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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祠天道》


 无题

黑夜
少林的宗旨是普渡众生，自开创以来，僧人习武者维护一方安宁，僧人习禅者解人迷途之祸。庸庸无为者，居于山林，修道有成者，广降妖魔。
名为白虎寺的少林门派，位于三岳山内，此山高可达千米，横跨两城，规模尚可。此前，门内信徒络绎不绝，香火鼎盛，颂佛声经常能传到山脚农夫的耳里。可世事无常，现今这里仙法飞溢，参天大树和万斤巨石被轰得直飞高天，令人眼花缭乱的仙法既变换莫测又让人心神震撼。
午夜时分，一群黑衣武者就袭击了这里，没有任何的客套，没有任何的犹豫，杀人如屠狗，庙宇建筑也要尽数毁掉。
黑衣人实力远超武僧，尤其是和方丈在高空对打的三人，招式中往往能引动天地元气，赫然达到了和方丈相同的仙武境界。白虎寺地广人稀，尽管黑衣人实力超然，但如果有人能拖住，僧人至少能逃掉一些。很多武僧以怀死志，不求速决，尽量拖延，哪怕以伤换防。
这场灭门之灾的根源，也是以前少林门人没有铲除的邪门余孽壮大，也是魔宗的门人历练。
当一轮红日撕裂夜的黑，原本衰老的方丈因燃烧精血更加枯竭，皮贴着骨头，白发掉落大片，就算逃掉，没有天材地宝，就免不了化为尸骨。
“阿弥陀佛。”方丈看到底下的僧人大部分倒下后，双手合十，盘膝凌空打坐，一尊怒目圆睁的金刚浮现，六臂和方丈- -样合十，高大的身躯传出深厚的颂佛声。
“跑!”三名御空的黑衣人同时大喝，他们不是给其他两人听的，是给底下的同伴听的。
“生死两相依，众生皆平等，苦海无长夜，因果道轮回。“高达五十米的金刚随着方丈的佛语越发明亮，最后覆盖三岳山，化为一轮耀眼无比的黄日，压下东方的红，照亮这一方天地。
佛光所到之处，黑衣人的血肉像是在烈火中的冰块，发出”呲呲呲”的声音，然后转变成血水。
一些人可以顶着佛光逃走，一些人则倒下化为血水。
三岳山下，一名身穿麻衣，左眼尽黑，右眼满是眼白的人仰望山巅，他并没有感到不适，相反，身体暖洋洋的。
他这具身体的眼睛之前和常人无异，但他几天前是在地下万万米的灵魂，身体是夺舍而来，一名佛家护法是这具身体的养父，现在想来应该不在了。
佛光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当金刚消散时，方丈在空中被黑衣人击碎，破碎的血肉从空中洒下，像是冬天的雪花般，薄而纷扬。
群山无言，万籁俱寂。
活着的僧人逃远了，活着的黑衣人也离去了，不久，鸟儿在废墟上叽喳，蝴蝶停在残枝上，腐鸦从远处飞来啃食僧人的尸体。
麻衣男子一直在院子里等到中午，仍不见养父归来，撕下一截麻布，围住双眼绑好，再收拾两件换洗衣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三岳山地处两城，和世家渊源甚广，就算现在差不多灭门，也会有宗族愿意收留，何况麻衣少年的躯壳本身就是沉凡境巅峰，武力在这地方算是高手一列，不提渊源，当个护院人绰绰有余。
卢河走得不紧不慢，哪怕现在被黑衣人来上一记，结果只是再夺舍一个躯壳而已。
武凌城世家并不多，以李、赵为最，一家把持灵药，一家把持器具和学院，两家族人各有约两百，算上家仆护卫，不会超过三百。
“贫僧有礼了。”卢河头首微低，朝两名护卫道一句佛礼。
“不敢当。”护卫也低首回应，“你可是卢河小师傅？”
“正是，佛门悲凉，来此拜望李夫人……”卢河其实不喜欢僧人的礼仪教数，扭扭捏捏的，要不是他想体验生活来找回记忆，可不会做这种投靠的卑微做派。
李府占地宽广，一路间童声欢笑不绝，假山池水也是别有一番意境，经常有带刀护卫穿梭巡逻，卢河虽不是僧人，但他的养父之前就是李家人，这里很多人都认识卢河，加上佛门被袭的消息已经传遍武凌城，卢河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
“夫人，卢河想见见您。”拐进一座院子，护卫朝描有古木的红漆大门禀报。
“卢河？”门内发出一声惊异，一个少女抱只小猫推开闭着的大门，“我叔在哪？”
少女眉清目秀，嘴唇微红，穿一件薄薄的淡绿长裙，严格上来讲卢河还是她哥，以她的年纪，往常这会儿应该在武堂或学堂，但有灾祸就可以不用去了。
“你父亲呢？”一个端庄的妇人接着走出，捏住少女的肩膀，脸上泪痕依稀可以辨认，她和卢河的养父有一段不可描绘的往事，“告诉我，那个混蛋是不是在路上。”
“阿弥陀佛，施主，节哀。”卢河这几天早已习惯准和尚这身份，这具身体被一个护院和尚从小养大，佛礼深入骨髓，应了那句话，鼠养鼠，虎养虎，什么样的人带着，就会成什么样的人。
妇人听到这句话后，朝后猛退，脸色白如冬日大地，捂住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眼一翻，向后倒去。
“都怪你。”少女慌忙接住妇人后，立刻怒视卢河。
“呵呵。”后者摸了摸鼻子，傻站在那不知所措。
“快来帮忙啊！”少女看到某个混蛋还在傻站，语气激烈。
“好。”
卢河帮忙把妇人抱到床上，再盖好绸被，少女就连忙奔扑房外，去叫医师。
当妇人再醒，已是黑夜，卢河在院内就地打坐，朝白虎寺方向念了半天佛经。
起身时，看到妇人正直直地看着白虎寺的方向。这回卢河学聪明了，左手四指直伸拇指弯曲，放在脸前，整人站在那不说话。
“你饿了吗？”妇人反应过来，“我看南边的饮烟停了，他们这会应该在用食，我带你去吧。”
“谢谢李姨。”
这时候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习武之人，饭量更是巨大，卢河从昨夜就没吃过，早就饿了。
“你眼睛怎么了？”李夫人看着卢河眼缠麻布，面露思索，“是不是被那贼人伤到？”
“不是，我在练一种眼技，需要避光。”卢河想好，他眼睛出现变化时，养父还在寺庙，现在人死了，功法都不用说是从哪来的，随便就能圆谎。
“哦，那明儿我给你找好些的布料。”
饭桌所在的食堂很大，聚集着小辈，老一辈的很少见，不知是另在别处，还是一起去三岳山探查了。期间有很多人问起卢河事情原委，都被卢河的一句“不知道”弄得闭嘴。要是卢河这种局外人都知道，白虎寺何来灭门的惨剧。哪样不提提哪样，如果这句身体之前的灵魂不被卢河弄死，他现在该遮面大哭。而卢河现在只能装出一脸悲愤，没办法，哭不出来。



 千年寿辰

实际上只要是生命，卢河就能夺舍，没有大脑照样能控制，他能以主导生命本源为控制方向。
这次夺舍给卢河的感觉十分怪异，灰液好像不是新的宿主，给“他”一种，我就是帝王，我就是它们母亲的怪诞感。
控制全部灰液后，卢河发现灰液能变成之前那个身体——也不知道是黑夜本身就有的功能，还是因为灰液本来便是那躯体的一部分。
秦府很广，比武凌城还要大，围墙更像是城墙，里面的建筑因为占地广，并不追求高度，往往有三四层，追求宽亮雄浑，尽显大族的风范。
光着身子，便去偷邻院的衣服，想解释房里桌木不见，就说烧火想引人过来吧，这是卢河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尽管现在是夜晚，远处那极具仙侠气息、高达两千多米的符文石剑却把黑夜照得通亮，那里人声鼎沸，古乐鸣奏，似乎在举行什么盛典。卢河烧掉屋檐下的两张躺椅，再把落叶堆上，他力气变大许多，捏灰液吞噬后留下的骨头捏到成粉末，也扔到火中，浓烟在符文黄光的照射下挺醒目的，相信等下就有人过来了。
闲来无事，卢河细细体量这具新的身体，发现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白虎的气息在身体的每个细胞中，境界居然从沉凡境到了真武境三重天。修者有五个境界，每个境界又有五重天，真武之上是仙武境。如果把灰液当成以前那个叫卢河的意志继承，只怕他都没想过，追逐的信仰能如此真切，仙武宗师之境能不再遥不可及！
“你是卢河？”一个踏着仙鹤的中年男子飞来，在空中询问卢河，“我听女儿说她的恩人冷峻刚毅，不知可是阁下？”
“是的，我是卢河。”卢河笑得牵强，没想到生火后第一个见到的是秦琴的父亲，也没想到秦琴说他冷峻刚毅。
中年男子听到卢河的回答后，从仙鹤跳下，抱拳说，“小女顽劣，我这个做父亲的有失管教，兄弟对不住了。”
“不碍事，我现在还因祸得福，血脉新涌，回头还得谢谢秦姑娘。”
“兄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请家族仙医过来。”男子看着卢河微微发白的嘴唇，建议检查检查，只是还考虑了卢河的血脉隐私。
“不用，我感觉挺好。”
“那我家太爷爷现在大办千年寿辰，青年才俊齐聚，可要和我去看看不成器的小女？”
卢河刚好想看看大家族的庆典是怎样，听到邀请，立马答应下来。
出于礼貌，秦琴的父亲在人群边缘与卢河改用步行。寿辰十分隆重，随着步入人潮，卢河发现来往之人皆是端庄正气，衣冠风丽。这里靠着湖畔，风中夹着水汽，把闷热的夏夜吹去。古典的音乐让人像是走近辉煌的殿堂，男子或是一身威武铠甲，或是一身古朴礼服，而女子的长裙高贵，武装干练，就连舞姬也姿色妖娆，面白眉清。到这后卢河算是理解记忆中的人为什么追求金钱和权力了，这种生活当真是神仙享受。
庆典上，有剑修飞舞，有少年施展神通法相，卢河还看到有一人御火成海，那一片区域犹如火神中园，红压万象，仔细感知，火焰居然有天地加持，也就是说，这是一名仙武境老人的武道法相。
转了很久，带头的中年男子还是没找到他的女儿，四处询问，跟着指点走，都扑了个空，看来秦琴不是一般的好动。
“小兄弟，庆典繁华，要不你先游览游览，我明日再带小女来陪罪。”男子递给卢河一杯百年老酒，表示自己真的找不到。
“那就打扰了。”卢河把酒一饮而尽，告别秦琴的父亲，找一个空地，独自欣赏各种视觉盛宴。
巨剑位于秦府中心，底下很宽敞，即便现在这里聚集了上万人，仍显得空旷。这里除了有人施展神通法相外，歌舞也是一大节目，卢河站在湖边，就有几个少女前来邀舞，不过都被卢河拒绝了，他根本不会跳。而且一般来说，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如果被问起家出何方，搞不好会被嫌弃。
大概呆了两个时辰，卢河这时已经看腻，坐在湖边的石头下发呆。人群停下了交谈，收起了神通法相，一起看向头顶的一轮血色圆月。卢河也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发光宫殿慢慢放大，向这里落来。
人群一阵骚动，慌忙分散，很多强者决定，宫殿距离地面千米还不停下，就出手击落。
“恭贺秦战宗师千年寿辰，日月宫祝汝万年安康，诸事吉祥。”一个缓慢语气的男声从宫殿落下，说完时宫殿快速缩小至消失不见，五个白衣人从天而降。
五人里，领头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左边站着两名男子，右边站着两名女子。他们下落的地方是湖面，现在正踏水走出。卢河应该是离湖最近的一人，便先谢老者美意。
日月宗是一个世界级的宗门，秦琴的家族是一个帝国级的世家，世界帝国数百，宗门数以万计，日月宗以月的方式来祝寿辰，是他们最高的礼仪，可以说很给秦家面子，之前的不满很快被秦家人忘却。
他们中的一人向卢河点头，五人便浸润在欢迎词中。
因为这五人，卢河刚才被很多人注意，其中就包括秦琴。
“阿弥陀佛，施主久违了。”如果让秦琴先说话，肯定是问他是不是卢河，这样别扭得很，秦琴走到身前，卢河先跟她打招呼。
“你……”秦琴语塞，“你的伤好了？”
“因祸得福，涅槃重生。”秦琴穿着神圣典雅的长裙，及腰的长发随夜风飘舞，卢河看着她眉心的紫色解语花，“施主变成熟了。”
“哪有。”秦琴的手放到卢河还没自己鼻子高的头上，“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都能当你姐了。”
确认卢河是真的后，秦琴开始拉着他介绍自己的姐妹兄长，同学之类，有些是当面介绍，有些是远远指着。
吃的东西摆了几十大桌，秦琴边给卢河介绍自己喜欢的食物，边往嘴里放，卢河吃不吃无所谓，她尽地主之谊就行。
“你吃这个。”秦琴把一盘油绿的，冒着清凉气息的菜肴推到卢河面前。
“好。”卢河已经推掉很多盘了，现在只好埋头消灭这盘菜。
卢河这具身体没有实际意义的器官，气味倒是能感知到，而吃的东西根本没感觉，和喝水没区别。
“吃完了？”秦琴的眼睛一闪一闪的，透出一股狡黠。
“完了。”
“那你等下陪我上台。”
根本不征求卢河的同意，和带他飞同出一辙，拉着卢河直奔一处施放神通法相的地方。
“快要到我了，她三个下来你要和我上去。”
“这不是自愿的吗？”
“外面的人来上不上都可以，”秦琴哭丧着脸，表情痛苦，“可我这个小辈一定要上去展示实力给太爷爷看。”
“为什么你也叫他太……”卢河想问为什么秦琴的父亲庆礼的寿星为太爷爷，秦琴也叫他太爷爷。
“到我了。”秦琴不给卢河说完话，拉他上台。
“舞台”应该是秦府人的练武场，这里没有石砖铺就，黄土为这里的地面，以秦府的钱财，不可能装修不了。练武破坏力大，黄土没了很快就能修复，而石砖彻和需要时间。
“跟我给太爷爷行礼。”秦琴把东张西望的卢河“推”好，面向符文巨剑，朝一个白发的黑衣武者抱拳行礼，那就是她的太爷爷。
卢河行完礼后，习惯性的退到“舞台”边缘，看秦琴施展得意武学。



 扫地僧

天明的时候，秦琴假期结束，返回学院，她现在虽然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学路却还很漫长，人族文明衍变千万年，所留下的知识很庞大。秦琴就读的学院是尘学、地学、玄学三个学层里最高的一级，玄学，只要秦琴不是天纵之才，能五十岁毕业就不错了。
就此，卢河在秦府没有存在的意义，拿着刚当弃婴那会就在身上的卢字玉牌、三岳山白虎寺俗家弟子身份牌离开秦府，当日入职清洁环卫，这活包吃住。他已到真武，气感开启，扫地清洁不成问题，倒是不用解释眼睛为何缠布。
自从夺舍以来，卢河继承那个少年的记忆，有了他的名字和身份，却延续不了他的平凡。从养父被杀到高空掉落，从濒死之躯到问鼎真武，一览仙武宗师千年寿宴，这些经历如同昙花一现，充满了戏剧性。
住的地方不是单人的小院，卢河喜好清静，反正南古城大得很，他也不用睡觉，被问及是否要安排住宿时直接表示和亲戚住，不用浪费床位。
南古城说是城，其实面积可以比上一个中等国家，而且不是有大片庄家地的那种，房子大多紧跟着房子。像秦家那样，一个宅府就抵一个中型城市的大家族还有好几个，剩下的大大小小人家占地也相对较多，反正地方大，人多又不用建太高，据几年前的南古城人口报告说，城市的流动人口约是三亿，常住人口约是五亿。
人多就是繁华所在，白天人头攒动，夜晚依旧热闹，可以说是不夜城。
街上有本国人，也有外国人。各种宗教的服饰奇形怪状，经常能看到骑着骏马白兽的男子路过，鼻高眼嚣好不自大。卢河站在桥上，看着夕阳的红晕被河水慢慢吞没，柳树随风摇动，静静欣赏世界的奇妙。
当夜色来临，卢河顺人流参观起有悠久历史的王城。
这是一个充满奇幻的世界，南古城更把奇幻集结到了极致。就信仰来说，神是真实存在的，众生信仰的神有的可以消除疾病，有的可以弥补内心的空洞。
在一大片空地上，卢河就曾看到数千信徒膜拜叫参天树神的虚影，那可不是神通法相，卢河能感觉到那是由庞大精神力凝结投影，信仰它能使人延年益寿，身强体健。
卢河逛到深夜，人群在街舞、酒饮处仍久久不散，自个找一个偏僻的小桥，找一处干地对着河流发呆。
由于是夏季，水流急湍，水草的根叶指着水的方向，摇动中仿佛它原本就是水，现在要回归大海。偶尔有青蛙呱叫，远处时而还传来一声不知何起的争吵。黑猫路过这里，一闪而逝，鸟儿经过眼前，逆水飞疾让它几近变成黑线，那急躁仿佛要把时间甩掉，让黑夜多了一层活力。
有人在桥上呕吐下来，溅到卢河的裤脚。虽然卢河实际并不介意，但是记忆里对呕吐物多有贬低，桥下的人还是跳到上方，想再寻一处安静之地。
“少侠请留步。”醉酒的人搭住卢河的肩膀，头发抵住卢河的后背，“我快要西去，少侠能否赏口酒喝？”
“抱歉。”卢河从没工作过，哪来的钱，养父留给的也全在武凌城，一分没有的他绝对是南古城最没钱的人。
用还算温柔的力度拿开手，卢河走几步，醉酒的中年直接从桥上跳到河里。
会救吗？不会！卢河脾气好，但他从来就没以为过自己是好人，而且那人还一身华丽绸缎，境界还是仙武境，寻短见这种事开玩笑呢？
水流比卢河快，所以人也比卢河漂得快，仙武宗师一招一式皆有天地加持，卢河能看到水根本进不了他的口鼻。
一路行走，于另一座桥上两人再次相遇。那个中年人现在烂醉如泥，发衣皆湿，头歪碰石面。卢河可以看见，桥的另一边，四个散发着酒气的青年缓缓走来。卢河与那四人擦身背对，但命运就是这么的有趣——中年人吐到其中一人的鞋子。
“操～你妈！”随着一声谩骂，中年人再一次飞入水下，只不过这次不是自愿的。
在卢河的猜想里，这四人肯定要完了，仙武境再醉又怎样，一个手指头照样能弄死他们。
卢河没走几步便停下来，河下一头龟身蛇尾的怪物探出水面，袭向桥梁，四人的衣裳冻结了一层寒霜。
可这不对啊！法相凝而不全，和真武一重天没区别，法相大是大，但处于半凝半虚，只掺杂寒霜之力，打普通人够了，打真武境不够啊。
难道有毒？想法刚冒起来，卢河就推翻猜想，因为四名青年往桥下扔武技扔起劲，中年人抱头防御，压得水都冲不走他，身上还流了不少血。
“兄弟们，看我的。”头发比较长的青年跳起掌心凝结青色火焰，结成妖异的青莲状，“九幽凝花！”
中年人也蕴势武技，左手变如冰雪削就，寒气逼人。
一朵妖异的青莲和寒冰之手撞到一块，相侵相消，原本白色的水蒸气混合淡淡的青色，把桥遮挡得有些朦胧。
两人倒是打个旗鼓相当，但这不是卢河原本想的一虐四，而是四揍一。四个青年人实力相差不大，既然中年醉汉和一人堪堪平手，那在一对四的情况下，被压得起不了头是肯定的。
“昌哥威武。”眼睛比较小的以手代刀，锋利的刀气狂斩而下。
“本爷也是一条好汉，哈哈，看我的天涯掌。”
……
真武境打不过仙武境理所应当，都变成常识了，不管是真武能冲击仙武的武道理解，还是仙武境特有的天地加持，都压得真武死死的。仙武境打不过真武五重天可以理解为真武五重天的人是妖孽，可仙武境打不过四个真武一重天的就要被冠上那个不好的名头了，奇葩中的奇葩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功法的原因就是个人原因，功法与人的灵魂体质相违，功法垃圾残缺，人垃圾残缺，到仙武境会有极低的概率也打不过真武一重天。
毕竟不是生死仇人，四名青年打得爽后停下，浑身舒畅，意气风发，让还没昏掉的中年男子顺水离去。
将军杀人没看点，农夫往将军的头上尿尿才是重磅新闻，也许四名青年感官迟钝，没有发觉中年年人招式之间的天地加持，但卢河虽然眼缠麻布，却真真切切的知道中年人是仙武境。以卢河的淡漠，在人类的猎奇心里下，嘴角都挂着嘲讽的笑意。
“喂，那个瞎子。”有一名男子把石头踢到卢河的脚后跟，“你知道话少的人能活久吗？”
打斗意味着受伤或死亡，官府是明文禁止无理打斗。被吐一双鞋推骂几下可以，四打一武技都用上了，被发现免不了关押惩罚。
话少能活能久是很用道理的，只是这情况不适用于卢河，而是出言警告的人。现在卢河能怎么办？出声妥协就是自己低他一等，逃跑有损颜面以后再遇到还有可能被骚扰。有些人就是作死，不打他都没办法。
卢河习的白虎降魔拳，算是武技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白虎耀世。攻击力没有，少有的控制技能弥补遗憾，白虎本就是山中王者，自带上位者威压，白虎耀世能形成威压气场，突然发出能造成类似眩晕的效果，卢河本身就有藐视天下芸芸众生的灵魂，有招式将灵魂气场具象化，效果更好。
四人与卢河相距不远，十五米二十米的距离，气场一开当下呆在原地。
踏碎脚下的石砖，卢河化为重重黑影，把最前面的胖子撞到树上，肋骨断裂几根。还有三人，卢河余力不散，抓住一人的面孔，双脚凌空直至整个身体呈一条直线，发力把手中的头砸入桥体，这时卢河头下脚上，以手为支撑点，右脚猛缩猛击，使了一招神龙摆尾，把一人犬牙踢飞，鲜血在空中飚飞，扑通一声坠入河里。
只剩下一人，他是被称为昌哥的人，也是被中年男子吐到鞋的人，从气场反应过来后，青色火焰蔓延到整个手臂。
卢河嘴角闪过一丝戏虐，双脚发力压桥，之前他们到处扔武技的时候桥体就以开裂出几大条裂痕，卢河砸的头更是贯穿桥体，再加两条大裂痕，现在经过这一压，整桥塌陷，“昌哥”脚下不稳，失去中心掉下。
站在混沌真虎的背上，卢河居高临下藐视吃惊不敢反抗四人。
强者压榨弱者，弱者欺凌更弱者，世界真实而残酷。



 紫意天府

像是醉酒的人和青年们没仇，卢河也和青年没仇，展示实力镇住他们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要去紫意天府打扫，能胜任吗？”清晨，卢河的顶头上司，一位有白发的大妈把扫把递给卢河。
“能。”
“去那里你得注意两点，第一，如果遭到不公平待遇先找我，找学校领导有时会更遭，你能理解吗？”女人竖起两个手指头，说到这摇动手指，和摇头类似。
“明白，有心理准备了。”卢河从没觉得这世界是人人平等的，那学府既然直属帝国，达官贵人的子弟犯事大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实领导说找她很大可能也只会告诉忍字决，卢河说的心理准备，是小点的会忍，被惹恼了，分分钟弄死那些蠢货。
“明白就好，你去那里打扫工分也会多很多，好好干。”女人边说边给卢河一沓国币。
“这是？”
“不要误会，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干下去。我要你注意的第二点就是要你一直保持工作的热爱，自古圣人先苦而后立业。”
“这个也明白。”卢河听完露出一丝无奈，他怎么感觉要这工作就是让他除暴安良、怒血断恶头？
紫意天府可以说是贵族学校，皇室的人免试，有深厚背景的也可以免试，比如秦琴虽然不属于皇家，但她所处的秦家实力强大，她也可以免试。
地方在哪卢河根本不用问路的，里面的强盛躯体一直吸引着构成这具身体的灰液。
学府围墙上有被血迹侵染的铁矛插入，缠绕其上的紫色绸缎聚以成万，紫色横扫万千，两个由纯金打造的巨人刀剑交加，组成学府的大门。看外围就知道紫意天府很有钱，卢河给看门的武者清洁牌子时，鄙视土豪的土字没法去掉，威武能咋地？黑再配紫，紫再配黄，审美呢？修养呢？
夏天的清晨仍然有稍许闷热，红色的宁语叶无声飘落，灯火未息的青草上，每隔不久便会有人抱着书籍从一栋楼走向另一栋，卢河踩在树叶上面，顺着守门武者的指点，开始清扫“藏典阁”的四周。
这里位于学府深处，植被较多。藏书是有一定年代的典籍，借看都有限制，所以没多少人往这走，风吹鸟动间让这里披上一层萧索的意境。
地上碎石铺就，青苔滋生两边，潮湿溜滑很不好扫。卢河扫着扫着干脆不扫石路，扭头清理树下的残枝败叶，反正碎石小路铺上一层枯叶挺显古朴的。
不知不觉，日已中天，白晃晃的太阳刺下让卢河知道，他该去领盒饭。
紫意天府财大气粗，卢河来这不用大老远跑去清工分堂吃饭，直接到饭堂领取。
领到后，卢河边啃鸡腿，边打量藏典阁里一排排古色古香的书籍。
双眼特殊的用处显现出来，卢河的灵魂看到的东西是形形**的能量，墨迹和木质石质相合，看得有些困难，总体来说还是黑白眼好用一些。
典籍有人物传记，有年代大事记，还有各种古老的功法，那些随着文字的衍变，有很多已不能解读。卢河至今只会一门基础武功，继续一门功法武技，在书海找来找去，能看懂的书籍少得可怜。最后只找到一卷石书，近代文字的“残龙决”，其全名为“九残亡命龙逆决”，特么的还是一本自残的功法。开篇第一卷直接要求，先身染七七四十九种剧毒，配以心法，不死功成，还备注着，是能毒死真武境的剧毒。
敢学的人绝对是疯子加傻子，不提功成天下无敌，只提再一卷的“再染新毒，一重一死，九死问鼎”，就是说突破一重天要再染四十九种毒，九死到仙武。
修这一种功法，真武境五重天变成九重天，五重天再练也是要九死。
要不是书籍最后一处写着，经过讨论能习者不该为人族，此书翻译至古器，后生禁练。卢河都以为这是某某前辈故意坑死后辈的典籍。道理很简单，这星球能毒死真武境的毒药价值很高，别看真武上面还有三大境界，真武境就是大白菜，一万人能突破到真武境就算很好了，能毒死万人之才的四十九种毒，呵呵。
想到这卢河又感觉有些不对，他好像不是人……先记下再说吧。
下午扫，晚上发呆，然后再扫再发呆，卢河干了十几天，终于迎来了假期，也就是月初第一天，全月只休一天。
一天能做的事很多，仔细想想，卢河还是决定学学残龙决。南古城强大的功法不是被特殊力量封住，就是直接用上暗码的形式，普通的功法卢河也瞧不上眼，这一天便跑到药谷试药，谁说药一定对身体有益？配方比例有问题，照样能毒死真武境。
……
几天后，卢河发现各种药进入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就是说白白喝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卢河也确定，灰液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略。
用一本基础功法达到真武三重天已经是牛逼得不行了，卢河自己都不信还能再进一重，到底该怎样，真的很迷茫。
月中，紫意天府开启一月一次招生考试，这在普通学校可能频繁了些，但架不住皇室有钱，王室有地，地大老师多的，一天招一次都那个时间和实力。
为期十天的考试也是卢河扫地最多的时候，父母带孩子加亲戚，垃圾到处乱扔，藏典阁都算是好的，演武场那边的清洁工人才是真的烦。
在考试的第九天清晨，天还蒙蒙亮，一帮女生大呼小叫的奔向演武场，中午，那里沸腾如雷。
“唉，”卢河不是因为低下的身份而烦恼，清洁工高待遇的代价来了。
进入天府的垫底贵族子弟往往被众人比下，尊严被伤害，自高一等让他们痛苦，怎么找存在感，怎么从挫败中出来各有各的方法，一些人靠亲人朋友的鼓励再次努力，一些心里不甘也埋头追赶，而一些人计较直接。为什么我高人一等，因为我是贵族，为什么贵族便高大优秀，因为有一大帮人在脚底下。
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向卢河走来，其中一人说，“那个瞎子，我渴了，去买瓶水。”
“是猪就买两瓶，不然我踹你到粪坑。”另一人说。
卢河走过他们想去买水，躲掉想拌住他的石头，三步后头旁生风，卢河也歪头躲掉。两人更加气恼，比不过那些同学也就罢了，连一个扫地的都打不过，右拳红炎覆盖，两拳齐击卢河。
拳势威猛，对卢河却没啥用，反身握住，一头五眼白虎出现。
亮法相像对着拿匕首想刺你的人拔出砍刀一样，是一种强大的证明，也是一种威胁。
两人出拳相同，现在看的方向也相同，齐齐看向前方，卢河的后方。不一会直接发狠，火光暴涨，淹没缠眼少年。
卢河看着像是水中落叶，风中尘埃，实际上白虎罡气隔绝了烈焰，衣角不损分毫。
“红颜祸水加争风吃醋再加自尊受伤。”卢河默数缘由，感叹身后的女子对人吸引力还真是大，人落魄疯狂起来真的很无脑。一人一脚，卢河把还想再换武技的蠢货踢飞。



 赵雨蝶

思虑再三，卢河决定干脆切掉眼睛的感知回馈，灵魂也不再观察四周，用真武境对天地元气的感知来得到信息。卢河达到真武三重天，加上灰液特殊，感知范围几乎笼罩方圆一里，虽然越远就越模糊，但立体式的感知比普通人的眼睛好用不知多少倍。
月光稀稀洒下，十一人这才算来到城边，不是之前说的进入驿马城范围。
城墙由木排围建，不少地方在猛兽的攻击下已经破损，城门前有两堆火焰燃烧，十名士兵整齐的排成两列，卢河递给身份牌仍然要受到他们严厉的审查。
只是这没什么用，卢河侧头感应着不高的墙壁，远点的地方并没有火焰照亮，加上黑夜的掩护，很难想象城门前的士兵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之所以决定进城有两个原因，一是女生在外面过夜太多总会染上风寒，二是既然不打算做大事，而且队里有一名女生说是驿马城人，许久不回，想邀众人去家里做客。
那名女生叫赵语蝶，所属的赵家专门收购山民手里的野兽皮毛，转卖到服装店、贵族小姐，因为山里动物不是饲养，别有特点，生意不错，在驿马城算是一家大户。
现在远远望去，赵家的灯笼老亮了，与周围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里面不时还传来一声吆喝，似乎毒灾没有渗透进去。
由赵雨蝶领路，十一人进去发现赵家的二十几口人正在食用晚饭，有老有少，加长过的桌子是方块状，独占一边的中年人左右手边各是一排人，他应该是赵家的主事人了。赵海蝶向家人介绍，身后是她同学，是来为驿马城除灾的。
赵平路听此很高兴，别看他为家主，武力自认能保全家度过灾难，大开家门，一点也不怕，可这乱世之秋谁会介意身傍多一份武力呢，把口里的饭菜吞下，亲自搬来闲置的桌椅，邀请卢河他们坐下。
一般来说，有客来便少不了酒，但这是对男人而言，十一人围一桌，就有十个女的，赵平路没有拿酒来。只是卢河听着叽叽喳喳的话，感觉她们比喝了酒还兴奋大胆，疯言疯语的，卢河顿时不想呆了，匆匆扒完饭，就在赵平路指引下去客房休息。
修佛，修的是了因果，道轮回。佛家从人族文明建立后的千年便开始流传至今，无论是佛礼还是佛法，都全面细致，博大精深。佛教的武功，又称佛典，佛渡。佛的理念是生命平等，以食素为对生命的敬重，佛理有云，动物的奶尽量不喝，举羊奶为例，和尚用它来解渴，幼羊便少些甚至没有赖以生存的母液。都较真成这样了，可见不是嘴上字上写写。卢河并不是圣母，但他对无智慧的生命尊重与生俱来，人命在他眼里是浮云，蚂蚁多绕几步路他也不会踩。正因为这种理念，卢河才会日日专研佛理。
佛武被世人称为少**法，既然是以“佛”为起点，那就不会是非死即伤的路数。像是卢河的白虎降魔拳，它就没有刀剑的锐利。佛武一般起初都是拳脚，但以铁布衫最为世人熟知，其实还有一门比较冷的佛家武道，“真言”。真言类似于龙语魔法……
在床上打坐的卢河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因为一直在回想白虎寺方丈的讲授，所以刚开始就以为关于佛的理解出错，现在回过神来，突然到赵家元气浓郁，赵平路的生机快速消逝。
武者已死或将死，体内的元气都会流出重回天地，索取世界终究会归还。卢河推开房门，发现现在已是深夜，周围一片漆黑。他记得没错的话，赵平路吃饭时身体无恙，疾病至死的几率不大。
“唑唑唑。”赵雨蝶家里房子不多，卢河与学生是隔壁，人死这种事自然不能独自去认证，得叫个人，“起来啦。”
吱啦～赵雨蝶长相白净，睡觉穿的衣服不多，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自己家里就随意起来，开门后看到卢河的木瓜脸，半开的门便朝卢河的脸上拍去。
“别紧张。”卢河用手顶住，“到地方再说。”
云里雾里的话赵雨蝶没反应过来，卢河刚抱起她，一口白牙狠狠咬入这只禽兽的手臂。
反正也咬不疼，卢河不放手，赵平路住的房子不远，卢河一个纵跃跳到房前。
“你神经病吧！”赵雨蝶破口大骂，“我跟你说，不立刻道歉分分把你清蒸了！”
“等下你最好不要哭。”卢河撇撇嘴，上前按住门，发现是从内部锁住的，左脚便踹飞门板。
“我爸在睡觉，你想干嘛？”赵雨蝶虽是还有怒气，但内心这会儿没底了，房里没有一点动静，这不正常。
“咦？”卢河踏入一步的脚又缩回来，有一个人正快速往驿马城外跑去，“你爸快死了，看看还有没有救。”
卢河运气到双腿，整个人犹如神赋天速，眨眼消失在黑夜中。
那人开始跑时已经接近围墙，卢河来到围墙时他已进入山林之中，只是这速度并不是什么张三李四能达到的，看来赵平路出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进入山林，卢河的缺点也就显露出来。他只身习一门基础武功，能达到神武三重天配得上天才二字，只是事物都有两端，值得炫耀了，实际积累却和同一境界的人相差很大。山林遮挡众多，卢河只要跑快了，就容易撞到树上，跑慢了比前面的人更慢，白虎降魔拳没有专业的步法，卢河追着自然十分吃力。
所幸，境界摆在那里。卢河撞多就慢慢找上门道，少了些许磕磕碰碰，加上身体速度又快，和前面那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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