认真地观察了兄弟两人一阵之后又说:“因为99lib.
我曾经来过你们家。”
兄弟两人吃惊地看着陌生人。
原来这陌生人便是那个在吴三桂周岁生日时来与吴襄与祖大寿谈天论地的和尚。和尚说:“你们先别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们,吴三凤,你为何哭了?”
吴三凤脸腾地红了,扭过脸朝向一边。吴三桂却嘟着嘴看着和尚。
和尚点了点头,像是心里全明白了。便对吴三桂说:“是你不对么?”
吴三桂说:“我要他来看我的蝉,谁叫他不肯!”他想起哥哥不愿理睬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有气了。然而他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弄死了哥哥的蝉那99lib?回事。
和尚看了看地上死去的蝉,又看了看满脸涨红却没有开口说话的吴三凤。然后对吴三桂说:“我考考你,如果你能回答出来,便算你赢了,不要你对哥哥赔礼道歉了。否则的话,你必须对哥哥说对不起!”
吴三桂扭着头,倔犟地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和尚一怔,他没有想到吴三桂小小年纪竟然有此一问。随即神色整肃地对吴三桂说:“你不听我的,我便不教你做王之法!”
吴三桂瞪着眼看着和尚,看和尚是否作假。见和尚非常认真,且联想到和尚也许确实能教自己本领时,才软下来对和尚说:“好吧,我听你的。”
和尚对大院巡视一遍,见有一只老母鸡伏在一角落里,分明是在生蛋。和尚轻轻地走过去,临到鸡身边时,陡然伸出手抓住了鸡。鸡咯咯地叫起来,脱落的鸡毛袅袅娜娜地往下飘。和尚抱着鸡对吴三桂说:“现在这只鸡肚子里有蛋,我要取到蛋,你说用什么办法吧?”
吴三桂想了想说:“这有何难!”说完,就一阵风地跑了。
和尚见吴三桂跑了,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拿着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却发现吴三凤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样。于是便极有兴趣地问他:“你看用什么办法取到蛋呢?”
吴三凤一怔,等明白了和尚的意见之后又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对和尚说:“没有他法,我只有等它生下来。”
和尚听了,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善之善也。”
正说着,吴三桂手持菜刀走来了。吴三凤见弟弟气势汹汹地样子,以为他要干出什么不测之事,便跑过去想拉住弟弟。吴三桂用力一甩,摆脱了哥哥,直奔和尚而来。
和尚先是一愣,随即又像什么都明白似的神色泰然。
吴三桂从和尚手里夺过鸡,然后把鸡身子贴着地面,轮起刀一砍,鸡头就骨碌碌地滚到一边。吴三凤吓得连忙躲到和尚腋下,但身子却仍然在瑟瑟发抖!
吴三桂又用刀尖剖开了鸡的下腹,一只鸡蛋就滚落出来。吴三桂捧着鸡蛋走近和尚说:“给你吧!”
和尚看着一脸顽皮的吴三桂浑身都是血污,不知如何是好,许久之后才仰天长叹:“天意难违啊!”
吴三桂对和尚说:“我要你教我做王之法!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
和尚对吴三桂说:“你真的愿意学?”吴三桂点了点头。和尚又问吴三凤说:“你呢?”吴三凤一脸迷惘地摇了摇头。
于是,吴三桂便跟着和尚走了。
二、和尚说,等鸡产卵是宰相之能;杀鸡取卵是帝王之态
吴三桂跟随着和尚走出吴家大院,来到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到人头攒动声音嘈杂的场面,心里不免有些恐慌起来。因此,走路便没有先前那么爽快,总是磨磨蹭蹭地跟在和尚后面。
和尚立住脚,等他一会儿,当吴三桂走到自己面前时,和尚问:“你不想去了么?”
吴三桂连忙摇摇头说:“我想去!”
和尚皱了皱眉头说:“既然你想去,为何还这般磨蹭?”
吴三桂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些怕!”
和尚想不出小小年纪却能拿刀杀鸡的吴三桂还会怕什么。因此,和尚疑惑地问他:“你是怕你娘晓得后来追你么?”
吴三桂摇头说:“不是!”
和尚又问:“那你是怕你哥告诉你娘,说你欺侮他,让你娘处罚你是么?”
吴三桂说:“也不是!”
和尚便更加迷惑了。那他会怕什么呢?他实在是一时难以弄明白吴三桂会怕什么。
吴三桂也迷惑了。他是确实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恐惧。因为他觉得和尚带他而不带他哥便有些问题。在他看来,自己与哥哥没有什么差别,和尚怎么只愿意带自己来呢?再说,和尚带自己来到底要干什么呢?吴三桂因此而感到恐惧。
等和尚领着吴三桂走出了繁华的街市,来到了荒郊野外之时,吴三桂心里这种恐惧加剧了,因此,他不得不问和尚:“你为什么不把我哥哥也带来?”
和尚反问:“你是怕将来一个人不好玩么?”
吴三桂说:“不是!”
和尚又问:“那你是想你哥哥了?”
吴三桂说“也不是!”
和尚说:“那你为何突然问起你哥来呢?”
吴三桂说:“我想不明白你为何愿意带我来,而没有带我哥来?”和尚说:“那是你哥不愿意呀!”吴三桂说:“我哥并不是不愿意。如果你强迫他来,他便会来的。他做什么事都是这样的。”和尚说:“我不会强迫他来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带他来呢!”吴三桂问:“那是为何?”和尚说:“因为我也要过他取鸡蛋,他说他别无办法,只有等鸡产下蛋。”吴三桂问:“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和尚说:“关系大着呢!说明他不是我所需要的可造之材。”
吴三桂问:“我和哥哥有什么不同呢?”
和尚说:“从你和你哥对取鸡蛋这回事之中可以看出,你和你哥其实根本不同:
杀鸡取卵,是帝王之态;等鸡产卵,是宰相之能。
你们一个可以做帝王,一个只能做到宰相,你说区别大不大?”
吴三桂便露出了笑脸,这是一张娃娃的笑脸。吴三桂说:“你是说我将来可以做帝王?”和尚说:“如果时势允许的话,你将来可能会做帝王的。”吴三桂问:“你怎么知道呢?”和尚说:“就是从你杀鸡取卵的做法得知的。”吴三桂说:“怎么会晓得杀鸡取卵就会当帝王呢?”和尚说:“因为只有帝王才不会顾忌小百姓的利益,只凭自己的好恶做事;也只有帝王才会有如此大的杀气!”
吴三桂迷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之间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突然又问:“你为何又说我哥哥只能当宰相呢?”
和尚说:“凡事都任其自然水到渠成,绝不干有违天意的事,其目的是为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便是天下做宰相的人的处世方法。”
吴三桂更是难懂了,忍不住地说:“我弄不明白你的意思!”
和尚说:“你现在是难以明白这些高深的道理的!但你将来肯定会明白的!”
吴三桂便觉得面前的和尚无所不知,心想要是他做自己的师傅,该多好啊!于是便问:“是你教我做王的办法么?”
和尚说:“不是我!”
吴三桂有些失望,很不情愿地说:“不是你?他比你厉害么?”
和尚说:“厉害!比我厉害一百倍!因为他是我的师傅。”
吴三桂听说是和尚的师傅,心里便激动起来。和尚就这么厉害了,那师傅该多厉害啊!我要是跟了和尚的师傅,不知要学好多东西呢。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他愿意教我本领么?”
和尚说:“现在还不晓得。”
吴三桂有些急了,问和尚:“你不是带我去见你师傅么?”
和尚说:“现在还不能!”
吴三桂问:“为何?”
和尚说:“因为我师傅让我给你出三个题目,如果这三个题目你都答出来了,才让我带你去拜师学艺。”
吴三桂一下子便气馁了。他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的。要不,他才不会来呢!但现在放弃,他又心有不甘。便问:“你师傅让你给我出哪三个题目?你就全让我考考吧!如果我全考对了,你就带我去见你的师傅。如果我答错了,也让我好早点回家。”
和尚说:“其实第一个题目你已经做过了。”
吴三桂说:“就是那个取蛋的方法么?”说到这里,吴三桂思索起来,然后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的说:“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我第一道题目答得好,你就带我来了是不是?”
和尚不得不点头说:“正是。”心想,这小子真聪明啊!想到这,便不由自主地认真多看了吴三桂几眼。
吴三桂一点也不在乎和尚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在想着自己心里的事。突然,他问:“你师傅住在哪里?”
和尚一怔,他没有想到小孩子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让他一时不好回答。因为师傅交待过,如果他寻找到的人没有过三关,便不能对那人泄漏自己的住处。于是,和尚只好说:“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吴三桂问:“那我们不要走很长的时间才能到么?”和尚说:“你是怕你娘着急么?”吴三桂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娘为我爹着急呢!”至于他娘会不会为他着急,他却不知道。
和尚便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带着吴三桂走。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他们在深谷之中的弯弯曲曲的山径上走着。四周静谧极了,不时传出来的鸟叫声使宁静的山谷显得更加的幽静,而间或从树桠上飞出的小鸟,在空中拍打着翅膀,使人油然而生恐惧感。
吴三桂悄悄地捱近了和尚。
和尚问:“你害怕了么?”
吴三桂摇摇头说:“不是!”吴三桂依然紧跟着和尚的步伐走。四周又安静下来,只有他俩的脚步在敲响着冷寂而幽深的山谷。吴三桂又想说话,因为他怕这种幽静。他问:“那里有鸟么?”他在想象着和尚师傅住处的景致。
和尚说:“那里是山,有树林,当然也有鸟!”
吴三桂又问:“那里有云么?好看好看的云?”
和尚说:“那里不仅有云,而且能看到远处的雪山。”
吴三桂问:“什么是雪山?”
和尚说:“就是雪遮的山峰。”
吴三桂问:“好看么?”
和尚说:“好看呢!那雪山白白的,晶莹透亮。远远看去,与天上的云连成一片,看不出哪是雪山,哪是云彩呢!”
吴三桂突然兴奋起来,他的头脑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遐想。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你可得带我去呵!”
和尚说:“那得看你能不能回答其他两个问题。”
三、和尚的师傅交给和尚考吴三桂的三个题目
吴三桂便立即拽住和尚说:“那你就赶快出题目给我来答吧!”吴三桂一想起那神奇的雪山,便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和尚说:“那也不是随便就能说的,也得随缘而定。”
吴三桂自然不知随缘而定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和尚现在不愿意告诉他。于是他变得有些猴急了。他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师傅要考我什么呢?”
和尚认真地想了想,似乎在考虑能否告诉吴三桂一些什么,然后,和尚说:“我师傅其实是从三个方面来考你的。”
吴三桂激动起来,急切地问:“哪三个方面?”
和尚说:“勇气、智慧、品性。”
吴三桂问:“那要我取鸡蛋是考我什么呢?”
和尚说:“是考你的品性。”
吴三桂说:“那就还要考我的智慧和勇气么?”
和尚说:“正是。”
吴三桂说:“那什么时候考我呢?”
和尚说:“今天晚上考你第二道题目。”
吴三桂说:“为何要等今天晚上呢?”
和尚说:“这都是师傅的意思。”
吴三桂问:“你师傅的意思?”
和尚说:“师傅将三个问题写好分别装在三个锦囊里,然后让我依次拆开来考你的。”
吴三桂便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和尚走。不久,两人就来到一个山间小庙。也许是因为天近黄昏的缘故,小庙越发显得有些破败。和尚带着吴三桂向朱红色的大门走去。
大门上的朱红色漆因为岁久月深的缘故,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斑驳驳。还有大门上的两个兽头铜门环上也生了青绿色的铜色。和尚与吴三桂在大门边站了一阵。和尚像是在推测这庙里是否有人。然而和尚终于还是举起了手,轻轻地叩击三下。青绿色的铜门环撞击朱红色的大门的脆响在幽静苍茫的山间回响,然后便空空荡荡向远处飘去。那响声让人以为不是门上发.99lib.
出来的而是山间空谷之中发出来的。等了许久,庙里没有任何动静。
吴三桂忍不住问:“这庙里会有人吗?”
和尚没有任何表示。正在这时,庙里嘀嘀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门边靠近,最后在门边停住了。门吱呀一声开了半边,从庙里冒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老和尚的脸。
和尚立即双掌合十地说:“天色已晚,贫僧想借贵处住宿一晚。”
也许是天色太暗的原因,老和尚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他俩的容貌。然后才把一边门尽力打开,自己站到一边,像是等吴三桂他俩进去的样子。
和尚便道了谢,带吴三桂进去了。
之后和尚与吴三桂吃了一些老和尚拿出来的干粮。和尚便问老和尚庙里为何如此破败。老和尚告诉他因为战争的缘故,山下的香民根本就无钱给庙里供奉,因此庙里的香火越发衰败了。所以,庙里的和尚们便无法维持生计,都跑下山去化缘了。老和尚说完就招呼他俩早点休息,然后转身就走了。
吴三桂便要和尚拿第二道题目考他。和尚看了看天色说:“还早着呢,你别急。”于是,吴三桂只好陪和尚在僧房里坐着。
等到月光映照到窗纸上,投射到他与和尚身上来时,和尚才站起来说,走吧,现在该考你了。吴三桂疑惑地看了和尚一眼,心想,为何要出去考呢!可是他想归想,却不敢问,只是跟着和尚。
和尚又带他走出了庙门,来到庙门前一块小坪里,然后站定。和尚又朝四周看了看。此时明亮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悬在东边。银子似的月光如水般的向大地四周倾泻,在大地上溅起了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光芒,似霜非霜,似雾非雾,使得小庙四周远处的山峦和山谷绰绰约约的像在透出着某种神秘。尤其是当四周夜风乍起之时,野兽的嘶鸣和林涛声挟裹在夜风之中空空荡荡地向吴三桂与和尚身边飘来,叫人不寒而栗。
和尚让吴三桂站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和尚说,现在月亮在天空的东边,月光自东向西照来,因此你的身影倒向西边。现在,我要你面朝东边站着,那么你的身影就在你的身后了。如果让你站着别动,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帮你,问你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如何看?说完,和尚就站到了吴三桂的身后边。
于是,吴三桂便站在空旷的地上沉思起来,然而怎么样也没有个结果。因此,他有些着急了,再加上四周也是空荡荡的令人恐怖。于是吴三桂便四下寻找和尚的身影。可是他仍不见和尚的身影,便回头去看。这一下他不仅看到了和尚,而且看到了自己在地上的身影。也许是福至心灵吧!吴三桂大叫,我知道了。
和尚连忙问:“你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吴三桂说:“能够!”
和尚又问:“用什么办法?”
吴三桂说:“回头即是。”
和尚一下子怔住了。想当年师傅考自己时,自己苦思了三天三夜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自己只好放弃,还是师傅把这个结果告诉自己。然而眼前的小三桂,如此小的年纪,对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了。难道这真是什么天意么?
吴三桂见和尚迟迟不开言,以为是自己答错了,于是便谨慎地问:“我说错了么?”
和尚一惊,醒悟过来,连忙说没错没错。说着就走近吴三桂,十分爱怜地抚摸吴三桂的头来。吴三桂又问,没错,你刚才为何不理我?和尚的脸便涨红起来,幸亏是夜晚,吴三桂看不到和尚的脸,和尚期期艾艾地说:“我没有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你能一口就说出答案来呢!”
吴三桂说:“这个问题还复杂么?你师傅就是用这个问题来考我的智慧?”
和尚说:“正是。可你不能小看它,当年我是想三天三夜也没有想出来呢。”
吴三桂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会回答不出来?”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尚说:“你说简单,我可是觉得很复杂呢!”
吴三桂便问:“你这么大的年纪了,经历的事又多,你却觉得它复杂;我这么小,经历的也很少,怎么反而觉得它简单呢?”
和尚想了想,然后说:“我想,也许是因为:复杂的人会把简单的问题看复杂,而简单的人却会把复杂的问题看简单。”
吴三桂听完和尚的话之后,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明白,于是他说,你说的话,我不懂。
和尚笑着说,这样跟你说吧,对于这个问题,由于我头脑复杂,因此,我总是朝复杂的方向思考。我越想越复杂,越想就离那个答案越远。而你呢,头脑本来简单,因此,你会朝简单的方向想,所以,你能很快地想出答案的。
吴三桂说,这样说来,我的头脑不聪明么?和尚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这正说明你是大智大慧之人呢?”
吴三桂问:“我怎么会是大智大慧之人?”
和尚说:“因陋就简是大智;蓦然回头是大慧,所以说,你是大智大慧之人。”
吴三桂说:“我想不通,只要一回头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可以称得上大智大慧呢?”
和尚叹口气说:“世上的事,难就难在要人回头。你道世上的人都如你这般能够轻易回头么?”
吴三桂听不懂和尚的话,只好两眼茫然地望着浩瀚而深邃的天空。
天空中繁星点点。
四、要战胜强大的对手的关键不在于本领而在于勇气
吴三桂尾随和尚走出那破庙,外面已是晴空万里。清风习习,如绸缎般的拂过人的皮肤,让人舒服极了。树上的小鸟也叽叽喳喳地叫着,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使人如走在画中。
和尚好像走在世外桃源里,周围再也不见战争的烟火和血腥,再加上师傅交给自己的使命,自己即将完成,因此心情极为舒畅。
吴三桂走在和尚后面。由于他身材矮小,他的身体刚好被和尚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他感觉到不舒服。于是,他便想赶到和尚前面去,或者至少要与和尚齐头并进。由于路太窄,而和尚的身体又太大,吴三桂无法走到前面去。
于是,吴三桂便叫住了和尚,然后便绕过和尚的身体,走到和尚的前面去了,和尚问他何事?吴三桂稍一思索,便问:“你师傅考我的第三个题目是什么呢?”和尚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随意地说:“我也不知道。”吴三桂便笑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和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他让吴三桂走前面一点,然后拿出第三个锦囊来。他把锦囊里的纸抽出来看,只见纸上画两只牛在打架。和尚心想:师傅画两只牛斗架是什么意思呢?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这是师傅出给吴三桂的考题,只是这考题叫自己如何去考吴三桂呢?
吴三桂见和尚低头沉思不言不语,便喊道:“你师傅出什么题目考我呢?”和尚摇摇头。吴三桂又喊道:“你连题目也看了,怎么会不知道呢?”和尚说我确实还不明白。吴三桂便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要走过来看,和尚连忙收起来塞进袋子里。他在思考着,看来,自己只有见机行事了。于是,和尚又带着吴三桂继续朝师傅的住处方向走。和尚师傅是住在千山上。可是,他们离千山是越来越近了,然而和尚仍然没有完成师傅交给的任务。他变得有些急不可待了。吴三桂又不时催促出第三个题目,使得他更加不知所措。
这时,他们到了鞍山附近,不用半天工夫就能到千山了。和尚想,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自己是无法完成师傅的使命的。然而由于自己没有破译出师傅的意图,不知如何来测试吴三桂。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一片田野上,田埂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农夫在休息,耕田的牛已被解放出来在山坡上随意地吃着草。
和尚看到牛便联想到师傅的画,他心想,如果有两头牛打架便好了,他不知自己为何有了这般怪念头,也不知这两头牛真的打架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果然,有两头牛因争吃一块草而打起架来。
坐在田埂上休息的农夫立刻站起来向两头斗架的牛拢去。他们心里着急啊!因为牛是他们的宝贝,现在又正是农忙季节。如果自己的牛要打出致命的创伤来,那会比他们自己受伤还要令人伤心的。
两头牛打红了眼睛,越打越凶。牛脚蹬处的泥土被蹂得99lib.稀烂,牛角相撞所发出的巨响刺激着农夫们。虽然周围的人是越来越多,但他们除了随着牛移动着位置而东倒西歪之外,却别无办法。
和尚心里也急!他急的是现今果有两只牛打架了,自己却仍然不知如何考吴三桂。突然,他脑中划过一道灵光,对,就这样做!然而当他注意到吴三桂弱小的身体时,99lib?他又不得不怪自己太糊涂!不过当他看到吴三桂那种专注,激动,毫不畏惧的目光时,他又心动了。于是他把吴三桂拽到一边问:“如果我要你把这两头打架的牛拉开,你敢不敢?”
吴三桂面无惧色地说:“有什么不敢!”他略一思索,又说:“只是不知用什么法子使这两头牛分开?”
和尚说:“如果我教你一个法子呢?”
吴三桂说:“只要法子管用,我一定能使它们分开!”吴三桂说得斩钉截铁。
和尚见吴三桂一脸坚毅之色,眼睛里流出了赞许的目光。然后他附着吴三桂的耳朵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吴三桂迷惑地问这样行吗?和尚说行。吴三桂便说那我听你的。
和尚就地捡了些茅草,扎成一捆,点燃之后便递给吴三桂。吴三桂接过火把之后,毫不犹豫地朝人群里冲。
人们自动地退开一条路来,吴三桂沿着这条路冲进了人围的圈子里。当人们发现是个小孩时,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有人喊道,这是谁家的小孩,不要命啊!有人想去拉他,可眨眼间吴三桂已在眼前消失了。
周围的人惊诧地看着这个拿着火把的小孩。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三桂靠近斗架的牛时,略定了定神。他瞄个空隙钻到了两牛相夹的空处,突然,一只牛因力气小而被推得向后退。而此时的吴三桂却正在此牛的肚子下面,眼看着要被这牛的蹄子踏中,围观的人吓得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如果真要被牛踏中,这小孩哪还有命在!和尚更是急得挠耳抓腮不知所措,他在后悔自己不该让小孩冒此奇险。
然而,却见吴三桂就地一滚,就从那牛的肚子下面脱了出来,然后伸出火把,刚好烧到两牛的头上。牛头上的毛立刻被烧得“嗤嗤”的响,一股恶臭向四周弥漫开来,牛头上腾起一股青烟。那两只牛经此一烧,便陡然分开,各向一方奔去。
四周的人尚没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全都哑然地立着,等一个先明白的人叫好时,大家便跟着轰然叫好。于是,人们从四面八方向吴三桂靠拢来,都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孩是否长着三头六臂。等他们都看仔细发现他仅仅是一个与一般小孩无异的孩子时,无不惊奇!
当大家发现他是自己并不认识的孩子时,便议论纷纷起来。你问我,我问你,谁都说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亲戚,大家便奇怪了。正当大家迷惑不解时,和尚走进了人圈,牵起吴三桂的手就往外走。
人们又自动地让开条路。
和尚牵着吴三桂离开了人群,向千山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唏嘘感叹之声。和尚心里非常激动,他终于完成了师傅交给自己的使命,他必须尽快地将吴三桂交给师傅。
吴三桂跟着和尚走,一直没开言,但他的心里却有许多话想问和尚。等他们远离了人群之后,吴三桂终于忍不住地问起来:“你为什么不让我多在那里呆一会儿?”
和尚说:“你是想听听人们是如何赞扬你么?”
吴三桂的脸腾地红了,因为和尚说中了他的心病,使他很不好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有意地岔开话题:“你先就晓得我能把斗架的牛拆开么?”
和尚实事求是地说:“不知道!”
吴三桂心中便有了股委屈。如果自己万一不慎,此时哪有命在。于是他心里有了后怕,同时也怪和尚让自己太冒险。他说:“你既不知道,为何让我去呢?那两只牛力气那么大,连大人也不敢靠近,你却为何敢让我去冒险呢?”
和尚认真地看着吴三桂说:“因为我知道,要战胜强大的对手的关键不在于本领而在于勇气。你想想看我的话是否有道理。”
吴三桂装着思索的样子,之后,仍摇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和尚说:“不要紧,你以后会明白的!”
吴三桂走了一阵之后又突然问:“这么说,我的考试通过了。你就要带我去见你的师傅了?”和尚说:“是的。”吴三桂问:“你师傅在哪里?”
和尚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就在那里。”
吴三桂看到的是一座薄雾笼罩着的山。
五、和尚的师傅不让吴三桂行拜师之礼
原来和尚的师傅并没有住在五佛顶,而是住在仙人台。这两座山峰虽然都在千山之上,但仙人台却比五佛顶还要高,是千山的最高峰。
和尚的师傅就在仙人台的峰腰上搭了个简易茅房。吴三桂随和尚来到茅房前面时,心想,和尚的师傅怎么会住这种房子呢?和尚在门前喊道,师傅,我已按你的要求将小孩带来了。
那茅房便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那你就把他带进来吧!那声音听起来是断断续续的,其实并非底气不足,而是因为咳嗽的缘故。
走进茅房时,才发现这并不只是个茅房,而是一个洞穴。这99lib.茅房盖在洞穴口,却把洞穴掩藏在里面了。洞穴里有许多明亮的石钟乳,石笋。阳光从茅房的空隙处射到石钟乳石笋上面,经它们一反射就光芒四射了,洞穴里因此而变得亮亮堂堂的。
吴三桂站立在和尚身边打量着和尚的师傅。
和尚师傅盘腿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那岩石是水中的石灰质沉积而成,岩石上还有像莲花一般的花纹,远看就像一个莲花座。
和尚师傅灰眉白发,五官端正。下巴的胡须已经到了胸部。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阳光的原因,他的脸部极苍白,就像一张打皱的纸。
和尚对吴三桂说:“现在见到师傅了,你就向他老人家行拜师之礼吧!”吴三桂便依言要跪下去。
和尚师傅略招招手,止住他说:“且慢,你先过来让我看看再说。”
和尚便把吴三桂送到师傅面前。
师傅就着从茅房外透进的阳光仔细端详着吴三桂。先看头型,再看额头、脸、眼睛、鼻子、耳朵。师傅就像在检验一件文物是真品还是赝品,看得非常认真,生怕漏过蛛丝马迹。师傅始终一言不发,让吴三桂忍受不了。他几乎想从师傅的手掌之中脱出来,然而当他看到师傅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时,他又不敢了。
师傅终于看完了,手掌从吴三桂头顶上落下来,然后长叹一声,便再没言语。
和尚说:“师傅,那就让他行礼吧!”
师傅说:“不可!看来我与他难有师徒之缘分!”
和尚便急道:“师傅这是为何?”
师傅声色俱厉地说:“慧智,不可多言!”
到此时,吴三桂才知道与自己同餐同宿这么长时间的和尚叫慧智。他想过后,我一定得叫他慧智过过瘾,还要问他慧智这名字的来历。吴三桂天真地看看慧智,又看看师傅。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为何事争执,但隐隐约约可感觉到他们的争执与自己有关。
慧智便问:“难道又要我将他带下山么?”
师傅说:“也不!”
慧智说:“既不让他拜师,又不让他下山。师傅,你真把我搞糊涂了。”
师傅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说:“我岂有不想收他为徒之理!像他这等上等佳玉,随意雕饰便能成大器的。”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隔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只是从他的长相判断,他这人个性太强,恐怕不服我的修正。到时,不仅不成器,只怕还得累及为师一生99lib?t>英名啊!”
听师傅说到这里,慧智也不知所措了。
倒是站在一边的吴三桂听懂了他俩的谈话,便大大咧咧地对师傅说:“不做徒弟便不做徒弟,何必为此事烦恼!”
慧智便眉开眼笑地对师傅说:“我看就这样吧!您与三桂有师徒之实,无师徒之名。这样,既可让三桂学到本领,又不怕三桂将来的行为不当,累及师傅的英名。”不知为什么,慧智觉得自己与吴三桂挺投缘。尤其是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慧智已经对吴三桂产生了感情。要不,他绝不会为一个人在师傅面前大费周折的。
师傅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慧智便赶忙拉了拉吴三桂的手说:“还不赶快谢谢我师傅。”
吴三桂机警异常,知道自己不能说错话,便朝师傅作个揖,细声细语地说:“多谢老爷爷教诲啦!”说得慧智和师傅相视大笑。
之后,师傅便问慧智一路经过。慧智便把吴三桂如何杀鸡取卵、如何月夜寻影、如何勇敢驱牛等过程一一说给师傅听。师傅越听越有兴趣,越听越惊奇,不由自主地用目光瞟了吴三桂几眼,目光中充满了爱怜和赞赏。等慧智对他叙说完了之后,师傅才对慧智和吴三桂说:“今日天色已晏,你们二人到外去弄些吃的来吧!”
慧智拉着吴三桂躬身退去出茅房。
吴三桂退出茅房以后,便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憋在里面真难受!”慧智瞪他一眼,怒道:“不可乱说!”吓得吴三桂伸了伸舌头。
吴三桂耐不住寂寞,走不了几步又问:“我们弄些什么东西吃呢?”慧智说:“这山上到处都是鲜蘑菇,随便在哪里都能采摘很多,往开水里一冲便能果腹。”吴三桂说:“我看这山上野兔山鸡也不少,为什么不打一两只来,那味道不比蘑菇强么?”慧智骂道:“不可胡说!出家人岂能随便杀生?”吓得吴三桂赶忙噤声。
突然,吴三桂又记起自己刚才在茅房里想问慧智的问题来。吴三桂偷偷地看了慧智一眼,见慧智脸色平板,没有怒容,便大胆地问他:“是师傅厉害,还是你厉99lib?害?”
慧智看他一眼,觉得他提的问题挺奇怪也挺有趣的。他回答:“当然是师傅厉害!”
吴三桂说:“可是我觉得师傅没有你厉害!”
慧智横他一眼,骂道:“屁话!如果师傅不比我厉害,我怎么会做他的徒弟。”
吴三桂想了想,觉得慧智的话有理,可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只好沉默起来。可是,走了几步又突然问道:“你一生下来就叫慧智么?”
慧智说:“不是。这是出家之后的名字。”
吴三桂说:“那名字是你师傅取的了?”
慧智说:“正是。提起这名字,还有个故事呢!”吴三桂听说有故事,便立刻催促慧智讲给自己听。慧智清了清嗓子,便说了起来。
大概是三十年前,师傅云游来到我的家乡。那时师傅身子骨还硬朗,每年要出去云游两次。那时,我比你略大些。那天凑巧,我正陪我父亲到野外去钓鱼。那天真是走运,不一会儿,我父亲便钓到了几条大鱼。突然,父亲又钓上一条小巧玲珑的金丝鲤鱼。我见那鲤鱼极好看,而且又联想到大人们经常跟我说起鲤鱼成精的故事。于是,我便觉得那小鲤不是鱼,而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我心想,如果让小鲤来到我家,就会被煮熟吃了,那我多残酷啊!想到这里,我看了看小鲤鱼,仿佛觉得那小鲤真的在流泪似的。于是,我偷偷摸摸地把小鲤鱼又放回了河里。
而这一幕刚好被云游路过的师傅看见,说我有佛缘,非要收我做徒弟不可。父亲起初不肯,但见师傅超凡脱俗,仪表非凡,知道师傅不是等闲之辈,后来父亲便同意了。于是,我便跟师傅来了。
师傅在我上山之前,也出了个题目测试我。就是我在那破庙里测试你的月夜寻影的那个题目。当时,我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还是师傅告诉我的。于是师傅便认为我慧根不足,需要开窍。
一天,他带我来到五佛顶的大日如来佛面前,因为大日如来佛在佛教金刚界是表示智的,称为“大日智法身”。师傅让我跪在大日如来佛面前,想象着我的心从中开了一窍。可是,不管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我的心会开窍这一幕。于是,师傅对天长叹说,天意啊,天意!之后师傅又缓缓吟道:
镜花水月,当体非真;如是妙观,可谓智人。
从此,师傅就授给我一个法号叫慧智。
六、慧智的师傅传给吴三桂的第一种本领竟是养蚂蚁
吴三桂天真地问慧智:“出家好不好玩?”慧智说:“出家不是为了玩,而是要修成正果。”吴三桂又问:“那我要不要出家呢?”他怕慧智他们要自己出家。因为既然不好玩,他便不打算出家。慧智说:“你不要出家!”吴三桂心里便高兴起来,但一想,慧智的师傅不让我出家,那又何必又是考我又是摸我的?联想到慧智师傅的厉害,如果能教自己一些本事该多好啊!于是,他的心又开始痒起来。他对慧智说:“看来你师傅是不会收我做徒弟了。”慧智说:“可能是的。”吴三桂便急切地问:“那他会不会教我本事呢?”慧智肯定地回答:“当然会!”
于是,吴三桂便随慧智高高兴兴地采蘑菇。吃完晚饭后,慧智师傅让慧智带吴三桂睡觉。他俩睡在岩洞里面。而慧智师傅依然坐在那莲花座上打坐,他仿佛永远不需要睡似的。
吴三桂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问慧智一些关于他师傅的问题。可是慧智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只是根据估计推测他师傅大概有一百多岁,而且给慧智的感觉好像是无所不知,所以慧智对他特别尊重。吴三桂便问他叫什么名字,慧智却说不知道。吴三桂便犯愁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将来怎么称呼他。慧智好像看穿了吴三桂的心病。慧智说,如果你要叫他,你就叫他白发老人好了。
吴三桂问慧智他师傅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传授本领?慧智说可能是明天吧!于是,吴三桂心里对明天充满了憧憬。因为他实在难以猜测到像白发老人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会传给自己什么通天本事,所以他变得亢奋起来。
第二天,慧智带吴三桂去见白发老人时,白发老人果然对他俩说:“从今天起,吴三桂得学点本领了。”吴三桂高兴地看了慧智一眼,那眼神充满敬佩之情。说完,白发老人便要他俩跟他走。白发老人将他俩带到一片松土前才说:“吴三桂,我要教给你的第一个本领就是养蚂蚁,你学不学?”
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幻想着白发老人会教自己非常特别的本领,却根本没有想到他开始便教自己养蚂蚁。他傻乎乎地站着,不知如何作答。慧智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吴三桂才恍然大悟:对了,白发老人既然要教养蚂蚁,自有他的用意,我怎么能一开始就拒绝呢。于是他立即答道:“愿意。”
白发老人似乎没有在意慧智的小动作,笑着点了点头说:“吴三桂,.99lib.你看这土里有蚂蚁吗?”吴三桂摇摇头。白发老人说:“可是,我要告诉你,这泥土里不仅有蚂蚁,而且是个大蚂蚁窝。”说着,便用一根树枝撬开那块盖在上面的泥土,下面果然是一个大蚂蚁窝。
吴三桂看着麻麻密密蠕蠕而动的黑蚂蚁头皮有些发麻。白发老人看着他说:藏书网“蚂蚁虽然很细小,但却有几大特征:一是力大,相对于蚂蚁的体积来,世界上难有几种动物的力量比得过蚂蚁;二是组织性强,它们的生活都有一定的分工,且具有协调性和合理性。一旦分定之后,谁都会尽职尽责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三是勤劳,蚂蚁总是不辞辛苦地劳动。当然,蚂蚁也会变得懒惰。比如说如果有现成的食物,大家便都会坐享其成的。”
吴三桂问:“你就是要我仅仅养它们么?”他想:如果是这样,那多么乏味。世界上到处都有蚂蚁,我要养蚂蚁的话,何必要跑到这里来?
白发老人摇摇头说:“不是。我要你能使得蚂蚁为你所用。你得将蚂蚁调教成这样:一、它们不再按照自己内部的组织原则办事,一切都得按照你的意愿行动;二、它们不再温顺恭良,而富有战士的精神,互相倾轧;三、它们总是情愿地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你看你能够做到吗?”
吴三桂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蚂蚁之中还有这么深的学问。白发老人提出的这些苛刻条件,自己如何能够达到?他求援地把目光投向慧智,慧智却像没有看见一般把目光朝向一边。慧智的行动大大地刺激了吴三桂争强好胜的性格,他几乎没再加思索地回答说:99lib?“能够!”
白发老人听了之后便满意地走了。慧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走了。留下来的吴三桂仍然怔在那里。他甚至有些后悔了!他怪自己逞强一口应承了这种难事,叫自己不好下台,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做到,至于理由是什么?他却没有考虑。
他面对着纷纷杂杂的蚂蚁沉思起来:蚂蚁又不是人,怎么会听人的话呢?如何才能使它们听自己的话?他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有个结果!于是,他越想头脑越发沉,越想越糊涂。就这样,一天便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接下来这样过了三天,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吴三桂心里发急了。他想,今天晚上非得问问慧智,看他是不是能够告诉自己。但是,一想起他这几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他心里又发毛。尽管这样,他觉得自己舍此之外,别无他途了。于是,他打定主意要问慧智。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吴三桂无话找话地对慧智说了好些不关痛痒的话。慧智也是不冷不热地敷衍他。吴三桂便失了兴致,于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要进入梦乡时,慧智叫醒了他。吴三桂一看,夜已深,月光从西边斜斜地射到洞里,映到慧智的脸上,使他的脸变成白瘆瘆的阴森可怕。吴三桂睁着惺忪的眼睛问慧智何事?慧智说想和你说说话。吴三桂说是教我养蚂蚁么?慧智说不是,是教你调教人。吴三桂便困惑了,教我调教人?不管怎么样,吴三桂觉得自己都应该打起精神来。
慧智说:“我问你,有一群人都在过着丰衣足食快快乐乐的日子,有谁会卖苦力么?”
吴三桂想了想说:“不会。”
慧智说:“如果要他们卖苦力呢?”
吴三桂说:“那就只好让他们先饿肚子!”
慧智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继续说:“怎么样才能让这些人听从你的指挥?”
吴三桂沉思了好一会儿,说:“谁听我的话,我就给谁东西吃。”
慧智脱口而出地赞扬道:“对!”然后又问:“怎么样才能使他们都尽自己的力量做事呢?”
吴三桂好像找到了某种灵感,几乎不假思索地说:“谁干的事多,就给谁吃的东西多。”
慧智说:“那么,如果要使互相友好的人变得凶残起来,而且互相倾轧,怎么办?”
吴三桂沉默了,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他实在难以一下子想到办法。他努力地在自己的头脑搜索一些与此有关的事情。突然,他想起了家里养的猪。一旦食物不够时,猪就会互相争夺食物,有时甚至会争得你撕烂我的皮我咬断的你的耳朵。吴三桂想,连老老实实的猪为了争食物还要互相残杀,何况人呢。
于是,吴三桂兴奋地说:“我要让他们的肚子始终饿着,永远不给他们足够多的食.99lib. 物!”
慧智惊呆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吴三桂,看着他的娃娃脸和透亮的眼睛,慧智分明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吴三桂已不仅仅是个小孩。当他看到他的兴奋以及联想到的心计,慧智不寒而栗。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人天性就凶残么?如果说是的话,《三字经》上怎么说:人之初,性本善。如果说不是的话,那像吴三桂这小小的年纪怎么能够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来呢?想到这里,慧智觉得自己成为罪魁祸首了。因为,吴三桂是在自己的引导下才想到这种主意的。
突然,吴三桂大叫起来:“我想到调教蚂蚁的方法了!”
慧智问:“你如何得知调教蚂蚁的方法的?”
吴三桂说:“是你刚才告诉我的。你想想看,人尚且如此,何况蚂蚁?”
慧智黯然地看着吴三桂。
七、白发老人传授给吴三桂的内功心法
自从经过慧智的指点,吴三桂很快地摸索到调教蚂蚁的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蚂蚁基本上能够按照吴三桂的意图行动了。这使吴三桂从中得到无穷的乐趣。同时也大大激发了他想向白发老人求教的兴致。他想,白发老人仅仅要自己养蚂蚁,其中就蕴含着这么深的学问。可想而知,白发老人肚子里有多深的学问啊!
于是,吴三桂单独来找白发老人了。白发老人依然坐在那块像莲花的岩石上。白发老人好像从来没有下来过,也永远不会下来似的。至少在吴三桂的记忆之中是这样的。
白发老人略睁了睁眼皮之后,便问吴三桂:“你是不是又想学什么新把戏了?”
吴三桂答道:“是的!”他不敢对白发老人说谎。
白发老人又问:“那你会养蚂蚁了?”
吴三桂说:“是的。”
白发老人说:“那你把自己养蚂蚁的方法给我说一遍。”
吴三桂说:“是的。”
吴三桂便依言对白发老人说了一遍。白发老人听后,也不禁动容。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吴三桂几眼。然后问:“那你知道你为何能成功么?”
吴三桂摇摇头。他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发老人叹口气说:“食者,性也。你是用诱之以食的办法啊!”吴三桂正在琢磨白发老人的话时,白发老人又说:“你还想学什么本领?”
吴三桂情不自禁地说:“我想学功夫!”
白发老人说:“要学功夫,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得吃千般苦,耐万般劳的。”白发老人实想打消他心里这个念头。
吴三桂说:“我不管,我要学。”他的头脑里产生了自己把别人打得东倒西歪的幻觉。
白发老人叹口气说:“既然如此,老夫便教你。不过,先得说明白,如果你学艺不精,你可别怪老夫,因为武功一脉实在是太深奥,有些人穷其一生精力,也难窥其斑豹。看来,我只有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了。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的缘分和修为了。”
吴三桂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白发老人说:“我的内功心法分三个阶段,你听清楚了。第一个阶段称之为理脉,意思是从万物纷杂中理清原物之脉络,方可认清事物本原,把握生命之实质。内功心法为:
致虚,极也;守静,笃也。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也。夫物芸芸,各复归于其根,曰静。
静,是谓复命。复命,常也。知常,明也;不知常,妄也。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吴三桂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道德经》的话么?”吴襄不太喜欢读书,可他却逼着吴三桂读了不少书。像《大学》《中庸》《老子》《庄子》之类的书,许多已经是烂熟于心,只是不理解罢了。
白发老人说:“你视之为《道德经》没错。我视之为内功心法,也没有错。不是文章发生变化,而是识文的人异也。”
吴三桂说:“好吧,那你告诉我第二阶段的内功心法吧!”
白发老人说:“第二阶段称之为辟谷。此辟谷不是常人所说的饿其腹,而是空其意。使练功之人消除内心的所有私心杂念,才能有容纳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灵气的空间。内功心法为: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弗矜99lib?故能长。
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
吴三桂本想说这不也是《道德经》里的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拼命使之缩回去了。他怕白发老人不高兴,所以不敢说了。然而心里对白发老人的所谓内功心法的兴趣却大打折扣了。他有些淡漠地问:“那第三阶段的内功心法呢?”
白发老人没有理睬吴三桂的态度,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第三阶段称之为纳气。只有把辟谷练好了,才能纳气。这就好比一个容器,只有中间空了才能盛东西,也好比房子,如果里面塞满了东西就住不得人。第三阶段的内功心法为: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说完之后,白发老人依然平视着茅房外的远方,仿佛仍然沉醉在极其深奥的理法之中。吴三桂认为白发老人没有理由这样故弄玄虚。因为在他看来,老子是中国无人不知的人物,而大多数人都通晓老子的《道德经》。无论怎么想,他也无法把它与深奥的武功联系起来。他想,如果知道白发老人所谓的内功心法都是《道德经》上的那些酸不溜秋的文字的话,我吴三桂是不会向白发老人请教的。
于是,他沿着白发老人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是蔚蓝色的,悠悠飘荡着白云。
吴三桂想不透白发老人教给自己的内功心法,因此,他打定主意要向慧智请教。好不容易捱到正午,慧智从外劳作回来。慧智去做饭,吴三桂便悄悄地随慧智而去。要在平时,吴三桂是不会去帮慧智做饭的。
慧智自然知道吴三桂的心思,便问:“你又有什么想法?”
吴三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回倒不是什么难题,而是太容易了!”
慧智笑道:“噢?太容易又怎么要请教呢?”
吴三桂的脸立刻红了。他说:“只是我总觉得它不像内功心法。”
慧智吃惊地问:“内功心法?什么不像内功心法?”
吴三桂说:“老子的《道德经》啊!”
慧智说:“你是说我师傅教你内功心法了?”
吴三桂说:“不应该说是内功心法,而应该说是《道德经》。”接着,吴三桂把自己如何向白发老人请教,白发老人又是如何教自己的过程全告诉了慧智。慧智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吴三桂便问他笑什么?慧智说我笑你是个傻瓜呢!吴三桂说我如何又成了傻瓜了?慧智说我师傅传给你的明明是内功心法,你为何却偏要说它是《道德经》呢?吴三桂问这是何故?慧智说我师傅已经全告诉你了。吴三桂便问是什么意思?
慧智说:“我师傅不仅告诉你内功心法了,而且告诉你其原理之所在。你只要按照原理去练就是的了。”
吴三桂说:“可是我并不明白它的原理啊!”
慧智说:“世界万物是否都有其脉络?”接着,慧智又说:“比如说山有山脉,水有水脉。树有树脉,叶有叶脉。与此同理,人有人脉。人只有弄清楚自己的脉络方可辟谷纳气。正如庖丁依牛脉络解牛而不伤刀一样,人依人脉络辟谷而不伤身。”
吴三桂点点头说:“我算有一点明白了。其他两个阶99lib?段呢?”
慧智说:“这全凭自己去参悟!正如师傅所说:你视之为《道德经》,而他却视之为内功心法!”
八、白发老人笑谈神与非神之间的距离
吴三桂眼望着壁上的月光出神。月光从外面穿透进来,映在冰冷的岩石上,月光99lib?便显得寒瘆瘆的,怕人。
然而,现在的吴三桂看到这种光影不再感到害怕,因为他早就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白发老人与慧智都已入睡,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吴三桂之所以难以入睡,是因为他心中装着自己的心事。
离开家不知有多长时间了。他的个头已经比来时高了一大截,因此,他有些恋家了,他开始想到父母可能在为自己的失踪而伤心。同时,他心里开始失望了。他刚来时,他对慧智和慧智的师傅白发老人都很崇拜。他认为他们肯定有许多本事要传授给自己,可以把他培养成神仙似的人物。然而,现在他觉得白发老人的东西不是太平淡使他觉得没用,便是太高深使他觉得难懂。所以,他打算回家了。
现在,他唯一要考虑的是怎么样去对慧智和白发老人说起回家的事,然而他考虑来考虑去却一直没有个结果。就这样他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吴三桂起床时有点头昏脑涨。他想自己既然打算离开这里,有一件事就必须在现在做了。于是他冒冒失失地来到了自己养蚂蚁的地方。他想,现在自己要走了,蚂蚁将不为自己所用。不为自己所用的东西,自己得捣毁它!
然而当他真要对这些蚂蚁下手时,他又有些舍不得了。因为他对这些蚂蚁投入过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已经对它们产生了感情。这些蚂蚁让他费神过,让他焦急过,让他痛苦过。在这些被折磨的过程中,吴三桂似乎与它们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然而,现在自己却要亲手毁灭它们!吴三桂犹豫着。
但他突然之间一转念,自己连蚂蚁也舍不得杀,将来怎么带兵打仗?再说,自己不是杀过鸡么?杀鸡的勇气到哪去了?于是,他便感觉到自己跟白发老人一段时间来,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犹豫,他用木棍撬开蚂蚁窝的盖子就用脚去蹂躏。可是蚂蚁太多,要想消灭它们还真费神。突然他想到一个妙法:他找来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弄些食物放在干草上,接着便用惯用的手法把蚂蚁引出来。那些蚂蚁果然争先恐后地爬出来,爬到了干草之上。等洞穴里再没有蚂蚁爬出来时,他便点燃了火。
于是火中便噼噼啪啪一阵脆响。那些蚂蚁在火中乱窜,顷刻之间便化成一片灰烬。
吴三桂心里滋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突然,吴三桂身后人有念着阿弥陀佛,把吴三桂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慧智,便藏书网埋怨说,你怎到了我身后才说话。慧智说,我早就在叫你了,只因为你太专注的缘故,没有听到罢了。吴三桂便默然。
慧智突然问:“你想回家了么?”
吴三桂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然后又无奈地垂下了头。等过了片刻之后又说:“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判断出来我要回家的?”
慧智说:“这很简单。我问你,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些蚂蚁?”
吴三桂说:“是的!”
慧智说:“你很喜欢它们,现在又要杀死它们。是因为它们已经无法为你所用,是不是?”
吴三桂答道:“是的!”
慧智说:“为什么会不为你所用呢?其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你要回家。”
吴三桂说:“你真不简单!”
慧智说:“其实并非我厉害。我只是根据人存在自私的弱点推测出来的罢了。”
吴三桂便默然。
慧智说:“既然你想回去,中午时,我和师傅说说,看他怎么说。”
到了中午,慧智果然同白发老人谈起了此事。吴三桂远远地站着,他不敢靠得太拢。他只听见白发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说。吴三桂于是变得惴惴不安,他的心里甚至后悔自己不该如此。
吃过中饭后,白发老人对吴三桂说:“跟我走吧!”吴三桂便依言跟着走。白发老人不说话,跟在后面的慧智也不说话。吴三桂搞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不高兴,于是他也不敢开口说话。
白发老人领着他们来到了仙人台的峰顶之上。此时的太阳已向西沉,他们向西而立,眼中便因为逆光而产生了光环套着光环的幻觉。
白发老人让吴三桂用手掌挡在额头之上向西远眺。吴三桂便依言向西远眺。于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在吴三桂的眼帘里出现了。
或蔚蓝或金黄,或火红或青紫,清清爽爽飘飘荡荡,时走时停时卷时舒的彩云下面,是峰峦相叠山势相连起伏不断的白皑皑的雪峰。雪峰与天相连,与云彩相融到一起,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雪峰还是云彩。
其中有一座山峰如鹤立鸡群般的耸立于群峰之中,刚好挡住太阳由西向东的逆光。阳光从雪峰之后照射过来仿佛是雪峰本身光芒万丈一般。
吴三桂看着看着,一种奇异的幻觉产生。那雪峰已经不是雪峰,而是一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眼的老人。那老人正以一种特殊的眼神在凝视着他,要与他作情感上的交流。他大声惊叫起来:“神仙!我看到神仙了!”
吴三桂一喊,那幻觉便消失了。眼帘里依然是峰峦相连起伏不断的雪峰。那神山好像被自己惊吓了而躲得远远的。
吴三桂垂下手臂,十分不安地站立着。
白发老人看着他,轻言细语地问:“你看到神山了么?”
吴三桂点点头说:“是的。”
白发老人又问:“可是,你一喊,又把神山吓走了么?”
吴三桂悻悻地答道:“是的。”他好想哭。
白发老人叹息道:“九九藏书你不用自责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山!”
吴三桂立刻争辩道:“不对!我亲眼看见过神山,怎么会错呢?”
白发老人说:“那是幻觉在欺骗你!其实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吴三桂有些迷惑了。他在想,自己亲眼看到的,怎么会错了?然而白发老人却又说得如此肯定。白发老人学识渊博,他是不会骗自己的。那么是谁在骗自己呢?吴三桂问:“怎么会这样呢?”
白发老人说:“其实你看到的只是很九九藏书普通的一座山。因为你和那山相距得太远,再加上太阳光,就使你产生了这种神奇的幻觉。如果你要走近那山去看的话,那山说不定还没有我们站立的仙人台这么高,这么神奇!”
吴三桂问:“这是为什么呢?”
白发老人说:“因为距离远,就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就会模糊就会朦胧,然后就会使人陷入自己的主观臆想,再然后就会使自己觉得它很神秘也很神圣。如果距离近的话,就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就不会给人留以想象的余地,所以也就失去了神秘感。”
慧智也叹息道:“世界上本没有神与非神之别,这是人的臆想所产生的差别。因此,是神,还是非神,是根据观察者的远近来定的:
任何事物,远而观之是神;近而观之非神。”
吴三桂便问:“那你的意思,世界上也没有神仙么?.99lib. ”
慧智说:“是的!”
吴三桂说:“那世间为何有人看到过神仙?”
慧智说:“那也只不过是因为远望的缘故罢了!”
一、酒店老板对吴三桂说起了宝刀的来历
吴三桂被慧智送回家之后,便变得沉默寡言了。吴襄和祖氏见儿子失而复得,自然是惊喜异常。然而,接下来便是忧虑重重了。因为吴三桂变了。整天脸沉沉的,不说话,也不与同伴嬉闹。就是对他哥哥吴三凤也是避而远之。吴襄心里急,但忙于军务,又忘记了。而祖氏却总是耿耿于怀。她在心里把儿子失踪之前和失踪之后的行为作了一番比较。越比较便越觉得儿子变成了蠢子,越比较便越觉得害怕。于是,她再三地对丈夫说起自己的担忧。吴襄因此而不得不暗中观察起儿子来。
通过观察,他发现儿子并不是因为性格孤僻在躲避别人,而是儿子变得成熟了,老练了,甚至可以说已有心机。因为儿子躲开众人不是在练功夫,就是在读一本小册子。他几次想看看儿子到底在看什么,可当他走近儿子时,儿子便赶忙把小册子藏起来。无论他怎么说,儿子就是不肯把小册子拿出来让给他看。他没有办法,但.99lib.t>心里因此而高兴。
转眼间,吴三桂有十五岁了。除了身体稍稍有点单薄之外,他已经出落成一个大人了。慧智教给他的武功套路,他已经练得如行云流水,白发老人送给他的小册子,他也已经烂熟于心。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觉得自己跟随慧智和白发老人的时间太短,以至于他有些怪罪自己。他想,如果相处的时间还长些,自己肯定能学到更多的本领,然而现在想再去找他们已不可能。一是他与白发老人有言在先,回来之后不能再去找他;二是即使自己想违背前约再去找他也难找到。他估计白发老人已经作古。而慧智和尚又喜云游,自己到哪去找他们呢?
现在怎么样后悔也没有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练好他们教给自己的那些本领。于是他想到自己应该有自己的兵器了。因此,一有空隙,他便到街上溜达。他希望有个奇迹出现,比如说有什么古代名将的后裔拿着祖先的兵器来卖,他.99lib.将不惜重金购买。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就在吴三桂游荡半年之久,他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之时,却偏偏碰上了这等好事。
那是一个天色昏暗的冬日,吴三桂在街上游荡了一圈之后,感到肚子有些饥饿,身子有些发冷,于是他打定主意到一家酒店喝几杯。他本来是很少喝酒的,因此并不知哪家的酒好。他抬头一看,恰好看到一家门前挂着杏黄酒旗,那酒旗迎风招展,似乎在诱惑他。于是他便信步向那家酒店走去。
也许是因为酒店生意过于清淡,也许是因为吴三桂仪表不凡,总之,酒店老板一见吴三桂,便赶忙堆满了笑脸,把吴三桂迎到了店里。吴三桂随意地将酒店打量了一下,见酒店虽说不上豪华,却也干净清爽。简朴的装修甚至透出几分书香气味。尤其是那中堂上的对联,更是引人入胜。对联是:
喝水喝酒,水水酒酒;道昏道乎,昏昏乎乎。
上面的横批是:似醉非醉。
吴三桂见那字写得有棱有角,力透纸背,恰与那对联的玩世不恭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便猜知这酒店老板非同一般。
正当吴三桂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中堂时,酒店老板已经提着酒壶悄悄地来到吴三桂身边,轻言细语地说:“让公子见笑了。”吴三桂连忙说:“不,不,写得很好!而且这字与文相偕成趣,有味道得很!”酒店老板说:“若是公子真高兴,就多喝两杯酒吧。”吴三桂也不推辞,接过酒杯就把酒灌进了肚子,之后便说:“好酒。”酒店老板又连忙给他再斟。
吴三桂趁此空隙问老板:“这字是谁写的?”
酒店老板叹口气说:“是我父亲所写!”
吴三桂大吃一惊,他父亲既然能写出如此的字与文,他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这其中莫非有诈?吴三桂不露声色地又问:“那文又是谁撰的呢?”
酒店老板说:“也是我父亲。”但当他看到吴三桂有几分不信的神气,便又叹息说:“也难怪公子不信,落到这般田地,谁也不会信的。真是有辱家门啊!”说完就泪流满面了。
吴三桂吓一大跳,连忙对酒店老板说:“你错怪在下了,我不是不信。你也不用伤心!请问先生何方人士?贵姓?”酒店老板说:“我本姓杨,属杨志之后。”
吴三桂很诧异,问他:“你说你是宋朝嘉祐年间的英雄青面兽杨志的后代?”
酒店老板说:“正是!”
吴三桂说:“那你为何落到这般地步?”
酒店老板听到这话便又哭了。他说自己虽出身名藏书网门,但自祖父那一代起,便家道中落,一日不如一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努力,而实在是朝廷昏庸,自己空有一腔热血,无以报效国家。特别是他父亲长期因为郁郁寡欢而借酒消愁,最后含恨而去。这副对联也正是他父亲极悲愤之时写的。
吴三桂听后不觉满面凄然,黯然神伤。酒店老板见吴三桂虽然年轻,又是公子哥儿,却能够与己同喜同悲,便大受感动,非要与吴三桂对饮。吴三桂也不推辞,于是,两人你一杯来,我一杯去的敬个不完。
吴三桂喝得兴起,立起身就在酒店里耍了一趟自己从未在外人面前显过眼的拳脚。酒店老板见吴三桂年纪虽轻,但功夫娴熟,虎虎生气,便大加赞赏,忍不住当面喝起彩来。
等吴三桂收势之后,酒店老板连忙问他姓甚名谁?吴三桂以实相告,酒店老板大喜道:“难怪公子看起来不凡,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吴公子!”说完,就要跪拜下去,吓得吴三桂赶忙拦住他。吴三桂便请教他的名字,酒店老板告诉他自己叫杨天。
于是两人又继续坐下来喝酒。正喝得兴起之时,杨天又单腿跪在吴三桂面前说:“吴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公子务必答应我,否则,我绝不起来!”
吴三桂一听,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杨天会来这一手。他想,我又不知道你有什么请求,你叫我如何答应你?如果你要我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的话,难道我也要听你的么?于是,他心里好后悔,怪自己一时贪杯,入人圈套。同时想到自己与杨天这厮刚刚认识,他竟然敢强人所难,于是对他的好感便打了个大大的折扣。杨天见吴三桂这么久不说话,知道他对自己有些怀疑,便又对吴三桂请求了一遍。
吴三桂见杨天说得诚恳,而且不像奸诈之人,于是便答应了他,但心里却依然惴惴不安。杨天见吴三桂答应了,便连忙起立,跑到里屋去了。吴三桂正不知所措时,杨天捧着一把刀送到吴三桂面前说:“请公子收下吧!”
吴三桂连忙退开,说:“鄙人无功岂能受禄?”
杨天说:“公子可听说先人杨志卖刀的故事?”
吴三桂说:“听说过。”
杨天说:“那把刀后来失落了。是我爷爷费了几十年工夫才找到它,然后倾家荡产地买来了。先人卖的那把刀便是此刀!”
吴三桂立即站立,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恭恭敬敬接过刀,仔细地端详起来,赞不绝口。杨天见宝有所属,也不算辱没先人了,心里自然高兴。
吴三桂心里非常高兴,心想,你如何不早说,让我虚惊一场。突然,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冒冒失失地收人家的东西,于是诚诚恳恳地问:“这刀卖多少钱?”
杨天神色一凛,然后轻笑道:“这刀是用钱能买来的么?”
二、吴三桂入军,承父荫成为一名千总
努尔哈赤自从一六二二年,利用了熊廷弼和王化贞之间的矛盾,一举攻克广宁,西平等四十余城以来,更加兵强马壮,已具有和明朝政府争夺全国统治权的力量和雄心。努尔哈赤为了便于进一步和明朝作战,又从辽阳迁都沈阳,还声称:“我金汗身行正道,上天眷爱,况南京、北京、汴京本非一人所居之地,乃女真、汉人轮流居住之地。”
广宁失守后,熊廷弼,王化贞下狱处死,明廷派王在晋经略辽东。但王在晋胆小怕事,主张放弃关外,退守山海关,在关门外八里铺修筑重关,设兵防守。袁崇焕等人坚决反对,袁崇焕认为若保关内,必守关外,若保关外,必守宁远。因为宁远在山海关之东,广宁之西,是要冲之地。而且附近大海中的觉华岛可以设水师,屯粮秣,作为犄角。在广宁失守之后,这里是山海关的屏障,不可轻易放弃。袁崇焕的主张得到了兵部尚书孙承宗的赞同与支持,明廷便起用孙承宗代替王在晋经略辽东。孙承宗采纳袁崇焕的建议,大力整顿山海关的防务,重点加强宁远的防御力量,派袁崇焕,祖大寿等驻守宁远,兴工修筑宁远城,又修建了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及右屯诸要塞。这样就构成了以锦州、宁远为重点的关外防线,使得努尔哈赤无机可乘。
但在一六二五年九月,孙承宗因耀州之役战败,遭到阉党的攻击,便辞职不干了。明廷便以高第接替孙承宗。高第认为关外不可守,一反孙承宗的.99lib.措施,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守具,尽驱屯兵入关。袁崇焕极力劝说高第,高第不听,袁崇焕不肯服从高第的命令,只好坚守宁远孤城。一六二六年正月,努尔哈赤率大军西进,围攻宁远城,致书要袁崇焕投降。袁崇焕大怒,慷慨激昂地鼓励将士,要将士们一定誓死守住宁远城,而且他本人也身先士卒。这大大地鼓舞了士气,使宁远城固若金汤。后金虽然是兵强马壮,却是久攻不下。后来,努尔哈赤也亲临战线督战,城上以红衣大炮轰击,努尔哈赤仍然是久攻不下,只好撤退。
自从吴三桂亲眼所见舅舅他们与清兵的浴血奋战之后,他的精神更加旺盛,他的意志更加坚强,他的功夫练得更勤了,他的书也读得更多了。除了白发老人交给他的小册子之外,他还读了《孙子兵法》《戚继光兵法》。于是,吴三桂变得踌躇满志起来。他想入军,做一个真正的将士。因此,他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跟父亲谈谈,如果不行,自己便亲自去找舅舅。
这天晚上,吴襄回家,刚一坐定,吴三桂便亲自沏了茶递给了父亲。吴襄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吴三桂一眼。吴襄有些奇怪,三桂这小子历来只是喜欢舞枪弄棍,今日怎么给我沏茶呢?一想,他肯定有事相求。这小子乳臭未干,就知道来这一套了。想到这里,吴襄暗暗觉得好笑。只是依然不露声色地等待着儿子如何向自己开口。
吴三桂毕恭毕敬地站立在吴襄一边。吴襄呷了几口茶,仍然不见吴三桂开口,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小子鬼着呢!看来我不开口先说,他是不会开口的,别难为他了。想到这,吴襄清了清嗓子便说:“三桂,你对爹有话要说是不是?”
吴三桂赶忙恭敬地答道:“正是。”
吴襄浅浅地笑了笑,心想这小子果然鬼多。吴襄说:“那你便对爹说吧!”
吴三桂说:“我想入军。”
吴襄惊叫:“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他来说,吴三桂还只是个孩子!
吴三桂又说:“我想入军!”
吴襄坚决地说:“不行!”这一回他听清楚了,所以很及时地回绝了他。吴襄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又补充说:“以后再说吧!”
吴三桂一声不响地站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心里打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意。
吴襄见儿子仍然不走,语气变得愠怒起来:“你难道还有话要说?”
吴三桂轻言细语地回敬说:“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大家都把我当大人看了,只有爹还把我当做孩子。”
吴襄从来没有被自己的下级顶撞过,今天却被自己的儿子顶撞了,因此,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恼怒地抬起头,本想责骂儿子几句,可是一看之下,他有些吃惊了。儿子的娃娃型脸蛋上却流露出满脸的坚毅。他不得不细细地打量起儿子来。
儿子似乎与自己一般高了,单薄的身子也变得厚实起来,肌肉结实有力。怪了,儿子怎么一下子便长成大人了?是的,可能是自己这几年一直忙于军务,顾不上观察儿子了。他联想到儿子出生时,那个疯和尚对自己谈起的那些奇谈怪论。那些话虽然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倒是让儿子历练历练的时候了。想到自己与清兵的短兵相接,血肉搏杀,吴襄不由地热血沸腾。于是他对儿子说:“我同意你入军。”
吴三桂立刻兴奋异常。
吴襄又说:“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得先和你舅舅说说再看。”
吴三桂说:“好吧,我等着爹爹的消息。”
第二天大早,吴襄便去找祖大寿。祖大寿把吴襄让到了自己的书房里。祖大寿一直对吴襄比较尊重,这倒不是因为吴襄是自己的妹夫,而是因为他敬重吴襄是一条血性汉子,做事敢作敢为,打仗拼死拼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吴襄把吴三桂的想法对祖大寿说了,祖大寿便沉思起来。之后,他说:“三桂可还只是个孩子啊!”
吴襄说:“我先也是认为他只是个孩子,后来,我观察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个大人了。”接着,吴襄把吴三桂平时的所作所为都对祖大寿说了。祖大寿是越听越惊讶,越听越高兴。他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感叹:看来自己是老了,孩子都长大了。但他的心里却依然在犹豫。他在想:让他入军,容易。可是如果只让他当名小卒的话,藏书网
就达不到锻炼的目的。但是,如果让他当将领的话,又怕他是个孩子担当不起。
吴襄在琢磨着祖大寿的心思,之后,他便说:“我看还是让他入军吧!让他当个小卒都行。”
祖大寿断然地拒绝:“不行!我是说当个小卒不行。”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转过来了,“不过,真要让他当个将领的话,他还只是孩子啊!”
吴襄心中暗喜,连忙说:“难道你忘记那疯和尚说三桂将来定是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将的那些话了么?”
祖大寿依然在沉思。疯和尚的话放在平时的谈笑之中,信之未必不可。但是,如果放在军务之中来,便不可相信。祖大寿是个为人严谨一丝不苟的将军。他管辖的军队历来都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的。现在,让他安排自己的外甥,还仅仅是个毛孩子来当边将,他感到有些为难。然而,自己真要是不答应的话,驳了妹夫的面子事小,耽搁三桂的前程事大。所以,他一直犹豫不决。
吴襄见如此,知不能用强,便说:“就让三桂当个小小的边将兵吧!如果你为难,就只给他职务,不给他兵力如何?”
祖大寿一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便连忙点头答应了。
三、吴三桂向父亲请求招勇
父亲和舅父同意三桂入军,并封他为千总,这并没有给吴三桂带来多少快乐,相反,他还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从舅舅只授了自己为千总这个空职,却不给一兵一卒这一举动得知,舅舅不信任自己,还把自己只当个孩子。因此,吴三桂虽然当了千总,却并不像其他兵卒一样去操练,而是依然我行我素地在外游荡。
吴襄知道三桂在向自己抗议,却也没有办法,只有听之任之看一段时间再说。
那天,他在家闲得无聊。想起几年前给自己赠刀的杨天,自己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他了,便想,干脆趁有空,到他酒店里去喝喝酒,解解闷。于是,他一路闲散地来到杨天的酒店。
杨天一见吴三桂光临,满心欢喜,连忙给吴三桂擦座端茶,并问吴三桂为何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来看自己了,是不是因为太忙?
吴三桂叹口气说,哪里是太忙?纯粹是没有心情!如果要是忙,那才叫好呢。人只有忙,才显得有能耐,越忙越有能耐。没有见过游手好闲之徒有过什么真本事。
杨天没有想到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的吴公子竟然会满腹牢骚。连忙问他何故如此?吴三桂便把自己入军,虽然当上千总,却是有名无实之事告诉了杨天。
杨天大喜,连忙藏书网向吴三桂祝贺。吴三桂便生气,怨杨天有意编派自己。杨天连忙解释说:“吴公子,你可别怨天尤人呢!你年纪轻轻的,便成了千总,可不简单呢。你想想看,有多少兵一生只当到小卒为止?有的人甚至连小卒也没当够就命归黄泉了,根本不可能做到千总,而你一上来就当上了千总。虽说没有实权,可它是个做官的梯子啊!你想想看,朝廷上的官好做么?都是靠这梯子一级一级爬上来的啊!”
吴三桂一听,觉得果有道理。自己仅仅十五岁,没拿枪没上过一天战场,更不用说杀敌了,就成了千总,比起那些贫寒之家的子弟来,自己不知要强多少倍了。于是,吴三桂的心情开朗起来,连忙叫杨天上菜斟酒,且99lib.
叫杨天作陪。
杨天是三两酒下肚,话便多了。杨天说自从那天一见到他,便知他将来一定大有出息,所以才把传家之宝送给了他。图的是吴三桂将来出息了,自己也可以显亲扬名。
吴三桂被杨天的黄汤和米汤灌得昏昏然飘飘然起来,大有大丈夫拼命沙场封侯拜相封妻荫子的英雄气概。同时,他也觉得杨天非一般市井小民之徒可比,有着一些超人的见识,因此,内心对杨天又增加了几分好感和信任。于是,吴三桂问:“杨天兄,兄弟现在整天游手好闲也不是个办法,你看我该如何办?”
杨天便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说真的,他的兴奋与吴三桂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把吴三桂看作自己发展的梯子,因此,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吴三桂身上了。现在吴三桂不仅没有看贱自己,甚至还向自己请求,你叫他如何不喜?
杨天问:“既然你舅舅不给你一兵一卒,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招么?”
吴三桂拍案叫好,是啊!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招么?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吴三桂便问杨天如何招兵,如何培训。杨天便侃侃而谈说了一通。杨天自小就有心于此,因此对于军中韬略自然知晓一些。而吴三桂也是熟读兵法,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对那些计谋却早已烂熟于心。所以,他俩谈得非常投机。
正当他们两人谈得起劲之时,酒店之外喧嚣起来。吴三桂因此十分恼怒,杨天更是气愤不已,骂道:“什么人物敢在此耍赖?扫了大爷喝酒的兴致。”说着,便立起身向酒店外走去。吴三桂也连忙尾随而来。
两人走到街心一看,原来是一些街上的泼皮正围着一个人在拳打脚踢。吴三桂看不过眼,立刻高叫住手。那些泼皮见是一个公子哥儿,便立刻抛弃那人向吴三桂围拢而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辱骂吴三桂。吴三桂昂起头,一副不睬不理的样子。吴三桂这种神气更加激怒了那些泼皮,他们挥拳便要向吴三桂砸去。
“住手!”杨天厉声喊叫。
泼皮见是杨天,知他有些本事,且又是熟人,便不好再发难,但因在大庭广众之下,泼皮们觉得丢不起这个脸,因此仍然虚张声势地朝吴三桂张牙舞爪。
杨天问:“你们知道他是谁么?”
泼皮们说,管他是谁?是谁也得教训教训他!谁叫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杨天说:“他便是吴将军的公子吴三桂少爷!”
众泼皮一听,吓得落荒而逃。街上便是一片嬉笑。
吴三桂向那蜷缩在地上的被打的人走去。杨天便尾随而来。杨天躬下身子去细看,惊叫着:“原来是你?”那人一见是杨天,起身跪在杨天面前作揖。杨天说:“不用谢我!你谢吴公子吧!”那人于是再向吴三桂作揖。
行完礼后,杨天将那人引到酒店,让他洗去脸上污垢,然后给吴三桂引荐。杨天告诉吴三桂这人叫陈三强,是他的旧识。自幼失去双亲,靠左邻右舍施舍度日。后杨天父亲见他可怜,便把他收留了一段时间。但终因他的家产都成了刀资,因此也无法供奉太久。于是陈三强只好又流浪街头。后来陈三强失踪了,不知今日怎么又回来了。
吴三桂听了杨天的介绍之后,便细细地打量起陈三强来。见陈三强虽然身体单薄,瘦骨嶙峋,但他的脸上却是一副强悍的样子。尤其那双眼睛目光炯炯寒气逼人,一点也不像落魄的样子。吴三桂心中一动,便对陈三强说:“你可否愿意跟随于我?”
陈三强满脸茫然地看着吴三桂。他不知吴三桂此话是何意思,但他从吴三桂的举止言谈和杨天对他的态度之中已经看出吴三桂非等闲之辈。然而,尽管如此,陈三强对吴三桂这种说话的语气感到很反感。因此,他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
杨天见如此,知道了吴三桂的心思,赶忙给陈三强介绍吴三桂,陈三强听了吴三桂那些传奇的经历之后,又惊又喜,二话没说,便跪在吴三桂面前说:“公子若肯收留,我便愿成为公子的牛马,誓为公子赴汤蹈火!”
吴藏书网三桂爽爽朗朗地大笑一阵之后说:“陈公子言重了!你我岂能有主仆之分?当只有兄弟之情!”说完,便要拉起陈三强。陈三强听完之后,更是感动得不得了,又在地上叩了几个头,顿时那额头便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杨天大受感动,也跪在吴三桂面前说:“请求公子将我一并收留吧!”吓得吴三桂连忙去拉他,激动地说:“这样使不得!”杨天说:“公子若不答应,我便不起来。”吴三桂连忙说:“我岂有不答应之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吴三桂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不过,你也不可称我为公子,只要直呼其名即可。因为你年长于我,我得呼你兄长才对,岂可乱了规矩!”
杨天激动得站起来说:“只要公子将兄弟之情记于心间即可,在外人面前我们还得以主仆相称,免得外人看轻公子。”
吴三桂说:“如此一来,倒是亏了哥哥。”说过,便对杨天作了一揖。杨天连忙还礼。杨天说:“我明天就把酒店转让出去,随后便跟公子去。”吴三桂说:“此事从长计议,三强也在你酒店里打扰一下,我须把此事与父亲商量一下。”
杨天与陈三强连忙点头称是。
吴三桂回到家里,便把自己要招蓦勇士的想法告诉了吴襄,吴襄沉思了一会后说:“这可是没有先例啊!”
吴三桂说:“我是千总,我就以此名义招兵,且不要兵饷,想别人也不好多言。”
吴襄想了一会,说:“试试看吧!”
吴三桂立即跪下说:“孩儿其实已招了两名勇士,请父亲宽恕。”
吴襄一脸惊愕地看着儿子。
四、客栈老板与吴三桂谈论谁是真勇士
吴三桂见自己招蓦勇士的想法得到父亲首肯后,便迫不及待来到杨天酒店,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杨天和陈三强果然喜不自禁。
吴三桂问杨天、陈三强下一步怎么办?
杨天说:“当然去招啊!不过这人数既不能太多,多而不精无用;也不能太少,太小单薄无力。”
吴三桂说:“那你说到底要多少人?”
杨天默想了一阵,说:“我看就招六十二人吧?”
吴三桂问:“为何要招六十二人?”
杨天说:“再加上我们两人刚好是六十四人。”看了陈三强一眼之后继续说,“六十四人按八卦方阵排开,分八块。如能练成八卦方阵,进能攻万军之敌,退能拒千军之马。”
吴三桂没有想到杨天能把他自己也算到死士之列。他不知道杨天是在有意试探他还是决意如此。吴三桂并不点破此事,只是默然。
杨天说:“不过,我们到哪去寻找这六十二名勇士呢?”
陈三强说:“这倒不用愁!这几年我在外游荡,得知长白山一带多匪徒。我想匪徒之中虽多凶恶之徒,却必多忠勇之士,吴公子不如.99lib.将之招来,据为己用。”
杨天沉吟一阵说:“只是那些匪徒却非良善之辈,只怕公子……”
吴三桂知道杨天的意思,立刻阻止他说:“这个不劳二位费心!你我同为人子,你们既然能去,我却为何不能去?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杨天和陈三强两人大受感动。
吴三桂要杨天赶快把酒店盘出去,跟自己一同去寻访勇士。杨天告诉他,酒店已经盘出去了,并说他知道吴将军会同意此事,所以他昨晚便把酒店盘给了别人。陈三强也帮腔说是。吴三桂立刻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夸奖他两人说:“有你们二人相助我,何愁大事不成?”但他的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不高兴。
于是,吴三桂从家里带了足够的银两,与杨天和陈三强三人出发了。吴三桂说:“即使踏遍辽东,也要找六十四勇士。”?99lib.
然而他们并不顺利,在外游荡了半年,却几乎没有碰到一个与自己心目中的勇士相符的人。陈三强有些自责,他觉得不该带吴公子到长白山一带来,因为他也是听人说在长白山一带有土匪出没,可是到了长白山以后,却连一个土匪也没有碰到。吴三桂虽然有些心灰意冷,但外表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他总是对陈三强说没关系。而杨天却一连几天不言不语了。他倒不是在生气,他要想一些问题:谁是勇士?以什么标准来判断到底是不是勇士?勇士头上没有标签,我们又怎么能够随便找得到呢?
吴三桂见杨天一直沉默寡言,知道他心里正在琢磨一些事。吴三桂便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杨天便把自己的疑惑对吴三桂说了。吴三桂一想,是呀!确实是这个道理。看来我们不能瞎撞了。要找到真正的勇士,首先要弄清一个问题:什么人才算得上勇士。
于是,三个人便对此展开了一番讨论。可是讨论来讨论去,三个人却没有讨论个结果出来。正当他们争得不可开交之时,他们所住的客栈的老板来了。客栈老板是一个五旬上下的老头,前额宽阔,五官端正,肌肤白里透红,身着长纱,给人一种不俗的感觉。
三人对客栈老板的到来感到很突然,因此一见到他便都缄默不言。客栈老板便问他们所争何事?陈三强不由自主地看向吴三桂,杨天轻笑道:“我们只是在争一些琐粹之事,何劳先生挂怀?”
客栈老板便随意地笑了笑说:“其实三位公子不告诉我,老朽也知道!因为我站在门口已有半个时辰了。”
陈三强霍地站立,便想发脾气。吴三桂一把拉住他,杨天也示意他不可生气。于是,三人便不再言语,等待客栈老板继续说话,客栈老板果然像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其实你们不能怪我!我要是你们便?99lib.不会跑到客栈里来讨论这些事的。”
杨天说:“那先生在门外站了这么久的目的,只怕不是为了告诉我们不要到客栈来说话吧?”
客栈老板说:“当然不是!”
杨天便厉声说:“那先生到底所为何事?”
客栈老板一点也没有把杨天放在眼里,继续说:“我来告诉你们怎么才能找到真正的勇士。”
陈三强几乎按捺不住,要向客栈老板冲过去,去教训他一通。
吴三桂拽了拽陈三强的衣襟,陈三强便又坐了下来。吴三桂想起了白发老人告诉他的话。白发老人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而真正的高人术士却也隐于野。看来这客栈老板并非一般人士,说不定对自己确有好处。于是,吴三桂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客栈老板行了一礼。客栈老板说:“其实,你们争来争去,并没有真正弄清楚什么是勇士。”
吴三桂说:“愿听先生教诲!”
客栈老板问:“春秋战国时期的椒邱沂是不是勇士?”据东周列国志记载,椒邱沂有好友死于吴国,到吴国奔丧,丧车经过滩安时,想让马在滩安饮水。滩安的官吏说,水中有神,看见马便要抢走,你不要让马饮水。椒邱沂不听,让从者解马饮水。马果然被拖入水中不见了。椒邱沂大怒,持剑跳入水中与神决九九藏书战。三日三夜后,他从水中出来,被水神伤了一只眼睛。
吴三桂正在沉思,杨天代他回答道:“当然是勇士!神力超人,且敢与神斗而不丧命。”
客栈老板又问:“那要离算不算勇士呢?”
吴三桂说:“当然也算。”要离敢于当面折辱椒邱沂,说他与水神相斗,不能讨回自己的马,而且还被伤了一只眼睛,贪生怕死,是天地间最无用之物。后被伍子胥请去刺杀庆忌。
客栈老板又问:“椒邱沂与要离谁更算勇士?”
杨天与陈三强默然。吴三桂说:“当然是要离。”客栈老板又问为什么。吴三桂说:“椒邱沂虽然天生神力,敢与水神作战,但他却不能杀死水神,反而被水神所伤。而要离看似瘦弱,却敢当面折辱椒邱沂。这且不说,还能在戒备森严之中,单身刺杀庆忌,可见其勇气胜过椒邱沂许多。”吴三桂反问客栈老板是不是这样?
客栈老板笑了笑不作回答,反而问吴三桂:“你认为一个人是否是勇士,是看其表,还是看其心呢?”
吴三桂恍然大悟,立即对客栈老板说:“多谢先生指点,使我茅塞顿开!”
客栈老板却又问:“吴起算不算勇士?”
吴三桂说:“当然算。吴起能忍痛割爱杀妻求将,应该算勇士!”
客栈老板又问:“那介子推算不算勇士?”
吴三桂说:“那当然算。介子推能够割股啖君,是真正的勇士。”
客栈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之后说:“如果吴起和介子推你只能要一个,你会要谁呢?”
吴三桂看了看杨天和陈三强一眼,然后说:“当然是要介子推。”
客栈老板又问:“为什么?”
吴三桂说:“吴起自然是勇士!但他只能杀其妻以求将,伤痛不在他身上,他自然敢!而介子推能自割股以啖君,以己之痛侍君之饥,是真勇!”
客栈老板脸上便再也没有了笑容。他认为,吴起杀妻是伤在妻身,痛在己心,是真痛。而介子推是伤在己身,痛在君心,是假痛,所以才有后来的重耳烧山求见介子推。而吴三桂竟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非常可怕。
所以他脸上再也没有笑容。
五、把朝廷这条小狗带出去给我宰了
吴三桂一行三人离开了那家客栈,又踏上了寻找勇士的征途。陈三强想,这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找真正的勇士呢?所以,他忍不住地问吴三桂:“我们到哪里去呢?”杨天横他一眼说:“本是你说你知道哪里有勇士的,现在你反过来问我们了!”陈三强一脸羞愧。
吴三桂轻松一笑之后说:“没有关系。真正的勇士是可遇不可求的。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机遇。”
这一天,他们来到辽西一边陲小镇。这镇虽然小,但房舍倒也齐整。且由于它是处在交界之处,所以显得有些繁荣。吴三桂突然来了兴致,要在这街上溜达溜达。于是三人便从北到南一路走过去。
走到街中心时,突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叫叫嚷嚷的。陈三强最喜欢看热闹,他提出来要走拢去看看。吴三桂笑着答应了。
走拢一看,原来是一高头大马的汉子要一瘦弱的青年钻裤裆。陈三强连忙问周围的人是怎么回事?旁人说,那高头大马的汉子叫牛铁,凭着一身蛮力气经常欺侮左邻右舍,也不时到镇上来横行霸道。那瘦弱的青年叫郭云龙。因为郭云龙与牛铁打赌,两人坐在太阳下看谁坐得久,谁输了,就从对方的胯下钻过来。于是,两人从今天上午起一直坐到太阳底下。结果两个时辰过去了,牛铁有些熬不住了,便示意与自己要好的泼皮去骚扰郭云龙。郭云龙任凭那帮泼皮如何骚扰他,他就是一动不动。后来,这帮泼皮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只小猫塞进郭云龙的裤裆里。这一下郭云龙无论如何也熬九九藏书不住了,只好站起来认输。这不,牛铁不正在要郭云龙钻裤裆么?
陈三强听到这里,早已满腔怒火,对吴三桂说:“爷们拼死也得教训教训这帮家伙!”说着,就要冲过去。吴三桂一把抓住他说:“看看再说。”陈三强说:“还看?还看不就让郭云龙从牛铁那厮的裤裆里钻过去了么?”杨天笑着说:“公子就是要看郭云龙有没有勇气从对方裤裆里钻过去呢。”陈三强不解地看着吴三桂,见吴三桂果然是笑而不答,陈三强越发不解了。
郭云龙并没有要对方过分催促,他整了整衣冠,脸上不见丝毫的羞愧和难过之色。然后爬下身子从牛铁的胯下钻了过去,众人一阵哄笑,而牛铁那一群泼皮更笑得前仰后合的。郭云龙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从那人群之中走出去了。
吴三桂带着二人立刻尾随郭云龙而去。吴三桂边走边喊:“请壮士留步!”郭云龙回头一看,见是三个陌生人,猜想不是喊自己,于是不理他们,继续往前走。吴三桂又说:“请壮士等一下。”郭云龙又回头,吴三桂赶紧向他点点头。郭云龙确认他们是喊自己,便立住等他们。
吴三桂说:“请壮士随我到酒店一坐如何?”郭云龙不经意地向吴三桂三人打量了一下,便点点头。几人一同来到一家酒楼,吴三桂让郭云龙坐了,然后说:“请壮士受我一拜!”说完,便跪下拜起来了,吓得郭云龙连忙搀扶住吴三桂说:“公子不可再折辱我!这周围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个懦夫,刚才公子也看到我从人家胯下钻过去的。”
吴三桂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就是需要你这等能从人家胯下过去的壮士!”郭云龙愤怒地起立,斥责吴三桂说:“公子岂可一再折辱我?”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吴三桂一把抓住他说:“壮士不可冲动,且听我细细道来。韩信从人家胯下钻过,是懦夫么?可他用十面埋伏逼得以英雄自诩的项羽自刎于乌江。我称你为壮士,岂是折辱你?”
郭云龙见吴三桂一脸肃容,便知今日是遇到了知音。于是朝吴三桂跪下说:“但凭公子差遣,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三桂拉起他笑道:“你连我的姓名尚未知晓,便要以性命相报,岂不太轻率了么?”
郭云龙说:“人贵相知。姓名只不过是人身上的符号,可以随时改变。你说我是追随人还是追随符号呢?”
吴三桂见郭云龙如此豪爽,更是大喜。杨天也是兴奋异常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郭云龙连忙问他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杨天便一五一十地对郭云龙把吴三桂的打算和他们此行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郭云龙听完之后,又对吴三桂拜了一拜说:“恕我眼拙,不识公子面目。”然后语气一转,“要寻勇士,这有何难?”
杨天连忙问何出此言?郭云龙告诉他们自己有一结义弟弟孙文焕便是一个勇士,且他手下还有一批肝胆相照的兄弟。
吴三桂问:“他现在何处?”
郭云龙问:“公子可是真要结识他么?”
吴三桂笑说:“我千里迢迢而来,岂是为了一句玩笑?”
郭云龙说:“既然如此,我定带公子前去与他相识。”说到这里,沉吟一会说,“不过……”吴三桂见如此,便说:“郭兄有话但说无妨!”郭云龙又继续说:“我需安置家中老母,方可陪你前去。”
吴三桂笑道:“这是正事,岂可怠慢!”说完就摸出一锭银子给郭云龙,说是让他母亲作生活费用。郭云龙也不推辞,接过银子后说:“你们只需等待我半日,我去去家里就来。”
吴三桂说:“不可!你尽管去安置母亲大人就是,我得与他们先去见孙文焕兄。”
郭云龙说:“只怕我那义弟一时难以接受你,使你受罪,那我可担待不起!”
吴三桂说:“不怕!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真要如此,只怕还要打出感情来呢!”
郭云龙见吴三桂如此说,便把孙文焕落草为寇的地方告诉他们,并吩咐他们遇事绝不可用强,只等自己到了之后再说。吴三桂便都答应了。郭云龙便匆匆忙忙离去。
孙文焕落草的山头虽是个小山,但山势险峻,树木茂盛,树林之中随处都可隐藏千军万马,因此易守难攻。
吴三桂一行三人一走到那山谷之中,便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吴三桂抬头一看,只见怪石林立,草木幽深,虽不见一兵一卒,却似已藏兵百万,这真是个打仗的好地方。正想得忘形之时,一群鸟从树林之中突然飞起。那鸟的翅膀划动着空气,发出一阵巨响。
吴三桂大叫不好。话音刚落,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向他们罩来,他们要逃已来不及,所以无一幸免地被大网兜着了。
陈三强开口大骂,说青天白日里还干强盗营生实在不是东西。杨天推了推他说,这时候骂也无用,只怕招来更大的灾祸。他便缩了口。
一群人从山中走出,嘻嘻哈哈地说笑。然后,他们用一根长树往网中穿过,便把他们像猪样地抬走了。
吴三桂三人被抬到一座破庙里之后,就被摔在地面上。周围是一群提刀扛枪的喽啰看守着他们。
不久,有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被一群人簇拥而来。大汉坐在了虎皮椅子上。吴三桂便猜知他可能就是郭云龙的义弟.99lib.孙文焕了。于是,他打算不动声色,看他如何处置自己。
孙文焕大手一挥,手下人便把吴三桂三人从网中解脱出来,然后就搜他们的身。吴三桂三人身上的银两全被抛在地上。孙文焕见地上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知是非普通百姓之类的人,便问:“你们可是朝廷差役么?”
陈三强怒道:“瞎了你的眼!我家公子可是总兵大人祖大寿的外甥!岂是一般差役可比!”他见自己和吴公子被如此请来,心里便有气,所以一见孙文焕便发泄出来。
孙文焕一听,大怒道:“我还只当你们是一般差役,本打算放你们一马。现知你们是什么总兵大人的外甥,看来是放不得的了。来人啦,把朝廷这条小狗带出去给我宰了。”他指着吴三桂说。
六、陈三强装傻骂公子,吴三桂计赚孙文焕
吴三桂手一挥,喊道:“且慢!”
孙文焕见吴三桂一脸威严,心中一凛,知道今天碰上个硬主了,但他不甘示弱,厉声道:“有屁快放!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们玩!”
吴三桂问:“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草菅人命,就不怕别人说是滥杀无辜么?”
孙文焕说:“既然是朝廷的孝子贤孙,哪里还会是什么无辜呢?”
吴三桂说:“你凭什么如此武断?”
孙文焕声色俱厉地说:“凭什么?就凭我大好河山一再被那后金夷民随意践踏,朝廷却无血性汉子出来杀敌驱寇便可知朝廷昏庸无能腐败透顶。总有一天,这大好河山会断送在朝廷这一班昏庸无道的官僚手中。”
吴三桂心想,果然是条血性汉子,心里对他满是敬仰之情,但他依然不露声色,他打算还要试探一试。于是,吴三桂又问:“按你所说,这朝廷就没有一个好官么?”
孙文焕说:“那倒不是。像袁崇焕大人就是轻生死重义气的汉子。谁不知道他在宁远与士兵一道浴血奋战,大挫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大长我汉人威风。”
杨天笑了笑说:“你可知袁大人手下有个叫祖大寿的总兵大人么?”
孙文焕舒眉笑道:“知道!他可是与袁大人一样铮铮好汉!谁会不知道呢?”
杨天问:“那祖大寿的外甥是不是也该杀呢?”
孙文焕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谁说该杀?如果哪个要杀他,我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杨天笑了笑道:“可是刚才就有人要杀他,我看你怎么处置这一事?”
孙文焕不解地问:“谁要杀祖大寿的外甥?”
杨天笑道:“你呀!”
孙文焕说:“我什么时候见过祖大人外甥了?”
杨天指着吴三桂说,他就是呀!孙文焕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捉来的人。他审视着吴三桂,吴三桂满脸笑容。孙文焕心想,可能没错。于是朝吴三桂拜了拜,表示赔礼道歉。然后对杨天说,你为何不早说呢?杨天说,我早说过,可是你仍然要杀呢!孙文焕一想,是呀!他的确对我说过。于是对吴三桂说,请公子恕罪。只怪我一时心急,怠慢公子了。
吴三桂笑笑道没关系。
孙文焕便问吴三桂为何到这里来了。杨天便把他们如何与郭云龙相识,如何相约之事说了一遍。孙文焕听后大喜道:“我道公子怎么能到这处来呢?原来是我家大哥指引而来。”宾主之间又添了几分亲密。
于是,孙文焕吩咐摆上酒菜来。然后,孙文焕邀吴三桂上席。吴三桂稍稍推辞了一下,便在首席上坐了。
大家你敬我一碗我敬你一碗喝得正酣之时,吴三桂突然说:“我想请孙兄与我一同干大事!”孙文焕一怔,心想,你文不及孙明,武不及关羽,只不过是祖大寿的外甥而已,却在我面前妄论什么干大事?孙文焕心里虽然不悦,但表面却不动声色,装着没听到一般,依然高声大气邀请喝酒。
吴三桂便知他尚存鄙视自己之心,当下也不再论及此事,只顾喝酒。陈三强见孙文焕对吴公子有怠慢之意,便想发作。杨天连忙用眼色止住他。而孙文焕虽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孙文焕心想,我不知你有多少斤两,怎么可能随意抛开这份家业而去?且等我兄郭云龙怎么说再定。
原来吴三桂的心思也与孙文焕一般。他想,孙文焕与自己初识,怎可交浅言深呢?孙文焕可不像郭云龙一般爽快,自己需要花费些心思方可折服他。暂且什么都不说,只等郭云龙来。
天色已晚,孙文焕叫下人给他仨安排了住处,然后自己也歇息去了。
吴三桂三人来到住处,等孙文焕的手下走开之后,三人便议论开了。陈三强首先责怪杨天为何阻止自己发脾气。杨天却说陈三强你如此爱发脾气许多好事都会栽到你手里。陈三强问吴三桂是否真是这么回事?吴三桂点点头说,杨天的话确实有道理。陈三强便气道,难道我想为公子出口气还会有错?吴三桂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杨天问吴三桂明天怎么办?吴三桂说,等郭云龙来了再说。杨天说,要是郭云龙也劝不动他怎么办?吴三桂便默然了,按孙文焕的性格来说,杨天说的是有?99lib?几分道理的。
可是,一连等了两天,郭云龙却依然没来。这时,孙文焕有些怀疑他们了,甚至在陪吃之时露出了不屑之色。吴三桂和杨天心里焦急,而陈三强更是吃不消了,总想当面侮辱孙文焕一下。吴三桂灵机一动,便对杨陈二人说,明天郭云龙来了则可,不来的话,陈三强可大骂我一通。陈三强一错愕,骂你?我是想骂孙文焕那厮有眼不识泰山,怎么可能骂你呢?吴三桂便对陈三强和杨天二人如此这般说了。陈三强说,如果能帮公子骂来了孙文焕,我骂公子得了。
第二天,那郭云龙果然没来。又到吃中饭的时候。孙文焕的怠慢之心愈重,席上竟然没上酒。孙文焕像突然想起似的,责问手下为何没有上酒。吴三桂连忙说,不要酒也可。孙文焕便装着不再客气,不叫手下人上酒。
陈三强突然站起骂道:“哪有这等小气?连酒也不给我家公子喝了!”孙文焕陡然变色,几乎要发怒。吴三桂连忙责骂陈三强不可无礼。
陈三强像头怒不可遏的狮子,大声骂道:“吴公子,我不是尊你对我有收容之恩,我早就走了,免得与你在此一同受他的鸟气!我说此人心地狭窄,只知有山头,不知有国家。只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却不知封侯拜相,封妻荫子,这等废物有何大用?”
孙文焕的脸气得成紫黑色,他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陈三强,可陈三强却像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骂道:九九藏书可你吴公子却硬说他是什么雄才大略,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还说什么人家刘备请孔明还三顾茅庐呢,我请他等三天又有何妨?可是你想过没有,人家刘备请的是谁?是孔明。而你要请的是谁?我看连蒋干都不如!
吴三桂假意斥责陈三强说,陈三强你再要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我不认识你陈三强!
杨天连忙对吴三桂说,公子你千万别这么说,陈三强有千个不是万个不是,可凭他跟你风餐露宿的半年辛苦,你也不能踹了他!
陈三强像是越想越气地,发狠地说,杨天你快别说了!这世上喜新厌旧的人多的是!他吴公子是这等人的话,我不怨谁,只怪自己瞎了眼!可是让我最不能容忍的是,公子竟然是为了此等势利小人而踹了我,这叫我死不瞑目!99lib.
吴三桂满脸戚然,一副不知怎么办的样子。
听到这里,孙文焕感到羞愧难当。因为他本以为吴三桂也像其他的公子哥儿一般中看不中用,所以虽然表面上尊重他,但心里却仍鄙视他。孙文焕没有想到吴三桂其实是雄才大略。于是,他再也不敢小看吴三桂。他朝吴三桂面前一跪说:“请公子宽恕我的怠慢之罪。”
吴三桂连忙扶起他说:“何罪之有?我正要借重兄长成就事业,岂可为些许小事而计较。”孙文焕说:“若为公子所用,万死不辞。”
正在这时候,郭云龙冒冒失失的来了。见到此幕,正诧然,杨天告诉了他原委。众人便一阵大笑。郭云龙请求吴三桂宽恕自己来迟之罪。说是因为自己被一些俗事缠住了,无法脱身。吴三桂说没事。
于是,孙文焕从队伍中挑选了六十名精壮汉子,要随吴三桂而去。
七、吴三桂考取武举人
正当大家商量着如何回到宁远之时,郭云龙一拍大腿说:“不好!差点忘了大事。”众人连忙问是何大事?郭云龙说:“朝廷要举行武科大考,招募良将,不知各位可有兴趣?”原来郭云龙心中存有一种想法:他觉得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跟吴三桂走了有欠考虑。如果吴三桂果然是个人才倒好,如果吴三桂仅仅是个纨绔子弟,自己的前程岂不完了。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自己怎可轻率地跟他走呢?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他了,不走便会失信。正在他一筹莫展时,他看到了朝廷举行大考的消息。郭云龙心中一动,莫如鼓动吴公子前去一试,成了,便说明他是个人才,咱就跟定他。不成,也好有个借口推辞,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众人一听,莫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杨天看着吴三桂,似乎在等他的主意,其实心中非常着急,他妈的真是好事多磨!没有想到即将成的好事又要黄了。于是他心里有些埋怨郭云龙多事了。
吴三桂沉吟着,他心里倒没有对郭云龙有任何想法。相反,他还有点感谢郭云龙。因为他太想去试试了。自从他跟白发老人与慧智和尚学了一些功夫以后,这些年他一直没放松过练习。因此他总觉得自己的功夫在长进。但是,到底长进到什么程度,自己心中也没个底。然而越是没底,他便越是想检验一下。这就正像一个读书人读了满肚子书,如果不借机展示一下,便怕它会在肚子里烂掉一样。
孙文焕想问郭云龙到底是什么意思。郭云龙连忙用眼色止住孙文焕。郭云龙在暗暗地观察着吴三桂的神色变化。他见吴三桂犹豫不决的样子,以为他是怕了。因为他的心里也产生了疑问:难道这吴公子真是个草包不成?于是他心里有些着急了。他急切地问:“难道吴公子不想去么?”
吴三桂依然没有说话。
郭云龙便用话挤对他说:“不管吴公子想不想去,我郭云龙倒是想去。”
吴三桂突然说:“恰恰相反,我实在是太想去了。”杨天吃惊地看着吴三桂,想说什么。吴三桂便摇摇头,示意他别说。然后继续说:“我只是在考虑一些俗事。”
郭云龙忙问:“什么俗事?”
吴三桂说:“一者,我刚答应要带孙兄及他的手下人回家去,现在突然改口,怕落个失约的口实。”
孙文焕哈哈大笑:“这个无妨,一切任凭公子裁决。”
吴三桂点点头说:“如此甚好!二者,我们不能去太多人马。而且,即使去了太多人马,我们却只推荐一人上场。如果诸位想上,我便不上,如果诸位不想上,那我便上。”
郭云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们当然推荐公子上了。”他心里暗暗窃喜,吴三桂终于答应了,他心里当然明白吴三桂只让自己上而不让别人上的目的。吴三桂是怕别人如果也博取了功名的话,他便不好再驾驭别人。然而,即便如此,郭云龙心里还是高兴。吴公子到底是龙是蛇,到时一看便知。
杨天问:“公子,这一摊子事怎么办?”
吴三桂摇摇头说:“无妨。如此我便不讲客气了,各位请听我的吩咐。陈三强,你快马加鞭到我家去一趟,取些银子来。看是否还需要什么公文一并取来。”
陈三强点了点头,但他的心里却不高兴,因为怕错过看热闹的机会。
吴三桂继续说:“孙兄继续在此为王,只不过从此不可扰乱百姓。等我回来之后,与我一同到宁远去。”
孙文焕说:“吴公子请放心。”说实在话,他心里有些暗喜。就凭他说不可骚扰百姓,便知他的为人不差。
吴三桂又说:“郭兄和杨兄与我一同进京。”说到这里,用眼睛看着郭云龙。
郭云龙情不自禁地叫好。他没有想到吴三桂会把这些事安排得妥妥帖帖的。由此可知吴公子便是大将之才!所以他心里已经欢喜了一半,另一半便是等吴公子在考场上的表现。
于是众人都按吴三桂的吩咐各自办去做。
吴三桂带着杨天、郭云龙匆匆忙忙地向京城奔去。没用几天时间,他们便到了京城。此时的京城早已是一片繁华景致。原来这武科大考与文科大考相对应,同受天下人才所瞻仰。所以,京城里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汉。
吴三桂他们就近找到了一家客栈,问了小二一些关于考试的事情。吴三桂见离考试还要一段时间,便要带着杨郭二人到京城里四处闲逛。杨天心里着急。时间这么紧迫,怎还不好好休整呢?可是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不好问。郭云龙心里也打鼓,他摸不着吴三桂心中的深浅了。如果说吴公子有真本领吧,一路与他同来,却未见他练过;如果说他无真本领吧,吴公子又是那种成竹在胸的样子。
吴三桂果然带着杨天和郭云龙把京城里好玩的地方逛了个遍,好吃的东西吃了个遍99lib?,好看的戏看了个遍。只差青楼妓院没去了,要不郭云龙一定会认为他是个花花公子。
正要开考的前一天,陈三强赶来了。吴三桂接过银子,眉开眼笑了。陈三强说:“老爷说,如需要银子去打通关节,公子尽去打通。老爷说,如果银子少了,可到他一老友家去取。这是他老人家写给他老友的信,你收着。”
吴三桂接过信,摇摇头说:“大可不必!如果要用银子去争个举人什么的,我这功名宁可不要!”
郭云龙点点头,心里赞叹道:好汉!
杨天一见,急了。杨天说:“公子千万不可任性,你想想如今是什么世道?俗话说跑官跑官,官是靠跑出来的,不跑哪有什么官?而只跑却不花银子也是没有用的。时下里京城有句民谣,不知各位听到否?”
郭云龙连忙问:“什么民谣?”
杨天说:“我本也不知,那天我陪公子看戏时,见有几个也要考试的武生在议论着什么,于是,我便留了个心眼。只听见他吟道:不跑不送,永远无用;只跑不送,一时难用;又跑又送,立刻有用。我看公子也托老爷的老友去疏通疏通。”
吴三桂执意不肯,且当面把老爷的信撕了。于是,众人不再说话。
第二天,几个人轰轰烈烈地进入了考场。99lib.一见人家都是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们心里便蔫了。倒是吴三桂仍然是沉沉稳稳的样子。考试开始,郭云龙与杨天一边评说比武人的优缺点,一边看着吴三桂。表面是无心的评说,其实是有心提示吴三桂。而吴三桂却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全没把郭云龙的话听到耳里。郭云龙甚感失望。
轮到吴三桂上场了。
吴三桂懒洋洋地走上去,与对手的身轻如燕一跃而上形成一个鲜明对比。郭云龙和杨天的心里便凉了半截。
考官问吴三桂姓甚名谁?
吴三桂答了。
考官再问:“是何名派?”
吴三桂说:“无名无派。”众人一阵哄笑,说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来争功名?吴三桂不理。
考官再问:“师从何人?”
吴三桂答:“无师自通!”因为白发老人没有收他为徒,他只能如此作答。众人更是一阵哄笑。考官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宣布开始。
吴三桂只是站着不动,任凭怎么攻击,他只用几个简单.99lib.实用的动作应付一下。对方是个学八卦掌的,在吴三桂周围边游走,边寻找攻击的机会。转了几周之后,对方冷汗淋漓。正因为吴三桂的不动声色,使他无机可乘。
周围的人便起哄。对方无法,只好勉强去攻击吴三桂。
于是众人便都等待吴三桂败落。因为谁都认为吴三桂武功低劣。郭云龙和杨天更是闭上了眼睛,他们怕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只有陈三强仍然傻乎乎地看着。
奇迹出现了。吴三桂依然站着没动,倒下去的是学八卦掌的对方。
陈三强喊道:“倒下去了。”郭云龙苦笑道:“当然会倒下去!”陈三强说:“错了!倒下去的是对方,吴公子胜了!”
郭云龙和杨天睁开眼,十分惊奇地看着站在场心的吴三桂向他们招手。
八、吴三桂戏言折服郭云龙
没有想到吴三桂竟然凭着自己无名无派无招无式的武功打败了许多名家名派有招有式的武林高手,最后取得武举人资格。
如果郭云龙不是亲眼看见,说什么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有较高的武功修为,对于南拳北脚太极八卦铁砂掌之类的所有名家武功,几乎无一不晓。然而最让他吃惊地是吴三桂的武功几乎不与任何名派雷同,而且没有招式没有套路,确实属于那种无名无派无招无式的功夫。
无论郭云龙怎么琢磨,也得不出个子丑寅卯。因为无论怎么说,吴三桂都没有打胜的理由。于是,他就想,可能是吴三桂暗中用金银收买了对手。可是又觉得不对,因为自己与吴三桂几乎是寸步不离。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三强先已找到了吴三桂父亲的老友,让其父亲老友去疏通,然后做做样子给我看。
想来想去,郭云龙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够信任吴三桂。自从跟着吴三桂以后,自己的心中一直对他存着轻视心理。自己总觉得吴三桂是个最没有真才实学的花花公子。有时,他甚至为自己轻率地答应跟随他有些后悔。直到现在,吴三桂考取了武举人,自己仍然无法信服他!
吴三桂早就感觉到郭云龙对自己的轻视之心。他心里并不怪郭云龙,因为他知道,千军可夺其帅,匹夫难夺其志!要想云龙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自己一定得花费一些工夫。
其实,在那天刚见到郭云龙时,吴三桂就隐隐约约的觉察出郭云龙的不凡。然而他竟然答应自己,这使吴三桂多少有些吃惊!后一想,他可能是一时冲动,要降伏他须用些心计。当郭云龙一提出来要他参加武科大考,他便知道郭云龙的心思所在。于是,他故意装糊涂一口应承下来,而且也想借此机会折服郭云龙。所以在比武时,他尽量用简单有效的动作,没有想到这反而增加了云龙对他的误会。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陈三强提出来说,你们既然先已游过京城,这下可得让我游玩,你们作陪。吴三桂一想,也好!说不定有机会启发启发郭云龙,所以满口答应。
于是,大家又把能够玩耍的地方都逛了一遍。除了郭云龙以外,大家游得比上次更开心。吴三桂一直等待机会点拨云龙,可是总没有等到。吴三桂心想,干脆任其自然。
郭云龙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再不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他实在无法跟吴三桂他们在一起。明天就要离开京城跟吴三桂回宁远了,可是自己心里并没有信服他。郭云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柔柔的月光从窗口射进来,刚好罩着他的头部,使他更加兴奋。
99lib?于是,他起床向吴三桂的房间走去。他想,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轻轻地敲响了吴三桂的门。吴三桂知道是他,也不问,便开了门。心想,你终于来了。
郭云龙坐好后,便开门见山地说:“吴公子,有些话我不问清楚,实在难以入睡。请公子切勿怪罪!”
吴三桂笑着说:“我绝不怪罪,你随便问吧。”
郭云龙说:“吴公子的功夫真是无名无派?”
吴三桂说:“真是无名无派。”
郭去龙说:“真是无师自通?”
吴三桂说:“那倒不是,只是那师傅不肯将我列为正式门徒。”于是,便把白发老人指点自己的内功心法说了一遍。
郭云龙说:“这么说来,吴公子的功夫大部分仍然是靠自悟而来?”
吴三桂说:“确实如此。”
郭云龙说:“就是一点无法使我明白。吴公子的无名无派无招无式的功夫怎么能胜得了对手的有招有式呢?”
吴三桂说:“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我的长处便在于无招无式,而对方的短处便在于有招有式。以我之长处攻对方的短处,我哪有不胜之理?”
郭云龙说:“我不明白无招无式倒成了你长处,有招有式倒成了短处这个道理所在。”
吴三桂说:“因为无招无式便是无形,无形才会无迹,无迹便会没有破绽,没有破绽对手怎么能攻击你?而有招有式是有形,有形便有迹,有迹便有破绽,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所以便会败落。”
郭云龙说:“我还是不够明白。”其实他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只是他不肯过早承认罢了。
吴三桂站起来说:“这样跟你说明吧,这有招有式有名有派就等于一种光泽,大家对这种光泽下的人的一招一式都非常清楚,就难免不被人找出漏洞。而无招无式无名无派对于别人来说便是一种黑暗,黑暗之光的人的招式你能够看得清楚么?这就好比:
人站在月光之下便有身影,根据身影可判断他的高矮肥瘦;而人站在黑暗之中便无身影,没有身影你便无法探到他的底细。
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听到这里,郭云龙立即跪到吴三桂面前说:“真没想到公子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公子以后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吴三桂边摇头边笑说:“只怕云龙未必心服。”
郭云龙一愣,不得不点头说:“公子料事如神,在下仍然确有一事不明。既然有招有式有许多弱点,而无招无式有许多优点,而众人却为何要舍弃优点抱着缺点呢?”
吴三桂笑说:“这是国民数千年的陋习演变而成的。”
郭云龙说:“请公子细说!”
吴三桂说:“我国国民崇尚花哨不注重实际之病已深入骨髓矣。我问你功夫是有招有式好看些,还是无招无式好看些?99lib.”
郭云龙说:“当然是有招有式好看些!”
吴三桂说:“我再问你,这功夫有名有派惹人注目受人尊重些,还是无名无派惹人注目受人尊重些?”
郭云龙说:“当然是有名有派!”
吴三桂大笑起来说:“这不得了!这有名有派有招有式既好看又惹人注目受人尊重,谁还舍得放弃呢?”
郭云龙说:“可是,无招无式简单实用啊!”
吴三桂说:“简单实用有何用处?”
郭云龙大惑不解:“怎么会没有用处呢?”
吴三桂说:“因为国人从来不讲究真打!国人与国人不真打,因为都是温顺善良之民,谁也不忍自相残杀。国人对洋人却不敢真打,因为是礼仪之邦,怕落个九九藏书侵略的口实。所以,与其要无招无式的简单实用,还不如要有招有式的眼花缭乱!”
郭云龙又跪到吴三桂面前说:“公子真神人也!郭云龙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月光刚好完完整整地罩住了郭云龙,郭云龙在月光之中的身影便成了一个黑色的龟形。
一、新婚之夜,吴三桂对妻子讲起了老鼠嫁女的故事
吴三桂与郭云龙、孙文焕、杨天、陈三强等一行六十多人回到宁远时,不仅将父亲吴襄吓了一跳,而且将宁远人也吓了一大跳。守边将兵谁也不知吴三桂带这些人来要捣鼓什么名堂。他们知道吴三桂的千总是有其名无其实的,只不过是因为父亲庇护才无功而获的。所以大多数人仍然对他心存鄙视,但当人们得知吴三桂在京城武科大考中考了个武举人,却把他们折腾得云里雾里了。因为吴三桂从未拜师,不知他一身功夫从何而来。
吴三桂倒没有在乎这些,他首先教这些人识武。他的教法非同一般,既没有套路,也没有招式,就像拳击运动一样,动作简洁有力,引得来看吴三桂教识武功的人不断讪笑,甚至连那些老成持重的长者也常对吴襄叹息。
吴襄本来对吴三桂是极有信心的。现在见许多人都对吴三桂表示失望,他的信心也动摇了。难道桂儿真像他们所说是瞎折腾么?吴襄将心中的疑惑和忧虑对妻子祖氏说了。祖氏说她也正有这层担心。祖氏说桂儿这么大了,还跟着那帮穷小子瞎折腾,把家里的钱财折腾了不说,还没有干个正经事。
吴襄便问祖氏到底怎么办?
祖氏想了想说:“都说要收住男人的野心思的最好办法就是让男人结婚。”
吴襄问:“你的意思是让他和张氏完婚?”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对于用女人来拴住儿子的法子他确实难有几分相信。张氏也是吴襄的一个老朋友的女儿,长相一般,但她的尊老爱幼三从四德的风范倒是很让人称道。所以,无论是吴襄还是祖氏都对她挺满意。
祖氏说:“俗话说妻贤夫祸少,说不定桂儿与张氏结婚之后,真能够实实在在安安生生过日子呢?”说到这里,祖氏突然想起那和尚的话,又对吴襄说:“那和尚说桂儿不是有三坎么?而这第一坎就是情坎。我看就让他完婚!”
吴襄听了祖氏的话,也是心中一动,于是便答应给吴三桂与张氏完婚。
吴襄让祖氏请风水先生合了个黄道吉日,把新朋老友都请来给吴三桂与张氏完婚。唯一让吴襄觉得美中不足的是祖大寿不能亲自主持婚礼,因为军务繁忙。
倒是吴三桂并没有把完婚当回事。
当夕阳西沉,夜幕降临之时,吴三桂被众人推推搡搡地送进了洞房。然而,此时的吴三桂并没有激情,仿佛走进了别人的新房似的。除了因为对张氏的生疏所带来的些许不安之外,吴三桂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张氏的头上盖着红纱巾,脸被完完整整地遮蔽着。张氏的衣服和裤子都是红色的,她端端正正地坐着。给人的感觉好像她不是一个鲜活的女人,而是一根红亮红亮的蜡烛!
吴三桂绕过张氏的身子躺到床上去,也不脱衣。头脑里全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他在考虑如何将自己的那帮穷兄弟变成八卦阵中不顾生死勇往直前的棋子,想着想着便睡了。
张氏就这样坐着,腰都酸了,可是不见吴三桂来揭头盖。她本来以为是吴三桂害羞,等一会儿会自动来。没有想到吴三桂竟然睡着了,而且轻轻地打起了呼噜。张氏没有想到自己在新婚之夜竟会受到如此冷落,联想到自己出身贫寒,便猜测可能是吴三桂瞧不起自己。于是,她便在心中推测,现在是新婚之夜,丈夫尚且这样冷落自己,以后岂不会变本加厉么?也不知自己这一生如何过去!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想到死,张氏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新婚之夜想到死。于是,她越想越伤心,最后竟抑制不住地哭泣起来了。
吴三桂正在梦乡之中,被张氏哭泣的声音吓醒来了。他睁开眼一看,见张氏仍然盖着红头巾坐着,只是身子在不停地抽着,他的心里一下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自己冷落了她。于是,他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又觉得自己与对面这女人没有感情,没有道理要安慰她。然而又觉得不安慰又说不过去。因此,他坐起,挨近张氏,双手生硬地搭在张氏的肩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任凭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张氏双肩的颤动。
张氏边哭泣边说:“你是嫌我家穷么?”
吴三桂说:“不是。我家不缺银子。”
张氏又说:“那你嫌我长得丑么?”
吴三桂说:“不是。我不还没有看到你的长相吗。”
张氏说:“那你为何这般冷落我?”
吴三桂不好说什么,只任张氏哭泣。哭了好一阵,吴三桂真对她产生了一些同情,于是便安慰她几句。这女人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而哭得更凶了。吴三桂便不知所措,张氏却投进了他的怀抱。吴三桂一阵激动,伸手掀开了张氏的红纱巾。见张氏虽然算不上漂亮,却也五官端正。尤其是张氏的哭样,正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吴三桂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把张氏扳倒在床上,便向她的身体压去。
两人风风火火办完正事之后,张氏又哭泣起来。张氏这藏书网
一哭不打紧,可让吴三桂紧张起来了。吴三桂不知所措地问,你先前哭是因为我没理你,现在我理你了却为何还要哭?
张氏便苦笑道:“出嫁之时,娘对我说:‘娘给你找了个好人家,又有钱,又有势,尤其是你男人,厉害着呢!你将来有享不完的福!’可是,我到了你家以后,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尤其是你,我只觉得你也是平平淡淡的。”
吴三桂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便问张氏,你娘告诉你老鼠嫁女的故事么?张氏说没有。吴三桂便问你想不想听,张氏说你愿意说我便愿意听。
于是,吴三桂对张氏说起了老鼠嫁女的故事。
有只老鼠女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它便去问它的母亲,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丈夫才会幸福?
母老鼠说,你得找个最厉害的作丈夫才会幸福。
老鼠女听了母亲的话,便出外去寻找丈夫,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谁最厉害?便去问雨。
雨告诉它太阳最厉害,说太阳一出来,自己就得跑。
老鼠女便去找太阳。
太阳说,我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云;云可以挡住我的光辉。
老鼠女便去找云。
云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风,风可以把我吹走。
老鼠女便去找风。
风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墙,墙可以挡住风。
老鼠女便去找墙。
墙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老鼠,老鼠可在我身上打洞。
老鼠女便去找老鼠。
老鼠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猫,猫可以吃老鼠。
于是老鼠女就找了猫做丈夫。
张氏听完故事,便笑说:“你是骂我了?”
吴三桂正色地说:“我没有骂你!这是个故事,这是我们祖先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故事。”
张氏便不再说话,望着红红的蜡烛想心事。
二、在吴三桂受封的日子里
吴三桂招募的勇士骚扰了他的妻子吴三桂结婚以后,他的心思并没有像他母亲所预料像他父亲所期待的那样有所收敛,相反,吴三桂更把心思投入到训练自己的勇士中去了。因此,张氏被有意无意地冷落了。
于是,张氏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起初,张氏还只是待在家中,面对着镜子暗自流泪。周围是红纸剪成的双喜和好看的比翼双飞的蝴蝶。张氏便觉得那喜字和蝴蝶在讥笑着她。所以后来,张氏便跑到院里来歇息。
那时候正是夏日,太阳看起来傻愣愣的,混沌沌的,可热量够大。张氏坐在院落之中,坐在树叶茂盛树冠极大的樟树之下,那是一片夏日阳光之中的黑暗。可是张氏觉得极阴凉。
因此,张氏拿了些针线活在阴凉处,有一针没一针无心无思地缝着。树上的蝉声一阵高一阵低,此起彼伏,蝉像在互相卖弄着。而院外吴三桂带领勇士们练武的声音不时地传过来,那浑厚而有力的男人的声音一次一次地捣鼓着她的耳朵。
也许是合该有事。
祖大寿突然让人捎话来,要吴三桂立即赶去。吴三桂只好让勇士们休息,自己跑到舅舅那里去了。
男人们在一起如果无事可干便会觉得很无聊。因此,等吴三桂一走,那些勇士们便三三两两地到处玩了。其中有一个叫马斯林的青年汉子原是孙文焕手下的人,这人虽然已随吴三桂练习这么长的一段藏书网时间,然而身上的匪气却没有改变多少。再加上头脑不够清醒,所以,他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来到了吴家大院。
马斯林看着树荫下的做针线活的女人光光鲜鲜,便怔住了。他想,妈的,咱多长时间没看过这么光鲜的女人了?别说去沾点什么光了。想到这里,马斯林不由自主地向那片树荫靠拢。
也许是张氏心事重重的缘故,有一个大男人悄悄地向自己身边靠拢来,她竟然不知晓。她依然有一针没一针地做着活,那水灵灵的眼睛里却流露着一种朦胧的哀怨的凄楚。
马斯林被张氏眼中惹人的遐思的哀怨和凄楚深深地打动了,就像看到一朵带露的粉红色郁金香一般,心中涌动着一种要采摘的欲望。于是马斯林又悄悄地绕过树蔸来到张氏的身后,绕过张氏身后的马斯林立即晕眩起来。
马斯林的目光从张氏的领口处往下看到了一片雪白的肌肤,雪白的肌肤深处是微微凸起的乳峰在轻微地颤动。马斯林尽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然而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
这是一块太令人想入非非的肌肤了!马斯林长期以来都是在自己的梦幻之中与那么一块迷人的性感的肌肤疯狂亲近。现在,竟然有这么一块肌肤裸露在自己眼前,你叫他如何不心动?
张氏仍然毫不知晓地做着针线。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张氏手中的针尖竟然刺到了另一只手上的指头。张氏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一点红色的血从雪白的手指头上冒出来。张氏躬下身子便吮吸起来。
张氏的哆嗦突然使马斯林眼中那片迷人的性感的肌肤也颤动了一下。而张氏去吮吸手指时,马斯林眼中那隐隐约约的乳峰晃动了一下,像要跳出来一般。于是,马斯林忍不住突然地去拥抱张氏。
张氏潜意识地一弹,然后,头便酥软地靠着一片厚实的胸脯上了。马斯林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张氏那耸起的地方探去。张氏的身子条件反射似的动了动,便任凭那双粗壮有力的手肆意地搓揉了。
马斯林在与那片雪白的肌肤接触时得到了性感。他的灵魂像要升入天国般的在空中飘飘荡漾起来。突然像遭到某种意外的一击样,马斯林的头脑中出现了瞬间的清醒。于是手便像碰到了蛇蝎一般立刻缩了回来,人傻子似的站着。
张氏似乎也突然感觉到某种不对,因此兔子似的跳开,回头一看,吓得脸都变青了。突然尖叫一声,便向自己的新房中奔去。
马斯林被张氏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得没命地跑了。
等吴家的佣人跑出来看时,大院里连个人影也没有了。冷清的院落中只有那片昏昏暗暗的树荫还在99lib?。而贴着喜字和比翼双飞的蝴蝶的新房里却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抽泣声。佣人便莫名其妙地走了。
此时的吴三桂却正在祖大寿军营里欢天喜地的乐着。原来是朝廷钦派吴三桂出任锦州总兵祖大寿帐下的中军副将。此职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由于中军是总兵府中一种职小权大的官吏,它半文半武,负责统帅部的秘书事务和警卫统帅安全工作,是总兵统帅身边的机要军务员,最容易向上升迁,所以令人眼红心跳。
本来吴三桂并不太乐意99lib?此职,但见大家都真心实意地祝贺他,他心里便也充满了快感。正当大家乐得不可开交时,吴三桂家中的佣人匆匆忙忙地来了,要吴三桂即刻回家去。
走出军营,吴三桂便问佣人为何叫自己回去?佣人告诉他夫人在哭。吴三桂问因何而哭?佣人便说不知道。吴三桂本想回转去,但一联想到自己这一段时间忙于训练勇士,实在是冷落了自己的妻子,于是又不忍回头。
吴三桂跑到自己的新房时,张氏依然在抽抽泣泣地哭。吴三桂轻言细语地问她为何哭?张氏不说话,只管哭,而且是越哭越伤心了。
吴三桂便一筹莫展了。对付千军万马,他吴三桂有办法;可是对付女人的哭,他吴三桂毫无办法。吴三桂又好言好语地安慰张氏一会儿,并要张氏将心中的委屈告诉他,他会为她做主的。张氏依然不听,依然哭泣。
吴三桂突然烦躁起来,大声地斥责张氏说:“你哭,你哭个屁!今天是99lib?我升迁的日子你哭,那天你与我新婚的日子,你也是哭,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哭呢?”
张氏立刻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今天会是男人升迁的日子,又没有听人说过。所以她怔住了,甚至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因为,人们认为自己大喜的日子有人哭会冲了喜气。
张氏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已经忘记了先前的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却令人难为情的那一幕。
吴三桂见张氏傻乎乎地坐着,一脸说不出的凄苦和难过,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太粗鲁,以至于吓了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又用好言温语的劝慰张氏一番。并说,你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的。
张氏见吴三桂一再好言相劝,再说这事不对丈夫说出来,对她来说终究是块心病。于是便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吴三桂。
吴三桂是一脸惊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氏以为吴三桂气傻了,便对他说,如果你认为我有辱门第,那我便去死!
吴三桂突然惊醒过来,立即止住她说不可胡来,我自有主张。张氏便问他是何主张?问他如何处置那大胆的家伙?
吴三桂问张氏认不认识那人?吴三桂立刻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张氏整天不出门,不可能认识那些人。
张氏说自己不认识。
吴三桂说,此事不可再声张!
张氏极不情愿地说,难道我就这么让他折辱不成?
吴三桂问,你还记得那个老鼠嫁女的故事么?张氏便默然。
三、吴三桂效法楚庄王,不追究骚扰自己妻子者的责任
郭云龙、孙文焕、杨天、陈三强他们知道吴三桂受封的消息后,都前来道贺。吴三桂高高兴兴地接洽了,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有丝毫的不愉快。其实,他心中有些难受。他虽然不爱张氏,但张氏毕竟是他的妻子。然而自己的妻子却被自己招募并养起来的汉子欺侮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难以容忍,但吴三桂却打算容忍。
头两天风平浪静过去了,吴三桂依然无事一般的与勇士们一起识武练阵,但不知为什么却走漏了风声。勇士中那些头头们知道了自己主人的妻子受辱的消息,大家都义愤填膺,觉得不将那好色之徒找出来千刀万剐不足以雪主人之耻不足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尤其孙文焕,他不仅感到义愤,甚至感到无地自容。因为这些勇士都是他原来的手下,由于自己管教不严,他们总是要背着他干些偷鸡99lib?摸狗之事。那些都过去了,况且那时他们过的打家劫舍的日子,想想也就算了。而现在自己吃的是吴公子的,穿的是吴公子的,竟然还污辱公子的妻子,这实在是天理难容!孙文焕觉得自己难逃其责,打算负荆请罪。
张氏依然闷闷不乐,现在是新婚之际,吴三桂便可以放过侮辱自己的手下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竟然赶不上一个下人。自此以后,在他心目中,在这个家里,在他那些手下人的眼里,自己有何尊严可言。因此,张氏虽然当着吴三桂的面不敢怎么样,可是背地里哭哭泣泣没?99lib.
完没了。
吴三桂一见到张氏那兔子样的红眼睛,便知她仍然在哭泣。吴三桂便装着不知道一般,仍然不动声色地进进出出。
第三天晚上,吴三桂与张氏正要打算歇息,突然有人敲门。吴三桂问是谁,那人答了,吴三桂便知道他是孙文焕,于是他叫张氏去开门。
张氏连忙紧了紧衣冠,快步去开门。
孙文焕迈进门,反身将门关了,然后双腿跪在吴三桂夫妇前面,颤抖地说:“请公子恕罪!”
吴三桂非常吃惊,心中立即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是他欺侮了张氏?不可能。那他是另有其事?也不对,要有其他事,他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来找我,为何这般偷偷摸摸呢?吴三桂虽然想了很多,但仍然不得要领。
张氏却惊恐不已,几乎要昏倒过去。她的逻辑很简单:这厮肯定是那天欺侮过自己的人!他吃不过良心的谴责,便跑来赔礼道歉了。这厮实在是可恶!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来陈述他欺侮自己的事,这叫我以后如何做人?想到这里,顿时头皮发麻,一阵昏眩,她赶忙扶着坐下了。
吴三桂装着若无其事地问:“孙兄何罪之有?”
孙文焕一愣,心里在急转,怎么?难道公子不知道此事?那样,自己岂不是在给公子家添乱子么?于是,他在考虑到底是说与不说。因此,他便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张氏。
而张氏此时也正好把目光投向孙文焕。因为张氏也想看看这人是否是那天欺侮过自己的人。这样一来,两人刚好照个正面。张氏一见不是那天那个人,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因为不是那人而感到有些失望。
孙文焕见张氏并没有回避自己的目光,而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他心里直打鼓了。难道自己弄错了?难道那消息有误?
吴三桂见孙文焕一直昏昏乎乎地傻跪着,不知他到底所为何事。但他认为让自己心爱的将士当着自己的妻子的面对自己跪着不好,有损将士的脸面和自尊心,也有伤兄弟之间的情分。于是招呼孙文焕说:“你站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一见这种阵势,孙文焕真是傻了,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否定着,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如果公子的妻子真被自己的手下人欺侮了,就算公子男子汉大丈夫能泰然处之,难道他妻子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能泰然处之么?孙文焕从心理上否认了这件事,便不知如何回答吴三桂了。事实是明摆着的,自己如果不能说出一桩天大的事来,便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乘夜前来负荆请罪一事,而如果真要依照原来的打算把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那岂不要真的折辱公子和夫人了么?折辱了公子倒好办,公子是个大度之人,不会往心里去,如果要是折辱了夫人,那岂不叫夫人没有了活路?
孙文焕思前想后,还是认为不说的好!于是他的话便变得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叫吴三桂和张氏听了半天,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其实,此时的张氏已经明白孙文焕前来请罪的原因了。虽然她发现他不是那天侮辱过自己的那个人,但他显然是在代人受过前来负荆请罪的。由此可知,他们显然也已知道这回事。想到这里,张氏心中一阵悲戚!
而吴三桂此时的心中更是明镜似的了。因为只有孙文焕的手下人才会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而孙文焕前来负荆请罪是代人受过。他心里急转:自己所招募的勇士之中绝大多数是孙文焕的手下,现在虽然被自己招来,却仍然暗地里在以孙文焕为中心。这对自己来说是个威胁!这与农夫拿自家的粮食给别人养看家狗没有两样!这种局面必须改变。对,就利用这次机会。想到这里,他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不能再给孙文焕收买人心的机会。于是,他也便装疯卖傻的对孙文焕说:“既然你没有别的什么事,就请回去吧!”
孙文焕便满腹狐疑一腔心事地走了。
估摸着孙文焕走远了,张氏突然跪倒在吴三桂面前说:“你若不为我做主,我便死去!”吴三桂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然后问:“是他欺侮你?”张氏摇摇头说:“不是。”吴三桂释然地说:“既然不是他,你叫我找谁算账去?”
张氏说:“可是他们都知道了这回事,你叫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吴三桂说:“他们怎么知道了?”张氏说:“他们不知道,怎么会来负荆请罪呢?”吴三桂说:“他们是估摸着瞎折腾呢。”
张氏见吴三桂始终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便对他撒娇说:“你若不把那人给找出来,要么我去死,要么我回娘家去!”
吴三桂说:“你想过没有,我和你对这事装糊涂就算过去了。谁也没有抓到真凭实据,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淡忘此事,到时有这事也便成了无这事。如果你一味要找他出来,折了我一名勇士不说,而你受辱的事便张扬出来了,我看那时你反而不好做人了。”
九九藏书吴三桂一席话说得张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氏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丈夫因为自己的妻子受辱而无动于衷的男人。她想不明白这是因为吴三桂不爱她,还是因为吴三桂过分大度。总之,她觉得好受委屈,便不软不硬地顶撞了一句:“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么?”
吴三桂见张氏楚楚可怜的样子,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便想安慰她几句.99lib.,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无从安慰,便脱口而出:“你听说过楚庄王让将摘缨的故事么?”
张氏说:“没有听说过。”
吴三桂便把楚庄王如何与大将们饮酒作乐,而大将唐狡如何因为酒醉而乘黑暗之机侮辱了庄王的爱姬,爱姬却顺手扯下了唐狡帽子上的红缨并要庄王治侮辱者的罪。而楚庄王为了保全大将的名节,便要所有将领都趁黑将帽子上的红缨摘除,使人无法知道是谁侮辱了自己的爱姬。后来,楚庄王与敌作战差点丧命,是唐狡力拼死战才把他救了出来的故事说了一遍。
张氏叹口气说:“男人说女人的心思难琢磨,其实男人的心思比女人更难琢磨。”
吴三桂正色地说:“男人有男人的事业,自然非同一般的行事方法。”
四、吴三桂决定为每个勇士买个女人
事情虽然顺顺当当地过去了,然而吴三桂的心里却一时无法平静下来。他翻来覆去地在考虑:按说,自己招募来的汉子,吃自己的饭,穿自己的家,自己还送每个汉子的双亲养老费,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侮辱我的妻子啊!然而,他们之中竟然有人这么做了,这是为何?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食色,性也。”
这么一大帮男人整天厮混在一起,从没有挨过女人,男人身体里蕴含的邪火自然无处发泄!那么,怎样才能使这些出身贫寒的汉子为自己赴汤蹈火呢?吴三桂想起了自己喂养蚂蚁的法子,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每个汉子买个女人。
然而,这确实是个大胆的计划!要花费一大笔银子不说,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当。因为搞得不好,这些汉子不仅因为有了女人而产生恋家的情绪,而且也会因为女人而消磨男人的勇气和斗志。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找自己的父亲商量一下。
吴襄听了吴三桂的打算以后,怔怔地看着吴三桂。其实,他也一时无法回答自己的儿子了。此事的有利有弊自不必说,然而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怕只有等实践之后才知。然而,儿子现在正问自己,自己得有个说法。吴襄想了想,觉得先问问儿子的打算与想法。吴襄说:“你怎么有这种打算呢?”
吴三桂便把妻子张氏受辱的情况告诉了父亲。
吴襄听完,大吃一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心里有些怪儿子太自做主张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而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你如何处置了那汉子?”
吴三桂把自己的作法告诉了父亲。
吴襄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哪里还是个毛头小子?这分明已经是个大将!看来儿子是真长大了。吴襄的心里因此充满了喜悦。吴襄问:“你怎么会想到这种办法呢?”
吴三桂便把白发老人要他调教蚂蚁的事对父亲说了。
吴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儿子给99lib?自己说的调教蚂蚁一事是不可思议的。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得给儿子拿个主意。要不,儿子这一趟岂不白走了?他认真地思索一阵之后,对儿子说:“给每个汉子都买个女人这法子不妥!”
吴三桂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父亲为何反对自己。他问父亲:“那你说怎么办?”
吴襄说:“给表现好的买女人。”
吴三桂略一琢磨,大喜道:“还是父亲的法子高明!”
于是吴三桂打算实施自己的法子。
经过认真地考虑之后,他觉得首先得为自己的勇士之中的几个头头买女人。因为,万事都得靠他们在其中周旋。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无法制住这些头目,这批勇士就无法为自己所用!于是他让人从外地购来了四个虽然不算漂亮,但却长得清秀的女子来,然后把郭云龙、孙文焕、杨天、陈三强找来,把自己的想法对他们一说。
没想到四人不仅没高兴,反而齐刷刷地跪在吴三桂面前说:“公子不需猜忌我们,我们定会为公子卖死力!”
吴三桂一怔,说:“我何时猜忌你们了?”
孙文焕说:“公子如不是猜忌我们,为何给我们买女人?”孙文焕说完,仍心有余悸。不知为什么,藏书网他总觉得此事与公子夫人受辱有关。
吴三桂轻轻松松笑过一阵之后再说:“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男人汉大丈夫在世为人,自然要成家立业成孝于双亲,方可成就大业将来封妻荫子。我是见各位尽心尽力,才破些钱财为各位消除后顾之忧的!”
听到这里,四人无不激动万分泪流满面。尤其是孙文焕,他一直因为那事而觉得有愧于公子,公子即使打骂责怪他,他也不会怨恨公子。虽说那事没经验证,但他凭直觉判断那事是真的。而现在公子不仅不怪罪自己,反而买女人来抚慰自己,这是何等的大恩大德啊!孙文焕激动得哪里还能说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朝吴三桂磕头。于是,另外三人也一齐朝吴三桂磕头。
吴三桂急忙将他们一一扶起。见孙文焕的额头都磕得乌青了,吴三桂也激动起来说:“兄弟们不必如此!你我没有主仆之分,只有兄弟之情。从今以后,凡我有的,兄弟们必有,我没有的,兄弟们也有!”
四人听后,又要跪下磕头,被吴三桂假装生气拦住了。
之后,吴三桂对四人说:“今后,不仅你们有女人,而且那些表现好的兄弟们也有女人!”就在这一天,吴家大院为四人举行了集体婚宴。而且在婚宴上,吴三桂宣布了要为那些表现好的买女人的消息。勇士们鱼欢雀跃大声叫好。
从此,吴三桂家养的队伍变得更加英武,整齐,精神旺兴,斗志昂扬。吴三桂见自己的调教蚂蚁之法取得如此大的成效,不由笑上眉头喜在心里。因此,他打算趁热打铁再给几个兵士买女人以鼓舞士气。
经小头目们推荐,又有四人可得到吴三桂给他们买的女人。除一个之外,其余的人自然都是喜气洋洋的。这个人就是侮辱过张氏的马斯林。自从那天以后,马斯林一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他始终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他甚至产生了要逃跑的念头。后来,99lib? 由于一直没见吴三桂追究此事,他的心里才稍稍平稳些。白天,他拼命地练功夫,以此来忘记那事,然而晚上却常常被噩梦惊醒。正因为如此,他才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地过去。
直到吴三桂为小头目们买了女人,并宣布要为表现好的兵士也买女人时,马斯林才开始相信吴三桂真的不会追究此事了。为此,马斯林感激涕零,常常一个人暗地里落泪。他觉得自己能报答吴三桂的唯一方式便是刻苦练功,将来为吴三桂出力,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得到99lib. 吴三桂奖赏的女人什么的。然而,命运偏偏给他开了个玩笑,自己竟然得到了吴公子的赏赐。
心情本来已趋平复的马斯林又变得激动难安起来。他无法像其他三人那样,因为得到女人而沾沾自喜。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总觉得有一双充满哀怨和凄楚的眼睛在盯着他看。这是一双曾经让他心动的眼睛;也是双让他犯罪的眼睛;更是一双令他无地自容的眼睛。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吴三桂为他们举行婚宴的日子。他既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好解脱自己心灵上的枷锁,又怕这一天早来,会使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然而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谁也没注意到马斯林魂不守舍的样子。事实上马斯林除了心里难受之外,表面并没有太大的表露。只是他一直在回避吴公子夫人的那双眼睛。然而,世界上的事偏偏有这么奇巧,你越是想回避,便越是回避不了。马斯林突然与张氏目光相对,张氏似乎不认识他了,因此像对所有客人一样点点头表示礼貌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表现,而马斯林心里是一阵慌乱。
婚宴结束了,其他三人都与自己的女人相拥而卧了。而马斯林无法使自己入睡,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向吴公子说明此事,自己无法安生过下去。
马斯林偷偷摸摸来到吴公子卧房窗前。吴三桂与张氏还没睡,灯光亮着,他俩在说着话。马斯林双腿一软地跪在窗前。吴三桂和张氏都感觉到有人跪在窗外了。张氏要去开门,被吴三桂一把拉住了。
马斯林哭泣着说:“我向公子和夫人赔罪来了!请公子处置我吧,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吴三桂轻缓地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回去吧!”
五、皇太极用心险恶,吴三桂率勇士救父
皇太极自即位以来,一面向朝廷和袁崇焕致书求和,一面暗地里向明朝和朝鲜侵略和掠夺,使自身实力不断壮大。
一六二九年,皇太极在连续七次向朝廷致书求和之后,于十二月突然亲率大军,避开袁崇焕防区,不进山海关,取道蒙古,以蒙古兵为先导,从喜峰口入关,攻陷遵化,直抵北京城下,明朝上下惊恐万状,袁崇焕、祖大寿从山海关外领兵入援。皇太极又用反间计,假崇祯皇帝之手,捕捉袁崇焕。祖大寿和吴襄不平于袁崇焕的莫名之罪,也不愿意受到新任辽东经略史满桂的辖制,又率部北返宁远自守。
崇祯皇帝着急,又令袁崇焕写信规劝祖大寿。祖大寿和吴襄只好率兵回关以解北京之围。之后,祖大寿和吴襄又率军北上,夺回了长城内外的四城:永平、迁安、滦州、遵化。
皇太极又率兵南下,企图夺回四城和北边的重镇大同。祖大寿又受命驻守大同。祖大寿刚进驻大同,尚未布防,皇太极已率领四万铁骑而来。
吴襄率领五百兵马正在城外巡察,刚好与皇太极遭遇。皇太极立即命令铁骑围住吴襄,并嘱咐不许交战,只能围而困之,不让人走脱。
大同城上守兵已发现吴总兵被围在阵中,急忙报告祖大寿。祖大寿非常惊慌,登上城墙一望,心里沮丧极了。因为他明白皇太极之所以围而不攻,其目的是想引蛇出洞,一举歼灭。
祖大寿站在城墙上束手无策,心里非常痛苦。出兵吧,城池空虚,大同立刻会被陷。虽说可以救吴襄一命,而那时清兵便可长驱直入了。不出兵吧,吴总兵还是自己的妹夫,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但他仔细地权衡利弊以后,含着眼泪命令士兵们紧守城门,坚守不出。
而站在祖大寿身边的吴三桂更是心如刀绞。他仔细分析,觉得舅舅的决定是对的。然而自己却做不到亲眼看着父亲牺牲而不去救。思前想后,他认为只有利用自己花了血本所训练的勇士了。因为这样既不违反军令,又可冒险一试。
于是,吴三桂向祖大寿请求:“请总兵大人允许我带领家兵救父!”
祖大寿摇摇头又点点头。见吴三桂走后,叹息道:“看来吴家今日难逃血腥之灾了。”说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吴三桂召齐六十四名勇士,逐一巡视一番之后,含着热泪对他们说:“现在老爷被皇太极用四万铁骑所围,军中却无人去救老爷,而我们以六十四人去对付四万铁骑,无疑是以卵击石。但是,我是吴总兵的儿子,我无法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困被杀而不去救。所以,我请弟兄们与我一起去冒死救老爷。”说完,吴三桂双腿一软,便跪在众人面前。
四个小头目一齐跪下对吴三桂说:“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朝。我们吃的是公子的粮,穿的是公99lib?子的衣,连睡的女人也是公子给的,我们就是拼死在那里,也要把老爷救出来。”
其余的人也是齐刷刷地跪下说:“拼死也要救出老爷。”
吴三桂见众人如此,更加激动起来,手一挥:“兄弟们跟我走!”
祖大寿见吴三桂的勇士一个个都是满脸强悍慷慨赴死的英雄样,心里激动不已。尤其想到他们是以六十四人去对四万人,祖大寿心中立刻填满了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于是,他大声高呼:“打开城门,擂鼓助威!”
吴三桂率领勇士们在战鼓声中从城门鱼贯而出。出门之后,吴三桂便高呼:“保持阵形,急速前进。”
祖大寿在城门上一见吴三桂率领的勇士竟然是排着阴阳八卦阵,而且是虽然急速前进却一点也不混乱,心中大为惊服。吾儿三桂果然是大将之才!
皇太极见一将领只率区区数十骑而来,心中感叹,明廷势衰矣!然后大声喊道:“开阵延纳,围而歼之!”
勇士们在吴三桂的率领下,见敌势虽然强大而不心慌,毅然奔入敌阵。敌阵再度合拢,将吴三桂他们又围住了。
吴三桂战刀一挥,吼道:“往北直冲!”原来他发现皇太极正在北面督战。于是阴阳八卦阵便向北面卷地而去。
满洲兵在战将指挥下,立即向吴三桂包围过来。吴三桂大声吼道:“保持阵形不乱,见敌拼杀!”
那些跑在前面的满洲兵果然在接触阴阳八卦阵之时便身首异处。吴三桂所率小阵过处,地上便是如蝼蚁般的敌尸。
皇太极所率领的这四万余铁骑都是强悍之徒,身经百战英勇顽强。在他们眼中,明兵都是懦弱之极一击即溃,何曾见过如此勇猛强悍的将士。因此都被吴三桂的勇士们的气势所震慑。
皇太极在远处望见明兵的铁甲竟然会在自己军队的大阵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心里气极了,大声吼道:“能取敌军指挥者必重赏。”
于是,满洲兵又潮水般的向小阵涌去。吴三桂战刀连挥,所遇敌军非死即伤。敌人的血肉早已涂满了他的脸庞和铠甲。吴三桂在快要接近被围的父亲时,立即高呼:“父亲请随我来!”
吴襄正对敌阵为何会如此混乱感到不可思议,听见儿子的喊声,循声望去,只见儿子早已是血流满面,不禁热血盈眶,随即精神一振,对部下呼道:“众将士随我突围!”于是,吴襄率部逐渐向儿子靠拢。
皇太极见自己的盘算即将破产,心血又将白费,又气又急,大声吼道:“众将士听令,见敌便杀!”然而,由于自己的兵士早已被吴三桂所率领的勇士的气势所慑服,无论皇太极怎么打气,也无人敢冒死向前了。皇太极见大势已去,只好鸣金收兵,队伍徐徐后退。
而吴三桂已与父亲汇合一起,奔城门而来。
皇太极遥望着敌兵远去,问身边将士道:“不知那人是谁?”身边人答道:“吴襄总兵的儿子吴三桂。”
皇太极仰望天空,长叹道:“今后我军的强敌便是此人也!”
站在城头观战的祖大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事实又令他不得不信服!想起吴氏父子的生死在顷刻之间几易,不由感慨万千,对站在身边被崇祯皇帝派来督战的高起潜说:“昔日不信关羽能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之头,今日信之。”
高起潜说:“我平时听人说少将.99lib.军勇冠三军,不太相信,今日见之,不得不信。”说完,亲自走下城墙,赶出城门迎接吴三桂父子入城。
此战之后,祖大寿为吴三桂邀功请赏,高起潜也为吴三桂从中周旋,吴三桂受到崇祯皇帝的嘉奖,钦命他任团练总兵。
吴襄对此次出巡始终心有余悸,同时也对吴三桂九九藏书为何能凭数十骑与敌兵数万骑周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在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他与儿子对饮之时,便把心中的疑虑对儿子说了出来。
吴襄问:“那些勇士为何能为你卖死力?”
吴三桂说:“诱之以色,是色所驱也!”
吴襄又问:“敌军数万,而你只有数十骑,为何敢以卵击石?”
吴三桂说:“是因为勇气。”接着便把他当年用火烧散斗殴的两头牛的故事说出来了。
吴襄认真地听着。
六、祖大寿被迫举城投降,吴三桂守宁远一片孤城
皇太极称帝前后,数次入关侵扰,掠夺大批人畜财物,却不敢立足于内地,除了清兵所到之处受到明朝百姓的纷纷反抗外,其主要原因是明军仍然控制着山海关以及关外锦州之地。山海关是屏蔽北京的要塞,而锦州乃是山海关的门户。
为彻底摧垮明朝政府,皇太极打算拔除锦州这个钉子。一六四零年,清兵攻打锦州,锦州明军守将是祖大寿,祖大寿率军极力抵抗,杀死清军将领数人,歼灭清军半数。一六四一年一月,皇太极又派努尔哈赤之子多尔衮率兵攻打锦州,又失败。
皇太极大为震怒,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攻克锦州。一六四一年四月又派郑亲王济尔哈朗,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勒多铎等往代多尔衮围攻锦州。他们带来了大批八旗兵和许多门攻城的大炮。他们用大炮猛烈攻击锦州,锦州因此变得摇摇欲坠。
祖大寿立即向明朝政府告急。明朝政府极为惊慌,最后派洪承畴率领八总兵步骑十三万救援锦州。洪承畴为人谨慎。因此他步步为营以守为战,不敢冒进,只在锦州城南十八里的松山西北立营。崇祯皇帝见洪承畴迟迟没有动作,又下密诏,命洪承畴速战前进,以解锦州之围。洪承畴不得不有所动作,便把粮草囤在锦州西南三十里的杏山和塔山的笔架山,然后自己率六万人开路先进,余军继之,骑兵环松山三面,步兵驻城北乳峰山。
皇太极见形势对己方极为不利,便亲率大军于九月十九日离开沈阳,二十三日到达锦州前线。皇太极根据先锋所探消息,当机立断决定把自己所有的兵力用来打击明朝援军。因为锦州当时依然被自己的军队围着,只要自己能够切断明军的援军,锦州将不攻自破。于是,皇太极陈兵于松山和杏山之间,首先切断明军粮道,击败塔山护粮明军,夺得明军笔架山的粮草。
吴三桂当时率部驻扎在乳峰山,见明军粮草被皇太极所夺,真是心急火燎。明军将士更是人心惶惶。吴三桂进退维谷不知所措,进攻清兵吧,此时人心不稳,军心不齐。况且自己并非大军统帅,一切行动得听洪承畴的。撤退吧更糟,士气低落的明军将会溃不成军!
吴三桂已经意识到这场战斗所带来的后果,便急招杨天、陈三强等人来商量。为了慎重起见,吴三桂并没有将自己的兵99lib.士倾巢而出,而大部分兵士仍然驻扎在宁远。
吴三桂问杨天怎么办?杨天说现在我军军心动摇人心不稳,其责在于洪承畴延误战机。我看是败局已定,公子得为自己保存实力!吴三桂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战局未定,形势尚未分明,我们只可见机而作。
正在此时,洪承畴命令乳峰山的明军撤到松山。吴三桂暗自叹气,此时撤退,无异自毁其巢。他对杨天、陈三强说,等下撤退,你们与我一道只管突围,能逃得性命便行。
可是,当他们的兵力刚到达乳峰山和松山的中间,便遇到清军的伏击。本来已经是军心动摇的明军此时见清兵铺天盖地而来,早已吓破了胆,溃不成军地往海边退缩。刚好碰上大海涨潮,明军淹死不计其数。
吴三桂率兵也在其中,见海滩上都是明军的尸体,悲痛欲绝。再环顾左右,却已不见杨天和陈三强。心里一急,眼泪就流出来了。他大声疾呼杨天和陈三强的名字,除了大海的潮水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海岸之外,四周再无人声。
吴三桂抑制住悲痛,率领数十名兵士奔往杏山。到达杏山之后,吴三桂仍无良策,如果战,自己兵力有限,且无法再与洪承畴汇合。不战,自己舅父又被围困在锦州之中。想起舅父平时对自己的爱护和教诲,吴三桂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吴三桂思前想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解救锦州。因为他明白,自己此时如果不能给锦州解围,让锦州沦陷的话,那宁远势必成为一座孤城,失去犄角之势,自己凭什么守城?于是他打算奔往宁远,再倾全部兵力而来作孤注一掷。
然而皇太极像早已估计到龟缩在杏山的吴三桂一定会逃往宁远,又在松山和杏山之间的高桥设下埋伏,等待明军。
吴三桂率部逃往宁远之时,在高桥中了清兵埋伏。明军接二连三的败退,早已如惊弓之鸟。现在又遭清兵伏击,更是闻风丧胆。吴三桂奋力杀敌,拼命突围,才只身逃回宁远。
吴三桂回到宁远后,想重整旗鼓,再救锦州,无奈伤亡太大。如果要解救锦州,宁远也很危险。
此后,洪承畴只剩下残兵败将一万多人,被清军围困在松山城内。洪承畴组织五次突围,皆未成功,明朝发来的救兵又逡巡不前,洪承畴见进无门,退无路,只好困守在松山城内。到一六四二年三月,松山城内粮尽援绝,副将夏承德降清为内应,引清兵入城,洪承畴被俘。
被围困已久的锦州城内更是人困马乏,城中早已无颗粮充饥,士兵们杀百姓煮熟填腹,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祖大寿之所以苦苦支撑,是在等待朝廷的援军到来。但他见到松山杏山的明军失败之后,心中再无一丝希望。又见城中百姓面无人色,倒地不起,心中的斗志便再无半分。于是,祖大寿率众投降。
吴三桂得知舅父举城投降,知他是迫于无奈。吴三桂大哭三日,此后便闷闷不乐。郭云龙和孙文焕见吴三桂如此,知他因受打击太大,便竭力地帮他管理军队,以待他恢复元气。后来又得知是因为救援洪承畴的明军逡巡不前致使洪承畴被俘,而洪承畴的被俘致使自己舅舅投降,吴三桂心中便对朝廷有了些许失望99lib?
。
皇太极降伏了祖大寿,便劝祖大寿去信劝吴三桂投降。祖大寿婉言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外甥的性格,不想落个人鬼不是。皇太极便亲笔执书,令张存仁去招降吴三桂,吴三桂不肯。
吴三桂虽然对朝廷有些失望,但没有投降之意。何况此时的父亲还在北京,被崇祯皇帝抓捏在手中。他知道自己投降的后果,他不想做个不忠不孝之人。
而此时的农民起义军已成气候,在李自成有力的攻击下,明朝许多城镇沦陷。崇祯皇帝内外交困惊恐已极,暗使兵部尚书陈新甲、马绍前去与皇太极谈判。但事情败露,全朝哗然。崇祯皇帝为了推卸责任,处死了陈新甲。
皇太极见议和不成,又派贝勒阿巴泰率领清兵入.99lib?关,攻陷蓟州,深入畿南,转至山东,连破八十余城,杀明宗室鲁王。
宁远便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
一六四三年皇太极因脑溢血突然死去,皇太极儿子福临即位,改元顺治。
而此时的福临只有六岁,由两个叔父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辅政。此时清朝主要是休养生息,疏理朝政。
这恰恰也给了吴三桂一个发展的机会。
吴三桂见明朝摇摇欲坠,农民军气势汹汹,而清军又虎视眈眈,便知来日之局不可逆料。因此,趁此机会迅速休整、扩充自己的队伍。
吴三桂踌躇满志地对郭云龙和孙文焕说:“休生养息,以待来日。”
一、出身于穷苦货郎家的陈圆圆被卖进了苏州梨园
奔牛镇是江苏武进的一个小镇。
镇虽小?99lib?,却依山傍水,房舍错落有致,渔舟小巧,阁楼玲珑,如诗如画,更具东南水乡的风味和神韵。
陈圆圆就出生在这个小镇上。
陈圆圆父亲姓邢,是个走街串巷叫卖为生的小货郎。父亲见圆圆小小年纪生得聪明伶俐,人又长得目清眉秀的,心中大为欢喜。因此,在外出叫卖时,总要带着她一起去。
于是,奔牛镇石板铺就的街街巷巷里不时有个清脆动听的童声在流响。
“针线橡皮指甲红啰……”
随着圆圆的这一声软呼,老婆婆,小女孩,大姑娘,小媳妇便会从各色各样的门框里走出来,向圆圆爹的货担涌去。
大家一见圆圆长得清清秀秀人见人爱,忍不住用手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捏地说:“小姑娘的嘴真甜!”
圆圆睁着好看的眼迷惑不解地看着女人们又向各个方向离去之后,便问爹爹:“阿姨说我的嘴巴很甜,我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啊?”
父亲笑了笑,看着一脸天真满脸稚气的女儿,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快乐,忍不住弓下身把女儿搂在怀里拼命地亲了几下才说:“阿姨是说你的话好听呢!”
圆圆更加痴迷不解,傻乎乎地问:“说话好听就是嘴巴甜么?爹,那你嘴巴甜不甜?”
父亲哈哈大笑,然后说:“爹的嘴巴才不甜呢!爹说话粗声粗气的,难听死了!”
圆圆说:“那你就不会吃颗糖么?吃了糖,嘴就甜,嘴一甜,说话不就好听了么?”
父亲看着女儿,一股爱怜之情更浓,忍不住朝女儿亲了几下。圆圆说:“爹爹放下我,你还得卖东西呢。”父亲立刻放下圆圆说:“爹爹放下圆圆,多卖东西多赚钱,好买糖给我圆圆吃,圆圆吃了,说话就会更甜。”
圆圆说:“我不吃糖呢!我要爹赚了钱给妈买银簪子。”
父亲问:“为何要给妈妈买银簪子呢?”
圆圆说:“妈妈每次从河里洗完头来,都没有簪子拢头发。”
父亲听后一阵感动,连连说:“好,好,爹爹给圆圆妈买银簪子。”说完,又挑起担子走,圆圆跟在后面走着。
走着走着,圆圆看到许多女人又在河边洗头发,便问:“爹,她们为什么总要到河边来洗头发呢?妈妈也是这样!”
父亲反问:“你知道这河叫什么名字么?”
圆圆摇摇头,认真地想着,之后还是摇头。
父亲说:“它叫梳妆啊!”
圆圆说:“在梳妆河里洗头有什么好?”
父亲说:“传说女人在梳妆河里梳洗,越洗越漂亮!”
圆圆又问:“漂亮有什么?”
父亲说:“漂亮的女人就能嫁个好男人。”
圆圆像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关节节,认真地思索一阵之后又问:“漂亮就是好看么?”
父亲说:“是的!”
圆圆便欢喜雀跃,拍着小巴掌说:“那我以后也天天来洗。”
圆圆后来天天到梳妆河里来梳洗。可是,就是在这个夏日里,圆圆正在梳妆河里梳洗之时,邻居慌慌张张来叫她。
圆圆随着邻居风风火火地来到家里,只见父亲已经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圆圆吓呆了,远远地站着,不敢向面色苍白的父亲靠拢。
父亲见圆圆来了,挣扎着要起来,圆圆妈立刻扶起他靠在墙上。父亲伸出露着青筋的手招圆圆过去,脸艰难地露着笑容。那是一种苍白的笑容,圆圆看到好害怕。邻居推着圆圆磨磨蹭蹭向父亲靠拢去。
父亲用冰凉的手抓住圆圆,圆圆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有九九藏书挣脱。父亲说:“圆圆,我要走了。”
圆圆说:“爹,你别走!你不看圆圆梳洗了么?”
父亲说:“我是想看圆圆梳洗啊!我的圆圆肯定会越洗越漂亮的!”
妈妈悲恸地哭起来,圆圆六神无主起来,扑在妈妈怀里说:“妈,爹要到哪里去?你怎么不留住他!我要爹呢!”
父亲死了,圆圆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妈妈见自己无力抚养圆圆,便把圆圆寄养到圆圆姨父家里。圆圆妈改嫁了。
姨父姓陈,圆圆便改姓陈。
姨父见圆圆生得聪明99lib.伶俐,长得漂亮好看,也是满心欢喜,并不让她做事,还经常抽空教她一些唐诗宋词什么的。圆圆记性极好,几乎过目不忘。悟性又高,经常一点即通。尤其是当圆圆奶声奶气地读着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时,她总是泪流满目不能自持。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由于战事频繁,天灾不断,江南大部分地区闹饥荒。圆圆姨父家自然也不能幸免。
姨父看着年幼体弱的圆圆不知怎么办才好。因为自己此时已经是无力再抚养她。如果硬要把她继续放在家里,那便只有饿死一途了。然而,她这么年幼,又能将她放到何处去呢?别说她还不能赚钱,就是连自理的能力也缺乏啊!思来想去,姨父觉得只有一个地方可试试,那就是戏班子。姨父认为圆圆是块演戏的好料。
姨父带着圆圆到处找戏班子。可是那些戏班子不是嫌她太小就是因为自己戏班子人太多难以容纳她。
姨父带圆圆东游西荡一圈,仍没有找到愿意收留圆圆的人,心中绝望极了。他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苏州梨园去试试了。一想到苏州梨园这几个字,姨父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因为苏州梨园可不是一般的江湖戏班子,而是当时闻名遐迩的大梨园。唐玄宗李隆基为皇室歌舞团体建成一座花园,广种梨树,并赐名梨园,从此天下便有把歌舞戏曲班子称之为梨园之说。唐朝末年,苏州梨园便成立了,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梨园之内高手云集人才济济,就是一般熟手它也不一定会容纳,更何况一个黄毛丫头。
然而,姨父却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念头,依然带着圆圆来了。
梨园里一个老师傅接待了他们。老师傅刚从戏台上下来,还没有卸妆,脸上尽是油彩。圆圆见老师傅的脸上涂涂抹抹的怪好看,不由得粲然一笑。
这一笑倒吸引住了老师傅。老师傅从那纯真的笑容之中仿佛看到了某种超人魅力。老师傅慈面慈脸地走到圆圆身边,亲切地问:“你喜欢唱戏么?”
圆圆点点头说:“喜欢。”
老师傅又问:“你会唱戏么?”
.99lib. 圆圆摇摇头说:“不会。”
老师傅说:“那你背首诗给我听好么?”
圆圆就把那首《游子吟》背了一遍。
老师傅大喜,对姨父说,这孩子我要了。
二、《西厢记》使陈圆圆成了声色甲天下的歌妓
老师傅见陈圆圆清纯可爱,便收了她做徒弟。也许是她父亲那字正腔圆如歌如吟的叫卖声从小就熏染了她;也许是苏州那吴侬软语款款柔情陶冶了她;也许是梨园氛围锻炼了她,总之,陈圆圆在苏州梨园里出落成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惹人喜欢的女孩。
陈圆圆相貌端庄清丽、超凡脱俗,让人一见之下,疑为天上仙女。因此,陈圆圆在梨园里自然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而陈圆圆却不因此而变得骄横,相反比一般女子更温柔淑慧善解人意,所以大家都喜欢她。
更重要的是陈圆圆成熟得早,知道自己出身贫寒,要想出人头地,必须靠自己努力。所以她总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引吭高歌地练功。加之她本人慧根好悟心高,自然很快在苏州梨园之中脱颖而出。
苏州梨园当时正要排练王实甫的《西厢记》,要选几个角色。戏中的一般角色,梨园里都有现成的,如张生、崔莺莺等。而戏中那个充当红娘的丫头却不好选。原来的那个已经老了,梨园里想培养出一个新的。梨园里选来选去,都觉得没有个合适的人选。老师傅便推荐了自己的徒弟陈圆圆。
可是梨园的领班却犯了愁。因为这红娘虽然只是个贴旦,但是戏中的中心人物之一。因为她是张生和崔莺莺之间爱情的牵线人。加之红娘是个丫头,因此演戏的人必须具有丫头的纯朴。而那丫头目不识丁却又颇多心计,这又要求演戏的人能够将戏中人物的动作和心态都惟妙惟肖地表演出来。大家见陈圆圆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年纪不大,怕她不老到,表演难以到位。老师傅见大家仍心存怀疑,便以自己的一年工资作了担保。大家见如此,再没有什么话说。
于是,陈圆圆就参加了排练《西厢记》。
陈圆圆刚排练,就入了戏。大家见了非常高兴,都夸老师傅培养了个好人才。只是一些表演因为生活阅历不足而欠妥之外,其余表演都非常到位。于是,老师傅又言传身教地对她作了纠正。
戏排练得差不多了,苏州梨园就挂出了上演《西厢记》的招牌。
苏州城里的市民见苏州梨园又推出了《西厢记》,都非常高兴。一看演员名单,见那演红娘的竟是个新手,更来了兴趣。尤其是街上那些好事之徒,特别想一睹红娘芳容。
苏州梨园的班主没有想到会有这般热闹的局面,着急了。他怕陈圆圆是新手,见不得这种场面,会慌神,一慌神便会演砸锅。可是又不能临时更换,因为牌子已经挂出去了。班主无法,便找老师傅来商量。老师傅想了想说:“什么都别告诉圆圆,到时候让她上就是的。”
演戏的日子终于到了。
开场的锣鼓响了,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一下子凝视到戏台上来。
鼓声终止,老夫人缓缓走上台来,字正腔圆婉转流畅地道白:
老身姓郑,夫主姓崔,官拜前朝相国,不幸因病告殂。只生得小姐,小字莺莺,年一十九岁,针黹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
之后,便是陈圆圆演的红娘款款走上戏台。大家的目光便都聚集到她身上来了。一见之下,果然诧异。圆圆那身段,那眼神,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流露出千般姿态,万种风情。那些好事之徒立即高呼好。正当众人尚未从对陈圆圆的艳丽惊诧中挣脱出来,陈圆圆又伴着箫声唱起了清扬婉转的曲子: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条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陈圆圆余音已绝,场中仍然安安静静。班主和老师傅的心都是提到嗓子眼上来了,老师傅还在奇怪,按说,圆圆唱得不错,怎么会没有反应呢?刚思虑到此处,场中爆发出雷鸣似的叫好声。原来大家还没有从惊诧中清醒过来。
有了第一折的成功,第二折戏时,陈圆圆更是演得老到淋漓。她一往情深地唱着:
“可喜娘的宠儿浅淡妆,穿一套缟素衣裳,胡伶绿老不寻常,偷睛望,眼角里抹张郎……若共他多情的小姐同鸳帐,怎忍他叠被铺床。
我将小姐央。夫人央。他不令许放,我亲写与从良……”
《西厢记》演罢,陈圆圆成了苏州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那些青年公子,更是对陈圆圆倾慕相加。觉得能拥陈圆圆入怀,哪怕死去也是风流之鬼。
道员贡修龄.99lib.的儿子贡若甫是个花花公子,见陈圆圆美貌如此,立即拿三百金去买陈圆圆。苏州梨园的班主见钱眼开,便把陈圆圆卖给了他。
贡若甫将圆圆带回家里时,贡修龄便叫来一观。原来贡修龄自诩善相人,他见儿子对此女如此痴迷,便想一观。
陈圆圆羞羞答答地往贡大人面前一站,立即将贡修龄震住了。尘世上哪有此等女子?这分明是天上仙子九九藏书!但细观之后,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因为他认为陈圆圆是大富大贵之人,自己的儿子无法消受。如果硬要消受,恐招来血腥灾祸。贡修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儿子。
贡若甫虽然舍不得陈圆圆,但父亲既然如此说,他只好又将陈圆圆送回苏州梨园。
从此,陈圆圆不能安生。
街上好事之徒,见贡公子也不敢消受陈圆圆,自然不敢冒死起这个念头。但他们又不甘心让陈圆圆深埋园中,便请来一些文人来瞻仰陈圆圆的姿容,并要他们作曲描写陈圆圆。
那些文人果然不负众望,一挥而就写了一曲唱词:
浓点啼眉,低梳堕髻,声骤平康,苔翠氍毹。花红锦毯,趁拍舞霓裳,双文遗谱,风流谁解,卿能巧递温凉。香犀挽生绡淡束,几疑不是当场。星回斗转,芳筵已散,倦余娇凭牙床。玉版填词,琼箫和曲,粉脂尚殆纱。钿车催去,燕台程远,鼓颦进噪渔阳。风尘老,蛮烟远隔,信看渺茫。
此曲一传,陈圆圆便是艳名传天下。可是,也就给陈圆圆带来了无穷的闷恼。因为,许多慕名而来的花花公子经常跑到苏州梨园里要一睹芳容。班主怕得罪不起,只得叫陈圆圆出来应酬。
陈圆圆起初还温温顺顺出来,彬彬有礼地接待。可是,后来她见这些男人都是些粗俗不堪的好色之徒,便再也不肯出来相见。任凭班主怎么样求她,都是不肯。
陈圆圆心里失望极了,也伤心极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美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她痴痴呆呆地望着夜空里的星星,似乎在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三、陈圆圆成了苏州城里地痞恶霸你争我夺的宝贝
陈圆圆刚下戏台,便到了后台化妆室里卸妆。她坐在镜子前,用毛巾拭去浓浓的油彩之后,再用清水洗净。然后又坐到镜子前,刚要在脸上擦些干粉,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没有想到圆圆卸妆之后,更是清丽动人。真是天生丽质啊!”
圆圆梳妆台前的镜子里露出一张横面竖眼,满脸邪气的男人在说话,圆圆心里怦怦直跳,却装着没有看见一般。
那男人见圆圆不理睬自己,便自我介绍说:“我姓恶,人称恶少爷,今日来睹芳容,果然大悦我心,明天定来娶你!”那男人的话说得铿锵有力。然后,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便扬长而去。
恶少爷的鬼脸完完整整地在圆圆的梳妆台前的镜子里现了出来。陈圆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琢磨出那恶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打了个寒战。
突然,戏院里一阵骚乱,有几个青年男子冲到化妆室,不由分说地架起陈圆圆就走。陈圆圆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听见梨园里的老师傅和班主绝望的呼声。
陈圆圆被抛在地上,她头脑一阵昏眩,无法站立,一个小女子连忙过来扶了她。她定神一看,却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正在思虑这是不是那个恶少爷的家时,从过道里传来一声肆无忌惮地笑声。
“哈哈哈哈,让我来看看,陈圆圆到底是怎么样的天姿国色?”声到人到,陈圆圆一看,却是一个翩翩少年。圆圆心中一动,心里倒有阵好感,只是仍在埋怨他为何用这种方法对她。
那少年围着陈圆圆转了一圈,边看边啧啧称奇:“果然是天生丽质国色生香!珍品啊!”
陈圆圆从来没有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么看过,那天贡修龄也只是略瞄几眼。因此,她变得惴惴不安起来,顿时粉脸绯红。
那少年见如此,更是神采飞扬地赞叹道:“粉脸飞霞,楚楚动人。”
陈圆圆被这少年一再赞美,心里愉悦起来,不由偷偷地打量起对方。见对方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心里便暗喜。
那少年见圆圆霁后初动,更胜先前,忍不住要扑过去,把她抱吻个够。然而他知道不可唐突佳人,只需动她藏书网心魄,才能真正拥有她,于是,他又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鄙人姓汪名起光,人称我‘锦衣’。”说到这里,汪起光见陈圆圆在听自己的话,便更加得意洋洋地说:“我内人的姐姐便是当今皇上宠爱的田贵妃,也算是皇亲国戚吧!”
陈圆圆听了,心里便像打翻了醋瓶,酸得很。如今的男人怎么越来越变得没出息了,酸死人。你就是你,为何要抬七大姑八大姨来标榜自己的身价呢?陈圆圆对他先前的好感一下打了几分折扣。
汪起光说得眉飞色舞的,全然没看到陈圆圆的脸色已经起了些许变化。汪起光说完之后,便走了。原来他是张罗人去了,他想今晚便与陈圆圆同床共枕共度良宵。
陈圆圆坐在客厅里,身边站着两个慈眉善眼的丫头。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先前以为汪起光便.99lib?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可是刚才她又改变了这看法。她觉得汪起光的外表还数得上风流倜傥,其内心却是俗不可耐。于是她便暗自伤神。她想起了父亲告诉她的话,父亲说,漂亮的女人就能嫁个好男人。可是,男人们都说自己漂亮,却为何不能碰到一个好男人呢?如今的好男人都到哪里去了呢?然而,她又不得不安慰自己:比起那个恶少爷,这汪公子倒是强多了!看来自己就是这般命。
正想得入神之时,汪起光又来了,拉起陈圆圆就走。陈圆圆便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走。陈圆圆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汪起光竟然为她布置了新房。于是,她心里有些感动。其实这并非汪起光为她准备的新房。只因他夫人回娘家探亲,空出了新房,他只是叫人稍加装点和修饰,便是这般景致了。
汪起光见陈圆圆脸上有些悦色,心里暗暗得意。然后示意丫头们摆上酒席来。汪起光与陈圆圆对面坐着,汪起光为陈圆圆斟了酒,且亲自送到陈圆圆手里。然后,便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地对陈圆圆说了一通。
陈圆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既心情激动,又不知所措。就这样,被汪起光稀里糊涂地灌了几盏酒,然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汪起光大喜,连忙将陈圆圆抱到床上,为她解带宽衣,将她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然后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又是看又是嗅,仿佛在观赏一件稀世珍宝99lib.一般。直到看得自己欲火大炽通体焚烧之时,才爬上那鲜嫩娇艳的肉体折腾一番。
第二天,正当陈圆圆春梦未醒之时,那恶少爷带着一班人喊喊杀杀地打进汪家来了。陈圆圆惊恐失措,连忙穿衣服。尚未穿戴完整,那恶少爷已冲进了新房。恶少爷见此情景,大呼上当,让那汪起光捷足先登了,然后,不由分说地扛起陈圆圆就走。
陈圆圆被恶少爷扛回家中,心里还在咚咚咚的直打鼓。恶少爷便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起来。陈圆圆见恶少爷赤身裸体地露出一身横肉,又是羞又是怕,浑身瑟瑟索索蜷做一团。
恶少爷扑过去,一把抱着她,就把她扔到了床上。一边像剥笋似的将陈圆圆身上的衣服剥去,一边骂咧咧地说,你装什么蒜?汪起光是日,我也是日,同样是日,你怕什么?然后不由分说将陈圆圆侮辱一番。
等恶少爷精疲力竭地从陈圆圆身上爬起来时,陈圆圆早已是泪流满面。
汪起光见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恶少爷那帮强盗抢走,他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他也想纠集一帮人去抢。可是,那恶少爷是苏州城里一霸,无人敢惹。自己虽说是皇亲国戚,出了事自然不怕。但自己也得想方设法,尽量减少损失。于是,他花钱去买通恶少爷手下那帮打手,同时又叫官府给他们施加压力,等他们答应不再帮恶少爷时,汪起光又纠集一帮人把陈圆圆从他家里抢来了。
陈圆圆被这般抢来抢去,心里早就没有那先前的幼稚与梦幻了,整日里只是以泪洗脸,暗暗悲伤。汪起光见陈圆圆没有几天,便被恶少爷折腾得这般样子,便大骂恶少爷不会怜香惜玉,又是好言温语地安慰陈圆圆。
陈圆圆当然无法相信汪起光了,但她想,落到汪起光手里比落到恶少爷手里强得多!于是,她的心便慢慢地平复下来。只是脸上虽然没有了眼泪,却终日都是愁眉苦脸的。
汪起光见忧忧郁郁的陈圆圆更有一番风情,又忍不住对她施淫一番。陈圆圆此时心中已无激情,对待汪起光,既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只是僵尸般任凭他折腾。
汪起光如鱼得水又过了一段风流日子,突然闻说夫人回来了,吓得不知所措了。汪起光平时虽然专横跋扈,但那是凭着夫人是田贵妃的妹妹,自己是皇亲国戚。要是失去了这个依托,他汪起光既没钱又没势,苏州城里穷书生一个,哪里耍得起这般威风?因此,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敢得罪夫人的。
然而,他也喜欢陈圆圆。现在对他来说如果二者选一,他当然是选夫人了。可是,陈圆圆又放到哪里去?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夫人进来了。
四、吴三桂看了陈圆圆的画像之后
经过那段时间的折腾,吴三桂似乎懂得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军队。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正是因为有了军队,自己才拥有了实力。如果没有军队,自己便狗屎也不值。别说是我,崇祯皇帝也狗屎不值。
吴三桂舒舒服服躺着,想心事正想得有些得意之时,一个人走到他面前行起了大礼!他抬起眼皮一看,不由呆住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陈三强跪在他面前。
陈三强见公子呆住了,又嘶哑着喉咙喊了一声:“小人给公子请安!”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三桂恍然大悟,一跃而起拉起陈三强,并将陈三强抱在怀里,又是说又是笑的。而陈三强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吴三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今日不同往日了,因此,轻轻地将陈三强推开了。然后亲切地问陈三强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陈三强说自己那天跟着公子撤退到海边,让一个巨浪把他掀到礁石上,因为撞得太厉害,他昏过去了,他说得感谢那巨浪和礁石,不然自己准会被海水呛死。然后,他便醒来了,一看,海滩上除了横七竖八地躺着.99lib?无数具尸体之外,再无一个活人。他愣住了,他不知公子怎么样,也不知兄弟们怎么样,便只好到内地去流浪了。
吴三桂说:“兄弟你受苦了。”
陈三强说:“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吴三桂笑着说:“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兄弟你说吧,你要干什么尽管开言!”
陈三强神秘兮兮地笑道:“我可不是向公子要官做来了,而是来给公子送礼。”
吴三桂一怔:“送礼?你有什么礼可送!”
陈三强哈哈大笑说:“公子,你可不能看扁人啊!我可真是给你送礼来了!你猜猜看是什么?”
吴三桂便装作认真地想了想的样子,然后摇摇头说我想不出。
陈三强说,我知道你想不出!也无人能想得出!然后得意洋洋地从背后拿出一幅画,慢慢地在吴三桂面前展开来。
99lib.原来是一幅仕女图。吴三桂一看之下,便惊呆了。我的天呀,世界上哪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吴三桂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然后劈头便问这是哪里来的?
陈三强说:“这便是苏州城里大名鼎鼎的歌妓陈圆圆!”
吴三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说这是一歌妓的画像?”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世上真有这么好看的女人么?”
陈三强点点头说:“这是千真万确的!”然后就把自己在苏州城里闲逛时怎么听到了陈圆圆的艳名,又怎么样跑到了苏州梨园去看陈圆圆的演戏,又怎么样用重金请人把陈圆圆的像画了下来,然后就匆匆忙忙赶来了这一路过程说给公子听。
吴三桂大为感动,然后又认真地观赏起画来。看着陈圆圆清丽高雅的面容,看着陈圆圆欲说还休的小嘴,看着陈圆圆似藏欲张的眼神,看着陈圆圆体态轻盈的风姿,吴三桂心中与生俱来的冷峻和凛冽销蚀了,有如一股暖人的春风在田野上弥漫开来,心中荡起了绿色的涟漪。这是一种生命激情的涌动。
尤其是陈圆圆的眼神,吴三桂仿佛从中看到了某种天然的纯洁和虔诚的佛缘。吴三桂激动起来,这不是一种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时的性冲动,而是自己生命中一种放荡不羁的意识寻找到了一个既狭小又博大,既冷静又温柔的泊位。他想:自己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与张氏结婚虽然已经多年,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冲动。
吴三桂便问陈圆圆现在哪里?
陈三强便把陈圆圆如何被苏州城里那批地痞流氓抢来抢去的过程告诉了吴三桂。吴99lib.三桂听了又是扼腕又是叹息,大骂那些粗俗男人只懂得眠花睡柳,却不知怜花惜玉。吴三桂问现在还有何办法可以得到陈圆圆?
陈三强想了想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买。吴三桂本不想用此等粗俗之法,可想来想去,却只能用此法。于是便让陈三强带足金银奔苏州而来。
可是,等陈三强奔苏州来时,却又扑了个空。陈三强叹息不已,一打听,才听到些原委。
原来汪起光夫人回来后,一见丈夫竟在家里金屋藏娇养起小婊子来了,便寻死觅活大吵大闹直嚷道再也不想活了。搞得汪起光在夫人面前又是自打耳光又是自骂混账,全无半点男人味了。
陈圆圆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早已对汪起光鄙视三分。不禁暗自落泪,心想,怪只怪自己八字太苦命太酸。也不知今生今世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想到此处越发伤心落泪不已。
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汪起光让夫人这一闹倒闹出灵感来了,拍了一下大腿说,妙!实在妙!夫人眼泪未干,见他如此说,便横他一眼,问,妙!你当然妙!家花不如野花香。汪起光连忙说,夫人别误会我的意思了!
夫人斜着眼睛问:“你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汪起光便说:“与其把圆圆留在家里惹夫人生气,倒不如把圆圆送给别人!”
夫人讥笑他:“送给别人?你舍得?”
汪起光脸涩涩地说:“当然舍不得!不过为了你家的前途,也为了我们家发达,只好如此了!”说完,汪起光叹口气。
夫人揶揄他说:“你金屋藏娇卧花眠柳也是为了我们家的发达么?”
汪起光说:“夫人别怒,且听我把话说完了再作打算。”于是,汪起光对夫人说,要把陈圆圆送给岳父大人,也就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再由田弘遇把她送给皇帝老儿,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宠幸,岂不会使皇帝大为感谢田家?那你田家岂不更加得宠,那我们家不也发达了么?夫人说,你想得倒美,万一皇帝只幸这婊子,而抛弃了我姐姐咋办?
汪起光说,夫人真是缺乏见识了。皇帝是谁?三宫六院都有!田贵妃哪挡得那么多呢?与其让皇帝去宠幸别人,还不如让皇帝宠幸圆圆。好说歹说,圆圆也是我们送她进宫的,以后能对我们没个好?
夫人一想,果然有理,便答应了。
于是,陈圆圆被汪起光夫人梳妆打扮一番,就叫人送到京城里去了。
陈三强听完之后,心里叹息不已,这天下就数皇帝老儿最大,他要消受,谁还敢说个不字?谁还敢跟皇帝老儿争女人?想到这里,陈三强犯愁了,自己这不是明摆着给公子添了桩烦心事么?联想到公子看陈圆圆画像的神态,心里暗暗叫苦了。
然而无法,事实已经这样,陈三强只好带着一帮人又往回奔。
吴三桂一见陈三强他们空手而回,惊问何故?陈三强详详细细地把汪起光与其夫人的谋划告诉了吴三桂。
吴三桂听完之后,便长长地沉默起来。
陈三强见公子这般模样,知道公子伤心了,却又不好安慰他,只有傻乎乎地看着他。
吴三桂突然说:“大厦将倾矣!”
陈三强不知公子的话是何意思,便去看吴三桂。只见吴三桂用空空洞洞的眼神仰望着天空下那一棵老樟树。
五、田弘遇要把陈圆圆先留给自己享用
然后再送给皇帝老儿田弘遇与陈圆圆一见之下,顿时魂落海外,魄飞九天。心中赞叹道:天地之间何能造出此等尤物?
来人说了女儿和女婿的意图之后,田弘遇打发他走了,心里的主意便来了。此等尤物,自己不享用几回,白来世上一遭了。
当天,田弘遇就吩咐手下人张灯结彩,要纳陈圆圆为妾。
等忙乎到了晚上,田弘遇进了洞房,早已按捺不住,直奔陈圆圆而来。陈圆圆被众人抢来夺去了几回,早已灭了非分之想,只求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因此,见田弘遇要折腾自己,也只好任其施为,不敢作半点抵抗。话说回来,陈圆圆即使有这个想法,也无这个胆。田弘遇是谁?是皇帝的岳父大人,谁惹得起?
田弘遇拖着陈圆圆往床边靠,然后便将她推倒在床上一阵狂吻。陈圆圆机械地应九九藏书付着,心里的酸楚不言而喻了。
田弘遇抖抖索索地剥光了陈圆圆身上的衣服,然后再认认真真的观赏一遍。之后,就像老牛犁田一般在陈圆圆那冰清玉洁的肌肤上吻起来。陈圆圆只觉得自己的胸脯腹部湿漉漉的难受。
田弘遇越吻心里越像蕴着一肚子火,越吻性欲越强烈,爬在陈圆圆身上便是一阵胡搞乱为。不久,田弘遇就气喘吁吁像老牛出气的样子了。陈圆圆本像木偶似的被他捣鼓,刚刚在生理上有一丝兴奋的表现之时,田弘遇却从她身上撤下来了,于是那种哀怨又袭上心头。
田弘遇出着粗气看着满身秀色的陈圆圆想道:自己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也啃不动这等秀色了!这尤物为何不早生几年?也好让自己享受享受。这活路还是年轻人的活路,自己纵然有些艳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然而田弘遇却又心有不甘,仍把陈圆圆留在府中给自己享用。陈圆圆除了白天独守空房外,夜晚一般也得寂寞到天亮。
陈圆圆头靠着窗口,看光光亮亮却又冷冷清清的月亮悬浮藏书网在空中时隐时现地游畅着,她的脸便也失去了青春的光泽时阴时晴变成了阴阳脸。月亮露出来时,她任如霜的月光在自己身上倾泻;月亮隐去时,她又凭冷寂的黑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自己。
陈圆圆又想起了遥远的小镇,那个留着她愉快的岁月的小镇。她还想起了父亲好听的叫卖声;弯弯曲曲穿镇而过的梳妆河;站在河里大声调笑的媳妇们。她又记起了那句话,于是她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别人都说自己长得很漂亮,自己为何不能找个好男人实实在在地过日子呢?
于是她拿过琵琶弹起,并随着如歌似泣的琵琶声唱起了《薄命曲》:
西风瑟瑟朔风寒,听说吴娘心转酸。自古红颜同一哭,琵琶新调客中弹。相传本是吴江女,待字年年金屋贮。娇养深闺二十春,秦楼愿结吹箫侣。多情枉说蔡中郎,张绪风流李盖狂。蝶使蜂媒频扰攘,郗鉴妙选在东床。芳姿摇落尽红色,洞口桃源渔父入。漏泄春光未几时,失身误嫁偷花贼。生成薄命已如斯,浪迹萍踪任所之。瞻望父兮瞻望母,泪珠湿面暂忍垢。诡托虹桥自有家,痴情肯信甘言诱。轻舟晓夜走珠江,独对菱花恨满腔。翠羽明珠挥霍尽,终风强暴世无双。王魁岭外今年死,又哭天涯轻薄子。郎自寡情妾自悲,落花无主随流水。他乡强作未亡人,魂梦依依了夙因。不惜波心拼一死,高堂尚有望儿亲。妆奁已典囊无物,斗室长斋唯绣佛。一日思亲十二时,身留只为双亲屈。同乡高谊感诸君,共得金钱赠练裙。十幅蒲帆归白下,不须惆怅怨行云。我闻此事常三叹,失路谁悲肠欲断。倾城倾国类如斯,柳丝莫漫因风乱。
唱完此曲,便满脸戚然地坐着,让满腹的心事在静谧而清冷的夜空中静静地流淌。想到田弘遇这七十多岁的老儿,一再力不从心地折辱自己,心里又平添许多恼恨,于是暗下决心,明早须折辱他一番。
第二天早上,圆圆也不梳洗打扮,只坐在门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流水高山》。任凭佣人怎么叫喊,她只是不理。
后来佣人告诉了田弘遇。田弘遇便走来看是怎么回事。陈圆圆依然不理,只是仍然弹着。田弘遇只好别她而去。
陈圆圆见田弘遇走了,只觉无趣,便用力将琴弦拔断了,任一声爆响久久地在空中回荡。
冬去春来,陈圆圆待在田弘遇府上已有数月之久,她整日里愁眉苦脸,度日如年。这日,她仍然在无聊地坐着,佣人跑来叫她,说田贵妃要见她,要她去。陈圆圆本不想去,忽又突发99lib?奇想,想看看田贵妃是什么样子。
原来田贵妃不知怎么得知父亲在家里藏着这么个尤物,便打定主意要弄来献给皇帝。田贵妃找父亲一说,田弘遇哪里肯答应?
田贵妃便对父亲说,你经常在外巧取豪夺横行无忌的恶行不知被谁告到了皇帝那儿,皇帝昨儿还对我说要我劝你收敛收敛。你看看,你得罪了皇帝怎么办?那田家大大小小还不得跟你倒霉?
田弘遇听后便蔫了,骂了句娘,便答应了。
陈圆圆见到田贵妃,施礼之后便坐着。陈圆圆打量着田贵妃,田贵妃也打量着陈圆圆,心想,果然品貌非凡!要把这尤物给皇帝送去,不把皇帝乐死才怪呢。
于是,陈圆圆被田贵妃带进宫里去见皇帝。
陈圆圆想到田贵妃的心思之后,更是忧心忡忡。想我陈圆圆身入宦门已经不幸,如果真要被皇帝相中,我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啊?联想到宫门深似海,她更是恨死了田氏父女俩。
陈圆圆跟着田贵妃走在宫里长长的甬道上,心里像装了只兔子惴惴不安。
陈圆圆终于见到了皇帝。
皇帝软塌塌地斜躺在龙床上,田贵妃和陈圆圆行礼之后,皇帝软绵绵地应答着。陈圆圆便站到一边,偷偷地打量着皇帝。皇帝怎么会是这样子呢?软皮细耷地像个老头儿不算,怎么还是一脸愁容呢?陈圆圆联想到自己又要跟这么个人过日子,立刻忧郁起来。
原来皇帝这些天本来有些伤风,再加上这段时间,李自成的势力越来越大,进攻越来越猖獗,明朝失去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内外夹击,皇帝便病了。
皇帝虽然看到田贵妃带了个女人来了,猜知肯定是绝色女子,但他连看都未看。一是因为他病了,二是因为他没心情。
田贵妃把自己心中的意思说了一遍,皇帝听完之后摇摇头。田贵妃又软言细语地劝慰几句,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田贵妃只得又将陈圆圆送回父亲府上。
陈圆圆跟在田贵妃后面走着,心里只有阵阵酸楚。
一、清朝政府劝降吴三桂,崇祯皇帝封吴三桂为平西伯
一六四四年初春,深冬的酷寒尚未褪尽,初春的冷意又袭击过来笼罩着北京城。北京城里失去了帝都往日的庄重和繁荣。
李自成从西安起兵,向东攻打明朝城镇。其势勇不可当,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连攻克了太原、宁武、大同等城,又分兵去破真定。
面对李自成的强大攻势,崇祯皇帝是旧病不去,新病又来。他坐在幽深而清冷的宫殿之中,忧虑重重。他苦苦地思索着:自己为了保住大明江山,自身勤政不说,连女色也不敢接近,为何还会落到日落西山的地步呢?如果让李贼得逞,祖宗的基业岂不会在我手中丢失干净?我朱氏皇族又岂有容身之地?想到此处,崇祯皇帝浑身抖索起来。
突然,他强自振作起来说(其实是自语自言,因为他身边无人,就连太监也因为他嫌心烦而被支使开了)绝不能让大明的江山在我手中丢失,使我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可是,转念一想,凭谁去保大明江山呢?大明几乎是一片空虚,毫无兵力可抵抗强敌。
他想到了宁远总兵吴三桂。只有吴三桂还有五十万大军在守着一片孤城。可是,他会不会竭力保大明呢?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能调动他吗?他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首先应该善待其父,方有可能调动他。于是,崇祯皇帝起用吴襄作京营提督,然后再下圣旨急召吴三桂入宫。
吴三桂依然是在那棵樟树下休闲。
突然圣旨来了,吴三桂听后,心里便急了起来。现在清朝、明朝、农民军的势力比较均衡,没有太大的差距。因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自己手握重兵,哪一方都不帮,才是上策。可是,现在崇祯皇帝来旨,自己怎么办?去吧,肯定是为打李自成之事,自己岂不要损兵折将?不去吧,自己可是食明朝俸禄。食君禄,分君忧,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其实,皇太极早就利用吴三桂的上司洪承畴,舅父祖大寿这一关系招降他,他没有答应。后来,已经身在清朝政府的洪承畴、祖大寿、哥哥吴三凤、表弟祖可法等写信劝他投降,他还是没答应。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保住自己的实力。
吴三桂觉得两头为难,决定叫大将们一起来商量一下。郭云龙、孙文焕、胡守亮、方献廷等人听命来到他身边。
吴三桂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大家便沉默起来。因为它事关重大,谁也不能轻易开口。方献廷是原辽东巡抚的公子,不愿做官,却跑来为吴三桂参谋。胡守亮是军中谋士出身,足智多谋。
吴三桂见大家不说话,便知他们有些顾虑,便对他们说,你们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绝不会怪罪你们。
大家放了心,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综合起来两种意见:郭云龙、孙文焕二人认为不要去,现在最重要的要保住自己的势力,管他皇帝老儿的死活干吗?而方献廷、胡守亮却认为现在还没有到泾渭分明的时候,这样做会背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对于将来的发展不利。
吴三桂权衡了一下两方面的观点之后说:“不如干脆来个既不得罪皇帝又能保存自己的实力的做法。”大家问:“哪有此等好事?”吴三桂说:“去是要去的,但兵将仍留在宁远。”大家一听,便明白了总兵的意思,于是齐声叫好。
于是,吴三桂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京城。
他首先找到父亲。吴襄一见儿子,便知是皇帝召他。他想,难怪皇帝突然起用自己作为京营提督。吴襄把这些事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吴三桂。吴三桂一听九九藏书,倒有些为难了。
吴襄见儿子面呈难色,便知儿子的打算,于是慷慨激昂地对儿子说,你不必有所顾忌!我反正也老朽了,只要你好便行。想起大儿子已经身陷清朝,自己的希望全寄托在三桂身上,不由自主地洒下几点热泪。
于是吴三桂奔皇宫而来。通过宽阔而透出几分幽深,冷清而透出几分威严的皇宫大殿时,吴三桂的心咚咚直跳,虽说自己早已筹划好了,可是现在要与皇帝面对面,难保自己不出漏洞。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啊!
崇祯皇帝是在寝宫里接见吴三桂的。自从圣旨发出以后,他便在忐忑不安之中过日子,他没有把握能把吴三桂召来。因此,见许多天过去了,吴三桂没有来,他有些着急了。现在听说吴三桂来了,精神为之一振,哪里还顾得上更衣整貌?当即便宣吴三桂进见。
吴三桂见皇帝虽然是挺起身板坐着,但细瞧之下,不难看出皇帝脸上的倦容,给人的感觉除了缱绻之外,决无威严。吴三桂心中对皇帝的畏惧感没有了。他心中有点奇怪:令群臣视之如虎豹让百姓捧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老儿就是这样?
皇帝问:“现在李贼连陷我大明朝城池,直接威胁我京都,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吴三桂心中暗笑,现在已经是火烧眉头之势了,皇帝还要端这种架子。他装着毕恭毕敬地说:“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帝叹口气说:“可是我京都兵力寡微,而贼军人多势众,拿何阻挡?”
吴三桂心想,你想引我出洞,我非要你求我不可,吴三桂说:“贼军虽然人多势众,但都是些乌合之众,明军虽寡,但根深叶茂,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也!”
皇帝见吴三桂耍滑,便知自己今日不能再过分顾及面子了,便开口说:“若李贼真的破了京城要杀朕头颅,你将怎么办?”
吴三桂吓得连忙跪下来说:“李贼若真要进攻京城,臣舍死以保皇上!”
皇帝稍稍展颜,轻笑道:“如果我现在就要你班师回京,保朕安全呢?”
吴三桂已骑虎难下,只得说:“臣万死不辞!”
皇帝老儿大声叫好。然后喊道:“来人啦!”太监闻声,连忙躬身答应。皇帝说:“赐吴将军蟒玉一条,尚方宝剑一把。”
太监立刻去了。吴三桂站在那里,心里激动起来!这可是殊荣啊!舅父祖大寿奋力抗清多年,未见皇帝赏赐过什么,袁崇焕出生入死多年,最后却落个身首异处!现在自己寸功未立,皇帝老儿却如此奖赏自己,吴三桂无法不激动。
太监来了,将蟒玉和尚方宝剑呈在他面前。吴三桂抖抖索索接了,连忙叩头谢道:“谢主隆恩!”
皇帝让吴三桂平身后,又仔细地打量他一阵,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他沉思着,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皇帝对吴三桂说:“吴爱卿听封。”
吴三桂吓得赶忙又跪下,心想,怎么又是赏又是封呢?
皇帝说:“朕封你为平西伯。”
吴三桂一听之下呆住了,等醒悟过来后连忙叩头谢恩。他的头碰在皇宫的石头地上,发出咚咚一阵山响。吴三桂高高兴兴地往父亲府上奔。
父亲见吴三桂气色很好,连忙问他怎么回事?吴三桂一五一十地说了。父亲听后,脸色变了,像打蔫的草一般。
吴三桂连忙问父亲何故如此?
父亲说皇帝老儿往你脖子上套九九藏书绳子呢!
吴三桂先是一怔,然后大笑说,我不往皇帝老儿那绳套里钻,他咋办?
二、田弘遇要陈圆圆为吴三桂斟酒
陈圆圆听到吴三桂进京城的消息后,心里激动起来。她本来因为天天闷守在田府而觉得生活没有生趣了,可是由于听说吴三桂是当朝顶天立地的汉子,她竟然一厢情愿地将自己暗许给吴三桂。后来又听说吴三桂派人千里迢迢跑到苏州去,其目的是想用重金购买自己,她便越发对吴三桂倾慕起来。
而此时的田弘遇却整天长吁短叹,忧心忡忡。他见李自成贼大势重,攻城掠地势如破竹,便担心自己偌大的家业会落入贼手,自己的美妾艳姬会被贼人奸淫。所以,他变得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他又想,活人总不能给尿憋死,自己得想办法救自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想到了陈圆圆,他认为陈圆圆出身歌妓,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
田弘遇来找陈圆圆商量。陈圆圆歪腻腻地坐着,见田弘遇也没有起身。田弘遇见她如此,本来有气,但今日是要与她商量求生的办法,便把自己的气压到肚子里,然后将心中的忧虑对她说了。陈圆圆见他如此低三下四,突然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就此敲打敲打他。
于是,陈圆圆装出忧郁的样子说:“现在世道如此之乱,而田公你却没有什么依靠,将来一定会招致祸来。听说吴三桂是当今最有实力的人物,你何不与吴将军结交结交,等到危难之际,也好有个依靠。”说完之后,一边仍装出忧虑的样子,一边在偷偷地观察田弘遇的脸色。
田弘遇深深地叹口气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即使想结交他,也来不及了!”
陈圆圆装作思索了一阵之后说:“我听说吴将军很早以前就对田公家的歌舞很倾慕了。田公只是怕引来祸端,所以不让人看。你想想看,李贼攻进来的话,你连家业都保不住,还能保住这些歌妓吗?你就说请他来看歌舞,他一定会来。”田弘遇不敢相信陈圆圆的话,但又见她说得这么肯定,所以便半信半疑地观察她。陈圆圆知道老家伙起疑,便装出很泰然的样子。田弘遇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便点头答应了。
田弘遇亲自跑到吴襄府上来请吴三桂。吴三桂历来与国丈大人没有往来,如今他却亲自登门,不免感到奇怪,问田弘遇何事?田弘遇便把自己要请吴三桂看歌舞的想法说了出来。吴三桂听后,立即联想到仍然在他府上的陈圆圆,心中暗喜。然而他面上却是神色一端,严肃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哪里还有这等闲情去看歌舞?要是皇帝怪罪下来,我哪里担当得起?”
田弘遇听后,吓破了胆,战战兢兢起来。心想,我说难办,圆圆硬说肯定能请到,这下倒好,让我进退两难。
吴三桂见田弘遇瑟瑟索索的样子,心里便好笑:今天可吓着你国丈大人了!然而一转念,知道不能吓他,怕他承受不起,反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他语气松下来说:“不过,国丈大人非比别人!这个面子我不好不给。我看这样吧,若皇帝怪罪下来,请国丈大人多担待些。”
田弘遇见吴三桂语气松动下来,大喜道:“当然当然。”
于是,吴三桂乘坐马车与田弘遇一起奔往田府。
到了家里,田弘遇连忙请吴三桂坐了上座,然后将好酒好菜好果品全端上来,邀吴三桂吃。吴三桂一见,心里便骂开了,他妈的这国丈老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吴三桂过的是什么日子?真是打仗卖命的饿肚,无所事事的吃肉,这世道还有个公平吗?
吴三桂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动口,也不说话,一身戎服透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田弘遇见如此,心里惴惴不安,只好一个劲地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然而,吴三桂仍然不苟言笑地一动不动。良久,吴三桂便要起身告辞。田弘遇见如此,连忙起身拦住说:“还刚刚开始呢,怎能让将军走?”吴三桂便又坐下。
吴三桂心里暗暗好笑。心想好戏开场了。
果然不久,田弘遇引着一群只着淡妆的姬妾走出来。吴三桂眼睛一亮,只见人人都是轻妆淡抹,头发疏松,体态轻盈,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他心里在想:不知谁是陈圆圆?
田弘遇手一挥,室内丝竹之声轻漫,众姬妾随着音乐节奏翩翩起舞。吴三桂聚精会神地看着,总想从美艳如云的姬妾之中分辨出陈圆圆来。
突然,一个超凡脱俗,清丽异常,国色天香的女子从其他姬妾的拥戴之中钻出来,款款深情地向吴三桂走来。吴三桂正心摇神荡,那女人又姗姗而去。
吴三桂观察良久,才知晓这女人是领舞。看着这女子情态艳丽,楚楚动人,越看便越觉得她就是陈圆圆。那女人见吴三桂容光焕发地看着自己,便对他销魂蚀骨地一笑。吴三桂连魂也丢了,浑身燥热起来。然后脱除戎装,露出一身短装打扮,意味深长地对田弘遇说:“这个女人就是声色甲天下的陈圆圆么?她实在是太漂亮太迷人了!俗话说:‘女人祸水。’难道田国丈拥有这样艳丽动人的女子就不害怕吗?”
田弘遇一听,目瞪口呆地不知所措,然后故作轻松地哈哈大笑一阵,对吴三桂说:“吴将军真是笑话了!我拥有此等美人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感到害怕呢?”说完,又轻轻一笑地对陈圆圆说:“圆圆,给吴将军斟酒。”
吴三桂一听果然是陈圆圆,不由得浑身热血沸腾。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现在竟然到了自己眼前,而且还要亲自为自己斟酒。吴三桂再也无法让自己保持常态,不由自主地移了移屁股,耸了耸肩膀。
陈圆圆听到田弘遇要自己为吴三桂斟酒,更是心魂激荡,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自己梦牵魂绕的男子就在眼前!自己倾慕已久的将军就在眼前!而且自己就要为他斟酒!陈圆圆迈着细足,款款深情地向吴三桂走去。
吴三桂见满面春色一身风情的陈圆圆向自己姗姗而来,哪里藏书网还顾得上酒,只是盯着她的脸看。等陈圆圆近了,并抖抖颤颤地为他斟酒时,吴三桂心情激越地问:“你很快乐吗?”
吴三桂问话的潜台词是:如果我带你走,你乐意吗?陈圆圆本是个聪明女子,又在风月场上滚打过一段时间,吴三桂的话对她来说,自然是心知肚明。
于是陈圆圆小声地对吴三桂说:“红拂不喜欢杨素,就与李靖私奔,难道你还赶不上李靖吗?”陈圆圆的意思是:我非常乐意跟你走!
吴三桂听后,满心欢悦。酒喝得正酣时,报警的人接踵而至,吴三桂装出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的样子。
田弘遇见吴三桂要走,自己的正事都还没有跟吴三桂说,怕自己的力气白费了,便立即走向前去对吴三桂说:“假如匪寇打进了京城,我将怎么办?”
吴三桂就笑着对田弘遇说:“假如你能将圆圆赠送给我,我便哪怕不保国藏书网家,也要先保你家!”
田弘遇沉思良久,觉得没有其他办法,便答应了吴三桂。吴三桂让陈圆圆向田弘遇拜别,然后收拾东西随自己而去。
田弘遇站在门口,看着陈圆圆坐着吴三桂的马车在夜色深处消失。
三、陈圆圆对吴三桂说
我面朝东北弹奏《流水高山》马车载着吴三桂和陈圆圆在北京城里的夜空下缓缓前行。清脆而响亮的马蹄声因为夜深人静而显得更加响亮。
四周有些昏暗,只有客栈的灯笼高悬着,在夜风的吹拂下,闪烁着摇曳不定的光晕。
吴三桂拥抱着陈圆圆,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任凭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颠簸,就像寄身于一片浩瀚无垠波涛翻滚的大海之中。
不过,这不是自然的大海,而是人生的大海。
两人的头脑里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就像一个人在苦苦寻觅着什么,经过风风雨雨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它,之后便是头脑之中出现了混杂和空白。
两人的头脑里又好像都在思绪翻滚无法抑制只能任其奔放。
吴三桂在想:陈圆圆为何对自己具有如此巨大的魅力?自己一看见她,就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忘记自己!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了,她是自己生命意义之中的唯一,没有她,自己便无法生存。这是因为陈圆圆太漂亮迷人了呢?还是因为自己贪色?好像都是,因为陈圆圆确实漂亮迷人,而自己也确实因为陈圆圆的姿色而昏眩。又好像都不是,因为自己见到她之后,在心中涌动的欲念不是如何去占有她去折辱她,而是去呵护她,去考虑如何将她变成自己生命之中的一部分。这种冲动在自己与妻子张氏之间是没有的。
因此,吴三桂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昏眩状态之中。
陈圆圆与其说是在思索,还不如说是在陶醉。她是凭一种直接的感觉认同吴三桂的。这种感觉只有女人会有,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有。而拥有这种感觉的女人也不是随便对什么男人都可测试的。只有当男人能够感受到自己发出的信息并为之产生反馈,女人的这种感觉才会起作用。
陈圆圆与吴三桂一见之下便产生了这种感觉。陈圆圆一直觉得自己像一片飘荡的云,等待着一方天空容纳她;也觉得自己像四处游荡的风等待着导引和规范;更觉得自己像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却又寒冷异常的小小雪花,等待着一种蓄满爆发力的生命来爆炸她来融化她。现在,她找到了,所以,她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马车终于到了吴襄府前。吴三桂让车夫离去,自己牵着圆圆的手在父亲的庭院之中走着。
吴襄一直隐秘地站在大门边等着。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因此,他提心吊胆地站在门口等儿子。等到马车敲碎京城的寂静地向自家门前靠拢来时,吴襄的心才渐渐地踏实起来。而当儿子从马车里扶出一个女人来时,他的心又慌乱起来。
他知道儿子从马车上扶下来的那个女人是谁。他早就听说国丈大人家里供养着这么一个女人。因此,他忧虑起来。然而他的忧虑并不是因为那女人太漂亮,而是因为那个疯和尚曾经对他说过儿子三桂的人生之中有一道情坎。他不知自己儿子是否能顺利地走过这一坎。
吴襄心情忧郁地从黑暗处消失。
吴三桂牵着陈圆圆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吴三桂把陈圆圆扶到床边坐下,然后转回身把门关好,把灯挑亮,又回到陈圆圆的身边,与她面对面地坐着。
吴三桂看着陈圆圆。
陈圆.99lib.圆看着吴三桂。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
吴三桂看着陈圆圆,就像沐浴在秋夜的月光之下。月光清清爽爽明明亮亮铺在天地之间万物身上,就像给万物披上了一件如霜如雪薄如蝉翼的纱巾。四周有清凉舒适的沁人心脾的轻风缠着人绕着人,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吴三桂就像随意地在秋夜下散步,一直朝着海的方向走去。
陈圆圆看着吴三桂,就像躺在夏夜的浅海滩上。海水清清亮亮潇潇洒洒地在天地之间铺开,像一匹无边无际光滑明亮的绸缎。陈圆圆仰起头躺在沙滩之上,抬头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让身体上所有的肌肤都尽情地接受着海水的抚摸和轻舔。
吴三桂渐渐地感觉到海了。海的气息在向他迎面扑来,海的声音已在空荡的天空中脆响,海的脉搏已经撼动了他站立的那一片土地,海的温情似乎要裹紧他使他窒息。
陈圆圆渐渐地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一种来自天空之外,世人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因为那是一种生命的声音。那种声音起初是那么弱小,但是虽然弱小却很执着使人无法抗拒。后来,那种声音越来越强大起来,最后竟然到了震聋发聩的程度,但是虽然强大却让人很舒服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在此中消融。
吴三桂终于走到了海边。海水打湿了他的脚板,海水的腥味刺激着他,使他心魂激荡起来,产生了想扑进大海的欲望。
陈圆圆终于触摸到了声音。声音的质感使她的头脑里产生了空灵的梦幻之感,使她的灵魂变得空荡起来。她的浑身都充满了一种需要填充的欲望。
吴三桂扑进了大海,让生命的肌肤与潮湿的海水充分接触。
陈圆圆的身体升华起来,让身体的每个部分在清凉的空气中放松。
吴三桂感触到了大海的汹涌和博大,他不由自主地搏击起来,怕被大海的波涛吞噬。
陈圆圆体验到了天空的无垠和浩瀚,她也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怕被天空的夜风撕得粉碎。
然后是月亮隐去了,星星熄灭了。风雨也没有翅膀,海也安静如处子。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沉默着,像死去一般。
只有天空中的腥气仍然那么弥漫着,像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意蕴。
吴三桂和陈圆圆都清醒过来。两人都觉得刚才好像只是作了一场梦。
吴三桂眼里的陈圆圆完好无损地坐在吴三桂面前。陈圆圆眼里的吴三桂也完好无损地坐在陈圆圆面前。
吴三桂要为陈圆圆解衣,陈圆圆用手挡了挡,不让他解。说,这是女人的事。陈圆圆要为吴三桂解衣。吴三桂也挡了挡,不让她解。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于是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陈圆圆为自己除去了衣服,露出一具丰满姣美艳丽非常的胴体。
吴三桂也为自己除去了衣服,露出一身强健结实粗犷有力的肌体。
陈圆圆扑进吴三桂的怀里,吴三桂抱着她。陈圆圆挣开吴三桂的拥抱,娇羞地一笑说:“不知为什么,我没有跟你做那事,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吴三桂一愣,想了想,然后高兴地说:“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感到很惊讶。
陈圆圆突然说:“自从听说你派人到苏州要用重金礼聘我之后,我在田府里天天都要弹奏一曲。”
吴三桂很有兴趣地问:“一曲什么?”
陈圆圆说:“《流水高山》。”
据《列子·汤问》记载,俞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对音乐的欣赏能力很强。有一次俞伯牙弹奏时心里想着高山,钟子期听了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又想着流水,钟子期听了说:“善哉,洋洋乎若江河!”
吴三桂便不再说话,手在陈圆圆的肉体上像弹琴一般抚摸起来。
四、吴三桂对陈圆圆说,我拥有你就像拥有一座神山
蜡烛依然流淌着灿烂的光泽,使整座房间一片绚丽。
吴三桂横躺在床上,头枕在陈圆圆裸露的胸脯上,觉得酥软极了,舒服极了,他的头仰着,看着画了各色各样图案的屋顶。他仍然很兴奋,头脑也很清醒,却似乎如在梦中!
陈圆圆伸出光滑丰满的手臂搂抱着吴三桂的脑袋,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吴三桂冒出胡茬的脸庞,掌心便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踏实过。如果说原来的她是一片浮萍,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棵扎在土壤里的小树,而吴三桂便是她的土壤。
吴三桂是那么结实,身体那么沉。可是奇怪的是当吴三桂压在她身体上时,她一点也没有负重的感觉,而是觉得轻松舒畅。
吴三桂被抚摸着舒服极了,望着闪闪烁烁的烛光和烛光以外bbr>?的黑夜,不由自言自语地说:“我真不希望天亮起来。”
陈圆圆感慨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吴三桂感慨地说:“这世界为什么要有战争?”
陈圆圆说:“我也不希望有战争!可是没有战争的话,我俩也许无缘相见。所以我得感谢战争了。”
吴三桂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一跃而起,问陈圆圆:“你刚才说你在田府时,便面对东北弹《流水高山》了是不是?”
陈圆圆眨着眼睛,好看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着说:“是呀!”
吴三桂揶揄她:“你别哄我!你我那时还没有见面呢,你怎么就知我是你的知音呢?”
陈圆圆肯定地说:“我没有哄你!那是凭一种感觉。”
吴三桂问:“你何时知晓我的心意了?”
陈圆圆说:“我是久闻将军的大名了。在田府里,兵部侍郎与田大人谈起过吴将军,并把吴将军派人到苏州要用重金礼聘我的事当做笑柄说起来时,我听到了,心里好感动。”
吴三桂骂道:“此等俗物哪知怜香惜玉?”
陈圆圆说:“从此,我便天天面朝东北弹《流水高山》了。”
吴三桂笑道“你不怕我听不到么?”
陈圆圆说:“听是听不到的,只求使你心知,也求使我心安。所以即使明知你听不到,我却依然要弹!”
吴三桂听了,激动起来,又拥圆圆入怀一阵狂吻。松开之后,吴三桂便开玩笑说:“这么说来,侍郎大人倒是我俩的媒人了!”
陈圆圆便忸怩作态,不许吴三桂多话。
吴三桂见陈圆圆情态极妍,惹人想入非非,心中一动,便问:“人们都夸你声色甲天下。色甲天下,我已经领教99lib.t>过了,确实如此!声甲天下却没有见过,你能不能表演给我看看?”
陈圆圆深情地说:“将军如果喜爱,妾自然要献丑了。”
吴三桂想了想说:“那你就弹奏《流水高山》吧!”
陈圆圆说:“此曲不用再弹。”
吴三桂便奇怪了,问:“我们没有见面之前,你天天面朝东北方向弹奏,那时我听不到。现在我们相聚在一起,我能听到了,你却说不用弹了,这却是为何?”
陈圆圆浅浅一笑说:“我弹《流水高山》的目的是为寻觅知音。现在知音已在眼前,又何必再弹。再说相知贵知心,何必流于形式?”
吴三桂听后,感动极了。他没有想到一风尘女子见识竟然这般卓绝,看来自己并非错爱于她。于是,吴三桂说:“那你随便弹吧!”
陈圆圆披衣下床,想了想说:“我就弹曲《江儿水》吧!”然后便抱起琵琶,随手地拨弄一下琴弦,一串清音便直窜而出,消失在远方的夜空。
陈圆圆拨弄琴弦之后,便铮铮地弹奏起来,那清脆单纯而又幽雅深邃的音符在宁静的夜晚里流淌,显得格外动听悦耳。之后,陈圆圆便边弹边唱起来:
“花容月艳,减尽了花容月艳,重门常是掩。正东风料峭,细雨连织,落红万千点。香串懒重添,针儿怕待拈。瘦体嵓嵓,鬼病恹恹,俺将这旧恩情重检点。愁压损,两眉翠尖,空惹的张郎憎厌,这些时对莺花不倦。”
吴三桂心中暗叹:果然是声色双绝!于是,不由细细地打量起圆圆来。见烛光之下的圆圆面容娇艳,越发对她产生爱怜之心。
陈圆圆似乎进入了境界,弹奏得更加清纯。
“槐阴庭院,静悄悄槐阴庭院,芭蕉心乍展。见莺黄对对,蝶纷翩翩,情人天样远。高柳噪新蝉,清波戏彩鸳,行过阑前,坐近池边,则听得是谁家唱采莲。急攘攘,愁怀万千,拈起柄香罗纨扇,上写阮郎归词半篇。”
吴三桂边听边摇头晃脑。当唱到“高柳噪新蝉,清波戏彩鸳”时,吴三桂脱口赞道:“好!”
受到吴三桂的鼓励,陈圆圆弹得更起劲了。
“炎蒸天气,挨过了炎蒸天气,祈凉入绣帏。怪灯花相照,月色相随,伶仃诉与谁。征雁向南飞,雁归人未归。想象腰围,做就寒衣,又不知他在那里贪恋着?并无个,真实信息。请一行人捎寄,只恐怕路迢遥衣到迟。”
陈圆圆唱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吴三桂听得如痴如醉。
“梅花相问,几遍把梅花相问,新来瘦几个。笑香消容貌,玉减精神,比花枝先瘦损。翠被懒重温,炉香夜夜熏。着意温存,断梦劳魂,这些时睡不安眠不稳。枕儿冷,灯儿又昏。独自个向谁评论?百般的放不下心上的人。”
陈圆圆弹毕,抚弦的手指依然轻依在弦上,仿佛要留住那清音。
随着一声轻响,吴三桂仿佛梦中惊醒。
那清音似乎并没有离去,只是在黑色而安宁的夜空上久久回荡。
两人四目相对,寂然地坐着,各自守着各自的心事。
陈圆圆突然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吴三桂说:“我在看了你画像之后才知道的。”
陈圆圆奇怪地问:“画像?我什么时候给过你画像?”
吴三桂说:“不是你给我的画像,而是我的手下给我的。”接着就把陈三强如何请人为她画像,再送给自己看的过程说了一遍。
陈圆圆感到非常惊奇:“你就凭一幅画像就对我……”后面的话她实在无法说完。
吴三桂说:“是的!说实在话,当时看到你的画像,我的眼都直了。我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陈圆圆天真地问:“我真有这么漂亮么?”
吴三桂看得神魂一荡,激动说:“你比画像还要漂亮!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神山,我拥有你就像拥有一座神山。”
陈圆圆奇怪地问:“什么神山?”
于是吴三桂将自己在千山所看到的神奇的雪峰告诉了她。陈圆圆专心专意地听着。
天慢慢亮了,曙色爬上了窗纸。
五、陈圆圆在释迦牟尼佛像前许了个心愿
吴三桂和陈圆圆在卧室里一连三天没有出门,连饮食都是送进去的。惹得吴襄府中的佣人暗中讪笑道:“皇帝老儿倒好,封公子为平西伯本想依赖他剿匪灭贼,没想到把公子封进了女人的怀抱。”
吴襄见儿子竟然如此迷恋陈圆圆,心中的忧愁更加重了。难道是天意要让桂儿过这个坎么?同时,他也怕皇帝老儿知道儿子并没有到宁远去搬兵,而是窝在家里玩歌妓,怕皇帝怪罪下来。于是第四天早晨时,他不得不朝窗口喊:“三桂,你几天没出门了,也得到外面来晒晒太阳了。”
吴三桂正与陈圆圆又是搂又是抱的在亲热,父亲一喊,便坏了他的兴致。他轻轻地推开陈圆圆,咧咧嘴说:“老头儿真是多事。”他知道爹的用意所在,然后,便大声答应道:“就出来。”说完,又滚到陈圆圆怀里,像小儿一般吮吸着陈圆圆的乳头。
陈圆圆想推开他,又不忍心,便对他说:“你爹叫你,肯定是有事!”
吴三桂说:“他哪是有事?”然后又补充说,“他也是你爹!”之后又砸到圆圆怀里。
陈圆圆粲然一笑,也不好再说,只任吴三桂在自己身体上胡搞乱为。
吴襄见吴三桂虽然答应了,却并没有出来,便知道吴三桂对陈圆圆迷恋太深,心里的忧虑又增加了一层。忍不住又喊道:“桂儿,你快点吧!”
陈圆圆一听,便用力地推开吴三桂说:“我正想到外面逛逛,你陪我去吧!”吴三桂说:“京城里有什么逛的?”其实吴三桂因军务缠身,也一直没逛过。不过他觉得与圆圆呆在一起,比出外逛要强些。陈圆圆知道他的心思,便说:“我可从来没有逛过呢。”吴三桂认真地问:“你真的没逛过?”陈圆圆点点头。吴三桂便来了兴致,从床上一跃而起。
于是,两人便梳洗打扮一番。吴三桂叫佣人赶辆马车来。吴襄忧郁地问儿子:“到哪里去?”吴三桂随便地答道:“到外面逛逛!”吴襄欲言还止,最后终于还是说了:“你带着一名歌妓这样去招摇过市,不怕皇帝知道么?”吴三桂有些生气说:“什么歌妓?她是我的妾!”好像觉得意犹未尽又补充道,“皇帝有什么好怕的!”吓得吴襄脸色都变了,不敢再开口说话。
吴三桂与陈圆圆同乘一辆马车出发了。陈圆圆问:“我们到哪里去呢?”吴三桂想了想说:“就到香山吧!”陈圆圆问:“听说香山是遍山遍野的红叶呢!”吴三桂说:“那要到秋天才有,现在没有!”
陈圆圆问:“为什么要到秋天才有红叶呢?”
吴三桂不知如何作答。心想,真的,为什么要到秋天才有红叶呢?
陈圆圆见吴三桂没有说话,便也不再说话。于是马车在静静地前进。
来到香山,陈圆圆的心突然变得异常开朗起来。沐浴着二月的春阳,吹拂着习习和风,浑身通泰起来。陈圆圆仰起头,看白云悠悠晃晃地从头顶飘过,陈圆圆有一种要引吭高喊的欲望,但是,她看人们都安安静静地虔虔诚诚地向寺庙里走去,令她不敢喊。其实,即使周边没有一个人,她也不敢喊。
吴三桂拉了拉陈圆圆,陈圆圆便尾随吴三桂走进了碧云寺。吴三桂对陈圆圆说:“碧云寺创建于元至顺二年,有三百多年历史了。”陈圆圆问:“听说寺内罗汉堂是仿照杭州净慈寺罗99lib?t>汉堂的罗汉的样子造的,可有此事?”吴三桂点点头。陈圆圆说:“那我们去看看。”
吴三桂便带着陈圆圆向罗汉堂走去。
走进罗汉堂后,陈圆圆心中暗赞。罗汉堂顶部正中耸立着象征西方净土的宝塔和楼阁。正门内有四大天王,中心为三世佛;四面通道上各立塑像一尊;东面为韦驮;西面为弥勒佛;南面为地藏菩萨,北面为疯僧。疯僧即是传说中的灵隐寺里嘲讽秦桧的疯和尚。
陈圆圆突然看到北面屋梁上还蹲着个和尚,便问吴三桂那和尚是谁?吴三桂说是济公。陈圆圆便觉得有趣,问:济公怎么会蹲在屋梁上?
吴三桂说,民间传说罗汉堂排位那天,济公很早就来到了碧云寺,可大门还没开。他见天还早,就到附近转转。适逢一个花花公子在强抢民女,济公打抱不平救了民女。可是,当济公再回到碧云寺时所有的座位都挤满了。没有办法,济公只好自己爬到屋梁上去了。
听完吴三桂的故事,陈圆圆笑了。她觉得这故事有趣极了,然后轻声地问吴三桂:“不知济公碰上了你我,会不会为我打抱不平?”
吴三桂笑道:“济公如果晓得我俩是知音,一定会做我们的媒人!”
陈圆圆听完,满脸绯红,恨不得地上开条缝,自己从地缝里钻进去。
不久,他们又来到了卧佛寺。陈圆圆见卧佛寺里那躺着的佛像极大,便问他是谁?吴三桂说是释迦牟尼。陈圆圆便问:他为何要卧着呢?
吴三桂便对陈圆圆说了个故事:
佛经记载,公元前四八七年,释迦牟尼已达七十九岁高龄,他在最后一次周游,到了拘尸那伽的跋提河边(今印度伽夏城)时,背疾复发,病情加重。路上铁匠纯陀供献食品,就成了他最后一次进食。释迦牟尼自知不起,对弟子们说:“别难过,人人有生必有死。我去世后你们应该以戒律为师。我一生所说的教法已经很多,只要你们依照着去实行,就是我的法身永远在人间了。”他的弟子阿难在两棵娑罗树的中间安置绳床,释迦牟尼用河水洗了澡,就枕着右手,头朝北,面向西方侧卧在绳床上。夜间,一个叫须跋陀罗的婆罗门学者要求见释迦牟尼。阿难表示拒绝。释迦牟尼听见后,讲:“不要违反来者的意愿,让他来吧。”释迦牟尼向他说了法。这样,须跋陀罗成了释迦牟尼的最后一名弟子。到了后半夜,释迦牟尼对弟子们说:“你们不要以为失去了我,就失去了依靠和保护。我说的法就是你们的保护和依靠。”又说:“你们要努力精进,自修身心。凡事要谨慎,千万不可放纵。”说完最后的教诲,就圆寂了。从此,就有了卧佛。
陈圆圆听了吴三桂讲的故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对于释迦牟尼教诲弟子的话她虽然不太明白,但她隐隐约约觉得释迦牟尼仿佛不是在指点他的弟子们,而在指点天下众人。尤其对自己都似乎在暗示着什bbr>么。但到底是暗示着什么呢?她又说不明白了。因此她便觉得释迦牟尼很神秘,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敬仰之情。
吴三桂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陈圆圆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圆圆说今天是二月十五。
吴三桂听后便呆住了,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难道这里面暗示着什么天意?”
陈圆圆见吴三桂痴痴呆呆的,便问他为何会这样?怪吓人的。
吴三桂喃喃地说:“今天便是释迦牟尼圆寂的日子。”
陈圆圆听后也呆住了,许久许久没有说话,她心里在想:怎么会这样呢?突然,她跪在释迦牟尼身前,低头许了个愿。
吴三桂见陈圆圆如此,便想使自己和她轻松一下,问她,你许个什么愿?
陈圆圆扭着头,认真地看着他问:你一定要知道?吴三桂点点头。
陈圆圆说:我对释迦牟尼说,如果我和你不能白头偕老,我便要做他的弟子。
吴三桂一怔,不知说什么好!
六、吴襄跪着请求吴三桂别把陈圆圆带走
时间过得很快,不觉得便到了中午。吴三桂带着陈圆圆在寺院里吃了些.
斋饭。春阳正逐渐暖和起来,晒在身上有如蚂蚁在蠕动一般,浑身痒酥酥的。
吴三桂的兴致极高,还想到智化寺、法源寺等地方逛逛,便问陈圆圆还想不想去。陈圆圆说,不是不想去,而是身体有些疲倦了。吴三桂看着陈圆圆娇嫩的脸蛋上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心里涌动着爱怜之心。
正打算乘车回去时,家里的佣人气喘喘吁吁跑来了。一见到吴三桂,赶紧走到他面前说:“公子,老爷叫你回去!”吴三桂问:“有何急事?”佣人说:“老爷没告诉我。不过,老爷要你立刻赶回去。”
吴三桂与陈圆圆立即同乘一车往回赶。
吴三桂坐在车里,心思便打开了。父亲有什么急事会让人来喊自己回去呢?他知道父亲的性格,如果不是有要紧事,是不会来打扰他的兴致的。由于想不到是什么原因,所以他显得闷闷不乐。
陈圆圆一见吴三桂如此模样,便猜知他心中有事,想安慰他几句,于是问:“将军何故闷闷不乐呢?”
吴三桂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她。
陈圆圆也是与吴三桂一般心思,但为了安慰吴三桂,她便对吴三桂粲然一笑道:“既然不知,倒不如不去猜它,如果不是坏事,白着了些急,反坏了身子。”
吴三桂见圆圆对自己如此体贴入微,心中更对她多了些恩爱之情,烦闷随之而去,不由地多看了陈圆圆几眼。
吴三桂的马车驶到吴襄府第门前时,吴襄早已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了。吴三桂携陈圆圆下了车向父亲走去。吴襄对吴三桂说:“我对你有话要说,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吴三桂便知父亲不愿当着陈圆圆说事,于是他悄悄地对陈圆圆说,你先回房去,我随后就来。陈圆圆答应了,先自离去。吴三桂便向父亲书房里走来。
吴三桂走进父亲的书房时,吴襄已经端坐在那里了。吴襄示意吴三桂坐下,然后对吴三桂说:“桂儿,皇帝已派人催了三次了,要你赶快到宁远去搬兵来救驾。”
吴三桂如释重负,轻松地说:“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风风火火地叫我回来。”
吴襄没有想到儿子竟然痴迷到这种程度。俗话说救兵如救火,搬兵救驾不是大事,他与歌妓寻欢作乐倒成了大事!他心里暗自叹息:难道这大明朝真的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么?然后神色一端对吴三桂说:“行军打仗岂是儿戏?你想让我吴家落个满门抄斩之罪么?”
吴三桂一听,浑身打了个寒战。他知道父亲不是那种爱说耸人听闻之话的人,但局势真的有那么危急了么?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试探地问:“局势到底怎么样?”
吴襄说:“李自成贼众势大,几乎要兵临城下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呢?大明朝的那些官兵都吃饭去了么?”
吴襄觉得儿子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刺耳,本想刺他一句:你不也是大明朝总兵么?现在你却正在玩歌妓!然而一想,这不是个事。现在最紧要的是让儿子赶快到宁远搬救兵来。于是,他说:“现在要救朝廷,唯有依靠你的大军了。”
吴三桂一想,确实如此,便对父亲说:“好吧!明日我便带圆圆到宁远去。”
吴襄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是去搬兵,不是去游玩。”
吴三桂反问:“我一人去是搬兵,我和圆圆一起去也是搬兵,有什么不行的呢?”
吴襄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想:这大概藏书网真是那和尚所说的情坎了!联想到儿子这些天来只顾和那妖艳妇人厮混在一起,什么家国大事都丢到脑后了,心中竟然引起无法言说的悲哀。不行!自己一定得救救儿子,于是他便大义凛然地对吴三桂说:“你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却不为君分忧,此为不忠;你身为儿子,却不听为父之言,此为不孝。此不忠不孝的恶名你背得起吗?再说,皇帝一再催促你去,你却泡在这里玩歌妓,这欺君之罪你担得起吗?如果再任你与那歌妓一同去宁远,你想想满朝文武会如何指责我?天下百姓会如何辱骂你?退一步讲,即使你担待得起,我吴家担待不起!”
说了这一通长篇大论,吴襄咳嗽起来。
吴三桂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起来,他原来确实没有想过这么严重。吴三桂怔怔地看着父亲。他从来没有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因此他从父亲身上感受到一种威严。他对父亲说:“好吧,我听你的。”
吴襄见历来英武的儿子现在竟然被自己数落得软皮细耷的样子,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于是又安慰儿子说:“其实你将那歌妓留在我府上没关系,我会善待她的。只待你驻进城来与她团聚。”
吴三桂见父亲的语气好转了,心里便高兴些了。吴三桂别了父亲去见圆圆,陈圆圆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等他。吴三桂一见陈圆圆那副忧郁的样子,不由充满怜爱之心。心想,现在可不能告诉她免得让她伤心。
陈圆圆见吴三桂来了,挺高兴,但高兴之中藏有几分焦急。她问:“父亲找你到底是何事?”
陈圆圆潜意识地称吴襄为父亲,使得吴三桂心中一动,对陈圆圆的感情又深了几分,吴三桂很轻松地说:“什么事也没有。”陈圆圆把心中的烦恼抛开了,变得高高兴兴起来。
到了晚上,两人照例要温存起来。
陈圆圆热烈地拥吻着吴三桂,好像觉得吴三桂从此要从自己身边飞走一般。吴三桂的激情慢慢被导引出来,然而不管他怎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都觉得自己有了心理障碍。
陈圆圆感觉到吴三桂的热烈有些生硬,便轻轻地推开吴三桂问:“你有事在瞒着我?”吴三桂心中一凛,连忙说:“没有!”陈圆圆说:“你不必再隐瞒,告诉我吧!”
吴三桂见实在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便说:“我明天得到宁远去了。”
陈圆圆急切地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吴三桂沉默,只是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陈圆圆心里便明白了。顿时她变得悲悲戚戚的。她想: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了意中之人,以为今生今世有了依靠,没有想到竟然是南柯一梦。自己的命竟然有这般苦!
吴三桂见陈圆圆如此悲切,于心不忍,安慰她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伤心什么?我尽快回来与你团聚。”
陈圆圆才展颜一笑。其实内心依然是苦涩涩的。突然,她想到如果那李自成在吴三桂没有回城之前便攻进来了怎么办?联想到那些粗人会肆意侮辱自己,陈圆圆不寒而栗,脱口而出:“那时我只好以死殉情,保全自己的名节了。”
吴三桂一惊:“你说什么?”
陈圆圆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吴三桂。吴三桂.?越听越心惊胆颤。是呀。如果李自成先于自己进城怎么办?那岂不是将圆圆往绝路上推么?不行,自己一定得将圆圆带走!吴三桂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陈圆圆。陈圆圆听了,异常高兴,尽心尽意地侍候着吴三桂。
第二天一早,吴三桂起了床,梳洗之后便对圆圆说:“你等我,我和父亲说说便来。”吴三桂奔书房见父亲。父亲有早读习惯,这时一般都在书房里。
吴三桂把自己要带圆圆走的藏书网想法告诉父亲。
吴襄听后,惊呆了。联想到此事后果,吴襄不由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吴三桂面前。
一、崇祯皇帝在煤山面朝东方在一棵松树上自缢
农历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清晨,天尚未亮,北京仍然笼罩在一片暗淡而清冷的晨雾之中,给人一种扑朔迷离之感。
崇祯皇帝心力交瘁地来到景阳钟前,使出全身力气,尽量使钟声洪亮些地撞击。一声、二声、三声……震耳欲聋的钟声穿透皇宫的红墙碧瓦,穿透京城暗淡而清冷的淡雾,在有些灰色的天宇之中萦绕,久久不绝。
然而敲钟以后,文武百官却无一人早朝,面对空荡荡的宫殿,崇祯皇帝心里弥漫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朕的文武大臣都到哪里去了?他们为何不来为朕分忧?
崇祯皇帝昨晚一直没睡,他躺在龙床上,让嫔妃离开自己,让一切宫女都离开自己,自己孤零零地躺着,望着寝宫里那些纵横交错的房梁和梁上红红绿绿的图案发呆。
自从他催促吴三桂离开京城,并挤出三十万两银子给他之后,崇祯心中便松了口气。他一直就把宝押在吴三桂身上。联想到那天吴三桂在朝见自己时所表现出来的慷慨激昂的情绪,他心中便充满希望。三月十五日,李自成的大军..攻克居庸关,明朝总兵唐通投降。刘宗敏布告京师,宣布将于三月十八日入京!三月十六日,李自成大军进占昌平,焚烧大明十二陵陵园;李自成大败京师三大营;李自成前锋队伍已抵达阜城门。三月十七日,李自成部队炮轰广安门,守城官兵无人抵抗……当这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来时,崇祯帝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小,直至绝望。
坐在宫中御座的崇祯皇帝联想到昔日那些文武百官向自己行跪拜大礼并高呼万岁的媚态,联想到嫔女妃子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的娇态,联想到那些太监们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窘态,崇祯皇帝心里便出现了一种幻觉。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文武百官在向他朝拜的景观。他挥挥手,极威严地对臣子们说:“众爱卿平身。”然后便开始训话:
“朕自登基以来,不敢忘记先父遗训,只知勤政,不敢近女色。其目的是为了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永固,为了我大明子民安居乐业。希望众爱卿以民为本,以国为家,齐心协力辅助朕治好我大明朝。有治国安民之善计请说出来。我真心希望众爱卿为朕分忧。”
崇祯皇帝正想入非非之时,有人在叫:“皇上!皇上!”崇祯定神一看,原来是太监王承恩。只见王承恩泪眼涟涟的看着自己,心中也一阵酸楚,同时也bbr>腾起怒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界上没有不是朕的东西,既然朕不能完全拥有,又留它何用?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
崇祯皇帝被太监扶回乾清宫休息一会之后,他提起朱笔写上最后一道谕旨:
“谕:成国公朱能臣提督内外诸军事,来辅东宫。”
崇祯皇帝又提笔为自己写遗诏,他的手战战兢兢地抖着,字便在颤动之中流出:
“朕登基十七年,致敌入内地四次,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披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写完之后,便命王承恩收藏好。然后便急急忙忙奔皇后寝宫而去。
谁知他到时,皇后早已梳妆整齐在等待着他。崇祯皇帝说:“现国将破,我已非皇帝,你也做不成皇后……”皇后止住他说:“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意思。”然后便悬梁自尽。
崇祯皇帝别开脸,冷凛地对王承恩说:“传朕旨意,田贵妃,袁贵妃,懿安后均须自尽。”然后稍停了停,又说,“凡是被朕宠幸过的嫔妃都要杀死!”王承恩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他像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样愣在那里。崇祯帝便叱咤他,你还不快去!王承恩唯唯诺诺走了,崇祯帝对着空空荡荡的皇宫边笑边说:“凡是朕的东西,一件也不能留给逆贼!”
现在该安排皇子 4e86." >了,他想。然而京城如此混乱,哪里有皇子们的安身之所。想到历来在宫中享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皇子们却从此要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他的心如刀绞一般。崇祯帝看着三个高矮不一的皇子,心想,现在只99lib?有让他们暂时到田弘遇家去避避了,至于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他非常沉重地对皇子们说:“国家不亡,你们贵为皇子,社稷倾覆,你们便是庶民。这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你们从今往后都要过那种流浪的日子。希望你们不忘国仇,牢记家恨,去寻找忠义之士吧。”说到这里,崇祯便如骨鲠在喉,无声而泣了。
三位皇子离开他之后,崇祯帝匆匆忙忙地来到寿宁宫,唤出十五岁的长女长平公主。长平公主一见父皇,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崇祯帝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长平公主说:“你,何故生于帝王之家?”说毕便挥剑向长平公主砍去。长平公主的左臂被砍断掉到地上,鲜红的血从她的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墙壁土地。
恰逢六岁幼女走来,看到自己父亲用剑砍姐姐,不知何故。她吓得抖抖索索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崇祯皇帝看到满脸稚气的女儿如此惊恐,他的心也在流血了。他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变得平淡些,慈爱些,然后对女儿说“乖儿,到父皇身边来,别怕。”女儿果然慢慢地向崇祯帝靠拢。崇祯帝丢下手中的剑,张开双臂,装出要拥抱女儿的样子。女儿便跑起来,扑进崇祯帝怀里。
等女儿内心平复了,崇祯帝问:“你知道爹为何要砍姐姐吗?”
女儿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我知道!”
崇祯帝一脸惶惑地看着女儿:“你知道?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女儿侧着天真的脸,很神气地对父皇说:“姐姐肯定是犯了欺君之罪。”
崇祯帝..奇怪地问女儿:“你为何猜测姐姐是犯了欺君之罪呢?”
女儿肯定地说:“因为只要犯欺君之罪,便要被杀头。父皇杀她不是因为她犯了欺君之罪又是什么?”女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恐惧地看着父皇说,“父皇,我不会犯欺君之罪,你别杀我!”说完,头一偏,便靠在崇祯帝的胸脯上。
崇祯帝一阵颤动,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仿佛是在用全身的力气提起地上那把剑,然后猛地从背后刺穿女儿的胸脯。
女儿的笑容僵住了。眼睛望着父皇,里面是一些不相信和恐怖。
崇祯帝一阵抖索。之后,他放下女儿,站起来,面对着皇宫之外的天宇说:“你们都说犯了欺君之罪,便要杀头。可是李自成那贼造反犯上倾我大明江山,我却莫奈其何,这是为什么呀!”
崇祯向煤山而去。他想,现在一切都料理好了。我崇祯的东西,他李自成一件休想得到。既然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了,就该走了。
后来,人们发现崇祯在煤山的一棵松树上自缢。死亡之后的他没有瞑目,而是用死去的眼睛眺望着东方。旁边挂着太监王承恩的尸体。人们都说太监王承恩是个忠臣,只可惜是个太监。
二、朱勋臣和魏藻德率文武百官穿素服向李自成祝贺
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就在崇祯帝自缢后的三个时辰,李自成率军进京城。
此时的阳光灿烂起来,但太阳却并非最亮。太阳的周围甚至还有一些暗圈。不过,这不是用肉眼能够看见的,因为人们根本不敢用肉眼去逼视太阳。除非他是个瞎子。
李自成身着青色长袍,头戴白毡斗笠,乘乌驳马,器宇轩昂,俨然帝王之相。看到北京城内处处都是列队欢迎的市民,李自成心中无比愉快。
李自成心想:想我李自成本是米脂一庶民,经过一阵搏杀,如今却能成就一番王业,与真龙天子有何差异?要不,那些官僚大户岂会为我鸣锣开道?而泱泱百姓又岂会对我点头?想到得意之处,李自成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丞相牛金星和权将军刘宗敏,不露痕迹地浅浅一笑。
李自成从身后拔出令箭,“嗤,嗤,嗤”的向后军发出三支令箭,然后高呼:“军兵入城,必须爱戴百姓,若有敢伤百姓者,斩!”
百姓早就听说过闯王的英名,如今见他果然是爱民之王,不由得狂呼万岁。
李自成在百姓的万岁声中进了北京城。
李自成进了皇宫之后,见到庄重繁华的皇宫里一片狼藉,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尤其是听说崇祯帝已于早晨自缢于煤山,他心里越发不舒服。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是不祥之兆。李自成历来对自己出身低微能否真正成为真龙天子感到有所怀疑。当年在商洛山起兵之时,他的心里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雄心壮志。因此他虽然为头,却并没有斗志。当宋献策对他说有谶语“十八子,主神器”之后,他才暗生野心。如今虽然说自己已经打垮了明朝政府,甚至脚已经实实在在地踏在皇宫的土地上,屁股也实实在在地坐到崇祯皇帝坐过的御座上了,然而他的心里依然不踏实。只觉心里是空空荡荡飘飘浮浮的,如同做梦一般。
坐在御座上的李自成向军师宋献策请教时下之策。宋献策想了想,说当务之急是恢复皇宫秩序,理顺君臣关系。
李自成于是发令:把皇宫里的太后皇后,嫔妃宫女都找出来,使皇宫恢复成往日一般。文武百官须在三日后上朝,与我共商治国大策。
李自成下令以后,原明朝文武百官不知所措。不去向李自成朝贺吧,性命自然难保,去吧,自己又会落个不忠之名。尤其是文臣范景文和勋戚刘文炳等人,他们自认为曾受皇恩甚隆,不能作负心之人,便都自杀了。
范景文和刘文炳的自杀,如同一根导火线,许多人都因想起崇祯皇帝对自己的种种好处,觉得忠仆不事二主,跟着自杀了。
而宫女们也想起自己在宫中生活时的种种好处,又怕自己遭到李自成部下的奸淫而投河自尽了。
李自成又气又怒,怕这些所谓的忠臣愈演愈烈,干出一些无法收拾的事情来,便将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软禁起来。
三天终于熬过去了,李自成心情比先前愉悦多了,仿佛重新找回了那种帝王之尊的感觉。因此,他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文武百官的朝贺。
成国公朱勋臣、大学士魏藻德率领文武百官姗姗而来。他们谁也不说话,脸上悲戚戚的,除了听似整齐实则混乱的脚步声在他们已经走过多年的皇宫响彻之外,竟然没有其他杂音。他们清一色地穿着素服,就像特意来对李自成作某种嘲讽似的。
李自成的美好心情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心里好恨这些伪君子。我攻打京城时,你们都到哪里去了?你们怎么不来保卫你们的皇帝?现在你们的皇帝死了,却装模作样的要为他披麻戴孝!
所以,任凭自己的部下怎么劝说,李自成就是不出去见他们。
在宫中担任警卫的李自成的士兵,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官。有些人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个县令,还吓得不敢拢去,只远远地看着。如要碰上兵士怒斥一声,会吓得打冷摆子似的发抖。现在他们见这些原来都是品位极高权力极隆说句话就会让人丢脑袋的大官,如今却灰头土脸的像死狗子样跪在自己面前,士兵们心里舒服极了,也惬意极了。心想,你们也有今日?
那些官虽见李自成不肯出来见他们,自己跪着难受,却不敢站起走掉,只得老老实实跪着。士兵们见他们这样规规矩矩地跪得久了,也觉得乏味,便用各种各样下流的手段逗他们乐。他们不敢乐,只是更加慎慎谨谨地跪着。士兵们见他们极难为情的窘态,越发乐了。
太监王德化见诸臣被李自成的部下如此折辱竟然还畏畏缩缩不敢怎么样,心里悲愤之极,他想:先帝在时你们是何等威风?而今却被此等野民折辱而不敢怒,你们的廉耻和尊严都到哪里去了?想到此处,不由怒叱诸臣说:“国家灭了,先帝也走了,如果不是因为要为先帝守灵,我才不会在此丢人现眼!”
太监王德化的话触动了这些官员们的痛处,他们情不自禁地轻轻抽泣起来。
而魏藻德哭得更加伤心。
部下告诉李自成说官员都在哭,李自成听后大怒,斥责道,难道他们真在为他们的先帝哭丧不成?他下达命令,让这些官员统统滚回去。转念一想,对部下说:让魏藻德留下来,我有话问他。
官员们便如释重负地回去了。
魏藻德被人领着来见李自成,心里直打鼓:我见到他之后,到底以何礼参见他呢?以君臣之礼么?不行!他非我君,我非他臣!如果不以君臣之礼相见,他怪罪了怎么办?正当魏藻德为这些琐碎之事烦恼时,他已经来到了李自成面前。他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李自成知道他心里所想,同时也最容纳不得他们心里的这种想法,只是挥挥手算是作答。然后极威严地说:“魏大人,身为前朝大学士,我问你话,你须得实话跟我说,否则……”李自成说到这里,不知如何往下说了。因为他实在不知如何处置对自己不说实话的人。也不能肯定对自己不说实话就是欺君之罪。
魏藻德一时半刻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想不到前些日子自己与皇上商量如何征讨的人现在竟然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要问自己话。突然他灵机一动,以攻为守,“不知你要问我何话?”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李自成。
李自成一想,对呀!我现在问他何话呢?本来,关于治国安邦的话很多,自己却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而他也未必会一一作答,他倒觉得自己被魏藻德问住了,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
魏藻德虽然恭恭敬敬地站着,但他的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魏藻德的笑意立刻激怒了李自成。他想,我作为统率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大王难道还会怕这一介书生不成?他心中顿时涌起豪情万丈。李自成急中生智,便问:“为何百姓对我进城高呼万岁而你等官员却哭丧着脸?”
魏藻德想了想说:“那是因为你是百姓之王,而非臣子们之王!”
李自成一惊,又问:“依你说,我该如何治国?”
魏藻德说:“这看你要作什么君王!你若作官宦们的君王,你能作真君主,而国将亡!你若作百姓的君王,你便作假君王,而国将兴!”
李自成一时对此话弄不明白,便对魏藻德挥挥手,示意他离开。突然他心里冒出个念头:崇祯皇帝是真君王还是假君王呢?
魏藻德走出宫门时骂了一句:“土包子。”
三、刘宗敏将陈圆圆掠夺到了自己的将军府
刘宗敏住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心里除了涌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之外,便是一种深刻的失衡感了。他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人家在过着如此奢华的生活,而自己身为义军的权将军,竟然过着与普通百姓无异的生活。
他想起了当年与闯王出来闯天下的境况。那是一99lib?
六三九年的事。李自成和他都被官军围困在巴西鱼复诸山之中多日,人困马乏,全军士气低落,毫无斗志,许多人竟然偷偷地投降了官军。李自成见局势变得如此恶劣,心中也没有了斗志,只想了断自己算了。经过其养子双喜的劝慰,才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说实话,那时他刘宗敏也有投降的打算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那天,李自成与刘宗敏到庙里去占卜,刚要走进祠庙之时,李自成回头对他说:别人都说我能当天子,现在我们去占卜一下,如果吉利,我们自当奋勇杀敌成就大业;如果不吉,你就取我的人头去投降。他吓得一跳,他不知李自成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心如此,他装着闷闷不乐的样子答应了。
然而三次占卜都是大吉。
刘宗敏见后精神大振,回去把自己两个妻子都杀了,对李自成说:“我誓与你同生死!”于是与李自成一道奋力杀敌,终于摆脱困境。事后他想,不知真是天意如此,还是李自成用计在算计自己!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后来牛金星向李自成推荐宋献策,宋献策善于占卜,为李自成占了一卦,得到“十八子,主神器”的预言之后,刘宗敏才对此深信不疑。
现在,自己与闯王终于取得了天下,闯王住进了金銮殿,坐了皇帝老儿的御座,自己也住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本以为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活了,谁知与这些老爷们差了一大截呢!人家早就过上了奢华的生活,而自己与那帮穷兄弟们还在瞎折腾。不行,得让这些官们的好日子结束了,得让自己和那帮穷兄弟也富裕富裕,乐乐。要不,我与兄弟们图个什么?
刘宗敏心想:俗话说,三年穷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官儿都是比那知府大得多的官儿,弄个十万八万两银子不成问题,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绝招儿,干脆按照他们的官品限定交赃银的数量。
第二天,他便下了个通告,通告指出,凡是原朝廷官员,必须在三日之内,将在任之时所获赃银自动上交,为了公平起见,上交赃银之数与其官职相对应。具体数字如下:
大学士上交赃银十万两。
部臣和锦衣卫帅交赃银七万两。
科道官员上交赃银五万两。
翰林学士上交赃银一万两。
一般朝官上交赃银一千两。
通知下达之后,原明朝官员哗然,有人便互相串通不交银子。三日虽然过去了,却无一人前来交银。刘宗敏见此情形,大怒,便将原明朝官吏八百余人抓起来,并限期交银放人。
然而限期过去了,上交银两之人并不多,而能按数交满之人尤其少,刘宗敏更加气愤,一怒之下,将原明朝皇室禁军五百余名武职官员交与牛金星处斩。
立马,上交银子的人数多了许多,且大多数都能如数交完。刘宗敏望着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但有一个人却让刘宗敏极为不满,这便是大学士魏藻德,按规定他须交银十万两,然而直到此时,他却分毫未交,部下奈何他不得,便告诉了刘宗敏。刘宗敏决定亲自审问这个大学士。
魏藻德被押到了他面前,他故意不用正眼看姓魏的,只是斜着眼睛问:“你就是大学士魏藻德大人吗?”
魏藻德冷笑一声:“明知故问!”
刘宗敏本想发怒,但联想到自己确有明知故问之嫌,便不知这怒从何发起。看来这大学士名不虚传,果然有两下子,自己得小心应付才好!想到此处,刘宗敏便极其威严地说:“你为何不上交赃银?”
魏藻德说:“本人无赃银可交!”
刘宗敏便吓他说:“不交赃银,便要掉头!”
魏藻德说:“本人愿交脑袋不交银子!”
刘宗敏内心便奇怪了,他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爱银子胜过爱生命的人。他讽刺对方说:“没有想到你身为堂堂大学士,竟然会爱财胜命啊!”
魏藻德说:“本人没有爱财胜命!”
刘宗敏怒道:“那你为何不交赃银?”
魏藻德说:“本人无赃银可交!”
刘宗敏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魏藻德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问刘宗敏:“你为何发笑?”
刘宗敏好不容易才停住笑,正正经经地说:“要?是有人告诉我某个妓院里有处女,我会相信;要是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清官,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如此污浊,还能容纳得了清官么?廉洁的人又能当上官么?”
魏藻德一言不发地站着。他没有想到一个山野之民竟然能够说出这等富有哲理的话来,让他这个大学士也不得不佩服。
刘宗敏笑完,厉声说:“你到底交不交赃银?”
魏藻德说:“我宁愿交脑袋。”
刘宗敏见他说得如此决断,一时也拿他无法,便挥挥手,让他去了。不过,他始终不相信魏藻德是没有银子。
面对着白花花的银子,刘宗敏心中的利欲满足了,但另一种空虚便出现了,而且愈来愈烈。尤其是晚上,虽说部下为他掠了几个漂亮的宫女让他享用,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平衡。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得到真正漂亮的宫女!漂亮的女人或让别人得去了,或已经躲起来了。对,自己务必要想法得到漂亮的女人!皇帝能够享受,自己为何不能享受?人生在世图个什么?还不是图个安逸!要过安逸,就得有女人与金钱!
他让部下把宫中的太监叫来,问他漂亮的宫女都到哪去了?太监说,宫中再没有更漂亮的女人了,漂亮的宫女都送给将军你了。
刘宗敏不信,皇宫之中,佳丽三千,怎么会没有绝色女子呢?
刘宗敏又找来另外一些太监问,回答..大都如此。刘宗敏不得不信了,然而他心中的心病却无法除掉!
那些天的正午,刘宗敏都没睡午觉,只是在庭院之中晒太阳,当暖洋洋的春阳透过衣服钻进他的肌肤时,他觉得浑身痒酥酥的极舒泰。同时,心中那欲望也被撩拨起来向身体四周钻,他便对灼人的春阳想入非非起来。
正当他想得入港时,一个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你可知道京城之中有位盖过皇宫佳丽的倾城女子?”
刘宗敏脱口而出:“是谁?”刘宗敏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一惊,抬头看去,见是自己的部下,才稍稍安稳些。
部下说:“便是那声色甲天下的陈圆圆。”
刘宗敏问:“你怎么知道她有倾城之貌?”他对陈圆圆的声音怎么样不感兴趣,因为他不喜欢女子那糊糊腻腻的声音。他只关心女人漂亮不漂亮,够不够味。
部下便把自己这些天从城里打听出来的过程告诉了刘宗敏。原来这部下善于揣摸人的心理,见刘将军闷闷不乐,知他是什么原因,便多了个心眼。
刘宗敏听后,精神为之一振,喊道:“备车!”
部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为何?”
刘宗敏说:“这还用问吗?”
部下恍然大悟,赶忙备车去了。一个时辰之后,陈圆圆便被刘宗敏的部下送进了刘宗敏的将军府。
四、刘宗敏与陈圆圆论风情
马车在京城混乱而嘈杂的街道上颠颠簸簸地走着,车中的陈圆圆仍然如同梦中一般,没有恐惧,也没有紧张,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因为她早已对恐怖感到麻木,也对紧张失去了感觉。
自从吴三桂离开京城到宁远去;她便天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起初,她怕在吴三桂进京之前,李自成部队攻进城来。结果,李自成的部队果然攻进城来。后来,她怕李自成或李自成的部下将自己掠去。因为京城中早就传闻李自成的那些大将军小官吏是如何奸淫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之类的事。尤其听说刘宗敏是如何对那些宫女群淫之时,她更是觉得不堪入耳心里恐惧而瑟瑟发抖。因此,她害怕李自成的部队,尤其害怕刘宗敏。
俗话说,越怕鬼,越遭鬼打!当掠她而来的人明目张胆地告诉她是把她送给刘宗敏时,她几乎要昏倒,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想了。
马车是在陈圆圆的混混沌沌之中走到刘宗敏将军府里。
刘宗敏竟然一直在等待着陈圆圆的到来。部下走后,他一直躺在那里,对陈圆圆的漂亮与迷人作种种臆想。也许是因为他出身贫 5bd2." >寒,从未见过真正的天姿国色之类的女人的缘故,无论他怎么样去发挥自己的想象,他仍然无法使自己的想象丰满起来。
正当刘宗敏想入非非之时,陈圆圆从马车里走出来。刘宗敏一见之下,由衷地发出一声惊叹,啊,世界上哪里会有如此风骚迷人的女人?他不但觉得自己的眼睛亮了,甚至觉得这座庄重华贵富丽堂皇的将军府也因她而黯然失色。
他把陈圆圆直接带到自己的卧室。
陈圆圆便混混沌沌地坐在椅子上,思想非常混乱,脸上一片痴呆。
刘宗敏却像猴子一般围着陈圆圆身边又是跳,又是转,又是唏嘘,又是感叹。虽然知道陈圆圆现在是自己的,而且就在眼前,任凭自己如何施为都可以,但是自己就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这就如同一个终年在外过着流浪日子吃的是粗菜淡饭的乞丐,突然被请进了皇宫,并在他面前摆上了一席色香味齐全的宫廷御食要他吃,他却不知从哪里入口才好了。
陈圆圆头脑中的麻木感渐渐消失,混沌也开始逃遁。她清醒了许多,也因此而恐惧。她警惕地一看,见自己身边有个粗壮男人在转来转去。她立刻就明白了,他就是刘宗敏!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然而,不久之后,陈圆圆便感到奇怪起来藏书网。他怎么老是围着自己转却不动手呢?一联想到动手的含义,她的脸突然绯红起来。奇怪,自己怎么会怪他没动手呢?难道自己是等着什么?
通过一阵观察之后,陈圆圆也渐渐地看出一些名堂。原来不是刘宗敏不想动手,而是他不知如何动手。见他那笨手笨脚茫然失措的样子,陈圆圆对刘宗敏的恐惧感和神秘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鄙视,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来由的同情。陈圆圆不觉粲然一笑。
陈圆圆这一笑使刘宗敏幡然省悟:自己身为义军的权将军,统帅着千军万马,杀人放火都干过,怎么会在一个漂亮的歌妓面前丢人现眼呢?此举如果让外人得知,岂不会丢我权将军的脸?丢我权将军的脸事小,失我军的面子事大!自己决不能在女人面前束手无策。
刘宗敏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一股豪情自心中涌起。他走过去,一把抱起陈圆圆,走到床边,一抛。陈圆圆便被刘宗敏抛到了床上。
陈圆圆心中的鄙视和同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刘宗敏利索地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扑过去便要脱陈圆圆身上的衣服。陈圆圆潜意识地转动着身子反抗着刘宗敏。刘宗敏怒眼睁圆斥责道:“别动!你动,我便卡死你!”见刘宗敏凶神恶煞的样子,陈圆圆吓得再也不敢动了。
两行泪水从陈圆圆迷人的眼睛里滚落出来,向粉脸两侧流下。陈圆圆心想,完了,只能任其摆布了。
刘宗敏很快地将陈圆圆的外衣全脱干净了。五颜六色的衣服被他丢得满地都是,刘宗敏又脱去了陈圆圆身上最后一件里衣,放到鼻子边嗅了嗅,一股清幽的女人体香沁人心脾,刘宗敏便觉一阵晕眩。
刘宗敏定了定神,然后欣赏陈圆圆的裸体。但他却无法仔细观赏她身体上的每个细节,只觉得她浑身雪白光滑如玉的胴体好看!
刘宗敏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是像饿狗扑食般的扑过去,压着bbr>.陈圆圆的身体顿时山动地摇起来。
陈圆圆尚未有所感觉,刘宗敏便心满意足地下来了。陈圆圆在心中暗骂:粗鲁的匹夫!
一连几天,刘宗敏都是这般的将陈圆圆折腾一番。陈圆圆渐渐地感觉到了痛苦,如此让他折腾下去,自己岂不成了他的尿壶。她想,自己得教训他。
当刘宗bbr>?敏再次这样折腾陈圆圆时,陈圆圆几乎一动也没有动,甚至连一丝表情,哪怕是痛苦的表情也没有。
刘宗敏动着动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看,原来陈圆圆像僵尸般的躺着,他便泄了劲,从陈圆圆身体上下来。
刘宗敏怒道:“你为何不动?”
陈圆圆不说,眼泪珍珠般滚落。
刘宗敏一下子慌了神。他妈的,老子就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尤其见不得漂亮女人的眼泪!刘宗敏又像猴子般在陈圆圆身边乱跳,一时是好语相劝,一时是恶言相加。
陈圆圆被他小孩子般的行为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圆圆一笑,刘宗敏的心便开了,又立即爬到她身上要胡搞。
陈圆圆用力推开他,他本想坚持,但一见陈圆圆一脸酸楚,他终于顺从地撤下来。
刘宗敏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圆圆反问说:“你觉得很快乐吧?”
刘宗敏点点头说:“当然!”
陈圆圆又问:“我问你,你做那事时,感到痛快吗?”陈圆圆说完,脸就红了。要不是已经与几个男人做过那种事,你便打死她也不会说。
刘宗敏毫不迟疑地答道:“痛快!”
陈圆圆咬咬牙,说:“与别人比有什么不同?”
刘宗敏一怔,然后摇摇头说:“都是女人,会有什么不同呢?这就好比吃肉,吃在口里时味道都一样!”
陈圆圆说:“如此说来,将军为何要把我从别人手中掠来?”
刘宗敏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突然像有了灵感,然后说:“虽然都是肉,却有做得好看不好看,咸淡是否适宜,口感是否很爽。”
陈圆圆说:“这就是了!将军既然不知乐趣之所在,而妾更如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刘宗敏呆立着,想仔细地品味一下陈圆圆的话,却觉得无从品起。于是,他只能细心地看着陈圆圆。
这一看,倒让刘宗敏看出了名堂。他眼前的陈圆圆竟然是如此艳丽娇媚,楚楚动人。既如雪山之上的松柏,又如晨雾之中的彩虹,有着说不尽的风情,有着道不完的意境。
刘宗敏看得自己心潮澎湃,血气翻滚,然后再爬到陈圆圆身上去。刘宗敏有了怜香惜玉之心,动作便要细腻得多。陈圆圆也不由自主地配合起来。
刘宗敏确实感觉到与先前有别,脱口而出:“味道果然不同。”
陈bbr>圆圆气喘吁吁地说:“菜料相同,但作菜的方法不同,味道便也不同。”
五、李自成从刘宗敏手中夺走陈圆圆,却并不把她送回吴府
李自成坐在御座之上,面对着良莠不齐的群臣和混乱不堪的皇宫,他心里美好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他在想,原来以为打下了京城,坐上了皇帝宝座,便成了真龙天子,心里便会无限快乐。
没有想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是自己的部下全是些出身贫寒的粗人。你要他们打仗,他们会浴血奋战英勇杀人叫你无话可说。可是,你要他们做官治国安民,他们却干不了。因为做官是不能粗鲁和直道的,必须要有一些花花肠子才行。因此,首先是自己打下来的天下,自己的人却无法占据。迫不得已,只能从明朝的降官之中录用人才。一想到自己与弟兄拼死拼活打来的天下却照样安排明朝的人来做,他便不知这天下到底是他姓李的,还是姓朱的?他便联想到魏藻德的假君主与真君主之说了。起初,他还想不明白那话里蕴含着什么深刻的含义,现在却让他越来越觉得魏藻德的话有理。所以,他心里变得隐隐不安。
另一件令他烦心的是自己的部下进了京城之后,经受不住金钱与美女的诱惑,抢钱的抢钱,掠美人的掠美人,自己虽然有令,但有令不行。搞得皇宫之内乌七八糟,搞得京城之内混乱不堪。因此,不仅明官埋怨,连普通老百姓也怨气冲天。
他当时认为,弟兄们跟自己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不容易,现在打进京城了,抢抢银子,睡睡女人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中国几千年来的官僚都是在金钱与女人堆里滚过来的,也没有见哪朝哪代因此而亡国的。难道让我那帮穷兄弟拿点银子,玩玩女人就会翻了天不成?但他没有想到他那帮穷兄弟都是些没见过金钱与女人的主儿,如今一翻身,有了点权儿,便扎在金钱与女人堆里不出来了。
现在,他面对如此局面忧心忡忡,不知如何应付。无奈,他问大臣们有何良策能治国安民一统天下。
刘宗敏与牛金星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们压根就还没有心思来考虑什么国藏书网家大事。他们的心思都用到如何从明朝官员手中多榨些赃款多弄些女人来。尤其是刘宗敏,恨不得早点散朝,回去搂抱那让他销魂蚀骨的陈圆圆。一想到陈圆圆的媚态,他的骨头便酥了,魂也早飞到了她的身边。
倒是李岩进城之后,见大将们贪图享受,士兵们胡作非为,他深深地忧虑起来。他在考虑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对官府腐败咬牙切齿痛恨的百姓,打起仗来能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而一见金钱就乱了方寸呢?为什么对士兵要求严格,自己也能以身作则的大将,一见女人就不知世上还有他物呢?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穷人富裕不得,富裕之后便会忘了本性;贱人当官不得,当官之后便会贪赃枉法。
因此,李岩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闯王收拾局面,否则,兄弟们的血就会白流,江山又会落到别人手中去。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慷慨激昂,拿起笔来一挥而就地写了些条呈给李自成。
李自成展开李岩的信,见李岩的信写得慷慨激昂,不由自主也热血沸腾起来。看完信后,他便仔细地考虑李岩信中的四大策略。
一、扫清六宫,修葺皇城,而后择日正式称帝典礼;制定礼法;禁止任意毁坏。
二、故明皇室除死难归降官员外,宜查清政行,分为三等:贪官追产入官,抗命为敌者死罪,清廉者免刑。
三、各营兵马应退守城外守塞之地,听命出征;借居民居,恐失民心。
四、应招抚吴三桂,许以父子封侯;应封大明太子为王爵,为明室守宗库,世代袭之。
李自成越琢磨越在理,不由自主地点起头来。
站在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见李自成看李岩的信时如此痴迷,同时点头赞许,他心里便不是味道了。想我牛金星身为大顺丞相尚未给闯王献上治国安邦之策,你李岩凭什么越职而为,倒替闯王出起收拾局面的主意来了?我牛金星不是省油的灯,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于是牛金星极神秘地对李自成说:“想那李岩为一普通将领,为何却对军国大事感兴趣呢?”
李自成一怔,一时弄不明白牛金星的话是何用意,因此不好回答,只是疑惑地看着牛金星。
牛金星知道李自成生性多疑,只要自己说些半明半暗的话就能使他上当。现在他见火候已到,便对李自成说:“听说李岩历来对国家大事关心,人前人后常是议论如何如何治国安邦,且很有见地,常令人赞叹不已。”
李自成笑道:“李岩确有治国之才!”
牛金星故意放低声调对李自成说:“此子其志不小呀!”
李自成一凛,心里凉了半截。想起李岩历来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生疑。于是,李自成对李岩的赞赏之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李自成感觉到了来自李岩的威胁。
正在李自成闷闷不乐之时,宋献策来了。他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牛金星一眼,两人用眼会意。宋献策是牛金星引荐给李自成的,所以两人一直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宋献策是向李自成告密来了,因为他发现了刘宗敏金屋藏娇一事。刘宗敏素来看不起他,说他只会装神弄鬼。这使他怀恨在心,发誓一定要报复刘宗敏。如今机会来了,他岂能放过?
宋献策恭恭敬敬地对李自成说:“闯王,听说权将军府中正藏着一个绝世美人呢!”
李自成起初一怔,随即想:刘宗敏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功劳最大,养几个女人在家中又有何妨。因此他不以为然地说:“不足为奇!”
宋献策笑了笑说:“金屋藏娇是不足为奇,可是权将军养的那个女人非同一般。”
李自成神色一振,“有何非同一般?”
宋献策说:“那女子是明朝总兵吴三桂的妾,叫陈圆圆。”
李自成仍是无动于衷,心想,吴三桂怎么啦?他吴三桂是人,刘宗敏也是人!吴三桂睡的女人,刘宗敏怎么不能睡?与其说李自成此时是因为糊涂,倒不如说他是出于愤慨。因此,他轻描淡写地对宋献策说:“这没有什么。”
宋献策见自己的话难以打动闯王,便向牛金星示意。牛金星自然明白宋献策的用意,故作惊讶地说:“果真如此的话,便大事不好了!”
牛金星说:“想那吴三桂自任总兵以来,守着宁远一片孤城。那清朝皇太极能杀袁崇焕,降祖大寿,却唯独没奈何吴三桂,这说明吴三桂非同一般。如果权将军真抢了吴三桂的妾,吴三桂岂不会迁怒于我们?当然凭闯王威势,并不必怕他吴三桂,可是吴三桂现在拥兵数十万,要吃掉他不容易!再说吴三桂是个人才,我们岂可因为一个女人而与吴三桂不和!”
李自成觉得牛金星的话在理,联想到李岩给吴氏父子许以封侯的主意,便认为刘宗敏有所不该。
于是李自成怒气冲冲来到权将军府,把刘宗敏数落一通。刘宗敏本想抵赖,但见闯王愤怒,便把陈圆圆交了出来。
李自成却并没有把陈圆圆送回吴府,而是藏到自己的宫殿里去了。
六、在月光明媚的夜晚,李自成邀陈圆圆饮酒谈禅
原来,李自成与陈圆圆一见之下,心中之锁便突然打开,几天来的颓丧情绪也一扫而光。这就好比一个干渴难忍的村夫遇到了清澈甘甜的泉水;一个四处漂泊的旅者遇到了挡风遮雨的亭子。他想: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清纯典雅超凡脱俗的女子!他因此而嫉妒吴三桂,他小子竟然有如此艳福!同时也为崇祯皇帝抱屈,如能拥有此等佳丽,还要那三千宫女干什么?而最让他看不起的便是刘宗敏了。刘宗敏那家伙竟然将此尤物养在家中,量他一介武夫何尝懂得怜香惜玉,只是让他白白糟蹋罢了。因此,他打算善待陈圆圆。
陈圆圆又被李自成从刘宗敏府中掠来,心里已经没有先前的恐惧感。她知道这些男人把她抢来夺去的,无非都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色罢了。真正令她动心,让她没有卑贱感,让她觉得对方不是被她的美色所惑的人只有吴三桂。在这些日子里,她非常留恋与吴三桂相处的时候。同时,又因为想起吴三桂而黯然神伤。现在,她的心境非常宁静。这种宁静不是因为自己有安全感,而是因为自己对未来的威胁早已在预料之中,她在等待着李自成的下一步行动。
李自成每天都要部下给她做好吃的,并要求部下不能打扰她,让她安心静养,他自己也是每日必来看陈圆圆一次,或静坐一会,或闲聊几句。有时陈圆圆与他搭讪,有时他像自言自语。李自成心想:自己能够每天看到她就心满意足了,自己绝不能像刘宗敏那样,只顾发泄自己的情欲,不管对方高兴与否,让陈圆圆小看了自己,把自己当做粗俗之士。
陈圆圆心里渐渐有些奇怪了。她想,难道自己看走了眼?李自成竟然不是为了贪恋自己的美色而将自己留在府中的么?然而,联想到李自成在自己面前或茫然失措或自言自语的神态时,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认为李自成对自己之所以尊敬有加,是因为他心里仍然有所顾忌。当然他不是顾忌别人!对于大明天子都敢威逼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令他有所顾忌,包括吴三桂在内。他所顾忌的只是他自己。因此,她仍然有信心看到自己推测的那?99lib.一幕。
李自成终于觉得自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会不由自主地往陈圆圆的住处跑!同时也会为陈圆圆的愁眉苦脸而烦恼,为陈圆圆的展颜一笑而舒心。
陈圆圆见李自成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却又见他迟迟不敢对自己有所冒犯,便觉得好笑。心想:反正都是那么回事,你又何必如此伪善!不管你会怎么样做,我都是严整以待!
那是一个月光似水的夜晚。李自成信步走出屋子,见庭院之中月光铺地,有如霜雪一般,令人产生无穷遐思,李自成的心境便好了许多。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住进皇宫虽然已有多日,但他的心里竟然没有在京城之外攻打京城时那么踏实。他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虚虚的,脚有些发软!
然而今晚的月色确实非同一般。他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对月吟唱假装斯文的人,但今天他却有抑制不住的情思在涌动。他的头脑里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是怎么回事,他的脚步已经迈向了陈圆圆的住处。
快要走到时,他看到一个纤细女子面对着一池荷叶在沉思。那月光如布匹般的抖落下来,那房上,那庭院,那水上,那人身上到处都是,那景致美极了。他轻轻地走过去,像怕惊走那女子的情梦似的。他知道她就是陈圆圆。
陈圆圆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见是李自成,便会心一笑。
李自成被陈圆圆这月光之下的会心一笑惊呆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陈圆圆见李自成傻乎乎的,似乎觉得好笑。她轻言细语地说:“闯王今晚怎有兴致出来?”
李自成便觉如同天音入耳,立即附和说:“我见月色柔美,忍不住出来一观。”然后又反问:“你可也是在观赏月色么?”
陈圆圆点点头说:“正是!”
李自成见陈圆圆娇娇滴滴的,实有一股柔情油然而生。他轻声地问:“你愿意陪我饮几盏么?”说完,似乎怕陈圆圆不肯,又加上几句:“月光如此明媚,如不在月光之下饮几盏,似乎有负此等月色了!”
陈圆圆突然来了兴趣,兴奋地点点头。她没有想到李自成果然与刘宗敏有很大的区别。按照李自成的身份,根本用不着同自己商量什么。然而他竟然这样做了,这使陈圆圆从中找到了做人的自尊,所以她便愉快地答应了。
李自成见陈圆圆爽快答应,兴致极高地喊道:“上酒菜。”随后,便有一席精美的酒菜摆上席来,李自成邀陈圆圆入座。
李自成与陈圆圆面对面地坐了。李自成亲自给陈圆圆斟了杯酒,并向她敬酒。陈圆圆也不推辞,当即一饮而尽?.t>。
李自成当酒入肚中之后,话便来了:“我想与你说说话,你尽管直言相告得了,你能做得到吗?”陈圆圆连忙起身说:“小妾不敢!”李自成哈哈一笑说:“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恕你无罪便是。”陈圆圆见他如此,便答应了。
李自成问:“我与那些穷兄弟为何在浴血奋战之时,大家快快乐乐的,如今进了京城反而不快乐了呢?”
陈圆圆说:“在浴血奋战之时,大家都有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将来要过好日子,大家便快快乐乐的。”
李自成反问:“如今算是过上好日子了,大家为何反而不能快乐了呢?”
陈圆圆说:“我家乡流传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夫妇靠卖豆腐为生。他们整日劳作,所得的钱财仅仅只够维持生活,所以他们很辛苦。但是他们却很快乐,他们同睡同起同劳作,相依为命乐在其中。便是在劳作最苦的时候,他们也是你唱歌我哼小调的。一对有钱夫妇对他们的生活很羡慕,认为他们如此贫穷,日子却过得如此快乐,如果要是有钱,那日子还不知要好过多少呢!于是他俩商量帮助那对穷夫妻,他们偷偷地丢了锭金子放在那个磨豆腐的人家里,便走了。谁知,这对夫妇有了金子之后,豆腐也不磨了,这个要用金子做这,那个要用金子做那,两个人为此天天吵得不亦乐乎。你说他俩是不是没钱时的日子藏书网过得比有钱时的日子要快乐些?”
李自成听后,便傻了。他没有想到一个风尘女子竟然能说出这种颇有禅机的话来,使自己一直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迎刃而解。他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快乐还是痛苦?但他在想,如此说来,我和我那帮穷兄弟难道当初便错了?
陈圆圆见李自成如此苦思,便有些于心不忍,想劝解他,但又一时无从劝起。就在她一筹莫展之?99lib.时,突然觉得灵光划过脑际。她便深深地叹口气说:“世上并无所谓快乐与痛苦,这快乐与痛苦都是因人而生的。
就正如这月色,你与我认为它美艳;有人却认为它凄楚寒冷。然而,这月光却丝毫未变。
你如果想清楚了,这世界上的许多事都是这般。”说完,陈圆圆便不说话,只是痴痴呆呆地望着庭院之中的月光。
李自成听后,默然。
一、吴三桂率兵入京途中,惊闻北京陷落
吴三桂别了父亲与陈圆圆之后,立即奔往宁远。要不是他对陈圆圆有所担心,怕她陷入贼人手中,他也不会如此着急。然而,一见到自己整齐肃然的队伍,他心中那种男人与生俱来的豪情便油然而生。因此>.,对自己过分迷恋陈圆圆的行为就有些好笑了,但内心对她的感情却丝毫未变。
吴三桂回到宁远,立即将郭云龙、孙文焕、方献廷、胡守亮招来商量。当四人听说崇祯皇帝封吴三桂为平西伯,且拨来巨额军饷之后,四人不禁为之变色。一者说明崇祯皇帝对吴三桂高度重视,对吴三桂寄予厚望;二者说明大明朝气数已衰,没有其他力量可用,只有依靠吴三桂了。
吴三桂问:“我们下一步将如何办?”
郭云龙说:“现在我们仍然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形势尚未分明,所有的行动都只能给自己带来不利。”
孙文焕点头称是。
胡守亮坚决地说:“不行!将军本来就是食明朝俸禄的,保卫明朝政府是将军的职责。而今崇祯皇上刚刚厚待将军,是希望将军为之灭贼保朝。如果将军不听,那势必落个大逆不道的骂名。”
孙文焕说:“即使落个骂名也得这样!因为现在贼军势大,而大明朝气数已竭,我们勉强为之,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明朝尚未保住,而将军的势力却无存也。所以,我认为,与其损失实力,倒不如背个骂名。”
方献廷说:“是出兵救驾还是拥兵自重,我看得根据将军的意向而定。”
吴三桂极感兴趣地看着他们。他总是在自己难以决策之时,来听取众人意见。他喜欢广开言路,让众人各抒己见,以便从中汲取精华,同时也给部下一个开明形象。吴三桂浅笑着问方献廷:“此话怎讲?”
方献廷说:“若将军志向不大,将军可不出兵救君;若将军志向宏大,将军必要救君!”
吴三桂问:“何为志向大,又何为志向小?”
方献廷说:“如果不图发展,只想保住富贵,99lib?则将军不必出兵!”
吴三桂问:“这是为何?”
方献廷说:“现在清朝,明廷,起义军有鼎足之势,不管将来是个什么结果,将军只要拥有重兵,就拥有与谁都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那时,自然能够保住自身富贵。”
吴三桂问:“何为志向宏大?”
方献廷慷慨激昂起来:“那就是要封侯拜相,甚至要成就王业……”
吴三桂挥手止住他往下说,问:“就照你所说,我该怎么办?”
方献廷说:“那将军便应该立 5373." >即起兵救驾!”.
吴三桂说:“可是,我觉得孙文焕说得也有道理啊!”
方献廷说:“起兵救驾,自然会损兵折将,甚至损失惨重,可是能够换取天下民心。能使天下民心所归,何愁大业不成?反之,将军便会成为不忠不孝之人,那样,将军会失去天下民心,没有民心将军能够干什么?”
吴三桂被方献廷说得热血沸腾。然而,尽管他内心激动不已,但他表面却依然不露声色。他在冷静地思考着,因为一着不慎,便会有全军覆灭的可能。因此,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众人见吴三桂默不作声,便知他心里在考虑重大决策,因此尽管心里焦急,也依然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吴三桂突然说:“我看还是要起兵救驾!”郭云龙与孙文焕一惊,方献廷和胡守亮却暗喜。然而,吴三桂语气一转又说:“不过,我们不仅仅是起兵,我们得将全城百姓带走,不能把百姓扔给清兵。”
方献廷不解地问:“俗话说,救兵如救火。携带全城百姓而走,几时才能到达?那样能救驾吗?”
吴三桂说:“你不是说要收买人心么?”
方献廷说:“这与收买人心有何关系?”
吴三桂笑了笑说:“三国时,刘备驻兵樊城,曹操攻之。孔明要刘备弃城速取襄阳。刘备不肯,要携民而去。正因为携民而逃,速度太慢,民众死伤无数,而刘备有了爱民如子的美名,这样,刘备不就收买了人心么?”
众人立即明白吴三桂的意思,只是有一事不明,问:“这样,岂不会影响救驾么?”
吴三桂笑着说:“这就叫一石二鸟。既不会落个大逆不道的骂名,又可保存自己的实力。”
众人一想,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不过不无担心,便问:“要是皇上不准我们携民而行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吴三桂笑着说:“刀柄在自己手中,岂会伤到自己?”
于是众人对吴三桂的决策心领神会。
吴三桂向朝廷要求只弃城不弃人回京城救驾,皇上果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吴三桂向自己的队伍发布迅速准备开拔救驾的命令。
一六四四年农历二月底,中国东北仍然酷寒难挡,吴三桂率领八万大军,六十万民众浩浩荡荡地蠕动在宁远到山海关的路途之上。
队伍如此庞大,又加之有些人家是举家内迁,队伍之中有不少老弱病残之人,所以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民众之所以愿意随同吴三桂内迁,是因为怕吴三桂的军队走后,自己会受到清兵的骚扰甚至蹂躏。然而,一旦真正离开自己生活过多年的热土,他们又有依依不舍之情,有些人甚至痛哭失声。因此,吴三桂带的这支队伍嘈嘈杂杂,哀鸿遍野,哭声震动天地,令人酸鼻。
一直到三月十七日,队伍才到山海关。到达之后,吴三桂组织官员将内迁人口全部安置在滦州,亲率骑兵八万向京城开拔。
吴三桂率军刚刚进入丰润城,先锋便向吴三桂报告:“李自成已经攻占北京,皇帝自缢!”
吴三桂一听,呆住了,虽然这事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发生了,又让人难以接受。尤其令他难以相信的是,李自成怎么会有这么快?虽然自己不是以最快速度向京城靠拢的,但自己毕竟不敢在路上过分磨蹭,怕众人觉察出来,引起不满。
然而,现在仅仅只到了丰润城,贼军却已攻进了京城。丰润城离京城还有数百里路程。
面对此种局面,吴三桂有些茫然失措了。因为自己的队伍毕竟是大明朝的,军饷是由明廷供俸,职责也是保卫大明朝的江山,保卫崇祯皇帝的安全。现在明朝灭了,君主死了,自己的队伍岂不成了无奶的孩子!效忠国君,保卫皇帝历来是军队的天职,现在无人可保,自己的队伍岂不成了孤魂。而众将士便会失去自己心里的依托和支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队伍便会变成无头马群,势必引起骚乱!想到此处,吴三桂不寒而栗。
于是,吴三桂当机立断地下令:“回师山海关,一切重新计议。”
二、李自成挟持吴襄作书信招降吴三桂
李自成虽然攻取了京城,但明朝总兵吴三桂拥兵数十万之众居守关外,对京城虎视眈眈,这对于自己来说,终究是个心腹大患!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此,他采用了李岩招降吴三桂之计。然而,他也知要招降吴三桂并非易事!于是,问牛金星怎么办?牛金星说只要挟持吴襄,令其书信招降吴三桂便可以成功。李自成一想有理。因为吴三桂即使不想投降自己,却也不好违背父命。
李自成命吴襄给儿子写信。吴襄自然知道李自成的用意,所以他不肯。他是个忠君思想较强的人,他不想让自己背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更不想儿子背着这个罪名过完他一生,因为儿子的路还很长。恰在李自成与吴襄相持不下之际,吴三桂派人送来书信。吴襄展开书信一看,便不由老泪纵横。信上写道:
父亲大人在上:
听说大顺已经攻入京城,我心里非常担心。不知父亲作何打算?也不知陈圆圆现在安好?
请告知!
儿三桂拜!
吴襄看毕,心想:如不劝降儿子,他们必不会让我回信,倒不如假意劝之,一则可观我儿之心,二则可安我儿之心。因此,他便当着李自成部下的面提笔写道:
三桂吾儿:
大顺军攻进京城,深得民意,民众夹道欢迎,京城中平安无事,为父也像众臣一样,归顺了大顺,家中无事。陈圆圆也平安无事,儿可以准备投诚大顺,不过,你得稍稍等待一段时间,看大顺如何对待明朝的降官降将再说。
父字!
吴襄本还想将刘宗敏将陈圆圆掠去之事告诉他,但怕他凭血刚之勇意气用事,尤其是他想到关于儿子那情坎一事,便不敢了。
吴三桂接到父亲的信之后,心中不安。至于自己今后如何打算?他仍..然请来了部下商量。吴三桂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是,众部下却迟迟不肯开口。因为现在谈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开口。说归顺大顺吧,吴三桂的本意绝非如此!况且还要他背个叛逆的罪名。说不归顺吧,吴三桂的父亲又在李自成手中,万一触怒了李自成,李自成将其杀了,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吴三桂略一琢磨,说,大家随便议议,我绝不计较。胡守亮便说:“当今之际,唯有等待。”众人一听,齐声叫好。
吴三桂见众人一起商量不出一个结果,便遣散了部下,独自思考起来,他在心里想道:按日下情形,自己的出路是:要么是自立为王。这条路肯定行不通!因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自己都不具备称王的条件。那么另一条路便是做人的臣子。那么,做谁的臣子呢?做大清的臣子?肯定不行!自己与清朝积怨多年不说,还会背个汉奸的罪名。那么就做大顺的臣子?表面上看来,可保父之命,妾之身,但毕竟也要背逆贼之名。即便要降,也只能假降。等待后来的局势发展再说。这样看来,确实只有等待为最上策。
于是,吴三桂仍然率军往山海关奔。
李自 6210." >成见吴襄的?99lib.信去了多日,而吴三桂却没有丝毫回音。而且从探子报得吴三桂继续撤军回归山海关这一战略重地拥兵自重,到时候自己要奈何他也很难。李自成看出了吴三桂的险恶用心,便要部下给吴襄施加压力。
部下拿吴襄这个不软不硬的老头子没有办法,便用了一些刑罚,这便使吴襄对李自bbr>?99lib?成的积怨加深。他虽然答应给儿子继续去信,但其口气有所改变。吴襄在信上写道:
三桂吾儿:
父亲的事一切都很顺利,你不要替我担忧。你自己保重。陈圆圆已孤身一人骑马来寻你。
父字!
吴三桂看完信之后,心中便有了许多疑惑。一是父亲信中要求我自己保重,其意甚是晦涩。父亲的用意是要自己放心呢?还是告诉自己他已身陷贼手,不需要再顾虑他,顾虑他也没用,我只要自己保重自己便得了。其二是父亲信中所说陈圆圆孤身一人奔辽东来寻自己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家中之人全部失去自由,竟无法让人陪她前来?还是陈圆圆已有不测?
想到陈圆圆可能遭到不测,吴三桂的头脑便出现了陈圆圆那个楚楚可怜,悲痛欲绝的模样。想起陈圆圆的柔情蜜意,吴三桂恨不得即刻回?到她身边。
虽然理智告诉他,陈圆圆已经凶多吉少,但他的情感无法接受这种情况。他的内心始终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占着上风。那就是陈圆圆肯定没事,李自成不会拿她怎么样,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吴三桂虽然自我安慰了一阵,但却无法令自己心里踏实,于是又提笔给父亲写信:
父亲大人在上:
您归顺大顺,是一种识大体顺大势的行为,儿子不仅不怪罪你,而且非常赞同。然而,父亲说圆圆前来寻我,怎么不见她的踪影?再问父亲,为何让圆圆孤身女子出来寻找我?我还没有见到圆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请父亲再回信告知!
吴三桂给父亲去了这封信以后,一直处在一种焦灼不安的状态之中等待父亲的回音。李自成见吴三桂的意图越来越明确,便下命令让部下趁吴三桂尚未回到山海关,其内空虚之机,夺取山海关,以占据要地,截断吴三桂的退路。李自成的大兵压到山海关时,守城的团练不攻自破,举城投降。
就在呈三桂回撤到滦州时,吴三桂派去送信的人回来了,告诉吴三桂惊人的消息:父亲吴襄被刘宗敏严刑拷打!吴家族人被软禁!陈圆圆被刘宗敏抢走!
吴三桂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部下告诉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他仍然有些不相信。就在这时,吴家的佣人保护着吴三桂的妻子张氏从京城逃回来了,看到妻子张氏那张凄楚的脸,他不得不相信了。
而此时,恰有从山海关里逃出来的兵士又告诉吴三桂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山海关陷落于贼兵之手。
吴三桂一听,惊呆了,这真是上天无梯,入地无门,身处绝境啊!要降大顺,已不可能!要回山海关,山海关已被贼兵所占,再加上吴家被毁,使吴三桂觉得自己在顷刻之间,什么也没有了。在内外夹击之下,吴三桂口吐鲜血,昏厥过去了。
三、面对苍苍茫茫的大地,吴三桂惊呼:我将栖身何处?
天空之下,暮色苍茫。吴三桂伫立在原野之上,朝四周望去,原野空空旷旷,无垠无际,十分浩瀚而阴森。加上大地的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吴三桂便觉得恐惧从周围袭来,摄住他的心神。
正当他一片惶恐之时,他觉得地在塌方!于是,他拼命地往前跑。可是,跑着跑着,他又发现前面也在塌方!于是,又只好扭转身子跑。可是,不久,他便发现,四周都在塌方,他便只好站着不动。
吴三桂所站立的那一片土地越来越小。吴三桂望了望塌方之处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他便更加恐怖异常。
当他感觉到自己站立的地方也不住地抖动起来时,他吓得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惊呼:我将栖身何处?
众人一见吴三桂昏厥过去,便吓得手忙脚乱地围着他。几个颇知医理的部下对他又是捏又是压。突然听见吴三桂的惊呼,才放下手来,知道吴三桂既然醒来,便已无大碍。
吴三桂悠悠醒转,睁眼一看,四周尽是眼里流露出关怀和焦急的人,才知自己刚才只是作了一个噩梦。可是一见妻子张氏,又猛然明白自己现在确实是无处栖身了。于是,又不由自主地黯然神伤。
大家见自己的主帅身患重病,精神萎靡不振,心里便像失去了依靠一般,内心乱糟糟,脸上字迹。他想:要么是父亲已降,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或者说即便是,也非本意;要么是父亲现在处境很差。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不由热血沸腾!
但吴三桂尽力地控制住自己。一是因为父亲与陈圆圆在他们手中,投鼠忌器;二是目下自己处境也艰难,无力与李自成抗衡。于是,吴三桂好言抚慰了唐通,并表示愿意受封。
唐通便留下副将在外驻守,自己跑到北京报喜去了。
四、吴三桂打算联合清政府抗击李自成
唐通一走,吴三桂便又是召集众将商量。他感到现在是迫在眉睫不得不拿出切实可行的方针来的时候了。
吴三桂把自己如何处置唐通的事一说,众人称善。认为这样既可以稳住李自成,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又可以为自己留条后路。
吴三桂说:后路是没有了!众人一惊,齐刷刷地看着吴三桂。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一时刻终于要到来了。但尽管这样,自己却不能说。
吴三桂说:“我打算灭李复明!”
众将说:“好!我们与将军一起奋力抗李。”
吴三桂说:“仅有大家与我一起血战是不够的。大家都明白,李贼贼众势大,我们却兵微将寡,要抗李还得另寻良策。”
众人一下子便沉默起来。谁都知道吴三桂的言下之意,谁也知道吴三桂之所以不往下说的原因。
吴三桂希望一个人先提出来,自己便来个顺水推舟,自己也可以少几分罪责。然而,他见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依然是先前时的僵局,吴三桂有些按捺不住了,但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他明白,谁先提出联清抗李的计策,谁便会成为千古罪人。这就是他之所以不好先说出来的原因,也是众人不好先说出来的原因。
虽然彼此心照不宣,却无人开口说话。
吴三桂在想:不与清兵联合,明摆着是死路一条。与清兵联合,虽然获罪,却能保持明朝一线生机,可以图将来发展。同时,不管是谁先提出来这方法,只要自己采纳,自己便都会成为罪人。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一人承 62c5." >担算了。于是,他的内心便有种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感。
吴三桂将众人巡视一遍之后,极其悲伤地说:“满清虽然是我们的敌国,而李自成既是国敌,又是我家敌。所以,我想与其无力抗李,还不如联清抗李。不知众将意下如何?”
众将一听,心里舒了一口气,然后纷纷称好。
吴三桂倒没有想到此计会受到众人赞同,他心中的罪孽感又减少了几分。吴三桂问:“现在请大家畅所欲言,拿出方案来。”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心中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这就好比一个妓女面对一个嫖客,起先是扭扭捏捏的,但一旦说妥,便知是那么一回事了,干脆直奔主题。
胡守亮说:“我认为联清虽好,但要慎重!”
吴三桂连忙问:“如何慎重?”
胡守亮说:“我与清兵历来势不两立,现在也没有到可以同窠共穴的地步。因此,我主张我们仍然要留一手。”
孙文焕问:“你只管照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惹得我心里难受。”
胡守亮一笑,说:“我们只是联合清军,但不可向清军投降!这样既可以保持我们的名节,又可以给自己留条后路。”
众人一听,都齐声叫好。先前大家的顾虑就是怕被国人辱骂为卖国贼汉奸。现在我们只是向清朝借兵,而不向它投降,这样确实既可以达到抗李的目的,又无人敢骂我们为汉奸。
孙文焕听了,却不以为然,他说:“我觉得这事总不对劲儿!难道说公开卖淫的女人是妓女,而暗地里卖淫的女人便不是妓女了。”
众人听后,哄堂大笑,都骂孙文焕是死脑筋,该转换转换观念,其实卖淫与借兵不是一回事。
孙文焕一听不耐烦了,大叫:“我觉得它与它就是一回事嘛!你们却为何认为它不是一回事呢?”
吴三桂听后,心里不舒服了。他怕孙文焕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连忙制止他,然后转移话题说:“我倒有一个担心,我与清兵积怨太深,只怕他们不肯借兵给我!”
方献廷说:“我倒觉得清政府会答应借兵给我!”
郭云龙问:“我看未必!”
方献廷说:“现在我方,李贼加满清就好比三国时期的三国鼎立,任何两方团结起来可以击败第三方,而任何一方又都没有能力消灭另一方。因此,谁与谁联合去消灭另一方,这就得看哪两方有共同的利益驱使了。李自成与清廷联合来消灭我方的可能性是没有的,因为谁都想使自己的政权稳固,不受外力干扰。而我方与李贼结合的可能也没有。现在就看清朝与我方有没有可能结合?”
孙文焕骂道:“你怎么也学他们,变得酸溜溜的又啰嗦又烦人。你干脆直说吧!”
郭云龙说:“清政府早就有意逐鹿中原,然而,李自成若能站稳脚跟,便会成为他们的最大障碍;而我们也想将李自成赶出京城。这就是我们的共同利益所在。”说到这里,郭云龙一顿,转过语气说,“不过,我担心请佛容易送佛难!到时候清兵是请来了,倒成了引狼入室!”
郭云龙这句话一下触到了众人的痛处!大家心里都有这层顾虑,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现在郭云龙说出来了,众人便沉默下来,不再开口。吴三桂心中不是没有这层顾虑,只是觉得那事是后来之事,形势会怎样发展实在令人难以预料!而现在如果不联合清兵,自己就会有灭顶之灾,根本无法谈将来。权衡利弊,还是请清兵强些。至于是否是引狼入室,那便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但他没有想到郭云龙竟然提出来了,而且提出来后,还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他便有些急了。他觉得事情都开了头,不能这时候坏了大事。于是他决断地说:“此事不可过分忧虑!再说也是以后的事。而我们目前有无出路是大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我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吴三桂话一出口,众人立觉肃然,都认为就这样办!
吴三桂让拟好书信,叫郭云龙和杨珅送往满洲。
等这一切都办好了,吴三桂像散了架一般没有力气了。天色也已晚,吴三桂信步走出房间,来到野外。
他之所以来到野外,是想一人独处一会儿,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认真地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对还是错。
虽然当着众将的面,他说得非常决断,但其内心也是忧郁甚至是痛苦的。他明白自己今天的选择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想:如果不是李自成欺人太甚,如果不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如果自己还有一条路可走,他都不会选择这条路!
走这条路,对他来说,虽然可以保存势力,可以给自己报仇。然而,自己会因此将原来的声誉毁于一旦,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尤其是孙文焕那个比喻,深深地刺痛了他。他没有怪罪孙文焕的意思,孙文焕是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孙文焕只不过是直话直说罢了。其实许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不敢说。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使他清醒了许多。他想到虽然会遭人指责,却能保存自己的实力,便又振奋起来。他对自己说:能保住本钱比>什么都强!大丈夫为人处世岂可患得患失?
他联想到那和尚称他的杀鸡取卵之法是帝王之态,心里更加充满了力量,心理负担也为之一轻。
做人岂能万事周全?能让自己得到实惠就是胜利!
五、吴三桂向一白发老者讨教什么是民心
吴三桂虽然作出了联清抗李的决断,而且以自我安慰的方式消解了自己心里的一些顾虑,然而他终究觉得心里有所不安。所以,他决定以微服私访的形式在山海关城内到处走走。
吴三桂要陈三强作自己的伴。他知道,像这种事,只有陈三强跟自己走,别人是不行的。陈三强在社会底层混的时间长,对社会上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东西了解得很透彻。而且也具有那种品性,让人难以看出来。
吴三桂扮成一个落拓的秀才,而陈三强扮成他的朋友,两人出发向东门走去。
城东有一个大集贸市场,流动人员多。吴三桂选择城东,就是想多了解些情况。
那时候太阳才刚刚出来,他们走在阳光里,没有一点热的感觉。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街东头。只见市场上人头攒动,一点也没有战争的痕迹。
吴三桂面对着人的海洋>99lib?,不知从何着手了。他只好傻乎乎地看着。
陈三强见如此,便问吴三桂到城东来到底做什么?吴三桂说:“想看看民心。”
陈三强听后笑起来说:“公子想到这里来了解民心,错了!”
吴三桂不解地问:“怎么会错了呢?这不正是人员集中的地方么?”
陈三强说:“是人员集中的地方没错,却未必是能观察到民心的地方!”
吴三桂不解地问:“既然是人员集中的地方,为何却观察不到民心呢?”
陈三强说:“那是因为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做买卖,都在算计别人或怕被别人算计,其心思都用到一个利字上面去了,何况中国人历来有自保的习惯,在公共场合不会议论国事的。”
吴三桂一听,觉得有理,问:“那我们到哪里去呢?”
陈三强说:“只有到小巷里去转转。”
吴三桂随着陈三强就往小巷里钻。不久,他们来到一条窄窄的仅容一辆马车的小巷。小巷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活动,因此非常宁静。一走进小巷,就有一种与大市场截然不同的安宁之感,仿佛自己的灵魂也找到了一个休息的地方一般。
吴三桂与陈三强惬然地走着,突然听见前面有马车声嘀嘀哒哒的传来。不久,果然就有辆马车从自己对面行来!
吴三桂与陈三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与马车无法同时过去,小巷只能容一辆马车。吴三桂见赶车的是一位老人,车上满载着日用杂物。吴三桂便示意陈三强一起往回走。
吴三桂与陈三强刚走了一会,赶车人喊住了他俩。吴三桂便停下来,问赶车人何事?
赶车人问:“你们不是要过去么?为何回转呢?”
陈三强便有些气恼地说:“小巷只有那么宽,我们不回转,难道要你回转么?”
赶车人笑笑:“这不能怪二位,只怪我做事太绝,不给别人留有余地,所以会成这样!”
陈三强说:“既然如此,你还说什么?”
赶车人又说:“不妨!既然你能退一步,大家便都有路可走了,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陈三强问路在哪里?
赶车人说:“你俩从我车上过去,不就都过去了么?”
吴三桂觉得赶车人的话中有话,充满玄机,便问老者为什么要搬家?老者说:为了战祸。吴三桂问,现在正太平,哪有战祸?
赶车人哼一声说,战祸即来。
吴三桂问他如何得知?赶车人说以我刚才赶车之事得知,现在国势如同刚才我与公子,是公子回转,才使我愿意让你们从我车上过去。如果不这样,大家都会骑虎难下。
吴三桂从中得到启发不少,便问你怎么知道国事就不能像刚才那样呢?听说吴三桂就在想办法。赶车人笑道:“不是我说他们,其势已形同骑虎,恐怕难有善果。吴三桂那厮必当汉奸无疑!”陈三强听后,脸色突变,几乎要发作,吴三桂拽住他。吴三桂问:“你如何得知?”
赶车人说:“其实,他已经这样做了。”
吴三桂问:“你看到了?”
赶车人说:“不是看到的,而是猜到的。吴三桂回撤山海关,其出路只有联清抗李!所以我说他当汉奸无疑!”
吴三桂赶忙说:“原来你老是高人!”
赶车人说:“高人算不上!不过吴三桂那厮自以为聪明,可以蒙蔽天下却是错了。俗话说:民可压却不可欺。”
吴三桂目送赶车人远去。陈三强问吴三桂,你刚才为何阻止我教训那老头?
吴三桂问:“你能封他之嘴,但能封天下人之嘴么?”
陈三强默然。两人又信步往前走。走到小巷深处,突然开阔起来。远远看去,有一白发老者正在地上下棋。令人奇怪的是,老者?99lib.没有对手,只是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吴三桂心想,今日好笑,碰到一个怪人了,又碰到一个怪人。吴三桂赶忙走过去,问白发老头:“你可是在摆地摊?”
白发老头说:“不是!”
吴三桂问:“那你为何在这里摆上棋盘?”
白发老头说:“下呗!”
吴三桂问:“没有对手,怎么下棋?”
白发老者说:“自己跟自己下呗!”
吴三桂不解地问:“自己跟自己下棋?”
白发老头说:“怎么不能下?人人都时时在99lib?与自己下棋!”
吴三桂一愣,觉得白发老头的话太深奥,一时难以明白,又问:“即便这样,也没味道啊!”
白发老头说:“有味道!比与对手下棋的味道强多了!”白发老头兴高采烈起来。
吴三桂不解,为何比与对手下棋还有味道些?
白发老头说:“因为与对手下,势必讲究输赢。一讲究输赢,就会不择手段,这样一来便杀气太重。杀气太重,便会使下棋的味道失去了。倒不如自己与自己下,输了也是自己赢,赢了也是自己输,输输赢赢,赢赢输输,实在没有定数,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功利之心。”
吴三桂似乎觉得这老人比那赶车的老人还厉害!难怪那老头说民可压而不可欺!吴三桂突然来了兴趣,想当面测试老头一番。.吴三桂问:“请问你对目前形势有何看法?”
白发老头说:“没有看法!”
吴三桂奇怪。“为何会没有看法呢?”
白发老头说:“因为根本不由我们去想。”
吴三桂问:“怎么会不由你去想呢?不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么?顺乎民心方能得天下!”
白发老头说:“那只是收买人心的话!百姓算什么?就像我现在手中的棋,要你进,你不能退,要你退,你便不能进!
生死都在人家手里捏着,胜败却与自己无关。
你说我们何必去操那份闲心?”
吴三桂问:“照你所说,谁胜谁负都与你无关么?”白发老头说:“正是。”
吴三桂问:“百姓大都是这么想么?”
白发老头说:“我觉得大都会这么想!”
陈三强说:“那我刚才为何看到一个老人搬家避祸呢?”
白发老头说:“那是个傻瓜!”
吴三桂问:“为何是傻瓜呢?”
白发老头说:“战,非一城之战;祸,非一人之祸。何处可以逃避战祸?”
吴三桂便与陈三强离开了下棋的老头,陈三强突然说:“公子既然做了,就不必问民心,问了民心,你便什么也干不成了!”
吴三桂惊异地看着陈三强,不知他是褒是贬。
一、多尔衮率兵直往山海关逼来
自一六四三年九月皇太极去世以后,由其子福临即位,改元顺治,顺治皇帝只有六岁,由他的两个叔父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辅政。通过一段时间的调节和休整,多尔衮又向小皇帝重提伐明之事。
顺治皇帝准奏,且封多尔衮为元帅,统领大军南进。
多尔衮便率领十四万铁骑浩浩荡荡向南席卷而来。不久,探子报:北京陷落,李自成..
已住进皇宫。多尔衮集将商量。少数人认为李自成兵多势众,不可与之力敌,恐损失过大,而多数人却认为李自成虽然兵多势众,但可以趁其根基未稳而攻击。
多尔衮偏重于后者,觉得李自成虽然兵多势众,但大多是乌合之众,且经多次战役,元气肯定已伤,此时正好是出击的时机。但苦于师出无名,恐遭到汉人的全力抵抗。因此,多尔衮虽然一路南进不歇,而心里却隐隐忧郁。
四月初十,多尔衮率军到达辽河。多尔衮让军队驻扎下来,又召众将商量,并把自己的隐忧说了出来。
明朝降将洪承畴说,这个容易。现李自成攻陷北京,逼死了崇祯帝。明朝人视李自成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如今众人之所以仍依附于他,是因为逼于势力而敢怒不敢言。如果我们到时打着“复君父仇”的旗号,声称“义兵之来,为尔等复君 7236." >父仇,所谋者唯闯贼”,到时候,便不怕明朝的旧官和群众不起来相帮我们!
多尔衮听后,心中好笑,李自成系汉人国贼没错,难道我们倒成了明朝家人么?明朝国破君亡是汉人的事,要报仇要雪恨,自然也是汉人的事,怎么会成为我们的事呢?既然如此,我们又怎可自称为义师?这分明是干涉他人朝政。然而,多尔衮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出得有些牵强附会,但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也只有洪承畴这种人想得出!因为谁都明白这主意出得太厚颜无耻。想到这里多尔衮不由自主地用鄙视的目光斜了洪承畴一眼。
多尔衮率军继续南进,于四月十三日到达翁后。多尔衮命令队伍原地休息。其目的是准备打探汉人的虚实。
恰在这时,亲兵报吴三桂特使求见。
多尔衮心里一惊,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吴三桂会派人来。在多尔衮心目中,吴三桂英勇善战狡计百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明朝要多几个这样的人才的话,别说李自成无法攻陷北京,就是我多尔衮也不敢轻易冒犯大明朝。
多尔衮思索一阵之后,认为吴三桂可能是向自己求和。他认为按吴三桂目前的势力,既无法与李自成抗衡,也无法与他多尔衮抗衡,所以他必须求得一方的庇护以保存自己的势力。而这正是自己利用他的机会到了,想到此处,多尔衮心里多了几分自信。于是,他便召见吴三桂的特使。
杨珅和郭云龙被带进了多尔衮的营帐内。郭云龙暗地里打量一下多尔衮,见他不苟言笑,不怒而威,心里便暗暗敬佩。
多尔衮问他俩的来意是什么?
郭云龙说:“贼寇李自成大逆不道冒犯天威,攻陷北京,逼死皇帝,奸淫宫女,致使我大明朝国破君亡!搞得我明朝是天怒人怨,恨不得吸其血啖其肉抽其筋剥其皮。我家将军本要与他决战到底,以雪国耻,以报家仇。无奈我们势单力薄,而贼寇势重,恐难以相抗衡。所以我家将军特遣我等前来向大王借兵。”
多尔衮听完,也不表示什么,而心里却暗暗惊喜!我本愁师出无名,现在倒让吴三桂成全了我。
杨珅见多尔衮不开口,以为他是对自己有疑虑,赶忙说:“这里有吴将军呈大王书信一封,请大王过目。”
多尔衮接过书信,展开来看,心想,吴三桂这厮会在信中说些什么?
大明国平西伯宁远总兵吴三桂顿首,谨启大清国摄政王:
三桂初蒙先帝拔擢,以蚊负之身,荷宁远总兵之任。王之威望,三桂素有深慕,但春秋之义,交不越境,所以未敢通名于王,人臣之谊,谅王必能知之。今我国以宁远偏孤,令三桂弃宁远而镇山海,思欲坚守东陲而巩固京师。不意流寇逆天犯阙,以彼狗偷乌合之众,何能成事?但京师人心不固,奸党开门纳降,致先帝不幸,九庙灰烬。今贼首僭称尊号,掳掠妇女财帛,罪恶已极,天人共愤,众志已离,其败不待数日。我国积德累仁,民心未失,远近已起义兵,羽檄交驰,山左江北,密如星布。三桂受国厚恩,怜民罹大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于大清。我国与大清通好二百余年,今我无故而遭国难,大清理应助之。除暴剪恶乃大顺,拯危扶颠乃大义,出民水火乃大仁,兴灭继绝乃大名,取威定霸乃大功。况流寇敛聚金帛子女不可胜数,义兵一至,皆为王军所有,此又是大利。
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机,诚难再得之时,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选取精兵,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酬报大清相助,岂唯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
多尔衮边看信,边发笑。先前只知吴三桂英勇善战勇猛过人,如今才知他还有一项过人的本领,那就是拍马!一者,大清与明朝..何来二百年交好?若不是有求于我,你我又岂能交好?二者,我大清在你眼里岂可算是仁义之师?若不是有求于我,你不骂我是强盗才怪呢?三者,我多尔衮也算不上盖世英雄!对付李自成也绝没有你吴三桂说的有如摧枯拉朽之势那么简单!如有这么简单,你吴三桂还用得着来请我?
杨珅和郭云龙见多尔衮看得很认真,看后又一言不发,便以为他是不肯答应,不由焦虑起来。郭云龙冲口而出:“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多尔衮一惊,才省悟过来。刚才自己只顾看吴三桂的笑话了,忘记了正经事。于是又拿起信来仔细琢磨,便觉得吴三桂的信多数是废话,只有两句实实在在。
一是“灭流寇于宫廷”。其用意是让自己与他到北京会合奋力杀敌。
二是“将裂地以酬”。其意思是事后要割地给自己!
多尔衮冷笑起来,你吴三桂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好,向我借兵,帮你打败李自成。然后,又用几亩薄地打发我回盛京!我又不是夜壶,随便让你提出提进的。你吴三桂要玩,我就陪你玩!我叫你请佛容易送佛难!
多尔衮召集众将商量。众人对吴三桂的借兵之举多数不满,认为他可能要欺诈自己。只有洪承畴胸有成竹地冷笑。多尔衮觉得有趣,连忙问他因何发笑?
洪承畴说:“众人糊涂矣!”
多尔衮问他为何说众人糊涂?
洪承畴说:“请不请佛在他,佛走不走在我!”
多尔衮一惊,汉人果真厉害!如果汉人齐心协力,哪有我满人立足之地?难怪别人说:对付汉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汉人去对付汉人!
于是多尔衮接受了吴三桂的请求,但他不是奔向北京,而是直奔山海关而来。
众人问他何故如此?
多尔衮不说,只是笑笑。
二、吴三桂杀了李自成的部下,正式树起讨李复明的旗帜
自从派杨珅和郭云龙去给多尔衮送信之后,吴三桂便在焦急不安中度日。首先是担心多尔衮认为自己诚心不够,他们借不来兵。那样,自己没借来兵不说,反倒落个汉奸的罪名。他去问方献廷,方献廷决断地说:“一定能借来,作为一个有远见卓识的统帅,不应该放弃这次机会。”吴三桂信了。
吴三桂又担心多尔衮不奔北京,而奔山海关而来。按照自己的设计:多尔衮如果直接奔北京而去的话,自己便可推脱一些罪责,而且还可以保留自己的一块地盘。如果多尔衮直接奔山海关而来,那自己就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与清兵一同伐李。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这样一来,使得师出无名的多尔衮因为自己而变成真正的义师,自己便成为真正的汉奸了。
就在此时,杨珅与郭云龙回来了。
吴三桂打开多尔衮的信看起来:
予闻流寇攻陷京师,明主惨亡,不胜发指。因此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誓不返旌。期必灭贼,出民于水火。及平西伯遣使致书,深为嘉悦,遂统兵前进。伯思报主恩,与流贼不共戴天,诚忠臣之义。伯虽昔守辽东与我为敌,今勿因前故,尚多疑虑。昔.99lib.管仲射桓公中钩,后桓公用为仲父以成霸业。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一则国仇得报,二则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
吴三桂仔细琢磨着多尔衮的回信,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暗叫多尔衮厉害!多尔衮既不讲愿意借兵给自己,反而劝我投降清朝,这一招反攻为守实在厉害!自己若能投降于他,他借兵是没有问题的,自己若不投降于他,他也未必不会去伐李,进退自如,真是难得!这样一来,岂不将自己推向了死路!
众人都将信看了,心中默然。见主将吴三桂不开口,大家心里便没有了主意。这事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他们总以为这清兵一请即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没有想到偏偏你这头热他那头不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大家都觉得这是不可思议之事。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探子报告,多尔衮不仅没有向北京靠拢反而向山海关逼近。众人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他们以为多尔衮不肯借兵给他们,反而要消灭他们,扫除自..己进攻北京的通道。于是有人开始埋怨了,说不该去请什么清兵,这一请,人家认为你软弱,反倒找上门来。
吴三桂心里倒越来越清楚了。多尔衮这一招毒啊!他不向北京逼进,反而向山海关逼进,在外人看来,他便是我吴三桂请来的!而对于我来说,投降于他,自然是万事大吉,不投降于他,他又可以对我构成威胁。更重要的是他在防着我,怕我与李自成串通,将他引到北京一举消灭。他现在到山海关来了,即便是我与李自成串通了,他也可以攻守兼备进退自如。吴三桂想到这里,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自己实在是太低估了对方,现在是一着被动处处被动,尤其是看到众将心生怨气互相埋怨士气低落,他感到痛心了。
无奈,吴三桂只得振作精神铿锵有力地说:“大家不必惊慌,多尔衮逼近山海关的目的并不在于我们。”接着把自己刚才所想说了出来,大家深以为然,所bbr>..以情绪也逐渐好转。吴三桂见大家情绪好了些,便抓住时机说:“多尔衮的目的是逼我们就范,我看不如我们先举起反李复明的大旗。这样一来,我们先可以顺天意得民心,成为真正的仁义之师。如果落到让多尔衮逼我们就范之后再举义旗,别人会以为我们是欺世盗名,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听后,略一思索,便齐心叫好。暗称吴三桂不愧是此道高手,本是投敌卖国的罪恶一下又变成了反李复明的义举。
吴三桂见众人称好,便立即再写书信一封让郭云龙和孙文焕给多尔衮送去。其意不外乎自己将贼军引来,到时与他合击之类的话。
然后派人马将唐通的三千人马包围。
吴三桂决定正式树起讨李复明的旗帜。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上午,吴三桂让全军将士集合在一起。吴三桂慷慨激昂地对众人说:“想那流贼李自成作乱犯上,攻陷我京都,逼死我君主,奸淫我姐妹,使我国破家亡,成为无家可归的游魂!而我吴三桂更是集国仇家恨于一身。因此我发誓要消灭李贼复我大明,洗雪国耻报尽家仇……”
吴三桂说得慷慨激昂,众将士听得热血沸腾。
接着就由方献廷宣读讨李檄文:
钦差镇守辽东等处地方团练总兵官平西伯吴,为兴兵灭贼,光复神京,奠安宗社事:闯贼李自成,以幺魔小丑,纠集草寇,长驱犯阙,荡秽神京,弑我帝后,禁我太子,刑我缙绅,污我子女,掠我财物,戮我士庶。豺狼突于宗社,犬豕踞我朝廷。赤县丘墟,黔黎涂炭,妖氛吐焰,日月无光。成祖列宗之阴恨,天寿凄风;无勋懿戚之尽锄,鬼门泣日。图之不早,病已成于养痈;局尚可为,涉必穷乎灭顶。
悲夫!悲夫!虏尘未灭,寇焰旋腾,血溅天潢,烽传陵寝。秦称天府,谁能封以一丸;晋有霸图,岂无追其三驾。乃者驾马横驰夫畿辅,羽书不绝于殿廷。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险尽失。天威不测,极知汉天子自有神灵;兵势无常,岂得谢太傅但凭歌啸。义不共戴天,但凭指日。可襄大举,实赖同仇。请无分宦游,无分家食,或世贵如王、谢,或最胜如金、张,或子虚之赀起,或挽辂之所谈兴。乃至射策孝廉,明经文学,也往往名班国士,橐为里雄,各施壮谋取,共图义旅。仗不需于武库,糗无壅于庖厨,飞附大军,力争一决。凡为臣子,谁无忠义之心?汉德可思,周命未改,忠诚所向,一以当千。请观今日之域中,仍是朱家之天下。谨檄。
方献廷读完檄文,众将士哭倒一片,哭声震动天下。
吴三桂见时机已到,高呼祭祀。
站立在李自成队伍中小头目身边的刀斧手,挥起大刀,大顺军的头便骨碌碌地滚落一地,一根根血柱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本来乌云密布的天空霎时便变得天开云散,阳光灿烂起来。
有人说这是崇祯皇帝显灵,预示着灭李大业成功,恢复明朝有望。
人们因此欢欣鼓舞。
只有吴三桂仍然绷紧着脸,看着东方仍不够清爽的太阳,心里在想:这天下还能否成为朱家的天下?
三、李自成执陈圆圆于军中,率军包围山海关
李自成自从唐通告诉他吴三桂愿意投降,且接受了犒银以后,李自成的神经便松弛了许多,觉得可以稳坐天下了。然而,他却并不愿意将陈圆圆送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或陪他饮酒,或陪他看歌舞。
一日,李自成要陈圆圆唱一曲给自己听,陈圆圆便唱了一曲《江儿水》。陈圆圆唱得凄情婉转,楚楚动人。李自成说:“圆圆的相貌确实是天姿国色无与伦比,而唱歌却不怎么样!”其实是李自成不喜欢陈圆圆那种软声软气的声音。李自成命群姬唱西北调。群姬便操起古筝,边弹边唱,声音激昂,触人情怀,令人耳热心酸。李自成也是一边听一边打着节拍,陶醉其中,之后便问陈圆圆怎么样?陈圆圆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不是南方的靡靡之音可以比的。”李自成更加宠爱陈圆圆了。且又命人送四万两银犒劳吴三桂。
时隔不久,山海关传来消息:吴三桂杀了他的部下,并树起了讨李复明的旗帜。李自成耐着性子将吴三桂的《讨闯贼李自成檄》看完,之后,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实在没有想到吴三桂会跟自己玩两面手段。
京城里也因此人心惶惶,一片混乱。许多人都像世界的末日要来了一般难受。只有原明朝的一些官员在窃喜,而吴襄一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知道自己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最烦的依然要算李自成。因为他已经没有要打硬仗的打算,同时,无论是勇气还是信心都不可能与当日相比。因此,他虽然没有对外人表示出什么,其内心已生惧意。他想:能够不打仗,尽量不打。然而,他也明白此仗非打不可,否则无法安稳地待在北京。他心中是打与不打两种思想作斗争。打,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打,自己又无法安身。
正是由于这种疑惑无法消除,他想到了天意。天意要我如此,我便如此!
那天天气晴朗,李自成早起,与几个贴身侍卫偷偷摸摸地出了皇宫,奔白云观而来。因为他们听说白云观里近来有一个测字先生非常厉害,想去讨教。
白云观位于北京西便门..外,始建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即七三九年),供奉玄元大圣祖,即民间所说的太上老君。金代末年,王重阳创立全真道派,有嫡传弟子七人最出名。他们是马钰,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世称“北七真”。白云观里的老律堂供奉着这些真人,也叫七真殿。
李自成到了白云观之后便到处寻找那个测字先生。他们来到老律堂前时,看到一个瞎子老人摆着测字算卦的摊。李自成一看,觉得那瞎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想转身而去。谁知那瞎子却叫了起来,喊道:“施主休走,我等你已多时!”
李自成不信,你知道我是谁,为何要等我?但他不好开口说出来,便向侍卫示意。侍卫明白其意,问瞎子说:“道长,你等的是何人?”
道长说:“我等的自然不是你,而是十八子!”
李自成一愣,但他依然不开口,继续示意侍卫问:“你等他干什么?”
道长说:“教他脱困之法!”
李自成大惊,再也不敢怀疑丝毫,对着道长便行大礼,边行礼边说:“请道长受我一拜!”道长连忙侧过身子,颤声说:“施主的大礼我受不起!”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李自成此时已为闯王,即日便要称帝。真龙天子的拜礼,谁受得起?至少是中国境内无人受得起。
李自成说:“不知道道长如何教我脱困之法?”
道长说:“其实,真正的方法在你自己身上,我只不过指点一下而已。”
李自成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道长说:“你是喜欢测字,抽签,还是占卦?”
李自成说:“我看就测字吧!”
道长说:“好!你就报上个字来!”
李自成脱口而出:“困。”
道长便默想起来,一边想一边屈着手指,就像农夫算数一般。李自成和侍卫也不敢说话,认认真真地等待着。
道长心算完毕,才缓缓地对李自成说:“困字左边加手,为‘捆’,意即你的左臣陷你于困境。”
李自成一惊,不正是刘宗敏抢了吴三桂的妾使自己陷入困境的么?但他不开口,只听道长说。
道长说:“对于你来说,出门为空,进门为阃。”有人说,李自成后来遁入空门便应了此话。
李自成不解,对道长说:“请多加指点!”
道长说:“出门为空,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有应验!进门为阃,阃者,一为门槛,意即对你来说,这是一道门槛,是退是进全在你,是成是败却在天!二为内藏书网室,此指你幽禁别人家眷,对你极为不利。”
李自成越听越惊心,这瞎子道长99lib?真如亲眼目睹一般,但他却仍然不知到底是出战还是不出战。于是他问:“请问道长,那我到底是退还是进?”
道长依然是那句话:“是退是进全在你,是成是败却在天!”
李自成别了道长,一路都在琢磨着道长那句话,但却无法弄明白,所以,李自成不仅没有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而且是越搞越糊涂,越搞越惊疑。
他只好召集文武大臣商议。面对着衣冠楚楚,肥头大耳的臣子们,李自成忧心忡忡地说:“现在逆贼吴三桂公然树起讨李复明的大旗,威胁我大顺政府,是战是和,或有其他出路,请众人拿个主意吧!”
李岩说:“本来能招降吴三桂为上策,现在既然不能招降,便只有一战!”
李自成问:“这是为何?”
李岩说:“山海关是保护京城的门户,也是卡住清兵入关的咽喉,如此重要战略基地,落在吴三桂手中,对我们极为不利。”
宋献策也对李岩的意见表示赞同。
李自成便问:“既然要与吴三桂作战,哪位将领能出征?”
一听到这话,众将领便低下了头。自从入京以来,大家都分了艳妃美妾,天天在温柔之乡里过日子,那勇气和斗志早已消磨干净!再说,带兵打仗本不是好玩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冤枉?这好日子还刚开了个头呢!
李自成见众人不开口,便蕴了一肚子火,又问道:“难道我大顺就没有人可以出征了么?”
众将领一听,便纷纷开口说话,只不过尽是些互相推诿之词。
李自成真火了,气愤地说:“既然无人愿为我出征,我便自己出征好了!”
刘宗敏和李岩一听,赶忙说:“我愿意随大王出征。”
李自成怕自己出征之后,明朝故吏会兴风作浪,便命令将那些明廷忠贞的官吏杀了。于是,大学士陈演、定国公徐允贞、新建伯王光通,博平侯郭明振等六十余人被斩于西华门外,其他愚忠之士无一幸免。
四月十三日,李自成率军二十万,浩浩荡荡地向山海关进发。
由于要慑迫吴三桂,李自成将吴襄等一家人全部随军押走。
李自成本想将陈圆圆留在京城之中,但怕自己离开之后,她会成为祸水,于是也将她押来了。不过没有将她与吴襄他们押在一起,而是跟随在自己身边。
四、吴三桂对李自成设下了诱军深入之计
多尔衮率大军行到锦西之时,郭>云龙和孙文焕又带上吴三桂的亲笔信前来相见。
多尔衮拆开信来看,信上写着:
大清国和硕亲王阁下,接王来书,知大军已至宁远,吊民伐暴,扶弱去强,义声震天地。王所以相助,实为我先帝,而三桂之感戴尤其大也。三桂承王谕,即发精锐于山海以西诸要地,诱贼速来。今三桂已悉简精锐,以图相机剿灭。恳王速整虎旅,直入山海,首尾夹击,逆贼可擒。
大明平西伯吴三桂顿首!
多尔衮看完吴三桂的信之后,心里骂道,好个狡猾的吴三桂!本王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助你灭李了?我提出的条件你不肯答应,谁知你是不是与李自成串通一气搞我的鬼?多尔衮半信半疑。他心里拿定了主意:以静制动,相机行事!却对郭云龙说同意吴三桂之计。
吴三桂见郭bbr>云龙和孙文焕仍没回来,不知多尔衮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所以迟迟不敢有所行动。后来听说李自成已亲率二十万大军并将父亲等人押在军中,他有些慌乱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太被动,一定要争取主动。凭直觉他判断多尔衮不是不答应与自己一同灭李,而只是因为对自己仍有所怀疑。所以,他打算继续按原计行事,对李自成设下诱军深入之计,到时候与清兵合力击之。
吴三桂将众将召集起来,商讨对付李自成的办法。众将领对吴三..桂的诱军深入之计表示赞同。正要商量如何设计诱军深入之计时,郭云龙和孙文焕回来了。郭云龙告诉吴三桂,说多尔衮同意吴三桂的诱贼深入合力击之的策略。
吴三桂听后大喜,众将士的士气也得到了鼓舞。吴三桂说:“请众将说说,如何才能诱军深入?”
方献廷说:“我料定李贼部下虽然势大,实则心虚,我们可以先骄其志,然后再击之。”
吴三桂问:“请详细说来。”
方献廷说:“永平是李贼进山海关的必经之地,我们可以在此处设虚营数处,使李贼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营。李贼必将大喜,以为我等惧他,然后会率军直奔山海关。”
吴三桂认为此计甚妙,依计而行。
李自成率军出来之后,心里便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轻率出征,让刘宗敏李过他们来便行了。因为此时他心中并无打胜吴三桂的把握。这也并非全在于他缺乏斗志,而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将士都已缺乏斗志。他想:能够打胜当然好!一劳永逸,我李自成的江山便坐定了。可是,如果失败了,不仅我军士气会大挫,连我也会失去天威!
四月十七日,李自成的大军到达永平。
李自成见军营遍布,旌旗招展,似有千军万马驻扎之状。心里便有些发虚。他问众将谁可去拔除此营,好让自己安营扎寨。
李过年轻气盛,想立头功,便说:“末将愿意领兵前去!”
李自成的眉头皱了皱,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想让他去打头阵。李过是他的侄儿,因此对李过有些私心,但现在李过既然提出来了,李自成却不好阻止,只得同意他。
李过率领两万骑兵进去,守营之兵一击即溃,李过杀得性起,便马不停蹄地连扫敌军十三座大营。原来,吴三桂安排此营之中的守兵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团练。
李过大获全胜,趾高气扬。
李自成见首战告捷,心里的阴影便一扫而空,也高兴地说:“吴三桂再厉害,遇到我大顺铁骑也溃不成军!”
大顺军里众将士便士气高昂起来。
第二日,李自成又挥军逼进山海关。不费一日工夫,李自成的大军便来到山海关附近。
李自成叫宋献策手写招降书一封,让弓箭手射入城阁。
吴三桂展开李自成的招降书一看,心里的疙瘩便慢慢扭紧了。原来李自成劝吴三桂投降,若答应,李自成便不追究吴三桂的背盟之举,且同样封他为侯,并把陈圆圆归还于他。
吴三桂现在是有口难言。他何尝不想投诚李自成算了!既可以封侯拜相,又可以重新得到陈圆圆。可是,现在不容他有回旋的余地。因为一旦自己答应了他,多尔衮势必对自己重兵压境,以消灭自己为后快!那自己便真的成了死无葬身之地。然而,如果自己不答应他,自己的父亲和一家大小便会凶多吉少,陈圆圆也会在劫难逃。
吴三桂在帅堂之中徘徊不已。
胡守亮恰在此时走进帅堂,见吴三桂来回不停地走,便知他心中有重大事情难以决断,正想溜出去。吴三桂却招他进去,他只得进了帅堂。
吴三桂将李自成的招降书拿给胡守亮看。胡守亮看过之后,心里便清楚了,然而胡守亮也不敢给他拿主意,这不但关系到吴三桂家人的生死交关的大事,也关系到吴三桂的爱妾的生死,自己还是什么也不说为妙。
没有想到吴三桂却偏偏问他:“你说我该如何处置此事?”
胡守亮明白,其实吴三桂心里早有主意了。他现在问自己的目的,并不是想向自己请教,而是想向自己验证而已。然而,吴三桂心中的主意是什么呢?自己却无从得知!看来,自己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胡守亮试探地对吴三桂说:“其实,我觉得李自成并没有招降大人的诚意。”
吴三桂问:“你如何得知?”
吴三桂的提问其实是对自己认同,胡守亮心里有底了,便说:“因为李自成若真心招降大人,便不该扣押老爷,更不该一直将大人之妾留在自己身边!”
吴三桂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我对他们的安全有些不放心啊!”
胡守亮心里说:岂止是放心与不放心的问题?分明是绝路一条!然而,不这样的话,多尔衮又会令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胡守亮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他说:“作为明智的统帅,我想李自成不应该那样做!”
吴三桂点点头,然后叹着气。
胡守亮见吴三桂如此优柔寡断,心里急了,对吴三桂说:“大人必须立断!当断不断,必生祸乱!”
吴三桂一惊,是啊!自己怎么如此儿女情长起来?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尚对他说的杀鸡取卵是帝王之态那句话来。虽然自己不一定要当帝王,但具有帝王的气魄也好。
于是,吴三桂将招降书撕了,叫自己的弓箭手将讨伐李自成的檄文射了出去。
李自成见了,大怒,然后下令包围山海关,打算与吴三桂决战。
李自成将二十万大军分成三路分别从东罗、西罗、北翼三座护城包围山海关,同时又调二万骑兵由李双喜率领,切到北翼城下,截断吴三桂北方的退路。
这样一来,吴三桂便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了。
五、看到吴三桂与李自成决战,多尔衮心中充满了快感。
吴三桂决意反李,本来已经预料到会遭到李自成的围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李自成速度如此之快!
吴三桂因此而心惊,看来李自成的部队并非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只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然而,他已经是势成骑虎,形势的发展已经不容许他再犹豫。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清兵能守约,合力抗击李自成还是能成功的。
然而,山海关的兵士却没有吴三桂那样能泰?然处之,他们一见李自成采取如此的包围之势,心里早就慌了。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即使是清兵攻击他们时,也没有慌到这种程度,因为他们知道清兵讨不到多少好处。但现在要与李自成兵戎相见,他们心里没有底。
因此,士气低落也影响到吴三桂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这场赌博的胜算太小,因为筹码被押在多尔衮手里,所以,他暗暗地骂自己做了一次蠢事。现在李自成已经包围了自己,自己却不知清兵在哪里?派郭云龙与孙文焕去送信,也没有回音。
多尔衮率军一路南下,到达距山海关不远的一片石处附近隐藏起来。接到军报说李自成已团团包围了吴三桂,多尔衮会心一笑。
天刚刚昏暗下来,多尔衮与洪承畴等人化装成乡民,悄悄地来到野外一高处视察军情。只见山海关外,到处是点燃的篝火和宿营的帐篷。多尔衮观察到一切战略重地都已被李自成占据,若是没有外援,吴三桂便死路一条。多尔衮在心里不得不对李自成表示赞叹。同时,也对吴三桂表示佩服。因为,若自己与吴三桂合力夹击李自成,李自成bbr>必败无疑。这样一来,吴三桂与李自成的生死都操纵在自己手里了,因此,他心里充满了对汉人的鄙视:
总想把别人当做自己手中的棋子,没有想到自己倒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恶果。想到这里,他心里充满了快意。
多尔衮向山海关城墙上看去,只见城墙上的灯闪闪烁烁,像在暗示着吴三桂的前途也是扑朔迷离的。说实在话,多尔衮是忌恨吴三桂的。因为数十年来,清军的铁骑可以在大明朝的土地上任意纵横和践踏,却唯独对吴三桂守着的一片孤城没有办法。所以,从心理上来讲,他恨不得吴三桂即刻死去。然而,现实不容许他这么做!因为自己现在还有一个更强劲的敌人,那就是李自成!自己必须要依靠吴三桂将李自成消灭以后再对付吴三桂。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多尔衮心中溜出个想法:要是吴三桂与李自成串通一气了,反过来引诱自己深入敌腹,自己岂不会反而成为吴三桂与李自成手中的俘虏。想到此处,多尔衮不寒而栗。如果吴三桂和李自成真有这么一招的话,才叫厉害呢!
于是,多尔衮心中默默地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做。突然,他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洪承畴,心中一动,便有了要戏耍洪承畴的念头。因此,他既像自言自语又像特意地对洪承畴说:“不知明天,我们何时出击,与吴三桂合力夹击李自成才好?”
洪承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可!”
多尔衮心中暗笑,问:“为何不可?”
洪承畴说:“若吴三桂是真心与我联合,那打败李自成并不难。>只怕……”洪欲言又止。
多尔衮连忙问:“只怕什么?”
洪承畴说:“只怕吴三桂与我联合是假,而与李自成联合是真。那我们就要糟了。”
多尔衮故作大惊:“果真是这样,明日如何是好?”而他心里却在想:贼知贼心。
洪承畴胸有成竹地说:“大王不必惊慌,明日只是观看得了,不必出一兵一卒。”
多尔衮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洪承畴大加赞赏。洪承畴自然是自鸣得意起来。 591a." >多尔衮看着洪承畴沾沾自喜的神态,心里觉得非常滑稽。他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贼人还须贼人治。
多尔衮视察回来,多铎、阿济格两位亲王早就在多尔衮帐篷里等了。多铎和阿济格问明日怎么行动?多尔衮说不用行动,两位亲王非常吃惊,问多尔衮,这样岂不会失信于吴三桂么?
多尔衮说:“失信与否只是对君子而言,对于小人无所谓失信!”
两位亲王听后一惊,一时半刻没有明白过来,只莫名其妙地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见两位亲王没有理解,便认真地对他们说:“吴三桂与李自成都非等闲之辈,他二人若联手,我们还有活路吗?所以,明天只可观战,不可出战!”
两位立刻明白,齐心称善。
吴三桂见郭云龙与孙文焕仍没有回音,而如今兵临城下,大战在即,自己不得不有所部署了。因此,他立即召集众将商量。
商量之时,众将产生两种意见:一种认为明日一战,必须杀开一条血路,不可让李自成将自己全部围困在此。到时候包围太久,城内会不攻自破。第二种认为明日一战,只可死守,不可出战,只等清兵来了以后才可夹击。否则,怕势力太弱,还没有等到清兵来就瓦解了。
吴三桂考虑了许久,觉得目前采取第二种方案较为妥当。因为自己与多尔衮有盟在先,贸然出战,不仅会损兵折将,而且对时局不利。
第二天天一亮,李自成便向吴三桂发起了猛烈攻击。
李自成命令队伍同时向山海关的东面、西面、北面三面攻击。
顿时,山海关城内城外都是炮声轰轰,喊杀连天,天空之中硝烟弥漫,再也见不到清洁的白云。
面对猛烈的攻击,山海关震撼了,仿佛一切都是摇晃着。城内百姓四处乱窜,小孩大人哭声一片,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吴三桂爬上城墙观战,见在李自成的督促之下,一批又一批的农民军如蚂蚁般的涌向城墙,被自己的士兵用箭射死。偶尔一两个爬上城墙的,也没有逃脱挨刀之祸。
吴三桂看得心惊神摇,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将士奋力拼杀的精神所感动,还是为了一批批有血有肉之人身首异处而伤心。
这时,他心里在想:此时若多尔衮能率兵夹击李自成,其军将不击而溃,普通士兵可少遭灭顶之灾。
然而,此时的多尔衮正与多铎和阿洛格两位亲王在一隐蔽处观看着李自成的大军与吴三桂的大军互相残杀。
多尔衮看着李自成的队伍与吴三桂的队伍殊死的搏杀,一批又一批人倒下去,李自成和吴三桂的力量也在一分一分地减弱,多尔衮心里充满了渔翁得利的快感。
可是,看着,看着,多尔衮的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之感。他从来没有看到权力之争会带来如此苦难深重的血腥拼杀。其实,权力之争历来都是充满血腥之气的。
站在多尔衮身边的多铎更是看得触目惊心,他颤栗地问:“吴三桂与李自成看来是在真杀!”
多尔衮摇摇头说:“未必!他们历来都喜欢以这种游戏来勾引别人上当!”
多铎喃喃自语地说:“如果这是游戏的话,这便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游戏。”
六、阴阳八卦阵又一次帮了吴三桂的大忙
战斗持续了几个时辰,吴三桂的部下已拼杀得精疲力竭,而农民军依然像潮水般的涌来。吴三桂站在城墙上看着,心里着急了,如此下去,山海关即便是一座钢铁,也会被农民军的热血熔化的。联想到此事所带来的后果,吴三桂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太阳已经渐渐地向西坠落,喷射而出的光芒染红了整个天宇,也染红了山海关以北的大海。于是,在吴三桂的眼里,天空在流血,大海在流血,山海关也在流血。
只是山海关的上空依然是一片浓烈的烟雾和厚重的尘土混合而成的阴霾,让人无法感觉到天空的清洁和明朗。
多尔衮的兵依然没有出现。
吴三桂的心里像被油锅煎熬一般的难受。他在想:如果清兵一直不出现,最后自己岂不会被李自成吞掉?不行,自己一定得想法谋条生路。但是,生路在哪里?
吴三桂考虑了许久,觉得面对强大的李自成的军队,要想活命,只有让清兵与自己联合。那么现在唯一办法就是要冲出去,向多尔衮求援。可是,在这千军万马中,谁能够冲出去呢?
吴三桂想到了自己所招募的勇士,虽然在与清兵的作战时,为了解锦州之围而牺牲得差不多了,可是,从此吴三桂也看到阴阳八卦阵的厉害和勇士舍生忘死的义气。吴三桂事后又将阴阳八卦阵中的勇士补充满,而且更加强化了训练。因为从历次经验之中,他得到了一个与人不同的看法,那就是: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挺邪乎,说有用却无用,说无用却有用,总之,是丢不得的。
想到这里,吴三桂心中又充满了希望。他想再一次试试阴阳八卦阵的力量看看。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吴三桂奔下城墙,来到府上,召集闲散在家的勇士,然后慷慨激昂地对众人说:“现在我军势单力薄,而贼军人多势众,如果我们再无法冲出去搬来救兵,山海关危矣!山海关一旦失守,我们便会如丧家之犬,天下将没有我们立足的地方,而大明朝..也几乎没有恢复的希望。因此,为了山海关仍然属于我们,为了我们的孩子不做亡国奴,为了大明朝的光复,我们只好拼死一试了。”
众勇士齐声说:“我们听主人的!”
吴三桂见众勇士个个肃然,心里很高兴!勇士的雄风仍在,阴阳八卦阵的锐利不减。他又对众勇士说:“等下我们陷入敌群当中之后,不管敌人如何拼杀冲撞,我们都不能乱了队形。队形一乱,我们便会被敌军乱刀杀死,队伍不乱,我们便会战无不胜。听到没有?”
众勇士点点头说:“我们明白了。”
于是,吴三桂身藏阴阳八卦阵之中。随着吴三桂一身令下,阴阳八卦阵徐徐向城门靠拢。
吴三桂命令把城门打开。
吴三桂率领勇士鱼贯而出。过了城池,他们立刻又恢复阴阳八卦阵的阵形来,不急不缓地向敌群冲去。
农民军见之大喜,认为吴三桂是个大傻瓜。心想:你们如此来拼杀,无异于以孤羊投狼群。农民军个个奋力向前,潮水般的向阴阳八卦阵拢去。农民军恨不得即刻将这数十人砍为肉?99lib.酱。
然而奇迹出现了。触及阴阳八卦阵的农民军纷纷倒下来,魂归西天,无力再起。而阴阳八卦阵不仅丝毫未乱,而且秋毫无损!农民军骇然,立 523b." >刻视之如妖魔一般纷纷后退,生怕触及到阴阳八卦阵上。
站在远处观战的李自成,看到了如此阵势,大吃一惊!敌人之中怎么会有这么个怪物?当他仔细看清之后,才发现原来它不是什么怪物,而只是种阵形。于是他问身边的宋献策:“你看敌军之中是何阵形?”
宋献策依言看去,大吃一惊:“敌军之中难道会有高人相助么?”
李自成问宋献策为何惊慌?
宋献策说:“此阵名为阴阳八卦阵,为当年诸葛孔明所创立,你看它虽然只有数十人,却可以抵万军之敌。听说只要阵形不乱,便会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此阵失传已久,吴三桂怎么会识得此阵呢?”
李自成见宋献策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他想:既然你知道它,说明你有办法对付它。李自成便对宋献策说:“你说如何破除敌阵吧!我来指挥!”
没有想到宋献策并不知道如何破之。宋献策摇摇头说:“我虽知其名,但不知如何破之。听人说此阵无人能破!即便是孔明自己也无法破。所以孔明视其为不祥之物,且自行毁去,不容它流传下来,却没有想到此阵竟流传下来了。”
李自成不信邪,坚定地说:“世界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既生此物,必有克此物之法。”说到这里,李自成向士兵高呼:“吴三桂就在敌阵之中,谁要能冲入敌阵,杀了吴三桂,我便封他为大将军!”
众军士被李自成这一鼓动,又纷纷奋勇向前,然而局面仍没有改变,倒下的仍是农民军。宋献策见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李自成仰天长叹说:“老祖宗为何将此阵传给大逆不道的吴三桂,而不传给我等受苦受难的兄弟们?”说完便老泪纵横。
李自成的部下便纷纷后退,竟然给阴阳八卦阵让出一条路来。
站在远处观战的多尔衮也见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起初,他以为吴三桂同李自成在玩什么花样,后来见李自成的部下身首异处,纷纷倒下,才知是真的。
多尔衮在想:这是个什么怪物?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他问身边的人说:“那是什么?”
有个当年随皇太极打过仗,见识过这阵的士兵说:“那是一种我说不上名称的阵!”
多尔衮自信地说:“那绝对不会是阵!如果只是一种阵形,便会有破解之法。为何李自成的部下视之如虎狼一般纷纷后退呢?”
那士兵说:“那就是一种阵!当年我随太祖打仗之时,也见过吴三桂用过此阵。”那士兵便把当年清兵如何围攻吴襄,吴三桂如何凭这个阵从千军万马之中将其父亲吴襄救走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多尔衮非常震惊地听着,突然,他也想起了皇太极确实提起过这事。然而,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相信。现在亲眼见了,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问身边的洪承畴:“那是什么阵?”
洪承畴略一思索,便说:“不知道!”他本想告诉他叫阴阳八卦阵,但他怕多尔衮追问破解之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破解之法,而多尔衮未必会相信他,那样反而会引起多尔衮的怀疑,所以,他干脆说不知道。
多尔衮自言自语地说:“大明朝真是个神奇的国家!”然后对洪承畴又说:“你们的祖宗真是了不起!”言下之意,到了你们这些人手里就不行了。
洪承畴只有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多尔衮突然像发现什么真理似的说:“吴三桂知道,李自成不知道,难道你们的祖先只传给官僚而不传给百姓么?”
洪承畴暗吃一惊,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他却能一语道破天机?
七、吴三桂与多尔衮当面斗法
吴三桂率领阴阳八卦阵冲出了李自成的包围之后,队伍便散了。阴阳八卦阵随之消失。
吴三桂不久便发现了清兵军营。吴三桂于是挥挥手,率领勇士往清兵营里冲。清兵见之,连忙搭了射弓,几支箭呼啸而过,差点伤着了吴三桂。吴三桂连忙喊道:“别射箭,我是吴三桂。”清兵一听,便停止了射箭。
多尔衮见吴三桂冲出了李自成的包围,向自己军营跑来,便知他是向自己求援来了,于是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军营。心想:看你吴三桂对我如何说?
吴三桂到了多尔衮的帐篷之前,便尽量地使自己安静下来,梳理梳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对多尔衮的卫兵说:“吴三桂求见摄政王,请转告。”卫兵依言去了。
不久,帐篷里传来一声高呼:“吴将军进见!”
吴三桂走进去,向多尔衮行了礼,但多尔衮却没有回礼,像理所当然一般。吴三桂见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想我吴三桂并没有投降于你清兵,你有何理由受我之礼而不还礼?然而联想到自己是来搬兵而非赴宴的,他又不得不将心中的不舒服压回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多尔衮一直在打量着吴三桂。他早就听皇太极说吴三桂是一个杰出人才。当初听说之时,他还有些不信。后来,见大明朝的名将祖大寿也无力守住锦州,而他却能守住宁远一片孤城,他才相信。也是从那时候起,多?尔衮心里有了愿望,那就是要与吴三桂较量一番。
多尔衮认真地看着吴三桂。只见吴三桂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脸额棱角分明,透出一股英武之气。且身板挺直,双手搭膝,具有泰山之势。多尔衮心中暗暗赞叹,好一副将军姿态。
然而,不管你吴三桂多么厉害,你今日却是.来有求于我。想到此处,多尔衮心里很舒畅。他想以施主的姿态等待吴三桂开口。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吴三桂,却不开口说话。
在多尔衮观察吴三桂的同时,吴三桂也用余光在观察着多尔衮。吴三桂也早就听说多尔衮是清朝里的杰出人物,而且与其嫂有染。甚至有人说顺治皇帝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尽心尽力地辅助顺治。吴三桂心中早就认定多尔衮是个大英雄,同时也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对手。因此,他总是以与多尔衮作对为乐。
吴三桂认真地观察着多尔衮。只见多尔衮身材高大,一脸强悍,眼神炯炯有光,吴三桂在心里暗自喝彩。他想:在这个人面前,可不能丢志,否则,以后永无出头之日。虽然吴三桂觉得自己来搬兵,应该先开口求他,但他却并不开口,只静静地坐着。
两人就这么相持了一段时间,多尔衮觉得沉不住气了,便对吴三桂说:“不知吴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吴三桂见多尔衮一开口便是明知故问装糊涂,觉得不能让多尔衮耍滑头。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前来请清兵共灭李贼。”
多尔衮一怔,他没有想到吴三桂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随即一想:你即便如此,我仍然要跟你捉几圈迷藏。多尔衮故意转开话题暗藏杀机地说:“吴将军能杀过千军万马来到我军营中实属不易。”说到这里,故意高声对部下说:“请上好酒好菜,我与将军要共饮几杯!”
吴三桂听出他话中有话,知道多尔衮觉得自己率领勇士冲出李自成的包围这事有诈,干脆针锋相对地说:“当然不容易!不说别的,就在贵军营前也差点把脑袋丢了。”
多尔衮故作沉吟,说:“真有这事?”然后对部下说:“你去查查,看谁如此胆大妄为?”多尔衮见吴三桂并不回避他冲杀李自成的包围圈之事,便对吴三桂说:“不过,凭吴将军区区数十人竟然能冲过敌营,足证吴将军雄勇!要不是亲眼所见,令人实在难以相信。”
吴三桂知道多尔衮的言下之意是并不相信他吴三桂真的能凭几十人的力量冲出敌人的封锁。而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自己与李自成有所勾结,而凶杀场面只是掩人耳目而已。想到这些,吴三桂心中便涌出一股无名之火。心想:你本来已与我结成联盟,为何见我与李贼厮杀,却不见你出一兵一卒,难道你想坐收渔翁之利么?我没有怪罪你,你反倒怪罪我来了。于是,他便不客气地冲撞多尔衮说:“末将当年不也是凭区区数十人把吾父从皇太极的四万铁骑的包围圈中救出来了么?”
多尔衮一怔,他没有想到吴三桂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赶忙打圆场地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故作轻松地对吴三桂说:“只是不知道吴将军摆的什么阵?”
吴三桂一惊,赶忙谨慎起来。难道他想探听自己的虚实?于是,他反问多尔衮说:“大王探听此事意欲何为?”
多尔衮暗叫一声厉害!然后轻松自如地说:“吴将军不用多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对此感兴趣而已。”
吴三桂一想,既然你想探听虚实,便干脆吓吓你,使你以后也不敢轻视了大汉民族,便故作轻松地对多尔衮说:“若大王真有兴致,本将告诉大王又有何妨?”
多尔衮颇难为情地说:“本王确有兴趣!”
吴三桂笑了笑说:“此阵叫阴阳八卦阵!”
多尔衮吃惊地问:“阴阳八卦阵?依照何理而布?”
吴三桂说:“这是依据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自然变化天理设计而成的。表看非常简单,实则万分复杂。此阵根据八卦方位编排,环环相扣,息息相生。外人见之松散,内行才知精华。”
多尔衮越听越觉得玄乎,吃惊地问:“照你所说,这阵无法破解么?”
吴三桂说:“外力实在无法破解!”
多尔衮问:“这是为何?”
吴三桂说:“阴阳八卦阵对于敌人来说,它就像一个完整的圆。任何地方都是光滑的弧,没有漏洞可钻,所以敌人无法破解!”
多尔衮不相信地摇摇头说:“这不可能!这个阵怎么会没有破解之法呢?”
吴三桂说:“这个阵同样有破解之法,不过破解之法不可能会操纵在敌人手中!”
多尔衮觉得不可思议,认真地问:“那是什么方法呢?”说完之后,非常认真地看着吴三桂,生怕吴三桂不回答。
吴三桂见多尔衮那副蠢相,心里好笑。他说:“这个阵的唯一破解之法是掌握在布阵人的自己手里。”
多尔衮问:“什么意思?”
吴三桂说:“只要布阵人的意志瓦解了,队形乱了,这阵便不攻自破!”
多尔衮说:“我觉得这有些耸人听闻!”
吴三桂坚决地说:“这并非耸人听闻!只要你认真地观察过天理,你便会发现此阵与天理相近。其实,万物>藏书网都是此理:堡垒都首先从自身内部攻破!一个阵也好,一个集团也好,外人看他非常强大,其实只要它里面有了毛病,便会纷纷瓦解!”
多尔衮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因此对阴阳八卦阵的恐惧感便消失了,甚至在心里骂吴三桂:你这个傻瓜!谁叫你告诉我破解之法?我看你以后凭什么与我作对!
吴三桂见多尔衮轻松自如的样子,便 523a." >刺激他说:“可是,大王你得明白,此阵只有它自己才可能攻破自己!”
多尔衮一惊,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心里又沮丧起来,他问:“这是谁创造的?”
吴三桂说:“我们的祖先孔明先生创造的!”
多尔衮笑着说:“你们的祖先虽然为你们创造了这么一个宝贝,可是你们却为何没有因此而战无不胜呢?..”
吴三桂听后,惊呆了。多尔衮的话实在触及到了他的痛处。
八、一片石大战,清兵突然从天而降
吴三桂与多尔衮藏书网你来我往斗了几番口舌,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所以相互都有些倾慕之情了。然而,倾慕归倾慕,那只是个人好恶问题。但是当吴三桂提到请多尔衮出兵,与自己一同灭李之时,多尔衮依然是顾左右而言他。
吴三桂有些坐不住了。心里也因此对多尔衮心生愤慨:你在这里与我天文地理乱聊一通不要紧,可是我的部下在流血啊!吴三桂干脆质问多尔衮:“大王到底出不出兵?”
多尔衮故作惊讶地说:“吴将军何出此言?”
吴三桂愤愤然地说:“末将本与大王议好,我将李贼引诱出来,然后你我共同灭李。没有想到李贼已被我引诱到山海关,且我与李自成作战多日,我方损失惨重,而大王却不出一兵一卒是何意?难道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么?”
多尔衮被吴三桂言中了心病,连忙对吴三桂说:“吴将军言重了,本王哪有此意。”不过,多尔衮此时仍不想出兵,一则是为了李自成与吴三桂并没有大伤元气;二则是自己仍然怀疑吴三桂与李自成暗中有鬼。猜测的依据依然是他不相信吴三桂仅凭区区数十骑能出入敌营的千军万马之中,且秋毫无伤。因此,说到这里,多尔衮的语气又变过来说:“不过,至于出兵一事,我仍要考虑。>?”
吴三桂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冲口而出地说:“那么大王是不想出兵了么?”
多尔衮说:“不是不想出兵,而是要根据你的诚意而定!”
吴三桂一怔,心想:你多尔衮竟如此多疑?然而,他实在又拿不出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诚心。他几乎要喊起来说:“难道你是想在我吴三桂手无一卒之时才相信么?”
多尔衮一惊,认真地审视着吴三桂,见吴三桂一脸悲戚,不似有诈,心里便滋生了一点内疚。然而为了稳妥起见,他将目光投向了洪承畴。因为他认为,只有汉人与汉人之间才能真正互相了解对方的奸诈。他见洪承畴肯定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他问吴三桂:“你说我们如何夹击李自成吧!”
吴三桂心里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多尔衮又故意说:“现在让我出兵相救将军容易,只是事后如何收场?”
吴三桂一听,便知多尔衮仍存有招降自己之心。他本想一口回绝,但又怕因此而伤和气,使得多尔衮不出兵,那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了。然而如果不回绝,又怕落个把柄在多尔衮手中,使多尔衮将来可以以此要挟自己。因此,他含糊其辞地说:“吴三桂现在是国难当头。只有拼死作战,杀了李自成,报了国仇家恨之后,三桂才有心考虑自己将来的去处。现在我没有心思想这些。”
多尔衮明白吴三桂在敷衍自己,然而,他也知物极必反,不能逼吴三桂太厉害。所以他对吴三桂说:“你还是说说我们如何联合吧!”
吴三桂说:“今夜我再回营去,明日我将率兵与敌人死战,等我拖住了敌军,大王便可突发奇兵,一举消灭李贼。”
多尔衮见吴三桂以自身为诱饵,已知其诚心不假,便问:“到时你军与李贼混战,我如何分辨得清?”
吴三桂见多尔衮答应了,心里也为之一轻,说:“这个容易!我军本是为君报仇,替君戴孝也是一片孝心吧!明日我军出战之时,全部戴孝。这样一来,大王是一目了然。”
于是,两人将其他具体的事一并谈好,然后结成联盟。
吴三桂又催动自己的阴阳八卦阵,趁天黑回到了山海关,依计又对自己的队伍作了一番布置。
李自成被今日白天的吴三桂所率的阴阳八卦阵冲得头昏脑涨,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他想:自己的兵士虽然大多出身贫寒,能吃苦耐劳,但经过在京城里一段时间的消磨,他们已经没有原来的斗志。再加上自己远道而来,而敌人是以逸待劳。所以,他觉得只可速战速决,不可拖得太久。
然而,吴三桂死守山海关不出的话,自己便拿他没有办法。
李自成决定召集众将商量明日如何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之法。
大家说来说去,虽然都有办法,却无一个办法切实可行,后来大家一致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吴三桂自己出城。
李自成望着自己身边的谋士们思穷计尽的酸态,心中涌出一股悲哀。他挥挥手,让众人回去。李自成自己便坐在帅座上,身子靠着案几,不久就进入了一种糊糊涂涂的状态之中。
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从大海里跳出来的太阳像在大海之中洗过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照得天空之中也不存一缕尘埃。
李自成又令大军在山海关外面列好阵,同时依然准备部署人员攻击山海关。李自成坐镇在指挥99lib.台上,看着山海关,山海关一片宁静。他想:也许是经历昨日的苦战,吴三桂的士兵已经劳累,山海关内才会如此宁静。
正在李自成想着心事之时,山海关城门大开,吴三桂率领着大军铺天盖地地卷来。
李自成心中一惊,先是没有回过神来,后来头脑一清醒,心中大喜,骂道: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行!吴三桂,你的死期到了。昨天我还在与众将领商量如何引蛇出洞,没有想到今日不需引,你却出来了。李自成神情亢奋,来不及细想,便对众将领说:“传我命令,将吴三桂包抄,一举歼灭。”
李自成传令下去后,农民军便在地势较为开阔的一片石处布阵,就像做好了一个口袋等待吴三桂来钻。
没有想到吴三桂却偏偏往口袋里钻!李自成见之,高呼:“给我拼死杀敌!能杀吴三桂者,我封他为大将!”
农民军向吴三桂蜂拥而去。立即,农民军和关宁铁骑短兵相接,哭杀声顿起。
多尔衮率军掩蔽在一片石外观战,洪承畴说:“大王,出战吧!”多尔衮笑了笑说:“时候还早着呢?”洪承畴心中骂道:这个老奸巨猾的清鬼!
战斗立时陷入白热化的阶段,关宁铁骑与农民军都死伤惨重,吴三桂见自己的兄弟一批批倒下,心里急得要吐血,他心想:多尔衮在哪里?怎么还不见出来!如果他不出来的话,我关宁铁骑岂不会灭亡?想到此处,他心里有了后怕!自己一定得杀出一条血路来,不能让兄弟们都屈死在这里。于是,吴三桂引吭高呼:“兄弟们跟我冲,冲出包围便是生路。”关宁铁骑在吴三桂高呼之下,都向吴三桂涌来。吴三桂带领着数万铁骑在冲。
洪承畴见吴三桂的官兵死亡惨重,他心里隐隐作痛。说实在话,他虽然投降了多尔衮,但他的内心一直对吴三桂这个老部下抱有一份感情,因此,面对此情此景,他的内心非常复杂。他忍不住又说:“大王,该出兵了!”
多尔衮看他一眼,洪承畴被多尔衮锋利的目光逼得低下了头。多尔衮依然没有要出兵的意思,他想让战局发展到对自己更加有利的时候才出兵。
突然,太阳躲进了云层,天空昏暗起来,大地上卷起一股烈风,将地上的尘土都卷到了天空,并在天空中弥漫开来,风沙遮天蔽日,使短兵相接的兵士无法辨认对方,战场上一片混乱。
这时,多尔衮大旗一挥。十多万清兵如同神兵天降,向一片石卷地而来。
当李自成看到清兵突然杀至,惊得几乎要昏过去。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清兵会来。
李自成的农民军本来已极疲劳,如今哪经得起清兵的冲撞,一触之下便溃不成军。
李自成见势不好,率军向永平方向退去。
一、李自成向吴三桂求和,两人在永平达成联盟
从山海关撤到永平时,夜已深。李自成疲乏极了,可是一见众将士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想到从自己率兵乘兴而来到败兴而归,就是那么短短的几天,形势发生了深刻变化,对自己已经极为不利,李自成心里非常沮丧。
仅仅是吴三桂那几万兵力,我李自成还不放在心上,完全可以将它消灭。但是,现在又有清兵十多万,而且清兵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自己要与他们决战的话,肯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局势,两败俱伤,谁会得利呢?那肯定是清朝!如果自己逞一时之勇,与吴三桂血战到底的话,那自己便等于把大明的江山拱手送给了清朝。那样,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么?想到此处,李自成内心打了个寒战。但是,如果自己向吴三桂求和的话,吴三桂会不会认为自己示弱,然后猛力攻击我们,反而加速双方的自相残杀?
李自成想来想去,心里依然没有个结果,他只好把众将领召集起来商量。当李自成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众将领时,众将领之中立时产生了两种对立的意见。
一种认为:我军新败,士气不振,而吴三桂有清兵援助,自己如与吴三桂决战,那势必是两败俱伤,所以,不宜战只宜和。
一种认为:今日之局之所以败,并不是因为大顺军不行,而是因为清兵的出其不意。大顺军应该趁机将吴三桂消灭,将清兵击溃,那么便一劳永逸,对大顺政权的巩固极为有利。
李自成见请众将来商量,依然没有个结果,便选择了求和这条路。李自成问谁可担当出使重任?李自成的打算是,万一求和不成,再战不迟。
张若麒毛遂自荐地说:“我去!”
李自成见是有勇有谋能说会道的兵部尚书张若麒,便点头答应了。要他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出使吴三桂军营。
此时吴三桂已率兵将永平包围。
吴三桂心里并不比李自成好过!虽说今日大败李自成,但无论他怎么安慰自己,都觉得这胜利与自己无关,因此,他丝毫没有欢愉之感!相反,他甚至觉得有些耻辱,是清兵参与进来所带来的耻辱!虽说清兵是自己请来的。唯一可让自己觉得安慰的是大明朝的力量保存了。
现在自己与清兵将李自成包围了,吴三桂心里反而矛盾极了。打,还是不打,他心里难以决断。打吧,李自成与自己都会没有好结果,捡便宜的是多尔衮。同时,他还总有种自己兄弟打仗,让外人看热闹捡便宜的感觉。不打吧,已是骑虎之势不说,更不知李自成那边的态度。
无奈之下,吴三桂也只好召集众将来商量。然而,吴三桂的部下也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一种是主战:认为机会难得,时不我待!现在既将李自成引出来了,又有清兵援助,而李自成新败,正好一鼓作气将李自成灭了,自己再找出太子,光复明室。
一种是求和:认为李自成虽然新败,但其主要实力仍在。清兵虽然会援助自己,但清兵先会观望,待到两败俱伤之时才会出手,前次就是证明。如果硬要战,那只有多尔衮是胜者,而明朝将无力与他抗衡,后果不堪设想。
吴三桂综合两种意见,比较倾向第二种意见。当然,这其中还包含着吴三桂的一些私心:那就是父亲和陈圆圆还在李自成的手中。他虽然主张和,但并不愿意主动提出来,他想先看看李自成那边的动静再说。
第二日,吴三桂正在军营之中思量着,部下报告:“李自成使者求见。”
吴三桂一听,猜知可能是李自成派人求和来了。因为在他看来,李自成比他更有理由要求和。他让李自成使者进来,并思索如何与他应付。
张若麒走进帐篷,对吴三桂施礼。
吴三桂问:“来人是谁?”
张若麒说:“大顺兵部尚书张若麒!”
吴三桂问:“李自成派你前来何事?”
张若麒见吴三桂态度傲慢,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对吴三桂说:“来给吴三桂出主意来了?99lib?。”
吴三桂知其心意,便故意斥责道:“大胆狂徒,敢在本大人面前妄言,拉出去给我斩了!”
张若麒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着。
吴三桂见之,暗暗吃惊。李自成手下竟有这等部下,难怪他能形成大势。然而,正是张若麒的不动声色给吴三桂出了个难题,当自己的部下真要拉张若麒去斩首时,吴三桂不得不阻止他们。难道自己真能杀张若麒么?吴三桂问:“刚才你为何不求饶?”
张若麒说:“将军要杀,求饶又有何用?”
吴三桂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然后问:“李自成派你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张若麒说:“派我前来与将军议和!”
吴三桂故作不解地说:“我军新胜,贵军新败,且我有清兵援助,打败贵军指日可待,我为何要与你们议和?”
张若麒说:“将军自欺太深了。”
吴三桂惊讶地问:“大人何故言我自欺?”他心里在想,看张若麒的洞察力如何。
张若麒说:“我军新败,没错,但我军的主力仍存!且上次与贵军交锋,其败不在于实力,而在清兵的出其不意。而贵军势单力薄不说,且多尔衮未必真心帮助你。”
吴三桂故意斥责张若麒:“你想挑拨我与多尔衮的关系么?”
张若麒说:“是否是挑拨,将军心里自知,不必我明说。况且,我军与贵军作战,贵军却请外人来援助,实在有失光明磊落。”
吴三桂心中默然,然而,他却故意避开张若麒谈话的锋芒,问:“按张大人所说,贵军似乎胜利在握,又何必前来议和?”
张若麒知吴三桂心里已认准,便对他说:“我军虽然可胜贵军,可清兵却能胜我军。那么最后的胜者便是多尔衮!这是我大王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想必将军你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吴三桂只能点头。心里在想:这张大人果然厉害。虽然如此,他却不得不装出一点样子来。吴三桂对张若麒说:“请大人去休息,我与众将商量以后,明日再答复你!”
张若麒便随吴三桂的部下走了。
吴三桂把众人召集起来,把李自成的意图告诉了众人,众人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所以,纷纷称善。
第二日,吴三桂对张若麒说:“我们初步同意议和,但最后结果要看你家大王的诚意而定!”
张若麒知道吴三桂在利用自己求和心理以加大有利的筹码,心里暗暗好笑,嘴上却不点破他。张若麒回去跟李自成一说,李自成大喜,称张若麒不辱使命。
然后,牛金星草拟了议和协议,藏书网由张若麒面呈吴三桂。吴三桂看后,基本满意。
李自成与吴三桂会晤面谈,最后达成一致协议:
1、各守疆土,互不侵犯;
2、大顺须将北京交还大明;
3、如清兵侵略,合力攻击。
二、多尔衮率军包围吴三桂,吴三桂不得不假意背盟
多尔衮出兵帮吴三桂击败了李自成,并派兵帮他把李自成围在永平,其目的希望吴三桂消灭李自成,为自己进驻北京扫除障碍。多尔衮见自己的计划正按步骤一步一步走向成功之时,多尔衮满心喜悦地等待着李自成灭亡的消息传来。
然而,给多尔衮带来的恰恰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坏消息:吴三桂竟与李自成结成联盟!多尔衮暴跳如雷,连忙查问吴三桂与李自成结盟的具体内容。当他得知:吴三桂与李自成共复明室,尤其是当清兵入侵时,他们共同御敌,多尔衮气得几乎要昏过去。大骂吴三桂是势利小人变化无常不可深交。当想到如果让吴三桂与李自成结成稳固的联盟关系的话,那自己逐鹿中原进驻北京的梦想就无法实现,多尔衮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心即刻破坏吴三桂与李自成的联盟,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
多尔衮立即率兵将吴三桂团团围住,不让吴三桂的人有一人能出去给李自成报信。
吴三桂见多尔衮率兵包围自己,便知多尔衮用心险恶!但自己的队伍被多尔衮围得水泄不通,自己无法与李自成取得联系。再说,自己即使能够与李自成取得联系,他心里也对李自成能否前来帮助自己没有把握!因此,吴三桂认为:现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吴三桂正要与众将商量如何对付多尔衮之策,多尔衮却已派人来请他了。他来不及准备,只有匆匆的随多尔衮的部下而去。
吴三桂走进多尔衮的帐篷,直接坐下来。他知道今日决无善果,所以干脆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多尔衮见之一怔,他没有想到吴三桂会如此有恃无恐!他心想:难道吴三桂真有什么对付我的法子么?但他随即认为不可能。一是因为自己并不曾放走吴三桂一兵一卒。退一步讲,即使放走了,并给李自成报了信,李自成也未必会前来!因为吴三桂与李自成目前的联盟并不牢靠,还在互相猜忌阶段。所以,他推知吴三桂的内心是虚弱的。想到此处,多尔衮心里有了底,他沉声地对吴三桂说:“吴三桂将军,你明里请我清兵,击败李自成后,暗地里却又与李自成勾结,结为联盟,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三桂想抵赖,说:“本人并没有干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事!当初向你借兵之时便说妥了,等我复仇之后,恢复明廷,再割地感谢贵国。现在,我与李自成议和,自动放弃报仇。因此,首要任务是恢复明室,之后才可能割地给你。然而,现在我们只是议议恢复明室,大王你何必横加干涉?再说,你不是已经可以得到山海关了么?”
多尔衮没有想到吴三桂来这一手。多尔衮心想:看来不撕破脸皮,难得降伏吴三桂。他厉声地对吴三桂说:“难道说你与李自成结成共同对付我多尔衮的盟约也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么?”
吴三桂一怔,心想,多尔衮口齿锋利,自己得小心应付才行。于是,他略一思索,便说:“那只是一种口头协约,并没有付诸现实,不过是我用来敷衍李自成的一种策略。”说到这里,吴三桂觉得有必要刺激一下多尔衮,他接着说:“大王何必对此感到恐惧呢?”
多尔衮沉着脸质问吴三桂:“既然你能敷衍李自成,为何不能敷衍我多尔衮呢?”说到这里,语气更加严厉,“我实话告诉你:我有实力消灭李自成,也有实力消灭你吴三桂!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我想看着你与李自成斗,最好能弄个两败俱伤,我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形势变化了,我不打算再看你们斗!我要先消灭你吴三桂,再消灭李自成!你吴三桂和你部下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你看着办吧!”
吴三桂心想,如果自己与李自成没有作战之前,多尔衮说这种话,吴三桂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现在,李自成与自己都元气大伤,..他不得不相信多尔衮的话!何况自己与李自成的结盟基础确实不牢靠,目前不可能做到唇齿相依。吴三桂觉得要自保,必须向多尔衮妥协。吴三桂极不情愿地问:“大王是什么意思呢?”
多尔衮见吴三桂屈服了,知道不能逼人太甚,于是恩威并施地对吴三桂说:“我要你撕毁与李自成的永平之约,我再派兵帮你消灭李自成!你听我的,你便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尔衮说到此处打住,他知道吴三桂能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
吴三桂见事已至此,知道没有退路,便惴惴不安地对多尔衮说:“能否容许我与众将领商量一下?”
多尔衮稍一思索,便答应了。他认为吴三桂要与众将领商量,只不过是为自己寻一个台阶。
吴三桂召集众将来,把多尔衮的意图对大家说了。
众将领大多数愤慨不已,说多尔衮欺人太甚!恢复明室本是我大明朝自己的事,多尔衮无权干涉我们的内政!而我与李自成结成共同对付清兵的盟约也是无可厚非的,一致对外嘛!世界上没有人会蠢到请外人来打自家兄弟的道理!吴三桂见他们把李自成当做自家兄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倒好!多尔衮不插手进来,我与李自成势不两立!多尔衮插手进来,我与李自成倒成了自家兄弟!这难道就是我们汉人的本性?
众将领是越说越激动,一致认为若要被多尔衮所慑迫,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还是历来稳重的方献廷提出了异议。他说此法不可取,无异于自.99lib.灭!
众将领说,即使自灭,也比长期被多尔衮慑迫强些。
方献廷说:“此懦夫之勇也!”
孙文焕便问他:“我们连死都不怕,还称是懦夫之勇?”
方献廷说:“是死容易?还是报仇雪恨,驱逐清狗,恢复明室容易?”
孙文焕不假思索地说:“是死容易!”
方献延便笑道:“这就对了,我们选择容易的做了,却将报仇雪恨,驱逐清狗,光复明室这等难事推给人家,你说这不是懦夫之勇又是什么?”
孙文焕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胡守亮一直在思索方献廷的用意所在。郭云龙问方献廷:“你的意思是让大家苟且偷生不成?”
方献廷决断地说:“为了大义,苟且偷生又有何妨?”
胡守亮说:“其实,为了大义,苟且偷生未必不可!古人就有此类做法。”
孙文焕说:“谁这样做了?藏书网”
胡守亮说:“三国时,蜀国军师姜维为了保存蜀国的实力,就全军投降钟会以图东山再起光复蜀国!”
众人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便纷纷表示赞同。
吴三桂见如今的形势之下,这确实不失为最好的一条路了。他默许了。
第二天,吴三桂告诉多尔衮,自己愿意撕毁同李自成的盟约,与他一起共灭李自成!
多尔衮听后,大为惊喜,哈哈大笑,然后放低声音对吴三桂说:“阿洛格和多铎对我说你和李自成是自家兄弟,要我多防着点。你猜我对他们怎么说?”多尔衮的本意并不是让吴三桂猜,所以他接着说,“我对他们说,汉人心中只知有己,不知有他,所以,汉人的兄弟不是兄弟也!”
三、多尔衮派人牵制吴三桂,李自成城头灭吴门
吴三桂见多尔衮当面如此辱折他,恨不得立时与他翻脸!然而,吴三桂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心想:现在让你又有何妨,只待将来我吴三桂来收拾你这个狂妄自大的摄政王!想到此处,吴三桂心里便平静了许多,任多尔衮奚落。
让吴三桂聊以自慰的是,他打算与李自成并不真打,看你多尔衮能把我怎么样?
谁知多尔衮像看透了吴三桂的心思一般,竟然采取措施牵制了吴三桂。倒不是多尔衮猜透了吴三桂的心思,而是多尔衮从自身来考虑的。他觉得李自成必须被消灭,不然终究是他大清朝的心腹之患。而仅仅让吴三桂消灭李自成,其力量显然不够。因此,他派英王阿济格率兵数万与吴三桂一同灭李。名义上是配合吴三桂,其实是牵制吴三桂。多尔衮认为从吴三桂的为人处世方式可看出吴三桂的变化无常纯属小人,所以要派人牵制他。
吴三桂见多尔衮如此而为,便知自己的咽喉被多尔衮掐住了。对于多尔衮的这番善意,吴三桂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得与阿济格一起率军奔京城而来灭李。
吴三桂此时心里烦恼极了。他极不愿意与阿济格一同进京灭李。怕遭到大明朝官僚和百姓的辱骂,且这样去灭李,容易让人产生自己在为大清朝灭李的错觉,使得自己师出无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采用了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法,对外声称:自己将保驾太子入京,凡是大明朝官民,一律得为先帝身着孝服,迎太子入宫。同时,以太子名义将帖子直接传入京城?。
李自成自从与吴三桂签订永平盟约之后,心里踏实多了,以为安置了吴三桂这个大魔头,其他一切都好办了,因此打算回京后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政权!他虽然明白吴三桂要他光复明室是为了牵制他也为了换取人心,但他李自成不怕,他会让那些姓朱的在皇宫享清福,做一个傀儡皇帝。像当年曹操挟持汉献帝一般,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皇帝让人家来当又有何妨?
李自成回到京城之后,便打算继续梳理朝政,清除祸患。
然而,他的屁股尚没坐热,就有吴三桂送东宫太子入京的消息传来。
李自成吃了一惊!吴三桂的行动怎么这么快?他转念一想:东宫太子终究要进宫称帝,是早是晚不是一回事么?我又何必去计较这些呢?李自成心里虽然有种失落感,但还没有引起高度警惕。
然而当亲兵来报,吴三桂与英王阿济格一起率兵十多万奔京城而来时,李自成惊恐万分。高声大骂吴三桂是变化无常的小人。然而骂归骂,同时不得不采取一些应急措施了。.
李自成心想:既然你吴三桂背约弃盟,再与清兵勾结在一起,我李自成便要称帝!他觉得自己拼死拼命与明朝官兵杀了那么多年,其目的就是为了取得大明朝的江山,登基做皇帝,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至于“迎闯王,不纳粮”,那是骗人的鬼话。你们不纳粮,我吃什么?难道让我喝西北风去?
李自成将文官武将都召集起来商量。李自成惴惴不安地将自己要称帝的想法告诉了众人。李自成心里怕众人认为他贪图荣华,践踏明朝,在此种情况还要称帝而埋怨他反对他。谁知李自成提出以后,众人竟然是一片拥护之声!其实,李自成只知自己有着做皇帝的瘾,却没有想到手下的文官武将要高官厚禄封侯拜相的官瘾比他还要大呢!他们想:自己出生入死跟着闯王干什么?不就是想图个出息么?平民百姓想得个官做做,大明朝所有的职业当中,就数做官好!朝朝代代都数做官好!小官想换个大官做做,大官便想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世世代代享清闲之福。李自成到底是身居高位,不察民心。如果他知道那些追随自己打天下的人全都是为了做官享福,而且官瘾远远比他大,他便不会自责,反而会堂而皇之号令天下!办法很简单:谁最听话,我便给谁官做!谁听话的时间越长,谁做官的就越大!中国的朝朝代代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我李自成何必独出心裁另搞一套?
李自成见众人完全拥护,心里自然愉悦。他安排牛金星等文官赶快去筹办自己登基的一切事项。又命刘宗敏率兵出城迎击吴三桂。
刘宗敏遵命率领李过、李岩在京城外设兵营十八处,打算将吴三桂和清兵在京城外便击溃。
谁知这次吴三桂与清兵结合起来的势力比上次还要大!虽说数量上较之以前有所减少,且吴三桂不是全心全意要灭李。但是,英王阿济格在灭李这一点上却是全心全意配合吴三桂的,而且极力督促着吴三桂加快进程。吴三桂不敢不听阿济格的。虽然吴三桂表面上是统帅,而实际上阿济格是统帅。吴三桂不是怕阿济格,而是怕多尔衮,多尔衮率领近十万大军在后面跟着。吴三桂不得不心有顾忌。
一战之后的局势对李自成大大不利!吴三桂率兵连拔敌营数处,直奔北京城下。
李自成闻报,心急如焚,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是好,便与众将领商量。众将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目前对大顺来说,几乎除了撤出北京城一途,再无路可走。战,分明已经不是吴三桂的对手;和,吴三桂被多尔衮所挟持,也不可能。然而,虽然大家都知道唯有撤走一途,但谁也不肯开口说出来。因为,谁都留恋帝都里的荣华富贵的生活。
倒是刘宗敏提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主意。刘宗敏说将吴襄全家人都押上京城城头,以他们的性命来威胁吴三桂,想必吴三桂会念及父母性命而自动放弃攻城。
所在的文武百官,有大部分对刘宗bbr>藏书网敏心生不满,认为大顺之所以会遭到吴三桂的一再攻击,完全是因为刘宗敏强抢吴三桂之妾陈圆圆所致。然而,出于对刘宗敏权势的畏惧而敢怒不敢言!现在见刘宗敏出了这么个歪主意,便不软不硬地顶他:要是吴三桂不妥协怎么办?
刘宗敏恶狠狠地说:那便将吴家大小全部杀掉。
众人一听,激灵灵地打个寒战!他们没有想到刘宗敏会如此恶毒。
李岩站出来说:“不可。”
刘宗敏问他为何不可?
李岩说:“吴三桂已受多尔衮挟持,行事大多是身不由己,我们就是以吴家人的性命去威胁吴三桂,吴三桂未必会屈从。相反还可能会加剧矛盾,促使吴三桂攻击大顺之心愈坚。”
众人纷纷称善。一是因为李岩说的本来在理,二是想以此打击刘宗敏。
谁知李自成因为牛金星的谗言,对李岩产生了成见,这时自然不听李岩而听了刘宗敏的。
第二日,刘宗敏将吴家大大小小三十余口押上了城头。刘宗敏对着城下喊道:“吴三桂,你听着:你如果放弃攻城,与我重修永平之好,我主保你高官厚禄!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便将你父母及吴家大小所有人口全部斩首于此,你思量着吧!”
吴三桂不听还可,一听顿时怒火万丈!想你刘宗敏是什么东西?掠我小妾,掳我父亲,现在又以老弱之人的性命威胁我,这是英雄行径么?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三桂命令士兵向城头刘宗敏射箭。顿时,几支箭“嗤”的破空而去,差点射中刘宗敏,刘宗敏吓得躲起来。
刘宗敏因此怒火填胸,一声令下,农民军挥起大刀,向吴家人的头上砍去。
吴三桂见了,顿时昏了过去。
四、李自成心生异念,陈圆圆妙语解围
陈圆圆被押上城墙之时,抬头看了看太阳。但她却没有看到真实的太阳,只看到东方有一团不规则的亮光。她便知道太阳被挡住了。
她又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看太阳?她说不明白,然后便踏着吴家其他人的影子走,一直走到城头。
吴家人齐齐整整地跪在城墙上,她便跪在最后面,她心里本来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与吴家扯上了关系?不就是吴三桂喜欢自己么?刘宗敏不是也喜欢自己么?李自成不是也喜欢..自己么?那么,李自成与刘宗敏为何要将自己与吴家人绑在一起,并以此来威胁吴三桂?虽说自己喜欢吴三桂而不喜欢他们,但他们却没有理由如此做!按照他们的逻辑,吴三桂同样可以以我陈圆圆来威胁你李自成与刘宗敏了。由此可见,李自成与刘宗敏不是真英雄,吴三桂才是真英雄!想到此处,陈圆圆心中一阵冷笑,想不到我陈圆圆还有这种用处!
然而她立刻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出自己并不是李自成与刘宗敏用来威胁吴三桂的重要筹码,重要筹码是吴三桂之父。她只不过是其中的附庸,无足轻重,于是她心中便产生了悲哀。难道我的命真的这么苦么?连作为人质都分量不足么?
尽管陈圆圆跪在三十多人之中的角落处,尽管陈圆圆低着头,将一脸令人遐思的姿色埋着,李自成还是一眼看见了她。
看着陈圆圆勾头勾脑地跪着,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将她与吴三桂联系到一起来。他觉得陈圆圆就是他的。陈圆圆跪在吴家几十口人之中,又像在努力提示着他:陈圆圆也是吴三桂的。他的头脑膨胀起来。有一个问题始终在他的头脑中打转,那就是杀与不杀陈圆圆。杀她,有道理,因为她是吴三桂的;不杀她,也有道理,因为她也是我李自成的。然而,他始终没有考虑到或杀她或不杀她到底有何作用?唯一让他考虑得较多的是怕人说他之所以不杀陈圆圆是因为他贪恋女色。
李自成觉得要判陈圆圆的生与死,只得凭天意而定。他要将铜钱往地上抛,如果是正面朝上,他就要让陈圆圆活,如果是正面朝下,他就要让陈圆圆死。然而,他心里虽然拿定了主意,却无法实现。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杀人与打仗这个庄严的时刻,他觉得自己作为大顺的大王抛钱来定人的生死是草菅人命,至少是让人觉得他李自成不够慎重。
李自成陷入了困境,然而他又不得不以此来判断。因为他觉得自己既没有要杀陈圆圆的足够理由,也没有不杀陈圆圆的足够理由。于是,他便在头脑里想象着自己将一面铜钱抛下,铜钱空中晃了晃落到地面,不停地打转,然后停下,是正面,应该留下陈圆圆。然而,他觉得不对,按天意不应该将陈圆圆留下来。于是他又重新想象着自己抛下了铜钱,铜钱也在空中晃了晃落到了地面,也不停地打转,然后落下,是反面,应该杀掉陈圆圆。然而,他也觉得不对,按天意不应该将陈圆圆杀死。
李自成陷入了自我设计的困境。
刘宗敏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陈圆圆那张脸。面对着陈圆圆跪在吴家人之中,他的心情也是非常复杂的!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希望陈圆圆能活下来,还是希望陈圆圆死去。他觉得如果陈圆圆能够活下来也好,只要一看到她,他的心里便会充满一团温情。同时,他觉得如果陈圆圆死去也好,因为自bbr>99lib?己无法再拥抱她,而看着别人占有她是一件痛苦的事!
对于陈圆圆到底是死是活,刘宗敏虽然知道自己无权决定,但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自己心里判决着陈圆圆的生与死,就像许多人并没有掌握着某种权力,却臆想之中行使着某种权力!
陈圆圆依然在对自己是否是有分量的人质这个问题纠缠不休。她觉得自己既然可以作为要挟吴三桂的筹码,就应该跪到前面去,而不应该跪在后面!
在埋怨命运不公的同时,她又哀叹自己的不幸!她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一直过着被动的生活。首先是被自己父母生出来,接下来是被母亲送到姨父家,接下来又是被姨父卖到戏院,再接下来是被男人们抢来抢去,再后来被当做吴三桂的妾,成为要挟吴三桂的人质,再后来……她便不敢想了。
陈圆圆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一回主了。一个人无法对自己的生做主,但愿自己能为自己的死做一回主。她突然觉得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实在不值得!自己应该抗争一回。正想到此处,刘宗敏一声令下,吴家人一个个做了刀下之鬼。
看到吴家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砍去脑袋,只剩下一股股冲天的血柱。陈圆圆几乎麻木了,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陈圆圆在几乎感觉着刽子手的大刀的寒光摸着自己的脖子时,突然尖叫起来:“且慢!”
李自成心中的铜钱此时刚好抛了个正面!他想,也许天意让陈圆圆活,自己不能违背天意。李自成问:“你有何话要说?”
陈圆圆说:“奴妾不知大王为何要杀妾?”
李自成说:“这还不简单!你是吴三桂的妾,吴三桂与我大顺过不去,你只有死!”
陈圆圆说:“可是,我并非吴三桂的妾!”
李自成和刘宗敏听后,均是一怔,此话是什么意思?随即明白过来,我也占有过她!她是暗示我要顾及私情,还是责问我做事无理呢?她的言下之意是:你们可以用我来威胁吴三桂,难道吴三桂不可以用我来威胁你们么?
李自成说:“你既然想活,你得说出要活下来的理由。”李自成想起了那铜钱是正面朝上,他不想过分为难她。
陈圆圆说:“我听说吴三桂本来打算来投诚大王。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又再兴兵的。杀了我不足惜,只怕吴三桂真要把你当做死敌而对你不利呢。”
李自成说:“照你所说,吴三桂对你是一往情深的。既然如此,你还是跟我走吧!也许,我随时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李自成心中又涌起了那种埋藏已久的欲望。他想:有如此美人作伴,做什么事都有劲!
陈圆圆心中一惊,他虽然答应让我活下来,却要我终日陪伴他,这样的活与死又有何异?自己一定得想法摆脱他!想到此处,陈圆圆心中立即转过了几个念头,然后对李自成说:“我既然决定做大王的人,岂有不听从大王安排的道理?怕只怕吴三桂知道我在大王你身边,而对大王你穷追不舍呢!大王你考虑一下,如果认为自己有把握战胜吴三桂,我便追随大王一同出征!”
李自成见陈圆圆一脸坚毅之色,推测她不是作假,心中非常感动。既然她有心跟我,这就足够了,我又何必要连累于她。然而,让自己开口答应陈圆圆离开自己,李自成实在有些舍不得。
陈圆圆见他沉思默想,知道李自成心中已经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说:“我从大王的角度考虑,大王应该将我留下来,我会劝吴三桂不要追究大王你。”
李自成问:“你为何要这样做呢?”
陈圆圆说:“为了报大王的知遇之恩。”
李自成心想:我本来就不打算杀你,不如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也好为自己将来留条后路!李自成答应她走。
陈圆圆抬起头又看了看太阳,依然没见着太阳,只看见一团不规则的光雾。
陈圆圆踉踉跄跄地走下城墙,向街市深处走去。
五、李自成称帝之时,宫殿里爬出一只小乌龟
看着陈圆圆渐渐消失在街市深处的身影,李自成心里像丢了件东西一般,空空落落的。他再也无心看吴三桂的兵士和清兵如何攻城,看刘宗敏指挥兵士阻止他们攻城。因为他突然觉得那不是在战争,而是在游戏。而游戏的原因似乎是为了争一个绝色女子,像陈圆圆之类的。然而,陈圆圆却走了。因此,使得战争在李自成眼里变成了游戏。
李自成沿着陈圆圆的足迹走下城墙,如果问他为什么想踏着陈圆圆的足迹走下城墙,他肯定说不出来。其实,他也并非真的在踏着她的足迹,只是存有这种感觉罢了。
李自成心里存有这种感觉一直走到了皇宫。见到皇宫的富丽堂皇,见到御座上镶满了珠宝,失去陈圆圆所带来的惆怅与失落感便烟消云散,他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拥有了大明朝。他又变得亢奋起来。他觉得自己只要称帝,便能拥有大明的江山,不管姓朱的人家肯不肯,不管京城的百姓肯不肯。
他招来牛金星和宋献策,问他们登基的事项准备得怎么样了?牛金星说,除了在赶制黄袍外,其他的事已基本上筹备好!
李自成一听便不高兴了,怎么连黄袍也没有准备好?没有黄袍称什么帝?黄袍是尊贵和权力的象征!没有黄袍加身自己与吴三桂刘宗敏之流有什么区别?李自成问他们为何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牛金星说,黄袍的工艺太复杂,还要镶进许多珠宝,因此要做成一件黄袍需要费许多时间的。宋献策也在旁边称是。
李自成便不耐烦了,说:“有没有现成的黄袍?”
牛金星迟迟疑疑地说:“有倒是有!只是那是崇祯皇帝的。”他本来想说穿崇祯皇帝的黄袍登基兆头不好,一改口说成了,“那黄袍小了,大王穿了怕不中身!”
李自成不耐烦地说:“什么中身不中身,只要能穿就行!”
牛金星吞吞吐吐地说:“可那是明朝皇帝的黄袍啊?”
李自成说:“管它是哪个的,穿到我身上,就是我的黄袍,我就是皇帝!天下?t>的皇帝不一样,难道天下的黄袍也不一样吗?我看就行。”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牛金星和宋献策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是觉得大顺皇帝穿明朝皇帝的黄袍,心里很别扭,就像看到太监充男人一般别扭。
李自成又突然问:“你看什么日子好?给我选个黄道吉日登基,只是要在近两天。”
宋献策知道了李自成的心思,便屈指一算,大叫道:“恭喜皇上,明日就是个好日子!”
李自成便满心高兴地说:“你们快去准备吧,明日朕就登基。”一想到登基,李自成便将本王改为朕。
牛金星与宋献策领旨走了。
李自成联想到明日就能登基,就能做堂堂正正的皇帝,便觉得胸也挺了,腰也直了,满心愉快起来。
他坐在御座上,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想着大殿之上齐齐整整地跪着一大片文武官员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自己轻呼众爱卿平身,并做个平身的手势。李自成从这种默想之中获得了快感,他觉得自己是普天之下最有权力的人。
突然,他觉得自己应该效法祖先的与民同乐,应该将自己的快乐分一些给平民百姓。他认为皇帝登基不仅是他一人的快乐,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快乐。他想微服私访,看平民百姓如何个乐法。
于是,他将自己装扮成个太监。至于为什么要扮成个太监,他没有太多的考虑。他只是觉得扮成太监有趣,又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很安全。
李自成不仅将自己扮成太监,而且要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卫也扮成太监。于是,三个太监一起走出皇宫。两个侍卫觉得大王扮成太监很别扭,而李自成却自得其乐。
李自成一行三人走出皇宫,来到人来人往的集市。虽然吴三桂在城外喊杀连天,而北京城内的百姓却一如既往。李自成想,也许是他们经历过太多的朝代,看到过太多的荣辱兴衰,所以,他们把战争也看淡了许多。李自成心中暗叹:真不愧是京都百姓!
突然,侍卫看到了墙上的布告,把李自成拉过去看。李自成一看,心里便乐了。原来是告诉市民明日他李自成要称帝的布告。布告明示百姓,明日是大顺皇帝登基的日子,家家户户必须张灯结彩燃放爆竹以示庆贺!李自成在心里称赞牛金星就是会办事,这么快就将布告贴出来了。
李自成觉得心里愉快,劲也足了,领着两个侍卫在京城之中一路闲逛。可是,逛着逛着,李自成便觉得不对劲了,怎么京城的老百姓对自己称帝都无动于衷似的?这样不行!这样叫我如何与民同乐?
李自成觉得自己应该问问,弄清楚老百姓无动于衷的原因。正有此念之时,突然听到争吵声,看到两个男青年在为买鸡蛋讨价还价而争吵起来。李自成心里不舒服了,大顺皇帝就要登基,新纪元就要开始,作为大顺臣民不思报国,却在为些许小事而争吵,这成何体统?
李自成领着两个侍卫走过去,然后故意问买鸡蛋的青年是怎么回事?买鸡蛋的说:“先已经说好价的,要买时又涨了。”卖鸡蛋的说:“这算什么怪事!你不知道明日李自成要称帝登基么?我刚好看到,自然要涨价的!”
李自成听了,觉得卖鸡蛋的会抓住商机,称赞他说:“你做得好!”
买鸡蛋的说:“李自成登不登基,关我们什么事?谁登基我们都得吃饭穿衣!”
李自成听了,觉得买鸡蛋的说得好无道理,便质问他:“怎么不关你的事?皇帝登基是普天之下的大好事,应该要普天同庆,万民皆乐。”
买鸡蛋的说:“李自成登基只是李自成的好事,与我等平民百姓有何相干?”
李自成便怒道:“你怎么如此说话?”两侍卫见势便要上去扯住买鸡蛋的,李自成连忙示意侍卫别动,两个侍卫只得松了手。
买鸡蛋的斜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说:“你们是太监,难怪!俗话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说完扬长而去。
李自成因此而再没有微服私访的兴致了,只得怏怏不快的回到宫里。
第二天,也就是农历四月二十九日,清晨,北京紫禁城武英殿内举行了重大的登基仪式。
随着司礼大臣一声高呼:“大顺天子登基!”李自成便姗姗而来。他穿着崇祯皇帝留下来的黄袍,因为崇祯皇帝的身材比他矮小些,所以,他穿时,绷得紧紧的。
文武百官都在大殿里跪着,不敢抬头仰望天子。
司礼大臣又喊:“文武百官朝拜!”
文武百官便抬起头要叩拜下去,一见李自成穿着绷紧的黄袍与帽子不配套,显得不伦不类。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便跟着轻笑起来。
本来极庄严的气氛被破坏得乱糟糟的。
李自成一声轻咳。似有要发怒的意思。
突然一只乌龟从百官之中爬出来,向李自成身边爬去。
文武百官一片唏嘘,猜想要大祸临头了。
宋献策一见,赶忙朝李自成作揖说:“恭喜皇上,千年老龟给皇上道喜,预示着大顺江山千秋万代世世相传。”
文武百官见机,立刻齐声喊道:“大顺江山千秋万代世世相传。”
六、宋献策诠释王气,李自成焚宫西遁
面对乱七八糟的朝拜场面,李自成因登基而带来的短暂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自己的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闹剧。所以,他手一挥,便喊:“散朝!”
司仪大臣也大喊散朝。文武百官尚未完全回过神来,李自成便气冲冲而去。等李自成的身影消失了,文武百官便知道是散朝了,然后也懒懒散散地走出武英殿。
李自成回到寝宫之时,心里的气还没有消。他原以为大家对自己登基这回事都很看重,一定会搞得轰轰烈烈认认真真庄庄重重严严肃肃的。因为,自古以来,国人都是崇尚君权的。除了天与地,就数君主大了。他想:自己登上这至尊之位后,便能号令天下!谁知无论是明朝老臣也好,还是大顺新贵也好,全都没有把自己的登基当做正经事,而是如同儿戏一般!你道我李自成心里恼不恼火?尤其是有人竟胆大包天,在我李自成的登基之时,藏着乌龟进朝!并让其爬出来,好像向我示威似的!李自成不但认为自己的天威被人冒犯,而且认为有人暗藏杀机,对自己图谋不轨!
想到此处,李自成朝着空空荡荡的宫殿喊道:“来人啦!”之后,便有一老年太监和两个姿色平庸的宫女走出来。李自成问:“其他嫔妃呢?”李自成进京城后,将宫女按职务大小分给自己的臣子,自己也仅留了几十人。李自成将比较漂亮一些宫女称之为嫔妃。宫女说:“都悄悄地走了!”
李自成一听,大怒:“难道你们想反了么?”吓得两个宫女和老太监赶快跪到李自成面前瑟瑟发抖。
老太监便吞吞吐吐地将那些宫女趁义军忙于抵抗吴三桂而疏忽了警卫之时,便偷偷摸摸地窃了些宫里用品逃走了。
李自成听了以后,长吁短叹起来。
恰在此时,宋献策来了。见左右无人,只得自喊道:“宋献策参见皇上。”李自成一听,便说:“宣宋献策进见!”老太监看了看左右,便捏着嗓子喊道:“宣宋献策进见!”
宋献策便冒冒失失地进来了,双腿一屈,跪在李自成面前说:“臣宋献策参见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一见,刚才登基时的阴影便跑了好些,心中的感觉也好多了。心想:毕竟有宋献策这样的臣子在衷心拥戴自己称帝。于是,李自成尽量地使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地对宋献策说:“不知宋爱卿参见寡人,有何事相奏?”李自成一说,便觉得自己完全找到做皇帝的感觉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宋献策看了看左右,然后说:“臣有要事要奏!”李自成知其心意,便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全退下。
宋献策说:“昨日臣夜观天象,见王者之气发端于西,隆于北,而奔于西。”
李自成对宋献策说:“宋献策但说无妨!”自从宋献策对李自成献上谶言“十八子,主神器”以来,李自成对宋献策的占卜观测之术已是深信不疑!
宋献策说:“从臣观天象得知,皇上的王者之气是在西安发端,在北京成气候,而再回到西安之后才能得以巩固!”
李自成心想:确实如此!自己在没有进京之前是节节胜利所向披靡,而进京之后便处处被动!由此可知宋献策所言非虚。于是李自成对宋献策说:“依爱卿之意,朕何时离开京城为好?”
宋献策不假思索地说:“明日即可!”
李自成大吃一惊:“明日?”
宋献策不容置疑地再强调了一句:“明日。”
李自成便沉默起来了。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京城!这是他率领农民兄弟拼死拼活浴血奋战换来的果实,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热,做皇帝的味道尚没尝到,又要离京而去,他实在是心有不甘!然而,他心里也明白,即便宋献策不劝他离京,他也得离京!面对吴三桂bbr>?与清兵的强大攻势,他的义军几乎无还击之力。自己总不能在摇摇欲坠的皇宫里做皇帝吧!李自成一时难以决断,变得犹豫起来。
宋献策知道李自成的心理,所以他不敢直言不讳地说。但是,又怕不说而耽误战机,因此,他换了?t>一种说法:“皇上,大顺政权移至西安以后便能找到它土长土生的根,就会千秋万代永不衰竭!”
李自成一怔,联想到自己称帝时,百官之中走出的那只乌龟,便说:“不知朕刚才登基之时,跑出一只乌龟是主凶还是主吉?”
宋献策知道那是明朝故官的大胆之徒以此讽刺李自成做缩头乌龟不敢与吴三桂交战之意。而且宋献策知道其实李自成也明白那是何意,只是心里不愿相信罢了。宋献策赶忙叩头说:“恭喜皇上,这是大吉。”
李自成心里一轻,语气也飘起来:“宋爱卿细说给朕听!”
宋献策说:“龟为长寿之物,皇上登基之日,有乌龟出现,那自然是昭示皇上的江山千秋万代永固!”为了让李自成彻底消除疑虑,早日从京城撤走,藏书网宋献策不得不如此说。
李自成一听,大喜!自登基以来,心里的灰色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踌躇满志。李自成说:“朕就尊爱卿之意,明日就撤出北京城,你即刻去传旨吧!”
宋献策一听,赶快走了,生怕李自成又回心转意改变主意。
宋献策一走,李自成立刻又陷入孤寂之中。没有艳姬美妾,没有轻歌曼舞,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锦衣玉食……李自成心中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当上了皇帝。从宫中之布置和宫女之多,他已经可以猜想到皇帝.是过着一种怎样的奢华的生活了。然而,自己这个皇帝为何当得如此凄凉而辛酸?他一次又一次地默默地问自己: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皇位么?这就是自己以无数兄弟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皇位么?这就是至高无上万人敬仰的皇位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想到此处,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与凄凉弥漫在李自成的心田。李自成不由自主地踱出寝宫,来到庭院。
又是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他抬头看了看天,不由自主地叹道,李自成的目光朝庭院四周寻去,见庭院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他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失落来。他突然想起自己原来是在寻找陈圆圆。
他觉得自己真傻!不该放陈圆圆走,即使是丢了江山,也要携带陈圆圆隐居山林!实实在在的陈圆圆与虚虚幻幻的皇位来比99lib?,不是更加令人心悸么?
又是这么个月色明媚的夜晚!又是这么个空空荡荡的庭院!又是这么个失魂落魄之人在游荡!而那个美艳绝伦善解人意的陈圆圆却不见了!李自成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悲凉来。难道这就是陈圆圆所说的月光依然未变,只是因人而变得凄楚寒冷了么?
第二天,李自成坐上了马车。心想,我就要离开京城了,让我再看一眼至高无上而又稀松平常,富丽堂皇而又形同废墟的皇宫吧!它令我拥有梦幻,又让我希望破灭;它令我幸福快乐,又让我辛酸痛苦;它令我君临天下,又让我落荒而逃……望着皇宫,李自成心中是太多的无法叙说的情绪与感慨。
突然,他对皇宫充满仇恨,是一种铭心刻骨的仇恨!不论是因为仇恨而要毁去它,还是怕它落入别人之手而要毁去它,总之,李自成下了个焚烧皇宫的命令。
然后,率领着他大顺的官僚与臣民们一同依依不舍地离京而去。
一、多尔衮闻风设计,吴三桂望城兴叹
多尔衮听说李自成弃城而去,心中大喜。欢喜之余,有些失望。就像一个观众在看戏,眼看高潮即将出现,谁知一阵锣鼓声之后,戏却散场了。
李自成弃城而去是出乎多尔衮的意料的。根据双方力量对比,他估计李自成至少还要坚持一段时间。尤其听说李自成登基称帝了,他心里越发是这么想的。谁知李自成虚晃一枪便走了。
多尔衮凭政治家的敏感觉察到清政府的机会到了,自己可以不再大动干戈便可推翻明廷。然而让他有所顾忌的是吴三桂。当初吴三桂向他借兵之时,其目的就是为了恢复明廷,而自己当时出兵之理由也是复君父仇。现在如果真让吴三桂复明廷的话,自己失去了绝好的机会不说,一旦明廷恢复元气,那清人便只有永远居住在关外了。不过自己不让吴三桂进城的话,又实在是没有理由。
正当多尔衮苦苦思索之际,洪承畴进来了。多尔衮一怔,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对付吴三桂,洪承畴可能比自己更有办法些,于是多尔衮对洪承畴说:“现在李贼弃城而去,你认为我该作何打算?”多尔衮之所以如此问洪承畴,是因为洪承畴是明廷故臣,对明廷多多少少还存有感情,所以他对洪承畴说话时,不能太直。
洪承畴一怔,摄政王此话是何用意?他不知多尔衮的真正意图,所以他只得投石问路:“大王是想进驻京城么?”
多尔衮脸色一端,严肃地说:“你是说我不能么?”他知洪承畴对自己有所猜忌,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洪承畴吓了一跳,立刻说:“小人不敢!”此时,洪承畴已经窥视到多尔衮的野心,觉得自己不抵抗一下,心里不舒服,而自己如果抵抗的话,又怕惹来祸端。于是他不软不硬地说:“只是大王当初已与吴三桂约好,帮助他恢复明廷,而如今……”洪承畴故意不说。
多尔衮说:“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
洪承畴从多尔衮的话中感受到一股杀气,他战战兢兢地说:“只怕吴三桂也想进城。”
多尔衮说:“我不想让他进城!”
洪承畴说:“只怕他心有不甘。”
多尔衮说:“这就是我与你商量的原因。”
洪承畴说:“我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多尔衮不经意地笑了笑,你怎么不明白本王的意思?你只是不愿意说罢了。你想装糊涂,本王偏不让你装糊涂!多尔衮说:“我要制止吴三桂进城,但要做得不露痕迹,让外人无法指责本王,而让吴三桂不得不放弃京城!”
洪承畴心里打个寒战,此计甚毒!他说:“只怕难以做到!”
多尔衮不假思索地对洪承畴说:“别人也许做不到,但你洪大人做得到!”
洪承畴说:“不知大王为何认为我能?”
多尔衮说:“因为吴三桂是汉人中的英雄,你也是汉人中的英雄,只有汉人才能对付汉人!”
洪承畴没有想到多尔衮这么赤裸裸地说,他心里不.99lib.好受,便说:“只怕为臣难以做到!”
多尔衮说:“我说你能做到,你便能做到!”
洪承畴说:“大王为何如此决断?”
多尔衮目光锋利语气严厉地说:“如果洪大人连此事也无法做到,我看你未必有什么大用!”
洪承畴听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说:“小人勉力为之便是。”然后头脑里急速旋转,额头上生出粒大的冷汗,身子瑟瑟发抖。片刻之后,洪承畴说:“可派一万骑兵前去,让他们身披孝衣,头戴白帽,持书写‘报吴门血仇’之条幅,说是为了给吴三桂报仇而增援他的。”
多尔衮故作不解地问:“此举用意何在?”
洪承畴解释说:“吴三桂新近遭灭门之灾,仇恨在心,此举可提醒吴三桂报仇雪恨,同时,因为声势已经造出来了,使吴三桂不能放弃报仇,否则会落个不孝之名!此举的另一妙处在于:此一万骑兵到了阿济格手中,使我方拥有兵力六万,这强于吴三桂四万兵力。因此,在实力上又可强压住他。这样一来,吴三桂别无选择,只有放弃京城去追击李自成。”
多尔衮听后哈哈大笑,连声称赞妙计!并说:“此计只有洪大人才能想得出,别人无法办到!”
洪承畴不知多尔衮对自己是褒是贬,身子只是不停地抖动。
吴三桂自从亲眼看到自己父亲与其他家人在城头遭李自成的残杀以后,心里便充满着仇恨,恨不得啖其肉,吸其血。他万没有想到李自成刘宗敏会用这些人来威胁自己,并且在没达到目的之后便杀了他们。吴三桂醒来以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可是正当吴三桂在积极准备攻城之时,李自成却悄然离去。按理,吴三桂实在想追击李自成,以报国仇家恨,但他不得不另有考虑。他想到自己是以光复明室为理由请清兵入关的,如果说自己因此而蒙受了耻辱的话,此时是洗刷耻辱的最佳时机。自己只要进驻京城,扶持东宫,光复明廷,既可拒外敌清兵,又可抗内贼李自成。同时,因为自己凭着血气之勇而追击李自成,多尔衮便可趁虚而进入北京城。多尔衮的野心他是知道,到那时,自己恐怕无力回天。吴三桂想到这些,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进城。
于是,吴三桂便要集结兵力,准备进城。阿济格见吴三桂心有此意,便极力阻止他。然而吴三桂心意已决,阿济格觉得非常为难。
正在不可开交之时,远处传来喇叭长鸣、锣鼓喧天之声。众人望去,只见远处人多如蚁,都是身着孝衣,头戴白帽,缓缓朝这边行来。
吴三桂见之一怔,不知是清兵,以为是谁家发丧。等走到近处,才发现是清兵,手执“报吴门血仇”的条幅而来,..
头脑顿时一阵嗡响。立刻联想到自己的父母与其他亲人在李自成屠刀之下身首异处的惨相。
吴三桂因此而变得热血沸腾,心里气闷,头脑发涨,恨不得一泄心中仇恨而后快。众将领见吴三桂如此,知道其内心仇恨太甚无法理智,可又不敢劝慰。
正当吴三桂快要失去理智之时,那些清兵慷慨激昂地喊:“为吴将军效力,报吴门血仇。”吴三桂听后,再也把持不住,当时昏过去了。
众将领见吴三桂此时病倒,心急如焚。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却又感到六神无主。于是有人来找阿济格。
阿济格看着这些群龙无首的将领,心里发笑,问他们何事?众人说,吴将军病倒,我们心急,不知何去何从?
阿济格觉得非常滑稽,也不说话,随后将多尔衮的信丢给他们看。多尔衮在信中说要阿济格协助吴三桂报仇雪恨,不得有误。如吴三桂之部下有异议,坚决制止。众人一见,心里默然,这岂不是强奸他人意志么?因此,虽然知道多尔衮此举过于霸道,却也不敢有异议,心想只等吴将军醒来再说。
见过阿济格的将领回来告诉众人,众人均觉得多尔衮别有用心,但由于担心与多尔衮反目成仇又不敢多言。
吴三桂好转之后,便提出要为父报仇。并问众将领意见,众将领一片默然。吴三桂问何故如此?胡守亮将多尔衮的意思告诉他。吴三桂听后,心里凄然,然后便发令追击李自成。
吴三桂骑上战马之后,便向西而去。突然他心生不祥之感,猛一回头,心想:我何时再进京城?
二、吴三桂追击至固关,李自成负伤逃山西
李自成虽然对陈圆圆能否劝阻得了吴三桂没有把握,但他料定吴三桂必先入京,而清兵也必与吴三桂一同入京,再也无暇追击自己。因此在撤出北京城时,只顾向西而去,并不曾在路上设防。
由于农民军从京城之中掠抢了大批财物,所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极为缓慢。当李自成撤到定州时,吴三桂追上来了。殿后队伍见吴三桂追来,顿时慌了手脚。一面派人去通知李自成,一面慌忙组织抵抗。然而农民军的阵脚未稳,吴三桂却率兵杀过来。
农民军见吴三桂勇猛异常,不敢硬战。因为经不起吴三桂猛烈攻击而纷纷败退。
吴三桂见农民军逃遁,却并不追击。只在原地驻扎休息,等待集合大部队,与李自成决一死战。
李自成接到吴三桂已追至定州的消息,也是慌了手脚,立即召集众将商量。李自成问计于众将,众将面面相觑,不说话。其实不是众将领不肯说话,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吴三桂会追上来,自然没考虑这方面的策略。现在李自成问起,自然是无话可说。而李自成却以为众将已生惧意,忍不住长叹起来。
众将领见李自成长吁短叹的,知他是对众人失望,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
刘宗敏说:“我们干脆在此与吴三桂大战一场,杀杀吴三桂锐气,不然我们便没有安生日子过!”刘宗敏自从与吴三桂作战之后便是节节败退,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总想打败吴三桂,好让自己扬眉吐气。
牛金星与众文武臣觉得被吴三桂穷追不舍,还是因为刘宗敏抢了吴三桂的妾陈圆圆的缘故,因此对刘宗敏心生不满。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内心却在与他较着劲。牛金星见刘宗敏提出打仗,便不软不硬地顶撞刘宗敏说:“我们又不是没有与吴三桂打过,可就是没有杀掉吴三桂的锐气,吴三桂依然在穷追不舍。”
刘宗敏没有>想到牛金星一点也不顾及他的面子,心里自然恼恨牛金星,不免出言戗他:“牛丞相若是比本将厉害,不妨带兵试试!”
牛金星被刘宗敏噎得说不出话来。
李自成见自己的左臣右相也是这么不团结,心里烦躁,怒火暗生,对他俩说:“今日情况危急,两位不思报君,却在此斗嘴,不知二位欲将朕置于何地?”
刘宗敏和牛金星吓得赶忙向皇上叩头赔罪。
李自成见二位已有知错之意,却也不敢蛮逼,便对众人说:“对吴三桂是战还是不战,请大家说说,不必有所保留。”
众人开始是七嘴八舌,后来的看法基本趋向一致,认为有必要对吴三桂作战,以保能安全撤退。
李自成听了众人的意见,觉得可行,便在定州布阵,严阵以待吴三桂。
吴三桂等自己的队伍和清兵到齐,便与众将商讨进击之策。
众将领一直对自己受到多尔衮的牵制而不得不来追击李自成心有不满,只是碍于吴三桂报仇心切而不敢说。同时认为吴军进京比追李自成更重要,所以,当吴三桂问起时,众人并不像先时那般活跃。
吴三桂一见如此,便知众将心意。他对众将领说:“难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进京城比追击李自成更重要?难道我不懂国仇大于家恨?我不是不肯进京城,扶持东宫,光复明室,而是不能!因为阿济格率着六万大军牵制着我们,一着不慎,我们便有灭顶之灾!到那时,别说扶持东宫了,我们连吃饭的本钱也会输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李自成,越早越好!因为只有消灭李自成,多尔衮才没有理由拦阻我们进京,我们才有可能光复明室!”
众人一听,觉得吴三桂的话在理,便纷纷表示要与李自成拼死一战。
吴三桂见众人的思想通了,便将如何与李自成决战部署了一番。
第二日,吴三桂率领大军直奔定州。
刚刚到了一平原之口,前锋来报,李自成在前面严阵以待。吴三桂听后一怔,他原以为李自成的农民军已吓破了胆,会一味逃命,不可能还会有心思打仗,谁知却出乎他意料!
吴三桂略一思索,便命令队伍缓行,等大部队到齐再说。
不久,大部队到齐。吴三桂率领众将官前去观察。只见平原开阔之处,李自成的队伍列着方阵。少数人马在移动着位置,但进退有序,一点也不见慌乱的样子,显然是早有决战的打算。
郭云龙问是否用铁骑冲击敌军,趁乱歼敌?
吴三桂摇摇头说:“敌军似乎早有预谋。”然后指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说:“平原四周看似宁静,实则有伏兵数万,如果我们的铁骑去冲击,只会尽数而灭。”
郭云龙见平原虽然宁静,果有伏兵之象,便问吴三桂:“现在怎么办?”
吴三桂坚定地说:“后退十里?”
郭云龙惊问:“后退十里?难道我们不打李自成了么?”
吴三桂说:“不是不打,而是得另设良策!”
郭云龙说:“末将愚拙,请将军明示!”
吴三桂说:“先时以为李贼新败胆虚,尽可断而歼之。如今见李贼进退有序,想必是早已做好口袋等着我们去钻。”
郭云龙听后觉得有理,只是有些不解,因此问:“将军命令后退,不怕敌军趁机追击我军么?”
吴三桂说:“正要李贼如此!”
郭云龙问:“那又是何意?”
吴三桂说:“现在敌军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而我军如果进击的话,刚好中敌之计。因此,我命令大军后退。如果敌军趁机追击,是失彼之长而用彼之短,他所设伏兵无用不说,扎设阵..形也失去作用。敌军的布置是长于防御,却短于攻击,因而只要我军退而乱,敌军若追击,必败无疑!”
郭云龙大喜而道:“谢将军指教!”
李自成见吴三桂率兵前来,正满心欢喜。谁知吴三桂却即时后撤,并不钻自己的口袋99lib.,又好生失望。
刘宗敏要率军追击,李自成拦阻了他。刘宗敏问为何不追击?李自成说,敌军并非因败而退,而是想诱我出击。
刘宗敏便说,好不容易等到个机会,现在错过了,以后怎么办?
李自成说,以后再说。
吴三桂率兵后撤,见李自成并不追来,也好生失望。
郭云龙问吴三桂怎么办?
吴三桂说,我料定敌军今夜劫我军营,到时,只要我军依计而行,必大败李贼。
当夜,吴三桂让众兵士隐藏在军营之外。
到了后半夜,李自成果然率兵前来劫营。吴三桂一声令下,吴军与清兵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农民军。农民军只好与敌人展开血战。
战至天亮,农民军损失惨重,李自成也负了伤。眼看着农民军再无退路,李自成只得率兵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奔固关方向而去。
吴三桂立即率兵,穷追不舍。
李自成不敢停留,又往山西方向逃去。
吴三桂率兵追至固关,见敌军已远去,只得在此驻扎下来,暂时休整。
三、多尔衮趁机率兵占领了京城
自从依洪承畴之计,派一万骑兵增援阿济格,慑迫吴三桂放弃进京而去追杀李自成以来,多尔衮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之中。因为,按照他对吴三桂的理解,他觉得吴三桂不会轻易屈服阿济格的慑迫而放弃恢复明廷的大业。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吴三桂确实奔西追李自成去了。这令多尔衮兴奋不已,他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只要自己此时能占据北京城,何愁明廷不灭,又何愁清朝占领中原之梦不成?
多尔衮兴奋之余,又有些沮丧。因为他觉得北京城既为明廷故都,有数百年根基,自己即便占有了京城,也未必能够使汉人依附于清朝,但他绝不想因此而影响自己进京的计划,于是他召集众人来商量。
多尔衮将众人毕集于自己的军营之中,然后认真地巡视一圈,轻言细语地说:“吴三桂已率兵追李自成去了,我想问各位,我们的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洪承畴听了,心里暗惊:完了,大明廷彻底完了。虽说他已归降清朝多年,但他毕竟是明廷的故臣,多多少少对明廷尚有一些依恋之情。那日为多尔衮设计,他只是因为屈服于多尔衮之淫威,之后,他便心存侥幸心理,总认为吴三桂不会因为家仇而放弃国恨,忘记恢复明廷之大业。不想事情恰恰如此!这不能不让洪承畴惊惧。
坐于帅位之上的多尔衮早就注意到了洪承畴的失态,知道他心里还存有一丝恋旧之情,本来他觉得可以理解,但联想到此计又是洪承畴出的,多尔衮心里对洪承畴充满了鄙视。因此,他故意对洪承畴说:“洪大人历来都是心怀韬略,我想问你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洪承畴没有想到多尔衮竟然会指名道姓地要自己说,他的头脑本来还因为先前听到的消息而出现空白,..现在由多尔衮问及此事,他一时无法回旋,脱口而出:“进京!”说完之后,他便后悔了。这样一来,岂不将大明廷推入真正的深渊么?
多尔衮见洪承畴那种诚惶诚恐无所适从的样子,心里有一些快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既喜欢利用又非常鄙视洪承畴之类的人。从洪承畴的表情上,多尔衮可以判断出他是处于一种痛苦与恐惧交合的混沌之中。他进一步以极威严的语气问:“进京之后怎么办?”
洪承畴没有料到多尔衮穷追不舍,又见他满脸严肃,便有些慌乱了,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臣子说不上来。”
多尔衮知道洪承畴心机狡诈,没有不知道的可能,便满脸杀气地继续恐吓他:“洪大人历来都是满腹心机一肚韬略之人,今日怎么会说出此言?难道洪大人心里有什么顾忌不成?”
洪承畴听了后,以为多尔衮怀疑自己心怀异志,便赶忙跪下来说:“小人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大王恩德。”
多尔衮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洪大人不必惊慌,我只想问我们进京之后怎么办?”
洪承畴战战兢兢地说:“进京之时,必须要名正言顺,否则激起汉人怨恨,事情便难办些!”
多尔衮说:“怎么才能做到名正言顺?”
洪承畴说:“汉族人将大明江山看得很重,都以为大明朝就是他们自己的。只要我们说是为了保护明廷而来,汉人必然会欢迎的。”
多尔衮觉得奇怪,问:“那李自成后来却为何没有受到京城人们的拥戴呢?”
洪承畴说:“那只是因为李贼进城的宗旨是为了推翻明廷。”
多尔衮想了想说:“我没有觉察出我们与李自成有何区别!”在他心里,他认为自己也是想推翻明廷。因此,他觉得如果汉人欢迎自己而不欢迎李自成是不可理喻的。
洪承畴说:“这其中有很大的不同!”
多尔衮来了兴趣,问:“有何不同?”
洪承畴说:“当然,区别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说的方式。对于我们与李自成进京的目的,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区别在于李自成进京时,宣扬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推翻明廷,而我们宣扬自己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明廷。”
多尔衮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奇怪地问:“洪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指汉人只注重形式而不注重内容么?”
洪承畴逢迎他说:“大王的悟性极高,一点即透。汉人真是这样!就好比你对待一个汉人,打他一记耳光时,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必会奋力反抗,甚至以死抗争;如果在私下里打他,他不会反抗,甚至不会感到受到了侮辱!”
多尔衮问:“他不同样都是受到了侮辱么?”
洪承畴说:“这其中便有大大的不同。无人在时,你打他耳光,他只会觉得你打了他,却不会认为你侮辱了他;有人在时,你打他耳光,他不会觉得你打了他,而是认为你侮辱了他。其关键在于:有没有人知道.
你打了他。”
多尔衮问:“怎么会这样呢?”
洪承畴说:“因为人在多数情况下并非为自己活着,而为别人活着。”
多尔衮赞叹说:“汉文化真是博大精深!”然后语气一转,继续说:“按洪大人的意思,只要我们继续打着保明廷的旗号便够了么?”
洪承畴说:“基本如此!”
多尔衮问:“洪大人能否说得更明白些?”
洪承畴说:“进京之前,我们发布一布告,告知明众,我们进京之目的是为了复君父仇保护明廷,等待太子,光复明廷。进京之后,我们守好明廷宗室即可!”
多尔衮会心一笑,心想:我非为明廷的孝子贤孙,却为何帮明廷守好宗室?从这里也可看出洪承畴尚存一丝私心。我只管先进了京城再说!多尔衮忍不住又看了洪承畴一眼。洪承畴惶恐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多尔衮心里沾沾自喜,任你洪承畴奸似鬼,也要吃本大王的洗脚水。
根据洪承畴的意思,多尔衮打出了保护明廷光复明廷的旗号,并率兵于一六四四年六月六日进京。
那是极晴朗的日子,天空之中已没有春日朦朦胧胧缠缠腻腻的情绪,已呈现出夏日时的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的氤氲。多尔衮坐在极为华丽的马车之上,眺望着四周目光各异的汉人,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快感。他认真地观察着欢迎自己的人们,想从中寻找出一些特别的地方来。果然,他发现了一个独特之处:那就是欢迎的队伍之中,没有普普通通的百姓,只有明廷故官或者高贾大户。那些百姓只是站在离欢迎队伍很远的地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多尔衮和多尔衮所率领的清兵。不知为什么,多尔衮心里划过一丝恐慌。
见到富丽堂皇的皇宫之后,多尔衮所有的杂绪都消失了,完全沉浸于汉族文化的99lib.氛围之中,为明廷皇帝所享受的荣华富贵而惊叹!多尔衮率众人走进英武殿,情不自禁地朝皇帝的御座走去,然后便坐了上去。
洪承畴说:“这就是皇帝的御座!”
多尔衮故作吃惊地连忙站立起来。其实他知道这是明廷皇帝坐的地方。因此,在心里他有些怨恨洪承畴!同时,也不得不为洪承畴的缜密心思而赞叹。他知道洪承畴在提示着他!突然他想到上午进城时的奇异现象,便问洪承畴:“本大王进京之时,为何只见明廷故官和一些商贾之人在欢迎,却不见百姓呢?”
洪承畴笑了笑说:“这不用奇怪!”
多尔衮问:“我只是不明其中道理。”
洪承畴说:“在百姓看来,兴,是兴皇帝之明廷;灭,也是灭皇帝之明廷。是兴是灭又与己何干?”
多尔衮一脸惊诧地看着洪承畴,心想:原来汉文化如此精深,自己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四、吴三桂恐怕再失时机而班师回朝
在固关休整的吴三桂见李自成逃入山西,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再无穷追李自成的兴致,经过仔细的考虑,他觉得自己中了多尔衮的恶计。虽说自己应该为吴家报仇雪恨而追杀李自成,但多尔衮怂恿自己去报仇所表现出来的“义气”却未必是出于好意。他只是为了阻止自己进京!然而自己在血仇蒙住了眼睛的情况下竟然忘记了国事,失去了进京恢复明室的大好时机。
他认为自己不能够一错再错落个千古遗恨。自己必须尽快回京,一者可监视多尔衮的行动,二者可筹划恢复明室之计。然而,令他心里有所顾忌的是阿济格及六万清兵。阿济格本来就是来牵制自己的。现在自己如果提出来要返京,阿济格想必不会同意。如果自己与阿济格发生冲突,阿济格的力量又优于自己,自己势必要吃亏。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起来。为此,他召集自己的将领开了个绝密会议。
吴三桂将自己的意图与忧虑都对众将领说了,然后要众将领帮他出个主意。
胡守亮说:“只要我们仍然按兵不动一段时间,阿济格便会同意我们班师回京的。”
吴三桂问:“这却是为何?”
胡守亮说:“因为这样,阿济格便会生疑,一生疑,他就不敢随我军深入山西去追杀李自成。到那时,他便只能放弃自己的意见而同意我们回京!”
吴三桂想了想,虽然觉得胡守亮的主意可行,但怕时间紧迫,误了大事,正要说出自己的顾虑时,方献廷说话了。
方献廷说:“此计虽好,却不可施行!”
吴三桂故作不解地问:“为何不能施行?”
方献廷说:“因为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再等待,若再失时机,必将铸成千古大错。”
吴三桂没有作任何表示,只是问:“请问你有何妙计?”
方献廷说:“其实谈不上妙计!只是对胡兄之计有些更改罢了。胡兄认为等待阿济格生疑,这是被动的。我认为倒不如变被动为主动,设计使阿济格生疑。”
吴三桂略表赞许,然后说:“你将自己的计谋说出来吧!”
方献廷便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了。
自从随吴三桂追杀李自成至固关以来,阿济格心里已隐隐不安。他的内心是矛盾的。如果随吴三桂继续追杀李自成,怕自己控制不住吴三桂,自己一逼,反令吴与李结盟。到那时,自己便反被吴三桂控制,甚至围杀!如果不逼吴三桂继续追杀李自成,又怕放虎归山,让李自成逃了。
现在,他见吴三桂驻在固关已休整多日,丝毫没有要继续去追李自成的迹象,他认为这其中有阴谋,但到底会是什么阴谋呢?他没有根据,也说不上来。因此他打定主意派人严密注视吴三桂的动向。
但经过两日观察,除了吴三桂按兵不动之外,仍然没有其他迹象。阿济格便有些急了,亲自跑到吴三桂的帐篷里来了。
阿济格直接奔入帐篷,却未见吴三桂坐于军帐之中,心里一愣,便问兵士。兵士告诉他说吴三桂已不进军账多日。阿济格心里更多了些疑惑,问吴三桂现在何处?兵士告诉他说吴三桂在自己的房里。
阿济格又奔入吴三桂的住房。吴三桂正和衣而卧,听说阿济格来了,便装作挣扎着起来。阿济格连忙奔过去,问他何故如此?吴三桂说只因连日来过分劳累,又加上前日偶染风寒才病倒的。说到这里,吴三桂正色地说:“只是耽搁消灭李贼的大事,心里难有片刻的安宁!”
阿济格连忙安慰他说:“先安心养病,其他以后再说。”
吴三桂感激涕零地说:“李自成灭我吴门,吴三桂不报此血仇,死不瞑目!”
阿济格见吴三桂动了真情,又无法分辩其真伪,只好温言好语地安慰吴三桂一阵,然后怏怏不乐地走了。
阿济格回到军营之后,继续思索吴三桂是真病还是装病,是真要继续灭李还是假意之际,部下进来报告说有情况。阿济格连忙打起精神,问是什么情况?部下说根据自己安插在吴三桂内部的眼线发现昨日夜间有两个神秘人物进入了吴三桂的帐篷。阿济格问是什么人?部下说现在还不知道!阿济格心里一凛,严厉地说,必须想方设 6cd5." >法将其捉拿。部下说他已经派人跟踪而去,趁机捉拿那两人。99lib.
当夜,阿济格还没有休息,部下来报说捉拿到那进入吴三桂军营中的人。阿济格连忙招呼带进来。
阿济格一看,见只有一人,便问:“还有一人呢?”
部下有些不好意思,说让那人走脱了。
阿济格一听,心里紧张起来。看来情况有些不妙!现在只有先问明情况再说。于是,阿济格虎眼一瞪,吼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既不看阿济格,也不说话。
阿济格又严厉地问:“你是李自成的部下吗?”
那人依然是不说话。阿济格见之大怒,令部下严刑伺候。然而,尽管如此,那人依然没有开口说话。阿济格无法,叫部下将他看押,以候再审。
部下将那人押走之后,阿济格便沉思起来。这人是李自成的部下已经无疑,但他到吴三桂的军营里来干什么?与吴三桂说了些什么?如果李自成与吴三桂串通一气,再引自己深入腹地,自己岂不有灭顶之灾么?想到此处,阿济格不寒而栗。他决定再问审那人。
就在这当口,部下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那人已经逃脱。阿济格听后大怒,叫人将看押之人斩了。他的内心又恐慌起来。因为他不知道李自成与吴三桂之间到底有何勾结。他思考一阵之后,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明日去试探吴三桂。按照常理,吴三桂本不会太热衷于追杀李自成而应该有意回京。如果他执意要去追杀李自成,便说明其中有诈;如果他不想去追杀李自成,便说明他还没有异心。阿济格打定主意明日到吴三桂军营中一探虚实。
此时,吴三桂在自己的卧室里与那个神秘人说着话。吴三桂问:“三强,你是否依计而行了?”
陈三强说:“只有一事没按方兄的要求办!”原来,方献廷叫陈三强与另外一人假扮李自成的部下与吴三桂深夜密谈,以造成李自成与吴三桂勾搭的假象。
吴三桂听后,连忙问:“是何事?”他恐怕陈三强有什么不慎,坏了连环之计。
陈三强见吴三桂有些惊慌,连忙对吴三桂说:“公子不必惊慌!只是我对阿济格没有按方兄的要求说话。”
吴三桂问:“那你如何说了?”
陈三强说:“什么也没有说!”
吴三桂问:“怎么会什么也不说呢?”
陈三强说:“我觉得什么也不说比说好些!”
吴三桂问:“那是为何?”
陈三强说:“因为若说了话,阿济格便可依据它去判断真伪,而什么都不说,令藏书网阿济格只能自我猜度,越猜越乱,越乱才越会生疑。”
吴三桂听后大笑说:“没想到三强也聪明了。”
第二天,阿济格来看望吴三桂。吴三桂已经坐到军营之中,对阿济格说:“英王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了。”阿济格问何事?吴三桂便把自己要进入山西追杀李自成的意图说了出来。阿济格一边听着一边察言观色,内心暗惊:吴三桂与李自成果然勾搭上了!幸亏自己发现得早,否则非被吴三桂吃了不可。于是,他装出极其疲劳的样子说只因劳顿太久实在想回京休息了之类的话以拒绝了吴三桂的请求。
吴三桂听后,心里暗喜。
五、多尔衮对汉人推行恩威并施的政策
多尔衮进驻京城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不能被动地等待,但又不知从何处入手,才能够得到好的效果。他便召集众人商量,集思广益。
多尔衮问众人:“今本朝定鼎燕京,天下罹难军民,皆吾赤子。然本王面对如此纷乱混杂的局面,一时难以决断从何处入手治理。所以,请你们来畅述己见。”说完之后便看看众人。
明廷投诚过来的故官一时不知多尔衮话中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所以不敢乱说,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而清朝的郡王们自然知道多尔衮的意图,只想观察明廷故官的动向以后再说。
多尔衮见众人都不说话,便知明廷故官的心里多多少少存在一些怀旧的情绪,知道自己不明言点将,僵持的局面便一时难以打开。多尔衮看了看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三人,心想这三人受大清皇恩厚重,对明廷的感情淡薄些,就从他们身上打破缺口吧!于是他问:“不知三位王爷有何见解?”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像在进行着某种信息交流。之后齐声道:“任凭大王做主!”
多尔衮心中骂道,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然而他却不能对他们生气,因为这些王爷们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因此,多尔衮感到有些为难!在他看来,要让汉人明白自己占了京城是得乎天意顺应民心的义举,首先得让明廷故官中的重要人物承认这回事。目前看来从这三位王爷身上打破缺口是较难的,多尔衮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众人。当他看到洪承畴时,心中一喜:虽然他知道洪承畴并非什么举足轻重之人物,但他善于见风使舵,倒是极容易驾驭的人物。所以他觉得还是应该在洪承畴身上打开缺口。多尔衮对洪承畴说:“不知洪大人有何高见?”
洪承畴看见多尔衮的脸色非常难看,吓得赶忙回答:“臣觉得应该恩威并举!”
多尔衮问:“为什么要采取恩威并举的策略?”
洪承畴说:“据臣观察,对待我们汉人,既不能以严相待,那样容易激起汉人对我朝的仇恨,于将来治理不利。同时,也不能仅施恩惠,那样容易让汉人认为我朝软弱可欺。所以,臣认为要恩威并施!”
多尔衮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然后对洪承畴说:“这恩威并施之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还是请你拿出个具体方案来吧!”
洪承畴一听,心里急了,这下自己给自己捅了个马蜂窝,将来汉人不骂死自己才怪呢!然而,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自己已无法收回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在洪承畴等人的策划之下,多尔衮推行了一系列所谓恩威并施的政策。
第一、收拾汉族人心。
对于一般民众,则蠲免明季所行的额外征收。为了防止官吏暗中敛财,还明文规定:
自顺治之年为始,凡正额之外,一切加派如辽饷剿饷练饷及召买米石,尽行蠲免……
如有官吏朦胧,混征暗派者,察实纠察,必杀无赦。倘纵容不举,即与同座。各巡按御吏应速去各地,亲自问民疾苦。凡境内贪官污吏加耗受贿等事,朝离夕奏,毋得少稽。
对99lib?于明廷故官,在京内的,准进级录用;在各地的,准照级录用;对于地主阶级之清廉高蹈者,亦遣人征聘,委以重任。对于明朝贵族,亦照旧予以恩养。
第二,严防汉、满混杂。
根据满人之中有人将汉族中的贫民作为奴仆或充兵役的等种种行为,发布如下告示:
凡我黎民,无论新旧,同属朝廷赤子。近闻有将归顺人民给与“满”字背贴,径充役使。
或给资本,令其贸易,同于家人。或擅发告示,占据市行,与民争利;亏损国税,乱政坏法,莫此为甚。除已往姑不追究外,自今传谕以后,宜亟改正。若仍怙势不悛,定置重典,绝不宽宥。其新附军民若能自赡者宜各安本业,不许投充势要,甘为奴仆。如有奸棍士豪,自知积恶畏惧有司,因而委曲钻营,结交权贵,希图掩饰前非,仍欲肆志害民者,定行加等重治。
第三、限令汉人剃发。
本来在一六四四年..四月,就已经颁布剃发令,布文如下:
今本朝定鼎燕 4eac." >京;天下罹难军民皆吾赤子,出之水火而安全之。各处城堡苔遣人持檄招抚。
檄文到日,剃发归顺者,地方官各升一级,军民免其迁徙。其为首文武官员即将钱粮册籍兵马数目亲赍来京朝见,有虽称归顺而不剃发者,是有狐疑观望之意。宜地方远近,定为限期;届期至京,著量加恩。如过限不至,显属抗拒,定行问罪,发兵征剿。
由于汉人非常看重此事,认为士可杀而不可辱,故一直没效果,洪承畴根据此情,请求多尔衮变通其办法。多尔衮问为何要变通?洪承畴告诉多尔衮,说对于汉人必须用特殊的办法,因为汉人非常看重面子。比如说,你暗地里屈服于他,而表面上却打他一记耳光,他会觉得你侮辱了他,他死也不会接受;如果你暗地里致他于死命,而表面上却屈服于他,他会认为你尊重他敬畏他而接受你。
多尔衮想不清其中是何道理,但还是接受了洪承畴的建议,变通了其办法,意思如下:
予前因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递。今闻甚拂民意,反非予以父教定民之本心矣。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从其便。予之不欲以兵甲相加者,恐兵到之处,民必不堪;或死或逃,失其生理故耳。
但洪承畴所提出的变通之法遭到了豫亲王多铎等满人贵族的强烈反对。认为这样一来,满人过分示弱于汉人,不利于将来的统治。因此,多尔衮又在京城内外颁布了极严厉的剃发令.99lib?,内容如下:
向来剃发之制,不即令画一,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自今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令剃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规避惜发,巧辞争辩,绝不轻贷。该地方文武各官皆当严行察验。若有复为此事渎进章奏,欲将已定地方人民仍存民制,不朝本朝制度者杀无赦。其衣帽装束许从容更易,悉从本朝制度,不得违异。该部即行传谕京城内外,并直隶各省府州县卫所城堡等处,俾文武衙吏师生一应军民人等一体遵行。
此剃发令一颁布,汉人惶恐不已,私下里大骂吴三桂引贼入关。
六、吴三桂拒绝剃发,张氏一语释怀
吴三桂在班师回京途中,心里非常快乐。因为阿济格这次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极力支持他回京,所以他有一种突出重围之感。虽然他知道阿济格同意他回京,并非是出自善意,但毕竟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的心里在作种种美好的设想:他觉得自己进城之后便要邀集明朝故臣恢复明廷大业,然后扶助东宫即位,再然后自己便成为了与开天辟地有建国之功无异的大臣。他的内心是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恨不得早点回京。
然而,就在他到达京城西郊时,一件事将他从梦中击醒,心里的美梦也随之被击碎。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夹在队伍之中行进,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些骚乱,便驻马询问。部下便跑过来告诉他说有一小孩在前面捣蛋。吴三桂问那小孩为何捣蛋?部下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名堂。
吴三桂气极,却不得不满腹狐疑地下了马向队伍前走去。吴三桂的部下见他走来,都纷纷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吴三桂走近小孩,看见他身边放着被踏扁的草人,便饶有兴趣地问:“孩子,这草人是谁?”
小孩毫不畏惧地说:“吴三桂。”
吴三桂脸色稍异,继续问:“是你扎的么?”
小孩脸上稍有一丝自得地说:“是的。”
吴三桂问:“你为何要扎这么个人?”
小孩气愤地说:“是为了唾他打他折腾他!”
吴三桂从小孩稚气的语气中感觉到一种铭心刻骨的怨恨,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吴三桂的身边响起一片唏嘘之声。吴三桂在想:这小孩为何会对自己有这般刻骨仇恨呢?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他并不看别人,而是继续问小孩:“你恨吴三桂么?”
小孩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他!”
吴三桂问:“你不怕他么?”
小孩一脸凛然地说:“我恨不得杀了他。”
吴三桂说:“听说他今天要从这里经过,你不怕遇到他而被他杀了你么?”
小孩说:“我就是专程在此等他的。”
吴三桂听到此处,心里更加迷惑,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查清此事,不然,自己受了冤枉还不知道。因此,他轻言细语地试探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小孩看了看他,问他:“你是不是吴三桂部下?”
吴三桂说:“你怎么问这回事?你怕了么?”
小孩说:“不是。如果你是他的部下,我正想让你告诉他呢!”
吴三桂想了想说:“我确实是他的部下。”
于是那小孩便一边流着泪一边叙述着告诉吴三桂自己为何要恨他。吴三桂从小孩断断续续的叙说之中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小孩的父亲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秀才,靠教书为生,因为他从不喜欢过问政治,所以他一直过着安宁的日子。即使是李自成造反最凶之时,他也没有遭受什么战乱之苦。然而,自从多尔衮颁布命令明朝百姓剃发以来,地方官吏强迫普遍剃发,并将这看成是否愿意归降大清的标志。小孩子的父亲一直抵制着这件事,但胳膊如何扭得过大腿?后来,终究让官吏压制着剃了头。小孩父亲认为士可杀而不可辱,回家之后便上吊了。小孩母亲见丈夫去了,自己再无生趣,也跟着寻了短见。于是,便留下了他一个孤儿。
小孩成了孤儿之后,便一心要报仇。可是,找不到自己真正的仇人。他去问别人。别人告诉他,如果没有吴三桂引清兵入关,那多尔衮就无法进京,无法对明朝百姓发号施令,那你父亲就不会被剃头,你也不会成为孤儿,所以你真正的仇人是吴三桂。
因此他特意在这路上等待着向吴三桂报仇。
吴三桂听后,心里恨极了多尔衮!虽说他一直对多尔衮阻止自己进京存在怀疑,但他万没有想到他的手段会如此快捷。四月份时,多尔衮曾经颁布过一个剃发令,他听后,有些不相信。因为后来并无汉人为之剃发。现在看来这事是千真万确的了。由此可以猜测到多尔衮的心思,吴三桂恨不得立即飞到京城。
吴三桂不再与小孩纠缠,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京城。然后便直奔多尔衮住处。他是想向多尔衮讨个说法。他想到自己借兵之初,就与多尔衮讲明了,要多尔衮帮助他消灭李贼,恢复明廷,然后割地相谢。现在多尔衮君临天下,吴三桂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再说,多尔衮这不是置自己于无仁无义不忠不孝之死地么?自己纵有千张嘴也难分辩啊!
虽说这个结果早已在吴三桂的预料之中,但他仍然不肯相信这就是事实。他倒并不是怕接受这事实的本身,而是怕接受此事所带来的受人欺骗被人玩弄的感觉。
当吴三桂到了多尔衮的寝宫时,多尔衮却称病拒绝会他。吴三桂不肯就..此罢休,一连几天都来求见多尔衮,多尔衮依然托病拒绝。吴三桂就像个鼓足气的气球,冲撞了几回,气泄了,球也瘪了。
最后,多尔衮在宫里接见了吴三桂。
多尔衮一见吴三桂便劈头盖脸地先问吴三桂为何不剃发?
吴三桂先是一愣,他实没想到多尔衮会先发制人。之后,他反问多尔衮为何让自己剃发?
多尔衮说,凡是愿意归顺我大清朝的汉人都要剃发,不剃发便是不愿意归顺。当然,不愿意归顺就会被杀头的话,多尔衮是不会当着吴三桂的面说出来的。
吴三桂说,我本是大明子民,为何要归降你大清?
多尔衮还没有开口说话,吴三桂的身边已经是一片冷哼之声。吴三桂从这片冷哼之声感觉到了不信任甚至是鄙视。
多尔衮说,这话别人有资格问我,你却无资格问我。
吴三桂气极,反问:大王背信弃约不算,怎么反而说出这等话来?
多尔衮说,我并没有背信弃约,全是按照先前约好的办事,难道你忘了么?
吴三桂见自己一时难以与多尔衮争辩,便对多尔衮说,只怕大王即便如此,明廷故官未必肯如此。
多尔衮笑了笑说,这个倒不用吴将军忧虑,你只要看看你身边的文武百官便明白了。
吴三桂依言朝身边看去,见大明朝的故官都已剃发,与吴三桂相视,并无愧色,相反,有人却在怒视着他。他心里一叹,心想一切都晚了。
吴三桂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吴府的。
家里有着妻子张氏在迎着他。吴三桂见偌大的吴府不似先时那般繁华,泪水便抑制不住地流出来。
张氏将吴三桂迎到卧室,叫丫头送来热汤热水,周周到到地服侍着。于是吴三桂心里便好受些,然后便在张氏面前长吁短叹起来。
张氏连忙问他何故如此。
吴三桂知道张氏没读多少书,道理说多了怕她反而不明白,只对她说,是多尔衮逼自己剃发。
张氏一听便乐了,说这有何难?你便剃发不就得了?
吴三桂以为张氏不知其中利害,便告诉了她。谁知张氏听后仍然笑吟吟地对吴三桂说:“连人都是大清朝的了,还留着明朝那一撮头发又有何用?”
吴三桂听后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心里便释然了。正在此时,佣人告诉吴三桂说有人找他。吴三桂满腹狐疑: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找自己呢?
一、陈圆圆为逃生女扮男装
陈圆圆颤颤巍巍地离开那堵沾满了吴家血腥之气的城墙之后,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虽然如此,她仍然觉得刘宗敏那双凶恶的眼睛与李自成那双忧郁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的背后。
陈圆圆舒了口气:总算从死人堆中逃出来了。然而接下来的是因为茫然失措而带来的更深的恐怖。因为对她来说,世界虽然大,她却无寄身之处。
她还没有来得及作更多的思索,便被一群无赖少年包围起来。
那群少年围着陈圆圆转圈,并不时伸出手或在她的脸上或在她胸部捞一把,陈圆圆声色俱厉叱责他们。他们不仅不感到羞耻,反而以耻为乐。陈圆圆便威胁他们说:“难道你们不怕吴将军了么?”
那群无赖便故意戏弄她:“是大明朝的吴将军,还是大清朝的吴将军?”
陈圆圆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袭上心头。那时她被人抢来夺去之时,她的心里只是感到恐惧。后来被刘宗敏之流蹂躏,她的心里仍然只有恐惧。只有此处,她感到了耻辱。但她却不知是因为自己耻辱还是因吴三桂而耻辱。因此,她的泪水像珍珠般的从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那群无赖见陈圆圆的哭相有如梨花带雨,更多了几分劲头,手更加肆无忌惮地伸向陈圆圆身体的敏感之处。
正在此时,有人吼道:“住手。”
陈圆圆看见一个男子与那几个无赖动起手来。片刻之间,那几个无赖便倒在地上了。陈圆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拽住她的手往偏僻处拖。那人将她拖到了一处故宅边,然后双腿一屈便跪在陈圆圆面前。
陈圆圆本来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又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期期艾艾地问:“请问壮士,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谢你,你怎么反而谢起我来了?”
那人朝陈圆圆叩几下头,然后说:“请夫人宽恕我来迟之罪!”
陈圆圆说:“我连你是谁也没有搞清楚,我怎么宽恕你?再说你有何义务要救我?”
那人说:“夫人是不认识我,可我家公子却认识我!我叫杨天。”
陈圆圆问:“你家公子是谁?”
杨天说:“我家公子就是吴三桂将军啊!”
听到这里,陈圆圆终于舒了口气。虽然她并不认识杨天,但听说是吴三桂的人,陈圆圆心里再也没有什么防范之意。陈圆圆甚至有些惊喜地问:“是你家公子派你来接我的么?”
杨天尴尬地说:“不是。其实我离开公子也已有多年了。”
陈圆圆听了,赶忙离杨天远点,然后诧异地问:“什么?你离开他已多年?”
杨天见陈圆圆眼睛满是惊惧之色,连忙抚慰她说:“夫人不必担心!虽然说我与公子多年未见了,但对公子的感情却一丝也没有改变。”接着杨天便把自己如何与吴三桂结识,又如何在那次战争中失踪的事说了出来。原来,杨天从那次战争之后便心灰意冷,隐名埋姓在京城里重操旧业。只是因这些日子京城里一片混乱,他才关了店门,在外面溜达溜达。谁知今日竟有这等巧事,碰上了陈圆圆被无赖之人折辱,因此一怒之下便救下了她。
陈圆圆听着杨天的故事,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话,但见杨天又不似奸诈之人,所以又不得不相信了几分。于是她用试探的语气问:“那你后来为何不追随公子而去呢?”
杨天叹了口气说:“其实不是我不想追随公子而去,而是我觉得已不能再追随公子。”
陈圆圆问:“那却是为何?”
杨天说:“我当年追随公子的目的是为了给国家做些大事,也好让自己建功立业扬名天下。谁想后来……唉,也许公子是身不由己罢。”
听到这里,陈圆圆便知道了杨天的心思。杨天肯定是因为吴三桂后来引清兵入关而认>?为吴三桂不再是同道之人,所以不敢再追随他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说实在话,她的心中也不时有这种念头,只是她拼命地压住着那念头罢了。
杨天见陈圆圆不说话,怕自己的话伤了她,又赶忙转换语气说:“不过,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我家公子!从私人感情来讲,我不会做对他不义的事。”
陈圆圆知道杨天的意思是怕她误认为他不会保护自己,便不经意地笑了一下。她这一笑不打紧,竟将杨天的魂魄都笑到九天云外去了。哪里有如此美丽的女人?起初,因为他一心只想救她,所以没有顾得上细看。现在,他看着陈圆圆,越看越觉得陈圆圆漂亮,越看越觉得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陈圆圆见杨天傻傻乎乎的样子,便知他是因自己的姿色所惑,赶忙以轻咳提示杨天。杨天恍然大悟。见陈圆圆浅笑地看着自己,杨天立刻觉得脸上发烧。他在心里骂自己:看你多没有出息?见了她,将自己的身份?99lib?也忘记了。
杨天问:“不知夫人可有去处?”
陈圆圆一听,心里颤动,眼就红了。虽说京城那么大,她曾经在宽敞舒适的吴府住过,也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呆过,但是如今自己确实如丧家之犬无处藏身了。她不禁悲悲戚戚地说:“这世界哪里有我的容身之所啊!”
杨天见她说得如此凄绝,便说:“要是夫人不嫌弃的话,我那里尚可暂时容身啊!”
陈圆圆说:“这都到什么时候了,我岂能嫌弃?”说到这里,她转换了语气:“不过,倒是给兄弟添麻烦了。”
杨天见她心无芥蒂,便生了几分敬佩,然后对陈圆圆说:“只要夫人宽容,我现在便带你去。只是……”说到这里,杨天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了,所以吞吞吐吐起来。
陈圆圆说:“兄弟有什么难言之处尽管说出来,我照你的意思办就是!”
杨天说:“如此甚好!夫人到我那里去,得换一下装束。”
陈圆圆以为是什么难办之事,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她答道:“可以。”不过她觉得挺奇怪的,便问,“为何要换装束呢?”
杨天不好意思地说:“小人居住的地方都是些贫穷人家,且都是些光棍。像夫人这般人物到我那里去会引人注目不算,还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为难陈圆圆了,便对她说:“如果你觉得不便,我便另想办法。”
陈圆圆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女扮男装!这没有关系。女人就是女人,不管穿男人衣服,还是穿女人衣服都还是女人。”
杨天笑着说:“夫人真是明智之人。”然而说完之后,脸上又是呈现一片忧郁之色。
陈圆圆又问:“兄弟怎么又愁了?”
杨天说:“我不担心别的,听人说,清兵入关之后,便发了让汉人剃头的命令。到时,如果让那清兵捉住夫人,强迫夫人剃头,那小人如何担当得起?”
陈圆圆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陈圆圆什么苦楚没有吃过,还怕被人剃头么?再说,我只躲在兄弟家中不出来,又有何妨?”
杨天听后,再无顾虑,就近买了几身男人衣服,让陈圆圆换上。
陈圆圆穿着宽松的男人衣服,跟随在杨天后面,向杨天家走去。
二、杨天神秘失踪,陈圆圆孤身寻夫
陈圆圆到了杨天家里,心里完全踏实了。虽说杨天的家不似富豪人家那么豪华舒适,却更能给她安全感。所以,陈圆圆在杨天家生活了一段时间,渐渐地随便起来。
自从将陈圆圆领进自己家里,杨天每日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亏待了夫人。见夫人生活得越来越称心如意,他心里也非常高兴。
转眼间到了夏天,杨天与陈圆圆相处了一段时日。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与陈圆圆相处时不似99lib?先前那么随便。在她面前不是心不在焉就是诚惶诚恐。仔细想来也许是自己与陈圆圆相处时,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个奇怪念头:他觉得陈圆圆好像是自己的夫人,而他是她的丈夫。他知道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要不得,但他却无法抑制。尤其当陈圆圆对他谈笑时,那吹气如兰的芬芳和娓娓动听的声音就像一种迷魂药折腾着他。他为了使自己清醒,经常躲在偏僻处咬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再以道德和责任强迫着自己。
陈圆圆也感觉得到杨天的异样,尤其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异样,杨天的眼睛在陈圆圆看来有如两个幽灵,时时刻刻都在洞悉着自己,想把自己拉入他的心灵世界里去。因此,陈圆圆时时都注意躲避着他。然而,在这个屋子里,毕竟只有她与他这一对孤男寡女,她必须要与他一起吃饭,说话,甚至在一间屋子睡觉。因为当初来到杨天家时,她心里非常害怕,所以她要求杨天跟她睡在一间屋子里。现在,她心里涌起的是另一种害怕了,却不知是否应该不让他再睡在自己房里。
杨天与陈圆圆在一起时便越来越觉得愉悦,同时也越来越觉得不安。他时刻觉得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而他与陈圆圆便是这个家的组成部分,时刻又觉得自己乘人之危,好卑鄙。杨天就是在这种矛盾之中过着,尤其是夜晚,夜深人静之时,他与她共处一室。朦胧的夜色之下,他睁着眼睛看着她:她平躺在那里,身上的曲线一览无遗。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她的胸脯一起一伏。他的脑子里一次又一次生出要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的念头,而他身体却像木头样僵硬着,一动也没有动。
要是没有第二日发生的那件事,杨天也许还要在这种似是而非的矛盾bbr>之中折腾一段时间。那天傍晚回得较早。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早点回来,也许是因为回来得早,心里便踏实,也许不是。他走进屋里,没见陈圆圆,他心里急了,便四处寻找。突然他听到一阵哗哗水声,他明白了,陈圆圆在冲凉。
杨天鬼使神差地走向那哗哗水声。他透过门板缝隙,看到了令人昏眩的一幕:
猩红得有些暗淡的夕阳穿过天窗投落在房里,一具娇美迷人的胴体刚好被那血红的光雾所笼罩。那雪白如玉的胴体被夕阳涂得像一个血淋淋的生命,那耸立的双乳像是对生命的一种诠释,那颤动的肌肉就像被抚着的琴弦。bbr>..突然,她端起一盆水从她头上倾倒下来,她的身体四周立刻被珍珠般的水雾所笼罩,生发出耀眼的光芒。
杨天看得热血沸腾神游天外不能自已。
陈圆圆洗完后,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服。然后穿好衣服,转过身来要走出来。
杨天通过门隙与陈圆圆打了个照面,吓得赶快转过身子便逃出了家门。
杨天踯躅在大街上,心里有一种犯罪感。虽说自己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公子与夫人的事,但他觉得自己的念头已经侮辱了他们。因此他觉得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杨天思来想去,认为自己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要离开陈圆圆。尽管他知道离开她以后,她也许不会安全,然而他明白别无选择。因为如果他不离开她,他觉得自己无法再把持自己,也许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99lib.
杨天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买了纸和笔在一茶馆里写信。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陈圆圆自己为什么不辞而别,否则怕她担心。
陈圆圆天黑时仍没有见杨天回来,心里便有些急了。她潜意识地在屋里屋外寻了一遍,没有杨天的影子,却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陈圆圆拆开一看,正是杨天留下的。杨天在信中写道:
夫人:
请宽恕我的不辞而别!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然而我虽然知道这种做法是对夫人的无礼,也是对公子的不仁,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要问理由,与其说我是说不出来,倒不如说我是不好说出来。
总之,我是不敢再与夫人相处片刻,我怕自己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这里并没有夫人的错!只是小人修养太差,面对夫人无法自制!
现在李贼已走,清兵已进京城,想必公子不久也会回京,夫人只要再稍待时日,便可与公子会面团聚。
我有一事请求夫人:别告诉公子我与你会面之事,如果告诉了,公子势必会追问我为何没有送你回去?到那时,你我便难以说清。
杨天顿首!
陈圆圆看完杨天的信,心里便知道个大概了。她猜想杨天肯定做出了什么越轨之事。然而她又觉得没有这可能,联想到今日的不辞而别,她猛然省悟:可能是他偷看了自己洗澡。她在心里责怪自己太不谨慎。要不是自己冒冒失失那样洗澡,兄弟也不会不辞而别。让她想不清的是,杨天为何让自己不要告诉吴三桂关于杨天见过自己这回事呢?不过,她觉得倘若吴三桂问起细节来,自己确实不好回答。看来与其引起吴三桂的猜忌倒不如不说出来的好了。
转眼间陈圆圆又在杨天的家里过了几天,她觉得有些沉闷和无聊。杨天在时,她是没有这种感觉的。现在杨天仅仅离开几天,她就感到受不了。可见,人是怕孤独的。所以她想出去走走,一者可以出去透口气,二者也可以趁机打听一下外面的形势,寻找吴三桂。
于是,陈圆圆将自己装扮成男人,匆匆忙忙地出了门。陈圆圆穿过了几条小巷,便向王府井走去。那是人们集居的地方,也是消息灵通的地方。陈圆圆知道,要探听到真消息就得到那种地方去。
陈圆圆走进王府井大街,远远地看到有一群人在围着干什么。她饶有兴趣地走拢去。还没有走到那群人的身边,她听到了人们在议论吴三桂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驻足而望,原来是两个老头在说着话。
两个老头手中均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均装着一只八哥。两个老头一胖一瘦,胖老头对瘦老头说:“也不知造什么孽,他们硬要将汉人剃头?”瘦老头说:“造什么孽?还不是因为吴三桂那厮!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受满人的气?”
胖老头说:“我倒并不觉得吴三桂坏!”
瘦老头说:“我认为吴三桂坏透顶了。”
正在这时,瘦老头笼中的八哥接上了嘴:“吴三桂是个大汉奸大坏蛋。”
两个老头相视而笑。胖老头问:“你的八哥为何能说得这等清楚?”
瘦老头说:“我一日要讥骂吴三桂几十次,你想那八哥不会也不行了。”
陈圆圆听到此时,心里打了个寒战。她不知人们为何如此憎恨吴三桂?她联想到自己与吴三桂的关系如果被人知道,人们肯定会用尽手段折腾她。陈圆圆不由自主地朝四周看看,然后朝前走去。
三、陈圆圆与吴三桂相逢却没有相认
陈圆圆惴惴不安地朝那人群走去。虽然她知道吴三桂做不做汉奸其实并不是由她来决定的,但是她的心里却因此而产生了一种犯罪感。所以,她走时显得很慌张,先怕别人注意到她。
俗话说,越是怕鬼,越会遭鬼打。陈圆圆如同小贼一般地走路反而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她正小心翼翼地走着时,突然有两个男人拢近了她,并将她夹在中间。她见势不妙,便退后几步,从男人的夹持之中摆脱出来。
那两男人见她想逃脱,便拽住她。陈圆圆吓得尖叫起来。两个男人一愣:怎么像个女人的声音?他俩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圆圆便从两个男人的腋下溜了出去。
陈圆圆远远地站着,双眼盯着那两个男人随时准备逃走。其实她对那两个男人误会了,他们并没有要侮辱她的意思,?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子。
那两男人见陈圆圆如同见到仇敌一般地看着自己,再联想到她那个娇小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滑稽之感。于是用调侃的口吻说:“你如此怕我们两个男人,难道你是个雌的不成?”
陈圆圆以为他们已知道,便不由粉脸绯红。只是不说话,仍然用眼瞪视着他们。
那两个男人一高一矮,矮男人见她真像个女人那样害羞,便来了兴致,一边走拢一边说:“看来你真是个女人,不然便是个太监。”
高男人接口说:“是不是女人,一摸便知,你过去摸摸看。”
矮个子果然做出要过来摸的样子。
陈圆圆吓得瑟瑟缩缩的退着,嘴巴上说:“你再过来,我便去死!”
矮个子见她一脸认真,心里一怔。他本来只想开开玩笑而已,却不敢出人命案,所以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但一见街上四处都是人,附近又没有水井什么的,便知她此话只是威吓人的,所以又继续调侃她:“这大街上,你怎么去死?你别拿话吓住大爷!”
没想到矮个子这话倒提醒了陈圆圆,她连忙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胸部说:“你再过来,我便扎死给你看!”
矮个子见她较认真,吓得魂也没有了,赶忙对她说:“小兄弟,你别这样!小人可担当不起。”
没想到一声小兄弟倒提醒了陈圆圆。原来他们是把自己当做男人,可见他们并没有要侮辱自己的意思。她的情绪松弛下来,持剪刀的手随之放下,然后就要离开。
没有想到她刚走了几步,那高男人又叫住了她。她迷惑地看着高个子,问为什么?
高个子说:“你不能走!你走了,不仅你的命不能保,连我们也不好交差呢!”
陈圆圆便感到奇怪了,问他:“我走不走与你有何相干?”
高个子说:“你走不走确实与我没有关系!不过,你剃不剃头却与我有大关系!”
陈圆圆一怔,我剃不剃头怎么会与他有关系呢?她正要怒斥高个子,突然想起了杨天告诉她近来京城之中强迫男人们剃头一事,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两个男人是专抓没剃头的男人剃头的。她心里便释然多了。
高个子男人见她脸上没有了迷惑与紧张,知道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边用好言好语对她说,一边向她走来。
当高个子快要走到她身边时,她才陡然明白自己不能让他们抓去剃头,因为自己是个女子!自己被剃头之后会变得不伦不类不说,还会使自己的女扮男装露馅。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就是陈圆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于是她又用力吼住高个子,不让他接近。高个子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仍然朝前走。
陈圆圆又拔出剪刀对准着自己的胸口说:“你再过来,我便死给你看!”
两个男人便感到奇怪了。他们还从来没有碰到将头发看得如此珍重的男人,他们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办。走,显然不行,任务没完成,不好交差;不走,更不行,总不能逼死那小子吧!
陈圆圆心里更是紧张极了,她睁着眼睛死盯着他俩,随时准备将那剪刀扎进自己胸口。
正在三人相持不下之时,一个声音喊道:“你两个无赖之徒,为何欺侮这个小兄弟?”两个男人一看,原来也是个没剃头的男人,便揶揄他:“我们不仅要欺侮那个小兄弟,而且还要欺侮你大爷!”
陈圆圆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便回过头来看。我的天呀!原来是吴将军。她在心里喊道,几乎把持不住要扑进吴三桂的怀中去。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了,那会让吴将 519b." >军多尴尬啊!
原来吴三桂回到京城后,这几天一直想见到多尔衮,质问他为何背约弃信,不仅不帮助自己恢复明廷,反而强迫汉人剃头。然而多尔衮却避而不见。吴三桂没法,只好等着。心里因此也烦闷起来,便出来散心,正好碰着这档子事。
吴三桂见这两个男人如此有恃无恐,本想治他们一下。然而转念一想,现在京城如此混乱,关系非常复杂,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于是他问:“你们说你们还要欺侮大爷我,这却是为何?我又没有干犯你们。”
高个子说:“摄政王多尔衮早就有令,凡是京城百姓,都应该剃头。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那是杀头的死罪。”
吴三桂见两个男人也是汉人,心里越发如同火烧油煎。若是满人强迫汉人如此做不可理喻,两个汉人竟也如此为虎作伥,吴三桂对两个男人鄙视极了。他用轻蔑的口气说:“若是我不肯依从你呢?”
高个男人见吴三桂仪表非凡,不是一般人物,心里早打退堂鼓了。现在又见他如此对自己说话,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奈何不了你,自有能奈何你的人。于是便对吴三桂说:“你不肯剃头,自会有人找你算账!”然后转过身对矮个子说:“走,将那小兄弟带去。”
陈圆圆情不自禁地用求援的目光看着吴三桂。她的心里在呼唤着救助。如果吴三桂不救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三桂从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来不及思索了。他快步走到陈圆圆之前面拦着高个子男人,然后说:“如果我不允许你将这小兄弟带走呢?”
高个子吼道:“那你是找死!”
矮个子见势不妙,赶忙对吴三桂说:“爷,你行行好吧!我们也是秉公办事,没有办法啊!”
吴三桂问:“那你们为何不捉我去,而要捉这小兄弟去呢?”
高个子心想:这汉子是犯哪门子傻?不抓你并不就是畏惧你,你却为何要往刀口上碰呢?他不阴不阳地对吴三桂说:“你以为爷们怕你不成?”
吴三桂说:“不怕最好!我最敬重真英雄,也最恨欺软怕硬的假汉子。”然后对陈圆圆说:“小兄弟,你走吧!他们绝不敢为难你!”
高个男人也对陈圆圆说:“你走吧!我们是不会为难你!我们只找这爷算账。”
陈圆圆再看了吴三桂一眼,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转过身,匆匆忙忙地向一小巷走去。她明白那两个男人对付不了吴三桂,她心里只是在祈祷再别碰到这类强迫别人剃头的男人。
她一直往前走,没再回过头。
四、吴三桂与陈圆圆再度相逢
吴三桂正打算休息,佣人来报有人找他。他心里在琢磨着是谁这么晚来找他?佣人见吴三桂没有明示,便一直立在旁边。
张氏见如此,便对吴三桂说:“你怎么不给人家句话,弄得人家老在外面等!”
吴三桂便问佣人:“来人是个什么样子?”
佣人说:“是个青年男子!”
吴三桂说:“那你叫他回去吧!明日再来找。”
佣人领了吴三桂的旨意便走了。
吴三桂觉得乏了,要张氏服侍自己休息。张氏依言为吴三桂洗脸洗脚。要在平时,这些事都是丫头做的,但由于京城尚处于混乱之中,一时难以买到合适的丫头,所以,张氏只有自己动手了。
佣人又走来了,对吴三桂说:“那人不肯走,说非要见到老爷不可!并让我将这块小玉佩带给老爷,说老爷认识它。”
吴三桂听了佣人的话,心里很诧异: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赖在吴府里不走呢?他决定先看看玉佩再说,于是他从佣人手中接过玉佩一看,心中一惊!原来这是他赠给自己的爱妾陈圆圆的信物。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问佣人送玉佩的人现在在哪里?
佣人告诉他那人正在客厅里等着。
吴三桂叫佣人立刻叫他来。声刚落音,他又制止了佣人。然后下床,趿着鞋奔客厅而来。为了陈圆圆,他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自从那日在京城里分别之后,他时时刻刻都在念着她想着她。许多人认为他是因为陈圆圆被刘宗敏抢去而与李自成闹翻脸的,然后再请清兵入关来消灭李。此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因为他确实把陈圆圆看得很重,甚至重过他自己的生命。他本来不是那种重色轻义的人,他曾经宽恕过侮辱了自己妻子张氏的手下,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陈圆圆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这并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爱妾,而是因为她是陈圆圆。
吴三桂走到客厅时,那人正背朝着他。吴三桂觉得这个纤细的身影很熟悉,但到底是谁,他却说不清楚。那人转过身来,吴三桂一看,惊叫着奔过去。“小兄弟,怎么是你?”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点头。
吴三桂抓住他的手掌,那人缩了缩手,然后任由吴三桂捏着。吴三桂觉得奇怪:男人的手掌怎么会如此柔弱细腻?他惊诧地看着来人,只见来人的眼里泪光盈盈,像要哭的样子,他想: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如此矫情?他不免正色地问:“小兄弟,你怎么能找到我这里来呢?”
那人哽咽着喉咙,依然说不出话来。
吴三桂说:“小兄弟,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那人木头似的听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非常专注地看着吴三桂。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将自己头上的头发打散,将自己脸上的化妆抹去,然后脱去外套。
吴三桂惊呆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兄弟竟然是陈圆圆!是他牵肠挂肚日夜思念的陈圆圆!他一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傻子似的看着她。
陈圆圆也傻子似的看着吴三桂,似乎在认真地分辨着他到底是不是吴三桂。
吴三桂与陈圆圆对立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动也不动。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命都停止了呼吸,只有她与他的心脏在搏动着,他们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突然,陈圆圆开始挪动脚步向吴三桂靠拢,而吴三桂也开始挪动脚步向陈圆圆靠拢。接着,两人同时加快了步伐。陈圆圆几乎是跑着扑进了吴三桂的怀里。
吴三桂拥抱着她站立着,就像拥抱着一种生命的意义,一种精神的寄托,一种情感的依附。他搂抱着她,既不敢用力,恐怕用力过度而抱坏了她;也不敢不用力,恐怕她再次从自己怀抱里飞走。他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柔软的青发,就像在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心灵。
陈圆圆紧紧地搂着吴三桂,就像风缠着一片云,像雨恋着一块土,像阳光爱着一方天空。她让自己的耳朵贴着吴三桂的胸部,认真地聆听着吴三桂的心跳,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吴三桂真实的生命和沸腾的热血。
令人奇怪的是,两人搂抱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产生性冲动。仿佛两人都没有产生那种欲望,只是觉得能够拥有对方就心满意足了。
吴三桂搂着陈圆圆的手慢慢地松了,他牵引着她坐在灯光之下,然后认真地看着陈圆圆的脸,就像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是否有什么损伤。
陈圆圆依然将自己的头靠在吴三桂的胸部。她仿佛一刻也离不开吴三桂那有力的心跳。她用自己细而柔软的手掌以女人特有的细腻抚摸着吴三桂。她也在检查着现在的吴三桂与自己以前爱的吴三桂有什么不同。
吴三桂觉得自己的心理平伏了,便轻轻地将陈圆圆推开,关切地问:“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圆圆也问:“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吴三桂就把自己那惊心动魄的经历.告诉了陈圆圆。如果不是与吴三桂在面对面地说着,她无法相信吴三桂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曲折与艰难。吴三桂说完自己的事以后,又反问陈圆圆。
陈圆圆话还没有说,眼一热,泪却要先流出来了。吴三桂一见之下,顿生爱怜之心,于是又将她搂到自己的怀里。说实在话,他无法想象一个弱女子在这兵慌马乱的年代能够幸存。要不是实实在在地搂着她在自己怀里,他还真以为这就是梦!
陈圆圆将李自成进京以后,自己如何被刘宗敏掠去,如何受到刘宗敏的折辱与欺侮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流着泪。吴三桂听得满腔怒火,恨不得立即将刘宗敏杀了。接着陈圆圆又将李自成如何释放自己说了出来,吴三桂听了只是默不作声。
许久之后,吴三桂问:“后来呢?你从李自成手里逃出来以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圆圆默不作声,她在考虑是否将真实情况告诉他。因为杨天曾经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将自己与她会面的事告诉吴三桂。
吴三桂见陈圆圆不开口,又说了一遍:“这么长的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圆圆脱口而出:“是杨天救了我!”
吴三桂惊叫着:“杨天?他还活着?”自从那次在海滩上失踪以后,吴三桂便一直以为杨天死了。因此,陈圆圆告诉他是杨天救了她,这太令他吃惊了。
于是陈圆圆就将自己如何在街上遇险时碰到了杨 5929." >天,如何女扮男装,如何躲在杨天家度日的过程全说了出来。
吴三桂听到此处,心里划过一道阴影:陈圆圆与杨天孤男寡女单独相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事发生么?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陈圆圆如仅被刘宗敏强奸,她还是干净的,而如果与杨天有染,他便觉得令人难以容忍了。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用审视的目光看陈圆圆。
陈圆圆被吴三桂看得不安起来,便干脆告诉他说:“杨天不许我告诉你,是我自做主张告诉你的!”
吴三桂听后一怔,转过话题问:“杨天脱险之后,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陈圆圆说:“他不愿意见你。”
吴三桂听后,心里明白了。杨天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感到耻辱,觉得他当了汉奸卖了国。按照杨天的性格,他自然会如此了,而自己刚才竟然还在猜忌他。
想到此处,吴三桂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闪烁不定的灯光。
五、陈圆圆与吴三桂谈起了李自成
陈圆圆看着吴三桂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有很重的心事。她又悄悄地靠拢了吴三桂,然后站在吴三桂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吴三桂。
吴三桂身子一颤,有一种酥麻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他在心里赞叹着: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接着,他感觉到陈圆圆柔软而性感的手掌在他的脸上滑动起来,有如一缕温馨而和谐的春风拂过湖面,他的心里荡起圈圈涟漪。
他很舒服地承受着陈圆圆这种充满爱意的抚摸,甚至稍动着身体暗示着陈圆圆的爱抚再深入些。
陈圆圆明白了吴三桂意思,她将自己的手掌探到了吴三桂那宽厚结实的胸部。一触及到他的胸部,陈圆圆也感受到情不自禁地战栗。这块胸脯对她来说是太熟悉了。它曾经令她感动过,令她销魂过,甚至令她昏厥过。..t>她是从那片厚实的土壤上获得了力量。这片胸脯令她永世难忘。
吴三桂感觉到一股热流化作涓涓的柔情,款款流入了自己的心田。他心中的烦恼渐渐远去,他仿佛来到一片高原之上。
他的四周没有高山与沟壑,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他的视野,他的视野远处是大地的边缘与天空相接,就像一条绚丽的蓝飘带。他仰起头,看朵朵白云从头顶晃过,看见只只小鸟从头顶飞过,任习习的暖风拂过脸面,拂过胸脯,拂过心田。他尽量让自己产生一种快要飞起来的轻盈感觉。
陈圆圆也渐渐地感觉到自己进了某种混沌状态。她的思路不再清晰,她的情感不再清纯,她的意志像要脱离她的灵魂。于是,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抚摸着吴三桂的手也随之加快了速度甚至放荡起来。
吴三桂终于感觉到埋藏在自己心田底层的某种意念被搅动起来,他的身体有一种即将燃烧的燥热。他开始无法理智,他的身体因为思想的紊乱而变得肆无忌惮。他扛起陈圆圆,将她抛到床上,然后像剥笋似的将她身上的所有衣服都剥得一干二净,让一具娇美而艳丽的胴体横陈于自己眼前。
奇怪的是,陈圆圆并没有从吴三桂粗鲁的动作之中感觉到粗鲁,她只是有一种被折腾的快感一次又一次传遍全身。她的身体因此而空泛起来,就像一种因经历太久的渴望所呈现出来的疲软与无奈。
吴三桂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更不用说行为。他像一个贪婪的赌徒面对一堆自己赢得的筹码一般,向陈圆圆的裸体扑过去,用力吮吸着她洁白光滑的身体。他甚至用牙齿轻轻地咬,他想让陈圆圆在痛楚之中感到快乐,他也想让自己在此之中感到真实。
两人经历了一阵动物的搏杀之后,身体都疲乏了,思想也空白 4e86." >了。两人都静静地躺着,不再说话,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远离自己而去。唯一让他们感到真实的是对方的身体。
许久之后,吴三桂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他有了说话的欲望。他觉得与陈圆圆分别这么久,有许多话想说。而先前他们之所以没说过痛快,是因为他们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有层看不见的隔膜。这层隔膜的形成是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它其实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因自私而形成的某种物质。现在,他觉得那种隔膜暂时消失了。那是因为他与她经历了这场死去活来的爱之后而消失的。
所以,吴三桂用力推了推陈圆圆。
陈圆圆本来仍然沉浸在那种搏斗所带来的满足感之中。见吴三桂推她,抬起头,迷惑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吴三桂问:“你在干什么?”
陈圆圆说:“我什么也没有干。”
吴三桂说:“我想与你说说话!”
陈圆圆说:“说什么呢?”突然,陈圆圆觉得自己这句话回得非常愚蠢,因此,她赶快缄口不语。只是用温情四溢的目光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被陈圆圆看到心动,突然说:“就说你对李自成的感觉吧!”吴三桂立刻也感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要圆圆对自己谈李自成,岂不是在揭她的伤疤么?
陈圆圆倒似乎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很认真地问:“你真的很想了解李自成那个人么?”
吴三桂不假思索地肯定说:“是的。”
陈圆圆感到非常奇怪了,便问:“你为什么想了解他呢?”在陈圆圆看来,在吴三桂面前提起李自成会惹他不高兴的。而吴三桂现在执意想了解李自成,难道对自己有什么猜忌?想到此处,她心里有些不痛快了。然而,她并不露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吴三桂以真诚的口吻说:“>李自成出身贫贱,既无经天之才,又无纬地之德,何以能够统率万军号令天下,将我大明朝摧毁于顷刻之间?所以,我很想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圆圆见他说得诚恳,不似藏奸,心里也释然了。她对吴三桂说:“其实臣妾对他了解也不并不多,只怕说了出来,有污将军耳目。”
吴三桂说:“这个无妨!”
陈圆圆说:“我觉得李自成是个大英雄!”
吴三桂说:“这个自然。只是你为何有这种感觉?说出来听听。”
陈圆圆说:“与他相处多日,且周围并无外人,他却能够坐怀不乱,所以我说他是英雄。”
吴三桂没有想到她是根据这些得出这结论的。他想这不太可能!一个男人,面对圆圆这等绝色女人能够坐怀不乱是不可思议的事!除非他不是个男人,要么他真是个英雄。他不想怀疑陈圆圆,要不他肯定会以为陈圆圆是借此言明自己是清白之身了。他心情复杂地问:“你说来听听!”
陈圆圆便将自己与李自成单独相处的过程全告诉了吴三桂。
吴三桂听后,心里暗叹。然后问:“他喜欢不喜欢音乐?”在他看来,能够喜欢音乐之人,就绝非草莽之徒。
陈圆圆说:“喜欢!”
吴三桂立刻来了兴趣,“喜欢什么音乐?”
陈圆圆说:“他只喜欢让人情绪激昂催人奋进的音乐。”
吴三桂问:“这么说,他不会喜欢你唱的那些婉转清丽的曲调了。”
陈圆圆说:“正是!”
吴三桂便陷入了沉思:李自成毕竟出身低微,没有受过什么熏陶,所以才会只懂那些低劣粗俗的音乐,而不喜欢高雅的音乐。由此看来,他不喜欢陈圆圆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了。想到此处,吴三桂心里舒坦了许多。他也知道自己会因此而舒坦。他带着毫无芥蒂的语气说:“这样看来,他是成不了气候的。”
陈圆圆说:“将军为何如此看呢?”
吴三桂说:“大凡成就大事的人,都绝不会像李自成这般粗鲁而缺乏心计的。”
陈圆圆听了,反驳说:“可是,根据我与他的交往,我倒觉得他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吴三桂感到奇怪,“真有这事?”
陈圆圆便把李自成与自己单独饮酒时所表现出来的思想与情怀告诉了吴三桂。
吴三桂听了,无法相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太复杂了么?于是他说:“照你所说,李自成绝不会凭你的三言两语便放了你。”
陈圆圆说:“事后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事实上他确实如此做了。”
吴三桂心想:莫非其中另有原因?但是是什么原因呢?难道他是恋着圆圆之色?那他为何不将其占有呢?如果不是恋着女色,他又为何舍不得杀她呢?
吴三桂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看来只有李自成自己知道了。
六、吴三桂与陈圆圆秉烛长谈
微曳的烛光依然焕发出灼人的温馨,酒的飘香如春风一般使人沉醉。
在桔黄色的烛光之下,陈圆圆与吴三桂面对面地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时光在悄悄地流逝着。然而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惋惜。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吴三桂与陈圆圆一直就这样厮守着,就像当初相爱时一般。然而,两人并没有丝毫的厌倦。他们两人依然是那么一往情深,仿佛要将离别的日日夜夜都夺回来似的。
吴三桂面对如花似玉的美人,联想到自己那些时日的杀伐,便觉得自己有如屠夫。陈圆圆是这么圣洁,根本不容许自己的手沾满血污。仿佛沾满了血污的手去抚摸她,便是对神灵的一种亵渎。他面对着陈圆圆,就像面对着圣洁的观音菩萨,越来越感到恐慌,越来越不敢正视着她。
陈圆圆面对吴三桂,在享受这种宁静而幸福的温馨的同时,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她那段四处流浪无家可归的日子。她渴望着有这么一个宁静而温馨的窝,让自己与吴将军厮守。她希望过一种平静的生活,不再有战乱,然而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吴三桂是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而大明的江山又是流贼四窜,明廷尚未恢复。这一切的一切都需仰仗着吴三桂,而自己竟然独占着他,这岂不是误国么?想到此处,她不由谴责起自己来。不行,自己再不能如此占有他!
于是,陈圆圆充满温情地问:“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吴三桂叹口气说:“国破家灭,头绪纷杂,纵有志向,一时也难以知道从何做起。”
陈圆圆没有想到吴三桂会变得如此消沉。她的心目中的吴三桂可不是藏书网这样子!可能是他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的缘故。想到吴三桂所经历的磨难是任谁也会被击垮的灾难,陈圆圆激动起来。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我有责任使他重新振作起来。陈圆圆用试探的语气问:“听说你当初引清兵入关的条件便是要恢复明廷,是么?”
吴三桂答道:“正是。”然后叹口气说,“可是……”
陈圆圆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他:“可是,现在将军已将李贼赶出京城,而你的恢复明廷的举动没有任何迹象,相反多尔衮已住进了金碧辉煌的皇殿。你知道外人怎么看这个问题?”
吴三桂问:“外人怎么说?”
陈圆圆说:“外人认为将军说的是假话,说将军之所以引清兵入关完全是为了报私仇,没有将国家利益放在眼里。”
吴三桂叹口气说:“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陈圆圆说:“既然不是如此,你怎么不证明给人们看呢?”
吴三桂说:“我这次之所以不继续追击李自成,其目的就是为了恢复明廷之大业。”
陈圆圆在认真地听。
吴三桂说:“但是,我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陈圆圆感到奇怪了,“你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吴三桂说:“多尔衮起先用威逼的手段将我调去追击李自成,而自己却先住进了京城,这样,他便抢到了先手。而我率兵回京时,我的兵力又被他截留在京城郊外,根本不让进城。我想这是多尔衮为了斩断我的羽翼,而大明朝的故官不是被多尔衮所收买,便是对我充满仇恨。孤掌难鸣,我一人又能成什么大事?”吴三桂将自己在见多尔衮时,明朝故官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事告诉了她。
陈圆圆听了感叹不已。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享君权食君禄的大臣们竟然会如此轻易地变节!难怪人们说:国家兴旺,官僚发达;国家破灭,百姓遭难。她仔细考虑了一下吴三桂的处境,觉得吴三桂的话有道理。她不无忧虑地说:“看来你是无法恢复明廷了。”
吴三桂?叹口气说:“这就要等待时机,看局势如何发展了。”
陈圆圆说:“可是,将军不能老是这样等下去啊!”
吴三桂调侃地说:“若是能让我这么等下去,倒是我吴三桂的福分了,只怕我吴三桂无法消受这福分。”
陈圆圆说:“将军的意思是要去打李自成么?”
吴三桂说:“不是我的意图,而是我将要被迫去攻打李自成。”
陈圆圆说:“此话怎讲?”
吴三桂说:“李自成蜗居西安,终究是多尔衮一块心病。”
陈圆圆问:“你就不能反抗么?”
吴三桂怒道:“你以为我要去打李自成?我与李自成作战,时时都有同室操戈的感觉。要不是李自成灭我吴门,要不是刘宗敏霸你为妾,我岂会将李自成看作死敌?”
陈圆圆见他如此说话,一时语塞。虽然被刘宗敏掠去,并与刘宗敏有染,责不在她,但她毕竟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男人来辩解这回事。她只能用温柔的目光抚慰着吴三桂。
吴三桂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也不开言。只是扭转头,撇开陈圆圆的目光,看着房间里的暗处,那里有自己与圆圆在烛光之下摇曳的身影。
陈圆圆想起李自成在放自己时,自己对他许下的诺言,心里痛苦极了。对吴三桂说吧,吴三桂与李自成有深仇大恨,要吴三桂放弃报仇,岂不是陷吴三桂于不忠不孝之境地?但如果不对吴三桂说,自己又将失信于李自成。李自成虽然是个流贼,自己失信于他谈不上是什么罪过,但对于她自己来说,这会令她一生难安。经过考 8651." >虑再三,她觉得自己应该对吴三桂说。自己说不说,责在己,吴三桂办不办,权在人。
陈圆圆小心翼翼地.99lib.对吴三桂说:“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将军能否答应?”
吴三桂突见陈圆圆郑重其事地请求自己,心里吃惊。联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觉得自己不可再伤她的心,于是满口应承下来说:“任凭夫人差遣,末将无不从命,还说什么请.99lib.求不请求!”
陈圆圆笑道:“将军先不要答应我,思索之后再说。”
吴三桂一愣,但他随即想,一个女人家会有什么难办之事呢?于是他一脸坚毅地说:“夫人说吧!”
陈圆圆见他说得如此决断,心里非常感动,再也无所顾忌地说:“我请求将军不再追杀李自成!”
吴三桂一惊,他万没有想到陈圆圆会提出这么个请求。他因此而陷入矛盾之中:答应她吧,自己的血仇不能再报;不答应她吧,自己岂不让她难堪?对于这回事,他实在是难以决断。
陈圆圆见吴三桂果然不好答应自己,心里便惶恐起来,连忙跪在吴三桂跟前说:“小女子出言唐突,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吴三桂扶起陈圆圆,看着她满脸娇态,楚楚动人,哪里还有什么顾虑,脱口而出:“我答应夫人。”
陈圆圆听后,既不惊,也不喜,只是觉得难以相信,便说:“要是多尔衮逼你呢?”
吴三桂想了想说:“多尔衮逼我,我也不杀李自成,只杀刘宗敏。”
陈圆圆听后,再无半点疑虑,扑进吴三桂怀中。吴三桂趁势拥抱了她。陈圆圆心里很感动,喃喃自语道:“吴将军如此坦荡,世上只怕难有几人理解。”
吴三桂被陈圆圆的语言所激,充满豪气地说:“大丈夫为人处世,何患无人理解。普天之下,有几人能理解别人,又有几人能让别人理解?”
陈圆圆听了吴三桂的话,心里想了很多。
一、马士英与阮大铖密谋拥立明朝福王朱由崧
一六四四年四月底,崇祯皇帝殉难,李自成进京的消息传到明朝陪都南京。
陪都南京本来设有宗人府以下六个衙门,是明朝的文武大臣又一个集居之地,因此,这个消息就像枚炸弹投进了南京城。城内的文武官员如丧考妣般的号啕大哭。陪都衙门里一片悲声。
然而,作为凤阳总督的马士英倒没有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清醒地认识到:李自成猖獗,明廷气衰,也许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自己得想法寻找一条退路。但是,投降李贼,即使可保富贵,也会失宠,这条路非上策,不到迫不得已之时不能走。可是除了这条路之外,还有什么路呢?
突然,他想到了福王朱由崧。朱由崧是明神宗的孙子,完全可以掌管明朝江山。如果自己能拥立他做皇帝,自己便是有功之臣,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再说朱由崧生性懦弱,便于操纵,这样一来,自己岂不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想到此处,他得意洋洋起来。
接下来,他便筹划找谁促成此事。史可法的声誉极高,但是人太梗直,即使要借重他,也只能是暂时利用。那么,谁是最佳人选呢?
由此,他想到了阮大铖。阮大铖是魏忠贤的旧党。与他素来交好,且能力过人,若与他共谋此事,准成。
于是,他坐着马车直奔阮大铖府上。
阮大铖见马士英亲临府上,知他必有要事相商,便直接将马士英迎到密室。
进入密室之后,阮大铖向马士英行礼道:“马总督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马士英浅浅地笑了笑说:“敝人亲临,阮大人真的不知所为何事么?”
阮大铖没有想到他反有此问,便不甘示弱地答道:“难道为北京发生的事?”
马士英哈哈大笑:“所谓英雄所见相同!”然后正色地问:“时局如此,不知阮大人有何打算?”
阮大铖尚不知马士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只是唯唯诺诺,不敢以直言相告。他说:“国家新亡,时局不稳,能有何打算?”
马士英知他藏奸,也不计较,.99lib.便直言道:“难道阮大人死等不成?”
阮大铖一怔,已猜到马士英的心思,反问:“不死等又有何办法?”
马士英说:“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何不拥立新君,自己便能 4e3a." >为有功之臣,何愁来日衣食?”
阮大铖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我们拥立谁呢?太子现在何处我们不知道。”
马士英说:“何必舍近求远!福王朱由崧是明神宗的孙子,将明朝天下送给他,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既可绝李贼之望,又可伏民众之心,阮大人意下如何?”
阮大铖认为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朱由崧懦弱无能,将其立为新君,既有拥立之功,又可操纵其人,但他不知道马士英的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所以,他反问道:“只是福王忠厚宽仁,怕难以担负此重任吧?”
马士英笑了笑说:“阮大人怎地如此糊涂?若没有汉献帝的软弱无能,又哪有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阮大铖故作吃惊道:“马大人的意思是要拥立如此软弱无能的新君好让自己操纵么?”
马士英突然严肃地说:“这可是你阮大人的意思,我马某可不敢有此想法!”说得阮大铖神色一凛,不知如何办才好,马士英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又何必多此一问?想我泱泱99lib?中华,数千年历史,经历那么多的朝代,有几个作官的会喜欢捧胜过自己的人掌权的?之所以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自己方便?既能随心所欲,又能永坐江山。”
阮大铖此时心里的顾虑才全部消除,先向马士英行大礼,然后恭敬地说:“听马大人之言,小人有茅塞顿开之感。只是如何才能拥立福王呢?”
马士英说:“这正是我来找阮大人的原因。”
阮大铖说:“既然如此,想必马大人已是腹案在胸。请马大人详细道来。”
马士英说:“你与我合起来虽然势重,但拥立新君此举尚难以完成!”
阮大铖问:“这却是为何?”不过他立刻明白了马士英的意思:因为自己是魏忠贤的旧党,口碑历来不好,由自己出头办此事,必然招致非议。于是他问马士英:“马大人的意思,莫非还要借重别人?”
马士英说:“正是,你想想,陪都之内,何人可用?”
阮大铖一惊道:“马大人说的可是史可法?”
马士英点点头说:“正是!”
阮大铖说:“可是,史可法为人正直,恐怕难以为我们所用!再说,即使用了,以后也会难以相处,有碍我们的手脚。”
马士英笑笑说:“阮大人的担忧有理。不过,对于史可法,我们可以用其可用之处,摒弃其无用之处,这样,岂不为我们所用了么?”
阮大铖赞叹道:“马大人真是高见!”然后,他又问,“到时,我们用何法排挤他呢?”
马士英说:“史可法是刚直之人,有如精钢,你强,他愈钢,排挤之法只能给我们带来更大的不利。岂可用这种办法对待他?”
阮大铖心中暗惊:马士英果然是老奸巨猾之徒!以后与其相处,自己得小心。想到此处,阮大铖故意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请教道:“小人愚拙,请大人明示!”
马士英便有些洋洋自得:“史可法喜带兵打仗,到时我们借福王之口,让他在外镇守即可,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阮大铖由衷地赞叹道:“马大人实在是高见。”然后作出一副真诚的样子说,“此事若能成功,小人唯马大人马首是瞻。”
马士英开怀大笑,然后对阮大铖说:“阮大人不可自谦!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之人,岂有高下优劣之分?只有同心同德,方可成其大事。再说,现今便有一事须阮大人出马。”
阮大铖一惊,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道他马士英为何亲临敝府,原来是有事相求,好个老奸巨猾的马总督!但他面上神色不动,他问:“不知是何事?”
马士英说:“阮大人不必惊慌!此事对于别人来说,也许较难,而对于你阮大人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
阮大铖问:“马大人说的可是对付东林党?”
马士英说:“正是。东林党人多势众,据称有七百余人,分散在江、浙一带。他们自诩为有节操之人。”东林党此时已变成复社,但他们仍习惯于称东林党。
阮大铖说:“据说他们的纲领是:‘毋从匪彝,毋非圣书,毋违老成人,毋矜己长,毋形彼短,毋巧言乱政,毋干进辱身。’他们且以此为荣。”
马士英说:“正是如此!这些自命不凡的高雅之徒,将来必为我等祸患。所以,我请阮大人出面,想你有制服他们之良策,必能抑制他们,不让他们出来捣乱。”
阮大铖笑道:“马大人此言差矣!其实,对付这些自命的高雅之徒,从来就没有什么良策!最佳的策略就是不理不睬,任其自然。”
马士英问:“你是说,随他们怎么鼓噪,只是不理么?”
阮大铖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任你怒骂冲天,我行我素得了。我从来就没有看到哪个当权者被人骂下了台的。”
马士英恍然大悟,大叫:“高论高论!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二、马士英借史可法之力拥立福王为新君
马士英与阮大铖密谋之后,便伙同阮大铖一起来寻史可法。
史可法此时正忧心忡忡地蜗居在家。在他看来,国家新灭,京城沦陷,各种政治势力纷纷抬头,国家不日就要陷入混乱的战争之中。再加上早就对大明虎视眈眈的清朝,随时都可能入主中原。因此,史可法痛心疾首,他终日思索,想寻到救国之良策,然而没有结果。
史可法在客厅接见了马士英与阮大铖。史可法历来就有点看不惯马士英与阮大铖二人,尤其是阮大铖,但是今日情况不同,他们二人来是与自己商量救国救民之计的,史可法看到他们,不仅不鄙视他们,甚至对自己以前的行为自责.起来。
马士英问:“国家已灭,时局纷乱,不知史大人有何打算?”
史可法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现君不存,但大明的江山还在,我得守住大明疆土,直到自己命归黄泉。”
阮大铖赞叹道:“史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其勇可嘉,其志可彰,令人仰慕。”
马士英试探地问:“史大人除了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之外..,是否另有良策?”
史可法说:“本人尚无良策!”
马士英说:“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史大人纵有热血,也是师出无名。到时候史大人保谁之江山?若没有君王,便没有凝聚力,没有凝聚力,其势不能长久矣!”
史可法赞叹道:“马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太子现在何处,我们尚未得知,又如何拥立新君?”
马士英说:“大明是朱家之天下,只要是朱家子孙,我们臣子便可拥他为王!”
史可法说:“大人的意思可是拥立福王?”
阮大铖说:“正是。”
史可法陷入了沉思。他与福王交往甚厚,知福王虽然宽厚,但非为君主之人。于是他说:“福王仁慈,恐难胜任。”
马士英说:“我们拥立福王为新君,非为新君之威,只借新君之德,树起一杆旗帜,对内可剿李贼,对外可拒外夷入侵。到时候,只要我等竭力辅佐他,不愁李贼不灭,国家不宁。”
史可法被马士英说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立刻赞同道:“马大人的计策可行。”
马士英见火候已到,便示意阮大铖。阮大铖立即对史可法说:“到时候我们举荐史大人为首辅,一者可让能者尽其能,再者可令百姓对新君生敬仰之心。”史可法连忙推辞,马士英立刻表态,说阮大人所言极是。史可法本不是扭捏作态之人,见二人如此真诚,再也不好推辞。他哪里知道,这其中埋着他二人的勾当。
于是,在一六四四年六月十九日,即阴历五月十五日,在马士英,阮大铖与史可法等人的操纵之下,平庸无能的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年号弘光。后来被称为弘光政权。
五月十五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自从当年朱元璋在南京建都以来,南京便成了明朝政府除北京之外的又一个政治文化中心。然而,今日虽是福王登基的大喜日子,但南京城内却并不见喜气洋洋的祥和之气。
当登基的钟声敲响以后,整个南京城里就飘荡着悠悠扬扬的钟声。
福王颤颤巍巍地登上了御座,他并非老态龙钟,而是心情激动所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皇帝。如果不是崇祯皇帝被逼死,他就无法作这个皇帝。说实话,他的心里也并不认为作皇帝就是件好事。
然后就举行了懒懒散散的登基仪式。
福王登基以后,就封马士英为大学士,封史可法为兵部尚书。然后又宣读了一份马士英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圣旨。圣旨的内容大概如下:
“朕凉德弗胜,遗弓抱痛,敢辞薪胆之瘁,誓图俘馘之功,尚赖亲贤戮力劻勷,助予适度忾。”
透过旨意,便知其宗旨是:今日宗社大计,莫过于讨贼复仇。
史可法既为弘光皇帝的首辅,自然是竭力为之。他深知福王资浅德薄,难以号令天下,又加上政府之中缺乏能人,因此,他劝福王召集天下名士,收买人心。
马士英没有想到史可法还真干上了。尤其是他那召集名流的动议,令他感到惶恐不已。在他看来,所 8c13." >谓天下名流,便是东林党那些自以为有节操的自命不凡之徒。如果真让他们入主政府,自己岂不会遭受排挤么?想到此处,他又去找阮大铖商量。
阮大铖正在为自己没成为新宠而气恼,见马士英要排斥史可法,自然快意不过。一则可以泄其愤怒;二则可趁机升迁。阮大铖对马士英说:“马大人只要对皇帝说现在局势混乱,要保江山社稷,必须以有用之人去镇守边陲。”
马士英一想,此计甚妙,于是立刻跑到皇宫觐见皇上。
马士英对皇上说:“陛下新近登基,人心不稳,政权不固,边疆纷乱,不知皇上有何良策?”
福王一听,吓得身子也软了,立刻对马士英说:“朕历来不过问国事,如今让朕操持,实在是勉为其难!朕也知道人心不稳,99lib?t>政权不固,可我哪里有什么良策?马爱卿若有,只管道来。”
马士英听后,心里暗喜。看来自己拥立福王为新君这着棋实在走得好,只要自己步步为营地挟持福王,何愁天下之人不听命于我。马士英对福王说:“臣自陛下登基以来,日夜思念。觉得国无兵不保,兵不力无宁。要想使陛下江山固若金汤,代代相传,须用精明强干懂得行军打仗之将领镇守外沿。”
福王一听,认为有理,同时也为马士英的忠心报国的精神所感动。于是,他对马士英说:“马爱卿精忠报国,替朕分忧,实为大臣们的楷模。只是朕有所不知,我朝上下,有谁能担当此重任?”
马士英说:“我朝兵部尚书史大人久于行营,精通兵法,战功赫赫,史册可彰。若得此人镇守外沿,陛下何愁江山不保?”
福王一听大喜。“若非马爱卿提及,朕几乎要忘记史爱卿乃可用之人!不过,史爱卿得以重用,全在于马爱卿荐贤之功。由此可见马爱卿实是统帅群臣,辅佐察人的良才。从今天起,马爱卿便作朕的首辅吧!”
马士英没有想到事情会办得如此顺利。他一面暗自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便可将史可法排斥于外,自己大权在握了;一面又暗骂福王,好个昏君,连个轻重缓急也不分。联想到这好处的得来全靠阮大铖的好主意,俗话说,饮水思源,自己可不能忘记阮大铖的功德了。于是,他赶忙跪下叩头,高声道:“谢主隆恩。”然后继续说:“臣既得陛下隆恩,必思报之。今臣升迁为首辅,臣之职便已空缺,若臣一并为之,恐力所不能及,耽误国事,请陛下另择良才接之。”
福王赞叹道:“马爱卿居功不傲,举贤又不遗余力,实在令朕感动。只是朕不知何人能担此重任?”
马士英说:“臣思阮大铖德才兼备,可担当此重任!”
福王说:“就依了马爱卿的意思吧。”
于是,史可法便离开南京,出镇扬州。而马士英升为首辅,大权在握。
三、弘光皇帝晋封吴三桂为蓟国公
马士英作了弘光皇帝的首辅以后,借弘光皇帝之名在军事上作了一系列部署,提出“江北与贼接壤,遂为中枢,议设四镇,分辖其他”。命史可法以督师地位坐镇扬州。命高杰驻守泗州,管辖徐州等十四州县,经理河北、河南、开封、归德一带。刘泽清驻守淮安,管辖淮海等十一州县,经理山东一带。刘良佐驻守淮海,管辖凤阳等九县,经理河南陈、杞一带。黄得功驻守庐州,管辖徐、和等十一州县,经理光固一带。
马士英设此四镇作为军事据点的目的是,作为南京的保护屏障。如果李自成在河北,则各镇合力协防淮徐;若李自成在河南,则各镇协守泗凤两县;若李自成在河北、河南并犯,则各镇严兵固守。
一句话,马士英作首辅的弘光政权认为威胁自身存在的力量来自农民军。因此,将军事战略重点放到了扑灭农民军的中兴大业之中。
弘光皇帝从登基以后,大兴土木,修建兴宁宫,建慈禧殿。终日沉湎酒色,以演杂剧,饮火酒,淫幼女为乐。对于国事一概不问,任凭马士英而为。
一六四四年七月初,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击败李自成的消息传到了南京,马士英立刻慌了手脚。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清兵的力量。现在清兵入关,自然破坏他心中的战略部署。
于是,马士英与阮大铖商量对策。
马士英说:“现在北京的情况,不知阮大人知道否?”
阮大铖说:“知道!”
马士英问:“阮大人认为目前该如何作为?”
阮大铖默想了一会,然后认真地说:“首要之举要让皇帝晋封吴三桂。”
马士英感到吃惊:“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在国人眼里看来是引狼入室,而大明天子为何反而要晋封他呢?这岂不是置民意于不顾么?”
阮大铖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是引狼入室这不假,但他却击败了李贼,从根本上扫除了大明的后患。至于是否合乎民意。这个可暂且不管!即使我们竭力地投民所好,那李贼会自动缴械么?”
马士英由衷地赞道:“阮大人说得有理!”
阮大铖说:“第二步便是乞求清兵不要南下攻打我们,承认我们政府的合法权利。”
马士英不解地问:“清朝对我们大明虎视眈眈数十年,现在进了关,其野心岂能自灭。听说多尔衮在北京扬言‘且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想入主中原!现在阮大人却叫我们去乞求清兵,岂不是与虎谋皮么?”
阮大铖说:“非也。我们有句话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好端端地求和,那清兵虽然野蛮,却也不好意思作难我们。再说,我大明这么大,就让他们吃,他们也未必吃得下。”
马士英听了,觉得有理,便去找皇帝。皇帝正在饮酒作乐,不肯见他,说有什么事要他看着办就得了。但马士英觉得事关重大,自己不敢擅自作主,非得见皇帝不可。弘光帝无法,只得别了群臣,懒懒散散地出来了。
弘光帝说:“马爱卿见驾有何要事?快快道来。”
马士英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击败了贼寇李自成。”马士英说后便观察他的态度。
弘光帝说:“这倒是值得庆贺的事!”
马士英见弘光帝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威胁,只得点拨他,“现在清兵入关,对我大明构成威胁,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弘光帝一听,吓得身体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我能有什么旨意呢?”
马士英心里觉得好笑,说:“若能拉拢吴三桂,我们与清兵抗衡之时,就不会显得力量单 8584." >薄了。”
弘光帝说:“可是,吴三桂是汉奸,我们怎去拉拢?再说我们去拉拢他,他未必会肯!”
马士英暗叹,皇帝还没有糊涂透顶。马士英说:“吴三桂现在成了没娘的鬼,而皇上您是大明天子,你给他一个封号,他未必就不想接受。”
弘光帝想了想说:“那你说给他一个什么封号呢?”
马士英心想:“什么封号都可以,反正他又不可能跑到南京来。”他说:“臣看皇上就晋封吴三桂为蓟国公吧!”
弘光帝说:“就依马爱卿之意吧!”然后,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马士英说:“仅仅封他个空号也不好,我看还得给他十万石米,也表表朕的心意。”
马士英心里骂道:好个大方的皇帝!你一开口就是十万,现在兵荒马乱的,我到哪调拢十万石粮食给他吴三桂?但他嘴里却说:“臣遵旨。”
弘光帝见事办完,就要起身离去。
马士英心里一惊,自己差点忘了大事。于是立刻对弘光帝说:“臣还有一件大事要奏请皇上。”
弘光帝心想,这马老头怎如此啰嗦?什么事你都给办了不就得了,不然要你这个首辅干什么?弘光帝不耐烦地说:“马爱卿有事快奏上来。”他的心里还在记挂着那群风骚迷人的姬妾。
马士英说:“现在我朝兵力全都部署去对付李贼了,倘若清兵南犯,我朝如何应付?请皇上明示。”
弘光帝吓得一呆,战战兢兢地说:“若清兵南犯我朝,你道如何是好?”
马士英心里好笑,我本要问你,你倒反问起我来了。马士英说:“臣以为,对于清兵,只可交,不可战,因为我们的力量要用来对付李贼。”
弘光帝问:“我们的兵力既可对付李贼,为何却不能对付清兵?”
马士英说:“李贼毁我大明社稷,逼死崇祯帝,我朝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因此,我们的兵力自然要用来对付李贼了。”
弘光帝问:“可是清兵入关,也未必不想灭我明朝啊?”
马士英说:“皇上英明。然臣.99lib?以为:李贼,内贼也;清兵,外贼也。内贼对于外贼而言,对我们危害更大些。所以臣主张结清兵而抗李贼!”
弘光帝想了想,说:“马爱卿言之有理,就依你言去办吧!”
马士英说:“可是,皇上,俗话说‘空手不进门’,我们跑到北京去求和,怎好空手去呢?”
弘光帝问:“那依马爱卿之意,应该如何?”
马士英说:“臣以为须派一使臣前去,携带黄金一千两,白银十万两。”
弘光帝摇摇头说:“这样未免使我大明被那清妖小看!你告诉那使臣,若清兵不答应,可发纳白银十万两,还可以割地给他。”
马士英一听,倒抽一口凉气,但事已至此,却无法更改。于是他向皇上辞别,走出宫来安排事项。
马士英回到府上之后,为派谁去做这个使节伤痛了脑筋。因为在他看来:藏书网携这么多黄金白银前去北京,事情成与不成都无所谓,但如果丢掉了金银便实在可惜。
思前想后,他觉得派自己的心腹前去还是好些。他把自己的世侄马虎叫来,然后将一切事宜招呼妥切。
弘光政府的侍郎左懋弟、都督陈洪范、马大人世侄马虎携金带银,率领使节团前去北京了。只是弘光帝让马士英捎给吴三桂十万石粮,马士英嫌麻烦,就不让带了。
四、吴三桂拒受弘光皇帝的晋封
吴三桂回京后,几次向多尔衮试探关于拥立太子恢复明廷之事,多尔衮都婉言拒绝。吴三桂从此更加守在家里,只与陈圆圆寻欢作乐。陈圆圆知他心里苦闷,不但不劝他别沉湎声色,反而尽心尽力地侍奉他,让他从中得到快乐。
多尔衮见吴三桂几次向自己提起恢复明廷之事,便知他心不死。在想方设法笼络他的同时,还派人监视了他。
虽然如此,吴三桂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南京弘光政府的动态。他本来是对弘光皇帝心存希望的。在他看来,弘光皇帝虽然不是崇祯皇帝的嫡系子孙,但他毕竟属于大明一脉。他内心希望弘光皇帝能号召宇内,担起恢复明室,抗击李贼与清兵的大任,他随时都准备追随弘光政权。然而,不久他便听到了关于弘光政府的种种不是。比如说弘光皇帝昏庸无道,马士英、阮大铖之流操纵朝廷作奸犯科等。他因此而深感失望。
左懋弟、陈洪范、马虎率领的弘光政府的使节们于十月初进入京城。马虎一到京城,便甩开左陈二人,求见于多尔衮。多尔衮听说是这么一个政府,开始便回避。他不希望再有一个明朝天子出现,因为如果散沙似的中原在大明天子的号召之下又团结起来,那么自己的问鼎中原之梦便永远只能成为梦幻了。虽说自己已经住进了皇宫,但随时都可能有与李自成逃离京城一样的命运。然而,现在毕竟有了这么一个政府,而且已找上门来。经过再三考虑,觉得还是先见了再说。
马虎将马士英以弘光皇帝的口吻写给多尔衮的书信交给了多尔衮,多尔衮认真地将书信看了一遍,心中便有了底。信中所言无非就是愿意与大清结为盟友,互不侵犯骚扰。若能答应,愿意向清朝发纳白银十万两,并愿意割地。多尔衮看着马虎呈上的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心里便琢磨开了,从来还没有这种不战而降的政府!从他的书信看来,他是唯恐自己不答应他求和。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多么无能的政府!
多尔衮心里的阴霾消失了,他笑着对马虎说:“想你家福王也自诩为大明天子,哪里有半点皇帝气派?出手是如此小气,他以为我大清是乞丐么?我大清岂能为些许财物所动?只要我大清敢为,这大明的江山焉能不是我大清的,我何要你家福王相送?”多尔衮言下之意,是不承认福王为大明的天子。
马虎见多尔衮的胃口如此大,说话又如此气势,早已吓得懵了。心想:早知如此,我才不愿意做这劳什子使节呢!他本想说若大王你真心与我家皇帝讲和,我们愿意割更多的地。可是由于这话他叔没有交待,他便也不敢随便说。
多尔衮见马虎如此脓包,心里好笑。本要将其逐出宫门,但转念一想:他既来求和于我,又岂不会去寻找吴三桂?如果自己驱逐了他,那不正好将他推到吴三桂身边去了?于是他转过语气对马虎说:“本王念你劳苦之功,又见你家福王一片诚心,且容许本王思量之后再答复你!你先在宫里歇息一些时日再说。”
马虎万没有想到多尔衮的语气又会松动下来,见他如此说,马虎高兴万分,立刻答应,哪里有半分疑虑。
多尔衮叫人将马虎等人安置好,立刻嘱咐部下,要他们加强对吴三桂的戒备,并注意吴府之中的一切动态。
马虎在宫中住了几天,但多尔衮一直没有个明确的答复,想见多尔衮又不可能,马虎心里便急了。因为他还有另一个任务没完成。他得想方设法见见吴三桂,但多尔衮的清兵却不让他离开。
正当马虎一筹莫展之时,清兵突然同意他去见吴三桂了。原来多尔衮觉得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让他与吴三桂一见。一则可以松马虎的心,二则可窥吴三桂之态。对于他来说,吴三桂终究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马虎又甩开左陈二人跑到了吴三桂府上。
吴三桂早就听说了弘光皇帝晋封自己的事,他对此晋封实在感到好笑:自己并非他福王之臣,且无寸功于福王,他何故要加封自己?岂不是一厢情愿么?在他心里,他不仅没承认弘光皇帝,而且他已经很鄙视弘光政府了。
吴三桂在客厅里会见马虎。吴三桂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吴三桂的神态并非完全做给多尔衮的探子看的,而且他确实也轻视弘光皇帝。
马虎告诉吴三桂,说弘光皇帝念他杀寇有功,晋封他为蓟国公。然后将弘光皇帝晋封他的圣旨给他看。
吴三桂打开圣旨,极有兴趣地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吴三桂倡义讨贼,雪耻除凶,功在社稷,着晋封蓟国公,子孙世袭。加赐坐蟒滚龙伫丝八表里,银二百两。户部拨银五万两,糟米十万石,着督师辅臣责成沈廷扬等,并差适当官员,.赍送三桂有功将士,令该镇开列前来,以凭升赏,此乃奖励忠勇之意。
X年X月X日!
吴三桂看完之后,坐下来,一言不发。马虎见吴三桂这样,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急得要死。虽然吴三桂不说话,但他却不能不开口啊。马虎问:“不知蓟国公意下如何?”
吴三桂一怔,随即明白马虎之意,然后故意问:“蓟国公是谁?谁是蓟国公?”
马虎知吴三桂是拒受弘光皇帝的晋封,心里非常焦急,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有诚惶诚恐地站在旁边。
突然一声冷笑自窗外响起。
吴三桂知是多尔衮的耳目在见到刚才的情形后发出来的,吴三 6842." >桂心里一凛,这样一来,岂不是太便宜多尔衮了么?这样做不行,自己得给多尔衮一点颜色看看,否则他会看轻我吴三桂的。于是他又故意转变语气问马虎:“你家皇帝是否有意一统天下?”>.99lib.
马虎期期艾艾不知作何回答。因为这话题他叔没有告诉他回答。
吴三桂又问:“你家皇帝是否仍然有意只保半壁江山?”
马虎仍然唯唯诺诺。
吴三桂突然提高声音问:“你家皇帝遣你前来,是向清兵求和么?”
马虎觉得这一句好答,赶快答道:“是的。”
吴三桂便慷慨激昂地说:“你家皇帝既不能御外匪,又不能抗内贼,我受他之封又有何用?”说完之后,便拂袖而去。
马虎被吴三桂冷落在客厅里。
吴三桂走进卧室,不久,便传来他与陈圆圆相狎的荡笑声。
马虎觉得再呆下去已经没味,只好悻悻地离开了吴府。
多尔衮得到耳目对吴三桂接见马虎的情况报告之后,陷入了沉思。他懂得吴三桂心中苦闷的原因。他仿佛看到了吴三桂内心汹涌澎湃的心潮。他觉得自己对吴三桂得另想办法。
马虎又来到宫里求见多尔衮。
多尔衮由于知道了吴三桂的心态,便对弘光皇帝完全失去了兴趣,他将马虎等人驱逐出宫。
左懋弟与陈洪范不明就里,只得随马虎率众人灰溜溜地.99lib?回到了南京。
五、史可法身殉社稷,朱由崧芜湖被擒
一六四四年,顺治皇帝迁居北京之后,大明江山便成了大清的天下。多尔衮自从将福王使臣遣送回去之后,并没有将弘光政权放在眼里。但现在大清国在北京立都,一国不容二君,所以他便思量着征讨弘光政权了。
令多尔衮感到惊奇的是,弘光政府虽然腐败透顶,但其兵部尚书史可法却是有口皆碑的忠义之士,多尔衮心里顿生惜才之心。为了劝史可法归降,多尔衮挖空心思写了一封信给史可法。信中称:
比闻道途纷纷,多谓金陵有自立者。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所以防乱臣贼子,法至严也。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手毒君亲;中国臣民不闻加遗一失。平西王吴三桂介在乐陲,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累世之宿好,弃近日之小嫌;爱整貔貅,驱除狗鼠。……国家之抚定燕都,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也。……今若拥号称尊,便是天有二日,俨为劲敌。予将简西行之锐,转旝东征。且拟释彼重诛,命为前导。……诸君子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南州群彦,翩然来仪,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先生领袖名流,主持至计;必能深惟终始,宁忍随俗浮沈。取舍从违,应早审定。兵行在即,可西可东,南国安危,在此一举。愿诸君子同以讨贼为心,毋贪一身瞬息之荣,而重故国无穷之祸,为乱臣贼子所笑,予实有厚望焉。
史可法看多尔衮的信中有“国家之抚定燕都,乃得之于闯贼,而非取之于明朝也”不禁莞尔。心想:李贼从何处得燕都?然而,史可法毕竟是个方正之人,他虽然拒绝投降多尔衮,却仍然给多尔衮回了封很客气的信。信中称:
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摄政王殿下。……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爱民,真尧舜之主也。以庸臣误国,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法待罪南枢,求援无及。师次淮上,凶问逐来。……国破君亡,宗社为重;相与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之心。……今上悲不自胜,仅允监国。……忽传我大将军吴三桂借兵贵国,破走逆成,为我先皇帝后发丧成礼;扫清宫阙,抚辑群黎。且罢剃头之令,示不忘本朝。此等举动,震古铄今;凡为大明臣子者,莫不长跪北向。……乃辱明谕,特引《春秋藏书网》大义来相诘责。……然此文为列国君薨,世子应立。有贼未讨,不忍死其君者立说耳。若失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皇子,惨变非常;而犹拘牵不即位之文,坐昧大一统之义。……将何以维系人心,号召忠义?……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在此一举。若乃乘我蒙难,良好崇仇;窥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贵国岂其然?
多尔衮看完史可法的信之后,内心对史可法的敬重又增加了一层。虽然如此,然而又不得不征讨弘光政府,所以其内心顿生一种悲哀。
然而,就在清军打到淮、徐,江北快要保不住的时候,守备在江bbr>北四镇的弘光政权的官兵还在抢占地盘,相互火并。
四月十三日,清兵兵临扬州城下,包围了扬州城。驻守在扬州的史可法见势危急,便咬破手指,以血书信告急急送朝廷。
四月十四日,弘光帝召见群臣。
大臣之中有人提出“淮、扬最急”,应赶紧调兵防御增援。但马士英为了把持朝政,压制东林党,欲撤二镇江防兵去对付左良玉。马士英认为:宁可使君臣一同死于清兵之手,也不能死于左良玉之手。
众大臣见马士英如此败坏,便将史可法的“血书告急”示与皇帝。朝廷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马士英见众口一词,自己的主意要被推翻,便眦目大呼:“有议守淮者斩。”众大臣自然不敢再开声,连弘光皇帝也被吓懵了。
于是,史可法断了援兵,只有死守。
四月十八日,清军又招降史可法。史可法置之不理。
四月二十日,清兵对扬州城猛烈攻击,史可法虽然身先士卒誓死抵抗,但不久之后,扬州城便沦陷,史可法被俘。
多铎按照多尔衮的旨意,又一次劝降史可法。史可法慷慨回答:“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而志不可屈!”多铎见其心意甚坚,知无法招降,便于四月二十五日将其杀了。
扬州沦陷以后,清兵便如入无人之境。六月二日,清兵乘势渡过长江,占领南京的屏障镇江。南京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而此时的弘光皇帝依然沉湎于声色之中。
马士英等大臣见势不妙,趁夜将弘光皇帝从昏醉之中拉出,准备奔向芜湖,想得到总兵黄得功的庇护。
六月八日,多铎率兵进入了南京城。
那天,普天普地都笼罩在一片滂沱大雨之中。多铎坐在有篷布的马车上,见南京城门口是一个挨一个地跪着的南明官僚,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下,他们一个个都成了落荡鸡似的。然而,谁也不敢用手擦去水珠,身子抖抖索索的,毕恭毕敬地迎着自己。多铎的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哀。他只是仰起头,看着被雨帘掩遮的已经看不明了的天空,一言不发。
弘光皇帝被大臣们拉出南京城之后,才回过神来,他问马士英:“马爱卿,你将朕拉到何处去?难道哪里有什么宴会么?”
众人一听,想笑而又笑不出来。都到什么时候了,他还记得去喝酒!众人因此而默然,内心的酸楚是不言而喻了。
马士英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然后对弘光皇帝说:“皇上,清兵打进南京城了。”
弘光皇帝吓得哭起来了。“啊!清兵打进南京城了?那他们会不会杀了朕?朕可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啊!”
众大臣听了,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心想,我们怎么糊涂到这种地步,竟然拥戴这种人做大明天子?试想想,这种人能够担负起消灭李贼,驱逐清兵,振我大明的重任么?想到此处,众大臣无人再理弘光皇帝,只是沉默寡言地坐在马车里,任凭马车将自己拉向何处。
弘光皇帝见众人不理自己,以为清兵追来,自己死到临头了,心里越发慌了。又战战兢兢地问马士英:“马爱卿,你说清兵会不会追我?我会不会被清兵杀头?”
马士英见皇上如此,只好安慰他说:“我们是投奔芜湖的,那里有总兵黄得功驻守。只要能得到黄总兵的庇护,我们就不用担心会丧命。”
弘光皇帝见马士英如此说,心里虽然紧张,却也不好再开口询问。
然而,天不从人愿。就在弘光皇帝奔到芜湖之时,投降清军的明朝将领田雄追上来了。
田雄率兵拦住了弘光皇帝的马车。
弘光皇帝见是田雄,以为他接驾来了,连忙对田雄说:“田爱卿,你救驾有功,朕封你为大将军。”
众人已知田雄已 964d." >降清军,自然知道他拦皇帝的马车是何用意,因此都默不作声。
田雄说:“皇上,你既有此意,为何不早封臣为大将军?”
弘光皇帝说:“现在也不迟啊!”
田雄说:“现在已经迟了。即使皇上有此心意,臣也无法消受99lib?了。”
弘光皇帝顿时明白田雄话中之意,昏厥过去。
一、顺治定鼎燕京,部署灭李战略
一六四四年九月,距多尔衮驻进北京已有五个月之久。经过多尔衮数月的治理和整顿,北京的局势已比较平稳。多尔衮认为福临迁入北京的日子到了。多尔衮派人给福临送去书信,劝其抓住时机,即时定都北京,以成大业。
年幼的福临在清朝的王公贵族的呵护之下,从沈阳出发,经过一个多月的颠簸到达北京。
福临一到达北京,多尔衮就积极操办福临在北京登基的大事。多尔衮将明朝故官与清朝贵族集中一起,商量具体事宜。
十月三十日,即阴历十月初十,清朝在明朝的京都北京举行了隆重的登基仪式。顺治皇帝坐上了崇祯皇帝曾经坐过的御座。
许多原明朝的大臣,现在成了清朝的新贵,他们以祝福崇祯皇帝同样的口吻祝福着顺治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尔衮操办了福临登基的事宜以后,便筹划着如何稳固政权。他觉得当务之急依然是要稳住明廷官员中最有实力的代表人物吴三桂。吴三桂虽然被自己的连环计一步一步地向清朝靠拢,但吴三桂毕竟不是完全出于自愿,所以多尔衮总觉得有些不可靠。他认为要想将吴三桂牢牢地抓在手中,不能单靠挟制,还得>给他一些想头。于是,他向顺治皇帝进言。
多尔衮说:“吾大清入关以来,之所以能节节胜利,是仰仗陛下之威。然原明将吴三桂也实在是功不可没。现在李自成窝住西安,纠集民众,兴风作乱,其势不可轻视。虽然不能撼动我大清国基,但要灭它,亦须耗费国力。臣以为不如晋封吴三桂,一则可彰其功,二则可激其志。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顺治皇帝说:“一切任凭摄政王做主。”
多尔衮借皇帝之名,授吴三桂平西王封号、册印,并赐银一万两,御马三匹。
吴三桂在接受封号之时,正在与陈圆圆作乐。听到封号之后,他的兴致立即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由此而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陈圆圆问吴三桂:“他们没有晋封你之时,你却快快乐乐的。而晋封你之后,你反而不快乐了,这是为何?”
吴藏书网三桂说:“这不是晋封,这是捆绑我的绳索!”
陈圆圆问:“夫君为何如此说呢?”
吴三桂说:“他们不晋封我,本是想让我自生自灭。我拥有你足矣,岂不可快快乐乐过一生?现在他们晋封我,必是要我出征,我不得再享清闲矣!”
陈圆圆说:“男子汉大丈夫本应驰骋沙场,岂可老死家中?你又何必为此烦恼?”
吴三桂抚摸着陈圆圆的脸蛋说:“爱妾真是幼稚得可爱!你道他们要我同谁去打仗?”
陈圆圆问:“同谁?”
吴三桂说:“李自成!”
陈圆圆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
吴三桂反问:“他们晋封我为什么?”
陈圆圆说:“平西王啊!”
吴三桂笑道:“这不得了!谁在西边?他李自成啊!李自成在西安呆着,顺治在北京能睡得安稳么?不过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陈圆圆问:“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吴三桂笑着说:“原来崇祯皇帝让我打李自成,而现在的顺治皇帝也让我打李自成,一个封我为平西伯,一个封我为平西王,我和李自成都没有变,而朝代变了,皇帝也变了,我觉得这就很有意思!圆圆,你说说看:是平西伯大还是平西王大?”
陈圆圆说:“我可不管你是平西伯还是平西王,你还是吴三桂我的夫君!”
吴三桂笑着说:“对!对!不管是平西伯还是平西王,我依然是我,吴三桂99lib?依然是吴三桂!”
陈圆圆问:“你会不会去打李自成?”
吴三桂问:“你说呢?”
陈圆圆说:“你可是答应我的,你不打李自成。”
吴三桂说:“这回怕不行了。”
陈圆圆说:“你不会拒绝么?”
吴三桂说:“皇上又不是让我去灭贼,而是帮我去报仇。你说我与李自成有深仇大恨,不报的话,我还能在世上立足么?”
陈圆圆默然了。她心想:男人们之间为何会有那么多恩恩怨怨奇奇巧巧的事?
果然,几天之后,顺治皇帝宣吴三桂进见,吴三桂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后,皇帝用稚气的口吻问:“吴爱卿,听说你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是否属实?”
吴三桂知道皇上是明知故问,也知道他明知故问的用意所在,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机灵。因为他只能说:“李自成灭我吴门,我与李自成不共戴天!”
皇帝又问:“既然如此,吴爱卿可想报仇?”
吴三桂心里好笑,我能说我不想报仇么?他慷慨激昂地说:“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皇帝用稚气的口吻赞叹说:“好!有志气。男子汉大丈夫有恩不能谢有仇不能报,以何立足于天地之间?”
吴三桂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而嘴里只得说:“吾皇英明。”
皇帝说:“既然如此,朕将派兵相帮你,使你能报得家仇,洗雪国耻。”
吴三桂说:“谢主隆恩!”
接着,皇帝宣阿济格与多铎进见。
等众人都在宫殿之上跪着时,皇帝说:“为了平定西乱,确保我大清之安宁,朕决定即日起兵征讨李贼,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
阿济格与多铎齐声说:“皇上英明。”
皇帝说:“英亲王阿济格听令!”
阿济格连忙说:“喳。”
皇帝说:“朕封你为靖远大将军,率领平西王吴三桂,将军尚可喜统领兵马二十万由大同经榆林、延安向西安逼进。”
阿济格说:“遵旨。”
皇帝又说:“豫亲王多铎听令。”
多铎忙称:“喳。”
皇帝说:“朕命你率领孔有德,耿仲明统领兵马二十万由河南怀庆直攻潼关。你们两军务必会师于西安,将李自成消灭在西安城内。”
皇帝部署完毕,让阿济格与多铎分头去准备。吴三桂抽空回了家,他想与陈圆圆话别。自从经历了那次依依不舍的离别,之后又大难不死的相逢,吴三桂与陈圆圆都特别珍惜自己与对方相处的时候。这次又要出门远征,不知何日归来,吴三桂心里想起来就心酸bbr>99lib?。
陈圆圆见吴三桂回来,便连忙问:“皇上宣你进见是什么事?”
吴三桂说:“哪能有别事?”
陈圆圆说:“去打李自成么?”
吴三桂说:“正是。”
陈圆圆说:“什么时候出发?”
吴三桂说:“两天之后就要出发!”
陈圆圆立即扑进吴三桂的怀里,撒娇地说:“这么说,你我又要分别了?”
吴三桂不开言,因为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男人与女人相处时,有许多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不回答会意味深长,回答了便会索然无味!
陈圆圆说:“那我要跟你去!”
吴三桂说:“其实我心里也想带你去!”
二、李自成退出陕西西安,占据湖北武昌
李自成从北京撤出,直接回到西安。
西安是李自成的发祥之地,因此,他与周边百姓的关系融洽,占人和之利。加之,太原有陈永福率重兵镇守,延安、绥德有李过、郝摇旗率雄师占据,而黄河与潼关又是天然屏障。于是,李自成似乎又找到了自信的感觉,兴致勃勃地筹划起如何抗清的大业来。
李自成召集众将,问计于他们。
李岩说:“臣以为大顺军这段时间以来之所以节节败退在于我们无根基。我们每在一处取胜之后,不能在那里建立自己的政权和巩固自己的政权。因此,敌兵前来,如果我战败,便会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溃败。”
李自成见李岩一再提到败退,心里有些不舒服,便用不客气的语气问:“李爱卿既知我们败退的要源,想必已有对策?”
李岩似乎并未在意李自成的语气,坦诚地说:“当务之急,臣认为应该是南取汉中,西征甘肃,攻克兰州,确保关中,以关中作为我们的抗清基地。”
宋献策闻之,觉得李岩此计很有理,便大加赞赏。
牛金星本对李岩有嫉妒之心,借此想奚落李岩几句,见宋献策如此说法,便不好再说什么。
李自成便依李岩之言,定下如此战略,并下令权将军刘体纯率领十万大军过黄河北上。
正如李岩所说,农民军虽然占领了大片土地,但对原占领区内建立的农民政权没有大力巩固,清军纠合原明朝官僚纷纷反攻倒算,李自成所建立的农民军又相继被摧毁。尤其是离北京较近的河南更甚。
李自成接>.到军报,忧心忡忡,又问计于众将。
李岩主动请缨,慷慨地说:“请陛下给我二万精兵,我将率兵前往河南镇压暴乱,保护大顺政权。”
李自成见李岩历来如此,今日又主动请求率兵,心里好生不快。李岩虽然慷慨,但他却哼哼哈哈,不予答复。
这一切都让牛金星看在眼里,他心里于是有了倒李岩的念头。牛金星虽然身为丞相,但除了一些鸡鸣狗盗之术以外,心里并无多少韬略。因此,对李岩每每能够在大殿之上纵论国事,根本不把他牛金星放在眼里而嫉恨在心。牛金星恨不得即刻将李岩置于死地,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日见此良机,岂能错过。因此在散朝之后,来进见李自成。
李自成此时本已对李岩心生不满。李岩一再指出我李自成失败之原因,仿佛他李岩还要胜过我李自成似的!这是李自成心生不满的原因。今日在大殿之上,李自成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让李岩率兵去河南,是因为他对李岩此举有些不解。他尤其觉得李岩急于请求率兵令人生疑。李自成正在琢磨此事之际,牛金星来了。
李自成问牛金星何事?
牛金星说:“李岩确有过人之处!”因为他还吃不准李自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他的语气充满试探味。
李自成一怔,反问:“牛爱卿何出此言?”他也不知道牛金星打的是什么主意。
牛金星说:“陛下进京之时,李岩才越众人,上疏定国安邦之计;那日退守西安之时,他又洞察秋毫。指出我大顺军失败原因。由此说明李岩确实有雄才大略!”
李自成听了牛金星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将心中之虑说了出来:“李岩自请率兵去河南,牛爱卿是如何看待此举的?”
牛金星见火候已到,便装出十分忧虑的样子说:“李岩是雄才大略之人。陛下见过几个有雄才大略之人能够久居人下的?而河南又是李岩 7684." >的故乡,如果陛下给他重兵,后果可能难以逆料!我估计这也是李岩要自请率兵去河南的原因!”99lib?
李自成听后,心里一凛。他虽然对李岩此举有所猜忌,但还没有想到这上面来。如今听牛金星之言,有如梦中惊醒一般。他在心里琢磨李岩的举止言谈,越琢磨越觉得牛金星说的对,越琢磨心里越有了后怕。李自成说:“传朕旨意,将李岩就地捕杀!”
牛金星听后一喜,看你李岩猖狂到几时?然而又一忧,赶紧说:“陛下只杀李岩,那其弟李牟呢?”
李自成一惊,又传旨意:“将李岩与李牟一并捕杀。”
李自成杀害李岩与李牟兄弟二人之事,震动了朝野。许多文武大臣对李自成心生不满,对牛金星更是痛恨有加。连素来与牛金星交好的宋献策也扼腕愤叹。而刘宗敏更是按剑切齿骂道:“他牛金星身无寸箭之功,敢以谗言诛杀两员大将,我应该挥剑斩了他。”继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文臣与武将不和,将军与士兵不能团结一心,我看我大顺再不可能克敌制胜了。”
一六四四年八、九月间,清兵已沿太行山南下,并从大同入代州、忻州,直逼太原,占领偏关,威胁陕西边境。
十一月间,阿济格率领吴三桂、尚可喜一路大军攻陷太原、平阳等城。山西全部失守,大顺军退守潼关。
而多铎率领的一路大军在顺治皇帝的多次斥责下,于一六四五年一月渡河到孟津,与大顺军大战于洛阳、陕州、灵宝一带,一直进逼至潼关东三十里处。
李自成见大顺军节节败退,心里忧愤交加。他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经营数月之久的防线被清军一击即溃。他想:我大顺军如果再失去潼关这道天然屏障,这陕西哪里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潼关。
李自成亲自跑到潼关,指挥作战。
多铎受顺治皇帝所逼,不敢再有所怠慢,只顾命令清兵死攻;而大顺军受李自成所激励,也打算背水一战,也是拼命死守。两军打得异常惨烈。
两军相持了一个多月,时至一六四五年二月八日,多铎觉得不能再这样与大顺军相持下去,否则,将对己方不利。因为大顺军大多出身于此,而自己是远道而来。..所以,他下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取潼关。
蚂蚁似的清兵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之下,向潼关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也不知炮火之下倒下的是大顺军,还是清兵,多铎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心只想攻陷潼关。
李自成终觉力不从心,率领侍卫撤出潼关奔西安而去。潼关失守。
就在此时,阿济格与吴三桂率领的清兵自保德渡河进入绥德?,投降于李自成的明朝降将唐通又叛变投清。李过、郝摇旗率领大顺军与吴三桂所率领清兵遭遇。经过激烈战斗,李过与郝摇旗寡不敌众,被迫从陕北南撤。延安、鄜州相继失陷。
于是,西安便变成了清兵攻击的主要目标。
二月九日,刚刚退入西安的李自成顾不上休息,携着文武官员匆匆忙忙地从西安撤出来。
望着自己在此称王的古都西安,想起自己当年率领农民军从此出发,一路风卷残云般的攻进了京城,不知为什么,李自成心中顿生一种不祥之兆,眼眶一热,泪水就流了下来。
李自成率领大军经蓝田下陕南,由商州龙驹寨走武关,退守在商洛山区休息一段时日。然后走出武关,到达湖北,进入襄阳,占据了武昌城。
三、刘宗敏痛斥吴三桂
一六四五年五月,李自成率领农民军进入湖北地区以后,将部队进行整编。将几十万人马整编为四十八部,分为两大集团。由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等率领的队伍驻扎在荆州、襄阳一带。由李自成、刘宗敏率领的队伍,屯兵于承天(现在湖北钟祥县)。
农民军在武昌期间,将江夏县改为瑞符县,建立了政府机构,设置官员,铸造永昌钱币。
李自成认为:“西北虽不定,东南岂再失之?”所以,他提出了夺舟东下,占领宣、歙一带,在东南地区建立基地,继续与清军对抗的主张。
一六四五年五月底,就在农民军作出发的准备时,清军分水陆两路突然袭来。李自成率领农民军仓皇弃武昌南走。
而刘宗敏率部在黄州阻击清兵,掩护李自成大军南撤。
当时,率领部队追击李自成的是吴三桂。刘宗敏阻击敌人的阵形尚未布好,吴三桂已率领自己的关宁铁骑掩杀过来,并随之将刘宗敏的队伍包围。
刘宗敏见势如此,只得退守到一山坡之上,想借地势之利突围。
吴三桂在得知自己包围的是刘宗敏的部队,且刘宗敏也在包围之中后,便下了死命令,必须将刘宗敏活捉,并困死其队伍。
刘宗敏率兵突围,几次都不成,伤亡越来越惨重,自己的队伍也所剩无几。
那天艳阳高照,然而,山地的氤氲战争的烟尘将大地笼罩得严严实实。望着疲乏不堪伤痕累累的部下,刘宗敏心里腾起一种不祥之兆。由此他又?想起了一六三九年,自己与李自成被明朝官兵包围在巴西渔腹诸山中时的情景。所不同的是,那次包围自己的是明朝官兵,这次包围自己的是清兵。其实包围他的依然是原明朝官兵,只是他有所不知罢了。那次是自己和李自成在一起,而这一次是自己一人。他在心里呼唤着:皇上,你在哪里?
想起那次脱险的办法,刘宗敏又想以占卜方式预测一下吉凶。那次就是因为占卜之吉才使自己脱困的。然而,周围没有祠庙,抽签算卦是不成了。只有另想办法。他想到用铜钱来占卜。他在心里默想:正面朝上便是吉,反面朝上便是凶。他将铜钱在手掌心中摇了摇,然后高高地抛起让其落下,一看,是反面朝上。刘宗敏心里一沉,随即以这只是第一次安慰自己,又依法将铜钱抛起,落下,再看依然是反面朝上。刘宗敏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只能以还有一次来安慰自己。他想,如果下一次依然是反面朝上的话,那就是真凶了。他又惴惴不安地将铜钱抛起,落下,再看,依然是反面朝上。
刘宗敏心里便懵懂了。他觉得老天不公,竟然不让自己走出困境!他想:为什么那次能走出困境,这次却为何走不出困境呢?突然他想起了这次与那次的不同之处,是没有和李自成在一起。难道李自成真是真龙天子能助人脱离困境么?他在心里祈祷让皇上保佑我吧!然而,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世界没有人会天生就是什么真龙天子的!因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想到此处,刘宗敏又振作起来。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即使明知是死,也要拼命一试,或许活命的机会就在这一次拼杀之中。他嘱咐部下好好的休息,他想让部下积累他们生命之中的最后一点力量作最后冲刺。
夜幕降临,天色已昏暗下来。
刘宗敏看了看北方,看北斗星是否已经出来。在他的记忆中,北斗星此时应该出来了。然而他没有看到北斗星。他觉得不能再等了。他向部下发出突围的命令。
刘宗敏率领部下向山下冲去,与清兵展开一场短兵相接的血肉相搏之战。他们将铁桶一般的包围撕破了一个口子,刘宗敏率部向缺口处冲去。
刘宗敏率领部下整整奔跑了一夜,快到天明时,刘宗敏看天,依然没有看到北斗星。刘宗敏便觉得奇怪:怎么还不见北斗星呢?今日应该是个能够看到北斗星的日子啊!
刘宗敏与部下都累了,只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天亮了,令刘宗敏不相信的事发生了。清兵漫山遍野地围过来。他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一直没有突出清兵的包围?
吴三桂听说活捉了刘宗敏,立刻升帐审判。
刘宗敏器宇轩昂地走进大帐。吴三桂见之,心里暗惊:我以为刘宗敏既是草寇,必是野蛮刁钻之徒,怎么会是这般人物。然而想到他就是杀自己父亲,奸淫自己爱妾的仇人,他的心里立刻腾起一腔怒火。于是他吼道:“刘宗敏,你杀我父亲,淫我爱妾,今日被捉,有何话说?”
刘宗敏大义凛然地说:“吴三桂,你勾引鞑子,为虎作伥。我灭你吴门,本是为民伸张正..义,何错之有?”
吴三桂见刘宗敏如此英雄,心里竟然产生一种征服的欲望。他也不再计较刘宗敏的语气。他想,刘宗敏反正已落我手中,是死是活,全凭我一句话,倒不如玩玩他。吴三桂说:“你们落草为寇,杀人越货,做尽丧失天良之事,难道也是伸张正义么?”
刘宗敏说:“你们生下来就是主子,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你们并不耕作,却食山珍海味;你们并不织布,却穿绫罗绸缎。这是为什么?你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而能享受这等奢华,还要教育我们说这是应该的!而我们一旦觉察到这种不平等,起来反抗的目的只是想讨个公道,却被你们认为是强盗、是草寇、是凶恶之徒!你们天生就能享受这种不公平,反而是礼义之徒,儒雅之士,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公理存在?”
吴三桂没有想到刘宗敏的口齿竟会如此伶俐,便又反问他:“难道你强抢我的爱妾陈圆圆也是为了夺个平等么?”
刘宗敏反唇相讥:“吴三桂,请问陈圆圆到底是谁的妾?又怎么到了你的手里?难道你从别人手中夺过来是合情合理的,而我从你手里夺过来便是强抢么?”
吴三桂大怒道:“你奸淫别人妻妾,本是罪该万死之徒,为何如此强辩?想让本王赦免你么?”
刘宗敏哈哈大笑道:“我迈进这个门槛,就没有准备竖着出去。只是你平西王歪理,我不驳斥便不痛快!请问:什么叫奸人妻女?有钱有势之人,三妻四妾不算,碰上个漂亮的女子,也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先弄过来奸淫之后再说。当事者软弱无能自是不敢声张,趋炎附势者还得美其名曰某大人风流倜傥懂得怜香惜玉。而无钱无势之人,连一妻也难娶到,更不用谈妻子是美是丑了。倘若碰到个满意的,既无钱去娶,又无势相逼,实在急了,便只能强行。这便成了万劫不复的奸淫之徒!吴大人,你说这公平么?”
吴三桂没有想到刘宗敏竟然能够说出这等实是荒谬却.?t>又令人无从驳起的话来!吴三桂再与刘宗敏论长短,已是无益,便下令将其处死。
刘宗敏被处死之后,吴三桂再来看了看刘宗敏尸体。他心想:这就是帮助李自成将大明朝搅得天翻地覆的刘宗敏;这就是强抢我爱妾陈圆圆的刘宗敏;这就是灭我吴门的刘宗敏;这也是刚才还在与我论长论短的刘宗敏。可是,现在他却死了,而且是永远地死去了。
然而,吴三桂却对刘宗敏再没有恨意,更没有因为家仇得报而带来的快意。他仰望着茫茫天空,在想:这是为什么?
四、李自成魂归佛门
李自成率兵从武昌仓皇向南奔跑一段时间后,见给自己断后的刘宗敏并没有追上来,心里有些急了。想起刘宗敏是自己共患难同生死的患难之交,李自成下令回撤。他推想刘宗敏肯定是被清兵包围了。他回撤的目的是想救援刘宗敏。
谁知到达半路就遇到阿济格的伏击。李自成见救援刘宗敏已经无望,只好命令突围。要不,自己也会战死在这里。
由于阿济格的兵势强劲,再加上是以逸待劳。所以,李自成经过殊死搏杀之后才脱出阿济格的包围。
李自成率兵突围之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奔跑,于一六四五年六月到达通山九宫山麓时,李自成的兵力只剩下了二十余轻骑。
李自成看着精疲力竭的二十几个部下,立刻为之心酸:想当年自己与各部大会于荥阳,议决进取,是何等威风?
一六三五年,也是崇祯八年。老回回、曹操、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及迎祥、献忠共十三家,七十二营大会于荥阳。当时众人在一起议论拒敌,未决,他走进去说:“一夫犹奋,况十万众乎?官兵无能为也,宜分兵定所向,利钝听之天。”众人称善。之后,众人按其意将兵力分为几路,各自拒敌,然后事成。
一六三九年,被官兵围困在巴西渔腹诸山中,虽然很艰辛,但有刘宗敏可依,且手下有兵数万,所以,奋力一击,也逃出了厄运。
而如今,自己只有区区二十余人,却要面对数万敌兵之众,且不知自己的外援在何处?想到此处,李自成有种不祥之兆爬上心头。他觉得自己该对后事有所安排了。他将众人集合在一起,含着眼泪说:“各位弟兄随我出生入死经战多年,从未享受一天的荣华富贵。而今却要撒手人寰,我实在是有愧于众弟兄!若有来世,我只能在来世报答各位了。藏书网”
众侍卫见皇上如此说,知他已是心灰意冷,纵观局势,也确实是难已回天。于是,便策划如何救出皇上。
一侍卫说:“我们追随闯王经战多年,并非全为荣华富贵,也是为泄自己心里之不平。今日即使战死,也无悔意。只是觉得闯王若这样登山,会令众人大失所望的。因此,我觉得只有救出你,才能让我们心有所托。”
李自成苦笑道:“敌人如此追击我们,岂有逃命的机会?”他知道侍卫习惯称他为闯王。
这侍卫说:“我有助闯王脱险之法。”
李自成问:“什么办法?”
这侍卫说:“只要闯王扮成我的模样,我扮成闯王的模样即可!”
李自成一惊,怒道:“岂能这样?你我同为父母所生,怎能轻你生死,重我活命?”
这侍卫向众侍卫一使眼色,众侍卫明白其意,将李自成捺倒在地,脱下他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侍卫的衣服让他穿上,并将他绑在马匹之上,然后用力刺进马腿,马负痛向东疾奔而去。
这侍卫见李自成已向东奔去,连忙装扮停当,率众人向西离去。后来,就有了李自成在九宫山麓遭敌人伏击不幸牺牲的说法。
李自成昏昏沉沉地被马不知驮到了何处。只见一栋古旧的寺庙呈现在眼前时,他已完全休克了。
李自成仿佛作了一个极长的梦。梦见自己依然坐在北京城里的皇宫之中,周围是如云的姬妾在嬉戏玩耍,身边是瑟瑟而跪的大臣。而他自己只顾饮酒,头脑之中完全乏乏的,没有痛楚,也没有其他感觉,只是一种混混沌沌的空白。
他只是这样的自斟自饮着,从太阳东起,到夕阳西沉;又从暮色苍茫,到苍天明亮。
直到他手中的杯子无缘无故地飞起来,在他身旁旋转几圈,然后倏然离去。
于是他悠悠醒来了。
然而令他惊异的是周围没有美艳的姬妾,也没有跪着的大臣,只有穿着灰色僧衣,满脸既肃然又慈祥的和尚。
一位年长的和尚问他:“你从哪里来?”
他摇摇头。
老和尚又问他:“那你到哪里去呢?”
他又摇摇头。
老和尚便说:“你既不知来处,又不知去处,可见你与佛门有缘,你就在此安身吧!”
李自成脱口而出地问:“这是哪里?”
老和尚说:“既然是出家,就不必问此处是何处,因为何处都是出家。既然是佛门,天下佛门都一般,你又何必管它是何处?”
李自成虽然听不清老和尚话中禅意,却也茫茫然然地点了点头。
后来,李自成的侄儿李过得 77e5." >知他在此处出家,便寻来了。李过想将李自成找去,重振军威,继续抗清大业。
李过向李自成行参拜之礼,口称:“微臣参见皇上!”
李自成侧过身子回避了,然后说:“此处无皇上,只有贫仙无尘。”
李过说:“叔父随侄儿出去吧!”
李自成问:“我已皈依佛门,与你出去为哪端?”
李过说:“我们还有抗清大业没完成呢。”
李自成反问:“抗清又为哪端?”
李过一怔,他没有想到李自成会有此一问。李过只有直言相告:“是为了我李家天下。”
李自成又问:“争得李家天下又为哪端?”
李过说:“让李家子孙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李自成说:“那就不必出去了。”
李过问:“这是为何?”
李自成说:“大明是朱家之天下,我们反之,朱家后人并不能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反倒落个身首异处。李家若是夺了天下,难道就无人反抗了么?”
李过默然,但他不甘心如此失败。他又说:“众将领若知你还在,必将盼你归去,你不能令众人失望啊!”
李自成问:“众将领心中的李自成已怎么样?”
李过说:“已死!”
李自成问:“怎么死的?”
李过说:“被敌人所杀!”
李自成问:“死得怎么样?”
李过说:“死得壮烈,死得英勇。”
李自成说:“这么说,众将领心中的李自成是英勇无比,最后壮烈牺牲的么?”
李过说:“确实如此。”
李自成说:“既然这样,李自成也不能出去!”
李过说:“这是为何?”
李自成说:“众将领心中的李自成虽死,却是英雄的化身,众人崇拜的偶像,将士精神力量的源泉。如果得知自己尊敬的英雄,崇拜的偶像仍然苟且地活在世上,且躲在佛门之中,那众人心中的英雄岂不会真正死去?那众人崇拜的偶像岂不会因此而破碎?那众人精神力量的源泉岂不会为此枯竭?”
李过说:“这么说来,叔父是决意不会出去了么?”
李自成说:“你叔父已经死去。”
李过说:“难道你真的能耐住佛门清冷,而不愿与我们一同杀敌么?”
李自成说:“李自成仍然跟你们在一起!”
李过见自己已无法说服李自成,便打算回去了,但他想到以后要再来看叔父,却又不知此处是哪里,便问:“这?99lib?t>是哪家寺庙?”
李自成说:“天下处处是佛门。”
五、吴三桂受封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聋子和一个瞎子
李自成的农民军除了一些游兵散勇之外,大部分已被阿济格与吴三桂他们消灭。而这些散兵游勇除了会对社会构成不安外,根本无法动摇大清的根基。所以阿济格他们准备收兵回朝。
回朝前夕,阿济格邀吴三桂饮酒。
饮酒正酣之时,阿济格突然说:“平西王此次随本王出征,扫荡李贼,大获全胜,为我大清立下了不朽之功。本王回去,定要为平西王邀赏请功!”
吴三桂听后一怔。他虽与阿济格相处很久,但鉴于阿济格和自己的地位差异,吴三桂对他历来尊敬有加。即便像上次自己想班师回京,却也不敢用强,只是用计使阿济格同意之后才回京的。这倒并不是他吴三桂很怕阿济格,而实在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与他抗衡。吴三桂与他一直有着某种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得到的隔膜。现在,阿济格当面向自己提及邀功请赏之事,吴三桂确实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他又不能不对此有所表示。
他默想了一会之后,才对阿济格说:“其实本次扫荡李贼得以成功,全在于英亲王战略部署得当!?要论及功劳,当然得首推英亲王了!”
阿济格说:“唉!平西王不可自谦,论功行赏是合情合理的,你又何必如此呢?要论及本王的功劳是有的,但却不必邀功 8bf7." >请赏,因为本王与你有所不同。”
吴三桂听到这里,顿时一惊!难道阿济格怀疑自己有异心?还是阿济格以主人自居,而将自己排斥在外?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吴三桂都觉得不舒服。他倒不是怕阿济格对自己有所怀疑,也不是在乎阿济格是否以主人身份对自己说话。他在乎的是:阿济格的行为是否会有对自己的发展不利的因素在里面。
他对阿济格说:“如果这样的话,臣未必敢领受封赏!”
阿济格立刻对吴三桂说:“平西王不必太在意,本王刚才之语只是因酒酣所致,并无他意。”结果不欢而散,吴三桂回到自己的军营之中。
吴三桂的部下也正在军营之中饮庆功酒。见吴三桂走来,立刻邀之入席。
郭云龙给吴三桂斟满了酒,然后向他敬酒道:“恭贺平西王得报家仇,特敬平西王一杯酒。”众人跟着恭贺。
吴三桂接过了酒,轻声说:“还是不叫平西王的好!”然后,仰起脖子一干二净。
郭云龙听后,眼泪立刻涌了出来。看来公子尚没有忘记自己是个汉人。他悄悄地退到后面去了。
吴三桂陪同众人饮了一阵酒,始终有些闷闷不乐。孙文焕见之,心里有些不舒服,以为吴三桂作色给大家看。他站起来说:“公子得报家仇,又可得顺治皇帝的赏赐,本是天大的喜事,公子怎么一直闷闷不乐呢?”
众人为之一惊!他们本来有与孙文焕一样的想法,却没有孙文焕这么爽直,所以只在心里纳闷。如今见孙文焕如此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大家觉得孙文焕的言语太过,便直直地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并不介意孙文焕的言语。一是他知道孙文焕的性格,二是孙文焕确实是他的心腹之人。于是,他撇开家仇之事不谈,直言不讳地对大家说:“古人说,历来的王侯将相都是以百姓的血肉与生命换来的。若果如此,这样的功名不要也可!”
众人一听,均默然。
一六四五年八月,吴三桂随阿济格进京之bbr>后,阿济格果然不食前言,向顺治皇帝进言为他请功。
顺治皇帝召他进宫,并诏命吴三桂晋亲王称号,赐绣朝衣一袭,御马二匹。
吴三桂知道这是顺治皇帝能给自己的最高奖赏了。然而,吴三桂的心中确实没有丝毫快乐!
吴三桂坐着马车在北京城中穿行,心里是惴惴不安的。他总觉得北京城里的老百姓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虽然他没有直接看到,但他却可以感觉得到。
他不由自主地掀开车帘往天上看,看到的是扎人的茫乎乎的光团。他心想,这是老天在赐我呢还是惩罚我?
正在走着的车马突然停下来。原来有一个老人始终走在马车的前面却没有让路。吴三桂的马车夫走上去,到那老人面前,见他好端端的,便以为他是有意如此,所以斥责他说:“你是聋子不成!平西王的马车来了,你竟然不让道。”
那老头像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往前走。
马车夫便要用马鞭抽那老头,吴三桂立刻制止他。
路旁有人说:“他本是聋子,自然不能听到马车之声。难道平西王的马车声音之响能让聋子听到么?”
吴三桂一惊,循声看去,却并不见人影。吴三桂让马车夫将老人引至一边,然后越聋老头而过。吴三桂因此而思索起那人的话来,越琢磨越有味。是啊,对于聋子来说,再响的声音也是无声。
正在走着的马车突然又停下来。吴三桂正要探个究竟,只听见马车夫已骂了起来,“今天真是撞见鬼了!碰了一个拦路的,又是一个拦路的!”
马车夫走下车去,对那挡路的老头吼道:“你是瞎了眼么?这么大的马车走来,你竟然会不看见么?”
那老头吓得瑟瑟索索地赶快说:“老夫确实是个瞎子,并不曾见到什么马车。要不,老夫早走开了,何必要惹你的怒斥!”
马车夫一听,不是个味儿,立即怒道:“你挡人家的马车还有理了么?你知道这是谁的马车?这是平西王的马车!”
那老头听说是平西王的马车,吓得哪里还有个魂儿在,立刻跑到马车夫前面,就是一阵叩头。
马车夫的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吴三桂觉得先前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彻起来:“他本来就是个瞎子,当然看不到什么马车。即使是平西王或平东王的马车也是如此。难道平西王的马车威风之盛能让瞎子看到吗?”
吴三桂是循声看去,又不见人影。他心里惊愕起来,难道是什么神灵在提示着自己么?
吴三桂就这样闷闷不乐藏书网地乘着马车回到了家。
陈圆圆在门口接他。
陈圆圆将他邀请到自己的房里,招呼佣人端些酒水果品来,她要陪吴三桂喝几盏,以示庆贺。
佣人很快地在他们面前布置好了果品与酒杯之类的东西。
陈圆圆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吴三桂,一杯留给自己,然后给吴三桂敬酒。
吴三桂端起了酒杯,长叹了口气,又放下了酒杯。
陈圆圆连忙问何故如此?
吴三桂说:“我真不知自己是智者,还是愚者。”
陈圆圆惊道:“夫君为何有此一问?”
吴三桂便将自己在路上碰到聋子与瞎子时,亲耳听到的那个神秘声音所说的话告诉了陈圆圆。
陈圆圆听后,一脸诧异地看着吴三桂。心想:你是不是碰到了神灵?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