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通天异客》 【注1】 收藏 一、莫问槐州远,乱嘴说风云 一槐镇是任何一幅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镇子,而实际上它地属槐州,是中原十九州最贫瘠凋敝的地方。 越是贫瘠凋敝的地方,越是想象力丰沛的地方,想象力也带来了无数的故事流言。不过,在一槐镇漫长岁月里不断产生又湮没的无数个流言中,有一个从来没有变过: 数百年前的这里有着完全不同的面貌,曾经作为中原十九州的一颗明珠,槐州的富庶繁华的程度几乎与中州相当。郊外大河阔阔,青草肥美,百兽自在,然而某一夜之后,快乐家园中一切都蒸发一空,只剩下黄土一片,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就连大陆上最贤能的人都不能作答。 毁灭的记忆早已消失了,如今的一槐镇只剩下这样的典型画面: 黄土覆盖大地,只有一颗老槐树孤独的守望。大槐树伸展虬枝,支出一把天然巨伞,勉强把艳阳隔出一片荫凉地。 他的主干像手掌一样,托起一个白净的少年和一只黑黑的老鸦窝。 少年漂亮的长睫毛很久才眨动一次,双瞳像墨湖一样平静清澈,瞳中湖水正落在手中的一本陈旧发黄的书页上,书的扉页上写着《槐州地物轶言志》,一看就是一本晦涩枯燥又难懂的书,然而少年却看的很陶醉,把时间都忘了。 他醉呼呼的抬头喃语道:“原来这里还发生过这样的奇事,连槐州州府刊印的书上也记载说,那恐怖的一夜之后,第二天凌晨升起来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黑色太阳,甚至伴随出现了蜃景幻象,里面隐约有人的形影和声音……,所以猜测这件事是天降愤怒,惩罚了这里有罪的人们,可是人们又有什么罪呢?” 少年还是不大相信,又摇了摇头叹气说:“唉,这年代故弄玄虚,危言耸听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就像隔壁无所事事的柴夫卢一样,尽讲些没边儿的古怪话。不过呢,还是相当有趣好玩!” 忽然,天边窜出一道刺目的白虹,虹身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智慧意味,急速的向中州地区落去,相比之下,正午的日头居然有一瞬间暗成了一个绛红色的铁饼。 少年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种异象的来由,脑壳就被一个事物击中,那事物还在他鬓角炸开。少年吓了一跳,哎呦一声,从树上重重的掉了下来,扑起黄土阵阵。 “哈哈哈哈……”远处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有人已经笑弯了腰,直到狼狈不堪的少年愤愤的爬起来那人才止住笑声:“找了你半天了,原来又躲在这里看书,怎么样?瞧瞧我的暗器准不准?” 来的也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胖胖憨憨,和这个胖子一比,槐树上的少年就清瘦多了。胖子手里还抖弄这几块黄土疙瘩,原来就是用这东西把槐树上的少年击落的。 受辱少年爬起来就要扑过来拼命,胖子连连摆手:“草灯草灯,别急别急……你忘了吗?今儿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爹的生日啊。”又挠了挠头:“唉,这么听起来怎么别扭……总之我爹请了乡亲们吃大桌宴,就因为你,大家都等的不耐烦了,回去看你母亲怎么教训你!” 名叫草灯的少年一拍脑袋,惊叫到:“哎呀,完了完了,我都把这正事忘了,宝山你怎么不提醒我!” “昨天我还和你说来着,你脑子坏掉了?”宝山若无其事的说着,一面心底偷乐:草灯懊悔之下,被黄土袭击的事情也顾不得计较了。 两个少年开始一路飞烟,往一槐镇的方向奔去。 “宝山,我刚才在书上看到一个故事,一只凤凰州的梅花鹿,仅仅是因为常年偷看舞娘修行练功,就修成了大神通,变成了妖,又变成了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人妖啊?没意思。” “那神仙呢?如果按照画本上的修行套路一直修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也能变神仙呢?对了,你家有没有这样的画本?” “草灯,读书的事儿你可别问我了,一看到这些毛毛虫我就头大如牛,你还是去问问我爹吧,不过可别当着我的面儿问哦,我爹又该骂我了,还有我妈的狮吼功。” “放心吧,我会偷偷的。” ………… “你家初初姑娘,有没有来?” “好像没有唉……” “那可真扫兴……” ——*——*——*——*——*—— 这位和草灯生日落在同一天的宝山父亲,是所有一槐镇人的财富偶像,用三代走镖人积累的血汗钱建起了第一座可以坐地收银的钱庄,行商变坐贾的转型很成功,关键家底干净时,人心也能敞亮,过的就很快活。 不过,像这种穷乡中的土财主,往往也保留了贴合民风的朴素情怀,富贵有余,骄奢不及,要不然宝山和草灯又怎么能玩的如此愉快投机? 蒲大元对草灯的偏爱也是有玄机的。不要忘记,商人的天性是对稀缺价值的挖掘,比如年底管家合完的账本,蒲大元都会悄悄交给草灯再核算一遍。草灯欢喜接单,洗手、静坐、翻账,仅凭心算也丝毫无差,比这里最好珠算先生还要快十倍。这让大元惊喜又安心:财务的事露个底给一个小孩子总是让人放心的,因此草灯一家受蒲大元爱屋及乌的照顾颇多。 每逢聚会,情绪又到位的时候,蒲大元最爱用套了金扳戒的手指敲着桌子激昂陈词“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人物了”来夸赞草灯,弦外的意思是在肯定自己的地位——不要忘记,我才是那个创造历史的人物。 “创造历史的人物”每逢过节做寿的时候,都会热情宴请乡里附近。大家都知道蒲大元偏爱草灯,所以草灯不归,大家宁可迟迟等他回来才动筷子,倒把草灯父母急的左右道歉不停。 宝山和草灯灰头土脸的刚一冲进来,草灯妈妈就霍然站起,忍不住要发火。 蒲大元宽容的招了招手:“一定又是看书忘了时间,来来来,赶紧过来坐下给大家讲讲。” 草灯手里攥着书,远远地绕过父母以及他们怒瞪过来的目光,做个了个鬼脸,飞快的坐到了蒲大元的身旁的空位上,低声和蒲大元说到:“谢谢大元伯伯借我书看。” 宝山窃窃的扯了他衣襟,暗示他不要再接任何有关书的话题了。 草灯心领神会,迅速地捧起了酒杯,恭敬的鞠躬:“对不起大家久等了,我先喝了赔罪!” 宝山赶紧拎着杯附合:“我……我也赔罪。” 蒲大元激赏道:“好,今天就小鬼当家,大家举杯,不醉不归!” 彼时,大家开始纷纷向蒲大元敬酒祝寿,送吉祥话。有的变着法儿夸宝山,有的甚至夸到国泰民安,槐州郡守黄千目治理有方,大家才有机会和蒲大元这样的大人物在一张桌上吃烧鸡、喝烈酒。 三巡五味之后,大家的话题慢慢由眼前的烧鸡走向了中原十九州的英雄大事。 席见有人说:“听说最近通天楼又出了大事,南方沱沱州来了一个神秘高人,连赢通天楼数名院士,接下来就要挑战五贤之一的西贤雀观,这次恐怕他的贤位要受到撼动了!” 草灯立刻来了兴趣,吞尽一杯酒后说道:“我最爱听五贤的故事,常常听人家说这五个人联手治理下的国家比那个独裁的隐帝时代好太多了,不仅是因为他们智慧高,德行好,还有通天入地的大本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可以作证。”角落里一个本已喝的红头大耳恹恹欲睡的高瘦少年又摇晃着站起来,喷着酒气,举起了酒杯,大家看到他都哄笑起来。 少年叫柴夫卢,在道听途说方面他是权威,草灯很喜欢这家伙,每次收柴完毕,柴夫卢都站在山之高岗上,眼放红光,手臂指天,就是现在这副神态,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意味。 “上次跟着大元叔的押镖车进城,就碰到了一个挑战雀观失败的剑客,练剑好多年却被雀观一招给击败了,羞愤的差点在通天楼门口自杀呢……不过,听说后来被特许进入通天楼做了院士。” “所以通天楼的院士,还不一定有资格挑战五大贤人中的任何一位喽。”草灯认真的判断。 “那雀观是不是五贤里面最厉害的?”宝山问。 “雀观被挑战的最多,也是赢得胜场最多的贤人,但还不能证明比其他四位更强大,比如掌管南方诸州的南贤舞娘,就鲜有人敢挑战她,不是因为担心背负欺负女人的名声,而是真的惧怕,惧怕她红颜大怒,从此绝了他们进入通天楼之路。”有乡士回答。 “舞娘和其他贤人又没有打过,怎么知道她更厉害?” “别忘了她是过去百年间唯一挑战先贤成功,并取而代之的强者,被她替贤的五贤之一昆仑老祖,可是当时公认的盖世强者,那一战横贯西疆削平了昆仑山脉三尺冰盖,要不是老祖及时认输,老巢都得给端了。” “还有一个深居简出的北贤通州仲王,一个行踪飘忽的东贤龙引人,找他们挑战的人要提前预约才行。” “通天楼真正的掌权人其实是五贤之一的五丈先生,他才是当世最强吧,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神通,仲王和龙引人怕是比不过的。”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对中原十九州公认的五大贤人强者评述。 草灯悠然神往的聆听,仿佛那些画面就在眼前。虽然在平时街论巷议中,在书籍的记载中,已经流传了不少关于这些通天楼强者的传说,但每次听到他们的神迹仍然激动难遏。 对于少年来说,神迹可不止于想象和羡慕,他们更期望自己可以到达那里,至于到达那里的路途,要经历的困难,他们比大人更有信心,更有愿力。似乎一念之间已在那里。 草灯以手支颐,目光落的很远很远,似乎已看到通天楼敞开的大门:“通天楼里这些贤人,院士,强者共同管理庇护中原十九州,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好的修行者,可是像自己一样平凡的乡野小子,难道只能在故事里寻找他们的影子?” 二、芸芸一丐观,自有微妙法 宴散,天渐暗。 明月如洗,波光穿过窗棂落在喝红的脸上,他枕着胳膊躺卧在床上,和月光一般安静,父母和外婆都已经摇着蒲扇外出乘凉,留给他一个冥想的空间。 这次真的喝的有点多,顽童很久没有这么清净了。宝山没来招惹他,因为宴会刚结束,就被柴夫卢神秘兮兮的拉走了,不用猜草灯也知道,一定是去找榷茗氏家的初初去了。 柴夫卢又要借着酒劲和初初表白了,草灯想着那画面就想笑,这理想主义的癞蛤蟆总想着吃天鹅肉。 柴夫卢喜欢初初,但他没什么钱给她买礼物,宝山家有钱,所以他变成法儿让宝山买,然后借花献佛。宝山比他小几岁,泡妞的技巧远不如他,很吃亏,宝山出资出力,交了不少学费。 当宝山几次委屈地向草灯投诉时,草灯笑的乐不可支,宝山气的要绝交,草灯赶紧安慰说:这不明摆的事实是吗,榷茗氏给初初找婆家,一定会攀亲蒲大元的,柴夫卢呀,没戏!宝山这才舒心了。 草灯没有借花献佛,却借的是书,宝山懒的一本一本带,草灯读不过瘾,宝山干脆把他带进蒲大元的藏书室,所以宝山家里的藏书都被他翻得差不多了,无论带画儿的还是带字儿的他都没有放过。 因为他读得很快,理解也毫无滞涩,并且很难忘记。凡是经过他五官检阅的信息,都自动交叉整理,当这些庞杂的信息碰撞贯通后,想象力就开始翻腾恣肆,有时候也带给他些许无法自抑的痛苦。 比如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就有几个疑惑:《异世考》和《水经注轩辕附本》,以及《十九州重器别说》都推测,发生在自己家乡的这场“槐州大变故”可能是人祸而不是天灾,无数生灵在黑色太阳照耀下产生的的蜃景幻象中灭亡,却没有人声称对此负责,甚至无人解释;另外还有帝王归隐,五丈先生入贤的记载都非常模糊难辨,这么重大的国事也能草草了事,实在让人难以理解,然而从坊间听来传说也没有比书籍记载的更多。 草灯不相信传说只是传说,虚无也带着痕迹。过目不忘的本能,加上细节狂魔和无底的脑洞,构筑了他独特的世界观,久而久之他开始游离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另一个世界中,对于那个世界少年有着更强烈的渴望。 机会总是会来的…… 人类最大的智慧就在于等待与希望,如果再加上一点……创造。 ………………………… 冬天总是慵懒的,慵懒的宝山还在春梦中,就被草灯拽出了被窝。 “你……干什么嘛?”宝山闭着眼睛又重新往被子里爬,或许美梦还能续上。 “你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再这么懒惰了。”草灯又把他拖了出来,抓着双肩摇成了拨浪鼓:“我找到了修行的第一步!” “什么?” “我根据画本小说发明了一套剑法,可以从强身健体开始,就叫——草灯剑,怎么样?”草灯兴高采烈。 “草灯剑?我看还是练五禽戏比较有用。”宝山闭着眼睛说。 “老头儿才练五禽戏,我的草灯剑保证比什么五禽戏管用,并且……嘿嘿……能让初初以最快的速度爱上你。”草灯匿笑着抛出了神秘的暗示。 “是不是真的啊?”宝山猛地清醒。 “练过才知道嘛。” 在打谷场的开阔地上,草灯给宝山演示了一遍自创的草灯剑法,当然是木剑,严格的说,就是像剑的木棍而已。 宝山对草灯自然是非常有信心,看着这些虎虎生风,煞有介事的步伐剑招,跟着一板一眼地学起来。宝山的认识中修行就是学武,对学武的动机他比草灯还要更强烈,因为只要不用读书,其他活动都是大大的欢迎,更何况是——为了爱情。 对于练剑这件事,两个少年居然能坚持不辍,几次飘雪的寒晨也照例外出勤练,仿佛自己已然获得了什么绝世秘籍。蒲大元和草灯妈妈看在眼里,也是远远地笑一笑,默认鼓励,少年的行为在大人眼里一向是可爱的神经病。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柴夫卢每天路过打谷场时都会看到这一幕,初时是大笑经过,后来是苦笑摇头,再到后来居然驻足观看,再到后来干脆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认真观摩,终于有一天他也拿了一柄木剑来,跟着比划起来。 如是又是数月。 春暖花开时,人又多了起来,很多晒太阳的乞丐是最常见的观众,打谷场远远一望,仿佛成了丐帮的聚众道场,有时候还会有激烈的掌声响起,弄的草灯很不好意思。 有一天,草灯发现乞丐中多了一个人儿来。这是个奇怪的乞丐,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比其他乞丐都干净,皮肤极白,眼睛极亮,连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虽然头发已经长到腰间,但并不杂乱蓬松,虽然身上也是破衣破裤,但并不邋遢脏腻。更奇怪的是他手里永远拿着一个小小圆圆的乌黑铁钵,却并无食物在里面,每次看草灯练剑完毕,都会满意的咧嘴笑,然后击钵赞叹:“不错不错,有模有样,像模像样。”好像很有品味和智慧的样子。 草灯妈妈来呼唤草灯吃饭时,也带来热腾腾的肉包子分发于众乞丐,草灯、宝山和柴夫卢也各领了同吃一处,其乐融融。 等肉包子来到这干净的有些奇怪的乞丐面前时,瞬间就被他吃完。乞丐擦着嘴忽然又伸出铁钵,笑嘻嘻的说道:“请施主再赠与些米吧。” 草灯母亲脸色有些难为情起来,她决然不是怪乞丐贪得无厌,而是今天她确实没有做米饭,于是只好笑着说:“下次再你做米饭如何,吃不饱我再多给你些包子,待我给你盛碗菜汤去?” 乞丐摆手呵呵乐道:“不必不必,有生米即可,足够足够。” 生米?难道还要自己下厨做饭不成?真是个有趣的叫花子。 草灯妈妈也乐了:“生米啊倒有的是,就怕你吃不下。” 恐怕大家都是有共识的:大多数乞丐是慢慢变懒的,见惯了好吃懒做的乞丐,你是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勤快的乞丐的,但很多自食其力的乞丐也接受生米生面的,草灯妈妈就见过很多。 草灯已经飞快的用铁钵取来满满一钵大米,看乞丐如何表演生吃大米。 乞丐托钵于手掌心,慢慢凑于鼻端,微微眯起双眼,很享受的长长一嗅,赞叹道:“好香好香!” 真是个好演员,生米也能醉成这样,围观的众人皆轰然笑了起来,可是他们笑声刚到一半就凝住了,惊讶的神色就仿佛是被刚才的肉包子卡住了咽喉。 铁钵中的米已然蒸汽腾腾,像小丘一样溢出边沿,米香荡然于鼻端。 乞丐哈哈笑道:“你们看你们看,熟了熟了。”说着托钵在众人鼻子底下又晃了一圈,抓手便吃。 草灯伸手试探着摸摸钵体,竟然隐隐有热度,不烫手也不冰冷,赞叹道:“哇,真是个一口好锅!“ 乞丐愠色反驳道:“锅?真没见识,我这宝贝世上再难找到第二件,岂是破铜烂铁能比的了的!“ 草灯妈妈当然也被震在原地,不知道是这乞丐的神通所致,还是这黑锅的古怪,虽然能人怪士在如今这片中原大陆上已不鲜见,然而她还是第一次目睹这种无火而米熟的手段,看来这个乞丐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她施了一礼道:“大师的手段真实高妙无边,敢问大师从哪里来?” 乞丐打了个饱嗝儿,脸上已有红光透出,显的十分的满足,他摆手道:“大师实在不够悦耳,我呀就是一个流浪天涯的乞丐,老家在西边的方寸海,叫我西海乞丐就最好了。” 西海乞丐旋即又是呵呵一乐:“多谢施主菩萨心肠,我只是还有一个请求。” 草灯妈妈道:“请讲!“ 西海乞丐攥起自己的长发,脸上浮起极其厌恶的表情道:“足足长了三年了,实在恼人,害的当年英俊的我不复存在,请女菩萨帮我剪掉可好!”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三、迦叶逢童子,草灯遇黄袍 ……………………*……*……*……………………… 一条小路如蛇,从落日处奔来,跃过浣溪河,破开绵延的亚丁大草原,没入了忽然拔起的山脉峰峦中。参天大树盖住了山的原貌,也盖住了这里世外桃源的生活。 偶尔露出的盘山路是蛇路的延续,仿佛天地巨人的螺旋腰带。远远地看,腰带上簇簇有动,如果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是远道而来的游客们稀稀落落的行走在山路上,其间混过几只黄羊和斑鹿,穿林打叶,花迸鸟惊,等逐渐习惯这种异客造访的惊扰之后,他们开始从容的享受美好季节,美好之地的馈赠。 绿原、青峰、浓树、桃溪,走灵,这是中原十九州最为殊胜之地,大迦叶世界。 二百年前,中原帝王竟然无聊到放弃了江山美人归隐在这里,作为国之精神继续福佑苍生。不过,究竟是祈福还是享福,庶民百姓才不在意,毕竟在五贤共同治理下的大陆已经平稳了很多年,大家只是调笑这个帝王老儿成天垂纶于寡淡的一线瀑,肯定是受了大刺激,大家都叫他隐帝。 隐帝就住在大迦叶世界的顶峰,一般神通的人根本上不去,更何况还有隐帝的“影子护卫”巡弋于峰峦周遭,就连飞鸟也得不到通行。 那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上的去呢?——当然是大迦叶世界的创造人。 不需要太高的修为境界,普通人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发现大迦叶世界那座独一无二的高峰处,正浮起一团祥云,仿佛小儿手中吹歪了的棉花糖。“棉花糖”徐徐绕着峰峦上一间精致的木舍飘了两圈,就悠闲地向上空升腾而去,那是迦叶尊者正在与隐帝道别。 迦叶尊者“摩诃迦叶”就是大迦叶世界的创造人! 从祥云上俯视,大迦叶世界的生动图景逐渐收缩,变成了美丽的细纹,细纹慢慢不可辨认,终于融在一处成为一个绿点。以大迦叶世界为坐标,祥云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天外飞去,它的终点是浮动在太虚中的另一个世界——浮岩神州。浮岩神州安静而神秘,以超出想象的存在方式与中原大地对望。 未来,在不可度量的时间上它并无踪迹可寻,而现在,按中原纪年法的二百年内,是浮岩神州与中原十九州距离最近的时候。 祥云终于降到浮岩神州的一处,迦叶尊者“摩诃迦叶”从云里走了出来,他光头如镜,金衣烁烁只覆了半肩,浓眉之下两个瞳子点亮了星辰。 当他第一步踏在光洁如玉,隐隐有神光流动的浮岩大地上时,便有美妙的梵歌响起。他踏步而歌,脸上带着永恒的慈悲笑容,悠闲,惬意,愉悦,忘我,带着结束长途旅行后的满足之感回家,心情自然也是美不可言。 迦叶尊者晃晃悠悠的跨过两条灵溪,向一处遍满奇异植被的山谷腹地走去。 歌声中,迦叶尊者的双眉以难以觉察的速度迅疾蹙了一下,他或许感觉到了某些奇怪,然而歌声并未中断,脚步自然也没有停留。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嘘”—— 发出嘘声的是一个半伏在地上孩童,约摸十来岁,他正扭过头把一根小手指放在唇边。 嘘声是不是在嘲笑迦叶尊者的唱歌难听呢?反正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他暂时闭嘴。 摩诃迦叶止住歌声,和悦的问道:“哪家的孩童呀?在这里做什么?” 小童忽闪着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上红光更盛,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小声点,捕蛐蛐呢!” 说罢,两只小手曲合如笼,忽的向前按去。 “抓到了,抓到了,金色的蛐蛐呢。” 小童双手捂着蛐蛐,兴奋地招呼迦叶尊者过来:“你看你看,好大一只,金色的,好像是光头,没有触角艾。” 迦叶心里嘀咕,这是哪里冒出的顽童,竟然能出现在浮岩神州之上,必定来历不凡。一边好奇,一边应邀徐徐走近。 小童小心翼翼地露开指缝,眯起眼往里瞧,似乎有活物在里挣扎跳动,迦叶尊者俯身展目,也想看个究竟。 小童的小手忽的向外一摊,声音一变道:“尊者,请仔细看个究竟!” 地上的事物骨碌碌的打了个转,翻了起来,是一个八棱黑色小石头,底部有勾画的符号,活像蛐蛐的文字,却不是蛐蛐! 只一瞬间,迦叶尊者脸上的笑意就敛没不见。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巍峨的身躯受一股强大力量的猛然牵引,无法阻挡的向下栽倒,原来是被那小小的石头状的事物死死的吸住。 电光火石之间,迦叶尊者光着的手臂伸了出去,臂端拳握如山,直奔小童的脑壳压下来,这一拳足有一座山的重量和威严,一般大人恐怕立刻也粉身粹骨,然而一个出家人为何忽对一个小儿动了雷霆之怒? 小童身体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圆圆的小拳头就迎着迦叶如山的铁拳举了起来。没有一丝惊惧,没有一丝犹豫,嘴角甚至还含着无知无畏嘲弄的笑意。 彭!一声大响,短促,沉闷。 两团强波相遇,涟漪飞速扩散,击断了大陆岩石上平稳流动的神光,石上的流光像中电的蛇蚓,翻滚乱窜,直攀山谷两壁,向远方惊慌流去,景象十分骇人。那些沉睡中的花木植被一束束挣脱根茎,宛如箭矢,往天端射落。 小童的身体蜷缩成一个肉球,咕噜噜的向后滚去,等力量被消减后,蹦的站了起来。他咬了咬牙,揉了揉小手,复又呵呵的笑了起来,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迦叶尊者庞大的身躯被弹出数丈,狼狈的蹬了几步才止住退势。 他惊讶而疑惑的盯着地上的八棱小石头,心有余悸:刚才强大的收摄之力就是从小石头的底部发出的,如果不是发狠和小童对拳弹开,恐怕已经被这小石头吸了进去! 这是哪家放出来的小孩,打死也不信这是无知贪玩的孩童,刚才这小童体内吐出的神元澎湃无边,别说在中原的凡人世界,即便浮岩神州之上也少见。 他沉声问道:“哪里的小儿?为什么对我使用这样的手段?” 小童抚掌道:“鼓掌鼓掌!迦叶尊者果然厉害,不像蛐蛐那般愚蠢,能被我轻松拿住。小爷北冥童子,家住中原十九州北冥州,闲来无事找尊者玩玩呀。” 迦叶尊者眉毛一挑,厉声问:“原来你这小儿一路跟踪我,从中原跑到此处,还携带如此凶险的器物,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小童忽然阴下了小脸,不耐烦的说道:“小爷本只想好好斗斗你,不过这是你的地盘,小爷就不久留了,今天先借法器收了你!” 很快的,他咿咿呀呀吐出了一段法咒,那躺在地上的八棱小石头又跳动了几下,陡然悬在了半空之中,眨眼间就膨胀到了如寺庙里悬挂的巨钟一般大小。 迦叶尊者已经领略过它的威力,不敢怠慢。抬手一召,手中立刻多了一把罗汉棍,随一声爆喝“破!”,罗汉混夹撼天动地之威向那巨钟一般的黑石卷去。 一钟、一僧、一棍,画面犹如和尚撞钟一般写意。 摩诃迦叶的罗汉棍也是独一无二的神器,可刚刚触到北冥童子的那口巨钟之上,千钧之力忽然一空,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巨钟”上传来,连迦叶这样的神级人物也无法把持,嗖的一声,罗汉棍脱手而出,瞬间钻入钟体不见。 迦叶感觉到事情不妙,身子一猫,庞大的身形忽然急速缩小,小到如家中供奉的泥塑一般可爱,看上去比北冥童子还要小上十几倍,高还不足其膝盖,霍然隐没在路旁的巨大植被之中。 北冥童子呵呵笑道:“想不到迦叶尊者都学会逃跑啦,不害羞,哈哈,看你往哪里逃。” 咒语再动,那巨钟急速的自旋起来,往草丛中罩去,只见草叶又是一阵摇晃,迦叶又向另一个方位跑去,巨钟嗡嗡作响,如影随形。 北冥童子叉腰昂胸,得意的念到:“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哈哈,尊者啊,省省力气,你今天上天入地也逃不出了!” 果然几十个来回后,巨钟像长了眼睛,猛然向下一扣,随即凝固不动,迦叶尊者的法身已经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面。 北冥童子乐呵呵的跑过来,把耳朵贴在钟身上,向里面问道:“尊者,服是不服?” 钟体里传来迦叶的回话:“北冥小儿,如实告我,我大迦叶哪里得罪过你,如果说不出道理,我出去一定打爆你的屁股!” 北冥童子道:“无冤无仇就不能和你玩玩了吗?真小气!不早就告诉你了嘛,我今儿要抓一个金色的,无须的蛐蛐的,就怨你长得太像这样的蛐蛐啦,哈哈哈哈!” 迦叶道:“你骗不了我,经我试探,这法器各个方位气息不均,显然不是你一个人能操控的了,还有那些同伙与你一起?” 北冥童子心理一惊,犟嘴道:“你知道这些有什么鸟用,反正你已经被我拿住,先关你五百年再说!" 迦叶道:“你一定能困住我吗?” 北冥童子道:“嘿嘿天上地下还没有那种灵物逃得出去!” 听到大钟内轰隆隆传来几阵洪荒巨响后,又一片安静,童子捂嘴笑道:“别费力气了,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化成一团自在无忧的魂魄了!” 北冥童子绕着大钟走了几圈,一边自言自语道:“浮岩神州果然景色神异,我得抓紧时间参观参观,这里一个时辰可是中原大地的十日之久,师傅和小姑姑该等的着急了!” 他正乐呵着转悠,那本来已经稳固不动的大钟忽然又“嗡”的一声震动起来。童子脸色大变,连忙催动咒语,却怎么也稳定不住大钟。他慌了神,干脆纵身一跃骑在了大钟头上,用尽吃奶的力气试图摁住,可是大钟犹如疯牛犁地,左摇右晃几乎要把他颠了下来。 八棱大钟的“坎”位上忽然掀起一个缺口,金光一道逸了出来,金光直冲天际,煞那间化出了迦叶尊者万丈金身,童子在他脚下如同蚂蚁般大小,尊者笑声遥遥传来,如闻天雷:“北冥小儿,看我如何打爆你的屁股。” 这回轮到惊慌失措的北冥童子爬进草丛了。 他很清楚这八棱大钟可不是一般的法器,需要有八个施法者分居八个方位配合驱动才行。现在的情况看来,一定是八棱巨钟“坎”位上的一位施法者出了问题,被迦叶打破缺口,逃了出来。 而这个负责“坎”位上施法的是一位无灵族人,位置就在槐州的一槐镇! 他来不及多想,一跺脚,巨钟霎时缩成一颗小石头滚入他的手掌中,小小的身躯冲天而起,向苍茫大宇中逃去,迦叶尊者并没有再出手阻拦,而是哈哈大笑,目送北冥童子渐渐远去,然后消失不见。 ……………………*……*……*………………………………………… ……………………*……*……*………………………………………… 一槐镇的打谷场上,七横八竖。 草灯、宝山、柴夫卢和一众乞丐正在躺着晒太阳,草灯剑法已经练了很久了,少年们隐隐有些疲倦,连很有耐心的榷茗氏家的初初也厌倦了观摩。除了互相砍杀作乐,似乎还差点其他娱乐的用途。差点什么呢?对,是实战!如果通过实战给初初姑娘证明点什么,或许草灯剑法还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柴夫卢一骨碌坐了起来,他的灵感全都来自他的八卦,他敲敲脑袋,说道:“想起件怪事来,我每次砍柴回来经过葫芦沟,总会看到一个黄袍怪人在哪里练剑,一个多月了一直都在哪里,从来没挪动过地方,用的也是把木剑,我看我们可以和他比划比划。” 草灯一听顿时精神抖擞:“黄袍怪人?是一槐镇的人氏吗,正好可以试试我们的草灯剑法的成果。” 宝山道:“不是一槐镇的人才更好呢,大家都不用讲情面,好久没有打架手脚都会发痒的。” 柴夫卢回忆道:“一槐镇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的,我看不像,明天我带你们去瞧瞧,不过那个人看起来怪怪的,练剑的姿势也像个神经病,如果形势不妙,我们就跑。” 宝山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严肃的说道:“不能跑,谁先认怂,就取消再找榷茗氏家初初玩耍的资格。” “好啊!”三个人击掌成约。 东方鱼肚白,葫芦沟。 三名少年负手背剑,已早早立于高坡风沙之上。 顺着柴夫指点之处,果然发现有个黄袍人站在平阔之处,缓慢的引动的木剑,动作有点笨拙迟钝,但看得出舞剑之人十分的慎重和严肃,四周再无一人,他仰头看天,似乎在于某处遥相呼应。 宝山问:“单个上,还是一块儿上?” 草灯道:“这个人看起来果然古怪,我们不能一下暴露实力,等我先去探探虚实,你们随时准备支援我!” 少年们本就是带着玩谑的心态,即使是陌生人,即使是装束古怪,仍然不觉得害怕,不仅不会预感有什么危险,相反莫名的兴奋,就好像发现的是可爱的猎物,黄袍人成了他们最合适的练剑的对象。 这种轻松不羁的心态,让草灯在跃下高坡时,还喊了一句:平沙落雁式。宝山、柴夫卢也相继咤喝着高高的跃下沟中。少年们像土匪打劫一样奔向黄袍人。 草灯很快已经逼近黄袍人的背后,黄袍人远远已经预感到了威胁,但他手中的木剑仍然在不紧不慢的按着一定的轨迹引动,藏在黄袍之下的头颅其实已经侧了过来,警惕地观察着身后的草灯,虽然看不清面貌,但能感觉到一丝惊恐却从他深若黑洞的眼瞳中显现出来。 草灯皱了皱眉,试探着与他交流,问出一句气氛怪怪的的话: “先生,有空吗?” 黄袍人没有回应。 “先生?先生?” 依然没有回应。 “想和您讨教几招,能停下来和我比划比划吗?” 黄袍人置若罔闻,他似乎被一件重要事件占据着,无法分心。 “先生,你是哑巴吗?” 黄袍人猛然转身回首,草灯看见了一双匪夷所思的眼睛——如果那也算的是眼睛的话——深深内陷,空洞无物。只有两个眼洞,其他五官都隐在黄色衣袍之中。 草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噩梦般的面目,微微有些惊惧,第一念就是拔腿认怂逃走,却想到刚立的誓约,不能在宝山柴夫卢面前丢了面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倔强,一咬牙手中木剑抬了起来,说道:“先生,我要出剑了!” 木剑一挺,竟直直戳黄袍人的胸口而去。 黄袍人似乎没想到草灯居然敢出手,他的木剑仍然在游动,草灯的一剑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虽然一击即中,但草灯并没敢使出全力,所以黄袍人只是登的退了一步,脚下步伐也凌乱了。 这一乱,让他黑洞洞的双目中暴放出复杂的惊骇的微光,他嘴里发出低沉悠长的一声“嗬——”,仿佛来自地狱绝望的恶鬼的叹息。 枯手中的木剑陡然向草灯劈了过来,动作忽然变的极为迅捷! “小心啊!”宝山和柴夫卢惊呼着奔来过来支援。 草灯强行镇静,竟下意识的施出了平时练剑的招式,撩剑往外格挡,这次草灯可是用上了吃奶的力量,咔的一声脆响,木剑已被黄袍人斩断。 趁黄袍人一怔的空档,宝山和柴夫卢已经扑杀过来,草灯忍着虎口的剧痛,再次挺着剩下的半截短剑刺杀过来。 三个少年同时扑杀,犹如三头幼兽。 黄袍人又发出一声怪音,身形向后飘去,轻轻的划出一剑,隔着虚空,无形的剑气已经奔涌过来,三个少年的腹部却感受如被大锤撞击,扑通扑通扑通仰跌在黄土之中。 和黄袍人动手是一件值得后悔的事情,因为黄袍人此时杀意已起,紧接着第二剑又隔着虚空刺出,草灯似乎已经觉得咽喉一紧,凌厉的剑意就要洞穿。 忽然黑影闪动,头顶掠来一个东西,波的一声顶在了黄袍人的剑尖儿上,是一只铁钵! 黄袍人想发力向前却进不得一步,而铁钵上涌来的力量却如渊如海,片刻之后,黄袍人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如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葫芦沟的坡顶,盘膝坐着一个人。 “西海乞丐!”三个少年惊喜的呼叫,乞丐怎么会来的这么及时。他们可是领略过乞丐无火米熟的神通,今天又是大开眼界。 乞丐好像年轻了十几岁,胡茬和长发被草灯妈妈修剪之后,显得十分的英俊潇洒,如果不是身上仍然穿的破旧,连草灯都快认不出来了。 西海乞丐身子一动,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黄袍人面前,伸手把钵取了下来,就像随意拿下个东西,黄袍人却像被拆了骨头的一样坐到在地。 他惊恐的看了一眼天边早已高升的太阳,似乎在寻找某个精确的位置。忽然挣扎着爬起,拔足向某处跑去,十几步后,纵身一跃便凭空消失在虚空中,这场景就像有个肉眼看不见的怪兽一口吞吃了黄袍人。 三个少年再次被惊的目瞪口呆,呆呆地望着西海乞丐。 西海乞丐皱了皱眉,脸色也阴郁起来,半晌之后才缓缓叹了口气,喃喃道:“闯祸了闯祸了。”自然是说三个少年惹了**烦。 是什么麻烦,也值得西海乞丐担心呢? 即使是西海乞丐这样的大神通者也无法想象,眼前的黄袍怪人事件,已经影响到了另一件发生在遥远的浮岩神州上的事件——北冥童子与摩诃迦叶的逆转之战! 三个少年来不及感谢西海乞丐的救命之恩,又焦急的等待他的解救之法。 西海乞丐沉默很久才说:“ 刚才这个黄袍人并不是人类!” 三个少年同时啊了起来。 西海乞丐继续道:“却像是传说中的异域空间无灵之境的无灵族,我还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现身这里?” 宝山道:“无灵?一听就是很无聊,怕不是也无聊到来练剑了?” 西海乞丐担忧的说:“事情远远不是练剑怎么简单啦,要知道突破空间本来就是危险的事,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们破坏干扰了他正在进行的某件重要的事,后果怕是无可挽救!” “会怎么样?”草灯问。 “你们三个必须要离开一槐镇了,如果他们寻杀过来,一槐的乡亲们可能还要受你们牵连。” 宝山挠挠头问:“那你留下保护我们不行吗?” 西海乞丐耸肩道:“我很忙的,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况且你们是大丈夫,闯了祸不应该承担责任吗?刚才打的不是很英勇吗?” 柴夫卢垂头恳求:“是我出的主意,我……我错了,求乞丐大爷救救我们。” 西海乞丐道:“我说过了,最好离开一槐镇,或许还有解法。” “去哪里?” “随便啦,哪里都行,”西海乞丐沉思了下,又道:“不行,还得去一个能说服父母的地方,不要让他们担心的地方……去什么地方呢?让我想想……对,去个能学本领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学院!”西海乞郑重的说:“你们还小,还不是像乞丐一样混日子的时候!”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四、路遥知绿耳,有女鱼伴儿 (人类最大的智慧就在于等待与希望……大粽马说的。) “离开?学院?”少年们茫然相顾,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很慌乱无措。 因为这忽然的变故,就要马上背井离乡?要知道,宝山只有十五岁,草灯也刚过十六岁的生日,柴夫卢也才十八岁而已,快乐的一槐镇时光难道就要结束了?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然而西海乞丐所说的他们无法怀疑,这个乞丐的事迹就有足够的信服力。 柴夫卢是个可怜的少年,父母早逝后就独自一人过活,逃离毫无乐趣的空山打柴生活对他似乎是一种解脱,去一槐镇以外的世界也许是好事,对于他,身安处就是家。 可是情况到了家境富裕的宝山和出身贫寒的草灯这里就大不相同。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他们要舍弃牵挂,说服父母,还是要费些周折的。西海乞丐说的很有道理,为了不牵连父母,只能选择离开,既然离开,就没有比去学院更好的理由了。 天下学院多如云,哪家才是蔽身所?草灯满怀期盼,有几家口碑和声望都极好的,如星辰学院、大斗官学院等,如果西海乞丐能推介到那些地方,那才叫因祸得福,做梦也想不到还有后门可走,草灯畅想了无数个美好的画面。   西海乞丐的建议是:“要去就去天下最隐匿低调,不为人知的学院。那里不惊风雨,又有最出色的老师,才能保你们安全。” 少年们非常同意,问题是:“哪里?” 西海乞丐想了很久,最后说出一个神秘的名字: “小岱州,无字学院。” 什么?无字学院?连名儿都没有?!闻所未闻啊,要不要怀疑者这乞丐是个骗子,少年集体腹诽。 三天后,蒲大元夫妇给几个少年备齐了盘缠,疏通了各路驿站。他们很欣喜宝山能够执意求学的决定,铁树开花头一回啊;草灯妈妈一直都支持儿子的决定,笃信草灯不是一槐镇的池中物,打了长命锁让草灯贴身佩戴。 柴夫卢毫无可惜把所有打柴工具都塞进了火膛里,只谨慎地随身保管了西海乞丐写给无字学院院长的一封短信,以后远行的日子里,年纪最大的他就是管事兄长,再也不是人人瞧不起、看不上,无所事事的打柴少年了。 只是初初姑娘,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告别,但这没什么了,人生总有遗憾,只要在她出嫁前赶回来,一切都来得及,不是吗? 当三匹绿耳骏马出现在少年们面前时,离乡的懊恼情绪一扫而空,绿耳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神马,神马之下凡世间走兽都是浮云。 一槐镇所在的一槐州地处极西之地,与无字学院所在的小岱州相隔万里,如果没有千里的行骑,怕是走断了腿到不了。 蒲大元告诉他们等到达预定的驿站后,可以再换三匹绿耳继续,如此反复,小岱洲的无字学院两个月内就能到达。 所有的漫不经心告别,都是为了欢天喜地的再回来,求学也好,避难也罢,少年暗自发誓一定在某一天带着荣光回来。 西海乞丐离开时告诫他们不要辜负无字学院的时光,即使将来返回一槐镇被无灵族找到,也能自我保护免受伤害。 草灯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到那里,学院世界未必是个比一槐镇更快乐的世界,但一定是个很精彩的世界。 传说中通天楼中的强者很多都在中原各大洲的的著名的学院中修行过,然而无字学院还是第一次听说,蒲大元经过多方打听,查遍了中原地理才最终确认了这个地方的存在。 朝辞槐州彩云间,千里陌路何等闲。辗转两个驿站之后,已经出了槐州,绿耳马的神健让人惊喜,不仅脚力长远,而且天性聪慧,有时候遇到山穷水尽,连路人都无法指明道路时,绿耳马凭着超强的预感和灵气,也能辟出蹊径,寻到出路。 柴夫卢以前多次跟随蒲大元的镖车出行,自诩经验丰富;宝山带够了钱财,大家不愁吃喝住行;而草灯一路上则是兴致勃勃的给大家讲书上所记载的奇闻异事,所以日子过的不算艰难,反而很享受。 宝山总是最先喊饿的那个家伙,他每次喊饿时,都伏在马背上,紧紧的搂着马脖子,问道:“马儿,你饿了吗?” 草灯揶揄他,叹气叫悔:“当初出发的时候,真应该把西海乞丐的铁钵要来,随时随地让你吃个饱。” 宝山从马背上弹了起来:“我猜无字书院的食堂肯定有无数这样锅,他推荐的地方肯定错不了。” 柴夫卢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摸摸衣服中信件,说道:“西海乞丐和那里的院长认识,想必那院长也是个怪人。” 宝山继续憧憬:“希望院长大人也能有西海乞丐那样的神通就好了,最起码温饱的问题是可以无忧了,哎,我的乞丐大人。” 柴夫卢不无遗憾的说:“说实在的,西海乞丐做乞丐真是亏,毫不夸张的说,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进入通天楼做事的。” 草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神秘的说:“不怕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乞丐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哦,或者说不是一般的人类——“ 柴夫卢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草灯得意道:“因为我妈给他剪头发的时候,发现他耳朵上面有两颗隐藏的角,像鹿的角,又像是龙的角,总之肯定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柴夫卢问:“这说明什么?” 草灯一字一顿说道:“这说明——他不是人!” 宝山和柴夫卢同时惊呼:“不是人?” “没错。”草灯很有信心的说:“所以他不可能对通天楼有兴趣,因为通天楼里都是人类的强者,而没有异族。” 宝山害怕的问:“那无字学院不会是妖怪开得学院吧?” 柴夫卢笑道:“说不准哦,妖也好,人也罢,只要能管饭,就是好地方,对吧宝山。” 宝山痴痴的笑:“正是!” 草灯望着远方轻轻感叹:“也不知道乞丐去哪里了,我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好人,希望有缘还能见到他。” 再有一半的路程就到小岱州了,无数个日夜兼程后才完成一半,不免生出沮丧的情绪,但总算有了盼头。 眼前的驿站叫风铃驿站,是从一槐州到小岱州通关往来人流量最大的驿站。 宝山照例去换马匹,草灯和柴夫卢负责去找饭馆。 风铃驿站几家不错的馆子都建在驿舍附近,每逢人多时候,很难抢到好座位,草灯和柴夫卢守了好久才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下坐下来。 奇怪的是半天都不见宝山回来,以他们的了解,宝山在饥饿的时候是很少会发生迷路事件的。 草灯从窗口往下张望搜寻,漫不经心间眼睛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推了推柴夫卢肩膀:“你看那茶棚下面有什么古怪?” 柴夫卢眯眼一瞧,古怪的噢了一声,狞笑道:“懂你,那红衣小妞身段不错。” 草灯皱眉道:“不错个屁,我说的是她旁边的马!” “马怎么了?” “像不像我们的绿耳?” 绿耳这种神骏的稀缺,不光在于行速,还在于长相——豹头飞腮,遍身青黄色短毛如锦似缎,自带王者气场,辨识度是很高的。 柴夫卢道:“也不稀奇啊,风铃驿站的绿耳又不止我们三匹。” “我下去看看。”草灯还是觉得不对劲,那红衣姑娘扯着缰绳,绿耳踟蹰,那姑娘干脆坐了下来,点了一碗茶,一手抓马,一手喝茶画面好像不大和谐。 草灯决定放弃这个得来不易的座位,下驿站处找宝山。柴夫卢赶忙跟了下来:“靠,刚出门就泡妞,我也去。” 驿丁告诉他们宝山早就办完手续离开了。 宝山和柴夫卢正在诧异、着急,忽然又有驿丁跑来报告说,驿舍后面的马厩里少了一匹马,却多了一个人。 大家绕到驿舍后面一看,果然马厩里多出的人是宝山——情况比草灯想象的要乐观的多,不,是好笑的多。 宝山被绑在原来拴马的柱子上,旁边的两匹绿耳正投来夹杂着同情、鄙视的复杂目光。见到草灯柴夫卢后更是羞怒交加,面红耳赤。 “是不是一个红衫女孩干得?”草灯忍着笑问。 宝山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就是那蛮妞抢了我们的绿耳,我一时大意,才……才被她制住。” 草灯和柴夫卢忍俊不禁,拍拍他肩膀道:“放心,这口气一定给你讨回来。” ……………… 等三个人赶到茶棚的时候 ,红衣女孩刚好云清风淡的喝完了一碗茶,慢悠悠的准备牵马离开。 草灯心念一动,莫非这小妞故意在等我们?宝山被绑在马厩时扬言要找援兵来报仇,她居然不为所惧,这就有意思了。 他故意放长声调,装作很有态度的“援兵”,从背后喝住:“站住——小妹纸,就是你抢了绿耳,打了宝山?” 那小女孩头也不回,用鼻翼“嗯”了一声,下巴一扬,默认此事的同时又极为轻蔑。 不屑就是最大的嚣张。草灯怎么能低了姿态,他扬起脖子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得罪了‘槐州恶魔三巨头’,是竖着走不出风铃驿站的?” 听到“槐州恶魔三巨头”的称号,红衣少女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要仔细看看这“恶魔三巨头”到底长什么样子。 少女转过了身。 “恶魔们”的眼睛里只觉得天地大亮,宛如皓月降来,这样一张精致到无法逼视的脸蛋,如果真的是恶魔,一定会忍不住立刻把她吃掉。 少女一双眉眼含烟若黛,有情非情,似有笑意,却像嘲笑,虽然是嘲笑,但也优雅的让人生不起恼怒,那模样好像在说:来嘛,编的不错,来,继续编! 草灯平复了下心情,对女孩口气明显软了:“小姑娘够粗暴的呀,如果我们这位宝山魔王吃饱了饭的话,今天躺在马圈里的就是你知道吗,说!说为什么抢我们的马?” 他顺便夹枪带棒的黑了宝山,少女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心想这个“恶魔”还是很耐看的:青布寒衣之下难掩春阳暖玉,鼻子英挺,棱角分明,俊如远山,言语虽然有三分不恭却衬托了七分正气,和她见过的所有少男都不同。 她眯起眼睛藐了藐手下败将宝山,感叹道:“还恶魔王呢,小胖子服气吗?鱼奶奶我今儿不想走路,就想骑马,这绿耳不错,就借来骑骑喽。小胖子说这三匹都是他的,一匹都不舍不得让我,还想动粗,自然就被我教训了。” 她说的很轻松,好像天下的道理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草灯当然不认这个理,反驳道:“这驿站的绿耳是我们早已备好的,凭什么随便让给你。” 柴夫卢一旁嘿嘿笑道:“不过呢,如果你实在想骑的话,我可以和你骑一匹哦。” 红衣姑娘哼了一声,丝毫没有理会柴夫卢的语言调戏,反而转头轻笑着问草灯:“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我……”怎么突兀的问法,从她桃花口中吐出,被她桃花一般的笑意化解,竟然一点也不突兀。 以至于草灯几乎要不由自主的张口回答时才觉后悔,自己怎么对一个有敌意的小姑娘顺从,真是没有风骨的“槐州恶魔”。于是脖子一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红衣姑娘冷冷一笑:“嘴这么紧,好,你马上会看到两个结果,一是我杀了这匹绿耳,二是我骑走它,你们选择哪一种呢?” ”不行不行,都不行!”柴夫卢连连摆手:“算了,不怕告诉你,我们都是一槐镇的,这是草灯。叫我卢哥,这位胖哥是宝山。” 草灯和宝山怒瞪他一眼,心想怎么会有如此见色轻友的兄弟,还顺带透露了自己籍贯,真是丢人。 “我叫鱼伴儿,”小姑娘眉毛一挑。 她看了看草灯,极自然的又吐出一句惊人之语:“这样吧,我正好也要往槐州的方向去。草灯是么,本姑娘委屈一下,就和你骑一匹马好了。” 宝山和柴夫卢几乎咦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姑娘也太那个啥了点吧,为何偏偏挑中草灯,就因为他长的干净清雅些? “和我?”草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故作冷静的说:“我们不去槐州,而是相反的小岱州,恐怕没法同行。” 这个叫鱼伴儿的姑娘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格格一笑:“本姑娘有的是时间,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喽,大不了等你们到达目的地,然后再把绿耳马借我就成了。” 宝山眼睛转了转,对柴夫卢、草灯使了个眼色,传达了邪恶的意图。之前在驿舍冲突,宝山压根都没看清鱼伴儿如何出手的,就被制了个瓮中捉鳖,知道三个人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果硬是要抢马的话,胜算不多。现在,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要一起走,不如索性将计就计,想想小岱州遥遥路途,把这小妞累个差不多了,再找机会整她。 草灯心领神会,故意咳嗽一声,勉为其难的说:“算我们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他摸摸肚子说:“同行可以,不过就因为你捣乱,我们饭都没吃成,你说是不是该请客?”老被鱼伴儿牵着鼻子走,太辱面子,必须扳回一城,最少表面上让双方心里上达到均势。 鱼伴儿心理暗暗好笑,爽快的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为了补偿宝山刚才的皮肉之苦,我请大家吃这里最好风铃全席,外加龙虾面,萝卜参,五香小菜,烧刀陈酿,如何?”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五、缩地春光好,岱州一日临 三匹绿耳,四只顽童,酒足饭饱,再次上路。 鱼伴儿落落大方的率先跨上马背,草灯也不客气,神态自若的坐在她身后,环住缰绳;柴夫卢和宝山看到这一幕真实发生时,都愤愤不平。 路上有了女人,感觉就大不相同,只恨时间过得快,出风铃驿站已有三四十里地。按正常时间算,到小岱州无字书院预计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草灯环抱着鱼伴儿,低头就能看见她小耳玲珑,乌云秀发被两条小鱼形状的发簪收在尾端,红衣之中白颈如玉,光从后面看都极为好看。他鼻翼生香有点迷糊,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才问道:“还没有问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敢一个人到槐州去?“ 鱼伴儿道:“从鱼伴儿的名字就知道,当然是从北冥州来的,和小岱州相邻。” 草灯惊奇道:“我们的方向果然是南辕北辙,如果到了小岱州,你再往槐州走,这一折返最起码也要四五十天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大不了我现在就借你一匹马。” 鱼伴儿咯咯一笑:“亏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的。那换我问你,你千里迢迢从槐州去小岱州又是为了什么?” 鱼伴儿半扭着身子,回头望着他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调皮的眼神让草灯觉得温暖,还有莫名的信任。那含笑的眼如果是个温柔陷阱,也情愿被她诱惑?他诚实的说:“为了去无字学院求学,其实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 鱼伴儿眨动大眼,表示疑惑:“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草灯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应该是很严重很严重的祸事。” 鱼伴儿道:“那倒奇怪了,你做的坏事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定是很坏很坏,都坏到不好意思说的坏事了。” 草灯耸肩道:“就算是吧,那你说说你的好事。” 鱼伴儿直了直身子道:“我到槐州是去杀人的。” 草灯吃了一惊:“杀什么人?” 鱼伴儿也学他的口吻道:“老实说呢,杀什么人其实我也不清楚的。” 她忽然回头,看了草灯一眼道:“不过现在……嘿嘿,我要杀的人莫不是就是你吧?” 这个玩笑很冷,然而草灯听起来就更冷了。他不由得产生了不好的联想,问道:“你为什么要到槐州杀人呢?” 鱼伴儿脸上忽然浮起一些无奈的情绪:“我本不愿意杀人,我是受人所托,总之事情比较复杂。” 草灯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去槐州了,如果有可能,我把绿耳马都给你做交换。”他想阻止鱼伴儿去槐州,不管什么事,杀人总是倒霉的事,鱼伴儿倒霉,或那个人倒霉,草灯都不愿意发生,而且说不定还会祸及池鱼。 鱼伴儿歪头也想了一想,说道:“本姑娘做事,不做交易,只看心情。看你能不能让我心情变得更好咯。” 草灯道:“关我毛事。” 两个人打太极一样的对话间隙,身体却很诚实的越靠越近,几乎要依在一起了。 柴夫卢和宝山不干了,在一傍喊道:“诶吆歪,怎么还腻上了。照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赶到小岱州啊?鱼伴儿,要不要换匹座骑试试。” 草灯和鱼伴儿异口同声:“不换!” 柴夫卢啧啧道:“我是怕马儿受不了,鱼伴儿看着可不轻啊。” 鱼伴儿笑道:“休要惹我,否则我让你十年也到不了。” 宝山挑衅道:“今晚我们是不休息的,连夜赶路,你吃得消吗?” 鱼伴儿昂首道:“谁怕谁啊。” 三匹绿耳很快驰入了渐渐浓烈的夜幕之中,渐渐的,人眼开始无法看清路径,全靠绿耳带路了。 零散的星辰开始洒出漫天荧光,有夜风吹来草木清新的气息,荡的心猿意马,摇的人影婆娑。 马儿蹄声清脆如乐,虫儿也起伏和鸣,一切都变得浪漫起来。绿耳仿佛也受这浪漫夜色的感召,缓下了脚步。 柴夫卢和宝山在夜色中喊话:“花前月下,夜黑风高。草灯鱼伴儿,你两可不要趁我们看不见就搞什么有伤风化的小动作哦。” 草灯低声对鱼伴儿说道:“别理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个家伙如此龌龊呢?” 说着话时把鱼伴儿抱的更紧,黑暗中草灯看不到鱼伴儿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鱼伴儿道:“好奇害死猫哦柴夫卢,你这样一辈子也娶不到老婆的。” 柴夫卢反击道:“哼,我看你怎么主动奔放的女子,才会把男人吓跑吧。” 宝山哈哈大笑:“我看呀,草灯就不会跑。” 草灯脸有些发红,不过幸好夜色掩映,谁都看不出来,莫非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不可靠,对鱼伴儿他什么都不解,甚至隐隐还有点担忧,他只是喜欢她的落落大方,活泼可爱罢了。 ……………………………………………… 天还没亮,已经来到一座城郭脚下。行夜路的兴奋劲儿一过,大家都感到一阵疲乏,想着赶紧进城睡上一觉。 然而,借着晨曦的微光向上看去,城门上赫然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小岱府。 草灯、宝山、柴夫卢以为出现了幻觉,再次揉揉眼睛,朱红大字看的更加清晰了,小岱府无疑。 小岱府是小岱州的首府,来到小岱府就意味着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无字学院就在附近,这怎么可能?可是明明才走了一夜,难道一夜就走完了预定半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这不科学! 鱼伴儿看着三位错愕成傻子的少年,忍不住捂着嘴痴痴的笑了起来。 草灯知道其中必有古怪,问道:“是不是你弄的花招,故意戏弄我们?” 鱼伴儿得意的笑道:“花招谈不上,更没有戏弄你们,只不过我略施小术而已。” 宝山恍然大悟道:“是你早早派人来把字涂到城楼上故弄玄虚,是吗?” 鱼伴儿道:“真笨,人再快能快过日行千里的绿耳良驹吗?没有人能赶在我们前头呢。” 柴夫卢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鱼伴儿指点着“小岱府”三个字,一字字念道:“小-岱-府,这是货真价实的小岱府啦,你们想想怎么感谢我吧——昨天夜里是我施展了‘缩地成寸’的法术而已,十里变一寸,加上绿耳的脚力,自然可以夕发朝至啦。” “缩地成寸”这等高强的本领在鱼伴儿的口中就像小儿科的戏法一般。 这就是说,她想到达任何地方压根也用不着绿耳这样的坐骑,和宝山抢马一事,她纯粹是为了好玩,想骑马而已,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宝山的眼睛里已经放出了红光,全然忘记了要报复鱼伴儿的计划,恳求道:“伴儿姑娘,能不能把‘缩地成寸’这么神奇的招数教给我们呐,什么绿耳,什么驿站,就统统用不着了,这样我们回一槐镇就方便多了。” 鱼伴儿道:“这点法术根本不算什么啦,在无字学院统统可以学的到,根本不用我教的。” 一轮晨日已经升起,红色的柔光把鱼伴儿的脸颊照得更加楚楚动人。 沉默了半天后,她忽然笑了一下,问:“是不是该说再见了。” 草灯急忙道:“等等。” 鱼伴儿心里一动,道:“还有什么事?“” 草灯踌躇了一下,忽然问:“你知道无灵族的事吗?” 鱼伴儿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秀眉微蹙:“你难道也知道无灵族?” 草灯一脸严肃:“追杀我们的可能就是无灵族,我们曾经无意中冒犯了他们。” 鱼伴儿道:“无灵族是生活在无灵之境中的族群,和我们的世界大不相同,自古以来和我们井水水不犯河水的,普通人根本遇不到他们,更不会得罪他们。因为一般的无灵族人从无灵之境穿行到我们空间是非常艰难的,并且如果超过一定时限,就再也无法返回到无灵之境了。” 说这些的时候,她紧盯着草灯的眼睛,似乎在捕捉着什么。 草灯问:“那你有无灵族的朋友?” 鱼伴儿轻轻摇头:“没有。” 草灯点点头,轻松了许多:“这样最好了,最起码我们不会是敌人。” 鱼伴儿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丝毫没有纠结。她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态,随手挑了一匹绿耳,欢快的说:“它归我了,就算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礼了,后悔有期,再见了。” 她没有再追问草灯关于无灵族的事,是因为她本来就觉得这事件足够复杂,而且荒谬。 她是没有无灵族的朋友——然而她最疼爱的小侄子北冥童子却和无灵族的人有莫大的关系,这次来槐州就是北冥童子苦苦哀求她这个小姑姑的结果。 北冥童子用来对付摩柯迦叶的法器叫大通天印,大通天印非一般神物,要想启用它的法力,密咒之外必须辅以“启印阵摆”,阵摆由太极八卦的纵横之术所构,繁复奥妙无边,需要八个人各据一方,互相配合演绎才能成功。 为了掩人耳目北冥童子从无灵之境调用了八位无灵族共同组建阵摆,阵排的其中一个方位坎位恰好位于一槐镇的葫芦沟,草灯无意间袭击的黄袍怪人正是其中之一的无灵族人。 草灯误入阵摆之中,干扰破坏了这个方位上大通天印的法力连续,让已经被北冥童子困做瓮中之鳖的摩柯迦叶最后关头找到了缺口,逃出生天。 北冥童子是家族中唯一的单传血脉,万千宠爱加身,小姑姑鱼伴儿也视他为掌上明珠,不管芝麻大的事儿,还是西瓜大的事儿,他都会首先找到这位年纪大不了他多少的小姑姑解决。鱼伴儿虽然不喜欢他骄纵蛮横,但只要不过分到无可理喻,还是有求必应。这次在浮岩神州差点被打了屁股后,北冥童子气冲冲的回来,立刻求告小姑姑鱼伴儿,要求替他出气,找到一槐镇坏事的人杀掉。 北冥童子与无灵族,摩柯迦叶之间的关系也是她不能理解的,绝对不是童子顽皮惹是生非这么简单!对于这方面的质问,北冥童子小嘴紧闭,就是不说。 而她本来就不想替北冥童子杀人,只想来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所以并没有立刻确认草灯就是北冥童子要找的人。况且已经知道草灯在小岱州无字学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一切,纵然是西海乞丐也是迷惑无比,草灯哪里想得到。 浮岩神州与中原十九州的距离遥遥不可计数,时空更是因此错离,浮岩神州上的时间流逝远远慢于中原十九州,大通天印和启印阵摆之间的联系因此更加微妙,加上无迹可寻的无灵族,任凭西海乞丐这样的高人也无法窥管之一斑而成全豹。 草灯只是凭着直觉,猜测这件事与鱼伴儿之间的联系。 “我会来无字学院看你们的。”红衣少女招了招手,很快消失在晨曦中,分离的绿耳们遥遥的发出长啸,也在作别。草灯有些若有所失,他想问鱼伴儿的行踪,但还是没问出口,但想到有一天再相逢,又让他很期待。 提前半个月就到了目的地,这让三个初识神通的少年至今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进城之后,和各色老少男女都打听了一遍,才敢确定这里果然就是小岱府。 令人欣慰的是,凡是提到无字学院的当地人,无不是交口称赞,神色顿然间如升起日月星星辰。这学院的口碑远盛于管理这方水土的以府首黄千目为首的官府公院。 还等什么,连绿耳都嘶嘶欢鸣了,一日一夜的奔驰之余,精气神不衰反盛,他们和少年们有一样的期待。 六、有师如胡巴,逍遥在此间 无字学院,栖迟亭内,如坐春风。 一个玉砌竹修般的端庄妇人正含着笑,看着对面的男人,男人一脸络腮胡已经花白,几乎把头埋进棋盘里。这男人一会儿龇牙,一会儿蹙眉,最后捏了捏红如熟桃的鼻子,终于惺惺的落了一子,抬头观察端庄妇人的反映。 妇人看她窘态,忍不住乐了,道:“落子如钉,不要再反悔喽!”说罢,云袖中伸出两根捏了白棋的藕指,很干脆的再落一子。 络腮短胡老头眉毛一挑,神色大变,头猛然又埋了下去,似乎要把这棋盘给吃了,显然是败局将定。 “院长,院长,门外有人找您。“一个青衣高冠的少年高喊着,蹬蹬蹬!顺着青石阶跑到了凉亭中。 络腮短胡老头心神完全沉浸在棋局中,头也没抬就摆手道:“唉呀,不见不见,本年度的招生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还有人来烦我。” 少年说:“他们说是从槐州来的,非赖着不走了呢。” 老头眼睛一转,道:“什么州也不行,求学之事还的看缘分呢,让他们再去其他地方试试运气吧。“ 随手又下了一子,眯眼笑道:“夫人,该你了。” 妇人惊讶的咦了一声,轻叹道:“行啊胡巴,竟然绝地反击,赢我一局。” 胡巴院长哈哈开怀笑道:“夫人承让,夫人承让啊,哈哈!”转头对小孩肃色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通知他们走就是了。” 报信儿少年还没跑出来,草灯已经径直闯进了庭院,后面是黑瘦的柴夫卢,白胖的宝山,还有两匹青黄色的绿耳,个个情绪饱满,神采奕奕。 “请问是院长大人吗?”三人挂着无邪的笑容,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呃……院长不在。”老头摆摆手。 “院长哪里去了?”草灯问。 “呃……这里不招生了,院长跑了。”老头道。 “跑了?”少年们一脸懵逼,那报信儿少年掩嘴偷笑。 “青峦,让他们去别家看看。”老头不耐烦了。 报信儿少年止住笑声,过来招呼草灯:“别愣着了,走吧。” 三个少年转身将信将疑的往外走,草灯低声嘀咕:“西海乞丐不会真的是个骗子吧?” “先等等。”妇人蹭的站了起来:“你刚才说西海乞丐?” 草灯转过身道:“对啊,西海乞丐让我们来的,说只有胡巴院长才能收留得了我们三个。” 妇人脸色激动得有些发红:“他人在何处?” 看妇人这么着急,这事多半就靠谱了。草灯心想西海乞丐和这妇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之前在槐州游荡,后来又向中州的方向游荡去了,不过他留下了给胡巴院长的一封信。”说完恭恭敬敬把信递了上去。 胡巴和夫人看完西海乞丐的信,神情俱是一凛,信中的两件事都立刻让他们忧心大作。 他们已经十年没有得到西海乞丐的消息。 而消息一来,就是如此的让人不安。 信中说,西海乞丐执意要解决与五贤之一龙引人之间的旧恨;同时又与传说中无灵族结下了新仇,其中任何一个都有让他丧命之殇。 妇人收了信沉默良久,对草灯说道:“你们放心,从今天开始,无字学院就是你们的家了。“ 随即歪头微笑看着胡巴:“院长大人看,你意见如何呀?” 胡巴非常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若有所思,这是一个怕麻烦的院长。 看着夫人坚定的目光,他点了点头。虽然招生季已过,但院长也不得不接受三个被难来逃的孩子,何况还是西海乞丐的朋友。 夫人道:“青峦,你先安排他们衣食住行,参观一下学院,完了之后再来找我问话。” “我带大家参观!”忽听稚嫩悦耳的声音传来,绿耳蹄声一震,扬了起来,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在马背上,操作绿耳原地打起了圈圈。 马背上是一个梳着左右两个发髻的小姑娘,配上鹅卵般可爱的脸,比鱼伴儿还要有些未脱的稚气,但已经是一个绝色的小美女了。 夫人眉毛一皱,朝马背上的少女使了个眼色:“龙儿,不好好内修,又出来捣蛋。还不赶紧下来见见你的三位同窗。“ 草灯这才注意到,院长夫人也梳了和小姑娘差不多的朝天发髻,眉眼间都有不可亵渎的天生贵气,果然是血统传承,基因强大。 然而他心里马上有了疑问:这小姑娘年纪和自己相仿,但院长胡巴年龄似乎看着有点大啊,满脸花白胡子像个苍老的爷爷,难道是老来得女?要不然就是老娶少妻? 只见身影一弧,龙儿小姑娘矫矢如一尾小龙,已经以飘逸迅疾的身法落在院长和夫人中间,拉起了他们的手,摇晃着撒娇道:“娘,内修好无聊的,就让我给几位小师弟做个向导,参观参观我们的学院吧。” 妇人慈爱地摸着她的发髻,道:“不要贪玩哦,一个时辰后带师弟们一起来十里坪听听课吧。” 没听错吧?一来就要上课!宝山、柴夫卢痛苦的偷偷对视了一眼:莫不是要像学堂一样枯燥?学堂的夫子比无灵族更让宝山头疼。 出了栖迟亭,路过阔门紧闭的梅花阁,便是学院的后堂。用不了很多时间,几个年纪相当,话题多多的少年就熟络了起来。 学院中的人都叫这位姑娘小龙女,听起来是委婉动人,那是大家为了避免叫她大名。小姑娘本名可是野气十足,叫龙野,据说是姥爷西海老龙王给起取的名,寄意飞龙在野,希望自己的小外孙要像他舅舅西海乞丐那样龙行九州,纵横四海。 就排名论辈争执了一番后,这就算定下了学院座次表——柴夫卢年纪最大,是为卢师哥;青衣小童青峦最小,是毫无疑问的小师弟;而草灯,龙野,宝山年纪仿佛,谁也不愿意排小,也不愿以入学院的时间排大小,所以就各呼其名,也算平等。 与中原十九州威名赫赫的大学院,如星辰学院,大斗官学院,无意境学院,太行学院等比起来,无字学院的规模可以说是小蚁见象。负责教学的强者数量也是云泥之别,无字学院常驻教学的只有胡巴夫妇,以及梅花阁中哪个冷酷到极点的冷面居士。传说无字学院还没有哪位学生有幸窥到这位老师半丝笑意。他不愿笑,也不敢笑,他一笑天地间就会生出异象,即使寒冬腊月天,满山草木都会一时返绿,百花争相怒放。这当然是谁都没有见过了,有胆大好事者院长求证时,胡巴总是意味深长的捻髯长笑:活久见,活久见,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到了。 若论到岁月之长久,能堪比无字学院的就寥寥无几了。遮天蔽日,夹道生长的参天古木就是见证,雨打风吹,没有一处平滑的青石路就是见证,后山铭刻着十一位历届院长名字的摩天崖更是见证,如今的胡巴院长是第十二位。 草灯三人跟着小龙女和青鸾雀跃在在学院里,这里摸摸,那里转转,到处都觉得新鲜。惹了铜绿的门环,残了容颜的壁画,幽旷的书院,刻痕斑驳的观星台,还有雨后一跺脚就会冒水的枯井,从后山垂下的青藤一直蔓延到学院里,穿过茂盛树冠,紧紧缠住了墙壁,一切事物都连接在了一起,这不就是梦中常来的地方吗,只要你有足够的想象力,这里能发生一切。 惊异之旅还不止于此,等他们来到传说中的”十里坪“时,再一次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难道就是日常上课的地方吗? 潺潺小溪映带左右,碧绿草坪起伏绵延数里,山中跑出来野兔,花羚,桂雀也游荡其间,毫不理会人的造访,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已经有不少学生提前到来,东一蔟,西一蔟散坐在草坪上闲谈说笑,草坪中央是一磐卧牛状的巨大青石,唤作青牛座,这是院长和各位老师讲课的座位。 龙野和草灯他们找到青牛座傍边的几块青石坐下来,静静等候院长的到来。 “平时上课难道都在野外吗,若遇下雨刮风可怎么办?”草灯提出疑问。 龙野得意的说:“就像悲喜对半的人生,这一年之中的天气的也是如此,不好的占了大半,所以天公作美的时候,才不要浪费在室内。比如今天,无字学院的教学楼里肯定都是空空无人。这也是我爹的教学说法之一,所谓有教无类,也要有教无地才对。” 有教无地,果然是大自由!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只不明状况的肥硕野兔,三窜两跳,大摇大摆的穿过学生堆儿,跳上了青牛座,还昂首四顾,颇为自在,引的学生一阵围观称奇。 一个豹眉虎目的学生扯着嗓子吼道:“小畜生,院长的地儿你都敢坐,看我抓了你炖肉吃!”说着挽起袖口,就要起身去捉拿,却被傍边一个年纪稍长,面沉似水的师哥一把摁住。那师哥凤眸狭长,又眯缝着眼,透着极深的实力和城府。 陆甲子对一脸不解的豹眼师弟悠悠的说道:“小豹子,先不要急着吃兔肉,弄不好它剥了你的豹皮倒是有可能的。”这句话很神玄,他故意让其他学生都听的真切,所以声音很大,大家一片轻哗。 草灯见他长眉狭目,故作高深的样子很是特别,忍不住模仿了一下,小龙女捂嘴笑道:“可不要得罪这位陆甲子师哥,在已经实现‘取道’境界的学生中他的修为是最厉害的了,连我爹都时时称赞他。” 小豹子缩回了手:“这兔子……这么厉害?” 小龙女低声和草灯咬耳朵:“他说的没错,这兔子是我爹的障眼幻术变的,真是调皮。” 那兔子闻言一愣,晃动身躯凭风而长,青牛座上果然换成了院长大人胡巴。草灯转头看宝山、柴夫卢,这二位已被骇的不成人形。 七、学院趣事多,通本入玄门 胡巴指着陆甲子夸奖道:“小子果然大大的聪明。”又道:“不过这剥皮吃肉的手段是谁教育你们的?善待天下生灵的修行劝言你们又当耳旁风了吗,杀生之念,不仅不能做,也不能存于心念口舌中,其害无穷,其害无穷呐。” 众学生高声念说:“谨尊院长教诲。” 胡巴满意的颔首点头,继续说道:“再过六个月就到天下学院联合大会试的时间了,大家在各自的修习法门中遇到哪些无法逾越的障碍,无法破解的迷惑,或心得体会,都可以公布出来,院长给你们一一解答。” 听到大会试三个字,草灯心弦被猛地一拨,谁都知道大陆之上有能之人,有识之士无不通过大会试锻石成金,这是成为通天楼院士的第一道门槛,谁都知道鱼跃龙门这一跃的难度有多大。 他刚刚衔笔识字时就向妈妈夸下海口,要做大会试的魁首,妈妈一直以他为骄傲,然而到现在,除了自欺欺人的草灯剑法外,任何挨的上修行二字的可能都和他无关,什么大会试,通天楼强者,天下魁首这些都是遥远的名词。直到今天进入无字学院,才算真正触摸到这种可能性,他紧紧的攥了攥拳,觉得自己很走运。 学生们开始搜肠刮肚,寻找修行中希望解决的问题。有时候提出问题比回答问题的难度更大,心理负担还更重,问题绝不能太肤浅幼稚,一来担心老师责备,二来还怕同学笑话。 于是或独自沉思,或交头接耳,希望能举出高明又能开悟自身的好问题。 陆甲子略略思考,便高高举手,像一面旗帜,又来引的一番注目。 胡巴捻髯道:“讲!” 陆甲子道:“学生在修习院长所授的顶级法术 ‘神识探物’中受益匪浅,虽然学生有些力不从心,仅仅能凝神片刻,只探到方圆数里内的事物情状,但越静心研究,越觉的奥妙无穷,也越觉得心惊不宁。” 胡巴眼睛一亮:“噢?有何不宁?” 陆甲子继续说:“凝聚自身的意念来发觉目不可见,手不能摸的自然之物,如花鸟鱼虫,木长花开,可以体察万物之美,又能及时发现危险,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修习到更深的境界,也能窥得人体周遭,甚至脑中的思想,这不相当于偷、窃、抢、夺么?这不是伤害别人的隐私么?如果再有一点点歹意……” 草灯一惊,猛然想到神通强大者如西海乞丐,鱼伴儿会不会轻松探到自己的心思伎俩?无论喜欢还是厌恶都能一眼洞穿,真是恐怖,这样来看,陆甲子同学说的真是很有道理。 学生的疑问似乎很有说服力,胡巴摸摸鼻子,才说:“所以要先修心,修德,光明磊落,不争不怒,不要拿来付身边的人,对付你的敌人就可以了。甲子,你修行中遇到什么令你担忧的事情了么?” 陆甲子眼缝一狭,似有笑意流出:“确实有一些不经意的小发现,但确实不太好说呐。“ 胡巴头一歪,道:“说来,也让师弟师妹们学习一二。“ 路甲子咳嗽一声,抑声道:“弟子知错,那弟子就说了……刚才您幻化兔子时,神元稍有松懈,被弟子无意中发现,您腰间藏了一枚围棋黑子。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您和师母下棋时,眼看要输偷棋换子了,对不对?“ 胡巴差点从青牛座上滑下来,尴尬的一脸通红,路甲子所说正中其弊。 不过院长是何其的人物,立刻雄辩道:“对弈如对战,下棋时候的师母就是敌人,只要能赢就不能算偷。正如你用神识探我,自然也不能算偷哈。” 这陆甲子好厉害,眼里揉不进沙子,嘴里吃不下黄连,刚才胡巴还批评他有杀生之念,很快就被他以提问题的方式轻松扳回一城,还雪泥鸿爪的戳穿了胡巴的小秘密。 陆甲子敢当众戏说院长,也是因为胡巴不拘小格,随性不计较。可爱老爹的偷棋行径,龙野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可小龙女还是有点愤愤,这师哥多少有点恃才傲物,令人讨厌。 “院长大人果然很可爱呢。“草灯正和周围同学们欢乐的笑作一团,侧头发现小龙女嘟嘴不悦,随口问道:“小龙女,你用神识猜猜我在想什么?” 小龙女用大眼睛瞄了瞄天边,根本没有动用神识:“你在想来无字学院第一顿饭吃什么?” “错了,那是宝山和绿耳才该想的问题。” “你在想晚上睡在哪里?睡的舒不舒服?” “也不对,那是柴夫卢担心的,他搬了床就睡不着。“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该从哪里开始学习这些玄妙的本事呢,比如生米熟饭,缩地成寸,还有这个神识探物什么的,我统统都想学。” “但凡修习的新生,都是从《趣道入玄通本》开始的,然后循序渐进,不过你肯叫我师傅,倒可以考虑偷教你点私货,比如只有我才会的‘九似造化’。”小龙女得意起来。 一阵尖利的气流破空,越过草灯头顶,猎风带起他头发和衣领。 有人正在施展御剑术,操作着一柄木剑在上空嗡嗡盘旋,刚到半途,猛然像鹰隼一般直冲地面,噗的一声直插在青牛座不远处的草坪上,惊的几只野雀撒丫子飞开。 人群中一个羞涩少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诺诺地问道:“院长大人,我的御剑术总是到一半的时候就力衰而落,我顶多能控制它的落点,但力量、时间和变化都不能随心所欲。可是……我已经练剑一年多了,却还是不能完全驾驭它流转如意,请院长大人指教。” 胡巴揉揉眼睛,倾身问道:“原来是小果子,你比青峦、修戈两位同窗修练御剑术还要早半年,早就过了气息不纯,剑意抖动的阶段,心智也是一等一的聪慧,还有冷面师叔的指点,怎么反而落后了呢?” 叫做小果子的羞涩少年垂臂埋头,不敢言语。 胡巴脸一沉说:“听说前些天有两个师兄找你麻烦,你也不敢还手,师弟们找你比试剑术,你也不敢应战。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先有了屈人之心,还没开始就担心失败,怎么能御剑成功?你的剑法在于战胜心魔,改改性格,不要示弱、害羞,明天起开始和青峦、修戈一起比剑修行,不要再独自学习了。” 沙棘果抬起红到脖子根的小脸,答了声是。 院长毫不留情的棒喝,虽然听起来不近人情,但很快就拂去了他心镜上的尘埃,沙棘果内心一百个认可。 院长下颚微抬,胡子一撅,插在草坪中的木剑就像长了眼睛,啪的弹射入空,折了两个滚儿后又重新落在了沙棘果的手中。 “小果子,什么时候你能把脸皮练得和陆甲子师兄一样厚实,才始算登门入道了。”胡巴又补充了一句, 引的大家一阵哄笑。其中几个带头分子还故意提高了分贝,这次该轮到陆甲子脸红如霞,阴晴不定了。 陆甲子主修的是神识探物,沙棘果、青峦、修戈修炼的是御剑之术,小豹子林芝豹专攻能引动气象的雷音拳,而小龙女龙野,除了母亲家族绝学九似风雨剑外,主要修习千里取物的虚空手。也有学生修习缩地之法,移形换影,附灵活物之类的高深法门。胡巴陆续指点了几位修行中出现拦路虎的学生之后,才想起了还有三个干瞪眼儿的新生。 几位新生的第一节课像“小狗望星宿,看不出稠稀”,只剩下目眩神迷。等待着院长带他们推开这扇门,进入这光怪世界。 胡巴缓缓介绍道:“新生来到无字学院呢,千万不要企图能像话本小说中瞎编的那样,胡乱得一本狗屁奇书,照习一部法门,就能学会通天的本事!” “本学院过去历经十一代先人,他们共同修撰了可供每位新生参悟的纲要《趣道入玄通本》,这本书包罗天下神通门类和基本修行方法,新生通读之后有所启发感悟,然后再根据自身条件和爱好挑选一二来专心修习。” “而所有的修习都需要辅以收摄之法,收摄肉身之外大自然的能量,让血气经脉流转与星辰相接,与日月合乎,如此而来才能提升修行境界,早日实现神通圆满,这是根基之法,需日夜勤修不辍,千万不要投机耍懒,草灯、宝山、柴夫卢听清楚了嘛?” “清楚了,院长!” “《通本》可在后院书馆中寻找,读完之后可来找我面谈,今日讲学就结束了,下课!” 八、星月入韶光,谁是心头爱 学院晚餐的食材全都是营养丰富,有助于修行的野蘑、山参、地菌熬制的浓汤,但这倒不至于让宝山之类的肉食族失望,因为还有一道香米配制的松鸡荤菜。 小龙女看着一帮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摇头叹气道:“这吃法,不出几天又的来一次学院上下的全民大采集了!” 小岱州地处北域高原,无字学院又建在青山大莽之中。传说学院开山老祖,上古大贤“放牧老人”,行十万里路,越百千江河,考周天天象,才点穴到这处地理,是采星辉,引月光的最佳方位,所以才开派立院定居下来。 这里果然是离天极近,草灯散步到院中,就觉得天穹之下星盏如炬,似乎再登高一些,就能伸手采摘下来。 草灯合上书本兴奋的遐思:怪不得《趣道入玄通本》上说,学院的先人们选址在这里,连入睡都能引星光引月辉入体。这不就是传说中山石吸收日夜精华而成妖怪的路数么。人比山石有灵性的多,常年这么下来岂不是成仙的节奏,这些神通的由来果然都是殊途同归。 嘿嘿,事不宜迟,现在就按这书上的办法试一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他找了一处月辉抛洒,没有树盖和房屋遮挡的清凉石阶,盘腿坐下,把书放于膝头,按图索骥地凝神运息,试图进入书中所描述的神游状态。 《趣道入玄通本》是由历代先贤中,文笔、修为、经验最为丰富的人写就,有意避免了刻板枯燥,故弄玄虚,而是重于趣味、故事、启发和开引。 不亏是一本神书,即使是厌恶读书如宝山者,也痴痴的看了进去,还不时的点评过瘾,有趣!素来喜欢采集流言八卦的柴夫卢更是大对胃口,还饶有兴趣的做起笔记来。 敢情这两位当小说看了!能把教材写成小说,化枯燥为乐趣,这难道不是一种高妙,又有哪个学生会拒绝。 “这里面记载的足足有九九八十一种神通,你喜欢哪一个?”柴夫卢伸着脖子问宝山。 宝山指点其中一页说:“这个看起来不错,劫象步。不用假借外物就能瞬间奔走于各个方位,还能一步十丈,脚下生莲花,神妙莫测,最适合我这种打不赢还没法跑路的胖子。” 柴夫卢讪笑道:“遇到鱼伴儿那样的,你也照样跑不了不是?所以啊,我看这个‘五行囚顿”的描述就要高明的多,可以用任何五行生化的物体做障,保证下次遇到她,以彼之道坏事彼身,给你绑个结实,入个洞房什么的,量她是百足蜈蚣都逃不了哈哈。……不过,修习起来似乎有点难度,数百年来只有寥寥数个修成。" 宝山撇嘴道:“我才不喜欢鱼伴儿那泼妞,小龙女这样可爱的才是本少爷的菜。我可提前警告你们两,谁都不许和我抢。” 柴夫卢忽然给他使了个眼神。 窗外,院中。 宝山心里的小仙女正乘着月光,欢欣雀跃奔向正在打坐的草灯,随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还微笑着和他耳语,最终还拉着他的袖口双双的去了。这画风有点不对啊——在宝山看来,这就是亲密,不忍直视的亲密。 柴夫卢落井下石的拍拍宝山:“嘿,别看了呆子,龙野小师妹的这盘菜你吃不了的,谁让草灯比你长的俊俏呢?所以还得看哥的。” 宝山气的的斜嘴一笑:“柴夫卢你的牛皮都从一槐镇吹到小岱府了,年纪这么大了也没见一个丑姑娘看上你。” 柴夫卢一敲桌子:“这就对了,一切都将在我学成‘五行囚顿’之后而改变!” 宝山摇着头打了个哈欠:“你这没皮没脸的家伙,发誓的次数总是和你认怂的次数一样多。” 宝山承认,自己的资质可能要差些,但绝不比他差,最起码柴夫卢还没有优秀到能构成他情敌的地步,顶多打打口水仗,一槐镇的初初至今都没答应过柴夫卢呢。 一本《通本》还没看完,两个人都已经体力不支的倒在了桌子上,打了无数个盹儿之后,才等到草灯泱泱的归来。 哥两立刻起了精神,抓着草灯开始盘问:这么快就和小师妹约会去了?还是小师妹倒贴,这是带了什么狗血万人迷的光环? 草灯懒懒的往床上一仰道:“是去见师母啦。” “卧槽,都去见师母了?……这速度……龙野小师妹够猴急的呀。”柴夫卢道。 “我看你才是猴,别无耻啊!”草灯斜睨二人,怒瞪了一眼。 “那说说怎么回事?” “师母召见我,还不是问西海乞丐和无灵族的事儿。原来西海乞丐是小龙女她亲舅舅,是院长大人亲小舅,都是西边方寸海青龙族血脉,怪不得头发里藏了犄角。” 宝山和柴夫卢恍然大悟,想到白天见到师母和小龙女都竖了左右两个发髻,好看是很好看,但还是存了一丝疑虑,原来都不是普通人类啊,不禁啧啧称奇。 “还有更神奇的,师母背景很大的,是西边方寸海青龙一族的公主,后来被他爹,也就是龙野的老爷给赶出了方寸海。” “堂堂公主殿下怎么会被赶出来?还跟了胡巴院长怎么貌不惊人的糟老头呢?……”宝山话一出口,马上想到万一胡巴正在探听,自己就别想活到天亮了,赶紧咬舌噤口。 草灯道:“还不是因为老龙王不同意龙夫人和胡巴院长在一起。胡巴是当年大陆上最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郎,一气之下破开西边方寸海,鏖战千百神将,把公主带出了龙宫。就因为这,差点把龙老爷给气挂了。” 宝山小声道:“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师母说,后来变故忽发,西海乞丐为了和龙引人争夺上古头陀‘不污行者’留下来的舍利钵,被龙引人用计重伤了龙脉元神。胡巴院长施救,耗费三十年修行功力为西海乞丐续脉延命,一夜之间衰老了三十年,所以才变成了糟老头模样,才看上去不那么威风而已。” “所以,胡巴院长的行为感动了师母及西海龙族,才同意隐居无字学院。” “师母怎么把家底儿都告诉你了?”柴夫卢不坏好意的笑着问。 草灯一脸严肃:“这才是我担心的!师母是让我们有心理准备,来学院修行可不是来度假的。西海乞丐让师母收留我们,其实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的。师母说无灵族近百年来频繁出没中原人类世界,方寸海,班通古漠、轶野大郊等人迹罕见的地方频繁出现无灵人,这事很不寻常,我们在一槐镇遇到无灵族人,绝不是巧合。” “师母担心我们给学院带来灾难,所以让我们努力修行,不要惹是生非,”草灯凝视着柴夫卢和宝山二人认真说道:“尤其你们两,趁早别打小龙女的注意。” 柴夫卢笑道:“最后这一句,是你的意思吧,可不是龙夫人的意思。” 然后冲宝山挤挤眼睛,那腹语的意思是:小龙女先交给我了。 宝山抢着说:“可先说好了的,公平竞争哦。” 草灯站起来看看他两,长长叹气缓缓摇头,失望的说:“这才几天,就把你们的初初姑娘忘得一干二净了?唉,真是可悲!” “你……你什么意思?” “我要睡觉去了。”草灯伸了个懒腰继续往自己房间走:“对了,你两可别打起来哦。师母可说了,强者为王,让我们加紧修习,明天一早就有晨修观日课,绝不能迟到哦。” 九、无字岁月长,浮岩光阴渺 (这一章和开篇第一章有极为紧密的呼应,也是我自己十分喜欢的一章!) 夜已深沉。 草灯喜欢躺在床上,隔了窗户看星空,就像在家里每个晴朗的夏夜一样。 无字学院的第一个晚上有点失眠,他抬头痴痴的看着漫天星斗。这些星辉似有无尽的魔力,虽说还没能给他能量,但很快就给了他倦意,眼皮合拢的一刹那,有一颗星眨了一下眼,仿佛是异世界投下的一瞥,随即便跳出了昴宿星图,不见了。 谁能想象遥远的星辰能和自己晨露一般的运命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颗闪星来自浮岩神州。 像梦境中的膨胀感一样,当这个庞大的存在迎面而来时,它远端的边界已经看不到了。而挂在浩淼不知深处的不动星辰与这个世界肉眼可觉的微小差距的变化说明,这块大陆正在缓缓浮动。 浮岩神州上有九九八十一处神灵妙地,上仙大佛各自盘踞。 那无所不在的大地流光就是彼此连接沟通最直接的桥梁,平时任何细微的流光变化都传达的不同的意义。 大多时候无非是被神通所触而产生波动,可是这一次流光的走佻急促,快速向曼陀神殿涌去。昔日,在曼陀神殿中,万乘佛尊讲授天地之大道,万物之法则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急切过。然而这次佛尊的弟子们显然被召唤的有些仓促。 神州上一众道行极深的修行者们,步履匆匆的陆续来到曼陀大殿之中,一路窃窃私语,猜测着这逍遥太平、无灾无难的神仙之地还能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儿?神色间却是兴奋多于不安。 大家伙一入大殿才发现,有三位已经早早等候在这里。 一位是口碑极好的观音大士,还是一脸的雍容恬淡,但已经看不见平时的笑容;另一位是很少在人前晃悠的“奉宝之佛”大目犍连,他面向端坐在最中央的万乘佛尊,垂首持揖,表情显得很不轻松。 无数道流光最后尽数聚于万乘佛尊的座下,直到佛尊的座下开出了紫色莲花。 莲花的光焰照的大家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等那光焰缓缓熄灭后,佛尊才开口说话:“此刻召唤大家来,是询问大家一件不寻常的事,事情的原委,可听大目犍连先说于大家。” “奉宝之佛”大目犍连缓缓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观音大士道:“我日日夜夜在三十三天善见城守护着浮岩神州的诸多宝物,自觉并没有一刻走神。刚才观世音大士前来询问药王丹时,才发现药王丹已经不见了踪影,昨天我在例行巡查检验的时候,都还完好无损,然而须臾之间就被人偷走,是以招来大家,问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事?” 观音大士启口道:“这药王丹天地间仅有数颗,还是佛尊从老君哪里费了好多口舌才许到一枚,且不说有多么珍贵,能在大目犍连的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就被人拿了走,任凭我等神力如何推算也没有任何线索,这事本身就蹊跷的很。” 观音大士说的没错,在浮岩神州的三十三天善见城里丢东西还真是新鲜事。知道药王丹来历的人就更觉的奇怪了,这玩意儿能起死回生,固魄还魂不假,对肉体凡胎来说是一等一的好宝贝,可是对这帮不死不老的大神通者又有什么意义呢? 并且能在法力广大的大目犍连眼皮底下盗走药王丹的人,身具何等高强的手段可想而知,不是神仙也高过神仙了,这样的人物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药王丹了。如此推测,偷丹者要救人的目的似乎是小,挑战佛尊的意图却是大的。 如果竟有这样的人物,出入三十三天如入无人之境,连佛尊和观音大士也无法用搜神大法搜出一些蛛丝马迹,难怪要兴师动众,紧急招来大家。 佛尊缓缓转动手中宝珠,身后的葵轮毫光奕奕,也随之转动。葵轮如天眼,清光四漫,似乎在扫视、体察着阶下所有人千姿百态的念头。 当一片若有若无的清光落在摩柯迦叶的身上时,佛尊才睁开了山海一般深远不可见底的的双瞳:“昨日我正准备捧一滴甘露欲点化中原十九州‘班通古漠’中仅存的一片绿洲,几颗枯木。没想到被一阵流光所扰,偏离了分毫,甘露错降到了中原沱沱州的伏龟岭,引发了哪里的洪灾,我查那流光来处,却是从迦叶尊者你的地界来的,为何会如此啊?” 摩柯迦叶躬身一揖,道:“佛尊问起,弟子不敢隐瞒。昨日弟子刚刚从中原大迦叶世界归来,不知何故半路被一个自称北冥童子的小儿袭击,还差点被封印在他的法器之中,激斗中触动了地面的流光,不知却因此破坏了佛尊的佛心,还造下了业障,弟子愿全力救赎。” 佛尊道:“此为其一,其二便是这流光冲上三十三天,大目犍连一时也无法体察,药王丹也正是这个时候没了踪影,这绝无巧合之事。” 摩柯迦叶不解的问:“佛尊是说,有人趁乱拿走了药王丹?” 佛尊点点头。 大目犍连插话道:“既然是北冥童子故意造成的动乱,看来药王丹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摩柯迦叶道:“北冥童子与我打斗之后已然逃走,应该没有可能啊……不过或许,还有他的同伙趁机上了三十三天?” 佛尊道:“既然这诸多变故和你们二人有关,那就麻烦迦叶尊者和大目犍连尊者前去查个明明白白。你们要小心行事,这个盗丹者能躲过我与观音大士的搜神之法,就绝不是普通平凡的大神通者。” 摩柯迦叶和大目犍连还想说什么,被观音大士一个杨柳拂的手势,一个桃花波的眼神阻止了回去:“我与世尊还有些话说,大家没事可以先退去了,记住今日之事不必大肆与外人说起。” 大家再次顶礼佛足后,各自退去。 等众人都走得干干净净了,观音大士才转过身来面对佛尊,露出不常看到的忧色:“这次绝对不能再辜负沱沱州伏龟岭百姓的祈祷了,那数百溺亡漂落的生灵也非药王丹而不可解救,弟子暂时以仙脂露稳住了他们的魂魄,如果再不施救,恐怕再难复生。佛尊有何妙法?” 佛尊道:“解铃还许系铃人,你随我到老君处再走一趟吧。” 原来,中原沱沱州伏龟岭的山间设了一处观音庙,已经历百年风雨,不仅塑像的面容越来越破败,庙中香火也越来越稀落。 世间观音庙何止千万,不知为何,唯独这间很少受到庇护,百姓许的愿亦难得偿,虔诚之心日渐动摇,若不是这次观音泥身也在洪水中倾倒,观音还发现不了这里被遗漏的一处小小庙场。 可即便是这样,在倾倒于水泊中的泥身周围,还是跪倒了乌压压的一大片前来求告的百姓,日夜祈祷不愿离去。 这次观音大士下定决心,不论因果,也要施救这群受了无妄之灾的善男信女们了。可偏偏这时候,能普救众生的药王丹没了踪影,见死不救的恶名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 只能再求一颗! 佛尊不愧是佛尊,脸大面子也大。 这骑着青牛看似超然物外的老君,谈判起来可倒没那么大方,直到观音凿凿地许下诺言,日后一定帮老君一个无论难易都绝不拒绝的忙,才又舍出一枚药王丹,并再三强调这是世间倒数第二颗了。 也难怪老君小气,三千佛界高人都看不住一颗小小的药王丹,一直高高在上的佛尊也有了挂不住面儿的时候,这怪的了谁呢。 修炼到观音大士这种级别的存在,本心早已跳脱了名利的欲念。他大慈大悲广发宏恩,绝不会计较自己的菩萨泥身到底有没有被扶起来重塑,就一刻不停的,把融化在玉净瓶仙脂露中的药王神丹以柳枝递出,送入了那些无故遭灾溺亡人的魂魄之中。 药王丹之神力绝非普通的灵芝仙草可比拟,只等他们睡醒就能生龙活虎回家去了,就当做了一场个把月的糊涂长梦。 还没来得及在乎自己的香火能不能继存于伏龟岭的百姓中,观音就功成身退。 然而他可能没有想到,一个渔翁获利的教派正悄然兴盛起来,顺利成章接过了守护神的大旗。教主裴寿自称佛门中人,过去曾经连败通天楼数十位院士,与西贤雀观斗了个平手,这一次更是截指断流,落泥为堤,还顺手救了伏龟岭百十来号溺水的百姓,这些“彪炳事迹”的有意炮制和流传,让明光教在南方诸州民众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陆地宗教分野很多如天台宗,法华宗,净土宗等,不一而足,正宗之下难免有外道借题发挥,甚至开山立派。裴寿和尚所创立的明光教就是以解决世俗痛苦为诱饵,很快俘获一批信众,大家不仅不反感教义中明显的功利和虚妄,反而开心拥护,一时间信仰者云合景从,规模扩张的飞快。沱沱州百姓甚至公开称颂裴寿为五贤之外的第六贤,因此明光教也吸纳招收了不少修行强者,隐隐间似乎在与中州通天楼望而对峙。 所有的这些大事都在悄然发生,而深居学院里的学生哪里知道,即使知道,又哪里去想象——这些将会和他们有什么样的关系?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十、天使教晨修,晨修变群殴 无字学院的学生们总是最早迎接小岱州日出的一群人,因为摩天崖顶,观日晨练是院长定下的必修课 。 一线晨光东来,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仿佛活了过来,山涧和远岛上的鸟儿啁啾出第一声新歌,蛰伏了漫长时间的虫豸终于翻动了一下身体,懒懒地舔食了一口雨露,一切生物体都进入了一种陶醉忘我的状态。 山岗最高处,传授观日晨修法门的老师已经早早到来。 她微微仰起头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也陶醉地闭起眼睛来。睫毛很迷人,像栖落在眼睑上的飞蛾,不一会儿就沾满了水汽,不可思议地折射出五彩的光泽。 老师不是胡巴,不是冷面居士,不是龙夫人,而是龙野。 这情景,不光是初来乍到的草灯、宝山、柴夫卢新奇,就连见识过许多遍的无字学院学生也被这小仙女一样的人物美到窒息。 直到小龙女开口,学生们才回过神来。她的声音故作老成,却偏偏越发显得动听。 “新来的同学可能还不清楚,这门观日晨修的课程是院长指定由我来教授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老师-——龙野先生。观日晨修的动作要领,运息心法我再重新讲授一遍,竖起耳朵好好听了,老师是没有耐心再讲第二遍的。” 没想到正式的第一课是美丽的小师妹来上的,无字学院的风格真够新鲜有趣的,少年们情绪高涨到有些失控。 “龙野先生,有点意思哈。”柴夫卢揉着下巴,淫……荡的一笑。 草灯反肘戳其胸口,低喝道:“消停点,不要丢人!”柴夫卢吃痛,欧了一声,弯倒在痴痴观望的宝山怀中。 小龙女立刻神目如电射了过来:“请问柴夫卢同学有什么不舒服吗?” 柴夫卢埋头挥手:“舒服,舒服,老师继续。” 坐在不远处的狭目师兄陆甲子,鼻翼微动哼了一声,极是轻蔑柴夫卢的卖乖行为。 “常人都知道日修拳脚、夜修经络,而比较容易忽略晨时这个关键时刻,这是最好的修行真元气息的时间,万物最乐意这个时候吸收朝阳的能量,忘忧重生。” “方寸海龙族的祖先就是浮于海头,观千年日出而接通天地灵犀,修成陆地神仙的境界,此观日晨修的法门也是来自方寸海,若配合《趣道入玄通本》中的收摄万物精华的心法,可以帮助初入修行的人一日千里,较快的达到能驾驭神通的地步。” 小龙女一边给新生介绍晨修的好处,一边面对日出的方向坐定。其时,日轮的半弧已经越出峰峦,朝光初出,洒出了一个仿佛可以触摸的圆片儿,圆片四扩,薄薄的向无尽处延伸。 小龙女伸出两个凝脂般的白玉手掌,探入朝光之中——就是要触摸它,拦截它。 朝光丝丝缕缕钻入她的掌心,不一会儿她的头顶就蒸腾起一团白雾,衣褶的边缘也散发出摇曳的柔光,小龙女耳朵、鼻子、嘴巴都各自吐着浊气。 草灯敏锐的发现,其他学生也是一般动作,只是冒出的雾更浓,散出的光更暗,吐出的浊气更沉。 原来这不仅是修行程度上的差距,还是血脉上的差异。 胡巴院长虽然是人类,但小龙女本就是出于青龙之胎珠,即使是杂交出来的混血儿,但体内气脉也比人类更纯洁。加之打小就开始观日晨修,吸收朝阳之精华,因此排遣体内之污浊就更有效果,这样的修为,如遇普通金铁破身,也能立刻自愈。 小龙女演示完以后,便起身踱步于人群中,看谁的姿态,气息不对,就偶尔指点两句。 陆甲子忽然吐出了一口浊气后,双臂耷拉下来,仰头招呼小龙女:“龙野老师,能否过来指导下,我的手臂一时无法运气,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呢。” 小龙女快步走过去,拾起了陆甲子耷拉的手臂,运气探测了一会,肃色道:“这不挺好的嘛,哪里有异常?” 陆甲子懒洋洋的伸过另一只手臂,手掌覆住了小龙女的小手,一捏一紧,又抓着她的手指放在了手臂上,道:“不是这一只啦,是这一只有问题,老师再帮我测测。” “你故意的?”小龙女杏眼圆翻,有些恼羞成怒,赶紧把滑如玉脂的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 一个人影已经扑到了两个人中间,由于出手太快,路甲子猝不及防即被他一掌猛推了出去,咕噜了半圈才定住身子。 “挨咬,柴夫卢啊,够生猛的啊。” 路甲子弹了弹灰尘,邪笑着走了过来:“我和小龙女探讨修行,你来捣什么乱,吃错药了吧少年?” 柴夫卢也提上两步,面无惧色:“卢爷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的,有种你就和我比比拳头。” 路甲子偏头瞧了瞧小脸绯红的小龙女,意味深长的乐了一声。伸手轻拍了两下柴夫卢的肩膀,道:“算了,少年,省的你和院长哭鼻子去。” 柴夫卢笑道:“谁和院长说,谁是乌龟。” 路甲子眉毛一眨道:“那你可别当乌龟哦。” 柴夫卢攥拳就要上前,忽然感到半身剧痛难忍,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小龙女赶紧低身扶住了他,怒眉凝霜,喝问路甲子:“好你个无耻陆甲子,居然仗着自己的神通,暗算别人!” 路甲子耸耸肩道:“小师妹干嘛说的这么难听,我不过是给自不量力的人一个教训,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好呀好呀,我也想让你让我感谢感谢你。”草灯念着绕口令,横身挡在了路甲子前面,鼻尖几乎要贴上了对方的鼻尖。 路甲子轻笑了一声:“小伙伴,你又是老几?” 伸手便是一推,因小龙女识破了他用神通之力暗算,这次他不屑在用任何修行的力量,但仍是暗劲十足,打定主意给对方些难堪。大力如锤,草灯略显瘦弱的身体立刻止不住往后急退。 刺啦—— 一声怪响。 却出现了滑稽的画面:草灯后退之中顺手一带,手里多了一条腰带,是路甲子的腰带。 路甲子低头一看,裤子已经掉到了沟里,露出两只毛腿,忙不迭的来了个海底捞月,吓的小龙女急急掩目,躲在了柴夫卢背后。 路甲子羞再难遏,拎着裤子怒道:“真他妈无耻,拽我腰带算什么好汉?” 草灯摊摊手,反学他口吻道:“干嘛说的这么难听嘛,我不过是给裤子都系不紧的人一个小小的教训,哎呀,你得反过来感谢我对不对?” 路甲子气的连说了三声好,回头招呼道:“你们还等什么?” 以小豹子林芝豹为首一众小跟班,立刻提胸挽袖,围了过来。宝山早已嚯的迎了上去,揉拳叫道:“干什么,打群架是吧,一槐镇的打架王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打架王自然是他自己封的。这情势下,第一波英雄主义被柴夫卢,草灯抢先了,总算轮到他向小龙女表现下英雄气概。他本心是一点不怵,大不了被对方扁成狗熊而已。 双方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眼见这场晨修就变成群殴了。 十一、龙角不可寻,有意拾云泥 忽然,人群后被忽略很久的沙棘果,幽幽的站起来喊道:“谁敢动手,我就告诉院长大人去,罚你们挑水两百担!”他说的很用力,努力彰显着存在感。 路甲子先是吃了一惊,皱眉道:“奶奶的,不是说好了告状的是乌龟吗?” 沙棘果道:“那是你和柴夫卢的乌龟约定,管我屁事。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小龙女偷偷的竖起大拇指给他鼓励,沙棘果一直以来都胆小怕事,改变发生在胡巴训话之后,终于勇敢了一次,虽然是打嘴炮,也很不容易了。 沙棘果身后千年不变的好基友青峦、修戈也站起来撑腰,这个组合叫“御剑三剑客”。他们可不吃乌龟王大蛋这些嘴上虚招的。 路甲子还是很忌惮院长大人的,他是无字学院修行的佼佼者,如果没有院长大人的批准,参加数月之后的大会试的机会就会泡汤,陆甲子算了一下帐,决定先停了今天的这场干戈。 这边架着被陆甲子真元伤了筋骨的柴夫卢;那边拖着裤子随时都会掉下沟里的路甲子,从摩天崖顶向峰脚下的学院返去。 画面不美,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毕竟还是同窗,少年们只是斗气使然。所以击伤柴夫卢的时候,路甲子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刻意致他于残疾。 虽然当时筋骨受力,疼痛难忍,敷用了小龙女找来的草药后,不出七日就恢复到了差不多从前的模样。这期间小龙女频频照看让柴夫卢受用无比,大家一致认为这才是柴夫卢恢复的本因,并表示愤怒,宝山更是嫉妒到跺脚骂娘,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除了暂时不能上摩天崖观日晨修,伤势并没有影响到柴夫卢学习的进程,反正还没到需要动用拳脚的时候。刚好可以利用这段“甜蜜的"痛苦时光,抽空研读《通本》上所记载的各种神通介绍以及收摄万物,修炼真元的法门。 世界上大多数事,原本没有太多的难易区分,而只是在“悟性”和“勤奋”面前才有了鸿沟。 胡巴院长是很骄傲的人,这是天才的资本,草灯让他想起来了年轻的自己。这个半路修行的年轻人表现出的聪慧和悟性让胡巴院长很惊叹,更欣慰的是,这个年轻人很懂的珍惜时光,很有韧性。晨练时往往是第一个到达摩天崖的人,晚上引星光月辉修行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说晚安的人。等到第二个七日到来时,草灯已经能七窍生烟,较为自如地运用积累的真元游走经脉。 宝山落后了很多,除了不偷懒这一点值得嘉许外,体内还没有凝聚任何像样的真元,体表也无任何变化,但至少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是小龙女激励后进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小龙女对宝山、柴夫卢讲话像极了老师训学生,而回头对草灯的时候,就温柔驯服,这种变化不是故意的,而是无意的,谁能控制呢。对于这件事草灯当然很享受,有时候看那一双滢滢汪汪的眼睛,会想起鱼伴儿的顾盼的样子,巧目桃眸,也不知道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比起鱼伴儿这个缥缈的疯丫头,此时的小龙女就很娇乖。 又是一个无课的下午,知了叫的很疲累,而密会的都是精神人。 她笔直的坐在后院藏书馆的虎头墩上,等待草灯完成一件私下下里腹议了好久的事:看看这龙角到底长啥样子。 草灯笨拙地翻开她的发髻,伸手往后寻摸,在小龙女的提示下才摸到那两颗小小的龙角。 龙野年纪还小,龙角也刚刚爆出枝节,形状可爱之余也蕴含着不容小视的远古生发力量。 草灯用力一拔,想试试这龙角的结实程度,小龙女挨咬一声差点被他拽到地上。血统上这可是龙族真正的小小公主,元神是一条小青龙,就被他抓着龙角,轻易的蹂躏了。 草灯搓搓手赞叹道:“果然是真的角唉,和你舅舅西海乞丐的一模一样。” 小龙女揉揉头道:“当然是真的,只是怕吓唬到别人,才藏到头发里的,不过……也是为了躲避。” “躲避?”草灯笑问:“还有你们龙族害怕的人?” “当然咯,我们龙族有天敌的,屠龙人!” 草灯猛然想起来,《通本》中也有关于屠龙人以及屠龙大法的描述。他皱了皱眉道:“书上说屠龙人住在东方澹州,澹州和我们咱们西边的方寸海,是中原十九州相隔最远的两个地方,屠龙人为什么要把屠龙作为一项神通来修炼呢?” 小龙女叹了口气:“我也是听舅舅和母亲大人说的,龙族祖先最早生活在澹州之东的东海中,修成大神通后化为人形。可是澹州飘岛上的修行者为了提升修行速度,便想以龙躯、龙胆、龙息为辅助,大肆捕杀我们的同类。” “祖先在反抗中打破了几处飘岛,得罪了哪里的修行强者后,被迫迁到西边方寸海修养生息。而澹州强者皆以屠龙为修行大成的骄傲,所以叫屠龙人,几千年来一直在伺机寻杀我们,所以我们年轻的龙族人在道行不深的时候都是以隐藏为妙的。” 草灯很快对西海乞丐的东行有了猜测,和他有过节的龙引人不就是东方澹州各飘岛的管理者吗? 先前龙夫人说过,西海乞丐和龙引人争夺上古头陀不污行者留下的舍利钵,受了重伤。那么龙引人该不会和屠龙人有什么关系吧?问题是龙引人在民间口碑和威望都是极高,又是五贤之一,没有是恶人的道理呀。 小龙女伤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胡巴的安排,转又欣喜起来,问道:“对了,你打算先学哪个神通?” 草灯故意重重的哀叹:“反正屠龙之技是不能学了,本来我是选这个的。” “别闹,无字学院只负责记载,但绝不会传播这门讨厌的神通,如果有哪个老师或哪家学院逆鳞教授,就是我们龙族的敌人。你若学了,信不信我爹娘分分钟把你打成龟鳖。” 草灯看她紧攥拳头,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脑子一转便笑道:“那有没有专门对付屠龙人的法门,我学这个好了,你爹娘分分钟就会拿我当自己人。” 小龙女道:“算你觉悟高,其实无字学院每一项大神通如果修炼的好都能横行于天下,不过要对付屠龙人除非修行的天才,高手中的高手。因为能修行到能屠龙的境界,绝对是这个大陆上绝世的强者,能让他们退避的人除了公认的五贤之外,还数不出几个来。” “那我要从《通本》上最厉害的法门炼起,你帮我参考参考。” 小龙女拿过书本,勾画了几个圈圈,有路甲子的神识探物、林芝豹的雷音拳,还有青峦的御剑术、小龙女正在修习的千里虚空取物手,以及劫象步、五行囚顿法、元神假物,有生于无神仙掌,还有剑道高手追求的终极“弦剑”。 修炼的难易自然要看真元数量的多寡,更深层的进阶却要仰仗个体的心意之力。前面几项神通还有法可循,而到元神假物、有生于无神仙掌、弦剑时已经没有普适天下的法门,能修的大成者更是千年无几。许多年来,胡巴院长也是边教学,边理解,边成长,自然有自己无法参悟突破的瓶颈。 根据通天楼制定,大会试千百年来遵循的境界划分仍没有把这些神通包括进来,因为修成的人也实在太少了。 五贤之中对这种修为境界的见解分歧也很大,评判无法统一。因此在已经明确划定的三个境界:取道,入玄,见象之外,概称为通天境。 修行者中常常说“见象之外不通天”,这绝非自暴自弃,一来能到达见象上境者已然可以一手遮天,二来通天境要求的心意境界要求非凡的天赋,完全不仅仅是努力和运气能解决的事。 而草灯现在勉强算摸到了取道境界的边儿,与小龙女所圈画的每个神通所需要的境界还有云泥的距离。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十二、好剑及锋试,不虞私授情 草灯心想既然身边有现成的参照,不如先从千里虚空手学起,有小龙女从傍指导,更加能有效的克服修行中的障碍。于是他在千里虚空取物手下打个勾,略一沉思,又迅速在神识探物、雷音拳下打了勾,他想挑战下同时修习多门神通能不能成功,顺便追赶碾压路甲子、林芝豹。 “很多初学者都会选多个神通来修炼,以为可以同行并进,可是最后都会因为无法驾驭不同的真元流转法门而被迫放弃,如果强行修炼可能会毁损筋脉,身废神散,到头来反而一项也修不成,你可要想好喽。“小龙女不无忧虑的解释。 “《通本》中既然没有说不能,那就一定有先人前辈同时修行成功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小龙女望着草灯充满乐观,且有信心的样子,赞赏的点点头。 那为他骄傲的神情,就好像草灯已经做到了一样。 “你一定可以的,如果……再加上我的帮忙。”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草灯郑重的表达了决心:“所以,我一定要全力以赴的抱紧龙野‘师姐’的大腿!” 他半真半谑的话让小龙女耳根微微发红,她很快提出了警告:“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哦,虽然确实有先人很短的时间内修成了多个神通,但都是天赋异禀,有不可复制的因缘。比如我们学院的冷面师叔,见象境以下的神通都是同时修习,同时到达顶峰的,而对于普通人类肉身来说,就有先天的不足,欲速不达而送了性命的人实在太多。” 草灯笑道:“其实我没那么贪心,只要能超越你一点点呢就差强人意啦。” 小龙女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而是托着下巴,悠然的自言自语:“要说整个学院,只有冷面师叔才是我的偶像,帅气,低调,有才华,简直……完美。” 对于这一位老师的传说,草灯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看着小龙女的痴相,暗暗想,这冷面居士到底是怎样的特别,难道要比院长胡巴还要厉害么?便疑惑的问:“怎么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冷面师叔?” “冷面师叔已经在梅花阁闭关数月,据说正在突破通天境,参悟无上神通‘万物不受’,再过不久就可以出关,他可是我们学院的瑰宝呢。”小龙女得意的说。 草灯感叹道:“我们无字学院虽然小了些,名字呢……也差了些,但绝对卧虎藏龙啊。” 无字学院有胡巴、冷面这样不出世的“虎人”,还有龙族两代货真价实的公主,可不就是卧“虎”藏“龙”吗。 草灯称赞之余,很期待见到这位神秘师叔,小龙女的偶像一定是一个让人嫉妒的男人。 小龙女道:“不过,你不用泄气,从你最近的修行表现来看,连我爹也常常赞赏呢,说不定真能达到冷面师叔那样的成就,你来学院之前,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修行经验么?” “没有。”草灯干脆利落的回答,很快他又一脸得意的补充到:”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学习过一种剑法,草灯剑法!这算不算呢?” 小龙女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古怪:“草灯……草灯剑,不会是你创的剑法吧?” 草灯胸脯一挺,继续吹牛:“你可不要小瞧这套剑法哦,这套剑法开创以来已有两个传人,还有击退过无灵族高手的辉煌战绩,这些你舅舅西海乞丐也是见证过的哦,如果假以时日改进改进,说不定能赢过你的‘九似造化’。“ 他说的两个传人毫无疑问就是宝山、柴夫卢,如果不是“剑法”吸引了西海乞丐,也不会有葫芦谷击退无灵族人的故事,草灯说的倒是没有离事实太远。 他轻佻得意的表情怎么也不能让人信服,但小龙女对这套神秘剑法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兴趣,立刻迫不及待的要求他展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能媲美“九似造化”的剑法怎么能轻易错过。 草灯倒也脸厚,一点也不含糊,不藏拙,携龙野来到后院平阔处,寻了一段木枝,拿了个起范儿的剑诀,叫一声看好了。青衫浮动间骤起声势,这套自个儿编造的剑法,他驾轻就熟,一点儿也没忘,木枝作剑竟也使换的颇为顺手,招法连贯通融,没有一点呆滞。 舞到一半的时候,草灯才惊喜的发现,这木枝的剑意所到,沙飞石走,夹裹着呜咽之声,比在一槐镇对抗无灵族黄袍人时的威力已上了无数台阶。他恍然明白这是学院修行的增益,仅仅是短暂的修行中所获得的真元气脉,加持于平平无奇的一套剑法上,竟然能到达这种地步。 精于剑道的小龙女是识货的,这玩票一样的“草灯剑”透着出乎意料的完美和凌厉。 世人都会刻板的认为,但凡高妙的技艺都应该是高人老者创造的,谁能指望黄毛少年也能贡献一套剑法,还这么好。小龙女甚至有点怀疑这剑法的真正来历。 惊讶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嗖嗖嗖!不知何处掠来三支木剑,像活物一般颤动着,悬停在庭院上方的半空中。 墙外紧跟着嗖嗖嗖越过三个人,气定神闲的落在地面。紧接着正门被咣当推开,又有两人气喘吁吁疾步跑了进来。 原来,正在一起勤修剑道的“御剑三人组”青峦、沙棘果、修戈,猛然觉察到书馆后院有剑气激荡,气象很不寻常,大感惊奇,就扑过来看个究竟。 到了才发现,门外还躲了两个偷听人家讲话的柴夫卢和宝山。 五人同时现身,气氛顿时变得热闹。 青峦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原来是得到了小龙女亲自教授啊,怪不得剑法这么了得!” 也难怪青鸾这么想,一个练得认真带劲,一个笑吟吟从旁欣赏,这场景很容易让大家误会是龙野给草灯开了小灶。 修戈一直是个剑法修炼狂人,平时没有多少废话,此时一看草灯剑法,立刻点燃了内心的一把火,如烈牛看见了红斗篷。 他并指成剑,虚空一划,爆喝一声走!那高空中悬停的三把剑中的其中一把,被瞬间引动,像鹭鹳扑鱼,劈头向草灯落去。 草灯可没料到修戈的脾性,无仇无恨也能这么激动。初涉修行之后,他的肢体机能和感觉毫无疑问更上了一层楼,这种提升连他也没有意识到。本能之下跳出丈余,那柄木剑的剑锋贴着他衣领直坠下去,咔嚓撞在青石板上毁成了木屑。 还没等草灯回神,青峦手指一勾,又有一把悬剑应声而动,在空中做“燕子三抄水”,抄了一道美妙弧线,奔他胸口袭来。 “好快!”草灯惊呼,斜刺里滑步,摆动手中木枝一格,啪的已被撞断。青峦的剑和修戈的剑一样,也是一招用老,去势不减,噗的刺入了身后的墙缝中,留了半截。 果然,接下来是沙棘果,他伸出一掌,做“手刀势”横着一削,空中最后一把剑荡出了一记贴地斩,向草灯双腿拢去。 电光火石间,草灯扔掉了手中断枝,一个敏捷的“猿跳”,随一跃之势,攀住了青鸾留在墙缝外的半截木剑,身子也荡了起来,堪堪躲过了脚下那斩来的一剑,木剑呼啸着画了个大圈回到了沙棘果的手中。经胡巴指点之后,沙棘果的御剑术又进步了很多。 修戈、青峦、沙棘果三人各出一招,一气呵成,草灯一路避开,竟也能成功。灵巧的画面中大家并没有看出他实际的狼狈,都忍不住纳闷:这半路修行的槐州少年为何进步这么神速! 小龙女、宝山、柴夫卢都为了他捏了把汗。 “是不是纸皮老虎,还得我来试试。”门外猛然传来一个大口气,人还在外面,就有两团气旋涌了进来。 靠近门口站着的,体重并不吃亏的宝山、柴夫卢,竟被风吹落叶似的卷了起来,抛落在地。 气旋的顶端现出两个有紫电环绕的拳头来,草灯再迅捷善变,也绝逃不开这气旋的控制范围。 修炼御剑术的基友三人组不会下杀手,可这一位修炼雷音拳的就不会仁慈了!进来的是林芝豹。 草灯会被打成柿子! 龙野出手了。 快的像一尾野龙,游了一下,已经横隔在草灯和林芝豹中间,她伸手抓入了两团气旋中,只见光芒暴起,雷音和风雨声同时大作。 站在龙野身后的草灯看的很真切,小龙女平时柔软的小手擒在林芝豹的拳头上时,已经变成了猛禽的铁爪,紫电爆闪了几下就熄灭了,雷声远遁,气旋倒卷。林芝豹退出了好几丈,松开的拳头上血痕道道。 他恨恨地快要哭出来:“龙野,你竟然轻易动用‘九似造化’来对付雷音拳,不怕我告诉我师母吗?” “你敢?”龙野胸口起伏,余怒不消。 原来龙野这一出手,就用了龙族的绝学九似造化中的“泥禽爪”,在虚空中显化实相,看似雪泥鸿爪,但破坏力不遑多减。 “你……你没事吧?”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宝山、柴夫卢赶忙围了上来,竞相表示担忧。 小龙女指着林芝豹的鼻子道:“你用雷音拳对付什么都不会的草灯,算什么?” 林芝豹辩解道:“那……那你也不应该用九似造化打我!”看样子林芝豹吃了不少亏,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草灯欣赏着小龙女的侧影,心中有一种很满足的感激,小龙女对自己真是不错,屡屡出头,但好像角色应该换过来才对?他跨前一步护到小龙女前面,狐假虎威的斥道:“你个小豹子,真吃了雄心豹胆了么,院长女儿都敢打?还偷袭?还雷音拳?还想不想混了?” 林芝豹冷冷一笑:“别给我扣帽子,我原本找的就是你,说不上偷袭,只是路过,顺便试试你这狐假虎威的纸皮老虎而已。” 草灯羞他:“我要是纸皮老虎啊,你就是打输了就告状的绿皮乌龟。你要敢告状,我就用九似造化真把打成你乌龟!” “是小师妹先坏的规矩,怎么不敢告啊?”又有阴阳怪气的声调响起,门外陆甲子狭着眼,背着手缓缓走了进来:“九似造化是龙族的标志,师母说过不要轻易动用打架,更严厉禁止传授龙族自家人以外的人,这些规矩小师妹你不会忘了吧?哦对了,草灯你不会刚刚入门,就成了龙族自家人了吧?” 草灯和小龙女脸上俱是一红。 草灯没想到还有这无厘头的规定,陆甲子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刚才那个嚣张的戏言岂不是很盲目,很有可能让小龙女有口难辩。 小龙女曾经戏言,要教他这门龙族禁止外传的功法呢,还好没有成为事实,不至于把小龙女拖下水,但刚才自己展示的草灯剑,确实误导了大一批人。 小龙女紧咬嘴唇,也不辩解:“坏没坏规矩我娘说了算,教不教我说了算,你管得着本姑娘吗?” 忽的,似有声音遥遥至天边来,又像就在耳边。 “我管得着!”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十三、龙息蚌出世,夫人怒发飙 场中八人寻声张望,一时间只感觉四周大树急剧矮了下来,屋顶也矮了下来,飞檐窗阁一起被压扁,再看周围万物,似乎都被压扁拉长,融为流水般的存在。 大家在惊恐中发现彼此五官也扭曲模糊成一团,周围气流激抖,光影浮动,霎那间天边似有阴影合来,还没来得及看个真切,下一刻,白昼就被黑暗吞没。 八个人都被卷入了一片混沌空间,仿佛有隆隆声从从无法触及的穹顶传来,大家捧头捂住了耳鼓唯恐被震碎,身体不由自主的相互靠近,凑拢在一起,那还顾得上刚才彼此的嫌隙。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黑暗中裂开了一道大缝,仿佛巨眼睁开,光线重新扑了进来。 大家凝神向外看去,却见铁饼一般大小的黑白物体铺陈于前,体型巨大,很快他们就认出了这些黑白物体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只是围棋而已,只是此刻的他们还不及围棋大小而已。 又是一阵巨动,如天翻地覆,几个人瞬时皆被抛落在地,挨咬挨咬几声痛叫后,才翻起身来,这时再看,周围景观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时空。 原来不知何故,在须臾之间他们就从书院来到了栖迟亭内。 再看面前,胡巴原子和龙夫人正悠然的下着棋,竟然没有理会他们。 棋桌一角,有一枚拳头大小的事物咄咄发光,圆圆扁扁的,看上去像一个蚌壳,难道刚才他们就被装在这蚌壳里面? 龙息蚌! 小龙女认的此物,是自家的宝贝。 小龙女略显委屈的嚷道:“娘为什么把我们装在蚌壳里面?” 龙夫人哼了一声,面有不悦,反问道:“刚才陆甲子所言可是真的吧,龙野你胆子不小啊,连龙族定下的规矩也不听了么?” 小龙女赌气未语。 草灯已经抢着开口:“小龙女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陆师兄来的不是时候。” 陆甲子意味深长的呵呵笑道:“我是来晚了,可其他师兄弟可都看到了。” 林芝豹低声道:“没错,我看到龙野师姐使用九似造化,……还帮草灯教训我。” 草灯失望的直摇头,陆甲子和林芝豹造谣中伤就算了,可看到宝山和柴夫卢这两个货也在点头,甚至连御剑三剑客也在点头,这帮狐朋狗友做人真是没有底线啊。全是因为嫉妒,嫉妒就可以随意猜测,随意定论吗? 事情必须自己来澄清,让小龙女硬着头皮去解释实在不道德。他刚想组织语言,一口气把自己如何展示草灯剑,御剑三人组闻声进来捣乱,林芝豹挑衅用雷音拳攻击自己,小龙女被迫出手相救,路甲子故意找茬搬弄是非等事讲个通透,最后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只听小龙女认真干脆的说道:“我教了,我愿意,我接受惩罚,你们还有什么不服气吗?” 她口气里没有一点臣服和退让,这绝不单单是娇蛮和置气,还有别样动人的心思。 感觉到所有目光都压过来,草灯胸中豪气升起,他改了主意,承着这些目光,仰起头道:“对,龙野教我了,我愿意一同接受惩罚。” 说完这句话,小龙女和他偷偷的相视一笑,彼此都为这个“共谋”而满意。 这一刻起,他们都在对方那里种下了获得勇气。很久以后,他们需要这种勇气去对抗世界。 龙夫人气的声音微颤,寒声说:“好,好,你们都很出息了。” 胡巴这时候赶紧开口说话:“我们长辈都没苛刻过的事,为何却对晚辈苛刻呢?当年你也私自传授了我九似造化不是?况且……况且,龙野并未出格,不是吗?” 龙夫人心里担忧的是后来人再蹈覆辙,爱如潮水来时,年轻人总是以大无畏的逆流姿态迎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情状正如胡巴所说,当年自己也是以如此姿态,把龙族禁忌功法私传了胡巴,引来种种灾祸,以至于后来几乎断了与老龙王的父女情谊。 念及此,龙夫人心里一阵柔软,但母仪还是沉如寒水:“可是随意用神通斗殴不说,还用了九似风雨剑这么霸道的法门,院长你一定定要好好惩罚下这帮小狂徒们!” 胡巴打了两个哈哈,求情道:“不急,马上就要他们好看。” 龙夫人哼了一声,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修习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检验下你们到底几斤几量了,在十九州所有学院联合大会试到来之前,我们先来个学院内部的预选测试,不及格的再和你们一一算账。” 胡巴伸手用掌心托起桌角的龙息蚌,眯眼细细看了一圈儿,解释道:“我和你们师母商量,大会试之前便以此物为由,出一道测试你们修为的命题,你们可认得此宝?” 从这宝贝的外形和归属判断,草灯等不难猜出: “龙息蚌?”《通本中》是有记载的。 “不错,这就是神器榜上最被推崇的宝物之一,龙息蚌!今日动用龙息蚌抓你们过来,就是提前让你们和它打个交道,混个眼熟。” 原来,刚才就是这玩意儿一口把大伙儿吞在肚子里,从书房后院带到了院长下棋的迟栖亭,被吸入混沌空间的人毫无反抗之力。 先前龙息蚌的威名大家只在通本上看到过记载,今天亲自领略才大感其神妙。又听院长说,要以此物考验大家,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龙野也不例外。 龙息蚌是方寸海龙族之宝物,在上古无名氏留下的神器榜上排名第七位。相传龙族祖先从东海迁往西边方寸海之前,方寸海一片荒芜,生灵惨淡,只因为被这里的唯一的统治者——一只个千年蚌精,残暴镇压,常常无端的吸食生灵。 龙族祖先到来后联合众受难生灵,制服了这千年恶蚌,将之置于强大的龙息下炼化,又用尽了三百年时光,龙息才洗净了恶蚌的元神,有用龙息之力灌入蚌体,至此,两种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进化者合二为一,炼化成为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器龙息蚌。持蚌者吐息之间便能驱动龙息蚌一张一合吞噬任意空间。 龙夫人和胡巴的爱情从来未被龙族人祝福,一个是西方方寸海的龙族公主,一个是出生在东方澹州人类的强者,中间不仅有种族的障碍,还有东方屠龙人和龙族的恩怨猜忌。除了西海乞丐坚定维护妹妹的爱情,龙族上下几乎人人反对。 老龙王为此禁闭公主于海底龙宫,胡巴为救爱人,毅然弃掉成为争夺五贤之一的念头,独闯龙潭救出了龙族公主,长隐于无字学院。 而堂堂龙族公主没有任何大婚仪仗、没有亲朋祝福、没有嫁妆随带。唯一被她不得已而顺出龙宫的就是这龙息蚌,二人最后缩进了蚌壳空间才勉强躲过方寸海神将一路拦截,可算是救命的宝贝、夺来的嫁妆。 这龙宫大宝,神器榜上排名第七的神器,于是成了无字学院的镇院之宝,始至今日才被龙夫人拿出来亮相。 龙夫人道:“听说草灯慧根不错,修行的很快,这次院内的测试也不妨参与进来,即便大会试你未必能有有资格,但和师兄弟们同场竞技,也能促进你早日参加下一届大会试。” 龙野连忙道:“恩,草灯他们修行很刻苦的,肯定能赶得上今年的大会试。” 龙夫人脸色一沉:“要你多嘴!若再私下领导同窗斗殴生事,连你的参试资格一同取消!” 大会试代表学院的声誉,修为境界不到是不允许参加的。这硬标准大家都很清楚,一切以实力说话,龙野都不能走后门,目前来看,草灯三人就更没有资格了。 小龙女咬嘴闭口,心里确实极为不服。 胡巴素知学生们的小心事,少年轻狂时谁不好胜斗狠?小龙女脾性也是承了舅舅西海乞丐的纯洁自然,俗语有定言:外甥像舅,真是很有道理的。 就连胡巴耿耿于怀的老丈人老龙王和龙族各贤,自从龙野降生以后也发来祝愿,胡巴夫妇和龙族的关系才见一点缓和。 这龙族二代小公主,胡巴能不疼爱。 他揉揉鼻子开口道:“龙野、草灯、路甲子你们几人大有希望,不过最终哪些人能参加大会试,还得看测验的结果,等你们冷面师叔出关后,再由我们三人共同评判。但你们师母的分量最重……嘿嘿,你们可要记着讨好着她。” 龙夫人忍俊不禁,道:“讨好那一定是要的,但素来也不会有用。” 胡巴笑问:“那怎么样才能法外加分?“ 龙夫人想了片刻,眼波一转道:“眼下还真有一个急迫的事儿,能让大家博个头彩,不妨也当成测试的一部分吧。” 大家立马目放光彩,齐声问:“是什么?” 龙夫人笑道:“大采集!” 胡巴点头道:“大采集,嗯,好主意!除了看大家自个儿本事外,也要看看大家对学院的贡献。” 龙夫人眼角含笑,侧目看他,心照不宣:下棋也腻歪了吧,半年没有远走,正好出去舒展下筋骨。 “大采集”三个字也令小龙女等人一片欢腾。 大采集是什么?大采集就是大爬梯啊! (喜欢的话请收藏!有表达欲的话请评论!) 十四、奇幻大采集、游戏在别山 关于学院大采集的精彩场景和无边乐趣,草灯等人不止一次听小龙女、青峦等描绘过。除了十里坪上课,摩天崖观日晨练,书院读书之外最激动人心的活动,那就是半年一次的大采集。 无字学院远离岱州府闹市,平常所用物资的解决之道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尤其是一些治病防疾、辅助修行的珍贵药材更需要去深山中采集。这半年以来,学院的存粮、药材等已渐渐消耗的差不多了,毫无疑问,宝山等实力派的到来更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又到一年采集时,无字学院师生都是倾巢出动,名为采集,实则也是游玩于山水之间,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各凭神通,各尽所能,往往谁也不甘落后,最后总会果实累累,累而不疲,乐而忘返。 这一次把大采集作为特别考核内容,更是群情激动,跃跃欲试。 大采集的日期定在了本月月圆日,便是等冷面师叔出关之时。 十里坪青牛座,胡巴、龙夫人和学院全部学生公布了大采集的计划和大会试前的院内考核计划后,照常传授大家各种法门的妙义,期望在大会试之前更上一层楼。 草灯毅然选择齐头并进的修炼千里虚空手、神识探物、雷音拳。 他想试试到底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障碍和凶险,谁说贪心不需要勇气的?最关键的是要胆大心细还要懂得进退,好几次力不从心就赶紧停下来。 悟性稍弱的柴夫卢、宝山也不乏勇气,可是修炼一上手才知道神通施展出来是一回事,修炼起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修炼之事是何其艰难,哪里还有精力再修旁门。 而专心一门果然成绩喜人,宝山劫象步加身后,周转如飞燕,还管什么减肥的事。柴夫卢五行囚顿之法也初入门径,十里坪原本自在无忧的生物也常常感到不自在了,因为经常无缘无故就被囚禁在原地,而找不到回家的路,是柴夫卢用法术作怪之故。 月十五,采集日到,翘盼已久的冷面师叔似乎遇到点麻烦,迟迟没有出关的意思。 胡巴院长示意大家不必在等,再拖下去大家都的饿肚子了。 采集队伍本来分了三路,龙夫人和胡巴各领一路,师叔未出关,最后一路临时由大师兄陆甲子带队。 出无字学院,过十里坪,越摩天崖。山道几曲,就把众人引入一片浓翠之中,眼前的这片深山大川罕有人迹,对草灯几人完全陌生。 院长宣布大采集结束后,天黑之前大家务必在约定的山脚下聚合,无论成果如何,都不能拖延归期。 三路人马各选了一条岔道,每条岔道都通向了不可名状的奇秀之处。 大家说说笑笑又行数十里后,才惊觉背上的篓子轻飘飘不见沉,这一路光顾着游山玩水,根本没有采集到多少,所谓三个和尚没水吃,要想收获更多的珍贵物品,最好还是各自行动,于是又各自取路一哄而散。 作为第一次参加大采集的新成员,草灯三人好几次被周围奇异景色所吸引,落单后差点迷路,赶紧追上龙野、青峦、沙棘果的步伐后,再不敢走散太远。大采集虽好玩,可这一次却不是来玩的,这涉及到考核的关系,决不允许入宝山而空回。 需要采集的珍贵食材名录出发之前已经熟烂在胸,有些不曾见过,无法对号入座的龙野也乐意扫盲,可是她的耐心很快就被喋喋不休的无聊问答消耗光了。 柴夫卢捧了一束通体殷红的野花,又发问:“这花好像很好吃啊小师妹,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的十有八九有毒的,要不你尝尝看。” 柴夫卢做势往嘴里送去。 “呆子,还真吃啊,”小龙女赶紧拉住他。 “他装的,量他也不敢!”宝山看穿了柴夫卢的伎俩。 “既然不能吃,那……那就送你吧。”柴夫卢很无耻的伸手把野花插在了小龙女头上。 “好看么?”小龙女转头问草灯。 草灯撇嘴,摇了摇头。 “不好看,我才不要。”小龙女反手摘下,顺手交给了身边的宝山。 宝山白了柴夫卢一眼,哼笑一声,撇手把花束丢进了山谷。 柴夫卢不以为意,很快又采来一捧冠状植物,问道:“小师妹,这个如何,绝对是珍稀品种,能吃!” 小龙女一脸无奈:“这毒蘑菇啦,看形状和颜色就知道啦。” “竟然又不能吃?送给你好了。”柴夫卢伸手便又要把毒蘑菇放在小龙女头顶上去。 草灯,宝山已不能忍,双双扑上来摁着往他嘴里塞。 青峦、修戈,沙棘果等人也纷纷上来帮忙。这个家伙一路骚扰小龙女引起了公愤。 若说无字学院还有谁不喜欢龙野,怕是找不出来,很久以来大家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敢擅自出手,没想到这柴夫卢公然示爱,这还了得。 被一顿公报私仇后,柴夫卢很快又不知死活的贴了上来,伏在小龙女耳边说了一句话,小龙女立刻涨红了脸,脖根都要沁出血来。 大家都没听清,但不用想,肯定是无耻的流氓话,大家扑上来又是一顿飞踹。 小龙女窘态煞是可爱,惹的草灯忍不住也凑上去问:“这家伙到底说什么了啊,告哥哥替你保密!” 小龙女望他一眼,羞的更彻底了。草灯想取笑一下,却看到柴夫卢意味深长的向自己挑眉,顿感情况不妙。 便道:“算了算了,回头你偷偷告我吧?” 小龙女踌躇了半晌,才道:“你们再胡说半个字,就……就把你们装在蚌壳里!” 草灯笑道:“单独请君入蚌就行,我可受不了和这猥琐的人再呆在一起!” 柴夫卢道:“你说的啊,晚上可别进屋哦。” 草灯问宝山:“宝山,你来站个队?” 宝山冷笑一声:“你两都猥琐,老子谁也不跟,老子自己睡!” 小龙女见三人开始公然内讧,才心满意足,讥诮道:“五十步笑百步,我看呀,你们三个都是一丘之貉。” “真是受够你们了,我要单独采集去!”修戈终于忍不住暴怒。 最厌烦他们打情骂俏不干正事的是修戈,修戈是一个剑道狂人,一心想着今年一定要进入大会试的名单,大采集的表现既然是考核的一部分,他可不想先失一先。 “剑客三人组”纷纷表示同意。 (喜欢请收藏、评论。) 十五、神识不长眼,误惹大丘猫 “有个方法!”草灯灵机一动,给修戈等人先送上定心丸:“我们三人采集到的物品可以匀出来,反正我、宝山、柴夫卢今年很难参加大会试了,不如给大家做点贡献。” 这点宝山、柴夫卢也实在没有异议,和青峦、修戈等人相比,修行的差距是看的到的。 修戈道:“这……这不是作弊吗?” 草灯道:“自愿算什么作弊,难道让我给路甲子他们么?” 修戈急忙道:“可别,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便宜自家兄弟吧。” 龙野道:“草灯你又夸口吹牛,自己都没采到多少,还给人家?” 大家探头互相检查彼此的背筐,发现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怎么办! 时光在嬉戏中,在闲谈中总是流失的特别快,还不过瘾。 日轮已向西斜去,时候果然不早了。 宝山抱怨道:“莫非选错了路线?今天大家运气都很差劲啊。” “绝对不是运气的事啦!”草灯心里嘲讽:不努力,还怪运气。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建议道:“据说最好的人参、灵芝都通了天地灵犀,也会自我修炼和进化,也有了人的灵性,不妨用神识探物试试,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龙野眼睛一亮,马上赞同:“这倒是个好主意哩,如果附近有通灵之物,一探便知。” 一行人之中只有小龙女和草灯在神识探物上有些造诣。二人立刻凝神,短暂入定,看上去仿佛愉快的小睡。 林间微风吹拂,神识也随之飘向远方,神识在林莽荆棘中穿行无阻,很快就遍及方圆几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眼皮都同时动了一下,脸上显露出一丝惊喜,紧接着又皱了皱眉,似乎惊喜中还遇到了麻烦。 很快两个人神识敛回体内,同时出定,睁开了眼睛,大家立刻围了过来问个究竟:“怎么样?怎么样?” 草灯道:“西北方向倒是发现有几处很强的生灵气息,似乎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可是附近又似乎有很强的戾气在游动,我只能感受到这些。” 小龙女点点头:“没错,不过我们不必担心,如果有恶人的话是逃不出我的神识探测的。” 草灯口舌不惧:“我们人多怕什么,去看个究竟再说!” 心里却打了个鼓,在一槐镇的时候不也是仗着人多欺负黄袍人,结果还不是差点挂了,好奇真会害死猫!谁知道会不会遇到第二个无灵族人? 由草灯、龙野打头,队伍循着神识指引的方向慢慢寻去,那处灵气所在果然极远,又攀爬蜿蜒了数里,四周还都是一些寻常之物。神识飘的越远便越弱,莫非神识有误,再走下去非迷路不可。 草灯再次一边移动一边尝试凝神,聚合神识需要心神无比宁静才能成功,移动中尤其困难,他努力数次汗水已打湿了后襟。 信心一弱,便有点沮丧。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草灯竭力稳定自己的念力,脑海中猛然想到修炼筋骨、气脉的收摄自然万物之法。 他暗暗尝试流转真元,耳、鼻、舌、身、意各窍玄关一通,周围草木花鸟、甚至泥土顽石中,蕴含的各种勃勃生机立刻涌入体内。这个方法真的很有效!他心中微喜,神识便于此刻瞬间成功聚合,向外再次飘去。 “有了。”草灯低声轻呼,他的神识刚一出体便撞在了那处熟悉的生灵气息上。 他果断拨开前面的杂乱纵横的藤条,钻了进去。 大家眼睛顿时大亮,杂草掩映中是一块“大土丘”,土丘之侧是一仞挂壁,岩壁向上两人高处,一朵乌色灵芝绽如祥云,黄孔皱盖,伸腰展臂,尽显造化。这不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仙草之王吗? 有传言不虚,但凡这种已经能够自我通灵的仙草,都会生发自我意愿,驻留或随五行逃遁,只能相逢于有缘人。 草灯得意的叉腰狂笑:“哈哈,看你往哪儿逃?” 他来到石壁前,仰头看似乎唾手可得,可竭尽全力向上跳跃了四五次,每次都差一点点,但始终都无法够着。 柴夫卢急急提醒:“真是笨拙,站旁边的土丘上试试。” 草灯纵身一跃,脚掌刚刚踏上“土丘”,就觉得脚下一软,差点陷了进去,好在土丘宽阔,最后还是稳稳站了上去。 他调整姿势,倾身踮脚,伸手一抓,伴随一阵悦耳的根出泥土之声,不费吹灰之力仙草神芝就来到了手中。 仅凭这枚好货,这次大采集就绝对算得上圆满,大家不禁兴奋欢呼起来。 常听闻修行者误食、或机缘之下得到了某种丹药,吃了后修为就开始逆天暴增,这多半是缺乏想象力的无脑胡吹。但上等仙草对筋骨气脉的修复,体内阴阳的调和功效,确实非凡品可比,所以对这些珍贵食材学院学生是再熟悉不过,耳熟能详的便有轶野大郊的虫草、天山昆仑的雪莲、方寸海底之珍珠、大翼天池的铁皮石斟、太行王屋百年首乌,深山灵芝、池塘绿地的花甲茯苓、盆地茯苓,三两重人参等。 而今日所见的黄孔皱盖的乌芝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草灯手舞灵芝,得意忘形之中却忘了脚下。 脚下的“土丘”开始蠕动。 大家的笑声转成了惊呼:“草灯,快、快跳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不寻常的变化——土丘忽然裂开两个圆洞,再细看,圆洞中分明现出两个黄瞳黑仁的眸子来,就像厌烦了主人骚扰的黑猫的眼睛。这就是一双眼睛,一双怪兽的眼睛! 这一坨就是怪兽的身体,根本不是什么土丘! 它脊骨一抖,草灯就滑落下来,还未着地,那怪兽大口一张,舌头一卷就抢走了草灯手中的灵芝。 草灯啪嚓摔了个四脚朝天。柴夫卢、宝山赶紧各抢了草灯一条腿,把他拖了过来,再迟就怕会变成怪兽的口中餐。 等那怪兽把灵芝衔在嘴里,缓缓站起来时,大家不仅精神放松了下来,还忍不住放肆的笑了起来:嘿嘿嘿嘿嘿! 兽就会有戾气,之前龙野和草灯神识探到的就是这家伙。然而这个怪兽分明就是一头毫无威胁的萌兽! 这萌兽露着整齐的一排小牙,一看就是战斗力孱弱的草食性物种,再看体型,像胀大的气球,圆乎乎毛茸茸一团,灰头土脸,鼻子塌陷,唯有眼神像珠宝般闪亮。面对大家莫名其妙的笑声,显得有点呆滞、无措、惊恐……这也难怪,那四条藏在巨大身躯下,比例毫无相称小短腿是不可能飞快的把它的主人带离现场的。 原来它也想得到灵芝,却无奈够不着,草灯间接帮了它忙,也上了它当,这货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容小觑。 小龙女朝着这萌兽嘻嘻发笑:“今天运气真不赖,把你抓回去和绿耳关在一起,学院可以开个动物园了哈哈哈哈。” 十六、一箭天外来,惊飞半只魂 哈哈哈哈哈,大家的淫笑让眼前的萌兽战栗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忽然它发足便跑,硬生生的挤过几颗灌木,贴着石壁向后山绕去。 追!大家呼喝着一拥而上,抢了灵芝还想逃? 可是那四条小短腿被激发出来的的潜力还是被大家严重低估了,这萌兽短程发力,也甩开了大家十来丈远。 青峦、修戈、沙棘果三人祭出木剑,御剑追击,三条木剑飞射而出,霎时间就罩住了萌兽的三个去向,逼得它只有一个方向可去。 小龙女急忙大喊:“千万不要伤害它。” “活捉它,看我的!”宝山施展劫象步,几个步点,就几乎要踩到萌兽的尾巴了,远处看,就是一个胖子正在捉拿另一只胖子,两个胖子都气喘吁吁。 柴夫卢怎么会甘于寂寞,奔跑当中双手在树的腰杆一拨一推,枝叶相接处立刻起了感应,连绵不绝向远处传导,瞬间在最接近萌兽的位置上,几株长满倒刺的植被就滚了过来,所运用的正是五行囚顿中的“木囚术”。 萌兽嗷嗷叫着正在狼狈逃避,忽然在一颗歪脖矮松下急停下来,喉头咕噜声更加急促。 “小样,还跑的挺快,怎么不跑了?”宝山叉着腰追了上来,他也累得够呛。 他没发现,歪脖松的树冠上急速的出溜下来一个人,噗的一屁股落在了萌兽的背上,就像石头落在棉花里,萌兽低吼一声,背了这个人转身再跑。 众人才看清,骑在怪兽背上的人光头光脑,不时紧张的回头,和青峦、沙棘果年纪相仿,看样子是这怪兽的小主人,刚才不知何故,可能是临时走散了。 不论如何,大家继续穷追,灵芝还在他们手上。 三条木剑飞行角度逐渐收窄,越逼越紧,宝山一掌也几乎打到了萌兽的屁股上。萌兽和光头主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很快就被逼迫到后山的一处悬崖上,悬崖之外浓雾四合,不知其下壑深几许,险恶几分。 萌兽似乎也不知深浅,腿下打滑,在山崖边上刹住了车。 眼见在草灯等人的威逼之下,成了困兽之势。 “小光头,交出我们的灵芝来!” 伏在萌兽背上的光头,十分倔强:“哼,灵芝是大眼丘猫发现的,凭什么说是你们的?”口音却有点稚嫩、虚弱。 这萌兽叫做大眼丘猫,难怪如此大智若愚,憨笨只是表象,这太行州太行山脉中最有灵性的神物,怎么会来到小岱州? 草灯道:“什么大眼,小眼,敢抢我们无字学院的东西,就是瞎了眼!我数三个数,乖乖把灵芝留下;否则就一起留下!” 那光头小子皱着鼻子,喘着粗气道:“不要逼我哦!” “一!” …… “二!” 大眼丘猫这头困兽开始急速的踱起步来。 “三!”等草灯喊完了三个数。 对方干脆停了脚步,无动于衷。 “哎吆,姑奶奶就喜欢你这样的倔小子!”小龙女袖子微微抬了起来,没有看到她任何出手的动作,可是大眼丘猫却像触电似的跳开——这丘猫居然躲过了她的虚空取物手,灵芝仍然紧紧地衔在口中。 小龙女的隐蔽一击在场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却被丘猫提前感受到了。 “那就不客气了!”草灯、龙野、宝山、柴夫卢、三剑客各拿态势,想吓唬对方认输就范。 光头小子揪着丘猫的耳朵,蓦然掉头,在众人惊呼声中,就跃下了白雾迷封的山崖大涧。 小龙女着急的要哭出来:“那丘猫和光头不会有事吧,啊?” 这场景谁也没料到,这萌兽铤而走险飞下了悬崖! 这肥大的丘猫,迎着烈风四肢一伸,却像铺开了一蓬大伞,左右滑翔摇摆,霎时间就冲开了浓雾,浓雾又随即闭。这场景谁也没料到,这萌兽铤而走险飞下了悬崖。 小龙女白玉般的手臂一探,千里虚空取物手再次施出,那只看不见的手也纵入了白雾之中,抓向光头小子的后脖颈。 只能白雾之中传来一声长呼:“师傅——救我!” 呼声未落,悬崖对面不知多么遥远的山坳之中,传来一声尖利、悠长的破空之音: 擦!—————— 咻! 一道白光掠空,由远及近,很快就朝着这边奔来,等草灯等人看清楚那白光前端顶着的事物时,想拔腿跑,但已经挪不动一步。 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也不是因为害怕惊恐,而是那事物所携带的恐怖力量和气场远远的罩住了他们,凝固了周遭的一切,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们动弹不得,连意念也仿佛冻结,更别说动用神通,而那事物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只白羽箭。 这白羽箭为了把他们挨个儿穿成“人肉糖葫芦”!甚至还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和角度。 无字学院修行的佼佼者们也只能坐以待毙,这掷箭之人的神通是何其广大? 在那箭来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只缺乏血色的修长手掌搭在了悬崖边上,而一下刻,一道修长的白色人影就出现在草灯等人面前,挡住了白羽箭的路线。 噗!———— 电光火石间,箭头已经穿透了他的胸骨,箭尾却留在了他后背,如此强大的飞矢硬生生被他用肉身截了下来。 周围强大的压迫力立刻消弭不见,草灯等人被解脱了出来! 龙野立刻扑了过来,扶住了受伤的白衣人,喊道:“冷面师叔,你怎么来了?” 白衣人就是神秘的冷面师叔,什么时候出的关? 冷面居士身中一箭,却面带着一丝笑容,这是极为罕见的笑容。他惨白的面容因为中箭反而变得更加红润,他低头看着箭头上铭刻的小字:白云洞,迷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被人觉察的温柔意。 草灯等人都在为师叔担忧:运气这么差吗!一出关就被白羽箭射了个透心凉,性命保不保的住都是个问题。 更令人惊骇的事接着发生了,冷面师叔破伤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他反手轻轻一抽,袖子又一卷,卷住了这枚白云洞的白羽箭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似乎不是在对待刚刚伤害自己的凶器,反而是拥抱了自己的情人。 “好厉害的冷面大人。”草灯像粉丝亲见偶像一样小声赞叹,冷面确实比胡巴更像偶像,因为实在是俊美,那是人类中极难见到的气质。 人俊,神通更俊! 冷面居士出关以后,“万物不受”之神通更加强大到深不可测的地步。龙野拉着他的袖口道:“要不是师叔及时出关,我们非得被穿了糖葫芦,攻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呐?” 冷面摇了摇头:“我也无法判断,不过我感受到,他并没有非要置你们于死地,箭入体的一刻,已经自动流失了七成的真元,显然是对方收了手啊。” 草灯补充道:“那光头小子逃跑前喊了师傅,掷箭的人显然就是他的师傅喽!” 冷面居士道:“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师傅了,相信我和胡巴院长都不一定能胜过他。” 草灯察言观色问:“那支箭……箭,有什么特别么?” 冷面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没有!” 草灯又问:“我们不要找他们算账么?” 冷面道:“永远不要!”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让冷面和胡巴都有可能献上膝盖,那他究竟是谁?是男是女? 这个疑问让所有人都一阵沉默,直到神念被山脚下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胡巴院长所发出圆转广被的神识探物所惊扰。 冷面回头像山坳那头望了望,挥袖率领众学生下山与胡巴等汇合。 十七、冷面出难题,谁争大会试 (大采集并没有写出我想象中那样摇曳生姿的场景和事件,因为写的啰嗦就会和剧情无关了,我不能光自己爽。) 此次大采集变故横生,草灯小龙女一行的成果,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完败于陆甲子一队,然而这并不重要,冷面师叔出关才是大采集圆满的句号,这让院长和龙夫人的不悦情绪都尽数化成了喜悦。 在调 教顽徒方面,冷面居士和龙夫人比院长更有手段,那是因为他们的思维更加特别,比如用龙息蚌出题来考察大家的修行境界。 冷面不动声色的提出了一个充满了刺激和冒险的命题,让大家大呼过瘾。 在无字学院青牛座上,冷面居士手持天下至宝龙息蚌,宣布:他将会有新的主人! 学生哗然中,都扭头看龙夫人,这可是龙族的至宝,龙夫人微笑点头,表示可以转让。 冷面居士道:“龙息蚌虽然要易主,但它还需要认真寻找它的新主人。” “它并无四肢,如何寻找?”有学生问。 “龙息蚌自然不会动的,但既然是灵物,就会等待你来寻找!” “那……那又如何寻找?” “用你们修行的神通和智慧。” “是捉迷藏吗?” “不,比捉迷藏更刺激!” “那是什么?” “是偷!”冷面道。 偷,是得到一件事物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不对吗?谁偷得到,谁就是主人,世间万物流动,或直接或委婉,都不过是互相偷取所致,连彼此的岁月也不能例外! 难道是让我们做小偷吗?还有这么解放人性的考题!学生们久抑在心底“要做点坏事”的波澜被了掀起来,完全是由兴奋引起的,而不是其他。 “之所以叫偷,那就是隐藏踪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龙息蚌到底去了哪里,只需拿来向我和龙夫人展示即可。” 冷面冷静的说。 “无论巧取还是豪夺,龙息蚌都会在后山摩天崖一处等待它新主人。” 成为龙息蚌的主人,对于还在学院修行的学生来说,那是不敢轻易想象的事,且不论这等无上法宝对于修行境界能有何等的助益,更令人遐想的是,一旦持有龙族之物,那和小龙女的关系是不是也变得莫名的不同了呢?那是不是意味着更多? 议论声渐渐平息后,大家开始冷静思考自己的所学和偷东西这件事,准确的说是如何寻找并夺取龙息蚌这件事的关系。 这是隐性的考验学院每个人实力的方式,每一个人都应该全力以赴,即使做不了宝物唯一的主人,也要展现自己的修行成就,争取拿到大会试的名额。 散会后不久,草灯、宝山、柴夫卢酱油三巨头便拉着龙野展开圆桌会议,商量着如何搅和一把,毕竟偷东西这种事情本身听上去就比什么考核修行成就的结果更刺激。 虽然有龙野这个内谍般的人物存在,但他们的竞争对手陆甲子一派显然更胸有成竹一些。陆甲子深知院长、龙夫人和冷面师叔会公允做事,所以关于如何偷到龙息蚌,小龙女知道的再多,也并不会比任何一位普通学生更多。 大采集之后,陆甲子、小豹子等学生更是优势明显,由于采集到了更多的修炼物资,贡献也更大,院长额准他们享用更多的外物,帮助他们修行炼气。 虽然没有轶野大郊的虫草、天山昆仑的雪莲,大翼湖铁皮石斟,但品质上乘的首乌、灵芝、茯苓、人参还是采集了一堆,在院长和龙夫人的指点下,所有学生开始分拣、配料,取水,或蒸煮,或熬汤,或生吞,或储藏,无字学院全体师生秒变厨子,学堂变食堂,连续进行了三天三夜,好不欢乐! 所有人都忙乱到深夜,但没有人因此而停止考虑成为龙须蚌主人的事,一心一意是修行,一心多意也是修行。很多人敏锐到观察到,冷面师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视野中了。 夜色永远是那么明媚,无字学院的上空仿佛从来都没有过阴霾,月光星辉足可洞悉一切,可他们对眼皮下的事从来都漠不关心,自然也不关心从后山断崖处走下来的冷面,石壁上并没有投下了他长长的影子,他并没有隐藏自己,却隐藏了自己的影子,龙息蚌也于此时再不可寻迹。 闭关之后的冷面心境更加平静无澜,这更有利于他感受天地间任何一丝异常的扰动。他一路下来时嘴角都泛着心满意足的笑,带着得意,带着嘲讽,也带着欣慰,因为他感受到下面无字学院里有无数的能量、意念、神识络绎而来,或绵长或刚猛,或曲折或直接,或从虚空中飘荡,或沿草木山石脉络攀爬,这是学院学生们各自运起神通在寻找龙息蚌的结果。 而各种神通意念一经交织,又立刻变得无序,形成了新的混沌,尤其是一些修行不到位的弱者,立刻被淹没或逸散。 这些看似秘密的手段在冷面这里几乎一览无余,他内心感叹道:“就凭学生们现在的火候,谁也别想碰触到龙息蚌了。” 然而月辉似乎抖动了一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细若游丝的神识,他立刻停止了轻蔑,这丝神识飘忽难察,却强劲到不能断绝,从一片混沌意念中脱颖而出,居然穿透了他的躯体,向远方伸展而去。 这也难怪,他的躯体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被意念轻易穿透也属合理,但分明的,他感受到这神识的力量和决心是如此的强烈,无字学院已经有学生达到了这种高度了么? 冷面饶有兴趣,打算跟随下去,微一动念已悄然潜入这缕神识之中。 潜入别人的神识而不被发现是极难的事情,然而闭关之后的冷面已突破见象境界,入通天境界,修成“万物不受”的无上神通,神识的主人再强也不可能感受到通天境界“万物不受”冷面的存在。 事实上也恰是如此,冷面潜入这神识之中时故意制造了些许波动,然后并没有得到神识主人的任何警惕的反馈。 这神识的主人便是无字学院的佼佼者陆甲子。 陆甲子和龙野被看做无字学院这一代年轻人中的“双壁”,可是龙野却和来了不久的半路学生草灯走得更近,这叫他怎么能爽。 陆甲子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反击路数就是修行上的碾压了,不仅要获得大会试的名额,还要成为龙息蚌的主人,现在看来后者更迫切,更有意义。 陆甲子在修行上的天赋和勤勉无可挑剔,最近更加刻意猛进。状态之好令人惊叹,往日都是晚上引月辉,清晨摄日辉,可他现在已经能做到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最终昏晓相接,日月相承,把阴阳逐渐连了起来,且浑圆无碍。 像往日一样,服用完修行药材,路甲子在自己房间坐定,这是他第三十二次运起神识探物,向摩天崖搜寻龙息蚌的踪迹。 然后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他遗憾的起身,窗外等待多时的林芝豹立刻进来询问,陆甲子蹙眉道:“还问什么,看我表情还不知道么?” 林芝豹也是茫然无措,起疑道:“难道冷面师叔骗我们,龙息蚌另有去处?” 陆甲子问:“我会骗你么?” 林芝豹摇头。 陆甲子道:“师叔骗我们,就像我骗你一样,你觉得有意思?” 林芝豹挠头:“师叔手段那么高,大概不会晃点我们。” 陆甲子道:“无字学院学生里没有人比我的神识刚强大,我都找不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林芝豹道:“什么路?” 陆甲子道:“你。” 林芝豹愕然:“我?” 十八、龙凤共妙法,云雨叠玄机 陆甲子脸上现出神秘的神色:“对,非你莫属。” 他继续解释道:“让我真正不安的是草灯,而不是龙野,可偏偏龙野还选择他站队,如果我们和龙野正面交锋,显然吃力不讨好,就像上次,你还被人家给打了。” 林芝豹脸一红,这件事想起来就羞恼丢人。 “所以我们应该在‘结果’上动脑筋,而不是手段上!师叔说让偷,指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偷走,我们就反其道行之,明着去拿,避开冲突,只要得手就算成功。而明的这个人只能是你。” 想到再被小龙女打一次,他剧烈的摇摇头:“为毛是我?” 陆甲子笑了,拍他肩膀:“因为你想啊,你肯定不会是合格的龙息蚌的主人,但肯定是个合格的先锋和搅局者,不是么?” 林芝豹不得不承认,他的天赋修为都远远不及陆甲子的,智谋更是不及陆师哥,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泄气:“又拿我当肉盾,我可不干。” 陆甲子笑意从容:“肉盾?说的怎么难听,即便是肉盾,我也保证所有人都想抢着去当肉盾。” “那有什么好处?” “来,你附耳过来。” 陆甲子的“计划”交代的很简单,林芝豹眼睛骤然亮起来,苦瓜脸舒展成向阳花,一扫泄气状。 “怎么样?”陆甲子挑着眉问。 林芝豹兴奋的直攥拳:“剑出奇招走偏锋,妙极啊!草灯这帮兔崽子想破脑袋也不会比陆师哥更高明。” ………………………… 草灯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宝山和柴夫卢都是一惊,连正在凝神,进行神识探物的小龙女也瞬间断了神识,再也收不回来。 草灯揉揉鼻子道:“一定有人在骂我。” 柴夫卢不屑道:“我就骂了,你和龙野都探物探一天了,也没探出龙息蚌的半根毛来。” 草灯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道:“龙息蚌是没有,倒是有32只兔子,121只鸟,还有86只鼠头狸,数不清的胖头蚁。” 宝山一脸鄙夷:“别胡掰了,还有心思数动物,我现场数都未必数的清。” 只有小龙女很吃惊,她知道草灯所言不虚,她虽然没有计数,但震惊的发现事实差不多如此,更加佩服这半路修行学生的精进速度,真是快的令人咂舌。 她闷闷不乐叹气道:“尽是一片混乱,看来大家都用的同样的法子,我的神识不够强大,还老被冲散,这神识探物实在行不通。” 草灯倒是心宽:“沮丧什么,我们不行,其他人也不行,如果东西被轻易找到,冷面也不叫冷面了。但我们要尽快想出不寻常的方法,不然真的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小龙女急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如果我还争不到,我的脸都丢光了。” 草灯心中一动,问:“你家的东西你最清楚不过,这龙息蚌的来历除了书上记载的,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龙女认真的想了一会,道:“似乎也并没有稀奇,本来是一恶灵,之前性恶贪吃,吞食了不少方寸海的生灵,后来才被龙息洗涤炼化而成。” 草灯问:“那就是说这龙息蚌,其实并非纯粹的器物,而是从来都是有不灭灵性的,只是被迫换了个灵魂而已。就像你,即使拔光了头上的角,不也还是一条人人害怕的龙吗?” 小龙女笑道:“那确如此。” 又道“不过这蚌现在已经没有善恶的区别,就是一件有灵气的宝物而已,再也回不到方寸海作恶了,你放心好了。”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难过,虽然方寸海现在是龙族的天下,生灵济济,再也不是只有蚌类统治的一片荒芜了,但却不是她儿时的乐园,她出生以来就没回过方寸海。 草灯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便轻松的说:“那也未必,是龙不是人,是蚌不是龙,终究是什么就是什么,从哪里来终究也要回归哪里的。” 龙野却更不高兴:“方寸海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回去。我偏喜欢大陆,我喜欢大陆的一草一木,还有这里的人。”说到“这里的人”时,她心底竟有些动情的异样。 柴夫卢一面怪怨草灯哪壶不可提哪壶,一面过来揽住小龙女肩膀道:“就是嘛,天下大同哪来的种族歧视,等学院生涯一结束,哥哥就带你云游大陆,十九州风光陆离,胜过那小小方寸海百倍!” 草灯急道:“咳,什么时候种族歧视了?柴夫卢你这舌头,真该割了。” 柴夫卢道:“这龙息蚌已经闹的我们束手无策,还不让我动动舌头?” 草灯道:“那你倒是动动脑子啦,别竟胡说八道,牛皮千里,骗人家小姑娘!” 柴夫卢问:“那你倒是想一个来?” 草灯道:“刚刚就是在说正事,却被你打乱。” 龙野转身作势欲走:“你们只管打嘴架好了,我走了。”三人齐问:“你干嘛去?” 龙野道:“还不如我去说服爹娘他们拿回龙息蚌,大家公公平平的凭本事打一架解决问题来的简单。” 草灯道:“算了吧,想要赢过陆甲子他们,这样迂回的方式才更有机会。” 一直沉默的宝山开口道:“我同意草灯,大不了我们分工干,把后山每寸土地翻个遍,不信它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草灯顿了片刻,盯着他道:“对啊,为什么是我们去追它,而不是让它来找我们呢?” 宝山傻傻一笑:“可是它并没有长脚啊。” 草灯眯起了眼睛,就像陆甲子天生的那样有风姿,道:“没有长脚,就让它滚着来嘛。” 龙野素知草灯之聪明,听他调笑自然是有了思路,甜笑道:“要请本姑娘帮忙么?” 草灯笑着反问她:“我带你回一趟你的老家方寸海怎么样?” 龙野双眼立刻放光:“好极好极!” 柴夫卢耸肩对龙野道:“是你带我们才对吧,是方寸海,又不是一槐镇。” 草灯摆手道:“没有‘我们’这么多人啦,这次尽量人少,不然会被发现,要不就是我和龙野,要不就是我和你,或我和宝山,总之超过三个就人多势众了。” 龙野道:“当然是我和草灯去比较妥当,方寸海我尽管没去过,却好歹都算是我的地盘呢。” 柴夫卢和宝山都表示不服,摇头嚷嚷:“给个理由先,你还没说服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方寸海呢?” “这可是个这个盗取龙息蚌的完美计划,不过这趟旅行计划可一定要保密哦。”草灯的表情变的和他的计划一样神秘。 …………………………………… “休要再使诈喽!”龙夫人笑吟吟说道。 “哪里的话,我便是出七分心力,也绰绰能赢你。”胡巴揉揉鼻子,并不服气。 “上次趁乱偷我棋子,还被学生识破,这么丢人的事,可别以为我不知道。”龙夫人一边嘲讽他,眼中偷偷望他,却尽含爱意。 胡巴不以为意,抬起头来,却说道:“说来这个学生陆甲子也是顶级聪明的,比龙野也犹有过之,实在是我小小无字学院中的池中龙凤啊。” 龙夫人道:“龙野可未必这么想,听她每每说到陆甲子都贬多于褒,反倒是提到……刚来的草灯,眼睛才有光亮。” 胡巴道:“何以如此?” 龙夫人道:“实话说,若论天赋,我看草灯可要高过这对龙凤,这孩子有特别的气息,不知为何,让我惊喜的同时也隐隐觉得不安。” 胡巴神色微变,收手不再出棋。 十九、柴夫爱告密,不露辇中人 龙夫人道:“你难道还看不出,龙野对人家有情有义,天天混在一起不说,还教人家龙族的独家武功。” 胡巴道:“哪又怎么样,当年你还不是一样对我?” 龙夫人继续说:“你少得意,我担心的是……龙野尚不知与异族交往的凶险,人的善变、嫉妒、背叛、情仇都可能会害了她。” 胡巴问道:“难道我无字学院还有坏人不成?” 龙夫人终于说出了一直担忧的事情:“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弟弟西海乞丐东去之后还没有踪影,无灵之境的无灵族频现中原,大采集时冷面居士又被天外飞箭射穿,如今学院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了,我很担心我们平静了十六年的生活又要生起波澜,龙野功力尚浅,一旦遭遇险境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胡巴问道:“你是担心草灯,柴夫卢,宝山三人引来什么灾祸么?” 龙夫人道:“现在还难言祸福,我只想女儿不受任何伤害,感情的伤害也不能。” 胡巴道:“聪明如你,她怎么会受伤害。我看这三人来了后,龙野比以前更快乐了,不是吗?” 龙夫人终于笑道:“我明明是糊涂一时,要不然我该在方寸海享福,而不是在这陪你下棋,这伤害还不够深刻么?” 胡巴正要辩解一番,却别迟栖亭外一声低嘶打断。 随后是一阵的错乱的马蹄啄地声,朱漆大门的一扉被吱油一声撞了开,是柴夫卢。他一见胡巴和龙夫人,吐吐舌头,赶紧拉拽着马的缰绳,想即刻离去。 龙夫人一闪身,人已在迟栖亭门外,拦住了绿耳和柴夫卢。 柴夫卢挠挠头低声道:“我看绿耳最近都饿瘦了,所以……所以准备带出去放放风,不好意思打搅您下棋了,这绿耳越来越不听话了。” 老夫人道:“哦?是这么回事么,是你们带绿耳放风,还是绿儿带你们放风啊,是不是龙野要偷着出远门呐?” 柴夫卢嬉笑道:“就是喂喂马,喂喂马,只在小岱州地界,绝对不会走远的。而且这是草灯的主意,和小龙女没关系的。” 龙夫人厉色道:“柴夫卢,那你便替我看好小龙女,不能一日远行,这几天早晚向我汇报,否则你两就一同受罚。” “可是……” “可是什么,龙息蚌都没有找到,还有心事放马吃草么?” 一旁的绿耳摇首弹蹄,似乎领会了两个人的对话,表示不敢苟同,拒绝被锅。 一抬头瞧见远处宝山正牵着它的另一只小伙伴走来,顿时欢吼雀跃不止。原来两只绿耳很不满被分置在不同马厩,平时见面玩耍的机会还不如它们小主人见面机会多,这和人类一样,思维情感越丰富的生灵就越容易得忧郁症。 宝山见柴夫卢被龙夫人质问,立刻参透了事情的原委,心里愤愤难遏,愤怒自然是对柴夫卢的。 两人各自牵了绿耳,绕过迟栖亭,一路避开学院学生聚集的所在,来到十里坪一处僻静处,与等候在此的草灯、龙野相聚一处。 去方寸海的事,小龙女显然更加期盼。 可宝山一回来就摊手道:“小龙女啊我看你是去不成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直接问他。” 小龙女揪着柴夫卢袖子,龙角几乎要冲出发冠:“到底怎么回事嘛?” 柴夫卢翻翻眼皮:“这也不怪我,被师傅和师母刚好撞到的,警告我和你不得出无字学院。” 小龙女道:“不是让你两悄悄去牵马么,真是笨死。” 宝山怒道:“哪里是笨死,明明就是他故意找死。” 草灯叹气道:“算了算了,那我一个人去好了,反正以绿耳的脚力加上缩地成寸的神通,几日就能往返。” 宝山道:“人生地僻,一个人恐怕不方便,又不比一槐镇,还是我陪你前往吧。” 龙野急道:“我也与你们同去。” 柴夫卢道:“恐怕不行,瞧师母刚才声色俱厉的样子,若追究起来,怕是要分分钟抓你回来!” 龙野大声道:“我又不怕。” 柴夫卢道:“谁又怕了呢,只不过可能因此而搞砸了我们夺取龙息蚌的计划罢了。”这是个很堂皇却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草灯想了片刻道:“这次出去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凶险也不好和师傅师母交代,小龙女不去也是好的。柴夫卢你们留下刚好可以监视陆甲子等人,我和宝山快去快回就是了。” 这是他很真诚的想法,虽然有些遗憾,但一定还有机会弥补带龙野去方寸海玩的愿望,他也不想让柴夫卢宝山认为自己有什么邪恶私心的想法。 四个人执拗半天,还是决定草灯与宝山溜出去,小龙女好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 草灯、宝山悄悄避开人群,出了无字学院,绕小路直奔小岱州州府闹市而去。 方寸海在极西之地,与小岱州并不算十分遥远,但因为中间隔了一道班通古沙漠,所以才让行程变得艰难,但艰难只是针对没有修行的普通人而言。 二人走丢倒是不至于,唯恐耽误了时间,让学院其他人起疑,于是和州府驿站熟路之人仔细打听确定了路线。 小岱州的州府果然和无字学院是两个天地,这里车水马龙,极尽繁华,二个人信马游缰,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忽觉前面的人流远远地向两面散开,一辆车辇从当中奔了过来,人群中惊咂之声四起,二人赶紧提马闪出路来,再仔细看那车辇,不禁也是大惊,这车辇通体黄金,只有一只巨轮不说,无马无人牵引,居然自动滚滚向前,正是咄咄怪事! 草灯猜想这独轮金辇的主人必然是世外高人,竟然能这样的本事驾驭这样的神器。金辇中央一座方轿,四角飞起,幕幛垂窗,看不清里面坐的什么人。 草灯好奇心大起,故意催马与金辇并行,体内真气涌向口端,噗的一吹,那墓帐便跳了起来,他顺势往里偷看。 里面靠着窗户坐着的人刚好也侧脸望过来——雪白衣衫,带着白色斗笠,白色纱帘从帽沿上垂了下来,遮住了脸庞,饶是如此,两道寒霜却穿透面纱,落在草灯双眸中时,草灯的真元立刻散逸,窗帘吧嗒应声而落,车辇陡然加速,很快就扬长而去,害的草灯差点掉下马去。 宝山赶了上来,问道:“里面究竟坐的什么人啊。” 草灯定了定神才道:“一个女的。” 宝山问:“什么模样?把你吓成这样。” 草灯道:“没看清啊,还狠狠瞪了我。” 宝山笑道:“哈哈,好奇害死猫啊,你活该不是?” 人群中还有好事者指指点点,意欲尾随看个究竟,但很快就有州府的官兵前来疏散。草灯猜想这车辇的主人必然不是什么乡野豪客,难道是官府的人? 二十、大漠天鹅堡,故人相逢迟 这件事,草灯和宝山不再理会,他们驾着绿耳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小岱州的州府。 草灯不经意回头做望,就看见城门的楼牌上朱红色的“小岱州”三个字,这不是和鱼伴儿分开的地方么?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一年,草灯已然是初具神通的修行者了,鱼伴儿又在哪里? 他不禁问道:“宝山你还记得鱼伴儿吗?就是那个在风铃驿站,你被人家教训的那个红衣少女。” 宝山道:“哪里会忘记,神秘的红衣少女,蛮不讲理的鱼伴儿,还和你共骑一马的小美人。” 草灯笑道:“那问你个问题,你说鱼伴儿和龙野丫头,谁更好看一些呢?” 宝山认真想了一阵,终于道:“鱼伴儿和我有过节,除非她求我娶她,我才会选她,否则,呵呵……尽管她也蛮不错,但我还是选小龙女,一条龙也能这么可爱。” 草灯道:“我原本也觉得小龙女更好看,不过既然你选了,那我就投鱼伴儿一票。” 宝山道:“不用狡辩,我看你原来也是喜欢鱼伴儿的。” 草灯道:“理由呢?” 宝上道:“这不很明显么,你出来都不带小龙女,反而留下她与柴夫卢独处。” 草灯心里一动,有些嘴软:“这不是师母的意思吗,我哪敢造反?” 宝山急道:“草灯你是不是在装糊涂,你难道看不出柴夫卢是故意泄露我们的行踪,让小龙女不得与你同去的吗?” 草灯叹气道:“果真如此。” 宝山道:“那可不,柴夫卢这是明摆着要破坏我们兄弟之情啊。” 草灯道:“先不说别的,小龙女可是方寸海的青龙血脉,与我们普通人类如隔天地,除非是胡巴院长这样通天境界的强者能抹平差异,柴夫卢这凡夫俗子还真是异想天开,迟早要吃了苦头。” 宝山道:“那鱼伴儿又怎么样?你了解她吗?我看也多半是个骗子,还骗了我们一匹绿耳去,再无影踪。” 草灯道:“倒不担心她是个骗子,倒是担心她说过的话,她曾说要去槐州杀人,到底杀什么人?好人坏人?不堪一击的,还是比她还厉害的?都不清楚。” 宝山道:“只要不杀我们,就还是一面之缘的朋友,管她那么多干嘛。” 草灯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她,要不是缩地成寸,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到达无字学院呢?” 宝山道:“正如她所说,缩地成寸这种不可思议的神技果然只能算基本法术,如今我们也不愁千里行疆了。” 草灯道:“加上绿耳,还有你的劫象步,陆地上比你这个胖子还快的人已经不多了,下次鱼伴儿再想找你麻烦,怕也追不上你。” 宝山听来更是得意洋洋。 两个人一边聊着无字学院过往一年中多姿多彩的生活,一边开始施展神通,策马而动。 眼见两旁山川变换,四野频移,很快就已经跃出了小岱州的地界。再行百里,活物渐渐少了,只有沙石指路;再行百里,就只能听见肆意穿行旷野风声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茫茫无边的黄沙地带,绿耳也不禁收足盘桓,这寂寞干枯的大漠就是著名的班通古漠,大漠天气让他们感到很不爽。 这原本也难不倒他们,班通古漠对于常人来说也是可以跋涉跨越的,更不用说是独具神通的修行者了。大漠中央偏偏还有一处绿洲,太行州和王屋州的先人在绿洲上建了一座天鹅堡,作为沙漠驿站,为来往商旅提供补给,因而延续至今。 现在,太行王屋州的官府也会定期在天鹅堡供给,按照草灯的计划,他们要到方寸海取几样稀松平常的东西,这不过就像普通人家朝发夕归去集市上买个菜一样的容易,天鹅堡只是路上一景。 沙漠虽然不比平坦大陆,但草灯、宝山、神驹绿耳仍可以如履平地,速度虽然慢了些,但缩地神技还是把千里沙漠变得遥遥可感,尽在眼底,不时就瞧见了天鹅堡的轮廓,再近些就看到了白色的城堡端立起在一小片绿洲上。 在这广漠的黄沙之中,就宛如混浊的黄湖里飘在一片绿叶上的白色大鹅,说不出的好看和神秘。 当踏入绿洲后,两人怏怏绕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宝山自言自语道:“真无聊,完全是个空堡啊,也难怪,这荒凉之地没有要紧的事,谁又想来呢?” 草灯有点疑惑:“这绿洲里的天鹅堡地处黄沙大漠里,街道门舍却能保持的这样干净整洁,你不觉得这才是怪事么?” 宝山道:“有人经过偶尔打扫也是合情合理啊。” 草灯道:“我看不是偶尔,是经常。这大漠风沙几天就能刮上一次,天鹅堡怎么能独善其身。” 一座嵌入堡身的神龛引起了他的主意,天鹅堡底座之下已经是一尘不染,上供的神佛更是光彩照人,是一位须眉捶地的老道人。 看样子这神龛和天鹅堡存世的年限相仿,却没有丝毫破败的痕迹,如果不是有人时常供奉怎么会有如此新貌。 再往下看草灯就肯定了这一点,小案上新鲜瓜果滚了一地,清香犹在,如果不是一两天内的,怕是已经腐烂了——供奉的事情还指望那些没有任何信仰的官府人员完成吗?此间显然另有主人。 什么人能在这样鸟不生蛋的地方生存呢?谁又乐意频繁光顾呢? 二十一、独轮辇追来,少女晦如纱 (人物的对话永远不能忽略,到底多少合适呢,我争取做到比古龙少一些,比马尔克斯多一些。) 两匹绿耳似有惊觉,挣拽着缰绳,伸脖扬蹄就想夺路跑,正在出神的草灯差点被拉的翻了跟头。 这里果然有蹊跷,急忙抬头看,只见高耸入云的天鹅堡顶端,降下了一团灰糊糊的东西,很快就扑落在地,绿耳吓到连连后退,鬃毛都炸了起来。 等草灯和宝山再看清楚了这个事物,都哈哈乐了起来,这不是在无字学院大采集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老朋友大眼丘猫吗?怎么跑到大沙漠来了? 这大眼丘猫除了飞行技术还不错,好像也并没有大的侵略性,上次还差点被宝山的劫象步踩掉了尾巴,宝山自然不怕它。 然而这次大眼丘猫不速而来,毫无惧色,反而还眯起了一对儿玲珑猫眼,抖抖那猫脸上的胡子,不仅不犯怂,还显得十分威风。 宝山笑着问:“胖猫儿,你家主人呢?” 大眼丘猫呲了呲牙,非常不满他这种带有人身攻击的问候方式。 草灯也笑着问:“怎么我们去哪儿你去哪儿啊,你是跟屁猫吗?” “放屁!明明是你们缠着我们,你们才是跟屁虫!” 随着一声骂,光头小子背着腰,气定神闲的从天鹅堡后面绕了出来,脸色红润,已经不见了上次病怏怏的神色,姿态很是强硬。 草灯并不生气,抱拳问候:“好久不见啊光头,好像气色好多了。” 光头小子哼了一声,得意的说:“多亏了百年乌芝的福呢。” “哦?”草灯微感惊异:“那这次是不是专程来奉还我们的乌芝了,算你有良心。” 光头小子道:“别做梦了,谁说这就是你们的东西,大眼丘猫拿到的就算我的。况且……我已经把它吃了。” 草灯道:“好不讲道理,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 光头小子道:“没错,我师傅就是道理。” 草灯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师父也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不是冷面居士,我们岂不是要被他一箭射死了。” 光头小子道:“是你们人多欺负我人少在先,我师傅只好吓唬吓唬你们而已。” 草灯问:“那这次怎么不怕我们欺负啦?” 光头小子道:“上次我的病还没好,自然打不过你们。” 草灯道:“这样说来,你是千里迢迢跟着我们,报仇来了?” 光头道:“错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明明又是你找上门来的,既然冤家路窄,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账。” 草灯道:“你的地盘?你们怎么会来到天鹅堡?” 光头道:“我还想问你呢?莫不是老流氓请来的帮手?” 草灯诧异道:“老流氓,谁是老流氓?” 光头道:“老流氓都不知道,你总该知道那个什么烂枪王通州仲王霍渊渟吧?” 草灯疑惑道:“人人敬仰的,五贤之一的北贤通州仲王霍渊渟怎么倒成了老流氓了?” 光头小子淡然道:“沽名钓誉之徒而已。” 草灯道:“他是不是沽名钓誉,反正也不管我们的事,总之我们不是他的帮手,你也别找你师傅帮手,我们单挑好了。” 修行了这么久,草灯也有点技痒,看样子这个小光头是不错的对手。 光头小子叫道:“那就好!” 好快的身法,话音才一落,人已经冲了过来,背着的双掌忽然分开,分击草灯和宝山的胸口,看来想以一敌二,这份自信和上一次落荒就逃的情形完全不同。看来他说的没错,上次或许真的是身体不好,打不了架。 草灯和宝山虽然有第一回合的心理优势,但还是不知道光头小子的底细,况且还不是主场作战,看对方这个架势,哪里还敢小瞧,紧忙打起精神,拿出在无字学院全部的所学相搏。 草灯修习的“虚空手”和宝山的“劫象步”相配合,刚好避免了和这愣头小子硬碰硬,忽退忽进,一边缠打,一边观察对方的路数。 这些青年的修行者拼力相搏时,和平日在学院里师兄弟修习对练大大的不同,实战一开,真力便慢慢的流转到充盈圆满的地步,出手和动步也越来越快,有越来越过瘾,越来越如意的感觉。 过程中,草灯已经慢慢感受到无字学院所教授的晨修夜练,各种法门的高妙之处。很快光头小子的光头上就渗出了汗珠,心里开始后悔不应该一对二,毕竟还是打群架,人多的碾压人少的,低估了草灯和宝山的修为。 三个人每个人的周围都形成了一个“小气旋”,斗到紧密处,又像三个咬合的齿轮,不可开交。 绿耳和大眼丘猫想凑上来帮忙,却被激荡的气流吹得须发倒挂,只能像困兽一样绕圈。 这边焦灼热闹着,天鹅堡的绿洲外,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黄沙向两边急速分开,一辆独轮金辇滚滚而来,速度之快就像驷马并驱于平坦大陆之上,以至于被车轮犁出的深深沙沟都来不及被风沙抹平。 远远一看,班通大漠像被车辇切成了两半,仿佛一条快船掠过平静的海面,留下了长长的尾迹。 草灯等人正斗的认真,不能分神,等那车辇冲入绿洲,来到了他们身后停下来时,也没有觉察。 车帘一挑,走下来一个带着斗笠,白纱遮面的少女,她美妙的身体轮廓也被一袭雪白长裙所遮挡,她的面貌,连同她的身世,都隐藏像纱,飘渺的像烟。 她一只芊手一伸,就轻松地抓住了两匹绿耳的缰绳,另一只柔臂轻舒,又抓定了大眼丘猫的尾巴。这三个家伙再也走不出了半步,它们竟然骇于这个少女不可思议的力量,呲牙低吼却不敢反抗。 恶斗中的草灯,光头,宝山这才惊觉,赶紧收手观看。 草灯在小岱州的州府大道上见过她,虽然隔着面纱,但不会忘记她的眼神,之前就被这斗笠少女的犀利眼神莫名的惊到,但真正又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有点脸红,就像一个小偷被当场抓获,毕竟他有故意偷窥的嫌疑。 宝山低声问他:“就是这个妞吗?” 草灯点点头。 “她怎么也来天鹅堡了?” 草灯摇摇头,心道:“鬼知道今天是不是天鹅堡过年呢?” 光头小子看上去比草灯更加不安,怯怯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你是通州仲王的女儿?” 少女声音清脆,开口道:“对啊,你是苟无涯的徒弟?” 光头小子道:“我叫小芭蕉。” 少女道:“小芭蕉,你既然认得我,肯定也该知道把东西还给我们啊?” 宝山插嘴道:“得,又一个债主啊这是,小芭蕉,你怎么到处拿人家东西?” 小芭蕉怒道:“胖子,管你屁事。” 少女似乎在面纱后笑了笑,问道:“这两个看来不是你请来的帮手喽?” 小芭蕉道:“当然不是,他们是小岱州无字学院的学生。” 少女略感意外:“噢,无字学院,可是胡巴大人的的无字学院?” 宝山得意道:“正是我们院长大人,这下看来敌我情况就比较明确了,你是小芭蕉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我们合力,看小芭蕉这次还这么跑?” 没想到少女哼了一声,并不吃好,冷冷道:“我爹一直对无字学院大加赞赏,不知知比我们通州的星辰学院如何啊?” 星辰学院,可是天下三大学院之一,每届大会试都独占鳌头,走出来的英雄人物更是灿灿若繁星,通天楼里的院士有半数都是星辰学院的人,这个学院被羡慕者称为通天楼的后院。 草灯宝山哪里会不知道,但嘴上不能见弱:“无字和星辰哪个更优秀,谁说了也不算,大会试上见分晓咯!” 少女又笑了笑道:“那何必再等上半年呢,现在不妨提前比一比,你说呢?” 二十二、无字星辰好,龟涂来明说 “今天?现在?怎么着急吗?”草灯没料到一个女孩子也这么单刀直入的好战,多半是报复之前的偷窥冒犯吧。 “呵,害怕了吗?”不用看,也猜得到面纱下面那副骄傲面孔的模样。 草灯懒洋洋的说道:“倒不是怕输,我们不过是无字学院资质最差的两个,勉强学会了胡巴院长的一招……” 他忽然一顿,双手在虚空中一探,两匹绿耳就被他硬生生的从少女手里夺了过来,他故意话说一半忽然出手,连少女也措不及防,被虚空**了先机,一个狼狈的趔趄,差点被草灯的大力拽倒。 草灯这一下,赢了个机巧,保住了无字学院的面子,可是却结结实实惹恼了这位少女了。 虽然她的羞怒挡在面纱之下,寒刀一般的目光却再无收敛,草灯望不清她的眼眸,但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收魂夺魄的力量传来,那力量的生发之处仿佛来自不可追及的地方,没有尽头,他确乎见过,可在哪儿见过呢? 少女反手抽出了腰下的极短的“龟涂”佩剑,远远地刺出,蓝洼洼的寒光一道,那剑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就来到了草灯的面门。 在学院里草灯见识过青鸾、修戈、沙棘果三剑客的精妙剑法,但是都不及少女这般凌厉,大概也有龟涂宝剑的功劳。 草灯用最快的身法向绿耳马的背后躲去,顺势摘下马背一侧的一柄铁剑,这次出来前,他刻意可以把木剑换了铁剑。 少女急停收剑,才没有刺穿马腹,剑气却不可避免的削去了一大片皮毛。 草灯心里暗想,这女孩还算仁慈,恼怒到这地步了还可以控制自己情绪,不去伤及无辜。刚好可以利用绿耳和大眼丘猫做掩护,和她周旋对抗。 果然,少女不忍伤害绿耳和大眼丘猫,剑法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草灯也顾不得狼狈形象,拼一招躲三招,投机取巧的草灯剑法竟然也和少女打了个平手。 宝山不敢贸然上前,只待机会出现再乘虚而入,或临危解救,心想这一趟如果小龙女来了,一切游刃有余。 小芭蕉倒是乐见其争,但袖手旁观了一阵,就觉得不对,自己的大眼丘猫被草灯乖乖利用成了挡箭牌,这不是耻辱么? 他吹了几句口哨,口哨之中的神咒立马就被大眼丘猫领会,丘猫这才奔出圈子,小芭蕉一跃而上骑在背上,丘猫怒展四肢,向天鹅堡的顶端攀去,笨重的身躯这一刻就变得无比轻捷,果真是逃跑专家。 丘猫一撤,草灯立马失去了最大的屏障。 少女的短剑连续快攻,草灯抵挡不住,铁剑当的一声被击落,他连忙大喊:“别光照顾我啊,小芭蕉都逃跑了!” 少女道:“你们谁也被想走!” 她短剑一挑,勾起了草灯的铁剑,一圈一甩,铁剑便向天鹅堡的半腰飞去,正是大眼丘猫的去路,大眼丘猫若在向前,必然被穿个通透。 所有人都为萌兽和小芭蕉捏了把汗。 "双儿,不要伤人!" 车辇之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很慢,动作却很快,声音还在车里,真身已经瞬间站在了天鹅堡的半身腰上,把飞驰的铁剑抄在手中,仿佛探囊取物。 这一间隙,大眼丘猫已经载着小芭蕉一溜烟的上了天鹅堡的堡顶。 这个人高冠博带,神采清远,望之如山岳巍立,颚下一缕黑髯与背后红色抢缨一同在大漠的西风中飘荡。 这样威风可及天地的人物世间能有几多? 草灯和宝山都猜得出来,就是东贤通州仲王霍渊渟,仲王原来一直待在车辇之中为女儿观敌掠阵,难怪这叫做“双儿”的少女这么有底气。 竟然能在天鹅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强者,真是不虚此行。 仲王怎么也来了?能惊动仲王和他女儿一起驾辇追到大沙漠来,看来小芭蕉师徒一定了拿了人家非常在意的东西。 少女双儿短剑一收,对草灯道:“这下可服气了么?” 草灯道:“不服。” 少女道:“为何不服?” 草灯避重就轻:“你自称星辰学院的学生,为何都不敢摘了面纱见人,是怕丢学院的脸,还是因为长得太……那个什么?要不你摘下来看看。” 少女柳眉一挑:“我便刺瞎你的眼睛,看你拿什么好奇?”短剑又捏在手里,做势欲刺。 仲王叫道:“双儿,不要为难这位小兄弟。”又转头对草灯说:“小兄弟刚才展示的修为足以说明无字学院的高明,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学艺几年?” 草灯道:“我叫草灯,这位是宝山,我们都是一槐州人,入学还不到一年,所以……所以并不能代表无字学院的水平。” 仲王听完更加吃惊,喃喃说道:“才一年而已,若非你是天才,那就是这位胡巴院长真的是厉害,不亏是当年五贤之选啊。” 少女双儿问道:“胡巴比爹爹您还厉害么?” 仲王笑道:“双儿,你在星辰学院是学了什么坏习惯,见谁都问个厉害高低,天下哪有如此简单的评判?” 双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但谁都看不到。 仲王继续说:“你可知胡巴的夫人乃是西边方寸海的龙族传人,如果这对儿伉俪联手,中原十九州很难有人与之相抗,绝代双骄,何人不羡慕啊。”说道这里有些黯然神伤。 双儿问:“胡巴不会和苟无涯联手了吧,不然他们的弟子怎么偏偏也来了天鹅堡?” 这个问题该由草灯来回答,这事涉及到龙息蚌的种种,怎么能让外人知道。 他迅速决定撒谎:“是小芭蕉抢了我们的百年乌芝,我们才追查而来。咱们本是殊途同归,是一伙儿的。” 仲王哈哈笑道:“好好好,那我们就一起找找这天下第一扒手,像老鼠一样到处躲藏的的苟无涯。” 草灯鼓起勇气问:“刚才那小芭蕉诽谤您是沽名钓誉的老流氓,您又称呼他师傅天下第一扒手,听起来情况……好像……好像还……挺复杂,到底这苟无涯偷了您什么东西,又因何而偷呢?”他相信天下闻名的仲王光明磊落,不会和他计较怎么八卦的问题。 谁让他又改不了好奇的毛病呢。 仲王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黯淡了下来,道:“胡巴夫妇与我交情很好,今天碰到小兄弟也是有缘,既然问到了,我也不妨一说,该了之事终须了,正好让小兄弟做个见证和评判。” 仲王道:“这苟无涯所偷之物,是我夫人生前的一副画像。” “画像?那一定是非常特殊的画像。”草灯大感好奇。 “不错,这画像是穷天下珠宝也不能换取的,它是我和夫人唯一的联系之物,即便我们离如参商,也能相互感知,不绝思念。“ “因为作画之人是一位宝盆州的怪杰,所用画笔为天下神器之‘三生毫’,所画之物可连接三生三世。这位洛老板也只为当世美人作画,品评风月,流连佳人,为天下美女做‘胭脂评’,双儿的母亲自然也榜上之人,这幅画自然也成了我身边最珍爱的东西,夫人过世后,我更不能允许旁人碰它半指!” 草灯道:“可请洛老板再画一幅。” 仲王道:“洛老板只为自己愿意作画的女人作画,且只画一幅,没有人能强迫他。” 草灯问:“那后来是天下第一扒手苟无涯偷了你的画,那他肯定也是当年夫人的爱慕者。” 仲王道:“苟无涯倒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原来也是通天楼众院士中第一把的好手,视天下万物为共器,取之必得,自诩第一神偷,没想到他不仅偷物,还偷人。“ “哦?“ 二十三、爱恨画中人,神偷战仲王 “苟无涯利用在通天楼做事的机会故意接近我的夫人,差点骗了她去。此人恶劣行为终于惹得众怒,被赶出通天楼。当时正值他,我,还有胡巴,共同争夺五贤之位,后来胡巴退出,苟无涯也叛走通天楼,之后浪迹天涯再没了消息。直到后来得知洛老板为夫人画像后,才重新现身,但不思悔改,屡次来与我抢夺,终于趁我不备偷了去。“ “我一路从通州追到凤凰洲,追到沱沱洲,最后到了小岱洲,向小岱洲州府大人黄千目打听,才终于知道苟无涯栖身在千里黄沙覆盖的天鹅堡。” 仲王讲的很是简略,大量的细节草灯哪里好意思再问,但遥想当年胡巴还是风华少年,与苟无涯、霍渊渟这样的英雄共争天下,不禁心往神驰。 那龙夫人和仲王霍夫人二十年前又是怎样的风姿?他忍不住偷偷向那位仲王的千金双儿望去,心想当年被洛老板画入胭脂评的霍夫人生下的女儿应该也有非凡的基因,为什么还挂着面纱? 正巧双儿也向他望来,草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迎着她的目光问道:“谢谢双儿妹子手下留情。” 双儿踌躇了一下道:“请叫我霍雨双。” 草灯话锋一转,很自若的说道:“刚才我攻击你的话只是气你的,别在意,我猜,雨双妹子一定和霍夫人一样的美。” 霍雨双只冷冷的哼了一声,转头不想在理会他。 仲王抚髯颇为得意:“草灯小兄弟说得不错,双儿当真也是当世无双的,只不过这趟出来,不比在星辰学院自由安全,她执意要带上面纱不肯多见生人。在星辰学院的这些年双儿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小时候活泼外向,现在沉稳内敛了不少。” 霍雨双似乎不大同意:“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变化嘛,我永远是爹爹长不大的乖女儿。” 宝山道:“雨双妹子带了面纱真是大大正确,防止草灯这种见色起意的小流氓是大大有用的。” 草灯正要张嘴回击,天鹅堡顶端的一处角落,忽然有人接话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小流氓,老流氓’都集齐了。”那人话音一顿又道:“对了霍渊渟,你还没和人家这小流氓解释清楚你为什么是老流氓呢,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众人抬头仰望,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人正坐在天鹅堡飞起的瞭檐上,束发盘髻,十分利落,他似笑非笑中透着风尘,也有些疲惫。但他眼睛很亮,挂在略见风霜的消瘦的脸颊上,犹如沙漠里的太阳,视万物为等闲。 若说仲王霍渊渟是山川大河,苟无涯就是霁月流云,草灯暗暗赞叹,这人年轻时候一定英俊的很,潇洒的很,唯冷面居士能有一比,难怪能让霍夫人倾心。 仲王一见到他,神色立刻变得异样的激越,但他还是沉住气道:“你终于敢露面了?” 苟无涯道:“我怕我再不露面,你颠倒剧情,坏了我名声。” 仲王道:“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冤枉了你?” 苟无涯道:“当初在通天楼的时候,晓晓还并没有嫁给你,我们相爱,有什么错?横刀夺爱的反而是你。你有束缚她的婚约,却没有照顾他的能力。让她在怀孕的时候还随你远赴北冥州的大翼天池,遭遇无灵族无灵幽王的伏击,无辜的送了命,如果晓晓跟我浪迹天涯,这一生不知该有多么快活。” 仲王眼圈已然发红道:“是我没照顾好她,是我连累了她,我一定会找幽王报仇,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你除了游手好闲,猎奇偷盗,还做了什么?” 苟无涯道:“我也一直在找幽王,所以我才来到了这荒无人烟的班通大漠。” 仲王道:“幽王在哪里?” 苟无涯道:“幽王还没有露面。“ 仲王道:“那还说个屁?” 苟无涯道:“幽王虽然寻不到,但无灵族已经来到了中原大陆,班通古漠就是他们一个落脚之地,他们正密谋击穿方寸海的泉眼,引水倒灌沙漠,扩展无灵之境的新世界。” 仲王道:“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杀不了幽王,我也杀不了幽王。” 苟无涯道:“你肯不肯舍去你的五贤之位,通州仲王之尊,与我守在这大沙漠中,为晓晓报仇?” 仲王道:“我通天楼能人异士无数,我自然会请他们帮忙,不需要和你合作。你先还我晓晓的画来,在谈其他。” 苟无涯道:“你要来就来,不来就回的通州去吧,画是我的,晓晓也是我的。” 仲王道:“那就等不及幽王了,我现在便杀你!” 苟无涯道:“不知道这些年,你的金枪有没有生锈。” 仲王道:“晓晓时时为我擦拭,只会更锋利。” 苟无涯忽然道:“晓晓难道没和你说过我们的秘密吗?” 仲王道:“你不用编故事骗我,你今天铁定是走不了了!” 苟无涯叹了口气道:“是么?” 忽然就从飞檐上坠了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入一个向上开启的天窗内。 通州仲王丝毫没有迟滞和犹豫,跟着扑入了天鹅堡内。 顶尖高手相逢的机会本来就很少,决斗的场景更加不容易看到,草灯、宝山、霍雨双可不想错过一睹奇观,于是也跟着鱼贯跃入天鹅堡内。 天鹅堡里一片漆黑,只有天窗打下的一束微光,微光中灰尘点点。 苟无涯和霍渊渟站在光柱的两侧,目光注视着每一粒灰尘的波动,紧张、认真。就像二十年前的对峙一样——那是五贤之争中的最后一战,那一战是苟涯输了,因为霍渊渟的“苍穹神枪”,排名神器榜第六位。在通天楼顶,霍渊渟最后一枪刺出,立刻弯曲了周围的时空,苟无涯慢了一步,他并没有慢,但时空慢了,他就失去了近身一击的机会,苟无涯的“无量劫剑”偏在了十里之外,他却奇迹般地逃过了一枪穿心的厄运。 晓晓在决斗的前一天晚上,悄悄跑进通天楼里告诉苟无涯,劝他让出五贤的争夺,让仲王胜出。 苟无涯不解,晓晓说:仲王有隐帝皇族的血脉,他出任北贤别人不敢非议,也少有人挑战,但是如果苟无涯赢了,神偷之名会引来无数挑战,苟无涯再强,也终会有一天落败身死。 她爱他,非常爱,但她也爱仲王,一分也不少。她告诉了苟无涯,当仲王使出“终极一枪”时,他就可以佯败逃走。 苟无涯答应了她。 苟无涯终于还是没有带走她的女人,她嫁给了仲王,留在了仲王身边,没有随他流浪天涯,但苟无涯还是不能确定晓晓到底更爱哪一个,因为晓晓也为他留下了最后的骨肉,这就是他口中说过的最大的秘密。 如今的天鹅堡里,已经没有当年的诺言和羁绊,苟无涯也绝不会放弃晓晓的画像。 他缓缓举起来无量劫剑,这一次他不会再慢一步,也不会再偏一米。 草灯清楚的记得,大采集中被白羽箭射穿的冷面居士曾经这样评价过小光头的师傅:恐怕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师傅了,说的就是苟无涯;而通州仲王又是没有败绩的五贤高人,两大传奇就为了一张画,就失去了他们该有的地位和安宁,跑到荒郊野地争个生死! 圣贤强者的境界也怎么狭隘吗?草灯还不能明白,但有一天他迟早会明白。 天下没有哪一样神通是最厉害的,如果有,那就是感情。 晓晓原本最不希望两个深爱的男人刀剑相向,却终不能避免他们刀剑相向。 (从这一章开始,《通天异客草灯传》的故事才真正拉开大幕。。。。) 二十四、神龛开洞天,黄沙不埋骨 一瞬间,整个天鹅堡就被光亮充满,一览无余。 那光来自他们的兵器! 苟无涯和霍渊渟像石雕一样各自站着,然而他们手里的神兵利刃都不约而同的缓缓亮了起来。 这草灯是知道的,殊死的对决已经开始,倘若一方骤然弱了,一定会被对方兵器上传来的真力射穿。 真正的杀伐并不需要接触,更不被看到。 光芒忽然暴涨,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出现了短暂的失明,放佛落入了一枚太阳,有点天旋地转。紧接着光芒一暗,漫天就绽放出无数繁星,那繁星转瞬即逝,接着又是一波更亮的繁星,看上去又十分的美丽。 这些“太阳”、“星斗”不过是“苍穹神枪”和“无量劫剑”在急管繁弦般的对撞中所产生,所变化的。 两个人很快又落回了原地,天鹅堡又恢复了漆黑的状态,苍茫的天宇之声这时候才滚滚而来,过了很久才隆隆退去。 天鹅堡的堡顶有几处开始龟裂,细小的光透了进来,隐约照在二人的起伏不定胸膛上,这一番交锋显然让当世两大高手都消耗极大。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是漫长窒息的沉默。 苟无涯终于先开口了。 苟无涯还笑得出来,他笑着说:“再折腾下去,天鹅堡就要变蚂蜂窝了。” 霍渊渟道:“可惜你的老巢么,那我们去沙漠里打。” 苟无涯道:“好啊好啊。”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霍渊渟也毫无犹豫随着往外追随。 苟无涯道:“老流氓一点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黑暗中他无量劫剑随意一拨,只听嘎吱一声,天鹅堡的一块活动的墙壁倒转了进来,外面所见供奉的神龛也倒转了进来。 霍渊渟问道:“老滑头你要干什么?” 苟无涯道:“一会儿在外面激战,可不能毁了我这位老道士的神像,他会怪罪我的。”神龛里的老人须眉带笑,似乎很满意苟无涯的做法。 忽然草灯等人感觉脚下一软,不能受力,身体下现出一道黑洞洞的深渊,众人都在惊呼中往下掉落,但他们皆是修行的高手,本能的真元流转就可以发挥升腾之术,尤其是仲王霍渊渟更是不惧天塌地陷,可是他身体刚刚浮动,就被一股无形无边的浑厚大力压了下来。 那大力正是从神龛里端立的老道人手里发了出来,这普通的木雕泥塑原来是苟无涯的机关。 仲王的“天穹神枪”奋力虚空一刺,时空骤然变形,苟无涯拔腿走来不及了,也被包在了老道的大力之中,随着大家直直的掉了进来。 这深渊连通了天鹅堡的地下,不知通向何处,仲王黑暗中怒骂道:“苟无涯,你可比从前更加无耻了,居然搞暗算!” 只听通通通几声,几个人落在了一片松软的流沙之中。 苟无涯当然很熟悉这里,他一经落地就快速向前,仲王知道不妙,横枪一扫阻他去路,苟无涯反剑来迎,两件神器一贴,两股彭拜的真元又绞在了一起,谁也移不开半步。 众人脚下的流沙越积越深,很快就举步艰难了。 草灯正在琢磨要帮哪一个,按道理本该是帮助仲王的,仲王是五贤之一,又是胡巴的老朋友。可苟无涯是这里的主人,只有他才知道如何出去,让他们都安然无恙才是上策。 不远处一直异常冷静的霍雨双,龟涂短剑已然脱手,使用的正是御剑术。短剑贴着沙面平飞,瞬间就到了苟无涯的身边。 这时的苟无涯和仲王已运上全力,无法顾及,二人虽然相峙不动,但是身体周围气息流转,真元澎湃,形成了一个保护罩,与外界形成了阻隔,霍雨双的短剑连试了几次才突了进去,勉强的刺到了苟无涯的肩膀。 她继续御剑绕圈再刺,这一次短剑却滑入仲王的胸口,短剑被气息所扰,似乎失去了准心,霍雨双手上加力,一顿乱刺,很快苟无涯和仲王身上就各自多了几个血洞。仲王喊道:“双儿,不用理会,尽管刺他便是。” 霍雨双似乎在犹豫,终于又点点头。 草灯叫道:“不行不行,这是鱼死网破啊,仲王你疯了么?”仲王道:“小兄弟,这小小的流沙难不倒我的。” 这情形持续下去,仲王和苟无涯都得被龟涂宝剑刺死啊,不行!草灯决定阻止这一对儿“发了疯”的父女。 他施出虚空手来破坏霍雨双的御剑术,他虽然修习这门神通较晚,但进步快的让胡巴都惊叹,在无字学院的学生中也只有龙野能和他一比。霍雨双被他抢了绿耳时,已经领教过了,尤其是在狭窄空间内,御剑术本来就不及虚空手灵活有力,她的短剑无头苍蝇一样游走,来躲避草灯的追击,一个不留神就没入流沙,流沙涌来,很快就把短剑卷走了。 此时流沙越流越快,很快就淹到了腰际,谁也动弹不得了,因为动的越快陷落的就越快。 就在大家都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地洞的一侧,忽然开了一道暗门,暗门中甩出了毛茸茸的一条尾巴,缠住了苟无涯的腰,把他拉入了另一条地洞中,这条尾巴草灯和宝山再熟悉不过,是那萌兽大眼丘猫的,不用说小芭蕉也在地洞中。 仲王处惊不变,神枪一别,卡住洞口防止那暗门合上,毫无疑问这道暗门肯定通向某个出口。 草灯、宝山、霍雨双奋力爬了进去,然后提住枪头,把仲王也拉了进来,这时候流沙已经填满了外面的地洞,紧跟着又像洪水一样涌来进来,再看大眼丘猫和苟无涯已然跑的没有了踪影,草灯等人赶紧急追,只怕小芭蕉在上面封死了出口。 草灯这才想起来用“神识探物”,以测定大眼丘猫行走的方向和距离。这大眼丘猫身体肥硕,在逼仄的地洞中行走起来越发困难,苟无涯和仲王都被霍雨双的短剑刺的够呛,流血不止,所以行动都失去了平常的迅捷,草灯发力追赶,并没有落后太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识中的大眼丘猫也消失了,估计已经跃出了地洞,草灯赶紧引领大家向前,果然地洞已到尽头,而地洞的上方就是浩瀚千里的大沙漠,汹涌的流沙如九天巨瀑,呼啸着纷纷落下,出口正在被填充。 草灯一把拉过宝山,叫道:“来不及了,宝山快跑!” 宝山来不及多想,他脚掌在草灯肩头一点,又在地洞半壁连点数下,一跃冲出了地表,劫象步果然不凡,外面就是浩瀚的大沙漠,流沙还在纷纷涌来。 宝山耳朵鼻子眼全是土,顾不得许多赶紧回头大喊:“草灯、雨双,仲王,赶紧上来啊,整个沙漠都往这里移动呢。” 草灯还在等待仲王赶上来:“仲王快点!” 霍雨双搀着仲王终于来了洞口,仲王抬头看那变得越来越小的洞,不待多说,把金枪的枪头刺入草灯脚下土地,用力一挑,草灯也直直的飞出了地外。 这时上面的流沙和身后的流沙一起涌来,前后上下夹击,洞口只剩微光,马上就要缝合。 仲王神枪高举,直刺苍穹,刺出了天底下最厉害的神通之一“终极一枪”!这一枪强行改变了上方时空的形状,也改变了流沙的方向,已然弥合的洞口又慢慢张开,仲王单臂擒枪,另一手臂环护着女儿霍雨双,流沙几乎要将他们掩埋。 仲王凄然道:“双儿,记住,替我找幽王报仇!”说完后,单臂穷尽毕生力量往上一送,把霍雨双从那一隙空间中抛了出去,千里狂沙一起涌来,瞬间死死的把一世英豪通州仲王压在了百丈深渊的地洞中。 二十五、方寸海一游,无灵见屠龙 霍雨双最后一刻逃生,似乎吓得呆了,愣了半天才失声叫道:“爹!”。 侥幸逃脱的宝山、草灯扑赶过来,刚才有洞口的地方已然被抹平,再也找不到一丝出口的迹象。 三人手脚并用,向下猛挖。 背后小芭蕉远远地喊道:“没用的,流沙已经填满了地洞,即使神功盖世也插翅难飞了!” 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仲王埋骨黄沙,草灯回头大喊:“快……快叫你师父救救仲王,大眼丘猫呢,他准行的!” 小芭蕉遥遥一指,大家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 只见天下神偷苟无涯正站立在一座移动的沙丘上,身体急速旋转,手中无量劫剑剑尖指地,随着身体的旋转也在沙中画出无数大圈。他口中吐出无数神咒,那座沙丘冲天而起,无数流沙被吸上了天空,如地下窜起一条黄色巨龙,摇曳盘旋而上,苟无涯提剑踩在“龙头”之上,宛若天神。 这黄色巨龙越升越高,很快就在地下吸出一个洞来,大眼丘猫立刻奔了过去,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没多时,丘猫又奋力爬出,尾巴卷着“苍穹神枪”的枪头,仲王虽然已孱弱不堪,但仍紧紧抓着枪尾,被拖了上来,霍雨双等大喜过望,赶紧跑过去营救。 苟无涯站在天端,声音远远传来:“仲王,今天不算我救你,也不算我赢你,等我寻找到另一件神器,杀了幽王后,再好好和你决斗,到时你的神枪如果能赢我,不仅晓晓的画像给你,我的命也交由你。” 他留下这番话后,驾着那黄沙巨龙在大漠上急速蜿蜒,像沙漠中的龙卷风一样一路呼啸而去,大眼丘猫驮了小芭蕉也追随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大漠中。 仲王手拄神枪,望而兴叹。 刚才在地洞中,草灯击落霍雨双的龟涂宝剑,也算是变相救了仲王和苟无涯。让苟无涯脱困,可他心中有个疑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霍雨双的行为始终让他有怪异的感觉,完全不像鱼伴儿的大方落落,也不像龙野的可爱无邪,霍雨双似乎藏了更多的秘密。” 而关于无灵族的事,他也来不及向仲王和苟无涯说起。 而有一件事是毫无疑问的,十九州中的人类修行者们,强如胡巴夫妇,西海乞丐,仲王和苟无涯,也都对无灵族存有忌惮和恐惧。无灵族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物,来自哪里?又怀有怎么样的企图? 仲王和霍雨双回到了独轮车辇上,草灯和宝山也找回了绿耳。 经此生死一役,仲王和草灯算是结下了忘年之义。仲王拿了一枚天穹神枪的枪头作为礼物送草灯做纪念,草灯也很不好意思的把地洞中击落的龟涂宝剑还给了霍雨双,原来他偷偷的用虚空手把流沙中的宝剑擒了回来,总算没有遗失,霍雨双似乎柔软了些,但并没有表示感谢。 仲王表示在送霍雨双回星辰学院后,又要踏上寻幽王之路。 草灯告别仲王后,也不敢再耽搁时间,飞马向方寸海而去,他想赶紧回到无字学院,见到龙野和柴夫卢。 这里离方寸海已经很近了………………很快就能见到龙族的家园。 存在于草灯想象中,以及胡巴夫妇描述中的“蛟龙戏于碧海蓝天间,飞鸟与鱼彼望相翔而不倦,海滩上晒太阳的老龟能连续几天乐而不归”的景象并没有看到,只看到了无边的死寂包围着的淼淼海水,偶尔的生息就是憋的慌了,冒险出来吐气的双翅鲨,但他们起伏之间又很快沉底而不见。 这确乎是方寸海么?草灯和宝山相视摇头,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拿出准备好的草袋,开始沿着海岸线寻找,寻找他们的目标之物。 本来意想中随处可见,信手可得的小鱼小虾,硅藻贝类都变得异常难得,以至于一口气走出了数十里地,不断开启神识搜寻,也只捕获了几只而已。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好像看起来,在龙夫人离开方寸海的这数些年,方寸海的生灵有点衰败的迹象。现在的方寸海仿佛回到了龙息蚌炼化之前它所统治的时代,老龙王治理下的龙族看来发展的并不出色啊。 草灯决定从浅海向深海中推进,说不定哪里才能开始热闹起来。 这是两个来自干涸地区的少年第一次在如此广阔的海水中跋涉,经验又少,手里还拖着草袋,行动起来十分不利落。眼看天色渐暗,海潮开始涨起,浪一批批打来,压得他们有点抬不起头来,两人开始胡乱采集,不知不觉离开海岸已经很远。 当草灯再次用神识在海底漫游时,一个人形生物立刻出现在了他的神识中,但是不断有浪冲涌过来,他无法清晰感受对方是敌是友,是人还是鬼。 他赶紧把神识收了回来,拉住不断冒头呼气的宝山,凝神闭气,唯恐也被不明来历的对方发现,那个“人形生物”慢慢游弋,向浅海靠近,显然并没有发现海水中折腾的两个人。 二人经历了天鹅堡的生死大劫,胆子似乎也大了些,于是远远的尾随,直到那人走上了海滩。 此时天色大暗,借着月光依稀可以分辨那个怪人的轮廓,很小的头,很小的身材,除了肋下拖着长长的翅膀外,和普通人并没有大的不同。他随意的舒展抖动,甩掉羽翼上湿漉漉的海水,望着海滩对面的一片灌木杂间的红衫林,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 草灯和宝山透透换了几次气,再次游的近了些,游到了足以能听到对方发出声音的距离,黑色海水,黑色的夜很好的为他们做了掩护。 果然,红衫林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黄袍人,这个人一出现,草灯的脊背就感到一阵冰寒,他立刻想起了一槐镇葫芦沟古怪的黄袍人,就因为那个黄袍人,才有了后来的故事,那是一切事情急转直下的开端。 他脑子里出现了关于无灵族人的种种恐怖传说,他不禁回头看宝山,瑟瑟发抖的宝山估计已经吓尿了吧?但是想逃跑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要大幅游动,立刻就会被发现。 只听那长翅人说道:“我早就说过,只要我一来,方寸海立刻就会变得安静,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们继续工作,这里和你们无灵之境一样自由!” 黄袍人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那特别的音调和葫芦沟的黄袍人一模一样。黄袍道:“屠龙人果然是龙族的克星啊,做的很好我可靠的朋友。” 长翅人说道:“那就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无灵幽王把方寸海留给我们屠龙人,我们才是真正的朋友。” 黄袍人点点头道:“非常好,你叫沧歌对么?我很喜欢你的名字。” 长翅人愣了愣,笑道:“我的族人们不仅喜欢,还都很敬畏呢。” 黄袍人道:“那你把名字送给我好吗?” 长翅人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耐烦道:“无灵人,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不把开玩笑的时间放在工作上,你可永远回不到无灵之境了。” 黄袍人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想永远留在你们的世界里。” 长翅人不解的问:“永远留在我们的世界里?难道你不怕时限一过,灰飞烟灭?” 黄袍人道:“有办法的。” 长翅人问:”什么办法?“ 黄袍人道:“办法就是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你把一切都给我,你的名字以及你的一切。” “亲密的朋友?我的一切?” 长翅人重复了一句,脸色微变,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猛然的长翅一震,向天海飞去。 二十六、好马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终于写到我期待着要写的那个章节了,不多说,细细读。) 可黄袍人似乎早有准备,手臂暴长,一只无形的铁爪已经勾住了长翅人的脚踝,长翅人猛然回身,挥动一只翅膀斩了下来,凌厉如阔刀。黄袍人探出另一只手爪,又一把擒住了长翅人的翅膀,长翅人半空中再也无法借力。 长翅人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声怪吼,拼死挣脱,那只翅膀几乎要被从肋下扯断。 奇怪的是,黄袍人似乎很怕他毁坏了那翅膀,终于撒手。 长翅人刚飞出去几丈,就像撞到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一声怪叫重重的摔在了海水中,原来那黄袍人在虚空中施出了类似与五行囚顿的法术。既然是凭空施法,显然超出了五行的范畴,看起来比五行囚顿还要高明。 一个大浪涌来,立刻把长翅人推上了海滩,瘫软在黄袍人的脚下,扭曲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草灯二人都看的呆住,这个无灵族的黄袍人显然比葫芦沟的黄袍人还要恐怖的多,令方寸海生灵闻风而息的屠龙人沧歌,瞬息就被他打了散了架,简直毫无道理,不可思议,然而更加没有道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跟着发生了———— 黄袍人身体往下一伏,人却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张空袍脱落在地,长翅人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很生硬的挥动了两下翅膀,自言自语道:“沧歌,沧歌,这幅躯壳倒不算坏。” 这是什么神奇的法术!无灵族的黄袍人难道已经潜入了屠龙族沧歌的身体内,本体已经完全消失?草灯回忆,即使是包罗万象的无字学院教学《通本》上也没有记载。这种匪夷所思的附体之术,完全可以掩盖异族的任何痕迹,无灵人到底要在方寸海完成什么样的工作? 难道…… 草灯忽然想起来神偷苟无涯在天鹅堡的时候曾经描述过无灵人的阴谋——难道他们要继续利用屠龙人对龙族的威慑,轻而易举的击穿方寸海海底的泉眼,引水倒灌班通大漠。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那方寸海的亿万生灵就要遭了大殃了!这么重大的灾厄绝对不是胡巴院长和龙夫人希望看到的,龙夫人虽然被老龙王赶出了方寸海,胡巴院长虽然被龙族羞辱过,但肯定不会不顾这个种族的兴亡。 他两深深埋头潜在水底,直到那无灵人“沧歌”走进灌木林,久久的消失在夜色中,才敢冒出头来,多亏他们修行过闭气运息的法门,这个时候才知道两栖动物动物不是那么好当的,那个长翅膀的屠龙人,居然是海陆空三栖,这无灵族黄袍人该是几栖?并且,草灯注意到刚才屠龙人沧歌所说的一个奇怪的词汇“时限”,他想起了红衣少女鱼伴儿曾经对无灵族的特性的描述: 一般的无灵族人从无灵之境穿行到人类世界是非常艰难的,并且如果超过一定时限,就再也无法返回到无灵之境了。 无灵之境也有山川,也有大地,也有海洋,也有蓝天吗? 他不敢再好奇下去了,于是领着草袋中采集到的方寸海的若干小生物,猫着腰,摸黑沿着来时的方向方向寻去。 因为怕迷失在方寸海广阔曲折的海岸线上,两匹绿耳还远远的被拴在原地,万一被无灵人发现就惨了。 幸运的是,聪明的绿耳马表现的相当的安静和冷静,他们也觉察到了方寸海的异样,所以并没有嚣张捣乱,直到他们主人的回归。 这趟旅行真说的上九死一生,草灯二人哪里还敢在这“是非之地”停留,连夜纵马疾驰,横穿过千里大漠,向小岱洲方向返回,等晨光再起时,已经回到了小岱洲的边界。 无灵人不会追到这里来了吧?直到确定这是自己的地盘,即使再遇到无灵人,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两个人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两个人既困又倦,伏在马背上开始信马由缰,朝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舒适的几乎打起盹来。 可好景不长,正迷迷糊糊就觉得马蹄声忽然变得急促,绿耳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草灯心里叫苦:“坏了,这无灵人无处不在,怕是发现了我们,追了上来。” 赶紧狂拍绿耳的屁股,向小岱府奔去,可是绿耳却一反常态,中了邪一样向旁边的岔道上逸出,嘴里撕撕乱叫。 这条路却是和小岱府背道而驰的,任草灯宝山如何驾驭,绿耳还是一意孤行,这真是怪了,莫非有妖法控制了坐骑? 山路弯弯,绿耳几个折转,就来到一道潺潺流动小溪旁,二个人惊奇的发现,小溪不远处的一棵小胡杨上也系了一匹绿耳,疾呼乱叫非常躁动,三马相见,更是欢欣雀跃,腾跃不止。 小溪下游绿草掩映中,一个穿了红色衣衫的少女蹲在河边,如藕玉手正掬起一汪清水,覆在脸上,水珠直从睫毛滚在脸颊上,折射出彩光点点,俏丽的一塌糊涂,周围的山色也几乎为之失色,草灯胸口只感到热流滚滚,失口呼道:“鱼伴儿!” 红衣少女回眸来看,也咦了一声,顾不得擦脸,欢奔雀跃过来:“草灯,宝山,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草灯惊喜道:“以为是绿耳发疯才跑到这里,没想到它也想念他的朋友了。” 鱼伴儿听他说“也”字,心理又暖又甜,也道:“怪不得,我的这一只绿耳也乱叫半天了,我都以为它发疯了呢。” 草灯道:“这……真是太好了!” 鱼伴儿问:“什么好呀?” 草灯想了想道:“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鱼伴儿笑道:“对啊对啊,我还打算去无字学院找你玩耍呢?” 草灯问:“上次你说过的,那为什么迟迟不来?” 鱼伴儿道:“有人找我麻烦嘛……所以才晚的,不过现在这样意外见面,不也很好么?” 草灯道:“哈哈,是非常好!” 宝山在一旁不满的说道:“这也好,那也好,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呢,鱼伴儿?” 鱼伴儿故意扭则腰走了过来道:“哎吆宝山,怎么能忘了你呢,听说你在学院功夫学的是极好的,那我们再打一架,好不好呢?” 宝山看他美目流盼盯着自己,呼吸再难均匀,摆手道:“算了吧,好男不和女斗。” 鱼伴儿俏脸一歪问:“那你有没有想我呢?” 宝山竟没想到她会怎么问,一时支吾,嘴里也很诚实:“呃……也想的。” 鱼伴儿满意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的。” 宝山想努力找补:“我们本来三个人三匹马,被你拿走一只,自然做梦也会想的。” 鱼伴儿没想到宝山能如此机智,咬嘴道:“好一个宝山,,这绿耳我偏偏就不还,让你天天做梦去!”她忽然觉得不对劲,于是问:“对哦,柴夫卢呢?你们不是恶魔三巨头吗?” 宝山哼道:“柴夫卢忙着约会,哪里顾得上我们。” 鱼伴儿立刻来了兴趣:“约会?柴夫卢?是哪里的姑娘?” 宝山道:“自然是我们无字学院第一美女龙野,是方寸海的一条小龙。” 草灯听他们对话,不由的想笑,道:“第一美女,是你封的吗?” 宝山故意说道:“这不是人人认可的吗?别说在小岱洲,放在全天下,也怕是第一。” 二十七、昏晓割不断,杀手是红颜 (这章可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大破题——埋了很久的坑终于有机会填上了。) 二人偷偷看鱼伴儿神色,果然有些微妙的变化,事情就是这样,哪有不在乎外貌的女人,尤其是自觉貌美的女人。 鱼伴儿道:“怎么美好姑娘,那我可要看一看。” 宝山见她入套,继续煽风点火:“依我看,还是别见了,我怕相形之下,你会哭着回家去。” 鱼伴儿当然知道宝山是故意激她,但也忍不住气冲眉黛:“我有这么不堪么,我才不信。我不要听你的,我要草灯来评判,到底是那位小龙好看,还是我好看些?” 草灯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她半天不语。 鱼伴儿着急的几乎要跺起脚来:“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草灯笑道:“我觉得……当然……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喽。” 鱼伴儿忽然豁然开朗,格格的笑了起来,恢复的相当自信,道:“以你们的德行,居然不嫉妒柴夫卢,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宝山说的肯定浮夸的很,那小龙是个丑女也说不定哦。“ 她又补充道:“再说了,为什么搞得我很八卦似的,好像很关心柴夫卢似的呢?” 草灯摊手道:“对嘛,那是为什么呢?” 鱼伴儿揉了揉发红的脸,很无奈的舒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们是故意的,不过呢,你们偏偏怎么说,本姑娘就偏偏要去看看。” 草灯赞道:“不愧是鱼伴儿,我就怕你不跟我走呢。“ 鱼伴儿应道;“好呀,谁怕谁呢!” 她得意的瞪了宝山一眼,一边就去牵自己的绿耳:“顺带欣赏一下你们无字学院的风光,好好放松放松,最近可累坏了可怜的绿耳。“ 草灯想起了什么,问鱼伴儿:“对了,你刚才说是什么人找你麻烦?和上次你到槐州杀人的事情有关系么?” 鱼伴儿嗯了一声:“总之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轻灵的翻上马背,眼睛看着遥远的天边,那是她来的地方:“这关乎到一个家族的事情,可能会……牵扯到很多很远很复杂的事情。” 草灯道:“只有宝山,你我三人知道,绝不说给第四个人的。”草灯并非只是好奇,因为他预感自己在槐州发生的事和鱼伴儿有关。 鱼伴儿忽然脸上严肃起来,道:“这次我来小岱州找黄千目,就是要问问无灵族和药王丹的事!” 草灯和宝山心里顿时一紧,记得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自己提到了无灵族,鱼伴儿难道那时候就有了疑心? 鱼伴儿继续说道:“我有个小侄子叫北冥童子,在南方凤凰州的大斗官学院学得了无上神通。 有一天他私自跑到浮岩神州,袭击了摩柯迦叶尊者,没想到在激斗的过程中扰动了浮岩神州大地上的流光,流光冲上三十三天善见城,打搅了守护药王丹的大目犍连尊者,药王丹也不翼而飞。“ “后来两位受这件事牵连的尊者一路追查到北冥神州,那顽皮小童刚开始东躲西藏,终于还是被找到了,但他一口咬定没有拿药王丹,却又说服不了两位尊者,这小儿便把事情推到我身上,说我知道药丸丹的下落。” 草灯隐隐猜到了这件事情背后严重的后果:“所以两位尊者开始找上你?那你知道药王丹到底去哪里了?” 鱼伴儿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可是我毕竟是北冥童子的姑姑,必须替他解困。而正好我也一直在追寻整个事件的原委,所以就答应喽。” 草灯问:“那两位浮岩神州的尊者有没有为难你?” 鱼伴儿道:“他们是浮岩神州的高人,怎么会为难我,只说让我快快找出药王丹,去大迦叶世界找他们。” 草灯奇怪道:“大迦叶世界,是隐帝是大迦叶世界吗?” 鱼伴儿耸耸肩道:“两位尊者也是可爱,只交代了我几句,就忙不迭的找隐帝喝茶去了。” 草灯喃喃自语:“北冥童子?无灵人?迦叶尊者?药王丹?……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鱼伴儿抿着嘴,含着笑,着看他不动。 草灯不无紧张地回应道:“干嘛用这种看无灵族人一样的眼神看我,你……你什么意思?” 鱼伴儿故弄玄虚的拉了个调,说道:“我有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 草灯道:“我为什么要诚实?” 鱼伴儿道:“因为我信任你,你也应该信任我啊。” 草灯道:“就是因为信任你,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了你行踪,还有我和无灵族的事,现在真是后悔。” 鱼伴儿笑道:“怕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且详细说说在槐州怎么遭遇无灵族的吧?” 草灯道:“那你保证,你替我们保密。” 鱼伴儿道:“我们不刚刚说好,要相互信任的嘛。” 于是草灯把一槐镇葫芦谷发生的与黄袍无灵人遭遇的事件说了一遍,包括西海乞丐的出现,以及来到无字学院的前因后果。 草灯没有隐瞒,是为了和鱼伴儿交换线索,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他和她一样需要理清一切。鱼伴儿怎么也不可能是无灵人的帮凶吧!——这是他基本的判断和信任。 草灯讲的时候鱼伴儿听得很认真,当他刚一讲完,鱼伴儿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鱼伴儿笑的很开心,他不解为什么她总是少有担心,乐天知命的样子,但他很喜欢鱼伴儿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就是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直本该如此。 鱼伴儿停下了笑声,极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我早知道就是这样,果然是你,果然是你破坏了北冥童子的法器阵摆!” 草灯问:“你是说,之前去槐州要杀的人是我?也是北冥童子求你去的?“ 鱼伴儿神色一变说道:“你现在后悔告诉我了吗?” 草灯也学鱼伴儿的样子哈哈大笑:“有什么后悔的。” 鱼伴儿问:“你笑什么,不怕我替北冥童子杀了你?” 草灯道:“鱼伴儿杀我我就认了,不过我还有一半的困惑,比如北冥童子为什么要杀我呢?” 鱼伴儿道:“那我还是让你死个明白吧,北冥童子在攻击摩柯迦叶的时候,使用了大通天印,大通天印是天下第一神器,威力很大,但同时驱动它需要的阵摆也很复杂,需要八个人在八个方位配合才行,你在葫芦沟无意中破坏无灵族黄袍人就是其中一个方位,所以才让北冥童子功败垂成。要不是摩柯迦叶放他一马,他都逃不出浮岩神州的。” 草灯击掌得意道:“这就对了,你不能杀我的。” 鱼伴儿喔了一声问:“为什么?” 草灯道:“看来一切起因在我,我无意中救了摩柯迦叶,害了北冥童子,也间接弄丢了药王丹,还得罪了无灵族,我需要承担责任,不能怎么轻易地被你杀了。我应该和你一起追查真相才对。” 鱼伴儿道:“你就是真相了,还有什么真相可查?” 草灯道:“北冥童子为什么要攻击摩柯迦叶?为什么他要找无灵族的人做阵摆?药王丹为什么会丢失?这些难道你不想知道么?” 鱼伴儿道:“这很好解释啊,北冥童子自己顽皮好斗,又怕被人知道所以不敢请人类做阵摆,而是用了无灵族的人。至于药王丹为什么会丢,说不定大目犍连尊者自己吃了呢,也有可能啊。” 草灯道:“北冥童子怎么会有无灵族的朋友?你是她姑姑,你却不知道?还有,他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一槐镇找我算账?” 鱼伴儿道:“北冥童子在大斗官学院就修习穿越无灵之境的神通,他有一些无灵族的朋友也是情理之中。他惧怕别人知道他外面闯祸,所以才私自求我。” 草灯道:“行了吧,你狡辩的功夫比柴夫卢还厉害,怪不得连浮岩神州的两位尊者也被你忽悠走。” 鱼伴儿脸色一冷道:“总之,我肯定了是你干的,迟早要杀了你的。” 草灯道:“那就晚一点,等我搞清楚了,再杀不迟。” “明明舍不得杀,还废话这么多。”这时候宝山忽然插嘴道。 “你怕我舍不得吗?我可是北冥神州有名的女魔头。”鱼伴儿道。 “怎么弱的女魔头,请问是哪间学院的呢?”宝山反唇相讥。 “我才不是什么学院的。”鱼伴儿哼道。 “难道是自学成才的?”宝山疑惑。 “我不会告诉你的。”鱼伴儿道。 “北冥家族的人都怎么奇怪的么?”宝山问。 鱼伴儿道:“没错,本姑娘向来就是依心情办事,今天心情好,所以放过你们。” 宝山道:“那我们还是永不相见的好,免得你心情不好,把我当添头给杀了。” 二十八、寄君千里目,望断通天楼 鱼伴儿板着脸道:“那可不行,我要你们陪我去无字学院观光,还要去小岱府找黄千目,打听下药王丹的下落。” 草灯抓紧给她戴高帽:“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公正不阿的鱼伴儿,怎么能随便胡乱滥杀好人呢。” 鱼伴儿哼道:“你少得意,所有麻烦都因你而起,我不杀你,你自身也难保,其他人一定也会找你麻烦的。” 草灯摇了摇头道:“我看不止我有麻烦,整个中原十九州和西边方寸海都会有麻烦。“ 鱼伴儿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草灯郑重的解释道:“有很多证据都说明无灵族近些年来频繁进入人类的空间,尤其是一些人烟罕至的地方,好像他们正在策划什么大事,所以北冥童子和无灵族来往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鱼伴儿皱着黛眉回忆着点点头:“北冥童子这小子行踪是有点飘忽,不过除了有点古怪外,对我倒是挺好的。下次抓住他一定好好盘问。不过这小儿满世界乱跑,抓到他一次还真不容易,这次要不是两位尊者帮忙我也抓不到他。现在要紧的是找到药王丹和尊者交差。” 草灯相信鱼伴儿没有撒谎,北冥童子一定有事隐瞒了这个小姑姑。 “那我们下一步就去小岱州找黄千目,但这黄千目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听通州仲王和霍雨双提到过这个人,因而才在天鹅堡找到了天下神偷苟无涯。 鱼伴儿道:“黄千目是小岱州州府的府首,也是通天楼载入名册的院士,专长就是侦探天下人事,专门为官家服务。” 通天楼的院士,就足以代表这个人的地位和能力,通天楼也代表着国家治理机构。 草灯终于明白了那天为什么会看到独轮辇出现在小岱州府:怪不得仲王会找他,仲王身居北贤,统领北方四州,和通天楼交往密切,黄千目肯定是乐于帮忙的,但是鱼伴儿? 鱼伴儿杏眼一瞟,看透了他心思:“你一定在奇怪,黄千目会不会帮我对不对?” 草灯问:“莫非你还有官府的背景?” 鱼伴儿反问:“怎么不像么?” 草灯无奈的一笑道:“官府里的小姐不应该是带着面纱,话又少,又骄傲的吗?”他说的是霍雨双。 鱼伴儿晃了晃头道:“那本姑娘这个样子像什么?” 草灯故作沉思:“像什么呢……对了,像村里跑出来的俏村姑。” 鱼伴儿粲齿忍俊不禁:“如果北冥州的‘大翼天池’算村的话,那我当个村姑也是切当的。” 草灯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搞清楚鱼伴儿的籍贯呢,不觉露出了惭愧又惊异的表情,问道:“传说大翼天池是北冥州的府首据居之地,你是官家的人?” 鱼伴儿风清云淡的说:“大翼天池名声赫赫,就算我是大翼天池一个普通的丫头,难道还不够么?” 草灯感叹道:“狐假虎威那是足够了。” ………………………………………………………… 北冥州大翼天池又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呢? 草灯也知道这样的事实,大翼天池所在的北冥州一直就是北冥家族的自有州,虽然名义上也属十九州的范畴,也受中州的统治辖管,但他的独立性和私密性长久以来也被五贤和诸州府首以及百姓所周知。 ——只因为北冥家族中存在一位不世出的大人物,大家长“北冥鸿鹄”。 认识他的人都会赞叹他的为人,没有任何人和他直接交过手,可是人人膺服他的地位,就算是五贤之中也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北冥鸿鹄也被推选为通天楼第一层楼的“掌楼天官”,可谓“院士之首,家族之魂”。 小岱州府首黄千目也只是通天楼一位普通院士而已,严格的说他只是北冥鸿鹄的一位属下。 大翼天池的地位相当于第二个通天楼,只不过一个处江湖之远,一个居庙堂之高,两者共觊天下。 鱼伴儿尽管只是大翼天池“北冥家族”中的寻常成员,但是对于黄千目来说,那也是极不寻常的贵客。 所以鱼伴儿并不生气草灯嘲笑她“狐假虎威”,北冥家族的“虎威”比通州仲王的帝王血脉可差不了多少的,甚至是更高。 一个小小的北冥童子都可以上天入地,他的姑姑更不用说了。 草灯心里忍不住再一次嘀咕:也是够倒霉的,得罪了另一个世界中神秘强大的无灵族不说,还得罪了这个世界中同样神秘强大的北冥家族,这是几百辈子才能修来的恶业! 马蹄哒哒,代表轻松时光的流逝,空气中似有潮湿的味道,还有点腥咸。 鱼伴儿终于问起了马背上湿漉漉的草袋是怎么回事,宝山正欲回答,草灯阻止了他,鱼伴儿轻蔑的哼了一声,心想又是什么神秘兮兮见不得人的事,看你们还能搞什么鬼。 很快,三个人就到了小岱洲的州府的闹市中,作为一方府首,没有人不知道黄千目的大名,稍作打听,就敲开了府首大人黄千目的门。 黄千目一听是北冥家族,北冥鸿鹄府上的人,立刻扶冠提带,热情迎出。 鱼伴儿不想和他多扯通天楼的旧事,随便应对几句后,当鱼伴儿问到无灵人和药王丹的事的时候,黄千目的长眉就拧成了盘蛇。 熟悉他的人都了解,他的这幅纠结状不过是给自己最后提供的帮助增加筹码,而这一次他可能是真的头疼了。 除了通州仲王长久的关切外,通天楼里很多院士都秘密向他问起过无灵族的情况,并且最近来询问刺探的越来越多,有时候连黄千目都感到害怕起来,担心无灵族因此而找上他,然后对于这个异族的事,他确实知道的不是太多,这是无妄之灾。 最重要的,这不符合他做事留一线,你好我也好的处事风格。 看着从大翼天池赶来的鱼伴儿,黄千目沉吟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就是北冥州的大翼天池!无灵族的万灵之长‘无灵幽王’最后一次出现在中原大陆上就是在大翼天池一带,袭击了通州仲王夫妇。仲王夫人被幽王携带的’寒霾之气’所伤,邪气侵入骨髓,终因此而丧命……” “这件事轰动一时,当时通天楼‘掌楼天官’北冥鸿鹄和五贤之首的五丈先生都在场的,你们去问他们当事人会更清楚,我……我的耳目也仅止于这里了,无灵族那确实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鱼伴儿继续追问:“那药王丹呢,还算这个世界的事么?” 黄千目又凝眉思索了一阵,才很沮丧的说道:“药王丹是老君炼化的神物,也不是平凡世界该有的东西,你们问的为什么都恰恰是我所不能解决的问题?” 鱼伴儿故意烦恼的嚷道:“天下如果还有黄府首、黄院士、黄千目您不知道的事,那北冥家族该向谁求教呢?浮岩神州的摩柯迦叶和大目犍连都找上门来了,鸿鹄先生也快烦恼死了。” 黄千目讪讪一笑,压低声音说:“不能这么说,其实大翼天池的事就是我黄千目的事,药王丹的下落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去寻找两个人。” 鱼伴儿问:“不会又是两位大人物吧?” 黄千目笑道:“那可不假,他们是老君的弟子‘西贤雀观’和‘神偷苟无涯’。” 鱼伴儿和草灯都惊异的咦了一声。 二十九、熊掌不兼鱼,祸伏福相依(上) 黄千目又嘱咐道:“这两位都曾经在通天楼与我共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鱼伴儿姑娘替我保密,不要再和这二位提到我。” 有一类人很喜欢制造麻烦,却讨厌成为麻烦本身,黄千目就是。 鱼伴儿道:“放心好了,一定不会让黄院士卷入麻烦的。” 草灯心里想这个黄千目虽然谨慎胆小,说的倒是可以相信七八,最起码有一件事可以印证,苟无涯在班通古漠时候,曾经提到大翼天池幽王袭击仲王夫妇的事,这与黄千目描述吻合。 细心又善推理的草灯早就注意到,在天鹅堡,苟无涯供奉的神像也是道教真神,看来是老君的门人也是真的,虽然不知为何有了天下神偷之名,但草灯还是很佩服苟无涯的气度和胸怀,不愧是老君的弟子,雀观的同门。 虽然不能直接得知药王丹失落到了哪里,最起码人物线索是有了。 鱼伴儿还是很感激这位通天楼的八卦先生,没想到道谢之后,黄千目又一路把他们送出了好远,最后临别时他才提出要求:向通天楼掌楼天官北冥鸿鹄大人转告,一定要在通天楼院士选举中再投他一票。 前些天仲王来时黄千目也表达了同样的愿望。 鱼伴儿不得不满口答应,下次再见到北冥鸿鹄,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位家族的大家长可不是轻易见人的。 而此刻,她的心早就跟着草灯的快马飞到了无字学院了。 虽然才别了无字学院两天时光,草灯感觉却像远离了好久,实在是因为这两天经历的风波太多了。这中间诸多要紧的事必须要向胡巴和龙夫人汇报,可能免不了责罚。 唯一担心的是带了鱼伴儿回学院,该不会惹得某人不满吧? 以草灯的了解,小龙女可不是个小气的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认识一下,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草灯喜欢交朋友,所以默认小龙女也喜欢,无字学院很久都没有别的女人了,孤寂的很。 迟栖亭里并没有人在下棋,三人蹑手蹑脚的想悄悄地绕过学院的山门,却被游荡过来青鸾从背后叫住:“哇,你们果然在逃课!” 草灯急忙拉他过来,捂住他的嘴:“不要鬼叫!” 青鸾努力挣开了,好奇的问:“你两到底跑哪儿去了?龙息蚌找到没?” 草灯没有回答他,反而急切询问:“我问你,柴夫卢和龙野呢?” 青鸾嘻嘻笑道:“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关心他们两个的情况。”一面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用眼神询问,旁边这个俏生生的红衣少女是谁? 草灯揽住他低声狠狠说道:“警告你啊,包括你的小伙伴们,不要给我节外生枝啊,这个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明白了么?” 青鸾连连答应,眼角余光却再也没离开过鱼伴儿的身影,无字学院终于有了第三个女人,还是个人类,不容易啊。 他还胡乱想着,鱼伴儿跳了过来,一张俏脸已经完整的出现在他的眼帘里了,鱼伴儿笑着又问了一遍:“柴夫卢是不是在约会啊?” 清香袭来,青鸾窒息的快要晕了过去——他很想一剑把柴夫卢从后山的摩天崖上砍下来,不为别的,就是嫉妒,这红衣少女怎么关心柴夫卢,难道是柴夫卢的老相好,追到无字学院来了吗? 于是鬼使神差的嘟囔道:“晨修之后大家都下山修习去了,只有……柴夫卢……和小龙女还呆在上面,大概是在……约会吧。” 鱼伴儿噢了一声,开始似笑非笑着悠悠的点头,神情中似乎带着又失落,又认可,又释然的意味,这让青鸾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了。 宝山哪里还沉得住气,猛牵绿耳,叫道:“不会真的在约会吧,柴夫卢诡计多端,小龙女铁定的上了当,我得赶紧上山去。” 草灯无奈的摇摇头,他很不相信。 但他心里所想可不能对宝山和鱼伴儿交代,小龙女最不可能就是水性杨花得哪一种类的女人,她明明对自己的柔情要多过对柴夫卢的,两天内情况就逆转了么?约莫着她就是故意的罢了。 他旋即又鄙视了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变得怎么世故成熟了,都胆敢无中生有的腹诽妄测女孩子的心思了,女人心,海底针,那可是比诸多神通更难的谜题啊。思及此处,他不禁又摇了摇头。 鱼伴儿轻轻推他才觉醒:“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找……小龙女么?” 草灯若有所思的楞了片刻才道:“不行,我需要立刻和龙夫人汇报下方寸海的所见所闻,这事很要紧的。” 鱼伴儿问:“那我呢?” 草灯招呼青鸾:“宝山,青鸾你们先带伴儿逛逛学院,晚上我们一起吃无字学院最好的美食如何?。” 鱼伴儿拍掌道:“好期待,我从来都没吃过学院食堂的大锅饭呢。” 待宝山青鸾热情高涨的带她去了,草灯才加紧脚步赶往胡巴夫妇的住处“天水阁”。他有很急的事,这比柴夫卢牵着小龙女在后山晃悠更急吧?说真的,他真不愿意面对那样的画面,即便是不太可能的画面。 方寸海面临大危机,那无灵族不速之客黄袍人的本源真身已经完全进入了屠龙族沧歌的躯壳内,沧歌已经不是屠龙人沧歌了,而是无灵人沧歌! 无灵人假借屠龙人躯壳有两个作用:一是利用了屠龙人天生具备的对寸海生灵的威慑,二来也在身份上也做了掩护和转换,接来下可以毫无顾忌的进行他们所谓的工作。 草灯猜测,过不了多久,方寸海的泉眼可能真的要被击穿了,龙夫人和小龙女的家园很快就会毁于一旦。 天水阁和冷面师叔梅花阁只隔了一道月洞门,草灯也有重大发现向冷面师叔汇报,天鹅堡一战中小芭蕉和苟无涯都承认了,大采集中就是他们师徒用白羽箭刺伤了冷面。 苟无涯的故事一定是冷面师叔感兴趣的,还有与之关联的无灵族的故事,通天楼的故事,冷面师叔和胡巴一定会给出一个有血有肉的背景,就像仲王所透露的,他们说不定就是故事本身的参与者。 三十、熊掌不兼鱼,祸伏福相依(下) 龙夫人和胡巴的学院生活一直是惬意而太平的,龙夫人正在品茗着从池塘绿地来的麻姑茶,胡巴正在看“无意境文学院”脱脱老祖写的奇幻小说打发时间。 当草灯着急忙慌的冲进来时,二人都怔了怔,不约而同的蹙了蹙眉,以往都是小龙女和草灯一起来的。 胡巴抬了抬杂乱的下颚胡,问道:“好些天没看到你的影子了,难道是把龙息蚌捉回来了么?” 草灯摆出一副认罪的表情,没有隐瞒:“前两天……我和宝山去了趟方寸海。” 龙夫人神色大变:“方寸海?你们到底还是溜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草灯低头道:“也是为了龙息蚌的事儿。” 龙夫人道:“龙息蚌难道长脚跑到方寸海了?” 草灯扬起头,眼神不再躲避:“这不是重点,重点不是龙息蚌,是方寸海出事了?” 龙夫人沉声道:“那就说重点啊,方寸海出了什么事?” 草灯道:“方寸海和您说的变化太大了,五色的鱼和巨大的海龟统统都没有,全都抱头躲得不知哪里去了?” 龙夫人道“不要讲故事,到底怎么回事!” “屠龙人来了。”草灯终于忐忑说道。 龙夫人身体一颤,脊背上不自主的渗出了冷汗。从幼年时期开始,龙族公主的世界里就充满了对于屠龙人残暴传闻的恐惧,她没有真正见识过,但无数长辈的忠告都是声色俱厉。 “继续说下去。” 草灯继续说:“不光屠龙人,还有无灵族,无灵人和屠龙人都来了,他们看样子是要联手对付方寸海。” 龙夫人扭头向胡巴求助,草灯从来没看到龙夫人如此紧张。 胡巴院长放下书卷,伸手牵住龙夫人的手掌,道:“不用紧张,草灯,你把所闻所见都详细说来。” 草灯把所有的细节都讲了一遍。 胡巴和龙夫人脸上阴郁之色也越来越浓重。 一向轻松自在的胡巴院长也失去了往日的自在。 沉默很久才缓缓对草灯说道:“这次你和宝山能平安回来,真是幸运,你可知那沧歌是谁?那是屠龙人中最厉害的角色之一,黄袍无灵人能轻易地杀之,实在不可思议。” 草灯其实早就后怕了,听胡巴怎么一说,草灯反而有点释怀高兴,幸亏没有带在小龙女偷跑出来,自己根本没有实力保护她,她如果因此而受到伤害,胡巴夫妇不会原谅他,他自己也肯定也不能原谅自己。 这个意义上,柴夫卢告密龙夫人把小龙女留下来是做了一件很好的事。 龙夫人心绪已经乱了,她吃吃地问道:“那无灵人为什么假借屠龙人的躯壳?” 胡巴道:“无灵之境的无灵族并不能长时间滞留在人类世界,如果进入屠龙人体内后,就可以长久地停留在人类世界中了,这或许就是他的目的。” 龙夫人声音有些发抖:“那方寸海会不会遭受更严重的伤害?不行,我得回去。” 胡巴道:“现在不能。” 龙夫人咬牙道:“可是我不能不管我爹和龙族的兄弟姐妹们。” 胡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难过:“你忘了当初你是如何被扫地出门的吗?你回去万一再被囚在海底,永世出不来,我只能……只能放弃延续了十三代的无字学院了。” 龙夫人道:“方寸海终究是我的家……他们会原谅我。” 胡巴语气急了起来:“如果原谅,当初就应该原谅,而如今龙野都快成人了。“ 龙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龙族无情,我果然也无情,那就是真的是无情了。”又道:“你留下照顾她,我先回去。” 胡巴沉思片刻后道:“你万万不能一个人。” 龙夫人似乎已下定了决心:“胡巴院长,这次,我一个人回去。” 胡巴一字字道:“不行,我陪你。” 这对从来都很潇洒的清淡夫妻异于往常的对话让草灯深深不安起来,才知道事态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才知道胡巴和龙夫人看起来幸福自在的学院生涯好像也经历了诸多不易,承受了无数的压力。 “草灯,你进来!”胡巴携着龙夫人的手极快的走入内堂,草灯不知道院长要交代什么,赶紧跟了进去。他的脚刚跨过门槛儿,所有门窗无风而动,哗啦哗啦霎时间密闭的严严实实。 ……………… 鱼伴儿是能把哪儿都当家的人,不是无耻耍赖,不是随波逐流,而是一种逆旅天地的美好心态。 无字学院也是一样,她一来就宾至如归了,比起大翼天池严格的家族等级和进进出出,形形**,又不知所以的人物们,这里随处可见的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热情快乐的少年,真实而多情的少年。 这时,无数的学生少年正拥挤在一处,目光都聚焦在在十里坪青牛座上,原来是冷面居士正在演示“万物不受”的种种神通异相。 鱼伴儿早就听说了冷面是个孤傲高冷的人,只见他剑眉入鬓,英俊不凡,一张不形色的脸果然和他的名字一样冷。 但鱼伴儿可不这么认为,她猜想冷面一定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呢——因为他在奏乐,无数天籁般的音符流淌而出,敲打着她的少女心。 空中漂浮着一种类似于打击乐器的编钟,还有竖琴,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在冷面身边缓缓转动,却配合演奏出无比美妙的音乐,冷面手指只是在虚空中来回点拨,跳动,那乐器就生出了感应回响,时而悠扬,时而激越。 这种“乐器自鸣”的法术鱼伴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北冥州的时候她见过东贤龙引人在府上演奏,可远没有冷面居士这种玩法浪漫和有趣。 欲让观者陶醉,必先吾自热爱。 这是神通的艺术,也是艺术的神通。 宝山和青鸾也被吸引,随着人群赞叹欢呼,一时失去了鱼伴儿。 鱼伴儿独自钻过人群,一路呼吸着学院的清风,向摩天崖走去。 这儿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她都要深刻的记下来,因为她不是这里学生,不可能长久的逗留,即使她有足够的意愿,但她没有学院背景,也不能说出自己的师承,甚至连大会试也不能参加。 但鱼伴儿似乎也不稀罕这些,此刻她心情很好,所以脚步轻快,迅速地穿过了弯弯曲曲的野径,一些落单的学生看到红衣一闪,还没来得及回味这是哪里来的姑娘,即和她擦肩而过了。 青鸾不是说小龙女在崖顶吗,她一心也想着见见这个龙族公主,看看到底有多可爱。 三十一、独上云崖处,问妹何处来 (这个新坑之所以现在才挖,是不想过早的破怪那种美好的关系) 她在崖顶绝色风光处流连了一会儿,感叹果然名不虚传。 听师傅说过,天下采撷修行灵气的妙地之一就是这无字学院,上古有个大贤叫放牧老人,探脉点穴至此,布下过阴阳大阵,让她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来考察考察,最好熟记,在胸中画下地图。 她虽然是带着任务来的,但独自溜了一圈,实在怕迷了路,就慢悠悠的择路返回。 深林之中忽然传来窸窣脚踩草叶的声音,鱼伴儿耳聪目明,远远就辨出是女孩子的脚步声,并且是故意漫不经心,四下乱踢发出的声音。 鱼伴儿纵身飘落在一颗巨树的丫杈上面,掩身细看,迎面的幽径中走来一个嫩黄裙衫的少女,左右两个发髻如流云挂月,倒背着手,盯着脚尖若有心事。 鱼伴儿忽然想起来,青鸾不是说过小龙女在崖顶约会吗?她还一心想着见见这个龙族公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眼前这个高髻黄衫少女楚楚可爱,绝美之姿,连鱼伴儿也心生喜欢,忍不住要爱她。不用猜,这一定是宝山口中无字学院的瑰珍小龙女了。 小龙女不是应该兴高采烈约会才对吗,怎么郁郁寡欢的落单了? 鱼伴儿正想着跳出来吓唬她一下。 数丈之远的疏木之中又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等等我,走的也忒快了!”一个黑瘦且高的汉子叉腰追了上来,伸手欲拉小龙女,却又闪了个空。 鱼伴儿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柴夫卢果然敢背着兄弟耍流氓啊。不过,这样的小龙女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小龙女呢,明争暗恋的肯定少不了。 柴夫卢这家伙还是很有种的。 她忽然变得很想知道,草灯有没有参与进来,他到底是什么心态,她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她用看戏的心态继续观摩,小龙女叹着气坐在一块青石上,悠悠的对柴夫卢说:“你不累我都累了,让我静静,我烦躁的要……跳崖想。” 柴夫卢嘻笑道:“你要敢跳,我也敢跳。”说着也要挤过来坐着,小龙女双手交剪,止住他道:“不要靠过来好么,柴夫卢哥哥,我真的不习惯。” 柴夫卢道:“二人世界多么清净,难道我陪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小龙女道:“可是我喜欢人多。” 柴夫卢怏怏道:“草灯和宝山很快就会回来的啦。” 小龙女问:“你一点不担心你的兄弟么?” 柴夫卢道:“我比了解你还了解他两的底细,绝对不会有问题,放心好了。” 小龙女道:“可为什么我还是会心慌慌?” 柴夫卢道:“我早说过,你听哥的话就不会心慌啦。”说着又牵起小龙女的手。 小龙女挣脱出来,道:“不要,我还没有想好。” 柴夫卢看着她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我会像师父师母一样照顾你,对你好的,你不信么?” 小龙女道:“可是,我……” 柴夫卢又握住了她手掌道:“没有可是了,等草灯和宝山回来,我就和他们说清楚。” 小龙女又要说什么,可始终说不出口,脸憋得很红。 这处境让看戏的鱼伴儿觉得继续私窥下去就很不道德了,她也不自觉的同情起小龙女,于是决定替她解围。 鱼伴儿从树上悄然飘落在柴夫卢背后,急急以手掩唇,示意她不要说话声张。 小龙女见这个忽然而降的红衫女子,笑意春风,刹那芳华,绝不像坏人,又见她古灵精怪地连连眉目示意,认定她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便咬唇不语。恍惚间一双手也任由柴夫卢紧紧的抓着。 柴夫卢见小龙女凝睫不动,安静的反常,痴痴地任由他牵着小手,也是一阵眩醉,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害羞么?”正说着,忽然双眼一黑,就被另外两只柔软的小手蒙住了眼睛,柴夫卢一觉就知道是个女人,但立刻也懵了,难道是小龙女的什么神通恶作剧么? 他没有挣扎,试探着问:“这……怎么回事?” 小龙女看了看鱼伴儿,没有回应柴夫卢,她也懵。 鱼伴儿忍笑问道:“猜的出我是谁么?” 柴夫卢心想学院只有龙野和龙夫人,哪来第三个女人?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莫非是龙夫人,赶紧丢开了抓着的小龙女的双手。 鱼伴儿又威胁道:“不要乱动哦,乱动的话挖出你的眼珠子。” 柴夫卢向小龙女求救道:“龙野师妹,这……谁啊?” 小龙女踌躇半晌,望望鱼伴儿才道:“我……我也不知道唉。”她是真的不认识,倒是眼睛看的真切,但和柴夫卢一样如堕云雾。 柴夫卢道:“你不要吓我了,你一定知道的。” 鱼伴儿道:“柴夫卢,你胆子不小啊,竟敢白天化日下调戏良家少女。” 柴夫卢听声音惊问道:“你认识我?” 鱼伴儿道:“你这槐州第一的流氓,第一的负心汉,居然连本姑娘都忘么?” “你是……?”柴夫卢更加懵了。 鱼伴儿见他狼狈模样,格格的笑了起来。 现在轮到小龙女吃惊腹诽了:这红衣少女难道是柴夫卢在槐州的老相好? 就在这时,宝山和青鸾已经和一众得知鱼伴儿上山的学生一路寻了过来。宝山远远喊道:“鱼伴儿,你跑的够野的呀!” 鱼伴儿!居然是鱼伴儿!柴夫卢意识到糗大了,鱼伴儿和小龙女怎么会碰上的,自己还在夹缝里被看了场戏,虽然刚才的所言所行是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假,但毕竟让第三者知道了还是别扭。 他一个“鲤鱼侧翻”跳脱出来,反扼住了鱼伴儿的手腕,压声说:“原来是你啊,姑奶奶,刚才的事情可不要和这帮不懂事的小年轻说哦。” 鱼伴儿撇嘴一笑道:“看你表现喽。” 小龙女早已奔向宝山等人,可偏偏没看到草灯,急切问道:“草灯呢?” 宝山道:“想不到你也是一回来就关心草灯,看不到宝山我吗?” 小龙女道:“你不是好好的嘛。” 宝山愤愤道:“草灯也好好的呢。” 小龙女宽慰而笑,小声又问:“那这个鱼伴儿姑娘又是谁啊?” 宝山道:“这是草灯的……密友,再多的我可不能说,你还是亲自问他好了。” 小龙女道:“宝山你也学会神秘兮兮?” 宝山道:“对啊,你和柴夫卢不也神秘兮兮么?” 小龙女急道:“我……是他……鱼伴儿可以作证的。” 她一着急,说话声音变得很大,所有人都带着猎奇的目光望向鱼伴儿,希望她能给出劲爆的观点。 鱼伴儿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刚好碰到小龙女……,她一个人乱逛,后来才偶遇柴夫卢,就是这样,我可以作证啊。” 小龙女和柴夫卢都互看一眼,都松了口气。 大家吁了一声,都将信将疑。 不料鱼伴儿轻松的走到小龙女身旁,拉起她手又接着说:“不过呢,青鸾和宝山信口就说一对青年男女在约会,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她眼波在小龙女脸上一转,又说:“像小龙女怎么可爱的妹子,你们在场的每个人谁敢说,没有想和她约会的心思呢?”青鸾、宝山被她当面夹枪带棒,软硬抽鞭,张嘴欲辩驳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鱼伴儿并没有说谎,她说的也是事实,是约会事实的另一种表达,另一种解释。每个人不见得喜闻乐见,可是心里也暗自爽快接受了。 小龙女嗫嚅的说道:“这绝不是的……我哪有那么好。” 鱼伴儿道:“未见到你之前,无数人夸过你的。” 小龙女道:“见过后,才比较失望吧。” 鱼伴儿道:“嗯失望。” 小龙女心里一惊:“噢?” 鱼伴儿笑道:“失望没有早点来无字学院玩呢,见了你我都喜欢呢,更不用说柴夫卢等等。” 她不忘调侃柴夫卢。 柴夫卢已恢复了平常的镇定,机智的接道:“我们无字学院的龙野,男女通吃的,当然不会让任何人失望,对吧?” 他用眼神询问小龙女,意有弦外。 小龙女从来没怎么窘迫尴尬过,这鱼伴儿一来,就喧宾夺主,让自己这个“无字学院一姐”处于被动中。 她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道:“伴儿是我们的客人,客人面前,柴夫卢你这个大嘴巴就不要胡言乱语了,说够的话就赶紧带鱼伴儿姑娘吃饭玩耍去。” 宝山和青鸾的肚子应声而叫,都笑着拍拍肚子,喊饿道:“对对,草灯还在下面的等着我们聚餐呢,吃饱了我们接着玩耍。” 鱼伴儿摸了摸肚子道:“我也饿了呢。” 小龙女道:“我也是。” 柴夫卢道:“我也饿。” 宝山道:“还不赶紧下山,我都饿一天了呢。” “我们吃什么啊?” “八角菌菇汤吗。” “还有卤肉米饭,都瘦了呢。” “好饿,不要再说了,再说龙息蚌都能抓来吃了的。” 三十二、一见非如故,不是池中物 大家聒噪着下山去。 小龙女从来没有女玩伴,小的时候还不觉孤独,可长大成人后,女人心思就无处可告了。忽然降来个又养眼,又爽直的鱼伴儿,让小龙女很快就兴奋起来了。 鱼伴儿和小龙女携手欢言。一路聊来,所有人都成了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学生们奔跑在夕阳的余晖中,奔跑在疏落林隙间,以绝对无忧无虑的状态愉快的追逐着时光,这样的画面落在谁的目光中,都会立刻感动,永久的记忆,时时的想起。 以至于冷面超级演奏会的表演的神通也瞬间失去了吸引力,十里坪的学生快速和冷面打过招呼后,也毫无犹豫的跟着大部队一起奔向食堂.冷面无奈的摇着头,脸上却泛起温暖,他也曾经无忧无虑,驰骋旷野。 草灯刚从院长处回到房间,小剑客修戈和沙棘果就冲了进来。 这是从山上跑下来最快的两位。他们好奇草灯这两天到底去了哪里,从哪儿领回的大美女,是不是要金窝藏娇等诸多问题。 草灯懒得回答,直问道:“龙野和柴夫卢呢?” 修戈道:“正在从后山回来。” 草灯瞳孔变了变,问:“不会吧,真的……在约会?” 修戈摇摇头:“看起来不太像,刚刚还在吵嘴,关系好像在恶化。” 草灯问道:“柴夫卢那家伙在欺负小龙女吗?” 修戈道:“那倒也没看见,我们只看见鱼伴儿在捂着柴夫卢眼睛,柴夫卢还拉她的手!” 鱼伴儿?草灯心想,奶奶的这都什么情况。 沙棘果补充道:“鱼伴儿还说很喜欢小龙女。” 草灯直听的七荤八素,修戈和沙棘果这倆货在表达能力上永远存在不可解决的问题,就像他们的剑法一样蹩脚。 这时,窗外飘来鱼伴儿黄莺出谷的声音:“对得很,小龙女已经是我妹妹了,你们不要嫉妒哦。” 小龙女也笑着冲了进来,道:“那我要感谢草灯给我捡了个姐姐回来。” 草灯哭笑不得,这么快就草率认亲了,这两位还是花样年华的女子是不是都有社交饥渴啊。 小龙女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草灯犹豫了一下道:“嗯顺利的很。” 小龙女又问:“那方寸海美不美?” 草灯道:“美得很,美的我都不想回来了。” 小龙女笑着抢问:“那你还怎么快就回来?” 草灯本想调侃质问她,有没有偷偷背着大家约会之类的玩笑话题,一想鱼伴儿在场,大大的不妥。 改口道:“我再不回来,就要被你龙外公抓到海底喂鱼了。” 小龙女兴奋的问道:“我外公什么样子嘛?凶吗?” 草灯踌躇了一下,他并没有见到老龙王,谎言的结果就是继续谎言。 他随即想到了西海乞丐,西海乞丐是老龙王的血脉,应该差不了许多,便栩栩描绘:“他是个很有威严,很朴素的老人家,头很大,头发很乱,犄角和你一样,也藏在头发里,只是成天泡在水里,湿漉漉的,看起来很舒服,很健康,总之是很帅的。” 宝山、柴夫卢,青鸾等人这时候都赶了回来,宝山搞不清草灯为什么要编故事,进门就嚷道:“总之呢,事情我们都搞定了,不要再说方寸海的事了,说说吃饭的事吧,饿晕了都!” 鱼伴儿拍手道:“好极,我们慢慢吃,慢慢说,我也想听。” 门口忽然有人走了进来,喝道:“别想着慢慢吃了,要快吃!” 大家扭头一看是狭眉冷目的陆甲子。 草灯问道:“陆师兄,你来干什么?” 陆甲子不怀好意的一笑:“学院来了新客人,也不通知大师兄我。” 草灯道:“是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吗?” 陆甲子道:“我倒是很乐意,可惜我没时间,我是来传达院长的通知的,一刻钟吃完饭,马上到教学楼开紧急夜会,所有人不得迟到!” 路甲子说完后佛袖而去,留下一群愕然不知所以的师弟师妹。 鱼伴儿咬唇小声问道:“那我一会儿怎么办,也能去参加么?” 小龙女爽快道:“当然可以啦,你跟着我,感受下我们无字学院轻松有趣的氛围。” 草灯露出一丝忧色,他当然知道这次的氛围不会那么轻松了,更不会有趣,他知道胡巴院长大概要讲什么,但绝不能和任何人说明白,尤其是小龙女。 晚餐后大家海说神聊着,陆续走进飘着墨香的教学楼,一进门才发现胡巴院长,龙夫人,还有冷面早已高坐于讲坛之上,神色肃如青石,大迥往常。顿时赶紧切换情绪,整衣束冠,安静坐好。 像以往无数次坐坛讲道一样,胡巴院长耐心等待所有人都到齐,才徐徐开声。 “今日夜课开的有点急迫,或许让大家觉得有点诧异,不过不用担心,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这次只是和大家宣布几件事情……” 胡巴院长目光又重新变得温柔,他扫视整个教堂,不经意的落在角落里小龙女的身上,稍作停顿,忽然又看到了傍边多了一个红衣少女,胡巴笑着问道:“龙野,你傍边这位姑娘是?” 小龙女早有准备,立刻说道:“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她叫鱼伴儿,很想来旁听无字学院的课,所以……” 龙夫人和冷面更早之前就注意的了这个陌生面孔,一个红衣女孩坐的再低,也很难不被一眼发现,况且还长的如此夺目。 龙夫人冷声说道:“你都没有出去过,怎么会有外面的朋友?” 小龙女道:“我虽然没有出去,但并妨碍我有外面的朋友,您不是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好善者四海一家,不能论种族,更不应该分内外的嘛。” 若是平时上课确实没什么,但龙夫人知道今天的夜课却是非同寻常。如果这个鱼伴儿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旁听学生,就会大大的不妙,况且为何恰好在这个时候造访无字学院?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但毕竟是女儿的朋友,且听鱼伴儿怎么说。 鱼伴儿微微觉得有些难堪。 草灯举手说道:“鱼伴儿是我带入无字学院的,她……绝对不是坏人,柴夫卢和宝山都可以作证的。” 这种情况,草灯引人作证,证人们还哪敢说不,虽然谁也不知道鱼伴儿的底细,但也要讲情义,讲义气的。柴夫卢和宝山也并不知道胡巴院长要宣布什么,听听课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两个人连连猛点头。 龙夫人道:“你们言之凿凿,我也不得不信,我们无字学院不是小气之家,只不过这次确实事关重大,鱼伴儿姑娘还是要体谅。” 小龙女在下面紧紧攥住鱼伴儿的手悄声道:“不要紧张,我娘人很好的。” 鱼伴儿站起来开口说道:“回龙夫人,我是北冥州人,这一路走来是为寻找药王丹和……无灵族,对无字学院绝没有半点恶意的。” 在场所有人听到“无灵族”三个字时,无不心里一悸。 龙夫人心理一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胡巴。 胡巴道:“罢了,无论什么事,胡巴和冷面都能搞定,伴儿姑娘不比多虑,你是龙儿的朋友那就是胡巴的朋友。” 鱼伴儿喜出望外,大声道谢归座。 她一坐下来就偷偷问小龙女:“你们学院上课都怎么严肃的吗?” 小龙女道:“ 今天是有点怪怪的,不过肯定不是因为你来的缘故。” 胡巴开始宣布第一件事: “过去怎么久,龙息蚌仍然没有被找到,可见你们本事学的是很差劲的,如果再过七日还不能找到,你们所有人都自动放弃大会试吧,与其在天下学院面前丢人,不如提前知耻认输。” 台下一片哗然,大家环顾彼此,都在看谁更像龙息蚌的主人。 胡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明天开始我和夫人会出趟远门,学院所有大小事情都要听冷面师叔安排,练功不仅不能懈怠,强度还要十倍于以前。第三件事,在我外出的这段时间,所有人不要擅自离开学院,冷面师叔会安排昼夜轮流巡岗。以上三件事大家记住了么?” 大家齐声答是。 胡巴道:“如果有违反者,随时逐出师门,永远不能再入无字学院。” 大家再答是。 胡巴道:“今天的夜课,我只说这几件事,接下来会由冷面继续给大家讲授修行中如何进入见象境界的关键法门。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下面还有窃窃私语。 龙夫人道:“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最近之所以如此严苛,是因为……正如刚才鱼伴儿姑娘提到的,与无灵族有关。” 下面有人发问:“无灵族来到我们学院了吗?” 龙夫人道:“无灵族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人傍边,所以你们要互相照顾形影不离,时刻警惕以免受到伤害。” 又有人问道:“无灵族的人厉害吗?很恐怖吗?” 龙夫人道:“只要好好修行到一定的境界,还用怕什么无灵族、有灵族吗?”龙夫人自然是在鼓励大家修行,无灵族到底是什么,对她来说也是个迷之存在。 胡巴携龙夫人很快走出了学堂,他们需要入夜之时就赶回方寸海,无论面对龙族上下,还是无灵人沧歌,都是近十几年来他们对不愿意面对的挑战。 小龙女很担心的追了出来,她要问清楚父母为什么要出远门,那一定不是小事。 龙夫人道:“我们要去方寸海解决一件要紧事,很快就会回来。” 小龙女道:“草灯说方寸海很好啊,为什么你们这么急?” 龙夫人道:“方寸海是很好啊,为了方寸海更好,我不得不回去。你不用问这么多,只要记住一定不要远离草灯和冷面师叔。” 小龙女道:“为什么不带我同去?” 龙夫人道:“你和龙族成员从没见过,这次实在不方便,我答应你,下次带你去。” 小龙女道:“那一言为定。” 龙夫人道:“另外你交朋友是很好,这个鱼伴儿是北冥州人,那一定和北冥家族有关系,这个家族历来神秘,你一定要多了解,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龙野道:“我们家族都有猜疑人家的传统么?” 龙夫人道:“那都是人类和屠龙族给的经验教训。” 龙野道:“哎呀,经验教训也可能是相反的,总之,我会保护自己的。” 胡巴点头道:“不光是自己,你是胡巴的女儿,也要保护整个学院,不要擅自离开学院。” “嗯,我懂的了,你们要快点回来哦。” “很快就会。” …… 三十三、袖里藏天地,壶中照乾坤 无字学院的学生中,大部分都已经接近见象的境界了,再愚钝的人也有打开心窍的钥匙,钥匙就藏在适合自己天赋的盒子里,只要碰到那个盒子并打开它,人和人之间的发挥和成就几无差别,差别只在于出身,而在学院里,这一切都是相当的平等。 无字学院的修行方法就是帮助大家找到自己的盒子,至于如何使用它,才要看个人刻意努力的程度以及愿望的强弱。 冷面现在所讲的就是如何在见象境界里寻找自己的“盒子”。 路途无他,有的要不断的试错,有的要借别人的眼睛发现,有的本来就是一直就丢在心底,是终究拿了出来而已。 见象的境界以下的人自然是生在山中不见山,但对于通天境的冷面来说,是很容易看到这些散落的盒子的。 这种新颖别致的修行方法让鱼伴儿耳目一新,这是北冥家族中绝对少见的自由开放的方式。 她迅速观照自我,参考无字学院的心法,很快就意外的获得了令人惊喜的突破。 夜课结束后仍然没有那种事尽人疲的感觉,而一种继续寻求修行奥秘的动力和兴趣继续燃起,再看其他学生也是如此。大家广泛的讨论,愉快的碰撞,质疑和顿悟此起彼伏,这才是无字学院的魅力所在啊。 鱼伴儿寻目四周,发现与大家的喧哗不同,草灯,龙野,柴夫卢,宝山此时正低声密谋着什么,鱼伴儿晃了过去。 “你们开什么小会,还背着我?”她故意大声说话打消自己偷听秘密的疑虑。 小龙女回头从他神秘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鱼伴儿问:“难道是惊喜?” 小龙女道:“说出来怕不灵了,你不知道陆甲子神识探物有多厉害。” “说不准就是惊吓噢。”草灯表示并不乐观,也难怪,接连几天来发生的事风雷变幻,完全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包括接下来这一件他也没有把握。 鱼伴儿垂袖叹气:“反正我就安心做个事外人好了。” 草灯灵思一动,拍头道:“对了,还真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帮忙呢。” 鱼伴儿不屑道:“你怎么多师兄弟,还要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帮忙?” 草灯恳求道:“现在看来非你不可呢,你也听到了,院长不让我们擅自离开学院的,明天去集市帮我们弄三个大筺回来,怎么样?” 鱼伴儿很开心能参与进来,惊异道“大筺?多大的筺?” 草灯道:“能把你塞进去的那么大的。” 鱼伴儿道:“那还叫大筐么?本姑娘怎么苗条细弱。” 草灯点头认同道:“那就找能装下小龙女那么大的。” 小龙女错愕之下,怒起追打。 草灯鼠窜。 余人也都围观追去,无字学院的夜又变成了欢乐的夜。 胡巴院长离开后的第二天,冷面照例在讲课结束后,用漫游的神识监测学生们寻找龙息蚌蛛丝马迹。 不是不够努力,但很久以来都没有进展让他有些失望。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的这道难题对于学生来说太难解了。 冷面从一开始就把龙息蚌置于一个变动不居的状态中,也就是说,不可能在某个固定的地方找的到它,但同时又是个安全的地方,这是哪里呢?是他的影子,只有当日月照耀冷面而投下身影的时候,龙息蚌才会出现,无论人在移动,或是日月升降,龙息蚌都随之而动。 如影随形,忽隐忽现,接近它都很难,更不用说拿走它。 然而忽然有那么一刻,他正在狐疑中,漫游的神识中忽然出现了四股强大且坚定的扰动。 令他震惊得是,这几股神识不是胡乱穿行,而是经过了某种密谋,形成了密切的配合,并且是从鼎足而立的三个方位同时发起,几乎覆盖了整个无字学院,这让冷面兴趣大增,他信步向阵型中走去。 摩天崖刻,就在十三任院长名字的百丈挂壁根下的乱草中,躺着一只藤筺。 筐周围凝绕着一股跳跃着某种舞蹈的诡异气息,好像故意在吸引什么,冷面很快发现不仅自己已经被吸引过来,连同学院后山的飞禽走兽们也都攀援在山崖半腰,摩挲着,窥视着,随时准备接近藤条编制的圆筐,圆筐里装着的东西显然让他们兴趣大发。 一见冷面的到来,它们只好退避三舍,伺机而动。围绕在筐周遭的神识也机敏的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于是戛然而止,停止了游动。 冷面暗暗思忖,这恐怕是哪个调皮学生的恶作剧,他挥手一击,打飞了盖在上面的筐帽,往里一看居然是些坚果,菌菇,腌肉干,瓜蔬,香米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无字学院盛产之物,也是这里的土著们最平常的飨胃之物。 哪些山腰上馋红了眼的家伙们发出吱吱叫声,焦躁的乱跳起来,意思是警告冷面不要动了他们的物品。 冷面冷哼一声,并不顾其中的玄机,转身寻着另一道更加炽烈的神识所在处走去。身后盛满美食的筐子立刻被飞禽走兽们扎入、倾翻、肢 解。 另外的一缕神识终止于无字学院的另一端,落在了后山的崖顶,落在了学生们平时观日晨修的开阔平顶一侧。 此时晨日东挂,冷面本来就修长的身影被日头拉扯的更加长远。 冷面纵身踏上光滑如削的崖壁,从容的如履平地,连走几步就登上了崖顶,当他登上崖顶的第一步时,就分明的感受了异动——隐匿在影子中的龙息蚌变得躁动起来——无论再强大神识入侵也肯定无法突破冷面的避护,无法探测到龙息蚌的所在,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了龙息蚌的不安呢? 他谨慎的巡视平顶,趟过一片荆棘,在山隘处又发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筺。 而这一次,缓缓巡绕在筺周围的神识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而是更加强劲,毫不避讳的侵袭过来,一阵山风吹拂而过,吹的他衣衫猎猎抖动,他的影子也仿佛晃动起来。 “搞什么鬼!”冷面低声狐疑着。 他伸出手指一引,山风骤然转头,卷住了那只大筺,瞬间就把大筺掀翻在地,筺中又滚出一批事物,这次让他大吃一惊,全是来自方寸海的鱼虾海苔,硅藻贝类。 聪明如冷面这样强者,很快就洞穿了这里面的隐藏的逻辑。 有人已经猜到了龙息蚌不可能被轻易地定位,也不可能被神识轻易找到。 所以,引诱龙息蚌自己暴露是唯一的办法,办法就是——让它建立和外界微妙的联系,这个联系一旦有蛛丝马迹,才能够被围绕的神识立马捕捉。 这个联系只能是龙息蚌最熟悉的,最不可能忘记的,在它漫长的生存时代中,伴他炼化的漫长岁月中,呼吸与共的气息,除了令他讨厌的龙息之外,最令他欢喜的方寸海“生灵之息”。 草灯用修行真元催动方寸海细小生灵的气息有规律的,集中的,慢慢扩散,神识则凝绕在藤筺周围去感受气息一丝一毫的波动;而另一只放了无字学院本土物产的筺则是起到了对比,辨析不同气息走向,吸引去除复杂干扰气息,配合吸引冷面,接近龙息蚌的作用,虽然他们之前并不知情。 实际上,龙息蚌很久以前就已经感受到了方寸海的生灵之息,等冷面靠的更近,这种感受力就更强大。 隐匿在冷面影子中的龙息蚌终于对生灵之息做出了微妙的反应,但不管有多微妙,对于暴露它的所在都是足够的。 三十四、新王不是王,谁才是真王 冷面感到的不是失望,而是欣慰。 竟然有学生能用智慧谋略和修行本领相结合的方式,破解了自己完美隐藏龙息蚌的巧思。 那么接下来,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取走龙息蚌,他都不会以武力阻止,既然已经破局,就顺其自然。 这很容易猜测,方寸海生灵之息是草灯冒死带回来的,自然是他们几个精心布置的所谓的“藤筺神识大阵”。这还不算完,他很快就捕捉到了第三只筺的存在。 冷面很想知道第三只筺里藏了什么。 他带着玩赏谜底的心情,缓缓向不断有强烈神识冲击而来的第三只筺的方位寻去。不出所料,终于,那神识之中飞来一道“虚空手印” ,不断的尝试猎取影子里的龙息蚌。 冷面微笑着从容以对,同时蛇形突进,避开袭击,那施展虚空手的人屡屡不得手有一些恼羞成怒,出手更加纷乱无章。 忽然之间,冷面前面树影婆娑,两旁山岩震动,脚下草径消失,一切周围的事物骤然紧缩,一起向他压迫而来,封住了他活动的空间,有人施展了“五行困顿”类似的法术,破坏他蛇形的轨迹。 冷面伸手一推,就像扫开桌面上的积木一样轻松,残影道道中,树木退行,山石旁飞,五行困顿就被轻松化解。 冷面眉头微蹙,急速向前,让身后的影子动的更快,扑向那藏了最后一只筺的地方。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冷面迫近时却只看到一个空筺在原地滴溜溜的乱转,里面空空如也,是人是物都已然不见。 冷面解除了龙息蚌藏于影子的法术之后,果然发现龙息蚌已经不在,刚才在破五行囚顿的间隙,龙息蚌就被悄然取走,果然是遵循了偷于无形的原则。 冷面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像冷面这样骄傲的人,心里也只剩下了赞叹一种声音。 这时山下有人已有很多人在奔走惊呼,隐约有人在喊: ……龙息蚌被找到了! ……龙息蚌有了新的主人! ……林芝豹拿了龙息蚌! 难道筺中之人是林芝豹吗?林芝豹修习的是雷音拳,什么时候又学会了虚空手? 冷面不禁骇然于心,学院已经有学生修为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吗?他马上动用神识追寻龙息蚌,却再也无法寻迹。 然而就在他启动神识搜寻龙息蚌去处的一瞬间,又有一股强大的神识升腾而出,与他并行而走,显然是在跟踪他。 这个人的神识他非常熟悉,正是他不久之前发现并悄然反潜进入的陆甲子的神识。 到底是才是龙息蚌的新主人? 草灯?小龙女?林芝豹?柴夫卢?还是陆甲子? ………… 其时,学生们聚集在青牛座周围,已经炸开了锅。 柴夫卢,宝山,鱼伴儿正在焦急等待草灯和小龙女归来。 就在“神识大阵“启动不久,他们就听到林芝豹拿到了龙息蚌的消息。柴夫卢第一个不服,如果说是修行高深的陆甲子还情有可说,而林芝豹是最不可能之人。论武力,在无字学院前五名都排不进去;论智力,剑道三剑客都能完爆他,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难道是草灯和小龙女失手,让林芝豹收了渔翁之利?只有这一种可能。 所有人都在找林芝豹,然而林芝豹放出消息后,却再也没露过面,大家都希望他展示一下龙息蚌。可这小子迟迟也不出现,连陆甲子也面露忧色。 三剑客青鸾,修戈,沙棘果终于在茅厕中发现了慌张躲避的林芝豹。 草灯难掩激动之情,明明他的引蛇出洞的方法已经奏效,藏身于第三只筐中的小龙女虚空手一出必定手到擒来,两个人的配合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可瞬息之间怎么就到了林芝豹的手里? 草灯厉声质问:“林芝豹,你抢了我们的龙息蚌?” 林芝豹奄奄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草灯怒道:“当然有关系,龙息蚌是我找到的。” 林芝豹振振有词:“最终落在谁手里,就是谁的!冷面师叔早就说的很清楚。” 草灯道:“我不会和你抢,我会尊重冷面师叔设定的游戏规则,可是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拿到的?” 林芝豹道:“那我就无可奉告了。” 草灯急道:“小龙女?你肯定是从她手里夺过来的!” 林芝豹道:“我根本就没见到她!” 草灯问:“那是……路甲子?” 林芝豹道:“我也正想找他呢。” 草灯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这个狡猾之徒。” 林芝豹道:“一切……还很不好说。”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诡异神色,草灯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强拽他去青牛座找冷面对质,这是迟早的事,林芝豹也没办法拒绝。 学生们都潮水般的围拢过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 “小豹子,赶紧快给我们看看。” 林芝豹用眼神寻找路甲子,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路甲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草灯喝问道:“路甲子,我早就预想到是你捣的鬼,小龙女呢?” 陆甲子又摇摇头,摊手道:“我没见到她啊。” 草灯怒道:“厉害啊陆甲子,藏得够深,我们真是小看你了。” 柴夫卢道:“还和他们费什么话,先抢过来再说!” 草灯道:“既然你们是趁人之危,也别怪我们强取豪夺。” 陆甲子淡淡道:“要打架,可以啊,不过龙息蚌真不在我身上。” 柴夫卢和宝山逼视林芝豹:“赶紧交出来。” 林芝豹有点迟疑,并没有要动手的态度,这并不像平常的小豹子。 “林芝豹,你过来!”冷面的声音传来,他已从后崖回到了青牛座。 众学生又叫喊着:“师叔,我们要看龙息蚌!” “林芝豹,既然拿到了,你就是龙息蚌的新主人,还愣着干什么,展示给大家吧。”冷面道。 林芝豹踌躇了半天,才从怀里拿了出来,托着交给了冷面,是蚌无疑,可是又似乎不对。 冷面接过来,轻抚蚌壳的纹理,脸色变了变道:“是假的!” 三十五、黄雀在后笑,还有捕雀人 “怎么会是假的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冷面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不止。 再看林芝豹,头埋得很低不敢言语。 他自己很清楚,这就是假的,这是陆甲子一早的安排,他希望陆甲子站出来解释。 然而陆甲子好像睡着了,如死灰般的没有动。 草灯断定必是陆甲子搞得鬼,他瞪了陆甲子一眼道:“真的呢?” 陆甲子慢条斯理的重复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问冷面师叔啊。” 草灯很无奈:“我就明说了吧,刚才我已经找到了真的龙息蚌,可瞬息间就丢失了,随后林芝豹就声称拿到了,师叔您看这怎么解释?” 冷面道:“那真的龙息蚌可能在龙野的手里!” 草灯道:“可龙野现在还没回来,显然是失手了,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捣鬼。” 陆甲子问道:“所以你认为龙息蚌被我藏起来了么?” 草灯道:“难道林芝豹那个假的出来,这是逗你玩么?师叔,我建议搜查陆甲子。” 不料,冷面叹了口气道:“不必了,陆甲子确实没有拿到龙息蚌,我一直潜在他的神识里面,所以如果不是龙野,那就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学生们又是一片哗然大骇。 冷面道:“是的,如果不是龙野,那就是无字学院以外的人。” 有了冷面的佐证,陆甲子变得更加理直气壮,发出一声冷笑:“那就要问问最近草灯交结过什么外面人喽。” 他的所指再明确不过了,大家纷纷看向鱼伴儿,鱼伴儿眼睛平静无波,看向草灯。 “绝不可能是鱼伴儿!”草灯有些愤怒。 “那只能说鱼姑娘来的时间太巧合了?这解释不通吧。”陆甲子道。 草灯一时无语,他很抱歉的望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了身边。 即使这件事多么模糊难辨,即使被同门无理攻讦,都不能让她失望。鱼伴儿乘兴而来,可刚在学院短短几天,大家就屡次把怀疑责难的矛头扔向她,全因为自己做事愚蠢,她心理一定很难过。 草灯下定决心维护她,坚定的说:“你们不要乱扣帽子!鱼伴儿一直和宝山,柴夫卢在一起,并没有出现在学院其他地方。” 鱼伴儿嘴唇紧咬,向冷面点点头。 “鱼伴儿姑娘看起来不像小偷呀。” “除非有分身的能耐。” “那又有谁能在冷面师叔眼皮底下拿走呢?” “这假蚌又是怎么回事?“ ……………… 所有人都想知道谜底,纷纷嚷嚷的议论开来。 这时消失了很长时间的小龙女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家不要吵了,确实另有其人!” 冷面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问道:“果然是这样,刚才施展虚空手的难道不是你么?” 小龙女缓了口气道:“刚开始确实是我,可是后来龙息蚌就落在了另一只虚空手印中。” “你是说有人一直伏伺在侧,那人呢?” “我一路追下去,可是最终……还是跟丢了。”小龙女道。 冷面又问:“那施展五行囚顿之法的不是你?” 小龙女摇头道:“不是。” 冷面大惑不解:“难道有人早就潜伏于无字学院了呢?那是什么人,难道是无灵族?” 小龙女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鱼伴儿,因为我刚才追着龙息蚌已经出了无字学院很远才失去联系的,而鱼伴儿是一直呆在学院里的。” 陆甲子道:“也难保没有同伙嘛。” 小龙女怒道:“陆师兄不要血口喷人,你还没和师叔解释清楚,拿个假蚌出来故弄玄虚是什么意思呢?” 陆甲子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猜测嘛,何必认真。至于为什么有假蚌,就当是林芝豹的恶作剧吧。” 草灯似乎已经想通了这个“恶作剧”的原委,悠然道:“这明明就是你一手策划,你既然不敢说,那就我来说——你想用假蚌换真蚌,所以放出假消息,然后你用神识靠近冷面师叔,等师叔检查龙息蚌是否完好时,自然就暴露了真正龙息蚌的所在,你再乘机偷取对不对?” 陆甲子微微愣了一下,轻笑道:“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违背游戏规则啊?” 草灯道:“但是,你这么做扰乱了师叔的判断,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所以我可以说,里通外敌的是你!” 听闻这话,陆甲子再也无法淡定,一时语结:“你……,师叔亲身体测的事实你也不信,还想反诬好人,难道不是在竭力掩饰什么?” “好了,好了。”冷面摆手阻止了草灯和陆甲子的激烈对峙。 他知道学院里最聪明的两个学生都为寻找龙息蚌尽了全力,无论是谁弄丢了龙息蚌,都不能再责怪他们。 胡巴院长刚刚把学院托付给他,也是把博爱学生的心托付,希望他继承。 龙息蚌弄丢事件就是一次迫不及防的考验,当得起家就得扛得起家里的变故,怎么能加诸到鱼伴儿,陆甲子或草灯的身上呢? 在这次考核中,学生们非但没有过失,相反都应该得到满分,都应该获得去往大会试的资格。而学生的难题变成了冷面的难题,现在轮到他想办法来找回亲手丢失的东西。 令人不解的是,这个鹤蚌相争,乘机得利的家伙竟然能够在自己最大意疏忽的时候适时出现,显然已经在学院潜伏了很久,一定觊觎了很久,也等待了很久,连自己和胡巴都没有丝毫觉察,实力可见一斑。龙息蚌一定对他非常有用,他要用它来干嘛呢? …………………… 冷面不再追究龙息蚌。 龙息蚌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这事件就像无字学院跑丢了一只兔子了一样没人去操心。因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信念:过不了多久,那个偷去的人就会乖乖把东西还回来,冷面和胡巴可不是好惹的。 可是草灯并不怎么认为,他有一种被骗被利用的感觉,要不是从方寸海弄来哪些“生灵之息”的玩意儿,龙息蚌就不会被引诱,即便有人手段再高也休想从冷面影子里拿走龙息蚌。 陆甲子说的并不是完全错,连草灯都觉得,某种意义上他自己就是偷猎者的同谋。 龙息蚌本非善类,如果落在无灵族,或屠龙人的手里,那胡巴夫妇就会被自家的东西反噬,无字学院的基业也会因为自己而崩毁。 草灯从来都不是一个服输的人,聪明可以被聪明战胜,是值得鼓掌的。但如果聪明被狡诈欺凌,那就真的应该检讨是不是真的傻了。 他一定要找回来,给师叔一个交代! 三十六、无题复无题,无题掩叹息 (这一章的情节太反传统了,有点变态。) 小龙女等学院里的学生都各自选择了最舒服的角落,用最舒服的姿势修行,有的坐在屋檐上像蟾蜍,有的倒挂在树上像树懒,有贴在山崖上像壁虎,也有躺在青牛座上晒月亮的。 但心思不能宁静的时候,月辉星光是一点也不能引入体内的,草灯枯坐了半天就是无甚效果,立刻决定停止修行。 他站起身弹了弹灰尘,看了看四下无人,就悄悄溜到鱼伴儿的屋檐下,笃笃的轻声敲击她的窗户。 鱼伴儿正在无聊的翻阅《通本》,看到草灯不认真修行反而跑来,十分欢喜。 之前草灯被龙野叫着双双修行去了,这让从来都是独自修行的鱼伴儿情不自禁的羡慕,或许还有一丝嫉妒,她不知草灯为何这么早就结束了修行,但也无意多问。 于是两个人熄灭了灯火,像提前有了共谋似的,捏着手脚向远离人群的地方逃去。 直到出了院门,来到了距离无字学院不远的护山小溪前,如果再往前就出了无字学院,那就破了胡巴院长的禁令。 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很有默契的坐在河边的大卵石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没有了柴夫卢和宝山的从旁聒噪,鱼伴儿有点异样的紧张。 她出神的望着明月下碎银般咕噜噜流逝的水花,思绪乱飘。 草灯望着她被月色勾勒出一道柔光的完美侧脸,笑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鱼伴儿悠悠说道:“我在想一个哲学问题,你看,这溪水夜以继日的流个不停,你注意的时候它在流,你不注意它的时候它也在流,好像永远在变,可是你看上一阵,又觉得从来没变过,从来没动过。” 草灯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鱼伴儿道:“这说明它的状态很稳定,而我们真实的人生并是这样。” 草灯极尽力量伸了个懒腰,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卵石上,他望着明澈的星空道:“我觉得啊,这地上的流水,和天上的星星,他们的人生才是最无聊的人生,而我们的不稳定的人生才是最棒的,天天都不一样,天天都有新的刺激。” 鱼伴儿继续道:“这不对,我们生命中欢愉和幸福的时刻总是容易被忘记,并且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能感同当时的回忆起来,更糟糕的是,我们还会常常背叛和轻视当时的感觉。” “如果都是这种悲伤的情节充满人生,那还不如像流水一样,像星星一样,像我们坐着的石头一样,一刻就好像能永恒。” 草灯良久的思考着鱼伴儿的话,忽然拍腿直起了身子,道:“那就对了,所以为了这种永恒的感觉,你现在要牢牢记住这一刻,就现在这一刻,用全身每个毛孔去感受去记忆,好不好?” 鱼伴儿瞪大眼睛,还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草灯迅速扳过她的肩膀,把她拥抱在怀中,鱼伴儿心中恍惚一荡,只觉得周围连空气都变了味道,夜空都转了颜色,她的睫毛和鼻翼都有了迷蒙的晶珠。 草灯看着她融化成流水的样子,又问道:“你现在开心么?” 鱼伴儿道:“开心。” 草灯又问了一遍:“是不是真真切切,毫无保留的开心呢?” 鱼伴儿点点头道:“嗯。” 草灯很郑重的看着她道:“那请你用心记住现在的感觉,再也不忘记。” 鱼伴儿道:“我会记得。”她眼睛一转,又忽然问:“我怕记得不够好,忘了怎么办?” 草灯笑道:“我有一个绝好的方法教给你。” 鱼伴儿“哦?”了一声反手抱住了他,问道:“什么方法?” 草灯道:“你闭着眼睛闻一闻夜风里的味道。” 鱼伴儿依言照做。 草灯问:“什么味道?” 鱼伴儿道:“好像是是桂花和狗尾草混合的味道,还有……还有河里带着淤泥的香水草的味道。” 草灯笑道:“可以嘛,比狗鼻子还灵。” 鱼伴儿道:“你才是狗鼻子。” 草灯又低头亲了她,用鼻子抵着她问:“你再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鱼伴儿道:“这是草灯的味道。” 草灯笑道,我也记住了鱼伴儿的味道。 鱼伴儿脸很红:“这样就可以记住了吗?” 草灯道:“还不够,下一步就是感受周围的温度,触摸周围事物的形状、质感,观察周围的色彩,聆听万籁的声音。比如这水波、星空、卵石以及夜风中一切。” 鱼伴儿眯起眼睛,耸起鼻翼,张开双臂,尽情用每个毛孔去感受记忆。 草灯静静的看着她可爱的样子,这个样子恐怕才是最值的记忆的吧?一个女孩子在最放松的时候才最可爱,而只有完全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才最放松,完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最可爱。 草灯心里感到一片柔软和感激。 他从一槐镇被迫来到无字学院,完全是被命运的巨掌一手推动,而命运为他安排了很好的礼物,龙野和鱼伴儿无疑就是这样的,她们都是那么的美好,他根本不用谨慎选择。 一直以来,草灯都是像局外人一样游荡在这些波诡云谲的人和事之间,他的的天赋和心性让他有一点存在感,但那也仅仅是浮萍和巨流的关系,他还没有真正做出过心灵的选择。 天地之大,小人物要开始把命运之线牵在自己掌中才能成长为真正的大人物,草灯这一刻已暗暗的告诉自己:鱼伴儿就是这命运之线的开端。 这时候鱼伴儿也在痴痴的打量他,月辉把草灯的轮廓勾勒的更加清晰和冷峻了。 现在的草灯,比在风铃驿站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长高了很多,也强壮了很多。长期的修行让他拥有了更多强大的气质——让身边人觉得被保护的气质——他笑或不笑的时候都很迷人,都透出自信和远见。 直觉告诉她,草灯一定可以成就未来大陆上少有的强者之一,北冥州的那些年轻才俊们都不能和他相比,他们或许目前更强大些,可是骨子里,血液里都是平凡和庸俗的。 鱼伴儿忽然有点嫉妒,她嫉妒龙野可以朝夕和他相伴,在无字学院每个角落里留下她们的故事。而她又要很快离开,独自飘零了。 然而她略一转思又无比欣慰起来,草灯这一夕的态度不就胜过了无数个朝夕吗?连小龙女是自己的妹妹这一点,草灯也丝毫没有顾忌避嫌,她对此充满了同样的感激。 夜阑无声,春波流转,时间在凝顿中又流逝了很久。 鱼伴儿终于开口道:“我想明天离开学院,去找药王丹。” 草灯把一块石头扔进水花里,问道:“你知道怎么找么?” 鱼伴儿道:“黄千目不是说过找雀观或苟无涯么?” 草灯从石头下跳了下来,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鱼伴儿摇摇头。 草灯道:“我知道。” 鱼伴儿道:“那你不早说。” 草灯道:“我不必早说啊,因为我决定和你一起去。” 鱼伴儿惊异道:“那怎么行,胡巴院长不允许你们离开学院的。” 草灯道:“情况有所不同嘛,严格来说,是我弄丢龙息蚌的,我有责任找到它的下落。” 鱼伴儿问:“那和药王丹有什么关系?” 草灯得意道:“苟无涯是天下第一神偷,他至少比别人更清楚龙息蚌的下落,去问问他准没有错,并且他也算我的朋友,只有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鱼伴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冷面师叔都没有再计较龙息蚌事了。” 草灯道:“龙息蚌可是镇院之宝,怎么能说丢就丢呢,如果我追的回来,就能将功补过,冷面师叔,胡巴院长,还有那陆甲子都会满意。” 鱼伴儿若有所思,缓缓问:“那你到底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关心龙息蚌呢?” 草灯捧着她的脸道:“是全部,都关心。” 鱼伴儿甜蜜莞笑,又问道:“你不怕被无灵族杀了么?或者是被北冥童子杀?又或者,我也可能杀了你的?” 草灯道:“那是看运气的事,不能看实力喽。” 鱼伴儿笑道:“我看你实力确实还差着,那运气呢?” 草灯得意的说道:“以我现在的修为确实遇谁都得跪,不过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尤其是风铃驿站遇到叫鱼伴儿的红衣姑娘之后,我的运气就越发好了,一个人运气好的时候,煞神都会退避三舍。” 鱼伴儿认真说道:“从五贤到通天楼,从大翼天池到每个学院,哪个不是凭实力说话,所以你最好还是和小龙女一道在学院好好潜心修行,达到胡巴院长和龙夫人的高度,那才算有了行走江湖的资本。” 草灯道:“那是以后的事情,眼前我与你一起解决棘手的事情再说。” 鱼伴儿忽然道:“哎呀,我们该回去了,大家夜修快结束了。” 草灯才恍然道:“时间过得好快!再过几个时辰,明天的观日晨修又接上了,让你见识下我们的晨修大法。”他很兴奋。 鱼伴儿道:“我对什么大法不敢兴趣,倒是想见识下你们的晨修老师小龙女的风范。”说完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此刻,夜色更加浓重,浓夜中薄情的,多情的,无情的种种都不能再分辨了。 ……………… 这段时光是短暂而又漫长的,风在夜色中流动,送来了整个世界的声音,其间有人在舞蹈,有人在欢歌,有人在相爱,也有人在流泪。 他们几乎感受了夜风中的一切,却不知道夜风中还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那个身影伫立了许久,终于转身跑开了。 三十七、问是耶非耶?一梦两成空 也许是最近太不可思议了,这一夜草灯睡的很舒服,他期待的快乐晨修并没有到来,他睡的有点过,以至于梦还没醒就被柴夫卢从床板上拖了起来。 “龙野不见了!” 草灯立刻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消,不详的预感瞬间拂过心头,莫非和昨天的事情有关?小龙女绝不能有事,她难道把胡巴院长和龙夫人嘱托忘到九霄云外了么? “那鱼伴儿呢?” 柴夫卢摊摊手叹道:“你说是不是怪事,她也不见了!还玩结伴消失,难道两个人一早商量好了的?” 草灯怔了半晌,然后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一边套着衣服,一边直奔外面,心急之间把青布衣衫的腋下“刺啦”撕破了口子,他也浑然不顾。 鱼伴儿的屋子里果然空无一人,再到小龙女的屋子里看,也是如此,屋中人都已离开了好久。 小龙女的闺房收拾的很干净,被子叠的很整齐,就连平时随手会用的杂物和梳妆盒都被仔细放置,靠窗户边的龙涎小木桌旁边,被一只小小鹅卵砚压了一张被小心裁剪过得麻头宣纸,上面只留了两行墨迹早已干透了的娟秀小字。 这字迹是草灯再也熟悉不过的小龙女的字迹,无数次小龙女都为他写下过《通本》中没有提及的修行要点以及来自她个人的独一无二的修行体悟。 现在的小纸上只有“会于父母,勿念”六个字,写的极为认真。昨天小龙女一定写的很慢,落笔也很重,“念”字的三个点浸染的有点大,以至于透过了纸背,在木桌上留下了印记,她怕纸被风吹跑,还紧紧地闭严了窗户。 草灯颓然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把字句又念了一遍,捶桌道:“坏了坏了。” 柴夫卢问:“难道龙野不是和鱼伴儿一起走的吗?” 草灯神出骸外,怔怔的说道:“决然不是的,以小龙女的性子,一定是只身去了方寸海!” 柴夫卢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就算她是追寻胡巴院长去了,可鱼伴儿为何也不辞而别呢?” “这……”草灯有点噤然无语,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他也有点难以解释。 草灯知道鱼伴儿一定是打定主意不辞而别的,她独自去了,她不希望草灯离开无字学院,也不希望小龙女有任何失落。 事情还远远没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苟无涯和北冥童子想必是她下一步要问寻的人选,或许他们就是破解浮岩神州、人类大陆世界,无灵之境之间秘密的关键。三个世界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鱼伴儿判断,如果草灯过早地卷入,只会过早地遭遇灭顶之灾,因为正是一槐镇的草灯无意中掀开了遮天大幕的一角。 他慢慢恢复了冷静,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做出决定。 他对柴夫卢说道:“鱼伴儿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小龙女如果一个人去了方寸海,可能马上就会面临危险。关于方寸海,我对她撒了谎,现在屠龙人和无灵人可能都在方寸海聚集,守株待兔。” 柴夫卢急道:“那我去找她回来!” 草灯道:“不,是我去!” 柴夫卢道:“为什么又是你?” 草灯道:“我……可能是我的原因……所以龙野才不辞而别的。” 柴夫卢诧异的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草灯缓缓道:“我没做什么,我……只是直觉。” 草灯的直觉告诉他,小龙女的想法就是昨天改变的,但如果真的是这样,草灯很难说不愧疚。 龙野如果是因为看到他昨晚和鱼伴儿约会,因此负气离开而遭遇不好的事情,那他死一万次也不能原谅自己。 柴夫卢很不屑,很愤怒:“直觉?你的直觉哪次管用了,每次都把糟糕的事情推向更槽糕。” 草灯解释道:“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有你很多不知道的隐情。” 柴夫卢道:“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要保护小龙女。” 草灯道:“我也知道一件事,你现在谁都保护不了的。” 柴夫卢驳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从来都是自以为是?” 草灯沉默半晌,有些黯然:“柴夫卢你说的对,或许我是这样,可是我还是想承担因为我自以为是而带来的责任,就让我继续自以为是吧。” 不止是柴夫卢,很多时候,草灯也很气愤自己的自以为是: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越是以为强大聪明的时候,越是暴露着弱小和愚蠢。 他越来越意识到一个道理:修行的事,不止武力,除了武力,人生件件事都是修行。这样看,反倒是有着简单坚持的柴夫卢和宝山修行的更好,而他自己不过是徒有其形罢了。 小龙女与鱼伴儿是不是一起连夜离开的呢?正如草灯推测,她们并没有一起,她们彼此前后脚离开了学院,对相互间的决定也不知情,但有一件事却是共同的,都是带着为对方考虑,带着无限的不舍离开的。 女人的心思永远是在自私和伟大之间摇摆的,也正是这样,才让她们的世界格外迷人。 只一夜之间,天真无邪的龙野骤然成长了。 她第一次踏着星光,独自跋涉在去往方寸海的荒原之路的情形,就仿佛龙夫人第一次走出方寸海,来到荒原上一样坚毅和成熟。 龙族的灵胎血脉经过人类世界的情感淬炼后,无论过程好坏,结果都是会变得更加强大。 在人类强者胡巴和第一代龙族公主护翼下长大的她,还不算峥嵘毕现,但真正独自离开无字学院的这一刻起,才算是一尾矫矢的游龙。 谁也没看到这条小龙抹眼泪的时候,小龙深深喜欢的草灯和鱼伴儿也不会看到了,小龙发誓下次再看到他们的时候,一定是带着方寸海高贵气息和无忧阳光一样的微笑的。她要回家去,找她传说中的外公,英姿风发的舅舅,还有流着相同血液的英雄朋友们。 想到这里,她阴翳的心情又重新快乐起来,身上散发的强大龙息让夜行中的山魈鬼怪,魑魅魍魉都远远退避,不敢靠近。可是她肆意吞吐的少女龙息还是成功地引起了某些大人物的注意,而且不是一个,还是好多个。 在她大摇大摆的横穿班通大漠的时候,苟无涯和小芭蕉正坐在天鹅堡的顶上看星星,正在睡觉的大眼丘猫首先闻到了她身上的龙息,激灵灵醒了过来,就想扑下来复仇。 在无字学院断崖边儿上,正是这小姑娘逼的大眼丘猫跳了涯,虽然它是有滑翔的本事,但不断增长的体重让它每一次施展起来都比上一次更吃力,它宁可那是最后一次高难度的跳跃。 苟无涯微笑着摸摸它的头,阻止了它:“不要难过,不要生气,看上去这小姑娘有比你更难过,更生气的事情呢。” 小芭蕉支颐喃喃道:“奇怪了,为什么最近无字学院的学生老往外面跑呢?” 苟无涯道:“恐怕还是为了无灵族!” 小芭蕉担忧的问:“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万一碰到无灵族岂不是要吃大亏?” 苟无涯笑道:“谁说她孤零零了,你再看。” 说着他手一指远方,在龙野身后百丈之外又出现了三个人,从服饰上,仅能辨识是两女一男,不速之客正缓缓走来。 小芭蕉睁大眼睛问:“那是些什么人?” 苟无涯道:“他们是我要感激的人,有了他们,这姑娘就安全多了。” 小芭蕉道:“那无灵幽王也不怕了么?” 苟无涯道:“那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幽王胆敢现身来,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小芭蕉道:“哦~我明白了,因为你如果有了龙息蚌,幽王也会怕你的。” 苟无涯哈哈大笑,念到:“幽王,幽王,即使穷极无灵之境,迟早我都会亲手让你灰飞烟灭!” (猪脚性格有弱点,才会有成长性,不是吗?) 【注2】 更新到现在,收到大家很多的阅读反馈,十分感激。 开篇三章,上传之前其实改过好多遍。很多好友给出的意见是,觉得一开始就上双线的结构,怕不合适,这可能会打扰到读者的代入感,不是网文该有的套路。 老祖再三考虑,还是非常冒险的保留了这种切入的角度——用往复交错的手段来揭示两件重要事件之间的密切联系,这是打开这个复杂故事的唯一钥匙。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头三章真的很重要,要保持耐心和谨慎。 之后,随着故事的推进,会稍微从小说结构、人物、剧情、布局、架构、三观、行文风格、伏笔设置等诸多方面说道说道,帮助读者跟文,同时也是提醒自己。 对了, 老祖写书有几个坚持的基本点: 拒绝陈词滥调 拒绝三俗雷同 拒绝情节拖沓 拒绝灌水凑字 拒绝黄暴过度 拒绝无脑打斗 拒绝机械无情 欢迎一切批评建议。 【注3】 【法宝,神器谱】 (随着剧情推进会不断更新,这些拥有者都是暂时的) 大通天印(北冥童子) 舍利钵(西海神丐) 伏魔罗汉棍(摩柯迦叶) 飞蝗木羽(三剑客) 鱼肠剑,浑天绫(鱼伴儿) 龙息蚌(龙夫人) 解忧葫芦(胡巴) 苍穹神枪(仲王) 无量劫剑(苟无涯) 鲨骨剑(鱼虾佣) 魂杖(蛟翁) 净瓶杨柳(观音大士) 三生毫,精鹜八极铛(洛老板) 白羽箭(苟无涯) 青莲造化(龙野) 龟涂宝刃(霍雨双) ………… 好像男猪脚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宝。。。 三十八、怪客出画轴,灵台起妖音 赶在太阳在烘烤大沙漠之前,龙野走出了这片荒芜之地,鞋也脏了,脸也脏了,鬓发也有些凌乱,一夜没睡也让她哈欠连天,疲惫的坐在路边的一块页岩上歇息,这里的石头是万年之前方寸海送来沙漠边缘的。 而方寸海还遥遥不可见,入目都是茫茫荒原,旷阔的视野加上相似单调的景物很容易让人厌倦和发痴。 就在龙野就要进入这个状态的边缘的时候,天地之间半个飞鸟的影踪都难以寻觅的荒道上缓缓走来的一个人立刻引的她睁大了眼睛。 娉娉袅袅,是个女人,或正因为是个女人,更是个自信自恋到一定境界的女人,所以,即便是在这没有一个观众的荒原上,她都一步一摇,每一步走的很是认真,每一步都召唤着天地间的风情,粉中带着嫣红的裙摆如春风拂送的海棠,很快就送到了龙野的面前。 龙野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虽然她常年在无字学院,但小岱州州府也去过无数次了,形形**的女人也见了很多,鱼伴儿到来时也惊为天人,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有说不出的迷人,或许女人中的极品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眉宇间凝着的一丝断肠人苦恋般的忧云在她笑吟吟开口的一瞬间也散去了:“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的?” 呆呆看楞的小龙女,这才缓过神念。 她回答道:“我……我来找我父母。” 那女人又问:“你父母是何许人,怎么会跑到这人烟罕至的地方?” 龙野忽然想起龙夫人平日循循告诫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人类。 她心底也早就升腾起相同的疑惑,本身这荒凉之地就不该有人,况且还是如此美丽的独身女子,难道不是咄咄怪事。 龙野宛然也笑道:“姐姐这么好看的女子,一个人也来到这人烟罕至的地方,难道不害怕么?” 那女人笑了笑,叹道:“我是追寻我的丈夫而来,他嫌弃我不够美貌,所以和另外一个女人跑了。” 小龙女愕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天下居然还有男人嫌弃眼前这位女子的相貌不够美貌,难道是瞎子么?不是瞎子难道是呆子?又或者是如何英武不凡,可匹配天仙的男人? 那女人又得意的说:“不过我在他身上系了铃铛,他逃不出我的手掌的,他现在就在附近。” 小龙女终于问道:“姐姐这样的人物都被嫌弃,那另一个女子岂不是?” 那女人神色一萎,想到情敌,她似乎刚性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她确实可恶,可是……她确实要强过我。” 小龙女脱口道:“我不信!”她真的不是恭维。 那女人凄然一笑,从袖口里抽出一个卷轴,轻轻展开,立刻又一副人物画像侵入小龙女眼帘,她一看就知道,这人物画像就是女人口中的情敌,因为这画中人物是如此的……特别。 画中女人眉目含情,嘴角带笑,那笑意和眼波早已跃出画卷,弥漫在空气里,一刻间苍黄旷野间也尽是春色。最妙的是两道黛眉中间有一点墨,圆润如珠,却不规则,仿佛一凝秋露就要流淌而下,却又停在了动与不动之间。 那一点成为璞玉上的一个瑕疵,而这瑕疵又让这璞玉成为唯一,就像皎月上多了玉兔的影子,多了桂树的婆娑,多了故事,多了情。 而眼前的女人少了瑕疵,却少了故事,败了风情,沦为璞玉,沦为皎月。 女人不平的说道:“看到了吧,就是她,她叫秋露,我叫海棠……秋露打败了海棠,夺走了天地下最好的男人。” 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什么是天地下最好的男人?龙野黯然神伤,草灯是,柴夫卢也是吧,胡巴是,冷面也是吧? 能配的上海棠秋露的又是什么样的男人,不管是什么模样的,都一定不会是自己喜欢的模样,因为自己喜欢的模样只有一个。 海棠收起了画卷,又恢复了自若自信的神态,问道:“妹妹有没有看到画里的人经过呢?” 龙野摇了摇头。 海棠道:“妹妹若碰到画里的人,一定想办法告诉我,或告诉她来找我。” 龙野点头答应。 海棠转身又款款离去,忽然转过身,又问道:“妹妹,你想不想变成画里的人呢?” 龙野一愣道:“我和她比可是差远了,即使比姐姐都是不及的。”忽然她又后悔失言了。 海棠噗嗤一笑:“可是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你比她更有资格走进画里。” 龙野遥遥手道:“多谢姐姐,我不喜欢画像。” 海棠又道:“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被画到卷轴里的哦。” 龙野道:“所以只有海棠秋露有这样的资格呀……我还差的远。” 海棠笑着和她招了招手,用她来时的一样姿态和步速离开了,天地间风景又恢复了单调的颜色和生机,但龙野并没有失落很久。 她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就向相反的岔路上行进,反正只要想着日头西落的方向去,肯定就能到达心中念念的的方寸海。 她并不担心海棠的安全,她既然敢独自行走在大漠一端,想必也不是平凡人物,反而她走出几里地后却有点目眩神迷,才意识到刚才接触到画中秋露的目光时,心神也为之摇曳了,画中尚且如此,真人该当如何? 一定是作画的人故意夸张,那作画的人技艺也太高超了吧,这一定是他骗女孩子的伎俩。 龙野暗自想:这个海棠的男人一定是坏透了的,害的一个女人跑这么远,转念又想,也可能是这秋露姑娘心地坏,手段又高,才抢走了人家的男人,我可不要做这样的女人,和别人无端的争夺一个男人。 她脑海里胡乱神思着,却情不自禁的从嘴里自言自语出来:“如果方寸海很好玩,我就再也不回无字学院了,除非你们来找我,还要求我,哼!不要怕丟面子,好歹人家也是龙族的公主。” “哦,是么?公主殿下。”忽然耳鼓中传来一阵刺耳的接话声。 龙野大惊,赶紧环顾视野,天圆地阔并看不到半个人影,可是那声音又是如此清晰、切近,又有一种让她说不出的难受劲儿。 龙野壮着胆子大声问:“你是谁,你躲在哪里?” 那声音阴恻恻的一笑,又在她耳边响起:“小龙儿,我就在你身体里,你感觉不到么?” 龙野心里骂道,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装神弄鬼! 没想到那声音立刻辨识,回道:“我不是蛔虫,也不装神弄鬼,你天生就是我的,我天生就是用来对付你的。” 龙野凝神倾听,脊背上顿时冷汗淋漓,因为她马上意识到,这对话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脑海深处,仿佛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可分明又不是,只有一种恐怖的可能,就是那人已毫不费力的侵入她的思想中,能以不可思议的能力读取她的心理活动。 龙野始觉有点害怕,她努力屏息凝神,想把这个声音从她脑海里祛除出去,可是并不成功。 三十九、魔鬼写契约,不从洛老板 龙野发足狂奔,立刻掠出百里,她虽然脚下慌乱,可是速度却超过了往常的极致,差点撞进前面一个人的怀里。那人双手一摊差点把她抱在怀里。 龙野惊呼着逃过。这才看清楚,这个不知何时就如影随形的矮小人类脸呈三角,相貌丑陋,四肢较一般人都要短小,让她莫名的心底战栗。 她怯声问道:“刚才在我脑袋里说话的人是你么?” 那矮人得意的大笑:“那还能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龙野问:“那你是谁?” 那矮人道:“刚才是是否遇到过一个叫海棠的女人呢?” 龙野看他不像善类,怕对海棠不利,当即勇敢的撒谎:“海棠是谁,我没见过。” 那矮人声色一厉,道:“你不用骗我,我就是海棠口中的男人,她要找的人就是我。”显然他对龙野和海棠的对话也了若指掌。 龙野惊讶道:“你……难道是你?” 矮人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丑?” 龙野赶紧道:“没有,没有,只是你既然知道她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矮人道:“既然你同情她,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龙野道:“什么事?” 矮人道:“方寸海的老龙是我的老朋友,他应该是你外公吧,带我去见他一面。” 龙野道:“我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带你去的。” 矮人道:“哪又为什么?” 龙野道:“像你这种为了那个新欢秋露姑娘,就抛弃海棠的男人,肯定人品就有问题,人品有问题的人怎么能是我外公的朋友呢?” 矮人哈哈笑道:“你外公人品哪里好了,夺了人家的地盘,逼走了女儿,重伤了胡巴,还欠了我好多钱,你说该怎么办?” 龙野道:“那你直接找他讨要,缠着我干嘛?” 矮人道:“你要跟了我,前缘旧账就一笔勾销,你愿不愿意?” 龙野怒极而笑:“别做梦了,海棠秋露一定也是受了你的胁迫!” 矮人道:“那你以为你可以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蓄势已久的龙野已经先发制人,她的身体一游退出了数里地,然而她的双手还停留在矮人的眼珠前,亮出了龙之爪牙,完美结合了九似风雨功和虚空手最精华的一击,快的不可想象,十指间的紫光如剑瞬间就能击碎矮人的双目,龙野很自信,甚至她在出手的一瞬间都有点怜悯这个下一刻的瞎子了。 可是她忽略了这是一个能读取她思维的生物,就是说矮人的选择总会快她一步,就在她的心念摇曳的须臾之间,矮人腾跃而起,龙野的暴击落空在他背后的大地上,印出两只龙爪形状的大坑。矮人出手的速度比龙野收手的速度更快,一双干枯有力的手已经扼住了龙野的脖子,她再动就会被扭断。 矮人贪恋的盯着龙野的面庞,鹰钩一样的鼻子发出了对猎物无法克制的嗅吸。 龙野几乎要掉下泪来:“你……要……什么?” 矮人喘着粗气道:“龙骨、龙胆,以及你身上的一切宝贝。”他张开了生了凌乱的牙齿的大嘴,像龙野的雪白的颈项上移来。 龙野用尽最大的一丝龙息向外求救,一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矮人吐出了几个噩梦般的字眼:“屠龙人。” 这三个字一出口,龙野的神魂几乎要被摧毁了,龙之天敌就是屠龙一族的人,就像鼠与猫,蛇与鹤,这种差距不是武力的对比,而是宿命的无力,是笼罩强大的龙族最后的阴影。她几乎要闭上眼睛,她有点后悔离开无字学院,离开草灯了。 一想到草灯,她感觉压力骤失,屠龙人的威压、屠龙人的气息忽然变得微弱、远离,就连脖子上的屠龙人的枯手都在慢慢松开。 四十、不可思议人,救命换交情 龙野睁开眼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屠龙人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像承受了某种诅咒,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比他并不高大的微微发福的中年书生,不仅不比他高大,甚至比他还其貌不扬。诅咒的痛苦就来自中年人挥动的手臂,中年书生手中拿着一件事物在他后背上刷刷点点勾画着什么。 为了摆拖中年书生的克制,屠龙人猛烈的挣扎了几下,忽然肋下枝生出两道羽翼,羽翼交错如刀,一只斩向龙野的脖子,另一只斩向中年书生的脖子,中年书生微微一惊,手中的事物“当当”点在屠龙人羽翼的肋根上,消解了他两条铁翅上的致命攻击,屠龙人也乘机扑棱棱飞上蓝天,很快像天边逃窜。 龙野这才看清中年书生手里拿着是一只玄铁大笔,刚才就是用这支神奇的笔解救了她的性命,击退了屠龙人,屠龙人显然知道他的厉害,才仓皇落逃。 书生眼睛也小,眉毛也短,鼻子也不够挺,唯独嘴很大唇很厚,龙野仔细观察他时正遇到他炯炯透着爱怜的目光,不禁一羞,赶紧说:“谢谢先生出手相救。” 中年书生笑道:“好说好说,我也是顺手惩恶,不料还是被他跑了。” 龙野问:“这个恶人本就是我的克星,没想到还骗了海棠秋露两位姑娘。” 中年书生笑的更欢。 龙野问:“你笑什么?” 中年书生以笔一指:“你看哪是谁?” 龙野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了一位姑娘,仓然间目触之下差点掩口叫出,这姑娘聘婷玉立有如天作,高矮肥瘦都不宜再增减一分,两眉之间一滴凝露痣,不是画上的秋露是谁? 龙野有点发懵:“刚才那个屠龙人不是?……您又是?……” 秋露开口笑道:“刚才的屠龙人是骗你的,这位救你的才是真正的海棠姑娘的男人,宝盆州洛老板!” 龙野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秋露道:“他手上的三生毫笔可假不了,天下美女都逃不过他的笔啊,小龙女姑娘难道不爱画家么?” 龙野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洛老板,还是洛画家,可是抛弃海棠就是不对。” 洛老板点点头道:“你若肯帮我一个忙,我就把海棠请回来。” 龙野道:“什么忙,又是去找我外公么?” 洛老板道:“我若肯答应让我给你画一幅画像,我就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只要我办的到的。” 龙野道:“你想和海棠道歉就去找她喽,和给我画像有什么关系,肯定又是施展什么骗女人的妖术。” 洛老板哈哈大笑道:“不要污蔑我,海棠秋露都是我喜欢的,你也不例外啊。” 龙野脸微微一红道:“我这么能和两位神仙一样的姐姐相比。” 洛老板道:“那就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儿上,答应我的请求。” 龙野道:“我会用另外的方式报答你,可……不会答应你画像的。” 秋露道:“小妹妹,不要犯傻,你知道天底下多少人求着洛老板画像都求不着么,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幸运,只要经过三生毫的画笔,你就算上了胭脂评,是天下公认的美人了。” 龙野道:“我对胭脂评可不兴趣,又不稀罕这些称号。” 秋露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画笔,这是神器榜上排名第三的三生笔啊,贯通三世,绝妙之物,触者喜怒哀乐都无法自抑,全凭洛老板操纵,这笔下流出的画来自然不是凡物,画中人和看画人无论隔了多少时空,多少时间都能交流无阻,怎么神奇的宝贝你也不想要?” 龙野道:“宝贝再好,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秋露噢了一声,道:“你的什么问题?” 龙野哪里能说得出:让草灯离开鱼伴儿来找自己的话。只好又回答道:“总之,总之,我不会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处。” 一直笑而不语的洛老板这才开口道:“我从不勉强别人做事,也从不无故的帮助别人,这次就算你欠我一个恩情,怎么样?” 龙野道:“多谢洛老板,我一定会报答您。” 洛老板道:“我猜的不错你是要寻找胡巴夫妇去,对不对?” 龙野道:“是的,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么?” 洛老板道:“我不知道,不过有个人知道?” 龙野问:“是谁啊?” 洛老板道:“就是刚才逃掉的屠龙人啊,屠龙人对龙息最为敏感,龙夫人既然来到方寸海附近,他一定最为清楚。” 龙野道:“可惜他已经逃走了。” 洛老板笑道:“是我故意放他一马,我用三生笔在他身上偷偷画了一个铃铛,当铃铛响起来,我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龙野问:“可是画的铃铛又不会响。” 洛老板道:“他的不会响,可是我的会响。”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铃铛,闪着钝光,看起来和普通的铃铛并无二致。 龙野问:“怎么神奇,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精鹜八极铛?” 洛老板道:“正是。” 龙野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海棠在哪里,海棠也知道你在哪里咯?” 洛老板道:“没错。” 龙野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秋露,问道:“原来你们三个人是在演戏么?你们,你们又是骗我,又是帮我,到底为了什么?” 洛老板笑道:“只为了给你画像而已,不要紧张。” 龙野道:“可是这又为了什么?” 洛老板道:“只因为我喜欢你而已,我喜欢的女人我追着画也是乐意,我不喜欢的女人求着我画都不给。” “你喜欢我?可是你比我大很多唉。” “哪有怎么样呢?” 龙野面对这么不可思议的答案,彻底地感到学院外世界的不可思议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洛老板真是一个怪人,草灯也是个怪人,但她希望这句话是草灯说出来。 她有点恍惚,洛老板以为她是害羞了,又说道:“我洛老板的喜欢并非男女之爱,是……” 龙野道:“是什么?” 洛老板道:“是天地之爱。” 龙野差点笑了:“什么天地之爱,你这又是胡编出来骗无知少女的。” 洛老板道:“往后你会明白的,我洛老板可不是一般的人,不然海棠秋露也不会跟着我。” 龙野问:“那她们是你的妻子?情人?还是朋友?” 洛老板哈哈笑道:“都是,也都不是。但都是彼此喜欢的,你能理解么?” 龙野摇摇头。 洛老板道:“等你再长大些,经历的多些,或许就明白了。” 龙野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幽然道:“我已经很大了,男女之事我也不会关心,现在我要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阻止屠龙人伤害我爹娘,伤害方寸海的族群。” 洛老板略微意外的哦了一声才道:“最近几天,无数屠龙人的强者正在赶往方寸海,你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他们了,但是……” 龙野道:“但是什么?” 洛老板道:“但是你们龙族是天生就受制于屠龙人的,你又帮不了什么。” 龙野道:“你又想要挟我求你?” 洛老板道:“我怎么老,你怎么小,我怎么能以大欺小,不过是公平交易罢了。” ……………… 四十一、碟阵飞龙血,一夫克万钧 白色浪花溅出海面直有四五十丈高,一条蛟龙从中跃出,游上云端,青鳞闪闪间,又俯冲入海,先前的海面还没有平静就又被片片击碎了,壮阔的海域变成了她一个人的游乐场。微波中的蛟龙扭动身躯,幻化人形,片刻后,龙夫人湿漉漉的走了出来。 站在岸边静静看了她很久的胡巴院长,鼓掌道:“果然是物有所属,一回到方寸海,你就像野马还疆,变回了少女时代,好一条美丽的小青龙。” 龙夫人噗嗤笑道:“当初你也是这么说把我骗走的。”她转而又叹气道:“如今,方寸海却被屠龙人搞得如此狼狈死寂。” 胡巴道:“刚才你吐息龙吟这一顿折腾,看来也是白费力气,不仅屠龙人迟迟没有出现,连龙族也没出来半个人来欢迎你。” 龙夫人道:“屠龙人早就知道我来了,只不过是惧怕你才不敢靠近。” 胡巴道:“那龙族的人也怕我么,老龙王一直就想抓我们两回去了吧?” 龙夫人笑道:“我爹怎么肯相信我们自投罗网,肯定是疑心是屠龙人的诱饵,所以他们才按兵不动。” 胡巴问:“如果等更多的屠龙人到来,恐怕我也无法应付了。” 龙夫人道:“有一个方法,就是我们暂时分开,用我做诱饵,只有我落单,屠龙人才敢出来。”、 胡巴道:“绝不能让你涉险,大不了我们去找老龙王,尽力说服他一起对抗屠龙人。” 龙夫人道:“就怕他固执起来,忽然反悔反而对付我们,那就是真的自投罗网了。” 忽然龙夫人的神识中升起一道声音:“难道你现在不算是自投罗网么?” 龙夫人惊道:“胡巴,屠龙人来了!” 屠龙人的真身未到,声音已经到了。 胡巴并听不到,但他可以感觉到,海面上拂过的海风,流动的水纹都动荡起来,透出森然的气息,胡巴皱眉道:“不是一个,是一群!” 果然在天水相接处,射来十几道黑影,很快就盘旋围拢在胡很快就盘旋围拢在胡巴夫妇头顶,他们刚刚完成了一次深海猎杀,手里擒着猎物被扑通扑通掷落下来。 龙夫人看在眼中,立刻扑倒过去查看,都是些年幼小龙,和老弱的海龟,奄奄一息。她赶紧用龙息去灌注,企图救他们回来。 胡巴叹了口气,他明知道屠龙人正在利用这点,故意消耗龙夫人的真元,用不了多久,龙夫人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胡巴必须要面对几乎是以一敌十的局面。但也无法阻止,龙夫人不会见死不救她的同胞。 胡巴不知道来的这群屠龙人实力属于什么级别的,但目的肯定是龙夫人,既然敢蛰伏之后忽然袭来,必然是策划好了的,实力对抗必然也不落下风。 可是胡巴是谁?他是比肩无贤的通天境强者,无字学院第十三代院长,是曾大闹方寸海的昨日英雄,一生之中还没有败绩,怎么会惧怕屠龙一族。 他抬头瞟了瞟漂浮在半空中的屠龙人,那是一个多人组成碟状的阵法,上面一层四人,下面一层六人,相向转动时急时缓,让人头晕眼花,心境不宁。胡巴干脆闭起了眼睛,手臂微张,充满了藐视。 就在他神态稍弛的一瞬间,屠龙人组成的碟状飞阵从天而降,像一顶巨大的黑色草帽扣了下来,胡巴就是来不及逃脱的小鸟,被罩在其中。 “草帽”急速的旋转,屠龙人群起而攻,下层六人十二只手亮出,都变成了足以对龙族生灵开膛破蛋的锋利的鹰爪,上层四人八条钢翼也凌空劈下,眼看胡巴就要被切割、**、撕碎。 龙夫人再相信胡巴,也无法抑制担忧,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她随手一挥,催动附近的鹅卵石拔地而起,向草帽上雨点般的落去,可是卵石玉刚刚触及草帽边缘就破碎成了粉末,屠龙人的碟状飞阵形成了强劲稳定的防护罩,龙夫人真元消耗的差不多了,驱动卵石雨的威力自然也大减。 只看“草帽”跳跃不止,显然是里面的“小鸟”在困兽奔突,可是草帽仍然保持的完整的形状。 忽然草帽的一角塌陷了进去,那是胡巴的一只手臂扼住了其中一个屠龙人的脚踝,龙夫人又看到了无数条手臂,胡巴正在施出“千手观音”对抗草帽下的“百足蜈蚣”。 被扼住脚踝的屠龙人,挣扎不及,就被拖落在沙地上,沙地骤然紧缩,牢牢地箍住了他半截身子,再也不能动弹,胡巴院长把屠龙人拉下天空,立刻用了五行囚顿中的土顿将其克制。 余下的屠龙人却并不惊慌,加速了飞旋的速度,四肢收缩,避免被胡巴拉向地面,然而进攻却没有停下,他们同时引颈张口,喷射出无数条火舌。 屠龙人的烈火神通是最擅长风雨的龙族的也浇不灭的,那火舌卷来,差点把胡巴的胡子烧没了。 胡巴最恨别人动他的胡子,立刻热血冲冠,千手观音立变愤怒罗汉,手掌迎火而入,啪啪啪啪抽在每个屠龙人的面门上,打的几个人晕头转向,摇摇晃晃差点坠地,可是这火舌之烈那是世间的自然火可比,胡巴火中取“栗”手臂被烤的通红,不禁也叫痛起来。 屠龙人稳住阵型,又突出一波更强大的火焰,胡巴赶紧从腰间解下一枚葫芦抛入空中,那葫芦迎风一摇,变成了一盏油灯,火舌仿佛见了渴望的干柴,竞相扑入油灯,入灯的瞬间又变得弱小和细微,像撞见了祖师。屠龙人继续催动火舌的浓度和强度,试图把这油灯一起炼化,可是努力了白天,只点燃了一根灯芯,他们努力一次,灯芯的光亮才微微增加一丝。 胡巴笑道:“来来来,各位再加把劲!” 这葫芦有个妙名,叫做解忧葫芦。 四十二、浪里滚白条,碧海惹潢潮 狡猾的屠龙人被羞辱的恼羞成怒,烈火神通无效后立刻变阵,碟状飞阵的上面一层剩余的三个人脱阵而去,直向龙夫人扑去,用起了分而袭之的办法。 龙夫人这时候已经因为挽救所有受伤的方寸海生灵,真元耗损过半。即使是在实力顶峰的时候也无法抵挡天生克星屠龙人的,何况现在的处境。 屠龙人呼啸着扑来,龙夫人再次化成龙形,卷起受伤的小龙幼蛟、老龟们,向海底沉去,一方面先解救他们回归大海,一方面也想引开屠龙人,分担胡巴的压力。 追来的三个屠龙人怎么可能允许她逃脱,屠龙人是大陆上最特殊的三栖种族,在海陆空都有绝对的优势,如果单论天生的能力绝对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的。 龙夫人刚刚没入海面,三个屠龙人也像炮弹一样窜入海面,他们尖滑的头颈和短小的腿脚都是天生适应急速运动的流线型,在碰触海面的一瞬间,羽翼已经收入肋下,整个身体变成了海底的游鱼,两个包围龙夫人的侧翼,一个攻击她的腹部。 龙夫人蜿蜒摆动,竭力躲避,同时蓄力龙尾把孱弱的小龙和老龟们甩入深海,让他们逃生而去。 她咬牙坚持不久,真元几尽散空,速度和力量的衰减让她力不从心,稍一迟缓,一道血光浮出海面,屠龙人的手爪已经划开了她的龙鳞。 岸上的胡巴余光一直观察这海面,看到龙血冒出,心里大慌。 可是屠龙人的飞阵虽然只剩下六个人,但余下的空间让他们的穿插更加犀利,攻击力并不减弱,草帽虽然飞了帽盖,但依然死死的罩住了猎物,胡巴无路可夺,无暇支援不说,情急之下还被屠龙人用羽翼削了一只幻化的手臂,幸亏那只是幻化的其中一只。 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际…… 不远处浪花一翻,一条小青龙比浪花还轻巧,已悄然迫近屠龙人和龙夫人缠斗的背后,屠龙人有所觉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这条小青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长身一舒卷住了两名屠龙人的脖子,翻身一扭又恰好让他们叠合,互为掣肘,四肢再也舒展不开。 小青龙刚刚在不久之前还被天敌屠龙人差点挖去了龙胆,转眼间又斗胆反杀!洛老板以及海棠秋露远远地看着,平静的面孔下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青龙便是龙野! 龙野追踪被画了铃铛的屠龙人,来的稍稍迟了,但不晚,多亏洛老板带路。 她为了解救龙夫人,已经不顾一切杀红了眼,竟然出其不意制住了两名屠龙人,她龙尾一摇,迅速退行,破开海水把屠龙人拖入沙滩。 龙夫人少了两名劲敌的纠缠,立刻轻松自如,龙尾一摇也摆脱了剩下的屠龙人,跟着跃出海面。 胡巴既喜且惧,小龙女怎么会跑出学院,出现在这里,还如此及时,瞬时神威大涨,又施出“土囚”把龙野擒获的两名屠龙人困住。 情势斗转,余下的屠龙飞阵信心动摇了,阵法微乱的时候已经暴漏了破绽,胡巴院长并不受制于屠龙人和龙族才有的天生相克之道,他忽然也飞升到半空之中,冲破了屠龙人的飞阵,只听雷霆之身大作,胡巴的雷音拳尽数落在了屠龙人的羽翼上,羽翼被雷音拳夹带的紫电一击,一根根碎裂折断,纷纷坠地,六人中只侥幸逃脱了一个。 胡巴在雷音拳的修为可不是学生林芝豹的毛毛雨。 雷音拳的属性就是狂暴! 无论屠龙人的羽翼多么结实,再被雷音拳夹带的紫电一击,一根根碎裂折断,纷纷坠地,六人中只侥幸逃脱了一个。 这一个屠龙人正是沧歌,确切的说,此时的沧歌已经不是屠龙人的“沧歌”,而是被附了元神的无灵族的沧歌! 这个沧歌夹两族之长,自然也更加狡猾和强大,这让他在激战中始终保持着警惕,保留着实力。因此只有他逃过了雷音拳的发难。 忽然…… 沧歌把双翅插在了黄沙之中,引颈长歌,那歌声传达的不是屠龙人熟悉的语言,更不是胡巴夫妇能理解的语言,那是一种陌生而古老的音调。 那歌声的尽头,刮起了一阵黄色飓风,混浊的黄风起于碧蓝清冽的海面,这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待那黄风从天水相接处吹来时,疑问就解开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黄风,而是无数个身穿黄袍的无灵族个体组成的阵列,就像蚂蚁组成的蚁群,大雁组成的雁阵。 这是比屠龙人碟状“飞阵”更高级的存在,无灵族聚集而成的已经不是什么阵法了,而是由个体构建的更庞大,更完整另一种大生命体,甚至拥有了独立的意志。 沧歌的歌声其实是一种召唤的信号。 无数的无灵族人破开虚空,从无灵之境跃入了人类世界。带着另一个未知世界萧杀和神秘气息,霎那间落满了整个海滩,气势足够摧毁一切目睹者的信心。 四十三、相忘于江湖,相逢于江湖 (平行宇宙是个温暖的理论) 无字学院第十一代院长,从来就就不会有信心虚弱的时候。 胡巴长笑一声,直彻云霄:“原来屠龙人和无灵族已经早就走在一起了,无耻之族,物以类聚,这么多人联手围攻我胡巴一家,也算是大开眼界!” 沧歌照样也发出一阵阴恻恻的诡异笑声:“嘿嘿嘿嘿胡巴院长,不要忘了,这可是你的地盘,方寸海可是你那老丈的地域,怎么不见半个虾兵蟹将出来支持你一下?却只有两个小美人陪你送死,龙族的人还是不待见你啊!” 这时,龙野收了龙形,乌发散下,两个小龙角闪着神光暴露无遗,双目炯炯龙性焕发,哪里还是那个娇乖的学院小龙女。 她龙瞳中吐着赤红的波光,用手指点无灵族群雄,咬牙怒喝:“我们龙族方寸海不是你们这帮怪人撒野的地方,你们敢动我父母一片衣角,我外公一定让你们全部葬生龙腹!” 沧歌刚要嘲讽她,只觉脚下大地一阵隆隆颤动,似乎有庞然大物,引动乾坤,为之一倾。 方寸海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咕咕作响的漩涡,漩涡迅速变得狭长,并向远方蔓延,大海被切成两半,两道遮天蔽日的水墙左右分开,海底翻起无数雪浪,每一朵雪浪踏了无数的龙族修行者,或龟背重器,或虾甲玲珑,或磷光熠熠,他们踏浪而来“二龙出水”式沿水墙分列开来。 再看,雪浪之末又升起一方七尺水台,云蒸霞蔚,水台四周彩藻游动,龙息之下仿佛有了永恒的生命力。 水台上现出三个人,那打扮气派,一看就是权贵,和世间大多数权贵一样,充满了无法免俗的相似。 胡巴夫妇再次看到水台上的人,多年的复杂情绪一瞬间也化成了简单的敬畏。 须发皆白的老龙王,海口中吐出了一口无比强大的龙息,龙瞳中透着快乐奇异的光芒:“龙野,说的霸气!不亏是我老龙王的外孙,哈哈哈哈哈……” 站在他左边的也是一条青龙化身的老者,是龙族的大贤蛟翁,蛟翁点了点掌中的龙杖,笑道:“也是许久许久没见了,长得真像当初的公主殿下,唉。胡巴院长、公主殿下,二位可好,蛟翁来晚了。” 老龙王右边是百灵海官多须鲸,年富力强的多须鲸已经取代龟丞相总理海事多年,神通更是远远在后者之上,他扯着乱舞的长须,很骄傲的说道:“不晚不晚,胡巴院长公主殿下,不必担忧,我们方寸海上下怎么能允许你们受半点委屈,多须鲸永远支持公主殿下!” 多须鲸爱慕龙夫人的事情,在方寸海可不算秘密,在龙夫人叛出方寸海之前,老龙王是很支持龙夫人嫁给多须鲸的。 所以,这话外人听来一点儿也没有问题,可是落在龙夫人耳中,就很不舒服了。感觉像施舍,像奚落,像无赖。 其实这多须鲸是多年修行的高人,不是无赖,只是情关之前才有些偏激,这就是感情奇诡的改造力量,让本来是温和不争的鲸鱼一族也有点小心眼儿了。 鲸鱼一族自古就跟随青龙族生活在东海的飘岛之域,屠龙人追杀龙族的同时,鲸鱼族也没好受到哪里,因为同时期屠龙族也邀来了一位捕手,叫做骑鲸客,骑鲸客也是鲸鱼族天生的克星,也带了天生的恐惧和荼毒。 无奈鲸鱼族也被迫一起迁往方寸海,龙鲸始终是共占一片海,也保持了同气连枝,仰息之交的革命情感,一致的敌人凝聚了一致的朋友,情况就是这样。 沐海而出的龙族大军在数量和声势上立刻对无灵族和屠龙人的联盟形成了压制。 这场空前之战的对垒竟然包含了人类,龙族,无灵族,屠龙人四大势力,参与的战斗数量蔓延、充满了整个黄金海岸线,蔚为壮观。 屠龙人和无灵族的带头大哥自然是沧歌,虽然屠龙人对沧歌的真实身份完全不知情,只以为他还是那个曾经负责与无灵族沟通外交的“沧歌”。 沧歌毫不留情面的痛戳老龙王的尴尬:“缩头龙老儿,原来是等到我们屠龙人被胡巴的‘土囚’制住后,才敢出来逞英雄,难怪胡巴院长和你的公主殿下看不上你!” 老龙王气的胡子飞起了三尺,却想不出有力的反驳。 蛟翁持杖走了出来,脸上不愠不怒:“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就像数百年来龙族还是高贵的龙族,屠龙人还是卑鄙的屠龙人一样。蛟翁很少做杀生的事情,不过今天破个例。” 说着这个和蔼老人,轻描淡写的一抛龙杖,龙杖跳了个舞,这舞叫死神之舞,所以并不会太美!下一刻,只看到被土囚顿住的屠龙人每个人脑壳上都挨了一下,元神逸散,再也不能危害人间了。 这龙杖在神器榜上也是赫赫威名,也是镇海之宝,叫做“魂杖”,但并不混账,是蛟翁主持方寸海法制,奖善惩恶的先天重器。 胡巴道:“蛟翁还是那个不偏不倚的蛟翁啊,出手快,还稳准狠,只是……” 蛟翁抬起一只手:“惩恶就是扬善,不然反过来倒霉又是我方寸海的弟子,除去这些屠龙人不也有胡巴院长一半的功劳吗?我们各得其半。” 胡巴点点头,说道:“那剩下的这一位?”指的是沧歌。 多须鲸笑道:“自然交给我来处理吧。”他一笑,浑身的长须都在得意的乱窜,让人看的很不舒服。 现场的形势是,来的屠龙族几乎都被蛟翁的魂杖覆灭,剩下的无灵族虽然数量庞大,但还是没有方寸海人多,这可是主场作战,克星已除,多须鲸自然是一点也不怵沧歌。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暗中观察无灵族一方并无异动,心里就更加有底。 沧歌见势不妙,胡巴夫妇、还有蛟鲸二客在前,吃亏是肯定的,双翅展动,就想逃开危险区域。 多须鲸忽然甩出了无数条“长鞭”,那是他的长须所化,沧歌的翅膀快,也快不过他的长鞭,瞬间就被牢牢缚住。 身后龙族的兵将们都振臂长呼:“弄死他,弄死他!” 多须鲸哈哈大笑,有意无意的瞄了瞄龙夫人高声道:“先不着急,等捉回龙宫好好盘问盘问底细。” 龙夫人知道他故意从中作梗,蹙眉道:“屠龙人天生是我们的敌人,还有什么好问的,快快杀了便是!” 多须鲸咳了一声道:“公主殿下不要激动,谅他还能跑的了吗?” 龙夫人不听他的,玉手一召,夺过一名蟹将手中的长戟,往沧歌天灵盖上刺落。 多须鲸长须一卷,把沧歌守在脚下,躲过了龙夫人的袭杀。 龙夫人怒道:“多须鲸你故意的,你难道不知屠龙族诡计多端!” 多须鲸道:“没错就是故意的!”他又压低嗓音道:“我有我的理由的,我们何不利用他做人质,让无灵族退回无灵之境,公主殿下也不想看到我龙族子弟和无灵族血拼吧?” 他的声音很低,但无灵族黄袍人中却响起了回应:“屠龙族人和我们无灵族联盟不假,但区区一个屠龙人为联盟牺牲没什么大不了的。” 阵营中漫步出来三个人,一高两矮,并不能从相貌上分辨的仔细。 老龙王惊到:“看来,我们两族的生灵都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其中一个黄袍人说道:“那也没必要,我们来个公平的斗法!可以避免死伤更多。” 老龙王问“如何斗?输赢结果又如何算?” 黄袍人道:“我们三个是无灵族中最普通的三个,如果能打过胡巴、龙夫人、蛟翁三位,我们就分割方寸海的一个泉眼!如果打不过,我们就退回无灵之境,永不再来,至于那个屠龙人也随你们处理了!怎么样?” 四十四、鲨骨引寒霾,无影化红蓝 老龙王和蛟翁互相使了个眼色,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打赢了当然好,如果输了呢,嘿嘿,那就群殴,分走我们的泉眼是没门,无灵族,还是幼稚! 另外,也刚好让胡巴龙夫人为龙族出一份力,老龙王另有打算。 老龙王站在水台之上,处于龙息之中,封了灵台漏隙,他的思想并不能被窥探到半分。 老龙王很清楚,无灵族公开挑战,胡巴夫妇也义不容辞,在场的也确实找不出比他们更强大的修行者了,无灵族并没有挑软柿子捏。 当然他们也不相信,这三个黄袍人普通到哪里,能走出来就绝对是有足以对抗胡巴的强悍手段。 事实也果然是这样,不等老龙王点头,三个黄袍人已经径直分头走到胡巴,龙夫人和蛟翁面前。 这三场一对一的恶斗势在难免。 胡巴气息刚定,还有很多疑惑没有问出口,无灵族黄袍人已经同时出手,他们眼里本没有先礼后兵这套概念,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 三个人的黄色衣袖中飞出了三团黑气,非云非烟非雾,其中蕴含的元素不是人类世界中的,而是来自无灵之境的“无灵寒霾”。 这种寒霾毒性非常大,当年通州仲王的夫人晓晓就是被无灵幽王的这种的寒霾侵入体内才香消玉殒。 这对胡巴龙夫人自然是陌生的,但他们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法术之流,所以都选择移形换位,先退避三舍。 蛟翁身为青龙,呼风唤雨生云吐雾,本来就是看家的本事,见黑气涌来,魂杖一引,一股海水狂扑而去,企图把黑气倒压回去。 海水一入黑气,温度骤降,顿时把黑气结成了千万根冰刺,射向黄袍人阵营,魂杖的威力似乎出乎了黄袍人的意料,纷纷退避格挡,原来他们也怕凝成冰刺的寒霾黑气。 胡巴一看就明白了这黑气的厉害之处:性属寒毒,普通的修行躯体千万不能沾染。 龙夫人喊道:“胡巴院长,我们一起用‘九似风雨剑’的剑阵。” 胡巴道:“好!” 说完两个人已经归于一处,龙夫人施出虚空手,又从虾兵中夺过了两把“鲨骨剑”,两人各分一柄。 经过胡巴和龙夫人潜心改造的“九似风雨剑”是更加适合两人联合的剑阵,威力加成,比分别使用要厉害好多倍。 龙夫人另外的意图也是向老龙王表达明确的态度——对于老龙王迟迟躲在海底不出来的行为是很不满意的,因此不准外传的九似风雨剑偏偏就要和胡巴一起分享,还要在方寸海无数同胞的眼皮下,龙夫人的脾性果然也是一条倔强青龙该有的。 再看三个黄袍人并不畏惧,并肩攻了过来。 无灵族之间心意和行动都有人类无法做到的一致,三人结成的阵法也是密不透风,三头六臂就像长在一个人身上。蛟翁见状也赶紧持杖,跟着加入进来。 于是恶斗展开,云翻电掣,风雨之声大作,里面竟然还夹杂了鸟兽惊呼的声音。 龙王等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古怪:龙者,鳞虫之长,九似风雨剑也是遵循龙之九似变化而成,所谓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蟒,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 龙王自然也明白,九似风雨剑尽管威力惊人,但还是受到了无灵族黄袍人极大的遏制。 胡巴、龙夫人、蛟翁,方寸海最厉害的三位展示的无上神通,对上闻所未闻的无灵族神通,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并为之深深吸引。 小龙女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她忧心龙夫人伤口和真元还没有完全恢复,恐怕会吃亏。她紧咬嘴唇时不时望望老龙王,老龙王似乎对龙夫人和胡巴胸有成竹,脸上平静如常,并有丝毫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危险人物:被多须鲸缚住的“屠龙人”沧歌,其实是无灵族的沧歌。 既然是无灵族的沧歌,那就不是简单的沧歌,就不会被简单的缚住,轻易被缚是一种假象。 他的真身从屠龙人的躯壳中黯然伸出一只刀锋般的手爪,这个分身太隐蔽了,速度也太快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没看得清,连多须鲸也大意了。 多须鲸只感觉长须下重力一空,随后痛觉传来,沧歌割断了他的长须,挣脱了束缚。 沧歌飞掠而去,伸手一勾就把小龙女揽在了怀中,等老龙王和胡巴惊觉时,人已经落在黄袍人的阵营中。 本来沦为人质的沧歌反杀,却拿了小龙女做人质! 欲擒故纵,欲纵故擒。 这是沧歌和他的无灵族援军早就定好的方案,什么三对三的决斗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要拖住对方在场的最厉害的三位强者无暇驰援,同时引开大家的注意力,才能让沧歌奇袭成功。 老龙王刚才还在嘲笑无灵族幼稚,现在被打脸之后,才知道在狡猾的境界中,他才是幼稚。 意识到幼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还被人耍,那就很难堪了,难堪到极点就是恼羞成怒,怒到极点就会失去理智。 老龙王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从七尺水台上腾空而起,现出了青龙真身,蜿蜒数十丈高,遮天蔽日,景象十分骇人。 他在虚空中摇了三摇,晃了三晃,又是一声洪荒龙吟:“还我龙野来!”直扑黄袍人大军。 还没有人领略过龙之领袖的威严和强大,那是不用领略就会产生畏惧的一种先天强大。他身躯投下的阴影已经吞没了所有无灵族黄袍人,他身躯下的重量也可以吧所有无灵族黄袍人压成肉饼。 视觉上,无灵族在巨龙淫威下不过是等待宰割的蝼蚁了。真龙现身方寸海的气象也为之改变,那是一种天道般恢宏,又弥漫着杀伐的气象。 这气象在等待回应。 在黄袍人的人群中,不知哪个人伸出了一只手掌。 这只手掌虚空按出,迎着巨龙的龙头。 毫无征兆,也无异样。 这掌和龙头相距不足十米的空间内,荡起了一圈涟漪,涟漪刚一出现就向四周迅疾扩散,海滩上远处一大片大果红杉树被整齐的削去了树冠,红色的树液,破碎的肢体,弥漫飞舞染红了半个天空,而另一半天空挂满了碧蓝的海水,能量的涟漪把方寸海也翻了起来。 一红一蓝装饰了这个奇异的战场。 老龙王的身躯像断线了风筝向海里掉落,虾兵蟹将大惊之下纷纷避让。 这时,环绕在七尺水台四周的彩藻忽然伸展开来,像八抓鱼一样在空中接住了老龙王,把他收回了水台之上,这才没有让狼狈的一幕发生,但谁都看得出来,老龙王败得很惨,完全是被秒杀,被黄袍人一只手给秒杀了。 是谁怎么厉害?无灵族每个人都穿着黄袍,根本分辨不出是谁的手。 论修为境界,老龙王虽然不及已入通天境界的胡巴院长,但也是一方王者,龙族之首,毫无疑问的见象境以上的高人,还有青龙真身护体,怎么也不至于被一个无灵族的无名氏秒杀。 龙野还在沧歌的手上,有她做人质,就算方寸海有亿万兵甲也形同虚设,就算老龙王、蛟鲸二客、胡巴夫妇加起来也不是这群黄袍无灵族的对手! 胡巴父母心中凉透了,这情形小龙女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的,沧歌的手就放在她的龙颈上,一条小青龙落在屠龙人和无灵族的魔爪下是没有一点机会的。 胡巴牵着龙夫人的手,有些发抖,这是他们十几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害怕——龙野为什么不听话独自跑到方寸海来?是谁和他一起来的? 冷面呢?草灯呢? 忽然,一阵异香飘来。 双方紧张对峙的萧杀之意被一阵不知何时而来的扑鼻异香化解了,醉人的气息,醉人的风姿,还有醉人的人。 一枚璞玉,两只红妆,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三个人龙野认识。 四十五、宁向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等这些人物都出现,本书第一场众生相的热闹场景就出现了。) 龙野刚想大声疾呼他们来救命!可是一转念就紧紧闭了嘴唇,来的三个人就是一直非缠着她画像的海棠秋露,还有那个神秘的画神洛老板。 洛老板似乎忽略了在场所有的大人物,仿佛眼中只看得到小龙女。他笑吟吟的和龙野打招呼道:“怎么样,要不要求求我救你出来?” 龙野气的鼻子一歪,并不理他。 海棠秋露掩嘴笑道:“好倔强的小妹纸,怪不得我们洛老板就喜欢你这脾性了。” 当胡巴父母听到“洛老板”三个字时,神色都是一变,脸上复又现出惊喜。胡巴院长拱手问道:“难道是宝盆州,‘一只三生笔,画尽天地人’的洛老板吗?” 洛老板这才转脸笑道:“胡巴院长,我们终于见面了。” 胡巴道:“洛老板来了就太好了,请与我联手,一起救出小女龙野。” 洛老板哈哈大笑道:“胡巴院长应该知道我的脾气,除非我自愿,否则我从不无条件的帮助别人。” 龙夫人急忙道:“洛老板想要什么,我们倾龙宫之力都答应。” 洛老板望望龙野道:“其实简单的很,只要龙野肯求我救她,并愿意作画一副,我就立刻施以援手。” 不等龙夫人回应,龙野就喊道:“我不会求你的!我……不会和你做交易。” “安静点!”沧歌指节一紧,龙野痛的再也喊不出了,细汗从龙角滚到了龙尾,样子十分的可怜。 洛老板问道:“你难道不怕无灵族杀了你吗?” 龙野忍痛摇了摇头。 洛老板又道:“难道你不怕你父母伤心难过,不怕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在乎的人了吗?” 龙野想一想,又摇了摇头,可是眼睛里滚出了两颗很大的泪珠。 “洛老板,请施救!”胡巴和龙夫人双双一揖到地。 洛老板似乎没有听到胡巴夫妇的请求,他怔怔呆住了。 ………………………… “龙野——不要害怕——我来也!” 有人高喊。 仿佛天际传来。 他的声音被拉成了细线,从蚊音变大到了雷音。 那是因为他到来的速度太快了。 他乘坐着一道青黄色的闪电,那是天下最快的马,绿耳神驹! 神驹上的少年从殷红的漫天红衫林的背景中冲了出来,虽然头发干卷且挂满黄沙,但下面眸子黑亮,嘴角上扬,像无忧赤子,现在他见到了小龙女,一路的忧伤都烟消云散了。 小龙女见到他,喜出望外,不顾疼痛挣扎着高喊:“草灯,救我!” 她喊了一句,竟然流下泪来。 从出走学院那一刻起,她想过,或许很久才会回去,久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时间可以消弭她心中的惆怅和不安。没想到这么快就相逢了,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方式都是她喜欢的,而且她清楚的意识到,只要看到他,就不会有惆怅和不安,只要看到他,就会相信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会有隔阂,无论方寸之海,还是无字学院,无论岁月长短,天涯远促,她们都是无忧赤子,不挂怨恨的。 她凝视着草灯穿过两军对峙的阵营,毫无惧色的走进了包围的中心,毫不迟疑的走向无灵族的沧歌。 胡巴喝到:“草灯!不要靠近,危险。” 草灯向院长行了一礼,愧疚的说道:“院长大人,抱歉没有听您的话,跑出了学院,不过我一定会救龙野出来!” 胡巴喊道:“那些黄袍人都是无灵族的高手,你赶紧回来!” 草灯神情淡然的说道:“我知道的,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无灵族的朋友了。“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龙族和无灵族的人都感到巨大的惊异: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是什么来历?在哪里和无灵族打过交道? 无灵族黄袍人中也是一阵骚动,哪里跑来的小子如此大胆,要知道只要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人,就能把草灯击毙——他们本也有这样的打算。无灵族不会像人类那样,非要等待弄清楚真相后才动手,他们只选择当下的最优解。 然而草灯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他和胡巴说完最后一句话,立刻高声喊了一个名字: “沧歌——“ 谁是沧歌?在场的人知道的并不多。 心里最惊讶的就是沧歌本人了。无灵族沧歌微微皱眉,心想:难道这小子认识之前的屠龙人沧歌?还是发现了自己是假的沧歌?那天晚上自己杀死了屠龙人沧歌的元神,并假借了屠龙人沧歌的躯壳,周围并没有半个人,这无名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沧歌脑海里疑惑重重,表情却保持着平静。 草灯选择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停下了脚步,用清澈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他,笑着说道:“沧歌,我猜你一定懂我再说什么吧?“ 沧歌心中打鼓,试探着问道:“我不懂,我最近记性不好,忘记了你是哪位朋友?“ 草灯很警惕的又退后了两步,才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不用担心的,你也不用想着杀人灭口,现在在场的屠龙人全挂了,我可以和你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 沧歌以及无灵族其他人,很快就从草灯的话里猜出了端倪,那天无灵族人杀死沧歌的时候,果然有人在场,草灯或许就是其中一个。 沧歌问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想谈什么?” 草灯知道这时候决不能口怯,于是斩钉截铁的说:“放了小龙女!” 沧歌呵呵的笑了起来,无灵族并不常常喜欢笑,但这次觉得真的好笑:“就像你说的,屠龙人都死了,你凭什么让我放了小龙女呢?“ 草灯很迅速的又退了几步,声音却压得更低了:“你觉得你杀了沧歌,无灵族还能和屠龙人愉快的联盟吗?” 沧歌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草灯继续道:“我会到东方儋州,以及东海的飘岛上告诉所有屠龙族人,现在的沧歌是假的,无灵族残害盟友,图谋不轨。“ 沧歌身躯微颤了一下,他爪下的小龙女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沧歌情绪的变化,草灯的话是有效的,她偷偷的向草灯点点头,草灯很快也领略了她要的传达的意思。 沧歌果然有了一丝犹豫:“屠龙人会相信你一个无名小辈的挑拨离间的故事吗?幼稚。” 草灯轻描淡写的说道:“也对哦,我是小人物,但还有大人物呢。” 沧歌问道:“谁是大人物?“ 草灯道:“你放了小龙女,我一定告诉你。“ 沧歌又忍不住狂笑起来:“你们修行的人类总是怎么自以为是吗?“ 草灯也笑了起来,笑的比沧歌还欢快。 笑声中他飞快的观察着其他黄袍人的异动。胡巴夫妇、蛟鲸二客、洛老板等人蓄势待发。 他终于停下了笑声,以更低的声音说道:“屠龙人这件事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北冥州大翼天池的北冥鸿鹄呢,还有那大斗官学院的北冥童子呢? 沧歌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乎有烛光一样的东西熄灭了一下,又亮了起来。 这时黄袍人群中有很多人忍不住互望了一下。 草灯的这句话是一个非常大的赌注,为了救龙野只有冒险赌上一把了! 他这句话释放了无数模糊的信息量,这些来自鱼伴儿、黄千目提供的并不明确的信息中,隐藏了很多无灵族和人类世界的肮脏交易,无论理性判断或是直觉感知,屠龙人、北冥家族、甚至是通天楼都和无灵族有很深的瓜葛。 而现在,他必须以一个神秘的,全知的局内人的形象说出这番话,让屠龙人误以为他知道了全部,只有这样才能抵的上交换小龙女的筹码。 至于背后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可能正是这部分他并不清楚的事情会让无灵族忌惮,会让无灵族功亏一篑。 他笑的很恬淡,可是掌心已经沁满了汗。 他在赌——如果赌输了,小龙女和他都有可能活不成了。 小龙女是因为他才跑出了无字学院,他不能允许她受到伤害,他已经蓄力对沧歌进行最后一击。 所以他的笑意全部落在了沧歌的咽喉上,细长的颈项是对方最脆弱的地方,他看到沧歌吞了一下口水。 沧歌正在评估其中的利害,草灯最后说道:“放了小龙女,我保证无灵族所有的秘密都会永远是秘密。“ 沧歌沉默了一阵,忽然阴险的笑了。 草灯心里一紧。 沧歌果然说道:“我不相信你。“ 草灯几乎就要出手了,他的袖口里藏着的短刀正在感受着沧歌的脉搏。 四十六、江流石不转,大雪满弓刀 沧歌很快接着说:“除非用你来交换!” 没想到草灯丝毫没有犹豫:“好!” 他的回应引起人群中一阵低声惊吁。 小龙女撕声大喊:“我不换!我不换!” 草灯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说道:“不要任性,我必然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 说完他往前大跨了几步。 刚开始的时候,草灯选择步步后退,那是预防无灵族万一忽然发难留的后路。现在他毅然走出了安全区,就是为了让龙野放心,逼迫无灵族尽快表态。 草灯尽量做出非常自信放松的样子,让龙野觉得即使意外发生,他还有更好的应对手段。他厉声对沧歌说道:“沧歌,放了她,我马上走过去。” 沧歌刚松开了龙野,龙野就披头散发直奔草灯。 草灯喊道:“别靠近!快去找胡巴院长!”自己径直走向了沧歌。 他不相信无灵族会这么爽快—— 他的直觉是对的! 沧歌没动,可是有两个黄袍人动了。 可一个黄袍人刚奔了出来,就被胡巴一个虚空掌打在了胸口上,退回了人群,而另一个黄袍人这时候已经距离小龙女不足一丈。 龙夫人扑了过来,一手抓了小龙女,一手的鲨骨剑飞射黄袍人的咽喉。 黄袍人轻巧的避过了鲨骨剑,伸手一抓也抓住了小龙女的一只手臂。 龙夫人如果不撒手,小龙女就会被撕碎。 草灯的飞刀已脱手射向了黄袍人的后心——而同时,沧歌的利爪也插进了草灯肩骨。 草灯和黄袍人同时血迸痛叫——啊……啊。 蛟翁乘虚而入,魂杖一抖,打翻了黄袍人,救了小龙女脱险。 草灯也落入了沧歌手中,双肩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衫,很快脸色和嘴唇都变得惨白,真元飞快的逸散。 但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胡巴脸色铁青,心急如焚,在老院长的心里,学生和女儿分量是一样的。 但他不知道草灯说的这些为什么能让无灵族愿意做出交换。 龙夫人看了看老龙王,看了看千万方寸海的水军,以龙族公主的威仪喊道:“今天这个少年如果有三长两短,我们龙族觉对不会让无灵族走出方寸海半步!” 龙族大军也齐声高喊,支持自己的公主殿下。 小龙女挣脱龙夫人的手掌,不顾一切的跑到了洛老板的跟前,恳求道:“我知道洛老板神通广大,请洛老板答应救救草灯。” 洛老板看着她一本正经,情之殷殷的样子,不解的问:“为了救他,你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小龙女道:“嗯。” 洛老板脸色一变道:“很好!” 他又冰冷的说道:“那我要加个条件,我不仅要给你作画,还要让你跟随我到宝盆州,如何?” 小龙女咬牙道:“我答应你。” “好,我也让你知道,洛老板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为了一个小小的草灯一改倔强,不顾安危,放下尊严,委曲求全,小龙女这份情怀连洛老板这样阅尽天下人的人中人也脸色变了一变。 一直冷静观望的洛老板得到小龙女肯定的答复后,终于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卷轴一样的圆匣,轻轻一抽,取出了一只笔,那天下闻名的三生毫! 海棠,秋露面面相觑,洛老板的反应似乎让他们也感到了一点陌生,洛老板对龙族小公主何以如此重视! 洛老板挥起粗如巨臂的大笔在虚空中勾画了几笔,笔端走过的痕迹下立刻出现了一个复杂的画符,金色毫光点亮了画符的边缘。 洛老板喊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名字: “幽王,现身吧!” 画符中投射出一道碎金沫儿一样的光华,照定了无数黄袍人中的其中一个,他是黄袍人中最普通的一个,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就是无灵之境的主人,无灵族的族王,无灵幽王! 谁也不用怀疑了,除了无灵幽王,谁还可以轻轻一掌就把老龙王的真身打回了水台? 无灵幽王缓缓的走出了人群。 他并不什么特别,就像草灯在一槐镇葫芦沟袭击的黄袍人,就像在方寸海的那个傍晚看的到和屠龙人沧歌碰面的黄袍人,就是放在人群中也捡不出来的普通模样。 可是一旦他走出了人群,所有人都无法否认他的存在,他的地位了,这就是无灵幽王了——那是一种无法名状的信念和力量让他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主宰,他从那个神秘世界中带来了神秘的气质,让所有人胆寒。 就像婴孩第一次看到了未知的怪人,就像原住民第一次看到了外族人,那不是简单的相貌上奇异感受,更是来自心灵和精神的上震撼。 幽王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那浮在半空中金光灿灿的画符,赞叹道:“不亏是洛天河,洛老板,茫茫十九州,只有你能发现我的踪迹。” 洛老板气定神闲,双手负在背后,缓缓问道:“幽王为何一直藏着不肯出来?” 幽王道:“迟早要见面的,又何必着急?” 洛老板道:“传闻那无灵之境更是一方美丽的天地,为什么幽王忽然又对十九州的人类世界感了兴趣呢?” 幽王道:“自从我们互相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后,两个世界就再也不是两个世界了,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热爱无灵之境,也热爱中原十九州的世界。” 洛老板道:“仅仅是热爱怎么简单吗,你觊觎十九州,到底目的何在?“ 幽王道:“我的目的真的很简单,只是想静静的看看十九州的风景,看看十九州的修行异士,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洛老板道:“恐怕幽王来错了,幽王觉得今天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洛老板一指身后各路修行高手,还有汪洋般的方寸海龙族大军。 幽王道:“大开眼界,屠龙人不在了,果然有些麻烦。” 洛老板道:“放了那个少年,我保证无灵族安全退回无灵之境。” 幽王叹息道:“洛老板恰好说反了,我们只有留着他,才可以全身而退。” 洛老板怎么也想不明白,在无灵族看来,这凭空跑来的小子会比小龙女还重要。 难得能和无灵之境的主人碰面,这一战已不需要太多理由,这是必然之战,是心愿之战,无论结果如何,都非战之罪! 今天的场合,今天的局面,配得上世纪之战的骄傲,洛老板本就是骄傲的人。 骄傲的人叹了口气,三生笔在那画符上一点,本来还是平面的画符,呼的抖落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立体的,锥形的符网,像渔网一样罩住了幽王。 四十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大纲完备,故事当然继续。。。。。。) 幽王顷刻就被金光流淌的符网覆盖,符网恢恢,疏而不漏。洛老板三生笔一圈,喝了一声“收!”。 符网开始急剧收紧,无论仙姑凡胎,还是钢筋铁骨,都敌不过这三生三世业力所画的符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洛老板一上来就跳过了可能会出错的打斗,直接画出了“擒拿捕捉类”的高级法术:结界符网。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一旦困住幽王,就可以交换草灯,也避免了他用瞬移之法,破开空间退回无灵之境。 但任何设想都会出错,因为对方是无灵幽王,无灵族的本源世界和人类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法则,甚至是背道而驰的法则。 在人类世界结界符网几乎是无解的,但是—— 幽王眼里,一切可以简化,他没有用出大家期盼的巧妙的技法,或邪魅诡异的神通,而是最简单粗暴的破坏。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结界符网顶端游来游去的画符,那是结界力量的本源。幽王一拳挥出,举火烧天向上猛击。 第一拳发出,如肉拳击中沙袋。 第二拳倍数增大,化成铁拳。 第三拳铁拳生出了红光。 第四拳红光透出了紫芒。 第五拳紫芒绽出了刺目的蓝白烈焰。 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画符完全经受不住来异界的狂暴能量,纷纷开始坠落,像飘落的一枚枚金钱。 金光作线,编制的符网开始松弛,膨胀。 无灵幽王收回了拳头,却张开了十指,猛然插入了符网的孔洞中,以开天劈地的力量往外一分,就撕碎了符网,就像撕碎了一块锦绣璀璨的华袍。 符网破碎! “金线”断开,“金钱”洒落,又如缤纷落英,天女散花。 洛老板不亏是艺术家,一个画出的符网也这么华丽,连破碎都碎的这么销魂。 让人误以为这不是颓然的失败,而是炫目的成功! 然而洛老板内心,已深深被对手的实力境界所震惊。 符网被破,他迎风挥动三生笔,那笔瞬间长了三尺,粗了七寸,成了一只擎天巨笔,在洛老板手中如同活物,笔头如蛇头,颤曳着点向无灵幽王的二目,就像它的主人用它点化世间万物般时的灵动,精确和热烈。 幽王似乎也为之着迷,全无惧意的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反手再抓,又尽落空。如是反复,眼看着三生笔的龙蛇笔法的游走。虚空中充满了嗤嗤声响,再看不见的地方进行的强烈的摩擦。 然而,普通修行境界的人不免会感到诧异:为什么幽王一次次扑空,却乐此不彼,满意的神色越来越浓。洛老板一次次执笔闪动,一贯轻松的表情却慢慢消失。 他每次抓空都是在抹去妙笔留下的痕迹,哪些眼睛看不到,却实实在在存在于痕迹,是更致命的杀招。起于无形,落于无形。 一直安静的海棠秋露的脸上露出了忧色,她们分明看到了洛老板从未有过的表情,只有朝夕相伴的海棠秋露才明白,洛老板无远弗届的自信正如同他的骄傲一起消退。只有海棠秋露才发现,他的眼神有几次落寞在掠过了龙野——从不会让人失望的人要让她失望了————即使是洛老板也没有办法帮助龙野救出草灯。 深不可测的无灵幽王几乎是不可能战胜的。 三生笔划出的一条条暗符被无灵幽王一步步抹去了。 没有人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只能感受到洛老板越来越迟滞,而幽王则越来越灵动。 海棠秋露,胡巴夫妇,小龙女都着急起来,小龙女更关切是草灯,如果洛老板失败,草灯也死定了。 她目光不时的越过战场,落在草灯脸上,草灯却冲她微微笑,他的嘴唇在夸张的,剧烈的变化着,但并没有声音,似乎对她说着什么。小龙女睁大眼睛,又皱眉辨识,仍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大概是在调侃正在以神通往来的洛老板或幽王。 小龙女觉得好笑,慢慢也放松下来,学着他变化唇形遥遥喊道: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当然也是没有一丝声波。但发现草灯居然在点头,不由得更觉好笑。 忽然场中“嗡”的一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联系,伴随着震颤的闷响,一圈无形无质的涟漪荡开,迅速来远方压倒了一片海浪,涟漪一一经扩散又迅速回收,在中心再次爆出一声“嗡”响。 中心处一支三生笔已经发生了扭曲,洛老板攥着笔尾,幽王攥着笔头,互相角力,一动也不能动了。 三生之力对触及者的操控之力没有实现,却发生了相反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幽王拿着的笔头一方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洛老板的手以及握着的笔尾开始蹬蹬震颤,因此周围震荡的涟漪开始变形,失序,扭曲碰撞成一片混沌,混沌开始潮水般涌向洛老板集中。 这种无法描述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被波及的到的人都趔趄后退,无数的虾兵蟹将把持不住,从水台上扑通扑通掉到了海里。无灵族纷纷遮起黄袍,阻挡变了形的涟漪之力。 忽然的,洛老板瞳孔中光华大敛,眼睛里倒映着的粗大如树干一样的三生笔骤然收缩,缩回到了原来的大小。 三生笔像泥鳅一样滑出了无灵幽王的手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三生笔摆脱了幽王的操控,同时也收摄了本源的力量。 果然,洛老板执笔向远方一点,那聚集的全部涟漪之力被引动,在数公里外的海面上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经久不散的漩涡,这才把刚才的破坏力量化解掉。 可是,洛老板的身体也向后飞去,这时,海棠,秋露双双扑了出来,一左一右各领了他一只臂膀,扶着他站稳落地,她们一边把真元借机输入洛老板体内稳住血气,却感觉一阵彻骨的寒霾从洛老板身上侵袭而来,原来已经暗吃了幽王的亏,幸好洛老板已经化解了大部分,承接了一部分。 秋露小声贴他耳朵问:“没事吧?” 洛老板点点头,瞳孔又恢复了神色:“我没事!只怕是幽王有事。” 海棠疑惑的问:“难道不是……你败了么?” 洛老板惨淡的一笑:“没错,是我败了,但我也在幽王的身体里留了印记。”? 海棠问:“精鹜八极铛?” “是的,这样就算幽王退回无灵之境,我也有办法再找到他。”洛老板失意中带着些许得意:“洛老板是记仇的人,也是有耐心的人,下次我带你们去造访无灵之境。” “下次?”秋露俏脸一仰,似乎颇为不屑的说:“这一次你已经在人家公主小公主面前折了面子了,我看不用等下次了。我们还是及早灰溜溜的回宝盆州吧。” 洛老板脸一沉,不悦的说:“不行,洛老板要做的事什么时候有做不成的呢?一会儿你们两务必再帮我一个忙……” 俩个人望了望小龙女,发现这少女对洛老板的受伤似乎并不关心,禁不住轻轻感叹。 小龙女的目光这时候落在了胡巴夫妇身上,为了防止幽王对洛老板再出杀手,胡巴和龙夫人已经阻住了幽王的去路。 夫妻联手或许是对抗幽王的唯一希望。 幽王点点头,缓缓说道:“胡巴院长和龙夫人声名远播,让远居无灵之境的我族人都十分敬仰,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了。” 胡巴院长拱拱手:“不敢,刚才所见,才知道幽王的神通远超我的见闻,想来无灵族也是参透生死看破情仇的不凡之族。所以,胡巴请求幽王放过刚才冒犯到此的少年,他只是我门下一个小小的学生,如果卷在什么事端里,那实在是无辜的。” 幽王微微怔了怔:“学生?一个学生竟然知道这么多他老师不知道的事?” 胡巴微感诧异:“请问是何事?” 自然指的是草灯和沧哥密语的事! 幽王微微一愣:“你不知道?” 胡巴摇头。 “不知道也好。”幽王包在黄色头套里的面容诡异一笑,说道:“既然是小小的一个学生,能换回龙族的公主,胡巴院长是大大赚了,再提要求可就不对了!” 胡巴沉声问道:“那你打算对他做什么?” 幽王道:“带他走!” “然后呢?” “或许生,或许死。” 四十八、大过通天楼,幻术泡变小 “草灯不能死!”龙野直奔到老龙王的水台前,恳求道:“外公,您一定不能让无灵幽王把草灯带走,我们杀了屠龙人,他们一定会联合屠龙人杀了草灯的。” 龙夫人也望着老龙王点点头。但她明白,幽王之所以肯放了龙野,就是认为草灯更重要,或许活着的草灯有价值,更大的可能是让这个多事的少年永远的消失。 老龙王长吁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天地大动的龙吟:“方寸海的所有生灵听命,把无灵族给我围起来,今天一个都不许走!” 黑压压的虾兵蟹将跳出水花,潮水一般涌上海岸,瞬间把无灵族黄袍人围困在半弧状的一隅,鲸蛟二客分锁两翼。枪剑潾潾,碧光万丈,如天海同色,人数不占优的无灵族看上去就是汤中泥丸。 老龙王手一挥:“拿下!” 数十个举了鲨鱼剑的水兵统领一拥而上,直奔沧歌,要强夺沧歌手中的草灯。 小龙女一看,这哪儿行,根本不考虑投鼠忌器,这不是逼对方撕票吗?无灵人的心思诡异,说撕就撕,不能揣测啊。实在谈判不行再动武也不迟…… 她赶紧冲出来阻止:“先停下,先停下!” 沧歌笑道:“公主殿下仁慈,还是舍不得这小子死吧。” 他手指用力,草灯就有新血渗出,气血继续散失。若换了普通人离死也差不多了,但他修行底子很厚,仍然坚持着没有倒下,强挺着摇摇头向龙野一笑。 小龙女莫名的小气,大声道:“这小子本来就是本学院里最无耻的一个废物,毫无价值,死不足惜。” 沧歌问:“既然这样,你还急着救他?” 小龙女道:“他……他欠我钱。” 沧歌笑了:“欠钱嘛,小事情,只要不是欠你——情就行。” 他故意把“情”字说的很重,草灯心中猛然如被重锤击中。 小龙女大窘:“总之,他是本门的罪人,要还给胡巴院长处理。” 沧歌道:“何必麻烦,我替你清理掉好了。” 小龙女神色一凛:“你不能杀他,他来头很大的。” 这正是沧歌关心的问题:“什么来头?” 小龙女道:“具体什么来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天煞星,扫把星,跟谁谁倒霉。” 草灯忽然插口道:“好了沧歌,别听她胡搅蛮缠了。哦,不对,她有一句还是说得对的,我确实来头大,比通天楼还大。” 沧歌道:“无灵族可不怕通天楼。” 草灯轻叹道:“那你还抓我干嘛,要不立刻杀了我,让老龙王把你剁成肉酱;要不放了我,平安的回家;要不就干脆带我一起走。” 沧歌和幽王目光对视,片刻之后已经交换了心意。 沧歌道:“好,那就带你走一遭。” “休走!” 胡巴等人早就各踞方位,龙夫人又化龙身,封闭了上空,把无灵族围的水泄不通。 胡巴用手指向草灯说道:“幽王,今天血染方寸海,这个少年也必须留下。” 草灯急道:“胡巴院长,龙野说的对,我溜出学院已是犯罪,再有人因为我受伤,我就罪加一等,我相信幽王不会杀我,他们需要我。” 胡巴道:“你可知道无灵之境,凶险异常,自古以来,返还者极少。” 草灯道:“那总还是有的机会。” 又对小龙女道:“记住,回去告诉宝山和柴夫卢,让他们原谅我,一定要等我。” 小龙女点点头,忽然问:“那鱼伴儿呢?” 草灯迟疑了一下,笑道:“不知道去哪儿了,但她肯定会来找你玩的。” 幽王忽然抬头看看了悬日,神色凝重的快速说道:“不能再等了!胡巴院长后会有期。” 他忽然伸手在虚空中一抹。 他的动作还没有完成。鲸蛟二客的魂杖和铁须闪电般的伸了过来,带着蓄势已久的雷霆之力,力之所及竟然不是针对幽王,而是所有无灵族黄袍人,出其不备。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每个无灵族人被力量一击,忽然像冻蛋似的抖了一下,里面的影像也像冻蛋似的一阵乱晃,但没有任何人受到任何伤害。 当冻蛋上隐约显出了另一个广阔的方寸海的影像的时候,所有的人才惊恐的意识到,无灵族可能已经被一个巨大的气壁,或者是气泡所包围。 并且这些气泡正在逐渐变小,包括草灯和沧歌。 气泡轻盈地浮动,看上去随时都会破碎,果然—— 一瞬间气泡就消弭不见了,真的就像气泡化在空气中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仿佛刚才的喧嚣从来没有存在过。只留下一片愕然,过了半晌才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这是怎么回事?”的声音。 这就是幽王的魔法,轻易往来于无灵之境和人类世界的魔法。 奈何方寸海万千兵甲的围困,强者环伺,也形同虚设,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皮下的逃遁。 在无灵族刚刚存在过的地方,胡巴夫妇穷尽神识探物的法术,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老龙王似乎并不感到沮丧,他可能早就知道无灵幽王有这样的本事。 他威严的站在缓缓升高的水台之上,俯视着潮水般的生灵,以及中央的胡巴夫妇,又发出了一声龙吟:“拿下!” 无灵族已经逃之夭夭,还要拿下谁? 四十九、旧恨有球笼,新欢插翅飞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每个无灵族人被力量一击,忽然像冻蛋似的抖了一下,里面的影像也像冻蛋似的一阵乱晃,但没有任何人受到任何伤害。 当冻蛋上隐约显出了另一个广阔的方寸海的影像的时候,所有的人才惊恐的意识到,无灵族可能已经被一个巨大的气壁,或者是气泡所包围。 并且这些气泡正在逐渐变小,包括草灯和沧歌。 一瞬间气泡就消弭不见了,真的就像气泡化在空气中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仿佛刚才的喧嚣从来没有存在过。只留下一片愕然,过了半晌才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这是怎么回事?”的声音。 这就是幽王的魔法,轻易往来于无灵之境和人类世界的魔法。 奈何方寸海万千兵甲的围困,强者环伺,也形同虚设,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皮下的逃遁。 在无灵族刚刚存在过的地方,胡巴夫妇穷尽神识探物的法术,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老龙王似乎并不感到沮丧,他可能早就知道无灵幽王有这样的本事。 他威严的站在缓缓升高的水台之上,俯视着潮水般的生灵,以及中央的胡巴夫妇,又发出了一声龙吟:“拿下!” 无灵族已经逃之夭夭,还要拿下谁? 龙野微微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蛟翁的魂杖无声无息落在了胡巴的后背上,另一侧,多须鲸的长须也闪电般的缠住了龙夫人的腰肢。 毫无防备的胡巴夫妇,甚至都来不及做一点反应,就被自己人袭击成功,颓然扑地。 一道水花从水台中急急冲出,吐出了一枚海底乌金造化而成的球状牢笼,那牢笼似乎待命已久,气急败坏的滚来,转了个圈,张口就把胡巴夫妇吞入腹中——他等待了二十年,终于把弄丢的龙夫人重新囚禁,连同胡巴院长,当年就是他大闹方寸海,骗走了龙夫人。 “外公你。。。?”龙野吃惊的看着老龙王,有点发懵。 她还没有理解来自老外公的恶意。 老龙王还记着胡巴院长的仇恨,并把方寸海发生的一切不幸迁怒于离经叛道的龙夫人,这次趁着无灵族和屠龙人的制造的混乱,正好清算一下旧账。幽王羞辱般的胜利更加让他颜面无存,必须要拿下目击人胡巴和龙夫人,扬扬他的威严,消消他的怒气。 老龙王眉毛一挑,球状牢笼在急速退回的半途中,忽的滚向小龙女。对了,这个人龙二代的公主也不能放过! 小龙女惊呼一声,如梦方醒。九似风雨的功法立即因念而出,迅疾的向牢笼撞去。但这龙宫宝物根本不怕自己家的神通,弹地一跃,又向龙野头顶压来。 龙野双手托举,试图用虚空手拼命一搏。 电光火石之间,两条红菱伸了过来,各缠了她一只手掌,龙野的身体就像风筝一样荡了起来,向远处落去,红菱那端,是海棠和秋露。 多须鲸咆哮道:“洛老板,多管闲事!” 领了大军,催动球笼,又掩杀过来。 洛老板对小龙女惨然笑道:“看到吗,这就是你的好外公,恩将仇报。” 小龙女呓唔:“怎么会这样?” 洛老板道:“这就是江湖险恶,现在唯洛老板值得信任。” 小龙女望着他道:“你虽然屡次帮我,但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更加险恶。” 洛老板道:“你会有很多时间慢慢了解的。” 说着,手持三生笔在身后一划。笔锋裂空处,立刻燃起来一道冲天烈焰,高数长,宽数里,火光炎炎直把碧海照耀成红河。隔断了鲸蛟二客大军的掩杀 。 小龙女惊慌的问道:“你干什么,求你不要伤害方寸海的生灵。” 洛老板道:“放心,这虚火只求自保,不为伤人。” 海棠走过来笑着牵起了小龙女的手,说道:“趁着虚火能抵挡一阵,我们赶紧走吧?” 小龙女问:“去哪里?” 海棠道:“去宝盆州啊。” 小龙女挣脱道:“我不去。” 秋露厉色道:“要想有机会救你父母,救那位少年,你就必须跟我们走。” 不等小龙女再多疑问,红菱一抖,把她绑个个结结实实。 洛老板又画了几笔,扑棱一声空中就降下了一直金翅巨鸟,驼了四个人沿着海岸线遁去。 巨鸟身后,老龙王和鲸蛟二客都现了真身,瞋目裂眦,口喷滔天巨浪,水火短兵相接白雾腾腾,方寸海陷入一片苍茫的迷蒙之中,海是红的,云是蓝的,天又是五彩的,光怪陆离波诡云谲之中又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诗意。 而这一天对于无字学院的师生却绝不是诗意的。院长和夫人被囚入大海深处,小龙女被洛老板带到了宝盆州,草灯落入了最恐怖莫测的无灵族手中,他要面对所有未知,看起来,他的好运很快就要用完了。 但有一样值得欣慰,只要无灵族还忌惮他的身份,他就可以以此大做文章。要想搞清楚无灵之境的秘密,以及无灵族和人类世界千丝万缕的渊源,就要与虎为伴,就要处在危险之中,他正好可以做一些连通天楼都未必能做到的事。 况且,宝山、柴夫卢、鱼伴儿、龙野一定会想尽一切方法寻找他。 一个人如果同时有了英雄主义情结和不再孤独的感受,就没有什么再害怕的了。 五十、彼有乐国土,敢称朋友乎 草灯流失了太多的血气,眼皮发沉,只感觉身体在白茫茫的虚空中一直飘行,没有方位可辨,贫乏到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他本来想问问沧歌:“这无灵之境到底多远,多久才能到?”,企图留下些线索和记号。可是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皮一搭彻底睡着了。 也就是一打盹儿的时间,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他确信这是无灵族搞得鬼,故意用某种方式抹去了他关于如何通往无灵之境的记忆。 他慢慢睁开眼睛,只看到上方露出一片静瓷般的靛蓝色的天穹的面孔,有星星眨眼,也有腮红似的云朵聚散。这景象,就好像与小龙女观日晨修时摩崖顶上无字学院的初晨,又像是与鱼伴儿躺在小河边约会时那个晚上。 无灵之境难道不是一个如阿鼻地狱般,毫无生机的地方吗?草灯有点不信,提鼻子一闻,花草混着泥土的清香非常浓郁,分明和无字学院一模一样。难道得救了? 他立刻兴奋的呼道:“龙野,柴夫卢,宝山?” 旁边立刻有人冷笑道:“安静点小子,瞎喊什么?”草灯十分泄气,是沧歌的声音,他沮丧的问道:“为什么无灵之境和无字学院一模一样?” 沧歌嗤笑道:“你想的倒美,我们无灵之境比你们十九州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怎么会让你随便进入!” 草灯顾不上疼痛,一骨碌坐了起来,惊讶道:“这不是无灵之境吗?这是哪里?” 沧歌伸出干枯的手指一指远方:“通天楼!” 顺着沧歌的方向,模糊中看到一道螺旋状的事物就在眼下。 草灯揉揉眼睛道:“看不清啊!” 沧歌道:“废话,天还没有亮,你当然看不清!” 草灯再抬头看,果然还没有一缕阳光,怪不得误以为到了无灵之境。难道真的已经到了中州的通天楼,他又问:“这..真是通天楼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小?” 沧歌哼道:“小子,你看看你脚下是什么?” 草灯低头一看,是一片松软的草地,十步之外晨雾稀薄,并看不太清,方圆十步的草地上只剩下沧歌和他两个人,其他无灵族人都不知去向了。 他一边狐疑着,一边想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走,不过看沧歌抱臂而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担心,只是聚精会神的望着通天楼的方向,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靛蓝的静空转成了鱼肚白,很快就有一缕晨光探出,万物立刻明澈起来。草灯情不自禁地迈出几步,伸出手掌去承接这道光亮,就像在学院每个晨修日要做的那样。 可当他刚刚迈出几步,一声惊呼就一屁股跌坐于地。借着晨光,他分明看到周围空荡荡一无所有,全部都是万丈云崖,一失足就会坠落,他现在的立锥之地不过就是一个不足十步平坦峰顶,说山峰并不准确,其实就是一根山柱,孤零零的杵在云海之中,一览众山小,难怪看通天楼都在脚下,难怪沧歌根本不怕他逃走。 “这是什么地方?”草灯不由得颤抖着声音问,脊梁骨凉气直冒。 沧歌道:“这是通天楼外的天柱峰,你没听过吗?” 草灯想起来在以前看过的《中州地物轶言志》一书中,提到过通天楼外的天柱峰,天柱峰和周围周围相对较矮的峰林构成了通天楼的标志,是通天楼里圣贤们修行的神圣之地,代表着高绝的情怀,不可亵渎,如今,就在眼前。 草灯又问:“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 沧歌道:“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草灯随即似有所悟的点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等通天楼来的人,要验证一下我到底是不是认识通天楼的大人物,验证一下我到底知道多少,究竟是谁,以免杀错了人,对不对?” 沧歌没有说话。 草灯又接着说道:“我在方寸海的时候就说过,只要你放了小龙女,我绝对不会说出有害于你的事情,你大可以相信我,没必要多此一举的。” 沧歌道:“我确实不需要多此一举,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消失在天柱峰下面,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替换了真正的沧歌?” 草灯心里一动,千万不能说是现场目击的,不然死的更快,得让无灵族好好猜一猜,于是说道:“坦白讲我不讨厌无灵族,相反还把你们当朋友,所以你也算半个我的朋友,那朋友的事我总是清楚的一些的。”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观察沧歌,有着屠龙人驱壳的沧歌看上去不为所动,但鸟状的外形还是有点滑稽。草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题一转:“不过,还真的有不清楚的问题?” 沧歌道:“你问。” 草灯道:“无灵幽王等人都已经返回无灵之境了吗?为什么只留下你一个人?” 沧歌叹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永远留在人类世界,这就是我变成屠龙人的目的,而一旦有了这个驱壳,我也就永远回不到无灵之境了。” 草灯吃了一惊,微微的感到了他的无奈,生出一些同情,连忙道:“这我知道,留在人类世界才大大的好,人类世界逍遥自在,总比你们那个世界好。如果你把我草灯当朋友,我也会帮忙你,毕竟,你肯放了小龙女,我是很感激你滴。” 五十一、来是不善客,石头剪子布 草灯是很诚恳的说这句话的,真诚的话是很容易被感受到的。 沧歌看了他一眼,似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说道:“你倒是很在乎那个龙族公主啊,不惜冒着被我们无灵幽王杀掉的危险,你喜欢她?” 想到小龙女,草灯稍稍觉得轻松欢喜:大概现在她不再生气了吧,应该已经跟着胡巴夫妇平安从方寸海回到了无字学院了吧。 他对离开后的方寸海后续的变故一无所知。 喜欢龙野吗?当然是喜欢的,又有谁不喜欢呢? 草灯道:“当然喜欢了,所以你们绝不要找她麻烦。” 沧歌道:“无灵族只想要方寸海的一个泉眼,你只要帮我弄得到,我不仅不会找她麻烦,连方寸海的一只蚂蚁也不会有麻烦。” 草灯道:“我知道,你的任务就是引泉眼之水倒灌班通大沙漠是不是?” 沧歌倏然一惊:“你果然知道的不少。” 草灯毫不谦虚:“以我和小龙女的关系,借个泉眼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那大沙漠光秃秃的,我看灌了水也没什么鸟用。” 沧歌得意的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无灵之境自然有神奇之法让他变成一块绿洲,创造第二个无灵胜地。” 草灯心想可能沧歌还不知道大沙漠天鹅堡里还住了一位大神仙吧,苟无涯怎么会轻易让无灵族侵犯。 他故意赞赏的点点头:“第二个无灵胜地,这听起来真的很不错。不过泉眼的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求,一旦惹得龙族封印了方寸海泉眼,计划泡汤,无灵幽王肯定会杀了你。” 沧歌道:“所以这还的依靠你和你的老相好小龙女帮忙。”草灯露出为难的表情:“你也看到了,最近我们的关系有点破裂,你是不是应该先让我找到她,好好商量商量。” 沧歌哈哈笑道:“你想让我放了你?” 草灯叹气道:“那我和你说怎么半天是为了什么?你不信任我?” 沧歌道:“在方寸海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勇气可嘉,有情有义,和大多数我接触的人类不同,即使你说的真真假假,我也信任你一次。” 说罢就往峰柱边缘走去:“现在我就带你去找小龙女。” 草灯略感意外:“你不等通天楼来的人了?” 沧歌冷漠的说道:“如果等到通天楼的人来,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小龙女了!” 听得出来,沧歌对来的人也十分忌惮。时间已经很紧急了,他抓起草灯手臂,长翅从肋下伸出,准备从天柱峰上飞落。 “等等。”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草灯一惊,回头看时,就看一个绿衫小童从峰柱的一侧探出身来,似笑非笑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像是已经偷听了许久。 “等等再走,约好了见,为何又走的怎么匆忙?” 草灯问道:“小孩子,你是谁,本事不小呢。” 小童皱了一下眉:“我最烦人家叫我小孩,你莫非就是无灵族带来人?你不是号称认识小爷我吗?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草灯一拍脑门,笑道:“哦,你是北冥童子吧,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和你姑姑相好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小童脸色一变,用折扇指点:“小子,你说话你也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认识我姑姑?” 草灯摇了摇手,拨开他的扇子,道:“没礼貌,鱼伴儿没告诉你应该叫我一声姑父吗?” 北冥童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忽然他的折扇一抖,扇骨如刀,直切草灯的面门,这是要给“姑父”毁容。 天柱峰上地方本来就很狭促,四外虚空,草灯避无可避,他袖中隐藏的雷音拳只能迎着扇骨轰出。 在无字学院的时候,草灯同时修习几大法门,其中雷音拳已经熟捻于胸,可是时间太短还不能得法,远距离攻击不行,但短距离肉搏却很迅猛隐蔽。 北冥童子稍有轻慢,扇骨中有几枝被震的飞出了扇面,激射入云,他气急败坏,脸上现出了杀机,叫道:“鱼伴儿怎么可能和你好的,你小子算那颗葱,我要废了你!” 草灯暗暗吃惊,这个北冥童子果然残暴,连自己姑姑的朋友也要杀,假装人家姑父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鱼伴儿说过,北冥童子手段高强,是大斗官学院的霸主,自己这个无字学院的半成品看来要栽。 北冥童子再用扇骨来打,那加倍凌厉的真元立刻劈开了雷音拳的封堵,草灯临机变化,改用小龙女传授的九似风雨功化解。 北冥童子一声怪笑,用尽全力佯攻,右手偷偷拔出一根扇骨,刺入了草灯肩头刚刚愈合的伤口中,旧伤立刻崩开。 草灯真元又开始外泄,他踉跄退了两步,喊道:“北冥童子,你居然这么卑劣,白费了鱼伴儿的心意。” 北冥童子冷冷的笑道:“他必须对我好,但决不能对别人好。”又阴冷怪的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认识鱼伴儿呢?” 草灯眉毛一展:“不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 北冥童子道:“你知不知道,在北冥州,所有喜欢她的人都会秘密消失,你也一样。” 北冥童子又恨恨的说道:“怪不得,鱼伴儿这次出去这么久,原来是和你在一起,这次还真的感谢无灵族,把你送上门来呢,沧歌,快替我杀了他,免得我姑姑万一知道了怪罪我。” 北冥童子的话沧歌不得不听,这是联盟的一道考验。 沧歌冷漠的说道:“草灯,既然你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朋友,那我只好杀了你。” 沧歌的羽翼划破地上碎石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走了过来:“你别怪我,怪北冥童子吧,你放心,我会用无灵族最干净的方式。” 草灯眼神里现出灰烬的颜色,他盯着北冥童子,似乎已经放弃了。 忽然间,草灯感觉身子一轻,双足已经在虚空中。 沧歌带着他,冲破了晨雾,箭一般的插入了如春笋般的峰林之中。 很久之后,草灯才长吁了一口气,道:“沧歌,你还真够意思,猜你就会怎么做。” 沧歌仍然没有任何表情:“我是为了泉眼……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们还没有摆脱北冥童子。” 沧歌似乎不是很熟悉地形,左转右绕,最后落在另一根峰柱之上。 草灯问道:“刚才我们飞了半天,还是绕不出这林峰,难道有什么迷宫般的阵法?” 沧歌问:“你知道何故?” 草灯道:“大概还是北冥童子搞得鬼,据说通天楼外的峰林本身就是一个迷阵,只要封了某些要处,一时半会儿就很难找到出口的,这段时间内,北冥童子会很快追寻过来的。” 沧歌道:“为何你不早说?” 草灯道:“这能怪的了我,别忘了我是被你强行带来的,我还以为你神通广大,来去自如呢?对了,为何不试试你的泡影幻术?” 沧歌叹气道:“那是幽王的幻术,我并不会啊。” 草灯摇摇头道:“那我也没办法喽,只能等北冥童子宰割了。” 沧歌不服气的说道:“明明是你的谎言激怒了他,你不是有一个方寸海的小龙女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鱼伴儿?” 草灯不得不耐心的解释:“鱼伴儿是北冥童子的姑姑确实不假,她亲口和我说过北冥童子的种种劣迹,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沧歌又诧异:“你刚才说你是北冥童子的姑父,那你真的是北冥家族的人了,那鱼伴儿就是你老婆咯?” 草灯白了他一眼,笑道:“和你说你也不懂。” 沧歌道:“我只懂一样,人类从来都是喜乐无常,喜新厌旧,你也不例外。” 草灯抱拳道:“过奖过奖。”又道:“有这八卦的时间,何不想想怎么冲出出峰林迷阵?” 沧歌道:“如果胡乱强冲,只会被北冥童子更早的发现。” 草灯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有一个方法可是试试。” “什么方法?”沧歌问。 “我们可以试试往里走,而不是往外走,怎么样?”草灯目光闪亮。 “你的意思是……进入通天楼?” “没错,你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草灯胸有成竹的解释道:“北冥童子虽然熟悉通天楼的一切,但里面那么多大贤大能之人,不会允许北冥童子滥杀的。” “你或许是安全的,可我是无灵族,通天楼里恐怕所有人都对我有敌意!”沧歌的担忧很有道理。 草灯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是屠龙人的躯壳嘛,只要我不说,谁知道你是无灵族啊,屠龙一族和人类生活在一个地方,彼此相安,绝对不会有问题。” 沧歌问:“你不会出卖我?” 草灯叹气:“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里有出卖你的理由。” 沧歌又道:“据我所知,北冥童子在通天楼里党羽众多,势力很大。” “他有党羽,我也有。”草灯露出神秘的表情。 沧歌不信:“哦?” 草灯道:“我不仅有党羽,党羽的势力还很大呢。当然,首先,他们得认同我。”“他们”指的是仲王父女,自从在大沙漠分别后,草灯很盼望再次相见,告诉仲王霍渊亭他一直寻觅的幽王已经出现,不知仲王现在是否在通天楼里。 沧歌仍有忧色,草灯说道:“虽然但现在咱两更像是敌人而不是朋友,但一定有难同当。” 或许这个沧歌另有目的,可是切近看来还算是个不坏的人。 五十二、幡动铃不动,小楼成一统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通天楼的轮廓清晰的显现出来——那螺旋攀援的走势仿佛蕴藏了某种原始的力量,凝视的越久,这种力量就越强大,吸引着看到它的人都渴望围绕它,探究它,这种神秘的暗示让草灯更加坚定了铤而走险。 也许,在这里能解开一直埋在草灯心中的疑惑:无数年前,一槐镇到底发生了怎样恐怖的变故,通天楼里的大人物应该能给出答案。 沧歌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吸引力,他隐隐觉得这里和无灵之境有不可名状的联系。渐渐地勇气掩盖了畏惧,他振开双翅,携了草灯,借着林峰掩映,迂回向通天楼方向而去。 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北冥童子也寻声到达。 他疑惑片刻后很快嘴角就浮起了得意的冷笑,他推测到草灯一定是想冒险反其道行之闯入通天楼,这不是正好有了杀掉他们的便利和理由吗? 通天楼的每一层都有人在进进出出,没有过多的警戒,显得十分惬意,这让草灯和沧歌很从容的降落到一处侧门。 沧歌赶紧收起翅膀,怪异的外形还是让他显得很不自然,草灯就轻松多了,他和这里的人几无差别,即使挥衣弄袖做些夸张的动作,也没人多瞧一眼。 近距离抬头观察,草灯才发现这通天楼的奇奥之处,通天楼并非一处建筑,而是一座天然石山。 这石山天然造化下本来就有了人居建筑的初始形态,后来又被能工巧匠切割出一层层石窟一般的阁楼,螺旋而上,七宝装潢,气势逼人,本具**又得华美,光看外表已经是气象大千,里面该是怎样一番精彩绝伦的天地。 这个统辖天下的神圣之地就这样慵懒的沉醉在暖暖的阳光中,门口站着的守门官意兴阑珊晒着太阳,连沧歌这种怪样子的人从他身边经过都没有抬一下眼皮,草灯和沧歌装如无其事的走进通天楼的拱门。 没过多久,拱门另一端的阳光就迎接进来,前方豁然开朗,他们惊奇的发现里面的世界远超想象——楼不是楼,而是城。 通天楼虽然是以楼来命名的,但完全不是楼的概念,外面看,层层而上是楼的形式,而里面却广大无边,一眼难穷,是一座完全意义上城池。 不要忘记这是一座石山,这个楼中之城奇特就奇特在这里:这石山内部是中空的,外面看是楼,内看是城,四围里外被切割成十九层,代表十九个大洲。 随便选一条街道,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遍所有的楼层,最后到达第十九层。那攀援向上的路径与其说是楼梯,还不如说就是宽阔的盘山石阶。 楼与苍宇相拥,无有遮盖,无论哪个角度都是那么的阔亮,一眼可以看尽所有的天空,而日轮的光辉几乎遍照所有的街道,所有人都行走在阳光下。通天楼既然是十九州的政治中心,建制就应该是昌明的,而不是阴暗的,是开放的,而不是狭隘的,所以它的形式就代表了它的理想。 而承载十九州理想的,就是通天楼里这些修行者,其中以五贤为首。隐帝之后,这里就不再有唯一的权威,五贤联手共同治理天下成为定式。 五贤之中以王位称呼的只有仲王霍渊亭,因为他是隐帝的堂弟,无论血脉传承还是文治武功都无可挑剔,在民间,没有人比他更受爱戴和推崇。 然而他的尊崇地位完全没有在他的府邸上体现出来,在第十九层的北面,一座色调朴素的深色院落长久的隐在石岩中,直到半年前,其中一处阁楼染上了温暖的橙色,这还是女儿霍玉双的一点意愿。 一个热情修行者给草灯指明了府邸所在,他在描述那抹明媚的橙色时,对草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透着明显的古怪。 直到草灯道谢后走上高高的石阶去,他的神识还感觉到那修行者仍然在不住的回头看他。难道遍城都是北冥童子的眼线,北冥童子作为一个小小的院士,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草灯心里狐疑着,脚下加快攀登的速度,只要早一步见到仲王,就能早一天安全的逃出通天楼。 五十三、幡动铃不动,风光四时同 通天楼毕竟不是自由市场,在第一层楼的峡口处,两名把守在这里修行者交持长戟,把他们拦了下来。 对于把关天官一类的职业草灯本来是很尊敬的,当他看到他们的腰牌时,心里忍不住的笑了。 这一老一少两名修行者名叫长谷当关,长谷莫开。除了皱纹的多寡程度和眉发的黑白程度不一样,俩个人其余的部分都一样,连每一块堆溢出来的赘肉都那么相似,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父子档。 值得玩味的是,难道这父子两代人的志向一开始就是要做守楼天官的?这至少说明,守楼天官不是肥差,就是养“肥”的差。 “干嘛来的?”年纪还很轻的长谷莫开一开口就很不耐烦的样子。 草灯从他的胸牌上移开目光,很尊敬的回答道:“两位大人好,我们从遥远的小岱州来,是仲王的朋友,有要紧的事要办。” 长谷莫开眼睛微睁,下颌仍然懒得一抬:“你是不懂事呢,还是真的傻?” 这种奇怪的敌意让草灯很吃惊:“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长谷莫开弹了弹手中的铁戟,发出叮叮脆响,不耐烦中还透着愤怒:“仲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请柬有吗?” “没有请柬求见仲王就是傻么?”仲王位高权重,这倒是好理解,但实在不知道这位的愤怒从何而来,所以草灯很不爽。 长谷莫开脸色忽然更阴了,似乎被草灯的无知侮辱了,他伸出长长的铁戟往城下一个窗口重重的一指:“瞧见没,去哪里,先填登楼的申请薄!”这是他今天做出的最费力的举动。 既然有规定的流程,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告知吗? 草灯不服气的反问:“可我刚才还看见,很多人自由的出出进进,上上下下呢?” 长谷莫开用鼻子嗤了一声,毫不掩饰鄙夷,像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侧过脸不再理睬。 一直察言观色的长谷当关喋喋笑了起来,笑意不是向着草灯,而是他的儿子:“温柔点儿,人家毕竟也是怀着热切的心意而来嘛。” 转过头,又挑了挑眉,阴阳怪气的对草灯说道:“不妨直说就是找仲王家的霍雨双嘛,我说年轻人,脸皮厚一点好,如果老夫还能年轻十岁也……”他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而脸一阴:“我和你废这些话干嘛,浪费时间,赶紧下去填申请薄吧,一会儿还需要签章呢。” 这和霍雨双有什么关系,难道长谷父子会以为自己是冲仲王女儿来的?草灯无奈的笑笑,看了看沧歌,用眼神试问:你们无灵之境有没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公职人员?沧歌缓缓摇头。 “算了,入乡随俗,从善如流,谁让我们长的就不是通天楼的面孔呢。” 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二人只好乖乖从石阶上退下来,按照长谷父子的指示办理登楼手续。 脚步声响,石阶上方走来一个锦衣人,从神色和气度就可以看出来是个修为极深的修行人。 长谷父子一看到这个人立刻笑逐颜开:“哎吆,吴世镜院长怎么有空下到一层楼咯?” 那似乎是不经意的路过的锦衣人停下来,用凌厉的眼神瞟了瞟长谷父子,山羊胡撅了撅,询问道:“刚才,你们为什么没让那两位上来?” 长谷莫开赔笑道:“看着眼生,所以……” 锦衣人不苟言笑的嘲道:“这什么理由,通天楼里行走,可没这法度,不会是你们长谷家自己私定的规矩吧。” 长谷莫开连连鞠躬:“哪里敢,您是刑司院的院士,当然是您明鉴秋毫,言出法随。”说完,一个无比敏捷的蹿跃,把草灯拉了回来。 长谷当关尴尬的搓搓手道:“两位可以自由登楼了。” 草灯刚才被这对父子轻蔑的够呛,现在却懒得报复性的嘲讽几句,他了解这些人的德行一贯如此,嘲讽不会有丝毫教化的意义。反而是这个吴世镜院长让他更感兴趣,通天楼凡是有院士资格人很不简单,非顶级的修行者不能胜任,刑司院长就更不简单了,并且他很快联想到了一件令他长久以来困惑的事情。 草灯与沧歌毫不客气的冲过峡口,登上了二层楼的石阶,不再多看长谷父子一眼。 肃色从吴世镜脸上退去,他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只是微微笑着问:“二位就怎么不客气吗?不打算谢谢我?” 草灯凝眸笑道:“吴院士刚才的意思难道不是说通天楼本来就是自由开放的吗?既然这样,我多一句谢谢反而显得刻意了。” 吴世镜很赞赏的点了点头,山羊胡平滑开来,笑的更慈祥了:“登楼需要开条盖章的惯例确实废止了好多年了,不过,最近通天楼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长谷父子的做法和态度恐怕在其他楼层的把楼天官哪里也会出现。” 草灯嗅出了他话里特别的暗示和提醒,施了一礼道:“那我还是应该感谢吴院士的,不知道您说的不寻常的事是什么?” 吴世镜道:“就是因为仲王和他女儿的事。” 草灯似乎意识到,这一次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吴世镜继续道:“仲王的女儿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为了五贤更好的管理通天楼,霍雨双从星辰学院回来后,建议重新搜集院士的信息,重新考核大家的资质,并且扩大了院士遴选范围,各学院毛遂自荐者也可以来通天楼申报,她的建议很快得到了通天楼上下的支持。” 在大沙漠的时候,草灯与霍雨双短暂相处的过程,他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冷傲,神秘,果敢,她有这样的行为并不奇怪。然而,他并没有因为对仲王的敬重而爱屋及乌,对霍雨双有多少好感,说不清什么原因,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复杂而相互矛盾的东西若隐若现。 草灯忽然很想了解她:“所以,霍雨双全权负责这次院士信息的搜集工作?” 吴世镜意味深长的看着草灯笑道:“不仅如此,她还放出话来,在这个过程中要顺便考察,为自己选个如意郎君出来,可以想象天下才俊会多么踊跃的报名呢。” 草灯恍然领悟,回忆起给他指路的那名修行者怪异的目光,还有长谷父子的话里有话,不禁哈哈大笑:“吴院士不会也认为我是来竞选仲王女婿的吧?” 吴世镜哑然失笑的摆摆手:“这些都和我无关啦。” 草灯狡黠的问:“那您为何愿意帮我们?” 吴世镜整理了一下锦袍道:“我是刑司院的院士,保证大家在通天楼登楼过程中顺畅是基本的责任,有我领路,任何楼层都不会有人再敢阻拦你们。” 望着各层楼之间青草野花画出的天然的美丽分界线,草灯深吸一口清新空气,感叹道:“通天楼真是好地方,如果每个人都像吴院士这么好,那就更让人向往了。” 踏足这片心目中圣地是草灯小时候做梦都会笑醒的事,这里一切都很好,可以现在他却开心不起来,完全没有第一次到无字学院时候的激动,这里做事的人好像都有某种隐痛,要不就是一种矫饰过的热情和善意,要不就是长谷父子这样的,让人没开口就有负罪感,好像欠了他们很多钱似的,让他觉得很不自在,难道这就是成长的烦恼? 五十四、刑司七院士,做我青云梯 在通天楼,每一层楼和上层楼之间不是简单的拐个弯就能完成的事,相邻楼层的上下峡口恰恰是遥遥相对的,这意味着需要穿过几乎整个楼中城的距离才能更上一层楼。 如果有闲情逸致,倒是可以从盘旋的石阶上俯瞰城中景色,这是极佳的观景线,而对于有急事要办的人,肯定会骂娘。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似乎不是个问题,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飞越来走捷径,不过,为了秩序和体面,他们要一步一个脚印,从此楼到彼楼。 吴世镜走的已经不算很慢,沧歌还是嫌太慢了。 一个无灵族行走在人类世界的心脏中,时刻都有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他终于忍不住吐槽:“院士大人,我看这种走法恐怕到了十九层,都看不到日落了吧。” 草灯一点都不着急,斜睨了沧歌一眼说道:“别因为你带了翅膀,就欺负我们光脚的呀,院士大人算很够意思了。” 沧歌道:“那我直接飞到十九层又如何?” “不可!”吴世镜脸色微变,转头看了看这对奇怪的组合,恢复了慈祥:“通天楼里可不能随心所欲哦。” 沧歌道:“这很不自由。” 吴世镜道:“自由可不代表没有规矩哦。” 沧歌继续问道:“那可有捷径?” 吴世镜没有回答,只耐人寻味的一笑。 通过第二层楼峡口的时候,两个挂着胸牌的把楼天官忙不迭的闪开了通路,带着明显的惊恐和敬畏,刑司院的院士的面孔上还挂着笑,竟让这里的把楼天官们如此害怕。 草灯很礼貌和抱拳和他们打招呼:“二位辛苦,辛苦。” 天官们很勉强的点头笑笑,余光里透出关怀罪犯一样的眼神。 草灯没有睬会。 他感慨的对沧歌说道:“怎么样,如果没有院士大人领路,你能有主人一般自由的待遇吗?” 沧歌觉的有些无奈,这话好像不是嘲讽,而近乎马屁。 吴世镜却很满意:“你感谢我是没错,不过……通天楼里到处都是自由之路,何来不自由之说?” 草灯心里笑骂:“那刚才是瞎了吗?”嘴上说道:“如您所言,我真心希望是这样的呢。” 走出了不久,草灯敏锐的发现,登上二层楼之后,按照峡口设计的规律,应该是继续绕一圈往相反的方先走,去寻找相对的第三楼峡口,这意味着还要跨越大半个城区的直线距离。然后,没走几步,吴世镜中途一折,进入了一个楼拱,蜿蜒穿过几段青石高墙。 草灯隐约觉出寒意深深,他忽然抬头问道:“院长大人确定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吗?” 吴世镜很淡然自若的回答,但脚步没有停歇:“刚才这位屠龙族的朋友想走捷径,那么这就是一条捷径……”他回过头一字一句的补充道:“也是自由之路,非常适合赶时间,看日落哦。” 草灯道:“我们悠闲得很,倒是……您很着急?” 吴世镜楞了一楞,忽然绽然一笑:“等你们的人的确很着急。“ “什么人?仲王?”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吴世镜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一道走廊中。 吴世镜独自走到那道幽深走廊的尽头,来到一面墙壁脚下,墙上布满了碧**滴的爬山虎,长势茂盛,密不透风,散发出未知的气息。看上去是一个死胡同。 吴世镜伸手拨开交织的蔓藤,露出了下面的真面目。在高低不平的白色大理石墙上爬着一直黑色蟾蜍,吴世镜摸着那黑蟾蜍的脊背,手指一旋。伴随着轰隆隆一声闷响,石墙向一边缓缓移开,巨大的摩擦力让剥落的石屑溅出阵阵白烟儿,青苔被碾成了绿汁,原来这里藏着一道暗门,黑蟾蜍是开启的按钮。 这个隐秘的禁地,显然很久没有人造访了,莫非是通天楼某一部分人的专属之地。 吴世镜没有丝毫犹豫,跨步走了进去,然后扭头向草灯招招手,笑的很慈祥,就像热情的主人把宾客领回了家。 门的那一边传来的神秘力量,正把客人引入命运的惊涛骇浪之中。 草灯踮脚往深远处张望,一片冷清辽旷,实在无法预知到底是捷径,还是绝境。 他想了想,轻吁了一口气,向吴世镜大步走去,大概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经过那黑色蟾蜍的时候,他还好整以暇的摩挲了一下,抽回手叫道:“吓死我了,原来是个死物。” 沧歌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跟着他走了进来,不管这个吴院士靠不靠的住,这时候打退堂鼓是没有前途的,总不能插翅而飞吧。 他们刚刚踏进来最后一步,石头墙就轰隆一声闭合了。再回头看时,爬山虎已经落了下来,到处都覆着这种厚厚的植被,再没办法分辨来时的路。 这是一片辽阔的荒原,淡淡的云层随风从荒草尖儿上了流过,像一排排浪头逐向远方,有金属的脊背从荒草中露出。天地交界处似乎有模糊的风云卷动,粗壮的闪电清晰可见,就如同锐物在毛玻璃上刮出了符号,奇怪的是听不到任何雷电的声音,只有风声穿过旷野,静谧而鬼魅,这样非现实感的体验,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萧杀,通天楼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们一定觉的很奇怪吧?” 吴世镜张开双臂:“欢迎来到自由之地。” 他很期待的看着草灯,期待他们的反应,任何激烈的情绪反应他都很喜欢,这是他作为刑司院士最大的乐趣。 然而,他期待的反应都没有出现,草灯随手折了半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吴世镜敛没了笑容,失望的问:“你不觉得,我带你们来这个地方很奇怪?” 草灯晃了晃狗尾巴草道:“蹊跷是有一点,但一点也不奇怪。” 吴世镜垂下手臂,准备听他说点什么。 草灯道:“院士大人一定早就在等我们了,而不是临时起了好意帮我们带路通关。” 吴世镜问:“为什么?” 草灯道:“第一,你一直没问我们叫什么,从哪儿来的;第二,你和我说了霍雨双的事,却不怀疑我是不是来找她的,这说明,你根本就知道我是谁,也很明确要对我们做什么!” 吴世镜耸着山羊胡呵呵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你既然很清楚,还敢来这自由之地?……哦,不,是刑罚之地。” 草灯略有歉意地说道:“我就是好奇心重,可惜害了我身边屠龙族的朋友。” 沧歌问:“你……知道他是谁?” 草灯道:“这很明显嘛,吴院士和北冥童子是一伙儿的。” 吴世镜没有否认,只是冷笑道:“应该给你们介绍下,刑罚之地除了刑司院士,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去的,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今天可以有一个人离开,两位自己决定一下。” 沧歌和草灯互相看了一眼,很快明白了吴世镜的意思。 草灯把狗尾巴花仍在地上,骂道:“这招太狠了吧,让我们互相残杀?然后你们再解决剩下的一个?哄小孩呢?” 吴世镜很平静的说道:“你们认为还有别的选择?” “那就要看吴院士的本事能不能挡得住了!”沧歌的铁翅从肋下生出,微微一旋,齐刷刷的切倒了一大片荒草。 吴世镜摇了摇手指,胸有成竹的一笑:“没用的。” 一阵风拂过,野草矮了下去,金属脊背又现了出来,传来咔咔声响,大地微微有些颤动,几个庞然大物正在迫近,金属色的头角面目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五十五、吹吹狗尾草,天涯走得了 这一排怪物或高骨嶙峋,或扁矮伏地,或狂戾或安静,形态情状各各不一,但面目全部都很可憎,充满了原始的饥渴。 分别是剑齿铁犀,独角铁鳄,长耳豪猪,斑颈鬣狗,铁足蜈蚣,滚地硕鼠,铁角盘羊。更奇怪的是,这些明明是金属打造,机械感十足的家伙却充满了灵性和智慧。 草灯忽然有些同情这些家伙。 吴世镜伸出手指,在空中打了个响指,这些金属怪兽得到了命令,轰然散开,把草灯和沧歌围在了一个很大的圈子里,随时准备把他们撕扯碎片。 怪兽散开后才闪现出身后的七个人来,七个都神采俊逸,锦衣华服,和吴世镜打扮相仿,地位应该也相仿。 他们和怪兽阴翳的状态相反,每个人都表情轻松,交着双臂等待看一场好戏,这几个人是这些怪兽的“驱役人”。 四面楚歌,只有水纹般低云流过的上空没有遮拦。 沧歌刚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 啾然一声,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只三足铁乌,驮起吴世镜悬在了半空中。 三足铁乌张开的双翅占据了半个天空,它铁啄投下的阴影死死地罩住了草灯和沧歌,足以让人绝望。 吴世镜的笑声从高空传下:“在二位开始搏杀之前,我不妨介绍下,这七位同修连同老夫叫刑司八院士,如你所见,这八个铁兽是刑罚之地的原住民,叫刑司八兽,脾气不太好,又不喜欢别人脾气不好。” “对了,这片刑罚之地是被永久封禁的,只有刑司院士可以进得来,你们所见的天空也是死门,这里唯一放置了拔舌蟾蜍的生门在大家进来之后也会消失,所以不要试图撞运气。” 草灯对沧歌再次对望了一眼,本来就是彼此的敌人,谁杀了谁都合情合理,这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他们选择亮出獠牙。 绝境相残,这一定是北冥童子的授意。 草灯有些惋惜,鱼伴儿一定不会知道她这个小侄儿有如此面目。让刑罚八院士在刑罚之地秘密的杀掉二人,没有人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过问,刑司院士本来就有雄辩的名义和权力。 然而,逼迫两人继续进行一场二选一的搏杀,是不是画蛇添足呢?绝对不是,这才是北冥童子睚眦必报,心机凶残的性格。 既然草灯和沧歌有意成为朋友,那就让给还没成为朋友的朋友来点儿考验,然后在地狱下看结果。 沧歌能够在天柱峰上救过他一次,那是因为还有转机,而这一次“刑罚之地”没有余地,别无选择。 草灯的手掌曲成了拳头,是应该先发制人,还是应该说服沧歌一起再次突围,碰碰运气呢。 永远不要去猜别人,能把我的只是自己的选择。草灯打出了一记平拳,这一拳的力度,速度和角度都出奇的差劲,啪的一声,就被沧歌伸出一只手爪,稳稳的包在中心。 沧歌一愣,感觉草灯是故意为之,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草灯大叫一声:“啊,疼。”微如蚊音的话随后传来:“我找到了出去的那道门,一会儿跟着狗尾巴草走。” 草灯又很快挥出一拳,这一拳同样质量很差,沧歌一闪身,草灯便向前扑倒在地,但他很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样子却很狼狈。 刑司七院士脸上浮起了嘲讽失望之意,吴世镜在半空中看着,皱起了眉:这个草灯看起来聪明,实力上原来这么草包,看来这场戏毫无观赏性。 从北冥童子的描述看,有点过于重视这个小子了,剩下的沧歌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又一阵风拂过旷野,刑司七院士中谁也没注意,有一只浸染了无数神识的狗尾草随风浮了起来,微微摆荡,却没有被风带走。 草灯整理了下衣衫,狂吼一声,摆拳冲向沧歌,沧歌陡然张开双翅,做势欲扑! 身影交错,草灯却从沧歌肋下钻过了,沧歌的翅膀似乎因为扑空了急速的一抖,翅端忽然飞出几枝钢羽,呼啸着射向吴世镜胯下的三足乌。 那三足乌鸦腹颈甲片相接处,暴露出的缝隙,被羽毛钉了进去,三足乌戛然而堕,吴世镜骇然失色,一边操纵三足乌,一边向七院士下令:“速构阵摆!“ 剑齿铁犀,独角铁鳄,长耳豪猪,斑颈鬣狗,铁足蜈蚣,滚地硕鼠,铁角盘羊七大怪兽,见三足乌陨落,卯足力量向中心猛冲, 那尾狗尾巴草在激起的气流中,飞上了低空,继续等待某个力量的牵引。 草灯敏锐的捕捉着它们的弱点,雷音拳的威力早已酝酿到极致,云雷声压倒了一片野草,几道拳影裹挟着天锤般的势能轰然降下。 一只拳打在长耳豪猪的鼻子上,豪猪獠牙斜挂,穿透了独角铁鳄的眼睛;一只拳打在了蜈蚣的脊背上,蜈蚣百足乱舞,抱住了滚圆的硕鼠,翻到在荒草丛中。 斑颈鬣狗被抛落在铁角盘羊牢笼般的盘角里一时下不来,盘羊脑袋发沉,又被一拳击中下颚,身体倒横了过来,和速度略慢的剑齿铁犀撞了个满怀。 这才是草灯真正的实力,而这还远远不止。 他抬头看着虚空中快要支持不住的狗尾草,负在背后的虚空手已经落在了外面某处的黑蟾蜍上面——在他入门之前,他已经把强大的神识凝结在黑蟾蜍的脊背上——在神识的指引下,虚空手转动黑蟾蜍,生门又徐徐的打开。 里面狗尾巴草上面凝结的神识立刻感受到外面那道黑蟾蜍上面的神识,那道神识交汇,形成了明确的线路,消失的生门再次被定位。 沧歌紧盯着狗尾草的去向,狗尾草轻盈的滑动,随时都会离开,沧歌只需要携着草灯就可以飞过那道生门——就像上一次在天柱峰做到的那样。 八院士不知何时已经席地而坐,远远地相隔,占据了八个方位。吴世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小事物,往空中一抛,那黑色物体迎风暴涨,变得如巨钟一般大,嗡嗡旋转,向草灯飞来。 草灯的心情一下暗了下去,他担心的事物竟然出现了。 鱼伴儿曾经说过,北冥童子用大通天印在浮岩神州伏击摩诃迦叶,如果不是他的干扰,就会成功。而大通天印作为捕捉类的法器,一直由通天楼刑司院保管。 现在这个大钟一样的事物,就是重新现世的大通天印。 这是天下最厉害的捕捉神器,由八人阵摆所驱动,连摩诃迦叶都不能逃过,更何况………… 他把怡然汇聚的神识凝结到最强劲的地步,生门大开,狗尾巴草寻风飞去,草灯收回虚空手,在沧歌腰间猛力一送,喊道:“你先走!不要停留!” 沧歌随着狗尾草的轨迹,如流星一般向生门飞去。 草灯越过刑司八兽的烂摊子,往生门相反的方向跑去,吸引大钟来追,这是唯一的方法,不然一个都不能逃脱。 吴世镜说对了,今天或许只有一个能离开刑罚之地,不过不是他选择的,而是他们争取的。如果运气好,草灯依然可以第二次打开生门。 八院士拼指做剑,引动阵摆,大通天印跟在草灯头顶三尺的地方,发出嘲笑般的嗡鸣声。 五十六、爱的初体验,寂灭与造化(1) 除了摩诃迦叶那一次,还从来没有一次有人在它的威力下幸存——它拥有寂灭的本源力量,任何造化之物都会很快化为乌有。 草灯在荒草中狂奔,离生门越来越远,但他并不觉得遗憾,沧歌毕竟已经逃出生门,也算回报了沧歌在天柱峰舍命相救,对于这个无灵族,他没有失信。 很快,他发现脚下的动作就变成了滑稽的空中车轮,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抓了起来,倒飞而去。 草灯竭尽全力甩出虚空手,想把大通天印推开,可是全部的力量都泥牛入海,进入了寂灭的深渊,深渊的吞噬力量不仅把他的肉身拉成了残影,就连他的意识也拉成了碎片——草灯看到了千百个分身一样的自己,排成了一列——他的身体已经被吸入了大通天印的空间。 进入空间法器的感受极为难受,这不是第一次,在无字学院的时候,曾经被龙夫人的龙息蚌吞在肚子里,那是个混沌空间,给人一种原始的,洪荒的惶恐。 而大通天印更像一个隧道空间,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如梦境般的绝望。 连摩诃迦叶都会绝望的地方,草灯如何能够承受。 无数条细光从后方射来,穿透了他每一条骨骼筋脉,像陋屋曝露在暴风中,随时准备肢~解,消散,无可奈何。这一旦发生,神魂的溃散就难以逆转。 不久之前他还很有勇气,但真正嗅到这种生死味道的时候,草灯忽然很不甘心。 他说服自己冷静,并努力聚合神识。 无数次晨修中,小龙女坐在无字学院后山的崖边,坐在白云之上,草灯坐在不远处,他的神识被她引导着蔓延扩散,唤醒山涧中的沉睡的花鸟鱼虫,一切生灵,与它们一道感受生命复醒的惊奇和欣喜,然后承接一缕缕晨光,晨光穿过身体,一如现在。 “准备好喽?” 他和小龙女的神识刻意接近两只擦肩而过的小虫时,就让它们迅速恋爱,然后两个人会心而笑,这种恶趣味让神识的控制练习中加入了微妙的力量,——情感的力量。 草灯的眼睛中失去了隧道,而进入一片弯曲的识海,海水中有鳞尾划过,小龙女钻了出来,湿漉漉的水滴从龙角滚到了脸颊上,让飞蛾般的眼睑折射出五彩的水汽之光。 小龙女很着急的说:“快啊,用我教你的方法,召唤生命力量,抹去这些死寂的光线。” 草灯伸出双手,摁在胸口和腹部,企图把光线挡在身体的另一侧,然而他的身体上无数条血线蜘蛛网一样裂开了,生命的痛觉让他无奈的放弃了。 “可能不行了,我什么力量都没有。”他努力睁开眼对小龙女轻语。 小龙女泪光滢滢,很快就要涌出来:“你有没有忘记鱼伴儿姐姐说的,‘这溪水夜以继日的流个不停,你注意的时候它在流,你不注意它的时候它也在流,好像永远在变,可是你看上一阵,又觉得从来没变过,从来没动过。’” “我记得,在学院的河畔。” “如果,你让神识中的时间停下来,像凝固的水流一样,我就可以救你。” “感受某一时刻的味道,温度,触摸周围事物的形状、质感,观察周围的色彩,聆听万籁的声音。比如这水波、星空、卵石以及夜风中一切。这些都是你的方法。” 小龙女说的这些,不就是在学院的河畔,草灯对鱼伴儿说过的话吗? 场景变了,心境也变了,这方法还有用吗? “我试试。” 他开始还奇怪小龙女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说这些话,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场景,这不过是某种心结的投射,也是自我的引导。 在识海中,他迅速翻完了全部的《通本》,学院里所有值得记忆的画面都跳了出来,但这根本不够。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小龙女的手,柔软和冰凉的感觉传来,一只好看的鱼儿从水底跃起,她半弯的身躯一下子凝固在了空中,连带起的水珠也不曾落下。 有了她们,就不觉孤独。这一动念就截取了一线生机,草灯身体上蜘蛛网一样的血线开始变暗,透体而过的光线开始变淡,他的神魂停止了溃散—— 他感觉时间过了很久,而事实上被吸入大通天印后发生的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内完成的。 大通天印里寂灭的力量越来越强,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从外界看,大通天印往地面落去,这意味着草灯再也见不到“刑罚之地”第二天的太阳了。 他的识海退去,眼前又露出了大通天印的空间隧道,在根本看不到头的隧道一端,在他模糊的视觉影像中,忽然射入一道黑影,——黑影似乎是外来之物,来自大通天印之外。 随着那道黑影由远而近,草灯的意识碎片被一块块合了起来,一列的“草灯”虚影迅速回归,变成了一个。 而后,黑影迅速充满了隧道,希望和绝望的感受一同消失,撞成了虚无之沫,把他抛入了一片彻底的混沌之中。 但草灯并没有失去意识,反而意识变得极度自由,从某一点开始,他的思维肆意伸展,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仿佛打开了一个广阔无垠的空间,并占据了那里。 这一刻,他浑身轻松,精神和躯体全都放空,一切情感都被过滤了,既不抱有希望,也不感到害怕。 这种现象并没有维持太久,当他下意识的自问“这是怎么回事?”,并低头去看自己的四肢的变化时,一瞬间,他所熟悉的感官又回归了身体。 周围的一切不仅难以更进一步,并且轰然塌缩了,连同他的意识,向某一点急剧坠落,他本能的张嘴呼叫,却发现发不出点声音,他本能的伸手去抓取什么,却发现自己身体相比自己残存的意识,居然萎缩到像豆芽一样,小而无力,他的视线里什么都看不到,不是绝对黑暗和光明,而是超越二者的无明。 一种无痛的难过和恐惧重新包围袭来,草灯用尽所有意念发出了最后一个感叹: “我勒个去!” 五十七、爱的初体验,寂灭与造化(2) 而后,一切彻底归于湮灭,归于一点,那并不存在的一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像从深梦中慢慢恢复的清醒感,还带着一点点喜悦。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喜悦从何而来,直到他眼睛越来越明亮,手足又重新掌握了力量,精神无比充沛做出了一个轻松翻滚的动作后,他明白了这喜悦的由来—— 长久的冬眠后迎来第一个春天的小棕熊就有一样的喜悦——在无字学院,在神识修习到最巅峰的时候,他曾经清晰地感受到小棕熊的心里,并很为它高兴。 现在,他就是那只小棕熊,但重生的喜悦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睁开眼就是现实的丛林。 草灯发现自己还仍然困在通天印中,通天印没有把他化成灰烬。 难道是北冥童子发了善心,或者是想用更残酷的方法折磨他?草灯苦笑摇摇头,这倒是很可能是童子的奇思妙想,都说在生死间,希望和绝望间不停的流转是最痛苦的,刚才不就经历了一次么,难道还有下一次? 他刚刚想到这里,通天印就抖动起来,回应了他的想法。 丝丝死光汹涌的迸射而出,又射穿了他的肉体。也许是有了预期,这一次他没有感到太害怕,意识也没有被撕成碎片,所以也没有出现无数个分身的幻象,这保证了他足够的注意力。 他的视线落在通天印隧道的一端,哪里停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就像日食中的天狗,挡住了一部分光晕,那个事物仿佛和他有着奇妙的联系。 不管是不是北冥童子的另一份恶意,这个时候,他奋力迈步想靠近,说不定能摆脱死光的笼罩。 可是死光的源头,那深渊中的力量拉住了他,再一次的,不可抗拒的,更加迅猛的,向不知所在的一点坠落。 “卧……槽……” 那充满感情的第二字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来,草灯就霍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消失在黑色影子和无底深渊之间。 ……………………………… 如果你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会永远消失,就应该感到温暖和安心,还有对戏剧性的期许。 就在草灯消失后差不多的地方,像平静的湖面落入了一颗种子,在涟漪荡开的中央,一朵小花迅速盛开,花蕊的顶端推举着草灯柔软的身躯。 然而分明的…… “卧……槽……” 这充满感情的第二个字的音节徐徐传来,闻如雷动,扑面而来。而他本人瞬间就完好无缺的站在了黑色影子前面,触手可及。 于是他伸手触摸。 可指尖儿刚刚影子的边缘,身后的无形的花瓣就迅速枯萎。 伴随着一声扎心的惊呼:“尼玛……啊……” 草灯再一次毫无着落的向暗湖中坠落。 五十八、湛然一涯蓝,不过一螺纹 草灯像一只飘零的花瓣落在看不见的湖心,引起了里哪里巨大的不安。死光之源失去了它的控制力,湖水骚动了,死寂觉醒了,隐藏的能量潮挟裹着草灯向另一端的黑色影子冲去。 拉锯一样的此消彼长终于变成了全面的战争。 草灯忽然明白,可能有两股力量针对自己而展开了争锋。并且他隐约的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的无能为力,从刚才的情况看,他的意识能够影响到周围的变化。 他的本能告诉他,如果继续等待观察,或许还有转机;如果做出选择,可能就是速死! “速死就速死吧,起码还有点选择的尊严。”草灯拿定主意向死而生,于是竭尽全力让神识顺应能量的变化,对黑色影子的那一端做出了青睐。 仅仅是一念的力量,力量的天平就立刻失衡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了惊人的景象—— 一片湛蓝,海水正在流向蓝天,蓝天也流向了海,蓝天哪里仿佛另有一片海,而此时的海变成了彼处的蓝天。 这湛蓝中,他变成了一条鱼,一只鸟,一片云,自由自在,没有禁锢,仿佛无所不能了。 这湛蓝中的宏大和微妙没有言语可以描绘,那肃穆之美让人动容。 多么美妙惬意啊——就算是一槐镇最无忧的时光,无字学院最欢乐的时光,都不能和现在相比,那时、那人、那物,还有相伴的最刻骨铭心的情感都微弱无力了。 那滢滢的天海相融处,无数大大小小的字符跳着欢乐的,精灵般的舞蹈扑面而来,滑入他的识海。 这不就是通本上记载的所有的文字么?草灯的欣喜的发现,以往有障碍的法门开始以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让他毫不费力领悟贯通了——完全超越了固有的修行认知,这一度让他以为进入了某种梦境——直到他完全理解和掌握了通本上所有的内容。 现在是他重新试试身手的时候了。 一念起,湛蓝的天海便开始剧烈翻涌,日月快速的穿行其中,伴着光影移转,高山和大川几番起落,天地摇曳,没有一件事不处于激烈的震荡之中。 这不过是心念波动引起的幻相而已,草灯这样想着,一边平复神识的起伏,果然天海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有一片圣洁的蓝色。 他忽然有了一种探索这片蓝色的欲望,并且他刚刚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发现他的意识已经伸张到无所不在。 无涯的意识,无涯的蓝色。 这蓝色真的是无涯的么?我是这片天海的主宰么? 他刚刚带了一点点贪婪的欲念发问,无涯的蓝色就出现了黑色的边界,那极远的边界呈现出完美的弧度,他的意识再也不能僭越了。 他环顾四周,那巨大的黑色的弧度正在包围了湛蓝的天海,弧度的弯曲越来越明显,意味着它正在收缩,倒退。 难道刚才拉锯般的生死体验又要开始一遍么? 草灯无奈的大笑起来。 生命可真是奇妙。 黑色的弧度把天海越圈越小,终于形成了一个可见的圆。 圆的黑色边缘继续向下延伸,成就了一个半球。 感觉告诉他这个半球正在旋转着在旷野中穿行。 草灯之所以判断是旷野,是因为他听到了风声,看到了上空的蓝天中划过了低垂的白云。 他像一只井底之蛙,止不住的好奇:这里还是熟悉的大自然?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歌声——热情悠扬而奇异。 歌者的心田是荡漾着怎样的欢乐才能唱出这样的歌啊: 哎,哎,哎哎 一要西海青龙角呀青龙角 二要胡酒美人烧呀美人烧 三要仙女红指甲呀红指甲 四要菩萨剪头发呀剪头发 五要观音瓶中水呀瓶中水 六要众生莫流泪呀莫流泪 七要月亮无圆缺呀无圆缺 八要太阳不落山呀不落山 九要时光 怎么样啊 ——新如昨呀新如昨 哎,哎,哎哎 歌词里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恬静。尤其是劫后余生,听到这样的歌词,像耳边哗啦啦的有小河流过,真的想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草灯在半球体中放松下来,又听外面那人把歌唱了一遍:为何这声音异常的熟悉? 他只轻轻的向上用了一下力,身体就径直飞出了球体的圆口,向白云蓝天飘去。 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思议。所以他在半空中,经过一瞬间的不适应之后,调整了飞行的姿态。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唱歌的人。 他来不及流泪,就从空中扑下来,紧紧的拥抱了那个人。 西海乞丐的头发又长长了,茂盛的胡渣又占领了面容。又从英俊的中年变了乞丐,但不变的是他的精气神,他和从前一样快乐。 乞丐略带惊异的看着草灯不住的说道:“长大了,哎吆,真的长大了,都和我一般高了。” 草灯沉浸在意外相逢的惊喜中,几乎忘记了刚刚经历的惊吓。 从离开一槐镇,到无字学院,到通天楼,一切故事都是因为和这个乞丐最初的相遇才开始的。而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大人。 比起风餐露宿的西海乞丐,看上起更魁伟结实。 草灯开玩笑的说道:“那是因为无字学院的伙食太好了。”他哈哈的大笑着寻找西海乞丐的铁钵:“对了,您的做饭的家伙哪里去了?” 西海乞丐微笑着用手一指:“看到没有,就在哪里,就在你刚刚出来的地方。” 舍利钵很随意地滚落在草丛中,好像刚刚经过一番挣扎,还被人带倒了。 草灯回溯,明白了一切。 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定有西海乞丐的参与。 北冥童子用大通天印用把他罩住的时候,西海乞丐也驱动舍利钵跟随了进来,那个停在隧道一端的黑影就是舍利钵。 舍利钵道载生发。 通天印道落寂灭。 生发的力量和寂灭的力量短兵相接,这一生一死永恒的力量总是在天地间进行着永恒的博弈,也同样发生在两件相生相克的法宝中。 草灯就在生死流转中,在生死博弈中,经历了刚才奇妙的人生,他还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对他意味着什么。 草灯从草丛里把铁钵捡了回来,还到乞丐手里,仍然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情就发生在它里面。 “这里是通天楼的刑罚之地,您……您怎么会来到这里?” 西海乞丐神情有点失落的说道:“这刑罚之地是通天楼的法外之地,他小小的司刑院院长吴世镜哪有权力怎么搞,他背后是五贤之一的龙引人的授意。” 他的骨节紧紧的攥了攥铁钵,继续说道:“这个龙引人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这个龙引人不仅位居五贤之一,还是隐藏在屠龙一族背后最大的族首。他发现我的行踪后,故意把我引入刑罚之地,又关闭了生门。” 他忽然回头开心的笑了起来:“没想到阴错阳差,吴世镜把你送了进来,这下乞丐我就不寂寞了。” 草灯连连摇头:“这地方鸟不拉屎,鬼气森森,我可不想陪你呆着。” 乞丐着急了起来:“你要报答我的,刚才是谁拼了老命救了你的?” 五十九、怀璧在绝地,还须有缘人 生发的力量和寂灭的力量短兵相接,这一生一死永恒的力量总是在天地间进行着永恒的博弈,也同样发生在两件相生相克的法宝中。 草灯就在生死流转中,在生死博弈中,经历了刚才奇妙的人生,他还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对他意味着什么。 草灯从草丛里把铁钵捡了回来,还到乞丐手里。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这里是通天楼的刑罚之地,您……您怎么会来到这里?” 西海乞丐神情有点失落的说道:“这刑罚之地是通天楼的法外之地,他小小的司刑院院长吴世镜哪有权力怎么搞,他背后是五贤之一的龙引人的授意。” 他的骨节紧紧的攥了攥铁钵,继续说道:“这个龙引人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这个龙引人不仅位居五贤之一,还是隐藏在屠龙一族背后最大的族首。他发现我的行踪后,故意把我引入刑罚之地,又关闭了生门。” 他忽然回头开心的笑了起来:“没想到阴错阳差,吴世镜把你送了进来,这下乞丐我就不寂寞了。” 草灯连连摇头:“这地方鸟不拉屎,鬼气森森,我可不想陪你呆着。” 乞丐着急了起来:“你要报答我的,刚才可是我拼了老命救的你哦。” 草灯面露沮丧:“您老人家都没办法出去,我们不是一辈子要被困了?” 乞丐道:“哪有什么不好?” 草灯道:“你心可真大,也不问问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无字学院被无灵族盯上了,我当然需要赶回去喽。” 乞丐差点把手里的钵扔了:“无字学院有难?胡巴夫妇还好吗?” “我觉得够呛。” 草灯还不知道方寸海发生的事,但判断既然无灵幽王出现了,无字学院可能再也不会安静了。 细细想来好像都是自己惹得祸端,再细细想,这锅应该甩一半给西海乞丐才对:“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推荐到无字学院,大家都天下太平了,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乞丐回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不去无字学院,你怎么学得到今天的本事。刚才看你从舍利钵中跃出的一瞬间,肉身的轻灵程度显然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如果不是胡巴教得好,莫非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这种**裸的吹法可不像乞丐的作风,草灯真得意假谦虚的说道:“这要感谢您外甥女儿的帮助,天才背后都有另一个天才嘛。” 乞丐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龙野吧,这丫头从小就有我的风范,你小子真是好运气,连我都羡慕。” 草灯想起了刚才在大通天印幻相中出现的小龙女,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是啊,她已经从小丫头变成了少女,她可是真的可爱,真的强大。” 乞丐眯起眼睛回忆:“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只会吐泡泡的小龙,现在已经修行到如此的境界,青龙族复兴有望啊。” 接着转脸严肃的说道:“我是他舅舅,如果你敢伤害她,就是伤害我。” 草灯说道:“舅舅大人您还不知道呢,宝山和柴夫卢天天像苍蝇一样围着她,没人敢惹她。” 乞丐点点头,又问:“那她都做了什么帮你们修行?” “她是教我们观日晨修的老师,并且讲解《通本》中种种法门的厉害,而且做得饭也很好吃……”说到《通本》的时候,草灯忽然想起了,在大通天印和舍利钵的能量激荡中,在无垠的蓝色天海中,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状态中,他完成了对《通本》完整的理解。 他诚实的把这件事告诉了乞丐。 乞丐也很诧异。马上问了他《通本》中几个高深法门的问题,草灯都做出了精深微妙的回答。 乞丐让他做演示。 草灯为难表示:小龙女说过同时修行很多法门不仅欲速不达,而且还很危险,所以他只是懂得,而没有实修。除了雷音拳和虚空手。 乞丐马上让他展示雷音拳和虚空手。 草灯很厌恶着辽阔的荒原,这种荒凉感和一槐镇的荒凉感不一样,没有温度,太寂寥萧杀了。 原因就在于头顶的这片天,只是看起来像天而已——有模糊的风云卷动,粗壮的闪电清晰可见,就如同锐物在毛玻璃上刮出了符号,奇怪的是听不到任何雷电的声音,只有风声穿过旷野。 没有雷音,那就制造点雷音! 他向天空中随意发了一拳。 一串雷音滚了上去,久久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雷音消失的看不见的地方,浓厚的云层哗的散开了数十里地,露出了一片明净的瓷白色天空。 中心处气流的爆炸像一只巨手拂开了蒙尘的镜子。 雷音拳的能量居然达到了怎么远的距离,并且丝毫没有强弩之末的感觉。 西海乞丐震惊的差点又把铁钵扔了。 六十、好风凭借力,谁知功德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雷音消失的看不见的地方,浓厚的云层哗的散开了数十里地,露出了一片明净的瓷白色天空。 中心处气流的爆炸像一只巨手拂开了蒙尘的镜子。 雷音拳的能量居然达到了怎么远的距离,并且丝毫没有强弩之末的感觉。 西海乞丐震惊的差点又把铁钵扔了。 草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看着不可思议的异物。坦白说,在无字学院的时候已经练得是不错了,后来的几次实战确实也都证明他的雷音拳进入了很高的境界,自以为有了洋洋得意的理由。 可是这一次漫不经心展示中体现的境界,分明已经到了神级。 胡巴也未必能做到吧?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西南乞丐喃喃发问:“这是胡巴都做不到的,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是什么呢?” 就在炸开得明镜一样的地方,云层又厚厚的涂抹了起来,云朵被捏成了随意的形状,原来草灯接着试了虚空手的妙境。 “在大通天印和舍利钵此消彼长的推拉中,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场景,经历了一些奇怪的体验,一定是这些东西改变了我。”草灯气息有些粗重,是福是祸还说不清楚,但改变确实让人亢奋。 西海乞丐似乎更惊讶于别的东西:“大通天印蕴藏最原始的寂灭力量,而舍利钵蕴藏最原始的生发力量,刑司七院士驱动的阵摆功力还不够,远不及我控制的舍利钵,你能生存下来不算稀奇。但稀奇的地方就在于,你不仅融合了两种力量,还转化成自我修行的能量,我乞丐实在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西海乞丐笃定而认真的继续说道:“道理只有一个: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草灯点点头:“我很赞同这个观点,但好像是句废话。” 乞丐摇摇手指:“我想说的是,你和大通天印、舍利钵这两件器物可能有先天的联系,或许和它们所代表的能量有联系,或许是某种使命?” 草灯不买账的嘲笑道:“你休想再贩卖你的故事,说,又想骗我做什么?” 乞丐双手一摊:“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再有天赋,也出不了这刑罚之地,迟早毁在这刑罚之地喽。” “如何毁法?” “你可知道那刑司八兽的三足乌、剑齿铁犀,独角铁鳄,长耳豪猪,斑颈鬣狗,铁足蜈蚣,滚地硕鼠,铁角盘羊都什么来历么?” “不过是又蠢又笨的八个怪物罢了。”草灯得意的说道:“但也算有特色了,都披了铁甲钢盔,一点也不像是活物。” 乞丐说道:“他们虽然活物,但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了,咱两有一天也会被按上铁甲铁盔,被做成畜生的样子。” “你是说刑司八兽曾经也是……人?” “是的,不光是人,还是通天楼修行很有成就的院士,但因为得罪龙引人,才被秘密拘役,用屠龙族的法术把肉身拘役在铁甲中,变成他的掩人耳目的杀人工具,那状况生不如死,却又死不了。” 荒野上一道微风扫过,草灯不寒而栗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不到这龙引人贵为五贤之一,竟然这么残忍,再想到屠龙人、无灵族、北冥童子这些势力已经渗透到通天楼的各个角落,甚至是通天楼地位很高的领导者,并且屠龙族、无灵族和北冥家族已经里里外外的勾结起来,通天楼其他修行者的处境将是十分危险,那仲王和她的女儿霍雨双…… “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仲王。” 乞丐笑道:“害怕了吧,别怕别怕,我们虽然暂时出不去,龙引人也不敢露面来找我的。” 草灯忽然想到了爬了黑蟾蜍的生门,说道:“我用神识探物试试黑蟾蜍在哪里?” 乞丐道:“没用了,刑司七院士以为你已被大通天印炼化成魂魄了,离开时带走了黑蟾蜍,现在已经没有生门。” 草灯眯眼仔细观察着虚假的天空,侧耳倾听最远的风声,以及风中最细微的味道,过了很久才说道:“这刑罚之地终究不是独立的世界,一定有不是生门的生门。” 乞丐说道:“有最直接的办法,瞧见头顶这片天没?如果我们打破它,很轻易就出的去,我试过了,我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如果加上你的,说不定能成功。” 草灯道:“刚才我试了雷音拳,虽然长进了,可仅仅是催开云层而已。” 乞丐道:“雷音拳还不够上佳,你要试试《通本》里的其他更深奥的法门。” 在无字学院的时候,小龙女曾竭力劝草灯不要急功近利,贪多冒进,最关键是很多法门理解的不深,真元积累的不厚,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现在情况已完全不同,大通天印和舍利钵的合力让草灯脱胎换骨,对各种法门的认知和修行基础都跃升了无数个台阶。反正也是绝境求生,这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把《通本》中所有的法门都练习一遍——这是无字学院至放牧老人以来历代院长共同修行的集合。 况且乞丐非常乐意助他一臂之力——乞丐虽然是闲云野鹤一只,自认为生性自在,但偶尔也会羡慕胡巴院长,羡慕他教出众多的学生,羡慕他后继有人,这种羡慕难免会发展成不服气。 草灯在无字学院完成的是从零到一的修行,那经过舍利钵的炼化后,如果能完成从一到无穷,那乞丐是很骄傲的。 乞丐很想知道经过生死造化的草灯到底能承载多少,对《通本》的理解难道比胡巴还深刻? 要知道从修行的基础法门到类似弦剑这样的顶级神通,即便是最有天赋的人走完一生都不能跨越。 草灯知道这很难,但他有想象力;乞丐更加知道这有多难,所以他拒绝想象。 六十一、无心人无梦,缥缈岛缥缈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尝试一下。 乞丐一边指导他展开对各种法门的穷尽,一边询问他从无字学院到通天楼的境遇。 刑罚之地也开始慢慢由昼入夜了,它的夜同样古怪,就像白天看不见明确的太阳一样,也没有明确的月亮和星星,只剩下模糊的光晕透出穹幕,像弯曲的巨大的旧黑板。 不过这样的昼夜变化至少说明,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是同步的,需要借那里的光。 但这个星光太散淡了,实在不能用来聚辉修行,甚至用来寻找一点诗意都不可能,草灯很快就知道诗意的真相是关乎与人的。 很简单,无字学院有小龙女,而这里却是小龙女的舅舅,这样的夜晚真的很枯燥,没有任何修行的动力。 可是为什么在想到小龙女的时候,会有鱼伴儿的影子跳出来。 草灯没有和西海乞丐隐藏鱼伴儿的存在,但也没有细说和鱼伴儿的的故事,说起来就是懦夫心态作怪。 乞丐看出了他心不在焉 ,笑着问:“怎么着,和我老乞丐在一起是不是不如和小龙女在一起惬意啊?” 草灯冷漠的说道:“那当然远远不及。” 乞丐说道:“这就对了,那你赶紧打破这刑罚之地,就可以回无字学院见她了。” 草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她可能未必想见我。” 乞丐拍拍胸脯说道:“我帮你啊,无论如何她一定听我的话。” 草灯说道:“谢了您。” 乞丐脸一沉:“这么敷衍,这么冷漠,你不会真的得罪了她?” 草灯沉吟了片刻,像重拾了信念,说道:“小龙女才不会小气的人,她一定在努力的找我的下落,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乞丐笑道:“说到底还是年轻人的感情好,耍脾气吵架都是当生即灭的事,我乞丐最讨厌的就是薄情寡性,老死不相往来的事。” 草灯转了转眼睛:“您经验很丰富啊?” 乞丐面露凄苦:“男女感情多是间接经验,来自胡巴夫妇;而父子感情确是直接经验,老龙王把我和妹妹龙夫人赶出了方寸海,我是有家回不去,流浪在天涯。” 草灯听龙夫人讲过乞丐的事,非常佩服他的有情有义。现在听他亲口说出,觉得老王龙真的很不够意思,胸中一热说道:“等有一天我们从龙引人手里夺回东方儋州和飘岛,让老龙王看一看,那才是你们的老家。” 乞丐听完微微吃惊,后便哈哈大笑:“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 草灯说道:“这是小龙女的理想,她告诉我的,我知道这是你们青龙族共同的理想。” 乞丐点点头当即说道:“如有那一天,我便送你两一人一座飘岛,你们当……岛主。” “飘岛……岛主……听起来就很美,嗯。” 草灯伸手和他击掌:“就这么定了。” 他心里想,乞丐为什么能怎么大方?因为他是乞丐嘛。 刑罚之地的第一个晚上,草灯就带着“飘岛岛主”的美梦度过了。 比这美梦本身更美妙的事情是,在经历生死造化之后,草灯的心识力量已然提升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境地。 他进入梦境后不久就明白了自己正在做梦这件事,于是他肆意控制梦进行的方向,甚至梦境的感**彩——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他进行了一次移民,把一槐镇的原住民全部邀请到飘岛上定居,一直惦念的父母大人,蒲大元,榷茗氏家的初初等都欢聚一堂,当然还有宝山和柴夫卢。 在和煦海风中铺开的家宴吃了三天三夜,喝了很多酒,酒罐子滚满了整条海岸线。大家热情的讨论着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小国家,几乎要进入用什么样的政体的细节问题了。 差点就分不清这是荒诞还是严谨的了。草灯苦笑着把一杯葡萄酒送入口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故意让鱼伴儿和小龙女都缺席了,如果她们出现,梦必然会随着心识而乱了——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里,女人都是最大的变数——草灯为这个领悟而沾沾自得。 而现在的梦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一个醉酒的人踉踉跄跄的经过,把草灯撞到在桌下,滚在了沙滩里,这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喝酒。 歪倒的酒罐子里飘出的酒香全被他吸进了鼻子里,是熟悉的烧刀陈酿,这是在风铃驿站的时候鱼伴儿请大家喝过的一种美酒。这种久远、精确而又微妙的味觉体验也能被他控制的如此真实,草灯觉得十分上瘾,忍不住大力的嗅吸。如果“色声香味触法”都能控制的和现实一样,那还要现实做什么?这比现实强多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觉得那酒香有点变质,竟有了腐土的味道,背下温暖松软的沙滩开始变冷发凉——梦已失控,他警觉的醒了过来,但那腐土的味道并没有消失,而恰恰是来自于现实的,并且就在不远处聚集。 荒芜之地最多的就是腐土了,这没什么稀奇的,可是草灯敏锐的发觉这些味道虽然很淡,但都向一处聚集,然后像无形的炊烟向上延伸,直达天际,仿佛那里有巨人在抽烟而产生了某种吸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柱”。 原来在经过生死造化之后,草灯感官和神识都变得非常敏锐,尤其在梦中的时候,会变得更加飘逸、更加微妙、更加敏感。普通修行者是不可能注意到的。 西海乞丐还在沉睡,很明显他也没有觉察。 草灯刚想叫醒他,就发现那道“气柱”很快消失了。气柱消失不久远处就隐约现出了光明,正是昏晓交割时分,这气柱就像洪荒巨人从沉睡中转醒的一次长呼吸。 六十二、荒原绘图纹,八兽画中游 这里的黎明同样无聊,当混沌的白光再次透进来时,说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很久没有吃东西的草灯感觉有点饿,辟谷修行对于年轻人来说有点为难。 西海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荒草中揉出了秕谷,用舍利钵的生发之力蒸出了热腾腾的米饭,这样的神通草灯在一槐镇的打谷场上是见识过的。 两个人塞饱肚子后,开始继续钻研《通本》上的无数法门。刑罚之地这个密闭空间刚好成了试验场,任由他们驰骋往来,撒欢斗法。 比如某些神通会引动极为凌厉的气流,形成极薄极广的锋面,像一把巨剑扫过荒原,把高低不平、芜杂凌乱、一人多高的荒草统统斩头,形成了整整齐齐草甸。 再比如某些神通引动的能量极为浑厚钝滞,把荒草砸入地面,形成圆形的深坑;而有些能量则极为精巧诡异,在草甸上切割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草灯和乞丐在草甸之上凌虚飞行,挥动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就引动了气流的纵横奔突,在荒原的画板上尽情涂写。 当然这些还不够多姿多彩,草灯尝试修习“五行搬运”,让荒原下的水土不平衡的流动,同时遮蔽干扰光照,很快有些草甸转成枯黄,有些绿意渐盛,黄绿相间,像纹理一样,为荒原的图案染上了颜色。 这些破坏性的创造竟然让这里有了一些生机。 或许经过漫长的无聊时光,它们等待这样的变化已经等了很久了。 草灯很快已经完成了《通本》上的大部分法门的实修,但无论他们怎么折腾,都引不起外界一点反应,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所学的神通也打不破这种隔绝状态。 虽然修行上突飞猛进,但草灯却慢慢焦躁起来,因为他莫名的担心刑罚之地外面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担心学院和小龙女的安危。 如果小龙女和胡巴院长已经安然的回到学院的话,不会弃他不管,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通天楼来,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晚上他没有睡觉,他在等待另一件事情。 果然在半夜时分,之前晚上的异象又一次出现了。现在,他的神识已经强大到无需刻意捕捉,就能察觉又有气体隐隐约约的开始聚集,并向上升腾。 草灯曲动手指虚空一弹,就点燃了那里的一簇荒草,于是火光中飘出了浓浓的青烟,在微光的照耀下,青烟顺着那道诡异的气流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烟柱,通天彻地。 乞丐咳嗽着被呛醒,骂骂咧咧的抱怨:“小子,在搞什么?” 草灯拉他起来:“快来看篝火。” 乞丐以为他捣乱,还想翻身继续睡,但他瞄了一眼就发现了古怪。他急忙凑近去,眯眼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天,嘟囔起来:“怪异怪异,这是怎么回事?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哩?” 草灯说道:“这气柱无形无质,我也是偶然才发现。” 乞丐说道:“难道是龙引人暗中作怪?” 草灯说道:“不一定是他,这地方本来就怪,不过,不怕怪,就不不怪,越怪越好。” 乞丐立刻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草灯道:“就像一个人的怪脾气能暴露这个人的特质,这里的怪现象就能暴露这个地方的特质,我们如果了解他,就能征服他,就能出的去!” 乞丐点头道:“倒是有些道理,不过这气柱好像也指不出路来吧?” 草灯想了一会说道:“气柱的生成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我猜他的两端肯定通向什么地方。” 乞丐道:“刑罚之地已经封禁了神识。” 草灯道:“神识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嘛。我猜测这气柱大概就是通过和外界进行交换而维持刑罚之地存在的秘密通道,只不过进行的很微妙,很短暂。” 乞丐皱了皱眉:“你是想潜入其中,然后逃出去?” 草灯点点头很得意的说道:“神不知,鬼不觉,这几乎是最安全可靠的方法了。” 乞丐摇摇头:“连神识都出不去,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穿越。” 草灯说道:“您忘了吗在所有有关神识的修行法门中,‘神识探物’是最广泛、最基本的,它的本体是寄托于人的肉身的,所以仍然有到不了的地方,但有一种东西是可以脱离肉身的……” 乞丐脱口说道:“元神。” 草灯道:“没错,就是元神,元神脱体的话,就很少有障碍物能阻挡了。” 乞丐笑道:“你可知道对于几乎所有的修行者来说,只有肉身死亡才有元神脱体一说,老乞丐还没有那样的境界,你是想让我死吗?” 草灯很正经的说:“我看您牺牲一下也未尝不可嘛,您是青龙一族,元神就应该向往大自由,再不济也能幻化一条龙嘛。况且……您现在这幅乞丐皮囊又不好看,不要也罢啦。” 乞丐道:“皮囊的好处千千万,能吃能喝能睡能行走人间,我可舍不得。” “那就没办法咯。” “没办法就没办法,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不必着急什么小龙女。” “那我也不急。”草灯口不对心的说道。 气柱消失后,又是清晨。 乞丐拿着铁钵继续往荒草深处走,想寻找点秕谷稻穗来充饥。 忽然叫了起来:“是谁毁了老子的图案?” 原来,草灯和乞丐用神通创造的“荒地图案”中,被践踏出一道沟痕,本来看起来还挺美的自然艺术品立刻变得丑陋不堪。 乞丐质问草灯:“是不是你小子故意发泄不爽?” 草灯仔细研究了下踏痕,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是谁做的案了。是刑司八兽中的长耳豪猪和独角铁鳄。” 乞丐更加惊异的问:“你要说是八兽干的,我还相信,何以见得就是豪猪和铁鳄呢?” 草灯娓娓道来的开始分析:“首先看这痕迹的宽度,比犀牛的瘦一些,但又比鬣狗的胖一些;再看两侧的脚印,是四条腿的,明显不是百足蜈蚣和三足乌;再仔细观察脚印的大小和深浅,比盘羊和硕鼠的更加粗大而有力,所以是豪猪无疑。” 乞丐又问:“那为何正中间还有一道深沟?” 草灯不慌不忙的说道:“那是因为豪猪的背上拖了那只铁鳄啊,是铁鳄的尾巴留下的痕迹。” 乞丐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妙哉妙哉,可是为什么鳄鱼会爬上豪猪的背上呢?” 草灯哈哈大笑:“我猜,是因为那一天豪猪用獠牙刺穿了鳄鱼的眼睛,他这是在报仇呢,还不依不饶。” 乞丐也跟着大笑,笑完才说道:“我信了你的邪!” 一个想法忽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草灯,他激动的抓住了乞丐的手臂说道:“我们不妨把刑司八兽抓来看看?” 乞丐道:“就为了证明你的故事邪说?这么无聊的吗?” 草灯道:“一点儿也不会无聊,八兽或许能大大的帮上我们的忙。” 六十三、故如比目鱼,今隔如参辰 一个想法忽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草灯,他激动的抓住了乞丐的手臂说道:“我们不妨把刑司八兽抓来看看?” 乞丐道:“就为了证明你的故事邪说?这么无聊的吗?” 草灯道:“一点儿也不会无聊,八兽或许能大大的帮上我们的忙。” “帮忙?” 草灯继续说道:“记得您说过这八兽的来历,八兽原本是通天楼的院士,是龙引人毁了他们肉身之后,用拘魂法把他们囚禁在野兽一样的铁皮中,像奴隶一样折磨驱使,他们的元神早就想解脱肉体了,如果我们帮助他们,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帮助我们呢?” “你是想借助他们的元神,找到气柱的出口,能不能成功不一定,但这个八个院士恐怕……”乞丐皱眉陷入了一阵沉思。 草灯知道乞丐担心的是什么,元神如果脱离肉体的话,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乞丐是个很慈悲的人,不愿意让这些可怜的院士永远归于虚无,即使他们现在的处境生不如死。 “八兽毕竟是这里的原住民,一定知道更多的秘密,抓来研究研究总是可以的。”草灯打定主意要抓他们。 在无字学院的时候,胡巴院长是禁止捕猎的,唯一一次欢畅的捕兽行动还是对可爱呆萌的大眼丘猫,还让跑了。在这无人干扰的荒原中,他打算来一次彻底的,痛快的捕兽行动,确切的说是捕人。 乞丐懒得参与他,于是围着气柱产生的地方仔细观察起来,希望能找到隐秘的通道。 草灯想借乞丐的舍利钵来抓捕八兽,乞丐不肯。他只好悻悻怏怏的自己想办法去了。 八兽吃过亏,知道草灯的厉害,也知道乞丐的存在,所以躲得二人远远的。反正荒原很大,他们蛰伏在茂盛的长草中,一时半会发现他们也不容易。 但草灯修行的进步之大是八兽不能想象的。他神通大成之后已经能御风飞行,很快在荒草中发现了八兽的行迹,这几位哥们儿比大眼丘猫可笨拙多了。 这一次草灯没有采取雷音拳这样简单粗暴的攻击手段,这对八兽的身体伤害太大,所以他决定用伤害他们心灵的方法——构筑猎人陷阱。 草灯在考察荒原上的地形,选了一个谷地,施展“五行困顿”驱赶八兽进入谷地,很快就把他们聚拢。 这个时候,乞丐有了新的发现,在产生气柱的两端,地面微微向上弯曲,这种很轻微的凸起,从方圆数十里来观察才看的出来;而相对应的天面也微微向下弯曲,从云朵散落的形状就能发现这一点。这是因为长久的重复某个动作形成的变形。 乞丐告诉草灯,这两个突点就是刑罚之地和外界交换能量的两个“脐点”,或许可以称呼为一个天脐,一个地脐,一阴一阳,一进一出,刚好循环起来。循环的周期就是一天,循环的方式就像呼吸一样,呼吸发生在黑夜和白昼交替的时刻,气柱就是这样产生的,这个过程缓和而微妙,很难被知觉。 然而却被草灯在梦境中捕获了。 乞丐看到已经被囚困的八兽,不由的暗暗吃惊,他发现果然豪猪的背上拖着铁鳄,草灯看起来荒谬的推测竟然就是事实,真是开了眼了。 这些被拘魂的“院士”虽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本能还在简单的指挥他们做一些爱恨情仇的小事,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让人唏嘘。 如果把他们的杀死,就可以把他们的元神解放出来,但元神出来后也存在不了多久。 这是救赎,也是杀戮。 他们愿意被救赎呢,还是愿意继续做一个野兽呢?并不知道。 “我想他们更想被元神解放。”草灯说道:“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选择。” “但你不是他们,所以没有资格为他们做选择。” “可是现在的情况,他们自己连选择的能力也没有。” 草灯说的也是实情。 乞丐悠悠的问:“万一他们帮不到我们呢?” 草灯说道:“那也简单,就把他们的元神放在脐点里,随着气柱逃出,获得短暂的自由也是好的。” 乞丐似乎纠结了半天,忽然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保住他们的元神,那就是一直收摄在舍利钵中。” 草灯兴奋的说道:“那也比关在铁甲中好啊。” 乞丐说道:“那不是同样的不自由?” 草灯说道:“意识的自由更重要些。” 他忽然想起在舍利钵中生死造化的经历后,又补充道:“那里比想象的还要自由呢。” 乞丐看着八兽麻木而痛苦的退缩蜷曲在一起,点了点头。 他手一抬,舍利钵就飞了出去,铛的一声击在铁鳄的金属头甲上,然后铁钵转向,又依次击打在豪猪、盘羊等其余八兽的头甲上,发生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八兽金属下的肉身都毫无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像睡着一样。舍利钵钵口向下,当空盘旋,八兽的元神被统统收在了里面。 八兽的元神在舍利钵的空间中重获了自由。 乞丐喃喃说道:“这八位院士的性命就算从龙引人的手上交到我的手上了,这几位修行者真是倒霉透顶了。” 草灯却说道:“他们虽然值得同情,但未必都是好人,如果他们一直是龙引人隐藏的棋子,那就是潜在的危险了。” 乞丐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很小。” 草灯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能不能再次进入舍利钵,拜访一下这八位院士的元神。” 乞丐想了想,以草灯现在的修行境界,再次进入舍利钵应该也没什么危险,这些院士说不定能提供线索。 他念动法咒,草灯再次跃入了舍利钵空间。 当草灯再次目睹这片湛蓝的广袤和神异时,已经因为熟悉而镇定很多了。这湛蓝中一切都很清明了然,他很轻易的就感受到了那几位院士元神的存在,以及他们的不安。 院士的元神也看到了他的到来,惊恐的问道:“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里?” 草灯据实解释了一遍。 那些元神都纷纷哭泣起来,原来他们已经被束缚了数十年,早就想求一死而不能,但被囚禁在铁甲内的时候,只有低端的本能,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大家得知元神是被存放在舍利钵中时,都欣然接受,但得知还囚困在刑罚之地时,又沮丧无比,纷纷斥骂龙引人。 院士表示除非找到生门,不然他们也没有出去的方法,至于说刑罚之地通往外界有两个脐点,他们浑然不知情。 原来这些院士原来都是刑司院的,龙引人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接管刑司院剪除异己,这些老院士不服他的淫威,才落得现在的下场。说道义愤填膺处院士们纷纷表示,即使魂飞魄散,也要向通天楼检举龙引人的倒行逆施。 草灯叫大家先冷静,就这样把他们的元神放出去是一件草率而不负责任的事。 最起码乞丐是不同意的。 要想逃出刑罚之地还得另想办法。 六十四、子弟情怀老,青山又白头 一个想法忽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草灯,他激动的抓住了乞丐的手臂说道:“我们不妨把刑司八兽抓来看看?” 乞丐道:“就为了证明你的故事邪说?这么无聊的吗?” 草灯道:“一点儿也不会无聊,八兽或许能大大的帮上我们的忙。” “帮忙?” 草灯继续说道:“记得您说过这八兽的来历,八兽原本是通天楼的院士,是龙引人毁了他们肉身之后,用拘魂法把他们囚禁在野兽一样的铁皮中,像奴隶一样折磨驱使,他们的元神早就想解脱肉体了,如果我们帮助他们,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帮助我们呢?” “你是想借助他们的元神,找到气柱的出口,能不能成功不一定,但这个八个院士恐怕……”乞丐皱眉陷入了一阵沉思。 草灯知道乞丐担心的是什么,元神如果脱离肉体的话,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乞丐是个很慈悲的人,不愿意让这些可怜的院士永远归于虚无,即使他们现在的处境生不如死。 “八兽毕竟是这里的原住民,一定知道更多的秘密,抓来研究研究总是可以的。”草灯打定主意要抓他们。 在无字学院的时候,胡巴院长是禁止捕猎的,唯一一次欢畅的捕兽行动还是对可爱呆萌的大眼丘猫,还让跑了。在这无人干扰的荒原中,他打算来一次彻底的,痛快的捕兽行动,确切的说是捕人。 乞丐懒得参与他,于是围着气柱产生的地方仔细观察起来,希望能找到隐秘的通道。 草灯想借乞丐的舍利钵来抓捕八兽,乞丐不肯。他只好悻悻怏怏的自己想办法去了。 八兽吃过亏,知道草灯的厉害,也知道乞丐的存在,所以躲得二人远远的。反正荒原很大,他们蛰伏在茂盛的长草中,一时半会发现他们也不容易。 但草灯修行的进步之大是八兽不能想象的。他神通大成之后已经能御风飞行,很快在荒草中发现了八兽的行迹,这几位哥们儿比大眼丘猫可笨拙多了。 这一次草灯没有采取雷音拳这样简单粗暴的攻击手段,这对八兽的身体伤害太大,所以他决定用伤害他们心灵的方法——构筑猎人陷阱。 草灯在考察荒原上的地形,选了一个谷地,施展“五行困顿”驱赶八兽进入谷地,很快就把他们聚拢。 这个时候,乞丐有了新的发现,在产生气柱的两端,地面微微向上弯曲,这种很轻微的凸起,从方圆数十里来观察才看的出来;而相对应的天面也微微向下弯曲,从云朵散落的形状就能发现这一点。这是因为长久的重复某个动作形成的变形。 乞丐告诉草灯,这两个突点就是刑罚之地和外界交换能量的两个“脐点”,或许可以称呼为一个天脐,一个地脐,一阴一阳,一进一出,刚好循环起来。循环的周期就是一天,循环的方式就像呼吸一样,呼吸发生在黑夜和白昼交替的时刻,气柱就是这样产生的,这个过程缓和而微妙,很难被知觉。 然而却被草灯在梦境中捕获了。 乞丐看到已经被囚困的八兽,不由的暗暗吃惊,他发现果然豪猪的背上拖着铁鳄,草灯看起来荒谬的推测竟然就是事实,真是开了眼了。 这些被拘魂的“院士”虽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本能还在简单的指挥他们做一些爱恨情仇的小事,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让人唏嘘。 如果把他们的杀死,就可以把他们的元神解放出来,但元神出来后也存在不了多久。 这是救赎,也是杀戮。 他们愿意被救赎呢,还是愿意继续做一个野兽呢?并不知道。 “我想他们更想被元神解放。”草灯说道:“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选择。” “但你不是他们,所以没有资格为他们做选择。” “可是现在的情况,他们自己连选择的能力也没有。” 草灯说的也是实情。 乞丐悠悠的问:“万一他们帮不到我们呢?” 草灯说道:“那也简单,就把他们的元神放在脐点里,随着气柱逃出,获得短暂的自由也是好的。” 乞丐似乎纠结了半天,忽然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保住他们的元神,那就是一直收摄在舍利钵中。” 草灯兴奋的说道:“那也比关在铁甲中好啊。” 乞丐说道:“那不是同样的不自由?” 草灯说道:“意识的自由更重要些。” 他忽然想起在舍利钵中生死造化的经历后,又补充道:“那里比想象的还要自由呢。” 乞丐看着八兽麻木而痛苦的退缩蜷曲在一起,点了点头。 他手一抬,舍利钵就飞了出去,铛的一声击在铁鳄的金属头甲上,然后铁钵转向,又依次击打在豪猪、盘羊等其余八兽的头甲上,发生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八兽金属下的肉身都毫无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像睡着一样。舍利钵钵口向下,当空盘旋,八兽的元神被统统收在了里面。 八兽的元神在舍利钵的空间中重获了自由。 乞丐喃喃说道:“这八位院士的性命就算从龙引人的手上交到我的手上了,这几位修行者真是倒霉透顶了。” 草灯却说道:“他们虽然值得同情,但未必都是好人,如果他们一直是龙引人隐藏的棋子,那就是潜在的危险了。” 乞丐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很小。” 草灯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能不能再次进入舍利钵,拜访一下这八位院士的元神。” 乞丐想了想,以草灯现在的修行境界,再次进入舍利钵应该也没什么危险,这些院士说不定能提供线索。 他念动法咒,草灯再次跃入了舍利钵空间。 当草灯再次目睹这片湛蓝的广袤和神异时,已经因为熟悉而镇定很多了。这湛蓝中一切都很清明了然,他很轻易的就感受到了那几位院士元神的存在,以及他们的不安。 院士的元神也看到了他的到来,惊恐的问道:“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里?” 草灯据实解释了一遍。 那些元神都纷纷哭泣起来,原来他们已经被束缚了数十年,早就想求一死而不能,但被囚禁在铁甲内的时候,只有低端的本能,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大家得知元神是被存放在舍利钵中时,都欣然接受,但得知还囚困在刑罚之地时,又沮丧无比,纷纷斥骂龙引人。 院士表示除非找到生门,不然他们也没有出去的方法,至于说刑罚之地通往外界有两个脐点,他们浑然不知情。 原来这些院士原来都是刑司院的,龙引人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接管刑司院剪除异己,这些老院士不服他的淫威,才落得现在的下场。说道义愤填膺处院士们纷纷表示,即使魂飞魄散,也要向通天楼检举龙引人的倒行逆施。 草灯叫大家先冷静,就这样把他们的元神放出去是一件草率而不负责任的事。 最起码乞丐是不同意的。 要想逃出刑罚之地还得另想办法。 六十五、红尘三杯酒,春水一城花 当草灯再次目睹这片湛蓝的广袤和神异时,那种熟悉感让他镇定了很多。这湛蓝中一切都很清明了然,他很轻易的就感受到了那几位院士元神的存在,以及他们的不安。 院士的元神也看到了他的到来,惊恐的问道:“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里?” 草灯只能在自己理解的范围内解释了一遍,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那些元神都纷纷哭泣起来,原来他们已经被束缚了数十年,早就想求一死而不能,但被囚禁在铁甲内的时候,只有低端的本能,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大家得知元神是被存放在舍利钵中时,都欣然接受,但得知还囚困在刑罚之地时,又沮丧无比,纷纷斥骂龙引人。 院士表示除非找到生门,不然他们也没有出去的方法,至于说刑罚之地通往外界有两个脐点,他们浑然不知情。 原来这些院士原来都是刑司院的,龙引人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接管刑司院剪除异己,这些老院士不服他的淫威,才落得现在的下场。说道义愤填膺处院士们纷纷表示,即使魂飞魄散,也要向通天楼检举龙引人的倒行逆施。 草灯叫大家先冷静,就这样把他们的元神放出去是一件草率而不负责任的事。 最起码乞丐是不同意的。 要想逃出刑罚之地还得另想办法。 而就在一壁之邻的通天楼里正在发生一件热闹的事,三个美妇人正在挨街挨巷的闯进每一家绸缎坊和胭脂铺,没等店家迎上来,就呵斥着要求把所有货物下架,损失算在她们头上,她们显然是有权有势的老主顾,店家只好一一照办。 通天楼里凡是和女儿家有关的店铺都关的差不多了。 她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心满意足,而是气急败坏的找了家酒楼,坐下来叫了酒,喝了起来。 这几个美妇年轻都很轻,本来是淑女的,风姿绰约的,能惹到她们失态的多半是不一般的男人。 其中一个美艳的像桃花,身材也丰腴的像桃花一样的女子把酒杯重重一放,愤愤不平的说道:“都说不清是他第几个女人了,还想大操大办,我们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一个细颈蜂腰的小美女抿了一口酒,皱起了眉头:“他想娶几个老婆,我们也管不了,但总归不能放纵了他。” 另一个凤眼美妇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们两个,轻笑了一声:“这种事过去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次你们倒认真起来了。” 那小美女嘟嘴道:“就是生气,就是不舒服。” 凤眼美妇人长叹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说白了,大家生气不是因为这男人作风多烂,品行多差,这些不都是心知肚明的吗?大家生气完全是生自己的气,嫉妒新夫人比自己美,对不对?” 桃花美夫不情愿的点点头:“以前他招惹的也很多,但我们就是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最多是嘲笑他品位低,眼睛有毛病。那是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我们是最好的三个了,迟早他会回到我们的裙裾下。可这一次偏偏……” 凤眼美妇人道:“偏偏来了个更美的是不是?……唉,人就怕比较,越是自持美丽的女人,越容易被美丽挫败啊……” 她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捏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却已发白:“不久之前,胭脂评上还有我林凤雏,后来就是桃夭夭,蜂小妹,现在是时候轮到这个姑娘了。” “那倒未必。” 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酒楼窗边传来。 三个美妇人一惊,寻声看去才发现傍边一桌还有个人在喝酒。她们太专注,竟然没发现这个人的到来。 那个人背对着她们,腰身优美,是个女人。 林凤雏很是奇怪,问道:“你胆子不小,还干偷听我们说话。” 那女子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再好看的妇人也是妇人,一样的妇人行径,妇人见识,这怎么能对付得了男人?” 林凤雏气的一笑:“说的好像你不是妇人一样?” 桃夭夭,蜂小妹也跟着笑了。 那女子莞尔应道:“你们猜呢?” 说着回过了头。 林凤雏,桃夭夭,蜂小妹眼前立刻亮了起来,又暗了下去,她们再一次感到了挫败。 六十六、海棠秋露两地花 通天楼的一处暖丈内,一个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无论何时笑,怎么样笑,都给人一种无耻的感觉,他一张嘴就露出龋齿类一样的碎牙。他的前额秃了一大块,枯黄的头发倒背在脑后,他的眼睛上蒙了布条,却隐隐透出蓝光。他开心的追逐一个试图逃开的女子。 没有几个回合,就勾住了女子的腰肢,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那女子挣扎了几下挣不脱,只要伸手拆掉了蒙着他眼睛的布条,两条细小的蓝光豁然而出。 他虽然已经看了眼前这个女子无数次了,还是喜欢的不得了,眼前人比他过去拥有过的女人都好看,至少现在他毫无怀疑。 “都说龙引人眼睛不好,你为什么蒙住眼睛却好像看的更清楚了?”女子问。 “因为我是用心看的,用心可以看的更深刻。”龙引人眼睛眯的更小了。 “那你了解我吗?”女子问。 “你什么意思?” “你不了解我,为什么刚刚认识我,就要娶我?” “因为你是通天楼里最美的。”龙引人笑着反问:“那你未必了解我,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嫁给我?” 女子说道:“因为你是通天楼里最有权力的。” 龙引人哈哈大笑一阵,说道:“我们倒是一类人,坦诚的一类人。” 女子眼睛平静如秋水:“那不爱你也可以吗?” 龙引人脸色微变,忽然把她压倒在床上,声音又是一变:“洞房之后,你就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女子表现的非常冷静,用力推开他:“别着急,我说了跟你,就不会走,可是你承诺的婚礼呢?” 眼看就是狼巢中的绵羊了,她却丝毫也不慌张,眼神里坚定的凛然之光落在龙引人两个蓝色眼球中,让对方感到了一阵虚弱。 龙引人欲望之海不由自主的退潮了。 他心想,要征服这个特别的女子还需要多用点时间了。 所谓好饭不怕晚,不就是一个形式婚礼吗,这对他龙引人来说是丝毫没有心理包袱就能做到的小事。 “婚礼置办的怎么样了?” 龙引人刚刚向外传音,立刻有人回应,并有人一路小跑跑了进来,是刑司院院士闻世境。 闻世境弓着腰,埋着头,不敢向暖帐里瞧一眼,虽然那里从不避讳他们。 “回禀龙大人,您交待的事办的并不顺利,通天楼所有有关婚礼的事物全部缺货。” “怎么回事?”龙引人皱了皱眉,双目中蓝光一凝。 “我们查过了,是林凤雏,桃夭夭,蜂小妹等几位夫人授意阻挠的。”闻世境毫不犹豫的说道,丝毫不怕引起帐中那位女人的不快,因为他很了解龙引人的心思——龙引人从来不会向新女人隐藏其他女人的存在,女人间最蠢的事情就是互相嫉妒,这样只会让她们共同的猎物显得珍稀,即便这个猎物并不是她们的所爱。 闻世境还知道龙引人马上就会假装面露怒色,谴责这些女人的妇人行径。 龙引人面露怒色,这就打算开骂了。 账中女人却像是看透了看淡了似的,挥手说道:“不必太费周折了,我素衣简行也能出嫁,我和龙大人都不是庸俗的人。” 龙引人面露难色:“这样不好吧,那我该怎么补偿你?” 女人想了想说道:“我希望龙大人可以向十九州发榜文,昭告天下,证明你心里有我,承认我。” 没想到龙引人爽快的答应,对闻世境说道:“还不赶快把榜文发下去!” 闻世境刚刚领命退下。龙引人就迫不及待的抱起了笑靥如花的女子,放肆的亲吻她的脸颊。 女子对龙引人毫无掩饰的作风早有准备,轻笑着像泥鳅一样滑开了。可这样的行为在龙引人眼里更像是挑逗,更加激发了他兴趣,他张开双臂又扑了上来。忽觉两个手腕一紧,身体就腾空了,两条绕梁而过的红菱从天垂下捆住了他的手臂。 龙引人吃了一惊,当他看到红菱的一端正系在女人纤细柔美的足踝上时,不禁会心的大笑起来,继而用力扑了下来。 女子半仰着身子在床上,修长的玉腿一曲,又把龙引人吊了起来,她轻蔑的笑着,充满了并不做作的诱惑。 龙引人还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女人,这种真实和坦荡很吸引人,让他感觉到自己反而像个玩物,而对方掌控了一切,把他引向未知的命运。他那些美丽的女人们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龙引人眼睛一抬,两道蓝焰夺目而出,射断了红菱,龙引人落了下来,把对方压在身下,女人啊的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暖帐外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龙引人不耐烦的喝问:“又是什么事情?” 来的不是闻世境,而是一个小鬟。 小鬟惊恐万状,几乎是爬跪在地:“不好了,不好了,龙大人,几位夫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嚷着要自尽,您快去看看吧。” 龙引人眼珠转了转,心想这几个女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对自己这点脾性也很了解,虽然不是母仪天下,也是很有胸怀的,不可能像泼妇一样用寻死觅活的手段吧。 中间一定有蹊跷,他心一横,告诉小丫鬟:“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由她们去就行。” 小丫鬟还想再说什么,龙引人道:“不要再来烦我。” 忽听小丫鬟啊的大声惊叫起来。 龙引人挥手打开帘帐,脸色大变,帐中女人花容上神情复杂,也坐了起来。 他们都看到了外庭大门的屋檐下,三个女人正在半空中左摆右荡,像三条脱水的锦鲤。 三个女人是林凤雏,桃夭夭,蜂小妹,她们真的在上吊,还找上门来上吊。 她们花容已经脱相,伸着舌头,瞪着眼睛,手向前抓着,巨大的痛苦让她们正在后悔,可是她们已然做不了主,只希望龙引人马上救她们下来。 龙引人没有怜香惜玉,只是没想到她们会闹到门上来,死在自己住的地方总归是不好的,他刚想施救,忽然注意到勒住她们们脖子的是三条红菱。和帐中女人用的红菱一模一样。 他疑云丛生,难道是帐中女人所为?如果是,目的是什么? 他一时猜不透事情的原委,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女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迟迟不肯出手。 帐中女人却着急起来,抖出手中红菱,红菱笔直的射出,点在三条红菱上,红菱断落,三个女人齐齐落地,还有一息尚存。 龙引人问她:“是你干的?” 她答道:“不是我干的。” 说完,她径直冲到前庭,向虚空中呼唤道:“王湛秋,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一朵小云忽然分开,一支细剑从天外飞来,向她的头颅斩来。 六十七、发现了不错的文字 那次回来会后,雪无虽然看起来和过去一样,但是他总觉得雪无还是有那么一点变化的。 比如有时候在柜台的时候,会稍稍的走神,似乎在想一个人,神色之中带着点忧伤。 而就像是现在这般,明明在关着门,却突然转过身,惊愕的看着后面。 若不是知道雪无,还以为她是一个神经病呢? “怎么了?”徐维问道。 “没事,三儿哥。”雪无刚才关着门的时候,看到门上的影子,那个人的样子,好像是帝植。 她猛的转过身,这里除了徐维以外哪里有任何人。 面对徐维的关心,她掩去心底的那抹哀伤,笑着回答道。 帝植,依旧是她心中抹不去的一个烙印。 “今天去哪里吃啊?” 对于雪无来说,反正是徐维请客,无论是吃什么都要过去,而且徐维请吃的东西,一般味道都不会太差。 “前面有家新开的川味馆,听说里面的味道很正宗,我们要不要过去吃吃看。” 徐维说道。 “好啊,还就没有吃辣的东西了。”雪无记得跟着金莲的那段日子里面,除了晚上的一顿烧烤以外,其他的时候都是一些清淡的东西。 没有办法,她偏爱辣的,金莲却不喜欢。 而她只能随着金莲的喜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口味严重不一样的人,会在一起做好朋友。 那家川味馆离紫苑书店也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明明时间还早,但是这里却已经人满为患了。 “不是吧?”徐维惊讶道。 他们下班的时候已经够早了,五点就下班,而其他的上班族,应该还没有下班吧,然而…… “恐怕是没有位置啊?”雪无不由的担忧道。 “乐乐交给你,我过去问一下。”徐维原本一直抱着乐乐,这会儿,要挤进去,就让乐乐跟着雪无。 而他则往里面钻去。 过了一会儿猜出来。 “有位置吗?” “运气好,还有一个位置。”徐维拿着手牌,笑着说道。 走到二楼偏窗户口坐下。 这一边徐维拿着菜单,看着要点的菜。 “这个,这个,这个……”笔在菜单的前面打钩,而后又问道乐乐想要吃什么,乐乐郑重的看了一下,最后在甜品的前面打了一个勾,然后将菜单重新交给了他。 “好了,徐维哥哥。” 徐维接过菜单,正打算交给雪无,却不想雪无突然站起身,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而后往楼下跑去。 徐维的手放在半空中,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正打算给服务员,然后说声对不起,然后追出去。 这边雪无已经发来信息给他了。 “三儿哥,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你 们先吃,不过记得回去的时候,给我带一份夫妻肺片。” 这个短信让徐维稍稍安定下来,这会儿雪无这么跑出去,怕是有什么事情,而给他回了一个信息,那说明也这件事并不希望他参与进去。 “徐维哥哥,小雪姐姐怎么了?”乐乐看到雪无这么的逃出去,心里面有些担心。 “没事,你小雪姐姐只是看到熟人了,想要去聚一下而已。” 徐维说道,而后又对服务员说道“服务员,在帮我打包一份夫妻肺片吧。” 说完以后,徐维从窗户看向外面,雪无在街上飞奔着,连红灯也顾不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着急。”徐维心里面有些好奇,很少见到这么慌乱的雪无。 而从《最终的封神演义》开始,雪无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 雪无飞奔在路上,肯定是他,这个背景,那人回头的那一眸。 “对不起!” 顾不上撞到的人,也顾不上那些喊她神经病的人。 她跑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能追上那个人。 但是无论怎么追,就是追不到,整个人踉跄在那里。 这一刻连雪无都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只是知道这里很荒凉,鲜有人过来。 而摔倒在地的她,手,膝盖处已经完全被划破。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还活着,却不过来见我。” 雪无眼睛看着地面,泪珠落下,滴到地上。 “为什么要找我。” 一双手出现在雪无的面前,想要拖着雪无起来。 而雪无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站了起来,扑向他。 “好久不见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 他真的是存在的,真实存在的,不是幻影,不是虚无,是活生生的人,一个真正活着的人,有温度,有气息。 “不久,不过是两个星期而已。”这人笑着说道。 再一次看到雪无,他也很开心。 看着雪无的手,看着他的膝盖处。 手上多了一道白色的光芒,落在雪无的伤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愈合,并且不见一点的疤痕。 这就是仙术。 在《最终的封神演义》里面,帝植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术法,现在对雪无释放了出来。 他的眼神里面满是柔情,对雪无的爱是溢出的。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明明当时帝植舍去自己的魂魄,顶出她的魂魄,用来救她,虽然没有成功。 “或许是我的师傅嫌弃我死的太窝囊,所以才让我复活的吧!”帝植笑着说道,抱着雪无。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不让他们在一起了,现在不行,未来也不行。 “那你能一直生活在这 里吗?” 帝植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属于故事世界里面的。 “应该可以把,这几天我一直不敢现身,就是害怕自己会突然消失,但是现在我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就表示,我应该是一直会存在下去的,和你一样,可以成为这个世界里面真正的人。” “恩。” 希望是! 雪无抱着帝植,不愿他离开。 在《最终的封神演义》里面的时候,她已经动情了,只是不敢,最后后悔了,来不及说出口,而现在,她再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帝植,我喜欢你!!” 若是金莲在,怕是会惊讶的楞在这里,这是雪无第一次向一个人表白,也是第一次敞开胸怀的接受一个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