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海纪元》 第一章蜀地龙渊山 天海大陆,蜀地。 南岳越山脚下,有一处高仅300余米的小山,名曰“龙渊山”,说起这“龙渊山”,与蜀地的唯一封建王国“蜀国”,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传说,800年前,蜀国的开国君主“关镇海”,正是出生于“龙渊山”。 说起那个传说,必定要提一提关镇海的母亲,也就是蜀国的第一任皇太后“李后”。 李太后原名李烟之,出生于寻常百姓家,生长于禾田桑麻间;大字认不出一斗,笔墨未沾染半分;没有沉鱼落雁之色,亦无闭月羞花之容。 正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十七岁那年,却被一个刚刚及第的秀才看中,相识仅月余,便喜结连理,半年之后,已有身孕传出。 不过,当时正逢蜀地乱世,各地豪强争相涌入蜀地,以求在混乱的蜀地,争得一方势力。 所谓“乱世多草寇”,常年的频繁战乱,机缘巧合之下,竟让李烟之的秀才丈夫,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文人也归于了山林,成了“一寨军师”。 或许,也算是应了那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落草之后,李烟之也再也没有经受过战乱的困扰,反倒是在龙渊山上,过上了平静安逸的生活。 不过,造化终究弄人,安逸的生活只过了八个月,龙渊山上的一伙江湖人士,终被另一豪强势力覆灭,五百人仅余下不到百人,余下的众人也尽皆是仓皇逃窜。 不幸的是,李烟之的丈夫,在此战之中被杀,家眷也只剩下李烟之和她腹中即将出生的胎儿了。 然让一个怀有九个多月身孕的女人逃跑,那决计是行不通的,李烟之当真算得上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为了腹中的孩子顺利出生,她独自一人忍着剧痛,走到了天南河畔。 冒着随时都会有“海怪”出现的危险,以草为褥,以天为被,硬是独自一人,将腹中的胎儿生了出来,又用石头砸断脐带,用自己的外衣包裹住婴儿,以露水喂食,用天南河水擦拭,这才让婴儿有了哭声。 奈何老天似乎定要置她母子于死地,偏偏此时,天空中电闪雷鸣,转瞬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烟之知道,真正有可能让他们娘两死亡的,并不是那瓢泼大雨,而是那天南河中,随时可能出现的“海怪”! 本来,有生人靠近“天南河”时,海怪的出现频率就会大幅增加,而天降暴雨,更是“海怪”必定出海之际! 若是换做一个常人女子,在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恐怕大半会选择投河自尽了! 生了孩子,本就是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哪里还有力气逃跑?更别说去抵挡那十个青壮年都不可能打得过的“海怪”了! 然“天降暴雨,必出海怪”却又是亘古不变的事实,李烟之又岂会不懂。 可是,产后的虚弱,已让李烟之再无一丝气力,许是生存欲的强烈,亦或是怀中哭泣的婴孩给了她勇气。 李烟之一咬牙,狠狠朝着自己的右臂咬了一口,又抓起地上一把满是雨水的杂草,放进嘴里使劲咀嚼起来。 在剧痛的刺激下,李烟之强行站起,抱着刚出生的关镇海,夹着双腿,冒着暴雨,步履阑珊的朝山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回头看向天南河,时刻注意着河中迹象。 不过,直至她的视线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天南河,也没有一只“海怪”上岸,又走了近百步,李烟之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可是,这一放松,却让她险些晕倒在地,怀中婴儿的啼哭声,终是再次惊醒了她。 她心里非常清楚,此地断不可久留,当即又狠狠的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直到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了下来,这才继续朝着山中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烟之的右臂已经几乎完全被鲜血铺满,暴雨的冲刷之下,李烟之走过的路上,早已成了一条鲜红的小河。 终于,李烟之看到了前方一座破败的小庙,心下大喜,兀自加快了脚步,向那小庙冲去,直至庙门口,看清了牌匾上写着“龙渊”二字,李烟之的心中巨石,这才完全放了下来。 只是,这时候,李烟之全身已经没有拿起一根针的力气了!重重的摔倒在地,以自己的身体为垫,教孩子躺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旋即晕了过去。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传入了“龙渊寺”中,庙中正在双盘打坐的老和尚,被婴儿的啼哭声惊醒。 双眼猛然睁开,身子近乎弹射而起,匆匆打开了屋门,朝着寺院的大门冲去。 暴雨天气,为了躲避凶残的“海怪”,莫说是寻常百姓,即便是彪悍的军队,也早已是各回各家,深锁门院了,怎么还会有婴儿的哭声传来? 想也不用想,老和尚就知道一定是有人落难了,毫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寺院大门处,快速除了门栓,拉开两扇大门,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李烟之和身上的婴儿。 老和尚常年修习佛门真经,力气倒是寻常青年也不及的,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便一把抱起了李烟之和那个婴儿,朝大殿走去。 仔细盘查了一下这两母子的身体情况,老和尚给婴儿喂了几口清水,换了干净的棉布包裹住,便将他放在了蒲团上。 相对于孩子,真正要紧的,却是这个年轻母亲的伤势! 再次念了声佛号,老和尚急忙将李烟之右臂的衣服撕开,青黑色满是鲜血的手臂,已经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手臂上的那一排重重叠叠的牙印,让老和尚触目惊心,每一个牙印,都流出了鲜血,有的甚至咬在原有的伤痕之上,深的,甚至可以看得到裸露的那一撇白骨。 纵使老和尚数十年来,古井不波的内心,此情此景,竟然也泛起了浓浓的哀伤,眼中即刻便涌出了一团水雾,不仅多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都说“人间至爱,莫过慈母”! 此言确定无疑! 眼前女子的母爱和老和尚所寻求的大爱,在此刻老和尚的心中,哪里还有清晰的界限可以捉摸。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活下去的希望,李烟之所承受的苦痛,又岂是一死可以相比的? 老和尚也不擦拭双眼,任自己不争气的泪水留下,双手却开始仔仔细细的为女子清洗、包扎伤口了。 第二章寺中有真隐 老和尚自然是救下了李烟之,那婴儿也就那么活了下来,成了如今蜀国的开国帝王“关振海”。 不过,那都是八百年前的故事了。 如今的蜀国,却再也不是祥和八百年的蜀国了。 三年前,天海纪元7316年,蜀国国都墨余城,被澜沧江中突然涌现的数百条海怪袭击。 那一次的海怪袭击,可以算得上天海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海难”了! 那一夜,有数十条海怪从下澜沧江中段上岸,以极快的速度袭击了皇城周边,一个附庸的小县。 小县的驻军拼死逃出,前往墨余城报信,蜀国皇帝当即下令,出动大量精锐士兵,前往小县救民,甚至派出了蜀国中,可以与海怪正面抗衡的两位国师之一! 然而,国师带队的大部队离城后,突然有大量的海怪出现在了皇城周围,数量竟有三四百之多! 如此大量的海怪同时出现,这是千百年难遇的浩劫! 天海大陆上,各国国师,作为一个国家的至强者,拥有着足以抵抗一两只海怪的力量! 然而,墨余城面对的,却是三四百条海怪!!! 当夜,蜀国皇城内八万军队,被海怪屠戮殆尽!蜀国当朝皇帝“属琮帝”驾崩!蜀国大国师陨亡! 墨余城内六十万百姓虽然四散逃亡,但在海怪的八方追击之下,幸免于难的不足千人! 那一夜,墨余城方圆百里,血流成河,鸡犬不宁! 蜀国也在那一夜,名存实亡了! 皇城被屠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天海大陆! 举世震惊! 虽然蜀国二国师,以及他所带领的十五万皇城守军幸免于难!但面对蜀国的大势,已无回天之力! 三年间。 蜀国境内,封疆大吏,各省省丞、州丞、富强、豪绅群起并立,各自为营。 蜀地境外,蜀国之余,九地十二国中的各大势力,也皆是争相侵入蜀地,企图于蜀地乱世中,分得一杯美羹! 如今,整整三年矣…… 若说这乱世之中,偶得一番安逸之隅,恐怕就要数这八百年来,被誉作“圣地”的龙渊寺了! 龙渊寺,自关振海称帝以来,便被奉作“圣地”,享蜀地境内,四方朝拜! 如今的龙渊寺,也不再是八百年前那般,只有一僧一庙一樽佛了。 今日的龙渊寺,匍匐龙渊山而卧,绵延数十里! 庙宇上百座,僧侣近万人。 即便是蜀地极乱之世,龙渊寺依旧是亿万蜀民信仰之地,难得的清净之所。 唯一不同的是,三年间,入门的俗家弟子多了数万余人! 若不是龙渊山脚再无一寸落脚之地,恐怕人数会更多吧。 在任的龙渊寺主持法号“真明”,乃是龙渊寺第一百三十一代主持,是有大修为之人。 真明大师也是如今龙渊寺中辈分至高的四人之一,与真唔、真元二人并称蜀地“三大圣僧”! 至于另外那一个辈分至高的人,却实在当不得圣僧,甚至在世人眼中都当不得和尚! 好在,世人知道有此人的,也并不算多! 此时此刻,龙渊寺九级浮屠塔下,一个披散着头发,僧袍不遮右肩,说是和尚,却又不像和尚的年轻人,就那么慵懒至极的躺在白玉塔基上,手里还拿着一片略大的树叶呼扇着面庞。 在他的身旁不远处,浮屠侧围栏旁,有一人倚栏而立,这人衣着玄色长衫,腰系暗朱玉带,背后却有一柄宽逾一尺的巨剑,看其面貌,古时潘安不过如此。 那人静静的立在那里,眼神看向远处大雄宝殿的牌匾,迷茫中似有虔诚,虔诚中又带着骄狂。 “徒儿,来跟着师父念,三世诸佛,依般若波若密多故,得阿诺多罗三藐三菩提……” 不知何时,地上的“和尚”蓦然开口,看向倚栏之人的眼中,竟带着一抹不和谐的宠溺,似乎眼前这个明显比他年龄还要大许多的人,真的是他口中的小徒弟一般。 不过,那高冷的美男子,却依旧盯着大雄宝殿,动也不动。 “唉……我说无伤徒儿,你师父我正……” “真隐师弟,师言戒规否?” 不修边际的假和尚见男子不理睬,正要“教育”两句时,却被一个慈悲的声音打断,来人正是当今龙渊寺的主持——真明大师。 “师兄哦,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看今个天好,在这里吸收吸收正能量嘛!” 从主持的话中可以知道,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假和尚,竟然是当今龙渊寺中,辈分最高的四人之一,法号:真隐! 面对自己主持二师兄的责问,真隐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无赖般的回答着。 看着自己这个目无戒规的小师弟,真明法师,也不催促,就那么含笑盯着真隐,默不言语。 真隐在师兄“含情脉脉”的注视之下,终究败下阵来。 “好好好好好!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你不要在那样看着我了,我下来就是!” 哀怨着起身,白了一眼真明法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倚栏而立的玄衣男子招呼道: “走了徒儿!师父带你去后山坐禅去。” 男子虽然没有回应真隐,但却依旧是跟上了真隐的脚步。 目送着真隐和男子消失在远处的大雄宝殿之后,真明这才离开了原地,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年轻弟子,继续朝着山门走去。 三人一边走着,真明主持左侧,那个面容青涩的应法沙弥却不解的问道: “方丈师祖,为什么真隐师叔祖每天不念经,也不打坐,像个假和尚!您却从不对他管教约束呢?” 真明法师微笑,边走边道: “你们的师父无元,师叔无钰,他们二人同为我的弟子,如今俱已是耋宿长老,性格却又全然不同。” “我传他们法门,因人而异,不尽相同。” “我与真隐师承照行先师,真隐所学与我所学,俱为吾师言传身教,若有犯戒,许是师言不同,我又怎可妄加评判?” 小沙弥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整个龙渊寺千百僧人都要持戒?他却没有?” 真明默笑:“汝师传汝等戒规,便是汝等有,众僧师传众僧戒规,便是众僧有!” 小沙弥不再追问,只是低头跟着方丈继续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心中许是羡滟,真隐那个假和尚,终归还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好师父吧。 却说那真隐假和尚,离开了浮屠塔之后,径直朝着后山走去,嘴里还在念叨: “无伤徒儿,老和尚定是怕我在来人面前,搅了他的排场!嘿嘿,我听说这次上山的是一班子王公贵族哦!也不晓得是哪地的!鬼才想知道!不稀罕!” 第三章北宫生立羽 今日的龙渊寺早早的开了山门,说是为了迎接来自千里之外的贵客。 算着时间,贵客差不多也快到了。 距离龙渊山七里外,一支由千人重甲骑兵开道,万余精装步兵尾随的威武之师,浩浩荡荡的朝着龙渊山不断行进着。 重军环绕下,是四架豪华的马车,车上各有衣着华贵的男女十余人。 然而,与那最中央的八乘华盖相比,四方豪车却又黯然失色了。 华盖豪车内,此时正端坐着两个拥有绝世容貌的女人,年龄稍大的那个女人,雍容华贵至极,绝非凡俗女子可比! 更让人惊艳的,却是华贵女人身旁的女孩,女子或及碧玉年华,妙龄巧得天工之美,眉眼涵藏千秋灵动,一身鹅黄纱裙,让世间再无颜色,桃面不加粉黛,胜天边万缕霞丝! 却不知是谁家,能同时幸临,这两位脱离俗间一切的女人。 行至此处,那碧玉女孩似乎面露倦色,身子微倾,便依上了身旁的绫罗绣枕。 看到女孩的动作,华贵女人面生娇宠之色,柔声道: “羽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许是得到了女人的安抚,被唤作羽儿的女孩,心间却莫名涌上一阵委屈。 “娘,为什么我们非得来这么远,我们那里不也有很多名满天下的寺院吗?祈福而已,哪里又不一样了。” 华贵女人听到女儿的埋怨,突然愠怒道: “羽儿!住口!” 南宫立羽虽然有着绝世美颜,却同时有个小魔头般的性子。 在家里,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正是这样一个混世小魔女,在这世间,却唯独畏惧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人,看到母亲生气,羽儿当即变成了乖乖女: “娘,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女人也收起了怒色,语重心长的说道: “羽儿,你记住,天下纵有庙宇万千,独有这龙渊寺,你却永远不能失了敬意!少了虔诚!听到吗?” 南宫立羽早已没有了盛气,乖巧的点头: “羽儿知道了……” 龙渊山背,常年见不得阳光,相对于山北面的繁华,这里却显得格外冷清。 龙渊后山多低矮的灌木丛,嶙峋的山石随处皆是,由于气候潮湿阴冷,所以滋养着大量的蛇虫蚁蝎之物。 也正因后山的凶险,龙渊寺本就有规定,武僧不达罗汉实力,是决不允许踏入后山的,龙渊寺罗汉外家功夫,堪比九地十三国御林军精英战士,由此可见,龙渊寺对后山的重视。 而这规定,对实力无几,辈分极高的真隐来说,却是形同虚设。 除了他那死去的照行先师,莫说这龙渊山,就是这诺大的蜀地,这广阔的天海大陆,怕也无人能管的了他了。 真隐在前,他口中的“徒弟”无伤在后,两人正于后山崎岖的山路上闲庭信步,朝着山腰方向走去。 山腰深处有一个开阔地,虽然面积不小,但一样见不得阳光。 开阔地纵横五六百米,中央有个深不见底的圆型湖泊,据说这湖泊与龙渊山亘古长存,遥遥不知几千年矣。 这小湖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洗龙潭,这个名字与这湖泊一样,遥遥不知几千年矣。 不过,洗龙潭这个霸气绝伦的名字,知道的人着实不多了,龙渊寺的僧人大抵称其为老潭。 而在真隐和尚的眼中,不过是一汪死水罢了,虽然是一汪死水,倒也成了真隐不多见的一个戏耍地。 今日,方丈师兄将他“请”出了龙渊寺,真隐便又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这老潭前。 如今是芒种已过,夏至未至,对于蜀地来说,天气倒还算不得炎热。 真隐和尚带着无伤来到这里之后,无伤熟练的躺卧在了老潭斜坡的草地上,也不去看真隐一眼,将巨剑放在身旁,脑袋枕着双手,眼睛微闭,似乎已经睡去。 真隐瞥了无伤一眼,又在念叨:“睡!睡!睡!一天天就知道睡!白收了你这个徒弟!” 真隐的念叨,自然是说与老潭听,无伤才不会搭理。 一边说着,真隐还一边麻利的褪去了自己的僧袍,只留下一块包裹着私处的长布,除此之外,脖颈上还挂着的一个看上去暗淡无光,又像是白玉石一样菱形挂饰。 看那架势,是要跳进这毫无生气的老潭中了。 临跳之前还不忘打趣无伤: “无伤徒儿,我去湖底找那两个老头子坐禅去了!你也别只顾着睡觉,帮我盯着点,万一有女色魔闯了进来!我十九年的贞洁就被破了!” 无伤自然没有理会,真隐嘴角上扬,露出一副自得的笑意,终身一跃,便似一个鲶鱼一般,一头插入了老潭,寥寥无几的水花可见他娴熟的水性。 真隐和尚进入老潭后,假寐的无伤缓缓睁开了眼睛,挺身做起,向来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思。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来,无伤身后十余米处的巨石后,蓦然间走出一个眉须泛白,却又与无伤一般,挂着一张板木脸的老和尚。 老和尚身着袈裟,走的虽慢,给人的感觉却是步步为坚,气势不发而散,眼神不怒自威,想来佛家的怒目金刚,应于此般无异。 老和尚法号“真元”,是龙渊寺三大圣僧之一!同时也是如今的龙渊寺罗汉堂守堂师祖,莫说在龙渊寺,即便是在鼎盛时的蜀国,除了蜀地两大国师之外,其武学造诣也配的上前三甲! 无伤似乎对老和尚的到来见怪不怪了,也不转头,依旧是紧盯着洗龙潭湖面,似乎湖中有他苦思冥想的事物一般。 真元法师缓步走到了无伤身旁,盘膝坐下,与无伤一起望着洗龙潭湖面,良久之后,老和尚才开了口。 “真隐师弟,看似疯疯癫癫,实则内敛精明。他留你在身旁,确是为你着想,莫说你失了记忆,即便是你仍是存有记忆,恐怕他也有办法留住你。” 无伤不语,黯然依旧。 “师弟的身上多有神秘之处,我和他相处了十九年,自觉对其了解至深,可对与师父和他之间的秘事,还有这洗龙潭的隐秘,依旧是不得而知。” 无伤转头看了真元一眼,又看向了湖面。 “关于这洗龙潭,我想你也已经像我一样,尝试过很多次了吧?” 真元说完,木讷的看了无伤一眼,无伤依旧是缄默不语,真元微笑。 “信也好,不信也罢,师弟终究是做到了你我做不到的事情。” 第四章拥军入山门 老潭外,真元和尚与无伤,似乎是两樽木雕一般,并身长坐。 潭水内,真隐和尚却已经潜游了三四百米深,对于自己究竟是如何能憋气这么久的原因,真隐和尚早已经是不屑一顾了,别人下不来,这里就当作自己的一处私所算了。 这洗龙潭奇异至极,也不见龙渊山后山有多少雨水,可这小小的洗龙潭,硬是千万年不曾干涸,兴许,这就是不起眼的洗龙潭最招摇的特点了。 龙渊山高不过三百余米,这洗龙潭却深逾四百米,真隐常戏言:“叫什么洗龙潭,不如叫洗龙井算了,还是一座死井!” 从开始到现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真隐已经潜游至潭底,只见他熟练的穿过了一条长满水草的通道,前行了数十米,又开始上浮起来。 上浮相比于下潜,到是轻松了太多,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真隐已经再次浮出了水面,只不过,这里却不是老潭的湖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密封的山洞,山洞呈半球形,直径约有百米,圆形底部,靠着大圆内边,又有一个面积少了一半的小圆,小圆内是连接洗龙潭的湖水。 小圆湖之外,才是可以落脚的顽石。 若从顶部往下看,这洞底就像是一个青白色的月亮,环抱着一个深蓝色的太阳一般,甚是奇特。 当然,若仅是这样一处造型略为奇特的密室,倒也兴不起真隐和尚的玩心,真正让真隐屡次前来,流连忘返的,是那“月亮”两端,竟然坐着两个奇怪的老头! 在真隐和尚看来,这两个老头怕是屁股生在了“月亮”两端的岩石上,十几年来,每一次他来时两人未动,离开时,亦未动。 有时候,真隐和尚真的想把这两个老头抗走! 但每一次兴起这种想法时,真隐便即刻扼杀在了襁褓中,原因就是,两人看起来很神秘!很牛逼! 真隐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只是后来因为来的次数多了,他便自作主张,硬是这里划分了方位! 穿白衣的那个老头坐的位置,就是北方! 黑衣老头的方向,就是南方! 北方的白衣老头穿着怪异,上衣不似普通长衫般宽松,而且只到腰间,胸前还有一排衣扣,长的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不蓄长发的他,看起来更是精神矍铄。 南方的黑袍老头看上去就差了许多,虽然面色红润,但似乎也就只有面色红润,可以与对面的老头相提并论了。 黑色的粗麻衣物遮住了全身,连胳膊都不外露,披散着一头黑发,佝偻着身子坐在正南端。 对于着两个老头,真隐和尚都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当然,也并非什么“君子之交淡若水”,其实真正原因,就是因为除了在这个山洞里,真隐便再无与这两个老和尚的任何交集了! 此时,光着身子的真隐爬上了“月形”地面,率先朝着黑衣老头跑了过去,边跑还边说道: “无名!这次又让你蒙准了!有一班子王公贵族马上要来龙渊寺了!我听真唔和尚说,他们是来还愿的!” 无名并非黑袍老头儿的真名,乃是白衣老头和真隐合谋给他取的名字,因为据黑袍老头说,他自打一出生,便没有名字,是真的无名! “甚好。” 不见黑袍老头张嘴,却听黑袍老头回答了两个字,脸上亦是不见任何感情~色彩,十几年不变的似笑非笑,似乐未乐。 百米外,白衣老者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面露不悦,突然说道: “好个屁!贾立昆,你过来!” 真隐和尚的俗家名字便叫做贾立昆,不过在他自小生于龙渊寺,长于龙渊寺,也无所谓真名假名了。 龙渊寺中,“无”字辈老僧通常称其为师叔,再往下的辈分,大抵是敷衍的叫一声“小师祖”,更有甚者,直接像那些村民和俗家弟子一样,称其为“假和尚”了。 在龙渊山上,“贾立昆”这个名字,算上眼前这两个老头,数起来不过一只左手,外加右手一个小拇指而已。 此时听到白衣“赵钱孙”的呼唤,贾立昆又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白衣老头叫赵钱孙,这是他自己说的,这么滑稽的名字,谁也不知真假。 “赵钱孙,叫我啥事?” 赵钱孙的眼睛自从无名说出了甚好,便一直异常愤怒的盯着对面的无名,等贾立昆来到了眼前,目光才恋恋不舍的收回! “贾立昆,我问你,你回去可曾依我所说,做了那几件事?是不是成功了?” 贾立昆听完,头点的像捣蒜的石臼上的石杵一般,脸上还露出了孩童般的天真! “成功了,成功了!你的办法当真秒绝!我让木鸟飞上了天,石板遁入了地,沉木生出了火,密室兴起了风!当真是绝妙至极!!!” 看到贾立昆脸上兴奋至极的表情,白衣赵钱孙登时笑逐颜开: “怎么样?无名老头子,你看,这小子明显还是喜欢我的东西多一点吧?” 黑衣无名只是默笑回应,赵钱孙身旁的贾立昆却突然又说道: “我说赵钱孙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你俩不要比,不要比!不知道攀比容易滋生虚荣,虚荣又会助长贪婪吗?贪婪丛生,死后那是要堕饿鬼道的!” 贾立昆的说教,让赵钱孙一脸铁青,白衣无名却又是默默的道出两个字:“甚好!” 洗龙潭底,洞内两老一少,三人嬉闹。 龙渊山下,却是人山人海,声势磅礴。 “撑着华盖,难道是哪地的帝王来祈福了么?” “骑兵重装带甲,步兵身背大弓,这倒像是蒙地的军队!” “你们看那肩上的神鹰标记,据我所知,这还不是普通的军队,这是享誉天海大陆的蒙地御林军!!!” “若不是蜀国战乱,恐怕我们活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开此眼界吧!” “唉,你们竟还有心思开眼界,谁能确定蜀地乱世,就没有蒙地的叵测居心?” “说的对!若是没有这些军队豪强,我们又怎么会躲在这龙渊山下,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呢!” “你们在这里说千道万,又有何用?蜀军乱世已成,若是埋怨,自己去投军啊!” …… 蒙地御林军的到来,让本就热闹的龙渊山脚,变得愈加沸腾起来。 众人虽各有猜测,但任谁不知道这蒙地的帝王,究竟为何,会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龙渊山。 他们能做的,不过是远远的目视着这支威武之师,一步一步整齐的向龙渊寺大门行进,仅此而已。 第五章合生长怪树 龙渊寺外,蒙地御林军短短的半个时辰,便将整个龙渊寺围了整整三层! 蒙地御林军,俱是精骑善射之类,尤其是弓箭术,自古以来,在九地十三国首屈一指! 天海大陆传言,连诡谲莫测的“天鬼”,都对蒙地御林军畏惧三分! “天鬼”与“海怪”、“洗灵”,同为“人间三恶”之一,无处不在的“海怪”,是当之无愧的“万恶之首”! “天鬼”对于世人而言,或许不及对“海怪”恐惧心的十分之一,但世人皆知,背生双翼的“天鬼”,可是连海怪都能抓走的! 不过,人类对“天鬼”往往是敬而远之,只要不去那五岳的山顶,见了“天鬼”及时远离,几乎很少能招惹到强大的“天鬼”。 这样一来,“天鬼”对人类的危害,相比那海怪,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即便是这样,天海大陆上,依旧流传着一句妇孺皆知的谚语: 不招天鬼或可生,触碰洗灵难逃疯!只恐阎罗降临日,目见海怪必须死! 传言,正是这样万人敬畏的“天鬼”,都会对蒙地帝王亲属的御林军忌惮三分,由此可见其强大。 有这般名震九地的御林军守卫,此时这小小的龙渊寺,比起各国皇宫禁城安全程度来说,只强不弱! 在龙渊寺山门外五百米,那众星拱月般的八乘华盖大车,终是停了下来。 车内的两个闭月羞花似的母女,也在侍女的搀扶下,双脚落在了青石铺成的山路上。 山门顶端,牌匾上的三个烫金大字“龙渊寺”,已然映入了母女的眼中。 相对于来者声势的浩荡,龙渊寺一方却显得格外清修,牌匾之下,一个老僧,左右各有一沙弥相伴而已。 尽管龙渊寺如此的怠慢,那尊贵至上的来人,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相反,看到真明方丈的身影时,雍容华贵的女人,眼中竟然充满了激动与敬意。 女人挥手,左右侍从守卫各自退去,只留下母女二人和身旁的一个灰袍老者。 三步并作两步,女人更似受宠若惊,向山门处的真明方丈疾步走去,看上去不像一个权势滔天的贵族,反倒像一个虔诚的普通教徒。 “菱悦不才,怎劳大师亲自前来迎接。” “阿弥陀佛,秦居士客气,您与小寺缘分颇深,此番前来还愿,更是功德圆满,贫僧前来,理所当然。” “多谢大师抬爱。” 秦菱悦微笑还礼,又将身旁的南宫立羽唤来:“大师,这是小女立羽,今日特意将她带来龙渊寺,与菱悦一并向菩萨还愿。” “南宫立羽见过真明法师。” 真明打量了南宫立羽一眼,微笑点头:“阿弥陀佛,天赐福缘,实属蒙地幸事。” 真明说完,又看向了秦菱悦身后的灰袍老者:“南宫先生也来了,贫僧有礼了。” “真明老友,咱们上一次见面也是十几年前了吧?待菱悦还愿过后,我也向你讨教些禅境。” 老者拱手还礼,声音低沉有力,似洪涛藏匿与山涧,隐而不发,竟是内力极深的武学高手。 “讨教算不上,南宫先生看得起贫僧,贫僧又怎敢自大,待秦居士还了愿,贫僧定寻一处僻静所,与南宫先生彻夜长谈!” 真明法师双手合十,向灰袍老者再行了一礼,转而又看向秦菱悦。 “秦居士,山门风大,请入寺再叙吧。” “有劳圣僧了。” 真明法师说完,做出了请的手势,与秦菱悦并肩走向龙渊寺中。 两个小沙弥引路,真明与秦菱悦同时迈入了山门,两人的身后,则是南宫立羽和灰袍南宫老者。 再之后,则是十八个蒙地御林军精锐,两人一组,抬了九箱还愿礼。 待众人全部踏入了龙渊寺,此次统领蒙地御林军的南宫错将军,当先立在了山门正中,俨然一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守!!!” “嚯!!!” 大将军南宫错一声令下,近万蒙地御林军皆是虎躯一震,沉喝一声,便已是长弓入手,箭在弦上! 寺中,真明方丈一路前行,为秦菱悦叙说着这十几年来,龙渊寺中的细微变化。 南宫立羽此时在灰袍老者身旁,东瞅瞅,西看看,周遭**气派的建筑,终是让她这一路以来的不悦,一扫而光。 尤其是在罗汉殿旁,有一棵四五十米高的大树,树干红褐相间,像是麻绳一般拧在了一起! “三爷爷,你看这树,虽然一眼看上去歪扭七八,仔细看时,树冠到树根,竟好似两人在拥抱缠斗一般!真好玩儿!” 灰袍老者微笑,对南宫立羽说道:“这是合生树,是这龙渊山上独有的异景。” 灰袍老者的话,更是让南宫立羽心生猎奇,“什么是合生树?” “合生树是由合树与生树两棵树组成,那红色的树只有树干和树枝,树枝上一片树叶都没有,甚至连树底,都全然没有一尾根须!它叫做合树!” “真的呀!那它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它的树干上,有许多粗壮坚硬的木刺!木刺直接插入那褐色的树,也就是生树的树干之中,汲取褐色树的养分!它方能活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这与强盗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把它从生树上拔下来!” “这合树的生存法则,的确如强盗一般霸道!但生树却情愿被它巧取强夺,甚至会将自己运输养分的部位,主动与合树连接起来,这样一来,便更方便合树的抢夺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傻子!生树这样做,岂不是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坏蛋!” “没错,合树若被剥落,生树也就会枯萎了。” 灰袍老者的话,让本来可怜这生树的南宫立羽,又变的对生树鄙夷起来。 “这样的可怜人不值得可怜,自作孽,不可活!” 真明法师听闻,却是微微一笑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这合树本没有枝叶根须,说起来,它才是那可怜之人。而这生树有大慈悲心,将自己的寿命与之共享,却是最可敬之人。” 南宫立羽听后,心中略有思索,眼神却又再次看向了那合生树,久久不能侧目。 第六章还愿玉观音 龙渊山,后山老潭外。 无伤头枕着双手,巨剑陪他躺在一旁,似乎早已经睡着在草地上,身边的真元老和尚早已经不知去向。 “后山老潭底下藏着两个怪人!”这样荒诞的事情,早已经在龙渊寺传遍了。 这样的谣言,自然没有任何人相信,而这谣言的始作俑者,正是那辈分极高的真隐“假和尚”! 且不说这老潭深不见底,就算有底,又有谁能活着游到潭底? 罗汉堂守堂师祖真元师祖,都从未探到过老潭的底部,难道你这手无缚鸡力的“假和尚”还能变出花来? 没有人相信真隐的话! 就连真元、真明、真唔三大圣僧,也不敢全然相信小师弟的话,但他们却总也猜不到,小师弟究竟是如何做到长时间待在潭底的。 真元曾试过无数次,以他的功力,潜游至老潭二百米,已经是极限,这二百米内的潭壁,他已然是摸了个遍,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洞口。 直到后来,这真隐索性也不再对人说起潭中趣事了,反正自己也是百口难辩,谁让自己的肺活量高的惊人呢。 潭底,真隐和尚穿着一块遮羞布,慵懒的躺在白衣老者赵钱孙身旁不远处。 “贾立昆,你说这今日的龙渊寺中,来了一批贵客?” “对啊!” “是什么样的贵客?” “赵钱孙,我怎么不记得,你还对这些老潭外的事有兴趣啊?你知道了能怎么样?屁股都长在石头上了,又出不了这老潭!” “你小子废话这么多干嘛!我要是想出去谁能拦得住我?” 赵钱孙说完,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无名,嘀咕道:“老子就是不想出去罢了!” 真隐闻言,嘿嘿一笑,好似大方的说道:“嘿嘿,听说是一班子王室贵族!来还愿的!” 赵钱孙听后,急忙又问道:“哪地的王室贵族!” “这……”真隐仔细想了想,一拍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听无钰师侄说,好像是蒙地的王室!” “什么!?蒙地?” 真隐说完,没想到这十几年来,对外界事物没有丝毫兴趣的赵钱孙,突然显得有些惊恐起来。 “赵钱孙,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难不成,你还认识蒙地的王公贵族?没看出来啊?” 真隐看到赵钱孙的反应,当即调笑。 “不认识,不认识!” 赵钱孙见真隐调笑,立刻摇起了脑袋。 “怎么?怕了吗?” 没想到,很少主动插话的无名,今日却也变得异常起来。 “老家伙!你闭嘴!” 听到无名说话,赵钱孙竟怒发冲冠,直接朝黑袍无名怒吼了起来。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又吵起来了?” 真隐见状,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身来,看样子,倒不像是一点功夫也不会的弱鸡。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老家伙今天都有些古怪呢?以往,我说起这潭外的事情,你们俩可是一个比一个文静哦!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来劲了呢?” 真隐说着,却是慢慢朝着黑袍无名的身边走去。 这些年来,他已经摸清了两人的性格,虽然白衣赵钱孙看似博学多闻,又好侃侃而谈,但有些话,总是藏着掖着,不愿意跟真隐说。 黑袍无名却是不同,看上去三分像乞丐,七分像鬼怪,似乎就是一个深山老林中,孤独终老的钓叟一般,却总会把赵钱孙不愿说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解释给真隐听。 真隐走到无名身旁,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无名,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蒙地天女来寺还愿,国主之下大难将至!” 让真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黑袍无名竟然一改往日的实在,变得神神秘秘起来,说话都是含糊不清了! “无名老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说清楚点啊!” 真隐着实无奈,不死心的又向无名问道。 “老家伙!你闭嘴!你说过!这不是你能干预的事情!” 没等无名解释,赵钱孙又吼了起来,这次仿佛是真的动了肝火。 龙渊寺中,大雄宝殿之后,是千手观音堂。 十七年前,秦菱悦正是在千手观音面前许下了愿望,果不其然,在第二年,便产下了南宫立羽。 十六年前,南宫立羽成为了继“蒙地十七子”之后,蒙国王室中唯一一个女娃! 今日,秦菱悦带着这被整个蒙国奉为掌上明珠的小公主——南宫立羽,来到千手观音法相前还愿。 在秦菱悦和南宫立羽还愿之后,真明方丈带领下,四十九名僧人齐聚观音堂外,齐声为两人颂起了“波若波罗密多”神咒。 七七四十九遍之后,真明方丈缓缓走向高近五米,由一整块汉白玉玉石雕刻而成的千手观音像前,虔诚的跪在了中间的蒲团上。 “请南宫小施主上前,取观音祖师回礼。” 真明方丈说完,秦菱悦对身旁的南宫立羽低声耳语了几句,告知了女儿取回礼的含义,南宫立羽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向千手观音法相前,围绕雕像缓缓行走,并仔细打量起来。 雕像虽然不大,但做工极其精巧,周身的手臂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多。 不仅如此,千手观音的每一只手上,都托着一个小物件,有佛珠,有玉坠,有匕首,有荷包…… 各门各类,层出不穷。 只不过,有一些手中,却已经是空空如也,估计也像今日一般,被还愿者取下了。 打量了许久,南宫立羽也没有称心的选择,正在踌躇时,突然入眼一物,瞬间便吸引了她。 “我要这个!” 众人循着南宫立羽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物件几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那是一个类似菱形的石块,长度只有半个小拇指一般,乳白且无光的色泽,看上去和汉白玉雕成的观音竟似融为一体。 与其他物件相比,这石块显然是没有任何独特之处,反而因为过于朴实无华,更有一种“鸡立鹤群”的感觉。 或许正是这样,才让见惯了珠光宝器的蒙地小公主如此青睐吧。 “无华,把法器请下来。” 真明法师起身,锁定那石块之后,对早已随在南宫立羽左右的一个老僧吩咐道。 “是,方丈。” 那物件距离地面也只有不足三米的距离,本来以为需要梯子的无华见状,直接一跃而起,精准的将那乳白色石块取了下来,双手交给了南宫立羽。 第七章宝殿起异火 南宫立羽接过了无华手中的石头,眼中满布着欣喜,将石头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 仿佛这黯淡无光的石块,在南宫立羽的眼中,比那珠光宝气还要稀罕许多! “羽儿,不要在看了,快拜谢菩萨吧!” 秦菱悦见到女儿的表现摇头浅笑,忍不住提醒。 “哦哦!”南宫立羽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便大大咧咧的扑倒在真明左侧的蒲团上,接连磕了三个头,口中开心的念叨着:“谢谢菩萨!”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敷衍!要虔诚一些!” 秦菱悦见女儿有些鲁莽,嗔怪的说道。 “阿弥陀佛,无妨无妨!我佛慈悲,并非拘泥于礼节。” 真明方丈微笑阻止了又要跪下的南宫立羽,慈祥的说道。 “让圣僧见笑了!” 秦菱悦又看了一眼南宫立羽,后者再次沉浸在了那个乳白色的石块中,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愿礼毕,众人也开始缓缓离开观音堂。 却在这时,前方的大雄宝殿上空,竟冒起了滚滚浓烟,同时,一排排和尚也开始慌慌张张的救起火来。 “着火啦!着火啦!大雄宝殿着火啦!大家快来救火啊!” 真明见状,双眉微蹙,没有随身边的和尚一同去救火,只是沉声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大国师,快让南宫错领军前来救火!” 秦菱悦见状,却是异常紧张,似乎是自己的院中起火一般,连忙对身旁的灰衣老者吩咐道。 “香菱!这……” “顾不了那么多了!救火要紧!” 见到灰衣老者为难,秦菱悦再次催促起来。 “好!我即刻便回!” 灰衣老者言罢,纵身一跃,便已经是十余米之外,几个跃步,已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这灰衣老者名为南宫呈杰,乃是当今蒙地蒙国的大国师!亦是当今蒙国帝王的亲三叔! 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贴身保护秦菱悦和南宫立羽的生命安全!有南宫呈杰在,只要不是两只以上的海怪出现,绝对不可能有人对秦菱悦和南宫立羽带来任何危险! 即便是有四五只海怪同时出现,除了南宫呈杰,毕竟还有南宫错带领的一万蒙地御林军在,誓死保护秦菱悦和南宫立羽,那是错错有余的! 毕竟,三百年来,除了剧烈的雷雨天气,还有三年前的“墨余海难”之外,再没有超过两只海怪同时出现的情况! 所以有这样的绝对力量,保护当今的蒙国皇后和小公主,已然是绰绰有余! 龙渊寺大雄宝殿天降异火,着实让南宫呈杰心中警惕,但看到秦菱悦决然的表情,南宫呈杰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想到身旁还有真明大师在,或许也可保两女无虞,当即便决定快去快回!同时心中祈祷,海怪不会在此时出现! 可是,天终有不测风云。 人们最想逃避的事情,往往一定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当看到那观音堂墙角处,那一团黑雾凭空出现时,真明大师的脸色终于大变! “真元师弟!” 一声震喝从真明大师喉中发出,其中蕴含的狮吼功力量,似乎让那墙角处的黑雾都有些颤抖。 随着真明的吼声,一道强壮矫健的身影,突然从观音堂顶跳下,稳稳的落在了秦菱悦和南宫立羽的前方,与真明二人,呈掎角之势,将两女护在了中间。 方丈的狮吼功不仅镇住了那只海怪!连周围正忙于救火的众僧也被惊住了身形! “海……海怪!!!” 不知哪一个和尚先叫出了声音,只见周围的众僧即刻变得恐慌起来。 同时,有数十道身影,手持木棍,已经快速将真明方丈四人围住,正是罗汉堂的护院罗汉们赶来了! “非罗汉堂弟子,速速退下!” 真明方丈见状,再次一声低吼,众僧终于反应了过来,远远的离开了观音堂周围。 数十个武艺高强的和尚,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墙角的海怪,皆是做好了最强的防御姿态。 海怪望着眼前的一众和尚,开始发出一声声猛兽般的低吼! 声音传入众僧的耳中,除了真元与真明之外,那些武艺超群的罗汉们,俱是心中升起一阵恐惧。 这并非是他们懦弱,实在是海怪对于人来说,正像是那猛虎见了羔羊! 再强壮的羔羊,一样会变成猛虎的腹中美餐! 那黑雾缠绕的海怪,像猛虎一般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黑影如闪电般略过,一个距离海怪最近的罗汉,眨眼间便被撕成了两半,身首异处! 恰在这时,蜀地三大高手之一的真元紧跟着闪现在了海怪身旁! 没等海怪继续对第二个罗汉出手,真元那钢铁浇筑一般的拳头,已然打在了黑雾之中! 海怪闷哼一声,身体重重的朝着寺院的护墙撞去! 不过,下一刻,便又再次躬身伏在了地上,又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众僧中央,秦菱悦将南宫立羽紧紧的搂在了怀中,不敢离开她半步,眼中却是没有丝毫畏惧的紧盯着那只海怪! 都说蒙地出勇士,没想到,即便是蒙地的女人,也拥有着悍不畏死的勇气! 真明方丈默默的靠近了秦菱悦几分,无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秦菱悦和南宫立羽都不能在龙渊寺出现任何差池! “方丈小心!” 正在真元紧盯着墙角那一只海怪时,一个罗汉却突然手指着观音堂顶处,喊出了声音。 这一声大喊,除了真元依旧是紧盯着墙角的海怪之外,众人都同时朝堂顶望去。 只见,堂顶处,另一只海怪,正在朝着真明方丈的方向做出扑咬的姿势! “不要慌张!注意四周!” 真明方丈在抬头之时,便突然察觉到了不妙,第三声狮吼功,又喊了出来! 只是,当众罗汉反应过来之时,背面出现的第三只海怪,骇然已经带走了七条罗汉的性命! 就在这时,连着房顶的那只海怪,三只海怪突然同时发起了进攻! 仅余下的三十几个罗汉,疾速移向了背部,共同抵挡那第三只海怪! 真明方丈和真元大师,却一人与一只海怪展开了近身搏斗! 真明方丈虽然德高望重,但武学造诣,却远不如真元大师,一番搏斗之后,真明方丈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焦黑的伤痕。 即便如此,真明方丈依旧是凭一己之力,抵挡住了那只从房顶落下的海怪! 第八章海怪再杀人 真元大师再次击退了海怪,终身跃向了方丈身旁,又将房顶出现的第二只海怪再次击退! 这一番大战不止方丈身上挂了彩!那三十几个罗汉堂弟子,也再次被海怪撕碎了七八人! 海怪这一波退去,已是呈三角之势,将众人再次围住! 南宫立羽此时年仅十六,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几个呼吸的功夫,眼前已有近二十人丧失了性命! 南宫立羽此时能做的,也只有依偎在母亲秦菱悦的怀中了! 海怪的低吼声不断传入众人的耳中!死亡的气息持续蔓延! 终于,海怪第三次发起了攻击,而这一次,由于真明方丈和真元大师离得很近,到成了两人共同面对两只海怪的局面! 虽然这样一来,因为真元大师的帮助,真明方丈的压力变小了,但罗汉那边却几乎成了一边倒的情况!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不断的被那第三只海怪虐杀!真明方丈数十年古井不波的内心,已经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找准一个空挡,真明法师直接朝着罗汉们面对的那一只海怪冲去! 真元大师以一敌二,虽然艰难,但依旧凭借着浑厚的内力,堪堪抵挡了下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再次给他们开了一个比天还大的玩笑! 正在这焦灼不堪之时!第四只海怪出现了!!! 而那第四只海怪的目标,正是众人中央的秦菱悦和南宫立羽! 在生死存亡之际,秦菱悦似乎爆发出了人类的潜能,猛然转身,一把将南宫立羽抱起,狠狠的推向了观音堂内,自己的后背,却几乎已经被那团黑影包围! “噗嗤!” 骇人心魄的声音传入了秦菱悦的耳中,她不敢置信的像背后看去! 不知何时,真明方丈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此时此刻,她清晰的看到了贯穿真明方丈胸前,那只五指发光的利爪中,紧握着的一个还没有完全停止跳动的心脏! “真明方丈!!!” “师兄!!!” 两声呐喊,同时从秦菱悦和真元大师的口中传来! 真元大师朝着两只海怪,各自狠狠给出了一拳,身影极速朝方丈师兄跑去! 而那只掏了方丈心的海怪,却飞速抽手,向着南宫立羽的方向冲去! 这时,来回仅仅用了不足五分钟的南宫呈杰,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只不过,他却没有能力救回已经被掏心的方丈,也来不及去救下,那已被四个海怪劫走的南宫立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些畜牲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海怪抢走!龙渊寺主持方丈被海怪所杀!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让大国师南宫呈杰离开了身边! 海怪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像他们虐杀男人一样,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谁也不知道那些黑成一团浓雾的海怪,为什么钟爱抢女人! 但是,自古以来,那些被抢走的女子,大部分都是从人世上永远消失了。 不过,海怪有时也爱跟人类恶作剧,偶有少数女人,在被海怪抢走之后,三两日后暴尸附近荒野,或折磨的体无完肤,又将尸体送回原处!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掠走,性格本来极其坚韧的蒙国皇后秦菱悦,心血翻涌,眼前一黑,终是晕了过去。 龙渊后山,老潭底。 “你们两个老家伙可以哦,打死不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不是?行!小爷还不愿意听了!” 真隐和尚眉头一竖,甩了一甩尚未干透的头发,大有一派“求我也没用”的姿态。 站在日月潭中央的真隐,用余光瞥了瞥两人,知道这番无论用何计策,都不可能让两人开口了,只好起身走向日潭旁边,纵身一跃,又跳了进去! “你们两个老家伙就装吧!小爷我半个月也不来了!闷死你俩!” 临走前,真隐还将脑袋露出了水面,抛了句狠话,这才像个泥鳅一般,再次钻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老潭外,草地上。 无伤依旧在闭目养神,真不晓得,连个太阳也没有,在这潮湿阴冷的后山,他是如何能做到纹丝不动的。 万般无聊之际,一团像是披着浓厚黑色长毛的影子,像一群奔驰的恶狼一般,从老潭一旁呼啸而过。 可是,下一刻,那几个黑影却又反转了回来!像一群洪荒野兽,看到了鲜美的活肉一般,紧紧的盯着闭目养神的无伤。 躺在草地上的无伤,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海怪当做了盘中美餐。 几只海怪发出了一阵低沉的闷吼声之后,其中一只,突然朝无伤激射而来! 待那一团黑影离开后,本来被夹在中间,使人不得看见的一个美丽的女人,赫然露出了身影。 没想到,这四只海怪,正是在龙渊寺观音堂前,大杀特杀的那一伙!那似乎被一层透明膜状东西包裹住的女子,不正是不远千里,随母前来还愿的蒙地小公主,南宫立羽么! 看那南宫立羽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晕死过去了! 海怪们似乎本来计算着,要将这抢夺来的女子,带入天南河中,好好享用一番。 不曾想,半路又遇到一个只顾睡觉的痴傻儿,顺手杀了,岂不美哉! 被派去杀无伤的海怪,转瞬间已经伏在了无伤身旁!黑气缠绕的面部,只露出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像极了龙渊寺壁画上,十八层地狱内关押的饿死鬼! “滚!” 正当海怪伸出一只前爪,欲要杀掉无伤之时,却听见从无伤身上传来冰冷的声音。 海怪本以为是魔爪下的无伤发出的声响,却又不见无伤睁眼,似乎依旧在睡梦之中。 它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存在,这才又看向了眼前的无伤! 海怪的身影疾似猎豹,凶比猛虎!那发着幽光的五爪马上就要抓到无伤的胸膛!下一刻,便要将他撕成两半! “斯拉!” 身体撕碎的声音终是传来,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刺耳的声音中,被撕碎的竟然是强悍无比的海怪! 海怪眼中,躺在草地上的“痴傻儿”无伤,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来,右手那柄宽厚的巨剑,也不知何时,已然出了鞘! 海怪身体已成两半,那男人手中的巨剑,却是连鲜血都未沾染半分! 第九章冷无伤英雄不救美 余下的三只海怪见状,俱是身形一颤, 其中一只甚至恐慌至极的再次低吼了一声。 千百年来,只有他们杀人,哪里会有被人类虐杀的情景。 但现实摆在它们面前,它们却又不得不承认这铁一般的事实! 那身材修长,眉目冷艳,穿着玄色长衫的人类,看向它们的眼神中,都散发着极恶的凶光! 不再多言,抬起不知何时,已经昏死过去的南宫立羽,脚下一蹬,竟然直接朝着洗龙潭另一边,飞跃而去! 只不过,无伤给它们带来的噩梦,并没有完结,它们刚飞至洗龙潭上空,又见那凶神附体的人类,倒提着巨剑,再次朝它们飞杀过来。 刀影闪过,再一只海怪惨叫一声,紧接着一团黑雾掉入了老潭之中,似乎是双腿已经齐根断掉! 余下两只海怪哪里还有应战的勇气!扔下南宫立羽,共同抬着已经残废的海怪,仓皇落在了洗龙潭对面。 两只半海怪哪里还敢回头?须臾之间,便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扑通!” 落水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刚才被海怪丢下的南宫立羽,落入了老潭之中。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老潭水面上骇然露出了一个脑袋!刚好看到无伤从高空处落下! “哎哟!无伤徒儿!你跳那么高干什么!慢着点!别崴了脚!” 水面上出现的正是真隐和尚,他赤条条的爬上岸,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无伤,竟然还真的跑到无伤身旁,弯下腰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无伤的脚踝! 见无伤貌似并没什么问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教道:“徒儿啊!你可不能再乱来了!没事不要跳那么高,别脑袋还没好利索,腿脚又不麻利了!” 无伤并不理会,知道真隐要回去了,便率先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那原本被无伤所杀的海怪,也不知何时,化作了飞灰,消失在了原地。 他没有再看向洗龙潭一眼!也根本不会在乎那个落入潭中的女子是生是死,除了真隐,其他人的生命,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 真隐也并不知道,在他出水的那一刻,还有一个女子坠入了潭中! 可怜那不远千里,从蒙地来此的南宫立羽,没想到刚刚逃出海怪的虎口,捡回一命,却依旧难逃被潭水淹死的命运! 好在,这千万年不曾干涸的洗龙潭中,淹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一想,南宫立羽死于此处,黄泉世界里,倒也不至孤单。 “哎哎哎!你小子等等我啊!” 看到无伤离去,真隐也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衣服,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真隐何其聪明,若不紧跟着无伤,恐怕这满山遍野的蛇虫蚁蝎之辈,也够他跟阎王爷捉个迷藏了! 龙渊寺,观音堂前。 大雄宝殿的火势已经灭去,但大雄宝殿之后,观音堂前的大院中,浓郁的悲伤气息,却不断蔓延。 诺大的大院子里,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院子西侧是数千就地盘坐的和尚,院子东侧则是数不尽的蒙地御林军,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众人的中央,此时摆放着数十具尸体,正中盘坐的尸首,正是当今龙渊寺的方丈! 海怪作乱,实属天灾! 同时出现四只海怪,更是百年不遇的海难! 兴许是天妒蜀地之祥和富饶,任谁也不敢想象,这样百年难遇的天灾,短短的三年之内,竟然在蜀地,接连出现两次! 非但如此,这两次天灾,还落在了蜀国两处最重要的地方!一次是在蜀国国都墨余城!另一次则是在蜀国圣地龙渊寺! 这一次的灾难,让全寺的僧人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情调。数千僧人齐颂往生咒,为方丈和二十几个罗汉的灵魂引路。 尸体堆的外围,秦菱悦与真唔、真元一起并肩站着,默默的看向中央,那死后依然是慈眉善目的龙渊寺方丈,泪水却已经将脚下的地面打湿! 无论是因为救自己,被海怪掏了心的真明圣僧,还是因为被海怪掠走,有死无生的南宫立羽。秦菱悦纵使再坚强,也抵不住内心的伤痛泛滥! “阿弥陀佛,秦居士前来小寺还愿,却遇到如此天灾,痛失爱女,我寺之过!秦居士慈悲,不加罪与我等,已是小寺积福,万望秦居士莫要再为了真明师兄过度悲伤,伤了身子,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真明方丈圆寂,藏经阁师祖真唔法师,作为龙渊寺辈分最长的一人,暂时代为统理寺中事宜。看到因为过度悲伤,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秦菱悦,心有不忍,便出言相劝起来。 “多谢真唔法师关心,我没事。” 秦菱悦依旧坚持,心里再次为众僧颂起了往生咒。 “菱悦,真唔大师说的没错,逝者已逝,你自己更应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看到秦菱悦的状况,南宫呈杰也担心的劝说道。 “大国师,有羽儿的消息了吗?” 秦菱悦没有正面回应南宫呈杰,而是头也没转,双眼无神的问道。 “没有。我已让南宫错加大搜索范围,周围十余里的天南河周围,都已经有御林军前往了。” 南宫呈杰黯然摇头,其实不用他说,秦菱悦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南宫立羽被海怪抓走,已经完全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她要南宫呈杰地毯式的搜查,不过是存有侥幸心理,希望能找到南宫立羽的遗体罢了。 “嗯。” 秦菱悦听了大国师的汇报,低声回应了一声,那美若天仙的脸颊上,再次被两行清泪划过,目光再次落在了真明圣僧的遗体上。 “老和尚死了?” 不和谐的语调自观音堂后蓦然传来,一个随意搭着僧袍,头上蓄着长发的“假和尚”和一个身背巨剑的冷漠男子,一前一后,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假和尚一路小跑,迈过了众多罗汉尸体,竟然直接来到了真明方丈的遗体前面。 “放肆!你是何人!” 南宫呈杰见状,心底蓦然升起一阵怒火,本来因为海怪杀人抢公主的灾难,他已是怒火中烧。 此时,又看到自己老友真明大师的遗体,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无礼之徒侵犯,哪里还压的住心底的愤懑! 身影一闪,右手成爪,便向那无礼之徒的咽喉抓去! 第十章美菱悦归去已黄昏 蒙地大国师身手何其了得,几乎是在刹那间,已经跃过众罗汉尸体,出现在了那突然出现的无礼之徒身旁。 “手下留情!” 正当南宫呈杰要就要抓住那人的脖颈,直接拧断之时,却听见身后的真唔大师有些慌张的声音。 声音未落,南宫呈杰的右臂,已经被火速赶来的真元大师紧紧握住! 观音堂外墙处,一直倚墙而立的无伤,右手也从身后的剑柄处缓缓放了下来。 “大师!这无礼之徒亵渎真明大师遗体!怎可轻易饶恕!” 南宫呈杰被真元拦下,有些责怪的问道。 “阿弥陀佛,南宫居士慈悲,这是贫僧与两位师兄的小师弟。” “什么?他?” 南宫呈杰不敢相信的看向真隐,这疯疯癫癫的和尚,竟然是蜀地三大圣僧的师弟!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真隐嗤笑着看了南宫呈杰一眼,顺手却从真明法师的遗体上,取下了手中那一串紫檀手珠。 “好了,两位师兄你们为老和尚超度吧,我走了!” 南宫呈杰见状,险些再次发飙,手指着真隐离开的方向,“这……成何体统!唉……” 愤懑的叹了一声,南宫呈杰背着双手,负气离开了方丈的遗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真唔和真元看了一眼真隐离去的方向,各自道了一声佛号,又再次回到了原地,继续颂起了往生咒。 真隐走后,径直朝着自己的单独的禅院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拨动着那一串从真明手上取下的佛珠手串。 “二师兄哦,师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好生照顾你们三个老和尚,你倒好,我下了趟老潭,你转眼就没了!” “走了也好,早走早脱离这人间苦海!” “师父不是说过么?我们几个,谁先离开,其他人都不能空伤悲,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先走,不过是先见到佛祖罢了。” “二师兄,你说对不对?” “二师兄,你清净了,我也清净了,你也晓得,大师兄和三师兄从来不骂我的,你走了,我这回倒是真的清净了。” 走着走着,真隐和无伤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处禅院门口,跨进禅院,望眼之处,尽是杂草丛生,一派萧索气息扑面而来。 院内有三间禅房,真隐推开了那满是蛛网的主屋门,踩着看上去早已不新鲜的脚印,走向了供桌前那个干净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蒲团,盘膝坐了下来。 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供桌上,轻轻抚摸了一番,真隐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嘴里却是念起了往生咒。 禅房外,无伤并没有走进去,只是双手抱胸,依在了岌岌可危的门框上,微闭着双眼,似乎又进入了空明状态。 龙渊寺,观音堂。 自从海怪袭击了龙渊寺,杀了方丈,抢了南宫立羽之后,这十日以来,秦菱悦几乎每日鸡鸣时,便独自来到观音堂,跪在千手观音法相前,直至日落西山,方才回到自己的客房。 倾国倾城的美貌,似乎在这短短的十日,与秦菱悦告别而逝,双鬓的青丝让她看上去比入山时,苍老了十几岁! 一个灰色身影,踩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观音堂。 “还是没有消息吗?” 略带嘶哑的声音,让一旁的扫地僧,都为这可怜的母亲感到心中绞痛。 南宫呈杰脚下一顿,喉中哽咽,依旧是回答了一十日以来,完全一样的答案:“没有。” 秦菱悦的眼角似乎已经枯萎,没有了可以润湿的泪水,白眼球中的血丝却似乎都有些不安分。 她仰首望着观音玉像,依旧是虔诚的合十双手,依旧是口中默念着佛号,只不过,他的眼神中那最后一丝的希望,却烟消云散了。 “走吧!” “菱悦?” “回蒙地。” “好!” 龙渊山外,驻扎了十日的蒙地御林大军,今天离开了龙渊寺。 来蜀国的时候,尽管是跋山涉水,千难万阻,华盖下,却有人欢声笑语、日夜做伴。 回蒙地的路上,即便是繁花遍野,气象万千,冷车中,竟无心挑拣粉墨、水饮餐三。 此时的秦菱悦,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境地,并无人知晓。 或许,她在思索,缘何:菩萨给了蒙地“天之骄女”,却又收回了自己的承诺。 或许,她在质问自己,那求索者的言说,是否真的是一梦南柯? 又或许,她并不想让自己的“羽儿”,成为那“八百年盛世”的传说,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回蒙地的路上万般坎坷,也只剩秦菱悦自己,对月长歌。 龙渊寺一处院落。 “吱嘎~~” 老旧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个关了自己十五日、十五夜的和尚,终是离了蒲团,再次打开了房门。 “假……小师祖,您出禅房了啊?” “嗯啊!今天天气这么好,出来晒晒太阳!你自己吃了吧!” “那……好吧……小师祖……” “回吧!回吧!告诉无钰,我去后山了,这里不用来人了!” “好!我回去便转告师父。” 真隐,使劲伸了个懒腰,一把搭上了依在门框上的无伤的肩膀,调笑道:“无伤徒儿,吃了没?咱去后山找个野味儿?” “好!”没想到一向不愿说话的无伤,这一次竟然干脆利落的答应了真隐的请求。 真隐也不废话,拉起无伤,便飞快的奔向了后山。 三个时辰后,真隐和无伤并肩躺在了老潭外的草地上,真隐像个翻身的蛤蟆,无伤像个倔强的咸鱼。 “徒儿,我去潭底找老头儿坐禅,你在这帮我盯着女人哈!” 无伤似乎睡着了。 “噗通!” 宽衣解带的蛤蟆,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老潭水面。 老潭外,罗汉堂真元大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无伤的身边。 “阿弥陀佛!” “老和尚!我是谁?” 无伤仍是闭着眼,却问了真元一个荒谬的问题。 “不知道。” “一年了,还没有线索吗?” “师兄圆寂前有,圆寂后,便没了。” “我在,他死不了!” “天道如此,怎能强求?” “哼……” 无伤的冷笑声,暂时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过了一会儿,真元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笑意,侧脸看向无伤。 “若真找到了线索,你想知道吗?” 无伤并没有回答真元的疑问,像是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我若是你,莫说三年,一辈子,又何妨?” 第十一章洗龙潭和尚战女鬼 老潭底,日月洞。 “俩老头!小爷气消了,来陪你们乐呵!” 探出水面的脑袋,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天真无邪”的笑脸,看了看无名,又瞅了瞅赵钱孙! 真隐打过招呼,爬上了月面,一边扭着头发上的水渍,一边朝无名絮叨:“无名!我二师兄死了!海怪干的,这会儿估计与师父见面了!” “甚好!” 真隐知道无名的性格,也知道无名的意思,当然也想到了无名的回答,但等无名真的回答之后,恍惚之间,却又有些失神。 “甚好甚好!早死早享福!就是不知道那老头有没有脱离六道轮回,还会不会再来苦海。” 真隐说完,精神又自己神游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日月洞内,似乎少了点什么,突然,醍醐灌顶一般,真隐猛然转头看向赵钱孙! “赵钱孙,平日里你最能说,怎么今天一言不发了!装深沉呢?” 真隐说着,还站起身,向赵钱孙走了过去,勾上了他的肩膀,“咋啦这是!怎么还伴着一张老脸呢!这可不符合你赵大先生的气质啊!” “哼!” 不料,虽然真隐调笑与他,甚至还揪了他的耳朵,赵钱孙却仍是冷冷的盯着对面的无名,发出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哼声。 “咦!我都认识你俩十几年了,也没见你俩真红过脸啊!这十五天没见,咋还就有隔夜仇了呢?” 真隐见一改常态的赵钱孙依旧没有告诉他原因的样子,便又起身,朝无名跑去。 跑到无名身旁,一屁股便坐在了无名左侧,屁股还没落得安稳,却听见一道慵懒而愠怒的女人声音! “混蛋!你压着我头发了!” 这一下可把一向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真隐下出了一身冷汗,屁股发力,直接弹开了自己的身体,随之一声大叫! “啊!!!” 随着真隐的大叫声出现,无名的黑袍之后,竟然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长发遮面,像极了佛典中记叙的,那无间地狱中的无面女鬼! 真隐哪里会想到,这鸟都飞不进来拉屎的地方,会有传说中女鬼的存在! 拔腿跑向了白衣赵钱孙的身后,情急中,连遮羞布,都差点掉落!口中还不住的念叨着:“吽嘛呢嘛咪哄…嗡嘛呢叭咪吽……” 尽管真隐不停的念着六字真言,那无名身后的女鬼却丝毫不惧!依旧是走出了无名身后,并且双手将头发抛向了脑后。 “啊!!!” 真隐看女鬼就要露出那可怖的,没有五官的白脸,当即大叫着闭上了眼睛!凄厉的叫声,让整个日月洞变得如同人间屠宰场。 “别叫了!!!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叫!” 尖锐刺耳的吼声,直接让真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或许,是真的被女鬼镇住了,真隐不再叫唤,反而是躲在赵钱孙的身后,不停的打着哆嗦。 “女鬼!不……不……不要过来……我……我乃佛……门高僧……的弟子……我不怕你!真……真的!” 真隐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也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莫说海怪!就是天鬼,也绝吓不倒他! 只是,眼前的这东西,虚无缥缈的很!那可是逃脱天地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东西啊! 对于未知的存在,向来是人类心底恐惧之源啊。 “本公……本姑娘哪里像鬼了!你转过身来看着我!躲起来算什么男人!” “别……别骗我了……不是鬼……难道还是人不成……这湖底这么深……要是人……早就淹死了……不是鬼……怎么可能进的来!” “那么说,你也是鬼喽!!不然你怎么进来的!!” 女鬼的话,让真隐心中一亮:对哦,虽然这十几年来,自己并没见过比自己憋气更久的人,但不代表没有啊!而且,女鬼似乎应该不会跟自己废话这么久吧? 鼓足了勇气,真隐终于从赵钱孙的身后,露出了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个“女鬼”,心中感叹:“嗯!是个美鬼!” 看着那“美鬼”鼓着腮帮生气的样子,还别说,倒是真有可能是个人! “你……真的是人?怎么进来的?” “废话!你见过本姑娘这么漂亮的鬼吗?你先过来!” “要我过去干嘛?你先说你怎么进来的!我……就过去!” “你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本姑娘过去找你了啊!” “你……你别动!我过去……” 战战兢兢的迈着小碎步,真隐在距离女人五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还摆着一副攻守兼备的姿势。 只是在姿势落定后,那一只遥遥玉坠的遮羞布,竟然悄无声息的掉落了下来! “啊!!!” 日月洞再次回荡在了绵延无尽的叫声中,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女人羞愧的娇呼声! 遮羞布掉落的同时,真隐已经发现了异变,连忙捡起布条,三下五除二的缠在了腰腿处,挡住了万恶之源。 “好啦好啦好啦!别叫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被女人这样一叫,真隐反倒是放松了警惕,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是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毕竟,女鬼还能被那话儿吓到么? 想到这里,真隐当真是轻松了万分,随即走向了不远处的无名,坐在了他身旁。 “哎!无名老小子!你可真够能耐啊!屁股后面还藏娇啊!这个鸟都捞不着拉屎的地儿,你还能捞个美女进来?” “臭流氓!你说什么呢?再敢说一句,我非阉了你!!!” 听到真隐无礼的言语,女人当即松开捂着眼睛的双手,疯狂的朝真隐奔去! 真隐一看,纵身一跃,已入潭中,独留那女人不甘的在用水泼着水中的真隐。 “你这女人,看着漂亮,没想到这么凶!说你一句,你就要斩尽杀绝啊!看来小沙弥们说的没错!女人果然都是蛇蝎心肠!” “臭流氓!你还说!有本事你上来!本姑娘非阉了你!” “你当我傻么,我还上去让你阉!有本事你下来啊!我也淹了你!!!” “你!!臭流氓!!!呜呜呜!!!” 女人说不过真隐,突然无力的嘶喊了一声,竟然趴在无名身后的巨石上,大哭了起来! 第十二章日月洞二老抢美人 真隐和尚从小到大生活在寺中,不能说没见过女人,虽然见过诸多上香的民妇民女,但也从未打过交道啊! 有人说,女人在男人面前哭,是男人一生中最怕遇见的场面之一。 真隐和尚今日,算是体会到了,看着女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自己都感觉像是刚刚对眼前的女人,做了一些罪大恶极的事情。 “哎哎……你别哭啊!我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别哭了,行吗!” “呜啊啊啊啊!!!” 看到真隐劝说,没想到女人竟然哭的更加急切了!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守身如玉几十年的黄花大闺女,被一个恶贯满盈的强盗玷污了一般,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行不?” 真隐说着,便开始像岸上游去,不一会功夫,就游到了女子身边,才要出言安慰,却突然看到女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臭流氓!你再跑啊!我今天非得阉了你!” 女人一个翻身,便将真隐骑在了身下,看那样子,到像是学过几年武的练家子! 那女人骑在了真隐身上还不算完,手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上甚至还镶嵌着红蓝宝石! “蛇蝎啊!小爷我怎么能上了你的当啊!你……你想干嘛!你可别乱来……再胡闹,我可真还手了啊!” “你还手啊!吓唬你姑奶奶我呢!你姑奶奶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怕过谁!更别说你这个小流氓了!” “行!你牛!!大丈夫能屈能伸!姑奶奶能不能留下我兄弟!” “你这小流氓!道歉还这么理直气壮!重来一遍!” “你!!!” “我叫你重来一遍!” 看着女人手里的匕首,已经移动到了那块遮羞布上方,真隐再也没有了脾气,当下便不知廉耻的求饶起来!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哼!算你识相!” 见真隐已经没有了锐气,女人这才放过了他,将匕首藏再次入了袖中,这才站起身来,回到了无名身旁坐下。 真隐站起了身,又跑到了赵钱孙身后,远远的看着女人!再也不愿靠近半分! “无名老头,你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女魔头啊!” “臭流氓,你又找打了是不是!有本事你过来!” 女人见真隐又开始乱说话,立刻跳下了石头,指着赵钱孙身后的真隐骂到。 只不过,这一下,却让真隐发现了一些端倪,听着女人话中的意思,似乎不敢过来,而且,她说话的同时甚是忌惮的看了赵钱孙几眼。 这一下,可让真隐发现了新大陆,转而就像继续挑逗她,正欲说话时,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赵钱孙和无名今天的状态很反常啊!!! 没有心情再去挑逗女人,真隐再次回到了这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上,又问起了赵钱孙:“赵钱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让你们反目成仇了吗?” 当真隐再看向凭空出现,外貌靓丽的女人时,似乎心中的疑问多少有了些眉目! 难道赵钱孙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美女,最终选择跟随黑袍无名,而不高兴了吗? 没错!一定是这样了!唉,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就算老头子,竟然都不例外! 想到了这里,真隐着实有些扼腕叹息!但这两个老头子多少跟自己有些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反目成仇吧? 心里打定了注意,真隐便开始对身旁的劝解起来:“唉……赵钱孙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有多大,但肯定有一把年纪了吧?怎么能为了个女人,和自己的好朋友反目成仇呢!” “还有你!无名!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困了很多年了,寂寞毕竟难耐!但是也不能为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就不要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啊!” “要我说啊,你们俩谁都不要挣了!我把这个女人带出去!你们俩谁都别抢了怎么样?” “好!” “甚好!” “不行!” 真隐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说出,三人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那女人是一脸兴奋至极的说出了“好”字! 无名则是面无波澜的“甚好”。 最激烈的当属自己身旁的赵钱孙!“不行”那两个字,几乎都是用咆哮出来的!!! 赵钱孙身旁的真隐,竟然都被他吓得后退了两步! “阿弥陀佛!”真隐被吓得多年不见得佛号,都脱口而出:“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这女人绝不能离开这里!”赵钱孙对真隐的话不闻不问,却再次咆哮了一声。 “臭……额……那个谁!你过来。”赵钱孙吼完,那无名身旁的女人,竟然语气温柔的对真隐招呼起来,只不过并不知道真隐的名字,只能一脸歉意的叫道。 “干什么!小爷我有名字!法号真隐!”真隐见这女人一反常态,当即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没有走过去,但依旧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好好好,真隐小师傅!你过来嘛,人家有话对你说了啦!”女人依旧是一脸的讨好。 真隐想着只要不离对方太近,应该能逃的及时,而且,也正向问一问这女人究竟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让两个十几年的老兄弟反目成仇。 想到这里,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女人走了过去。 “干什么?有话快说!还有,告诉我你到底对他们施了什么妖术?难道你是洗灵人不成?” “什么跟什么啊!我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稀里糊涂的掉进了水中,醒来就来到这里了!” “那为什么我这两个朋友为了你反目成仇了!” “我哪里知道啊!我一醒来,那个白衣服的老头就对我大吼大叫,我看这个黑衣服的老爷爷都不凶我,这才藏到他身后嘛!” “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是小狗!” “那你来到这里多久了!”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我哪知道时间!但据我判断,起码有两天了!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快要饿扁了……真隐小师傅……” “干什么!想吃我啊……” “你……真的能带我出去吗?” 第十三章假和尚收徒气老赵 天海大陆上,四大川之下,合分十六水道。 然而,这二十方水路,几乎每一处都曾出现过海怪的踪迹,所以在天海大陆上,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命长,而去选择下水学习水性。 不过,凡事终有例外。 天海之广,苍天为被,像龙渊山老潭这般,没有连接到水路的死水湖泊,还是多少存在一些的。 即便如此,在天海大陆上,懂得水性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这才有了日月洞中,神秘女子对真隐和尚的质疑。 “废话!你是在怀疑小爷的水性?你用你的脚趾头想想,我既然能进来,怎么可能出不去?” 真隐面对质疑,丝毫不含糊,当下拍着胸脯说道。 “可是你还要带着我啊?”女人又问道。 “这又有何难!别说是你,就是头猪……”真隐说道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额……那个……你既然能进来这洞中,憋气应该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被……晕倒了,掉进来的……” “这……应该没问题吧!我带你去水里试试吧!” 真隐心里想着既然晕倒了,都能潜到这湖底,而且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憋气应该是没有问题,就提议带着女人去水里试试。 不过刚想拉着她下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又说到:“对了,救你可以,我得先收报酬!”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救人就救人,为什么还得要报酬!再说了,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救人一命,不是胜造十级浮屠吗?” 看到真隐突然变卦,女人心下大急,跺着脚埋怨起来。 “我就是这样,救人可以,但必须要报酬!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不答应我这就走了!” 真隐说着,作势转身就要跳入水中。 “别走!别走!我答应你就是了!”女人委屈的嘟起了嘴:“你要多少宝物,我都给你!但我现在身上没有!出去了让我娘给你!” “不行,报酬现在就得收,不过……” “我现在真的没有嘛!说了会给就会给,我既然承诺你了,就绝对不会反悔!” “你这蛇蝎怎么这么急性子!你等我把话说完啊!我是说,我要的报酬不是宝物,而是你要拜我为师!做我三年乖徒弟!” “你!你这……假和尚!未免欺人太甚了!”女人听了真隐的无理要求之后,当即暴跳如雷,想着骂他“秃驴”却又看他一头黑发,这才骂出了“假和尚”三个字! 真隐见女人翻脸,倒也不急,也不回应,“扑通”一声跳进了湖中,眼看要扬长而去! “你等等!!!”女人气的粉颊涨红,但终究还是叫住了真隐。 她当然不想在这洞中,守着两个老头子孤独终老,逃过了一次生死灾难,这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了。 相对于死亡来说,这“假和尚”的无礼要求,那真的是天大的幸事了,想到这里,女人狠下心,咬紧牙齿,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就做你三年的徒弟!” “哎!这才对嘛!乖徒弟,走,师父这就带你出去!” 真隐阴谋得逞,这才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上了岸,像女人走去。 “贾立昆!你不能带她出去!!!” 就在真隐即将走到女人身边时,北方的赵钱孙却又突然咆哮了起来!看着他的样子,若不是屁股底下生了根,几乎都要跳过来撕咬真隐了! 说实话,真隐与这两个老头相识了十几年,还真从来没有见过赵钱孙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心里叹息“红颜都是祸水”的同时,还是耐心的对赵钱孙劝说了起来。 “唉呀,赵老头啊!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而且这个女人又不喜欢你,你看人家无名,人家才是被抢了媳妇,都一句话不说!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啊!” “甚好!” 真隐说完,没想到南方的无名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背后的女人,却是双眼狠狠的看着真隐的后脑,若不是他能救自己出去,恐怕早就生吃了他了! “你看,是不是?人家无名都同意吧?再说了,这个女人可能是误入了这里!你没听说吗,人家娘亲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真隐满意的看了无名一眼,又对赵钱孙劝说起来。 “我不管她是不是误入了这里!也不管他娘亲等不等她!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她出去!!!” 一反常态的赵钱孙,面对真隐的苦心劝说,竟然一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模样,这让真隐也不愿意了。 “哎!糟老头子!你这样就太霸道了!你也看到了,刚刚我已经收了她做弟子!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带她出去!” “贾立昆!你敢!” 赵钱孙似乎要彻底与真隐翻脸了,眼看那十几年未抬起的屁股就要离开石台,却不想下一刻,竟然急火攻心,突然口吐了一口鲜血! 贾立昆也是心下大急,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才是这一切矛盾的真正源泉,咬了咬牙,做了决定!转身对身后女人说道: “快,到我背上来,我带你离开!” 女子也不管真隐有没有穿衣服了!纵身一跃,已经跳上了真隐的后背,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颈,不敢再看赵钱孙一眼! “贾立昆!你给我站住!” “对不住了,赵老头!过两天等你气消了,我再来看你吧!走了!” “噗通!” 真隐背着女人,终于跳入了水中,即便在水底,真隐似乎也能听见日月洞里,赵钱孙不甘的嚎叫声。 水底,真隐每过一分钟,都会转头看看背后的女人,没想到一路游来,十几分钟过去了,那女人竟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看来和自己想的没错,她果然和自己一样,能长时间的在水中憋气,既然如此,也不用多虑了,真隐持续加速,向着老潭的另一面游去。 “哗啦啦~~” 老潭水面上突然探出了两个头颅,看着涟漪的中心蓦然出现的两人,本与无伤一起盘坐在草地上的真元,却猛地站了起来,惊呼出了声音: “小师弟!这是……南宫立羽!!!” 第十四章蒙公主上岸闻绝音 “三师兄!你还认识我徒弟?” “真元大师!” 真元的惊呼声,让水面上的两个脑袋同时发出了回应,真隐是有些惊奇,女人是有些惊喜。 “小师弟,这正是前些日子在观音堂前,被海怪抓走的蒙地小公主南宫立羽!” 真元又惊又喜,惊的是南宫立羽竟然没有死,从海怪口中逃出,实乃旷古至今未有之奇闻;喜的也是南宫立羽没有死,这将是对那悲痛欲绝的秦菱悦、对自己圆寂的真明师兄最好的交代! 真隐听了这话,倒真的是着实下了一跳,公不公主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关键是这个女人竟然从海怪的魔爪下,活着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千古奇谈! 天海大陆差不多快有万年的历史了!被海怪抓走的女人,何时有过活着回归的传闻?就算是谣言,也从未有过! 然而!南宫立羽真的活着回来了!!! “是她救了我!” 看着真隐和真元两个师兄弟,都是一副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模样,南宫立羽却是一眼看见了真元身旁,那百无聊赖般,坐在草地上冷面人无伤,当即便指着无伤惊喜的说到! “什么?”“这……” 真隐和真元齐齐地大吃了一惊,相对于真隐来说,真元还算好一些,没有太过夸张的表情,但即便这样,真元也长大了那一张深渊巨口。 真元一直以为,无伤的身手或许与自己相当,甚至有可能比自己要强一些! 但是,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真元又岂会不知那一天,劫走南宫立羽的,足足有四只海怪!!! “无伤徒儿?你这么牛比的吗?你师父知道吗?” 真隐的质疑,直抵人心,奈何无伤依旧冷脸相待,目光又飘香了远处天边的白云,那里可能有答案。 “徒儿?” 真隐背后的南宫立羽,听了这话,却是惊异非常? 再让她将死一次,她也着实想不到,那个自己模糊记忆中,从海怪手中救了自己的绝世高人,竟然也是自己这个流氓师父的徒弟! 论起辈分来,他还是自己的师兄? “不行!” 南宫立羽脱口而出的心事,让真隐忍不住转头望去:“什么不行?” “他怎么可以是你的徒弟!!!” 南宫立羽似乎有些愠怒之色。 “他怎么不能是我徒弟?你还是我徒弟呢!” 被南宫立羽这一打岔,真隐好似忘了方才还在惊异于无伤的作为,好笑的质问起背后的南宫立羽。 “你……你不行!他很强!” 南宫立羽当仁不让。 “这叫青出于蓝!你懂不?” 真隐也是不依不挠。 南宫立羽还要反驳,却被岸上的真元大师出口打断。 “那个,小师弟!快些把南宫小公主请上岸来吧?” 真元这一提醒,两人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一个全身裸漏面积超过九成的男人,背着一个青豆未开的少女,这画面,实在有些尴尬! “啊……好!我马上过来!” 真隐哪敢多言,奋力游向岸边,背后的南宫立羽,似乎也才想到了自身处境的不堪,桃色满面。 上了岸,真隐上下五除二,衣服已经反穿,这才没羞没躁的抹了把脸,又语重心长的对南宫立羽说道: “徒儿啊!这是你三师兄!法号无伤,你以后要尊师重道!不得冒犯师父,师兄,知道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门下,排行老四的弟子了!” 真隐的话,多少掩饰掉了一些尴尬,南宫立羽见自己也终究是离了鬼门关,这才瞪了一眼真隐,不情愿的朝着身边的无伤行了一礼。 “南宫立羽见过师兄!师兄以后叫我羽儿就行!” 南宫立羽万万没有想到,那冷面的绝世高手,自己的救命恩人无伤,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这一下,看来真的坐实了他是流氓和尚徒弟的事实。 “那好,羽儿啊……” “你不准叫!!!” 真隐听着有趣,张口便试着叫了一声南宫立羽的乳名,谁曾想,被南宫立羽急声喝断! “南宫立羽!尊师重道!尊师重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反正你就是不准叫!” “不叫就不叫!谁稀罕!” 真隐瞟了一眼南宫立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阿弥陀佛!小师弟啊,这些日子,想必南宫公主受了不少苦,依我看,不如先回龙渊稍作休息吧。” 真元见这两人的姿态,大体也猜到了其中的内里,想来,定是自己的小师弟,又以救人一命为筹码,为自己添了个弟子了,当下忙做起了和事佬。 “真元大师,我母亲没事吧?这几天应该把她急坏了吧?咱们这就回去,我也好给她一个惊喜!嘻嘻~~” 南宫立羽听见真元说起龙渊寺,即刻便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若是知道自己这一次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她一定开心极了! “这……阿弥陀佛!秦居士在五天前已经离开龙渊寺了。” 真元看到南宫立羽兴奋的眉眼,心中略有不忍,但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什么?离开了?五天前!?” 南宫立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只是晕了一会儿,醒过来到此刻,自己确定不过是短短的两三天!怎么真元大师却说是五天前?! 两人的谈话说到这里,真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就连一旁的无伤,也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南宫立羽。 “乖乖!小徒弟啊!我还以为你在这潭底只待了两三天,原来你已经来了十五天了啊!?” 真隐想到了半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立羽。 “十五天!?!” 南宫立羽这一下,当真是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自己丝毫没有查觉的情况之下,竟然迷迷糊糊的过了十五天?那十三天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自己的脑海中没有分毫记忆? “阿弥陀佛!没错!是十五日了,秦居士在龙渊山周围数十里的范围内,整整搜索了十日十夜!依旧没有找到你的任何消息,这才于五日前,离开了龙渊。” 真元的话,可谓字字扎心! 南宫立羽的脑中突然成了一团乱麻:十五天……十天……五天…… 心血上涌,一个踉跄,南宫立羽竟站立不住,晕死了过去! 第十五章此去蒙地千里路漫 是夜。 龙渊寺,大雄宝殿。 半月前,这里起了一场大火,那火至今不知因何而起,火势来的急,走的也急。当海怪杀了人,抢了公主,那火势便收尾了。 因为重修,木漆的味道飘散在大雄宝殿内外,与香烛燃烧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成了独有的怪味。 此时已是丑时一刻,宝殿内依旧是烛火通明,不是哪个和尚用功至深,彻夜参悟佛典,而是这当今寺院中,辈分至高的三个师兄弟,在谈论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八米高的阿閦鞞如来法相前,大师兄真唔,三师兄真元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老幺真隐一人占了三个蒲团,学着佛陀,行卧禅式。 “南无阿弥陀佛,小师弟,此去蒙地,千里路慢。蜀国内乱象丛生,贼道盛行,你虽有无伤在左,也不能行事鲁莽,招惹盗贼,须知天道长行不衰,人力终有尽时,万不可为了一己之愿,一意孤行,怠慢了此行重任。” “善哉,小师弟!自打你记事以来,便从未出过龙渊,此番前往蒙地北宫,路上大千世界,物欲横流,切记牢守本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断不可流连忘返。” 大师兄和三师兄先后对真隐不厌其烦的嘱咐,真隐扣了扣耳根,许是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怎么你们也变得跟二师兄一样能唠叨了。” 真元,真唔相视而笑,最不善言辞的真元又补了一句:“那你再说一遍我俩对你提的要求!” “我说,你们家俩有完没完啊!这都已经是第四遍了……” 真隐听后,屁股一抬,翻身坐起,对着两人怒目而视。 真唔圆润的身体挪了一下,慈眉善目的脸上,笑着满满的歉意,“阿弥陀佛!最后一遍!最后一遍!” 真隐无奈,只好鼻孔对着两人,不耐烦的背道: 第一,保护好南宫立羽的安全,万不能透漏出她蒙地公主的身份! 第二,不可添置僧袍、食物以外的俗物。 第三,不要招惹蜀地地方势力豪强,若被无礼纠缠,脱身便可,不行报复。 第四,两年之内返回龙渊山。 “善哉!善哉!” 真元和真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师兄,你说那求索者的话靠谱吗?” 真隐见两人已经点头,又一脸质疑的问道。 “此乃天海大陆上的皇室秘辛,我等虽并未求实,但秦居士已是皈依之人,断然不会妄语我等!” 真唔双手合十,情真意浓,显然对秦菱悦十分信任。 “若真是这样,我那小徒弟倒真算得上红颜祸水了啊!哈哈哈!” 真隐说完,竟击掌大笑,像是自己有了多大的荣耀一般。 “小师弟!你一定切记不要拿此事打趣,更不能将此事透漏半分!否则……”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们两个别再说了,我再去好好睡上一觉,睡醒就走!” 真隐说完,也不等两个老和尚回应,一个翻身已经离开了蒲团,向大殿外走去。 走到门口,恰好撞见了一个起早来打扫大殿的沙弥,随手拍了一下他的光头。 “小师祖离开了龙渊,你们可要好好修行!” 这小沙弥十日前才受戒,哪里见过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小师祖,有两位真师祖在场,当下也管不得真假,只顾的点头称是。 真隐见小沙弥应承,这才志得意满的大步离开了大雄宝殿,向自己那破败的禅院走去。 又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又跟上了那个,一般情况下都是形影不离的三徒弟——无伤。 见真隐离开,真元这才微微叹息,有些担心的对真唔说道: “师兄,此去蒙地王城,遥遥数万里路,险道多崎岖,乱世多贼恶不说,更何况,还要数次渡河,万一遇到海怪,师弟他真的没事吗?” 真唔念了声佛号,不以为然道:“既然师傅说了小师弟与蒙地有缘,那自然是没有错了!而且,这一次是南宫立羽请求由师弟护送,想来,这必是小师弟的缘分所在了。” “可是我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这千万里路,哪能遇不到海怪作乱!那无伤虽强,但毕竟并非我师门弟子,而且与师弟,也只有两年的约定,我担心……” 真元虽然明白真唔的话,担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若不是如今大师兄内力尽失,龙渊寺需要他留守,他早已做决定去护着小师弟一路向北了。 “三师弟,你可知道师父如何描述后山老潭的吗?” 真唔看透了真元的心思,当下对真元说起了一件往事: 十三年前,那时真隐尚年幼,有一次,他去后山玩耍,结果过了两天一夜,才回到了师父身边。 照行先师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去了老潭底的一个洞府。 洞中坐着两个老人,一个白衣短发,华贵气派,另一个黑袍黑发,沧桑枯槁。两个老头总是坐在洞府的两端,终日面对着面。 照行先师知道师弟不说谎,便打算自己去那老潭一探究竟,谁曾想,下潜了三百多米,老潭已然见底,却再没有其他玄机,更别说洞府了! 但照行先师却是精通“他心通”的高僧,知道真隐并没有说谎,若为此事强加解释,也只能说这是只属于真隐的机缘了。 真唔说到这里,真元却是惊讶了一番,关于老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也曾亲身试探过,但从未超过一百五十米! 他知道师父内力深厚,但却没有想到师父,竟然已经达到了下潜三百米无需呼吸的地步,要知道,到了一百米以上,每下潜一米,可都是困难剧增啊! 虽然惊异于师父的实力,但真元依旧是一头雾水,看向真唔,知道他定有下文叙说。 真唔顿了顿,看了一眼着急的真元,笑道:“从那之后,师父直到七年前圆寂之时,也再未踏入过老潭半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真元知道接下来的就是关键了,急忙问道。 真唔微笑,又挪了挪丰满的体态,继续说道: 只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并非不想再去潭底探个究竟,只是他回来后,到藏经阁仔细翻阅古籍,竟然让他找到了关于后山老潭的描述! 那是一本野史一般的记载,并非佛典,但书中对老潭的描述中,却有洞府一说!原文是这样的: 龙渊后山中央,有一汪千万年不曾干涸的潭水,名唤“洗龙潭”,潭底另有洞府,住着两条神龙,海怪、天鬼之类,亦不敢侵犯也! 第十六章一别龙渊师徒三人 真隐又来到了那破败不堪的禅院,手中捻着那一串从二师兄手里取下的佛珠,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叨着: “师父,真隐要出山了,这一去怕是得个三年两载,大师兄,二师兄要我两年内回来,我怕我做不到,其他的条件还好,这一点,我怕真的做不到。” “唉……师父啊,您总说我是天灵地精,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知道那不过是您的调解语,哪里有石头里蹦出来的人……” “无论什么原因,我总得活的明白一些,这躯壳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 “师父,我得走了,我会回来的。后山那俩老头我也不去见了,反正他们也跑不了,况且赵钱孙那家伙还生着气呢!” “二师兄,你好好陪着师父,不要像我一样,总是气他。” “不说了,说太多我怕自己不想走了。” “师父,二师兄,立昆走了。” 龙渊寺,山门前。 真唔和真元比肩而立,对面则是轻车简从的真隐师徒三人。 真隐居中,无伤在左,无心在右。 南宫立羽既已入了真隐门下,真隐自然也给她取了个法号,只不过南宫立羽却是对这个法号视若无睹,无伤又不理会,全当这个便宜师父的专属好了。 “师弟,保重!” “南无阿弥陀佛!” “知道了,我们走了!” “两位大师留步,待我回了蒙地,定让娘亲带我再来龙渊寺,拜会两位大师。” “南宫小施主有心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真唔和真元目送三人走向了下山的路,便回身走向了寺门。 下山的小路虽然没有青石板,但常年被人走过,倒也还算平坦。 真隐身后斜背着一个干净的粗布包裹,身上老旧的米白色僧袍明显洗过了,头发也不算散乱,用一支桃木钗随意的挽在脑后,左手捻着一串佛珠,虽然依旧没有个和尚样子,但总还有些正常小伙的姿态。 无伤走在真隐左侧,背后依旧是那柄宽厚的巨剑,比起往常,他身上多了一件黑色轻质披风,将身体完全藏了起来,只留了那一张貌比潘安的脸庞,让真隐嫌弃至极。 因为没有了蒙地军队御林军的护卫,南宫立羽也将身上那华丽的衣着换下,穿上了一身素雅的束身衣裙,手里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柄精致的短剑,轻纱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反倒有几分女侠客的样子。 三人走在山路上,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冷峻的无伤,莫说是上山求愿的姑娘,山间采药的农妇,就算那些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往往也会多留意几眼,幻想着那张脸放在自己的身上该多好。 南宫立羽虽是换了行装,但那由内而发的气质却有增无减,一眼看上去,远离俗尘的高贵中,还夹带了几分傲骨侠气,总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样子。 两人对比之下,那穿着僧袍,背着布包的假和尚,倒像是两人的小侍从了。 三人沿着山间小路,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总算到了山脚,山脚的景象,让真隐和南宫立羽少不了一番惊叹。 乱世。 对于十九年未曾下山的真隐来说,没有任何概念。 无伤虽于乱世中上山,但他已经记不得上山之前的任何琐事了,就算记得,以他的性格,或许也并不会在意,世间冷暖,与他何干? 对于一路都在华盖之下的蒙地小公主,也没有过多印象。 但是,见或不见,乱世,就在那里。 茅草屋,麻布房,树枝棚,泥草箱,各式各样的房屋,林林总总。 除了人们自发让出的那一条,直通龙渊寺的道路,此时的龙渊山脚,再无一处插脚之地。 山脚原本是一片梅子林,如今已没有半点梅子树的影子,无论怎样的房屋,都只是有一个狭小的出入口,没有窗户,没有厨物,这个时间下山,恰巧是午饭时刻。 这三年间,他们已经有了相互的默契,为了节省空间,人力和物力,他们会几家聚在一起,共用一口破旧的铁锅,铁锅里炖的是龙渊山上翻出的各式野草、野果,少有的几家,还在锅里炖了些山上的野味。 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妪,下至五六岁的顽童,都是吃的津津有味。 三年了,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吃些野菜,野草算得了什么?衣服缝缝补补算得了什么?房子透风漏雨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外面蜀地的人们,他们觉得自己幸福了太多,至少在这里,他们可以安心的活着,睡觉不必睁着一只眼,孩子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山涧嬉戏,老人可以安度晚年。 对于活着这件事来说,其他的一切真的算不了什么委屈了。 路两旁的一切景象,对真隐和南宫立羽都是一番刻骨铭心的记忆,这里原本是不大不小的梅林,如今已成了数万人的天堂。 “叔叔,你们是从山上下来的吗?是来上香的吗?你们许愿了吗,寺里的观音娘娘可灵验了!我上次让娘帮我许愿有兔子肉吃,第二天我爹就从山上捉了一只大胖兔子!” 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裸着上身,光着脚丫的男娃娃,突然跑过来,拦住了三人的去路,左手里紧紧攥着一串泥捏糖葫芦,右手拿着一个被泥水沾染,已经看不出外貌的野果,时不时的还咬上一口。 “对呀,我们就是听说山上的观音娘娘很灵验,这才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许愿的。” 南宫立羽弯下腰,用手轻轻的擦掉了孩子脸上的泥土,柔声说着,眼中不觉已有朦胧的水雾浮现。 “姐姐许了什么愿望啊?是要找一个英俊的大哥哥做丈夫吗?我看这个大哥哥就很英俊啊?” 孩子天真的话,让南宫立羽的脸上飞起一片霞红,稍稍扭头让自己躲开无伤的视线,又勾了一下孩子的鼻梁,孩子打趣道: “臭小子!你懂的倒是挺多,告诉你吧,姐姐许的愿望,是要让你们很快就会回到家乡,天天都能吃到新鲜的糖葫芦!” “真的吗?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很快就可以吃到真的糖葫芦了吗?谢谢姐姐!哦!我很快就能吃到糖葫芦喽~~” 孩子欢呼跳跃着离开了,泥泞的道路上,只留下了一串稚嫩的脚印,和欢快的歌谣声。 出了这个村子,便是离开了圣地龙渊山了。 第十七章七塘镇徐郎望母 离了龙渊山,真隐师徒三人,当先去附近的驿站买了三匹马。 此去北地,千里迢迢,若没有合适的脚力,恐怕就算是无伤那般的武林高手,也会累死,所以这坐骑是决计不能少的,好在,蒙地小公主还是私藏了不少银票的,莫说是三匹,就是三百匹,三千匹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自打离开龙渊山,如今已有十多日,眼看着天气渐渐变热,三人休息的时间也无意间变得更长了。 这倒让蒙地小公主开心不已,虽然南宫立羽也想早点回到蒙地,早点见到母亲,但这又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既然自己没有死,只要能活着见到母亲,已经遂如人愿了。 既然如此,那歇脚的日子,自然要过的快活,虽然蒙地乱世已久,但对于他们路人而言,却也并非是随处都能遇到战乱的。 如今的蜀地,割据势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各方势力的驻军处停留一夜,基本上也不会遇到厮杀之事。 每到一处歇脚地,蒙地小公主的一番吃喝玩乐,那是必然少不了的,本来就对钱就没有什么概念的南宫立羽,只是这十几日下来,囊中积蓄竟然已经消失了大半! 这让真隐好几次都忍不住出言训斥这个徒弟:不要被乱花迷了眼睛! 不过,每一次的训斥,却只能换来对方的一句: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关你屁事! 这一日,赶了一天的路,此时还没到傍晚,天上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在,没过多久,三人便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南宫立羽忍不了衣服被雨水浸透,拍了拍马匹股,当先朝着小镇驰去! “切!女人啊女人,这点小委屈都受不了,我看她也难成大器,无伤,你说对不?”真隐鄙夷的看着南宫立羽远去的背影,恨铁不成钢般嘟囔着。 无伤瞥了一眼真隐,冷峻的脸庞上似有些许笑意,将身后的兜帽带起,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儿:“架!” “哎!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你也想不成大器么?”真隐见无伤也加快了速度,当下又愤恨的骂了一声,双腿却也是一夹,紧追了上去。 当真隐追上无伤的时候,却见无伤的速度慢了下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约两百米外,南宫立羽在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 “嘿!难不成我这小徒弟总算想起了师父师兄了?还停下来等等咱们?” 无伤虽然减缓了速度,但脚下的马儿却并没有停下来,依旧是朝着南宫立羽的方向走去,听到真隐的话,却是指了指那棵大树,淡淡的回了一句:“有人。” 真隐不解的看了一眼大树的方向,仔细查看了一会,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只见那紧靠着大树旁,还真有一个人蹲在那里,侧对着他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朝西方抬头望着。 那人穿着一身暗灰色布衣,披散着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因为他一动不动,又是在这下着小雨的傍晚,真隐之前还真把他看成了一块石头。 惊叹之余,真隐也加快了速度,朝南宫立羽和那人的方向奔去,无伤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真隐走到距离两人不足十米时,听见了已经下马的南宫立羽,有些不悦的声音:“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怎么不回应我一声?” 此时,真隐和无伤已经走到了大树旁,仔细打量了一眼树下的人,当看清那人的外貌时,真隐竟是一阵心悸! 这人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只是他那身体却是极其瘦弱,用骨瘦如柴一次来形容他,绝没有半分不妥,他抱着双腿蹲在那里,仿佛随意来一阵清风,都会把他吹得散架。 真隐跟了照行先师十九年,倒也是懂得一些相人之法,之所以他会心悸,是因为他看出了那人的真实年龄,虽然看上去像个老翁,但实际上,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而从那人的眼神中,真隐只看到了绝望的茫然! 面对南宫立羽的问话,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仍然愣愣的看着西方,一动不动! 真隐翻身下马,将一脸愠色的南宫立羽往后拉了拉,缓缓蹲在了那人的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哎,这位大哥,下雨了。” 说也奇怪,那男人听了真隐的话,竟然转头看了看真隐,而且还回应了一句:“哦?下雨了?” 这一幕看的南宫立羽啧啧称奇,她方才问了这男人不下十句话,这人硬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真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让这人做出了反应! 南宫立羽想到这里,心下没由来的出现一团怒火,他感觉眼前这男人似乎在戏耍她一般! 刚要上前训斥,却被身旁的无伤微微伸手拦住,南宫立羽虽然和真隐一样,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素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 但自从被无伤从海怪手中救下,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无伤的师妹之后,却总是下意识的对这个师兄甚是敬畏,在无伤面前,南宫立羽却是实打实的成了一个乖乖女。 眼下是自从认识无伤以来,无伤第一次阻止自己的行为,南宫立羽自然是完全妥协! 再说那骨瘦如柴的男人,回应了真隐一句之后,却是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没有丝毫活力的双眼扫了一眼真隐,轻声道了一句“多谢”,独自黯然转身,自顾自向镇子走去,只留了一个比秋风吹落的残叶,更为萧索的背影。 真隐起身,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双眉微微皱起,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牵了马,朝镇子走去。 镇子外面有一个两米高的岩石,石头上的三个大字“七塘镇”写的甚是好看,字迹饱满,矫健有力,想来也不是出自泛泛无名之辈。 进了镇子,三人找了个客栈落脚,晚饭时,向客栈里的人打听起了镇外男人的事情。 “嗨!那人啊?叫徐宁,我们都叫他徐郎,是个疯子!” “要说早些年,徐郎倒还是有些名气的,只是在十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留下了他体弱多病的老母亲,独自离开了镇子。” “这一走,就是七八年!” “墨余之难过后,徐郎的老娘也离开了镇子,听说是去找他了!不过后来,咱们就再也没见过他娘了!” “三年前,徐郎回到了镇子,却发现他娘不在镇子了,所以就跑出去找了,这一找又是两年!” “应该是一年前,徐郎又回来了,不过回来以后就成了这副样子,每天一早就蹲在村头,直到晚上才回家!” “唉,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乡里乡亲们每晚给他准备些饭食,恐怕早就饿死了!” “像他这个样子,多半是被洗灵勾了魂去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有鬼差来喽!” 第十八章论生死谈何容易 七塘镇的人们,每每谈起徐郎这个疯子时,总会扼腕叹息一番。 真隐师徒三人听了众人的讲述,也同样对徐郎的遭遇感到惋惜,尤其是南宫立羽,脸上甚至都生出了些许懊悔神色,或许是后悔不久前,自己对徐郎这个可怜人的态度有些恶劣吧! “这位大哥,你刚才说这徐郎之前在七塘镇有些名气,他是富人吗?” 真隐还没有说话,南宫立羽反倒是追问起了方才说话的老乡,看来还真的是想多了解一些这个可怜人。 “唉!镇子外面岩石上的字你们看见了吗?”那老乡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了三人一句话。 “七塘镇那三个字,莫不是那徐郎写的?”南宫立羽还没反应过来,真隐却是突然开口。 “没错!就是他写的!唉,可惜啊,这么有才华的人,现在怎么说疯就疯了呢?”老乡回了真隐一句,却又摇了摇头,独自饮了一杯闷酒,那对徐郎发自内心的悲怜,却是装不出来的。 “既然这么有才华,那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七塘镇啊?按道理说,以他的本事,在这里随便找个谋生,应该并不难啊?”南宫立羽又问道。 “要说这人啊,哪里有不想着往高处走的道理?尤其是有本事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委身在七塘镇这小地方!”那老乡还没有回答,柜台里面,一直在拨弄着算盘的老掌柜呢喃了一句。 “这就是他离开七塘镇的原因?若真是个孝子,当初应该带着他的母亲一起走啊,怎么能丢下他母亲在这里独自过了五六年!”听了掌柜的话,南宫立羽又显得有些不悦了。 方才听了徐郎的遭遇,一般人都会像她一样,第一时间对徐郎心生可怜。但掌柜的话,却又让南宫立羽觉得十年前的徐郎,抛弃了母亲,独自追求名利去了,这刚刚升起的怜悯之心,转眼荡然无存。 “十多年过去了,当初徐郎究竟为什么离开他母亲,谁也说不准,有的说是他独自去了墨余城闯荡,也有的说是有江北的大官看上了他的才华,带他去了江北,但除了徐郎,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掌柜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放下了算盘,饶有兴致的跟他们说起了当年邻里之间的传言。 “不管怎么说,那也不应该丢下自己的母亲不管不问!”南宫立羽越想越气,竟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双闪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说话的老掌柜,仿佛掌柜的就是那无情的徐郎一般。 南宫立羽的举动,看的真隐差点把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吐了出来,忙伸手拉了一把这位小公主,示意她坐下来。 “你拉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南宫立羽扯开了真隐的手,不依不挠的说道。 “哎呦我说这位姑娘,您说的都对,但我这也是给您几位聊聊这徐郎,我又不是他本人啊?您犯不着跟我较劲啊?您要是真想知道真相,倒不如去问问徐郎他自己来的直接。” 老掌柜一脸无奈的看着愤怒的南宫立羽,口中却依旧是赔笑,毕竟这小姑奶奶进店的时候,可是二话没说就先扔了五十两银票,试问天底下开门做生意的,又怎么能跟钱过不去。 “那好!你告诉我他住哪,我这就去问个明白!”南宫立羽还真叫上了劲,追问起了老掌柜。 “得!您几位要去就去吧,沿着门口的大街往东走,第二个巷口右转的第一家,那大门只剩一扇的房子,就是徐郎家了。”老掌柜也是被这南宫立羽搞的哭笑不得,干脆就报出了徐郎家的具体位置。 南宫立羽听后,二话不说,拔脚就朝着店门外走去。 “唉,这无心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啊?我当初怎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法号呢?”看着南宫立羽头也不回的朝店外走,真隐一拍脑袋,脸上写满了头大二字,当下却是招呼着无伤,跟了上去。 没曾想,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却又见南宫立羽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直接奔向了柜台,“掌柜的,借我一把雨伞!” 掌柜的也是被这么耿直的姑娘逗乐了,忙取了三把雨伞递给了三人。 三人这才撑了伞,朝徐郎的家走去,一路上,南宫立羽都是气鼓鼓的样子,真隐劝说了她几句,反倒被泼了一脸的冷水,无奈之下,真隐只能对无伤发牢骚,奈何,冷面无伤却也根本就是一副“你说你的,不用管我听不听”的模样! 好在,从客栈走到徐郎家并不算远,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三人已经走到了那座只有一扇门的院子。 院子从外面看去已经是破败不堪,借着黄昏的光线,从那不知为何丢了一扇门的大门往里看去,更是杂草丛生,乱无章法,与其说是一座宅子,倒不如说是荒郊野外的一处围栏。 即便如此,那一扇门上还写了半幅对联“论生死谈何容易”,看上去,倒像是一句下联,门头上的横批是四个字“儿盼母归”! 看这字迹,倒是与镇外岩石上的“七塘镇”三字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其中,更添了许多压抑悲凉的气息。 蒙地小公主南宫立羽却是不论这些,抬脚踹开了那半扇门,气势汹汹的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除了一条一人宽的小路,其他地方满目都是各种杂草,要说真隐也有近一米八的个头,但那些杂草,有的甚至已经没过了他的腰间! 好在蒙地小公主虽然只有十六岁,若论个头,却与真隐也不遑多让,嚣张的气焰,倒是没有被野蛮的杂草减弱半分。 真隐和无伤紧随其后,片刻后,已经看到了小路尽头,露出的一座昏暗的房屋,门缝里,还有微弱的烛光透出。 “徐郎,你给我出来!” 小公主猛地推门而入,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了趴在木桌上的一人,正是不久前蹲在镇外的徐郎。 只不过,由于南宫立羽的气势过猛,推门而入后,引起了一阵劲风吹过,却是险些将那烛光吹灭。 这一下,却是看到了那骨瘦如柴的徐郎,突然变得极其惊慌起来! “啊!!不要!不要灭啊!灭了,娘就看不到回家的路了!” 第十九章蒙公主兴师问罪 南宫立羽本来是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替徐郎的母亲讨一个公道的,眼下却是被徐郎此刻极度恐慌的神情,来了个措手不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 要说这也不能怪南宫立羽心慈手软,任谁见到此刻羸弱的像一把干柴的徐郎,脸上又是一副真挚至极的情感,也会为之动容,心里只能留下怜悯二字。 “不要灭……不要灭……” 徐郎双手万分谨慎的护着小木桌上的烛火,嘴里只是不住的念叨着,完全没有去搭理这三个不速之客,甚至没有丝毫兴师问罪的想法。 “你……”南宫立羽组织了一路的言语,已经忘的一干二净,看到徐郎紧盯着双手中那摇摇欲坠的火苗,急得都快流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轻声道:“给,用这个。” “哦。谢谢姑娘!” 徐郎看到火折子,匆匆道了一声谢,一把抢了过来,猛地用力一吹,火折子顿时亮起了火光,看他吹火折子的力道,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足可以看出,他对烛光的珍重。 “嗯,还是有本心活着的。”真隐看到徐郎下意识的对南宫立羽道谢,微微点了点头,自语道。 “假和尚,你说什么?” 由于真隐的声音很低,南宫立羽只是听见他似乎说话了,却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所以话语中还带了一丝不满。 “没什么!无心,你不是要找他问话么?倒是问啊?”真隐瞅了一眼南宫立羽,下意识的调侃了起来。 对于这个便宜徒弟,无论气势上,还是言语上,真隐一般都是占不到上风的,难得看到她吃瘪的样子,自然要好好奚落几句。 “我……哼!问就问!哎,徐郎,我问你……” 被真隐这么一刺激,南宫立羽又有些恢复了来时的气势,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转身看向徐郎,右手无意间还推了一把徐郎的肩膀。 只不过,她这一推,却是又整出了幺蛾子,本来已经是摧枯拉朽般的徐郎,方才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吹燃了火折子,被南宫立羽这一推,身体却是直直的向后摔倒,竟然昏死了过去! 若是没有眼疾手快的真隐,及时用手臂托住了徐郎的身子,这一摔,怕不是都能要了本就羸弱的徐郎性命。 “大小姐!你这是兴师问罪,还是谋人性命啊!”看到徐郎的模样,真隐也是心头一紧,埋怨南宫立羽的同时,已经从腰间的锦囊中,掏出了一枚黑褐色,差不多有小核桃大小的药丸,直接放入了徐郎的口中!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这么弱。”南宫立羽也是失了神,有些委屈的嘀咕着。 真隐也没有再搭理她,把药丸放入徐郎口中后,又拿起了木桌上的水碗,小心翼翼的给徐郎送了几口水。 于此同时,真隐还在徐郎的胸前轻轻捋了捋,这一番救治,竟让徐郎的脸色瞬间好转了过来,虽然依旧是骨瘦如柴,但从脸色上看,却是与常人无异了。 真隐无意间漏的这两手,却是让无伤和无心二人,同时问出了两个不同的问题: “假和尚,你给他吃了什么药?” “你有内力?” 南宫立羽看到真隐喂了徐郎一颗黑色的药丸之后,徐郎本来土黄的脸色,竟然都变得红润起来,便觉得真隐一定是拿出了什么灵丹妙药。 而无伤离得真隐最近,他分明看见了真隐方才用手轻轻在徐郎胸口摩挲的时候,送了一些内家真气进入徐郎体内! “什么内力?这是师父前些年教我的疗愈手法啊!” 真隐先是不明就里的看了一眼无伤,又轻轻的把徐郎扶坐了起来,让他趴在木桌上休息,这才一脸得意的看向南宫立羽。 “嘿嘿,我给他吃的可是耗费了我大半年时间,才研制出来宝贝!” 真隐说着,从腰间蓝色的锦囊布袋中取出了一粒黑褐色的药丸,在南宫立羽眼前晃了晃,又将手掌移动到烛光下给两人看。 无伤虽然看清了刚才真隐确实用上了内力,但从真隐的回答中,却分明看出真隐没有说假话,眼中的疑色渐渐消失,目光也和南宫立羽一样,落在了那颗黑色的药丸上。 “这叫养精散!是我从赵钱孙那里得来的秘方,虽然看上去不算美观,但效果可是厉害的很!吃上一颗!保准让你们三天不饿!” 真隐一边说着,还时不时的瞅一眼两人的表情变化,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这不就跟我们蒙地军队里的牛羊肉干一样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南宫立羽听后,不屑一顾道。 要说蒙地的风干牛羊肉,确实在整个天海大陆都享受美誉,其方便携带,营养丰富,吃上一块,再喝上一捧水,就能保证战士一天的体力,是蒙地行军打仗的必备之物! “那可不一样,虽然你们蒙地的牛羊肉干跟我这养精散虽然有些相似,但两者还是大有不同的!” 真隐微闭着眼,摇了摇头,仔细给两人说起了这“养精散”和风干肉的区别。 “首先,同样大小牛羊肉干在充饥效果上,要比我这养精散弱上十倍不止,其次,我的养精散中,不止含有五谷,蜂蜜,黑豆,果仁等精致食材,更有我在龙渊山上采的老参,黄芪,白术,黄精和党参五种药材,再经我近半年的熬制研磨而成!” “所以,这养精散不止能充饥,还能固本培元,养精蓄力,补血生气,对于那些内外伤过重,或者是身心羸弱,病入膏肓的人来说续命延寿的好宝贝!” 虽然真隐说的天花乱坠,但南宫立羽的脸上却是不以为意,正当这时,趴在木桌上的徐郎轻咳了几声,竟是醒了过来。 从徐郎服下养精散,到现在醒过来,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这一下让南宫立羽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对真隐刚才的话也信了七八分。 只见徐郎醒来后,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眼神中也有了一些生的气息,看上去精神状态和之前也是大不一样了。 徐郎抬起头,向三人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们是?” 第二十章有情郎无情孽缘 徐郎醒来之后,虽然身体依旧是异常虚弱,但至少看上去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不再是疯疯癫癫的样子。 努力抬头,看到了围坐在自家小木桌上的三个陌生人,瞧着三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来自穷苦人家的样子。 听了徐郎的疑问,真隐说道:“我是龙渊寺的真隐和尚,这两位是我的徒弟,今日是路过七塘镇,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过来看看你。” 本来,徐郎对真隐的话不置可否,因为真隐的话中多有漏洞。 据他了解,龙渊寺中真字辈的高僧,总共就三个,俱是年过半百之人,眼前自称真隐的家伙,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而且还蓄着发,虽然穿着僧袍,捻着佛珠,但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能是圣地三大高僧之一。 但是,如今的徐郎虽是摧枯拉朽,但胜在从前亦是阅人无数之辈,从真隐三人的眼中,徐郎看不出任何伪装,说的话,像是句句发自肺腑,从另外两人的神态看来,这留着长发的和尚,似乎真的是两人的师父。 这样的判断,一时又让徐郎变得模棱两可起来,要说这一点不像和尚的年轻人,真是龙渊寺的得道高僧,徐郎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但要说三人是拿谎话来骗取他的信任,可是,他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家破人亡,就算他的这副皮囊,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值得别人,存心设计的东西呢? 更何况,自己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明显感受到了比之前大有好转,回忆到刚才精神恍惚时发生的事情,不用多想,也定是拜三人所赐。 他实在得不出结论,眼前的三人,可能会是谋财害命之徒!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问道:“恕徐某冒昧,请问小师父说的,可是龙渊山上的龙渊寺?” “难道还有其他龙渊寺吗?”真隐听着好笑,感情自己诚心满满,却被落得个被这人猜疑。 “假和尚,你这辈分高的吓死人,又连个光头都没有!我第一次听说都不信,更别说徐郎了!我看你以后啊,干脆不要说你是龙渊寺的和尚了!也不要说是我们的师父,我的提议怎么样?师兄?” 很显然,南宫立羽也瞧出了徐郎的疑虑,一针见血的给真隐说道了一番,说完还朝着无伤做了个鬼脸。 无伤却是看都没有看南宫立羽一眼,反而是双手抱胸,闭目养神起来。 对于无伤的表现,南宫立羽早已习惯,只是吐了吐舌头,又看向了真隐。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的名头不说就不说了,但你们俩是我徒弟的事,你想躲也躲不了!” 真隐自然知道南宫立羽的小心思,当下便是断绝了她天真的想法,废话,能占便宜却不占,他又不傻! 两人的一番对话,徐郎又是被弄的云里雾里,心中却对真隐的话,多信了几分,惊疑的问道:“您真的是龙渊寺的高僧?” “刚才是,现在不是了,你就当我们是三个路人,路过七塘镇,想来听听你的故事吧!”真隐也懒得跟徐郎解释,无奈的摆了摆手,分明是想绕过这个话题。 徐郎也是个聪明人,看到真隐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想再多做解释了,想到三人与自己虽是萍水相逢,却出手救了自己,又如此关心自己的事情,感受着自己越来越舒服的身体,当下便决定将自己的事情讲给三人听。 徐郎的真名叫做徐宁,他的故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自幼不甘贫苦的徐宁,从小立志要做一个成功的人,没有钱上私塾,他便踩着砖头,趴在窗户口,听老先生讲课,没有钱买纸笔,她就用树枝在地面上反复练习。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也真正的让徐宁多少有些出人头地的意思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帮邻居给远房亲戚写了一封信,自此之后,七塘镇的人民便知道,这个从未上过一天学的年轻人,竟然写的一手好字!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请徐宁代写书信,徐宁虽然年轻,但他写的字,甚至比镇子上有数的那几个老先生都要漂亮。 不仅如此,徐宁还能出口成章,吟诗作赋,也能给镇子上的人家撰写对联,很快,徐宁的才华,便传遍了整个七塘镇,当然,这也仅限于在七塘镇。 有了名气的徐宁并没有变得贪得无厌,忘本弃根,自幼失去父亲的他,从不敢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便攒了一些银两,在镇子中间买下了一处小宅子,和母亲一起,从茅草房搬进了新宅子里。 本来,母子俩人应该就这样过上安逸的生活,奈何,事情的发展总会让人预想不到。 那一年,徐宁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是在那一年,一个女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和母亲的一生。 那个女人,正是七塘镇所属,江北行省“省丞”,国家正三品要员齐茂国,唯一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做齐迎春。 两人在镇外清水林偶遇,郎有情,女有意,却是在相遇当日,便深深的坠入了爱河! 直到临别时,女人才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徐宁,徐宁万万没想到,齐迎春竟是江北省丞的爱女,这一次前来七塘镇所属的峄州,只是为了盘查赋税事宜,明日就要启程回江北省会。 这个消息对徐宁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再爱齐迎春!即便齐迎春在她那省丞父亲面前说破了嘴!齐茂国也绝不可能同意这门户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亲事! 当齐迎春下定决心,要回去说服自己的父亲时,徐宁已然失去了任何面对真相的勇气! 果然,第二天,齐迎春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管家一样的人,他对徐宁说了一句话: “徐宁是吧?齐大人说了,要么,你自己一人入赘齐府,但永远不可能得到名分!要么,你能在三年之内,在峄州或江北行省衙门里任上一个从四品以上的官职!否则,就永远的忘了我家小姐吧!” 第二十一章黑袍人一语成缄 回到家之后的徐宁,思来想去都咽不下心中一口郁结之气,没过几日,竟是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徐母再三盘问之下,终于得知了事情原委,当下便对徐宁说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这孩子自小聪颖勤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徐宁听后,心头也是一震,但他想到已经年过半百的母亲,心中又迟迟做不下决定,总不能让母亲跟他去过四海漂泊的苦日子吧,把母亲孤身留在这里,他却又心中不忍。 徐母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又对徐宁说道: “儿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的心已经全部给了那位姑娘了,娘怎舍得让你随便再娶个姑娘,一辈子过的心中不欢啊!” “你且放心去闯荡,娘的身体还很硬朗,怎么说也还能活个二十年,等你娶了那姑娘,再回来把娘接过去吧!” 徐宁挨不过徐母的再三劝说,终于决定去实现自己的志向,临走前,将所有的积蓄拿出,给母亲请了个侍奉丫头,承诺将会每月月初,给母亲寄来赡养费,并写信报平安。 临走的那一天,徐母并没有出门相送,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孝子,若真的看到自己步履蹒跚的样子,恐怕又会放弃了自己的意愿,回来陪着她。 徐宁也知道母亲的意思,含泪离开了七塘镇,一人一包裹,便朝着江北大步走去! 在他刚离开七塘镇不久,却是遇到了一个怪人,那人全身被黑布包着,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看向徐宁的眼神中却透漏着无边的空洞。 “你是要去江北吗?” “没错,敢问阁下是?” “你此去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折返回去罢了!” “阁下是何人?为什么会断定,徐某此去便只能无功而返?” “并不是无功而返,而是一条不归路!” 饶是徐宁心性很好,此时听了这怪人的话,心中也有些不悦了:“徐某能否成功,并不是阁下能说了算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多说了,我们还会在见的。” 黑袍人见徐宁心中并无退意,竟然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转身离去。 当然,这一个小插曲,虽然让徐宁心中多少有一点芒刺,但也并没有对他拼搏的心境起到多大的阻碍,徐宁依旧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征程。 事后的发展,倒也并非那怪人说的一般,这也渐渐让徐宁彻底打消了心中的介怀。 离开七塘镇,徐宁先是在峄州城中卖了半年的字画,由于他的书法和画工都是极其出彩,在峄州城多少也算有了一些名气。 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世,他改了个化名“徐青石”,后来,峄州城大多数人都知道有个“青石先生”,但知道徐宁真正身份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短短一年,青石先生在峄州的名气,已经可以媲美当时峄州的三大文豪了,“青石先生”的名气,甚至一度让江北省城的富商豪绅,都委身托人求得一副墨宝。 便在那时,徐宁做了决定,孤身去了江北省城。 到了江北省城,徐宁凭借着“青石先生” 的名头,很快便寻得一家五品朝廷官宦的青睐,入了沈家府门,成了沈家少爷的亲授老师。 又过了一年,竟是让沈家大老爷提拔做了沈府师爷! 再过两年,沈老爷荣升四品朝官,竟是给徐宁在江北城内,也谋了个从六品文书的职务! 如此一来,徐宁当真算是得了贵人相助,真正踏上了仕途。 而这四年间,徐宁从未忘却本心,每个月初给母亲寄回的银两和书信,从未间断过!也正是母亲的回信,让徐宁少了许多的顾虑,能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短短的三年时间,徐宁竟然真的从一个从六品的文书,做到了江北行省从四品,主管史事的主簿! 升任主簿的那天,会有江北行省的省丞为他颁发官印和朝服,这是徐宁等了七年的一天! 因为江北的省丞,正是齐迎春的父亲——齐茂国! 然而,让他断然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朝思暮想的一刻,却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那一天,齐茂国亲自接见了他,等到颁发了官印和朝服之后,徐宁突然双膝跪在了齐茂国身前,道出了自己峄州七塘镇“徐宁”的真实身份! 然而,徐宁的话,却让齐茂国刚端起的茶杯“呛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这些年为了寻你费了多少心血,你……你现在出现还有什么用!!!你!还我女儿的命!!!” 齐茂国的癫狂,让徐宁犹如雷击一般,僵在了原地! 从齐茂国的话中,他又怎能听不出,自己心爱的姑娘,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了呢? 原来,齐迎春在随父亲回到江北城后,便跟父亲撕破了脸皮!更是多次离家出走去找寻徐宁,但每一次都被父亲抓了回来,最后更是被禁足府中! 奈何齐迎春虽然向来温婉少言,但性格却是极其坚韧,被父亲禁足后,竟绝食以明心志! 短短几天,齐茂国便败下阵来,派着属下跟着齐迎春去了七塘镇,找寻徐宁,阴差阳错下,两人却是错过了见面的时间。 齐迎春听徐母说了徐宁的方向,决定自己去找徐宁,也就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齐迎春这一找便是三年!硬是没有打听到半点“徐宁”的消息! 终于回了齐府的齐迎春依旧不死心,让父亲在整个江北行省的所有官职中,寻找徐宁的名字,但她并不知道,徐宁此时已经用了化名“徐青石”。 而齐茂国为了断掉女儿的心思,也并没有真正的用心查询,然而让齐茂国没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年前,齐迎春竟积怨成疾,重病不起。 病势来的急迫,无数名医皆是束手无策!短短三个月,齐迎春便在如花似玉的年纪,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而这一切,在齐茂国看来,都是因为眼前的徐宁! 齐茂国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再活过来,当下打了徐宁两个巴掌,愤然离去! 当日,徐宁便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抄了所有家产,被贬为了庶民! 失去了这一切的徐宁,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浪荡在江北省城的街道上。 可是,当他看到了一处巷口,站着一个全身被黑布包裹的怪人时,心中突然想到了当年离开七塘镇的那一天! 徐宁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个怪人跑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又三年难觅娘亲 “是你!是你搞得鬼!一定是你!你究竟是谁!” 想到了当年黑袍坏人说的话,徐宁怪叫着冲向了黑袍怪人,拼尽全身力气,想要痛打他一拳! 不料,在徐宁距离怪人不足五米时,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屎,这一摔,似乎也让徐宁的脑中渐渐清醒过来。 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怪不得眼前的黑袍人,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只不过,徐宁心中不甘啊!他懊恼啊!他那满腔的怨念无处发泄啊! 摔倒在地上的徐宁,如一个泼妇一般,用双拳狠狠的捶打着地面!口中还不甘的继续嘶喊着: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心中一旦有了缺口,积压在徐宁身体的泥潭,便开始肆意外涌,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他的双手已经将地上的泥土都染红了一片,徐宁也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一生要强的人,自信心有时候比生命还重要。 徐宁在今天已经对自己彻底失去了自信,他从未如此悔恨,从未如此懊恼,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人生在世,各安天命!光阴如水,一去不回!你,还不明白么?” 黑袍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徐宁身前,任由徐宁发泄自己的情绪,直到他有些疲倦,才堪堪开口。 “你究竟是谁?” 徐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迷茫中带着空洞的眼神,倒是与那黑袍人有了三分相似! “你命中注定要成为我们的一员,跟我走吧!” 黑袍人依旧没有回答徐宁的话,只是继续沉声说着。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徐宁再也没有看黑袍人一眼,黯然的转身就要离去。 “回七塘镇?回去也是枉然,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料,徐宁刚一转身,黑袍人却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徐宁却没有心情再去理会黑袍人,失去了一切的他,只想回到母亲身边,那是他这一生之中唯一可以倾诉一切,并包容她一切的人! 徐宁知道,在这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也只有母亲,才能让他再次找到,哪怕是苟且偷生的勇气! 徐宁托着疲惫的身体,离开江北城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给他送行,往日里的官场好友,因为他和齐茂国的恩怨,此时此刻早已是避之不及,哪里还敢说认得徐青石? 孑然一身的徐宁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在官场闯荡的这三年,让他完全弄清楚了“官场”二字,是有多么的现实。 孤身走上回乡的路时,徐宁已经是身无分文,饿了便采撷野果,渴了便饮些露水,没有野果了,便吃些野草。 似乎即便落得了如此田地,徐宁也誓死守护着心中那份仅存的傲骨,不吃嗟来之食,不行偷盗之事,因为这些信念,是母亲教与他的立人之本。 回峄州的路,遥遥数百里,除了露宿野外,便再无停歇的徐宁,徒步走了三个月! 为了躲避河流水道,他翻越了十三座大山,穿过了数十片沼泽地,终于在两年八个月之前,回到了七塘镇! 再回七塘镇,已经没有人认识这个发如蓬蒿,面染污垢的乞丐了。 不过当他回到自己的宅子是,却是当面碰到了从自己家里走出来的邻居。 “别进来了,这家里可没有人给你饭了!” 邻居熟练的对徐宁催促了几句,却是转身就要锁上上大门。 听清了邻居的话,徐宁心中咯噔一声,心中已是凉了八分! “王婶,是我……我是子钦啊!” 颤抖的声音,让徐宁几近哽咽,他不敢听王婶接下来要说出的话,眼中的泪水片刻间便如泉涌! “你……你是……子钦?怎么?你不是在江北做官吗?怎么落得这副样子?” 邻居王婶被乞丐的话吓了一跳,仔细的打量了半天,确定是徐宁后,才不敢相信的问道。 “王婶,是我,我是子钦!我娘呢?她在哪?” 徐宁也顾不得王婶是不是嫌弃自己,一把抓住了王婶的肩膀,急声问道。 “你娘……她走了一个月了,说是要去江北找你。” 王婶并没有怪罪徐宁的鲁莽,也没有再追问在徐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宁听后,却是双眼突然圆睁,大喊道:“这怎么可能?!娘!!!” 也不管王婶刚给自家的门上了锁,徐宁此刻却是突然来了力气,猛地撞断了一扇大门,像一头疯狂的野兽般冲了进去! 他翻遍了所有角落,哪里还有母亲的身影?只寻得了母亲临走时留下的一封信! 儿啊: 你两个月没给为娘寄信了,娘请玉书斋的刘老先生代笔,给你写了三封书信,却不见你回信,心中愈是不安。 近几日,娘这心跳的更是厉害,娘不知道你身边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但娘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艰险呢? 娘决定去江北城里找你,哪怕远远的看你一眼,我也能落得个安心。 你若是回家了,就在家里等着我,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等娘回家! 这些年你给娘寄来的银两,放在你儿时喜欢藏木偶的墙缝中了,你取出来买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在家里等着娘! 切记! 书尽于此!徐宁的心中却是乱成了一团麻!三个月前的变故,让他神魂不守,竟然忘记了给母亲寄书信! 近百个月都没有间断的书信,突然间断,怎能不让他母亲担心! 他悔恨!他懊恼!他绝望! 已经年近花甲的老娘,把所有的积蓄都留在了家里!难不成她要徒步走去江北城? 以母亲的年龄,断然不可能去翻山越岭,那么,母亲必将经过那数条大小河流!一旦遇到海怪,必死无疑!!! 手中攥着母亲留下的信,刚才进了家门的徐宁,却是再一次踏上了去江北的路! 而这一次,徐宁却是选择了途径河流的近路! 两年的时间,徐宁在江北城和七塘镇之间,来来回回十余次!单单是远远的看到海怪袭击过河的路人,便不下二十次! 但是,即便躲过了这二十多次的生死大难,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母亲的消息。 直到一年前,徐宁终于回到了七塘镇,不再去找母亲,而是终日里坐在镇外,呆呆地看着江北的方向,盼着母亲的归来! 寻娘亲一朝未果,论生死谈何容易 第二十三章徐郎吐尽心中苦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徐宁的心中反倒轻松了一点。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数个时辰,期间,徐宁还给桌子上的烛台添了几次蜡。 在真隐秘制宝贝“养精散”的帮助下,徐宁的状态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与三人在七塘镇外初见时已是天壤之别。 徐宁已然也能感觉的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将自己的故事讲完之后,又朝着真隐三人拱了拱手: “感谢三位恩人相救,徐某的事情也就是这些了,不过徐某如今家徒四壁,却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够回报三位恩人了。哦!对了!” 徐宁自嘲的说了一句,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朝院子走去! 三人见徐宁那瘦弱的身子钻进了院中的草丛之后,似乎走到了一处墙角,倒腾了一阵子,拿了一个满是泥土的包裹回来! 徐宁双手提着包裹,竭力托起,放在了桌子上,看徐宁吃力的样子,想来包裹应该不轻! 烛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出那包裹差不多有十来本经书大小,最外面的一层布,早已经长满了绿苔,腐朽不堪。 再往里,则是一层油纸,再往里又是一层布,如此反复十余层,方才见了包裹里东西的真身! 竟是数百两雪花银! 当看到这些银子的时候,徐宁的心口又是一疼,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唉!记得我娘曾在信中说过,用我寄回来的银子又添了两个侍奉丫头,如此看来,倒是我天真了!怕是她连最初的小莲都给打发了吧!” 徐宁一边盯着银子,一边木然的说着。 “看来,你娘这是打算,给你攒着娶老婆啊!”真隐笑道。 “唉!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不派个人回家看一眼!”徐宁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痛心道。 “你当年就不该抛弃你娘!” 见徐宁懊悔,南宫立羽又是突然来了火气,厉声教唆了起来,不过转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嘀咕道:“不过你娘说的也对,你当时也不能负了人家姑娘!哎呀,老天爷怎么就不睁开眼睛呢!!!” “都怪我!我娘说没有娶到迎春之前,不让我回家看她!我怎么就听了娘的话呢!都怪我!都怪我!” 徐宁又是给了自己两个巴掌,脸上的懊悔之色有增无减,反而不住的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我说你这人絮叨不絮叨!要我说那黑袍人说的就很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怎么就不能看开一点?别在打自己了,我费尽心力给你治好的病,别又被你几巴掌给打回原形了!” 真隐瞪了徐宁一眼,看似不耐烦的说道,手掌却是在徐宁的背后,轻轻推了几下,徐宁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真隐这一推,却是又让无伤狐疑的看了几眼,不过却再没有问真隐“内力”的问题。 其实,真隐说跟师父学习的推拿手法,但真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他死去的师父才明了,真隐这一身比三师兄真元,还要强上几分的内力,正是他师傅临终前的几个月,缓缓传授给真隐的一比遗产! 当然,徐宁和南宫立羽自然是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只是见到真隐在徐宁的后背推嚷了几下,徐宁的咳嗽便及时的止住了! “小师父教训的是,徐某是着相了!” 徐宁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又对真隐说道:“小师父,这些银两留于我只能徒增伤悲,就当作三位救了我的谢礼吧,还望小师父不要推辞。” “这怎么行!你身体这么弱,正是需要……”南宫立羽没等真隐反应,便要一口回绝,却不料被真隐接下来的一句话怼了回去! “这怎么不行!我救了他的命,给些银两又怎么了!没这银两,非得让他在我身边做三年的徒弟不可!” 真隐说着,已经一把将桌上的银两揽到了自己怀中,紧紧抱住,生怕被人抢走一般。 “假和尚!亏你还是出家人!不知道慈悲为怀吗?徐郎都已经成这样子了!你还收人家的钱!他没钱怎么给自己买补品啊!!!” 见到真隐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南宫立羽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看那架势,一定要把银两抢回来还给徐宁! “你懂什么,他大病初愈,决计不能服用过量的补药,最多也就能吃点五谷杂粮,喝点小米稀粥!” 真隐说着,还大方的从怀中挑了一个小点的银锭,丢给了徐宁:“诺,这十两银子够你补一阵子的了,等身体好些了,出去找点活干,就能维持正常生活了!” “你!!!” 南宫立羽再要发飙时,却被一旁的徐宁拦了下来:“这位姑娘不要生气,小师父说的很对,我的确不能服用补品,况且这些钱财对我来说有害无益,我当真不愿意再拥有他们了!” 真隐见徐宁如此说,心里顿时一阵欢心,大师兄和三师兄的教诲,也完全抛在了脑后,生怕这小公主再生刁难,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徐郎!你可知道你见了两次的黑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果然听见真隐的话,小公主一瞬间来了兴致,连忙转头看向了徐宁,显然她也很想知道黑袍怪人的真实身份! “其实,我至今也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只是……” 徐宁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了三人,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讲给眼前这三个,萍水相逢却救了自己性命的好心人听。 “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就说啊!” 在外人面前,南宫立羽一向急性子,尤其是见不得像真隐一样,做事磨磨唧唧的男人!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们反正也没机会见到那人。”真隐瞅了一眼南宫立羽,朝着徐宁做了个放心的眼神。 “唉!其实关于那人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我这些年浪迹天涯,但是听说了许多奇闻轶事,其中,就有一种人,与当年见了我两次的黑袍怪人有七八分相似,那就是……” 徐宁的最后一个词还没有说完,却听见院中蓦然传来“吱呀”一声,不知是谁,竟在这深更半夜里,推开了徐宁家里的那半扇木门! 徐宁早已是看到了生死的人,听到推门声,除了有些疑惑之外,倒也没有丝毫惧意,就算真的是索命的鬼差,徐宁恐怕可不会觉得惊讶了。 不过,当徐宁走到屋门外,真正看清了来人之后,却惊讶的喊出了声音! “是你!!!” 第二十四章洗灵带走河边人 徐宁本以为自己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这天底下除了母亲归来、迎春复生这两件事之外,在没有能扰乱他心神的事情了!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当看清门口那人的时候,心底的最深处,莫名的升起了一阵恐慌,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脚跟碰到了门槛,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真隐看到徐宁如此惊慌,几乎和南宫立羽同时离开了桌子,三两步便走到了徐宁身后,看清了门口那人后,也同时发出了惊呼! “黑袍怪人!” “就是他?” 循着三人的目光看去,徐宁家门口此时正站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简易的白灯笼,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那人似乎穿着一身黑袍,诺大的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徐郎,你确定你见过的就是他吗?”真隐弯腰扶起了徐宁,试探着问道。 也不坏真隐疑惑,那人一身黑袍躲在夜色里,连一双眼睛都看不见,谁又知道和徐宁提到的是不是同一人呢? “一定是他!我虽然从未看清过他的长相,但这身材和感觉完全错不了的!”徐宁极其肯定的说道。 第三次见到黑袍人,徐宁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徐宁也不知道黑袍人在自己的遭遇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像是这一切闹剧的策划者,又像是一个一直在看戏的旁观者。 不知为何,此刻再见到黑袍人,徐宁的心中竟然多了一种奇怪至极的感觉,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对黑袍人有了一种——夹带着依赖的亲切感! “跟我走吧!”黑袍人自从推开大门之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并没有踏进院子半步,仿佛没有看到徐宁身边有两个人一般,直接对徐宁开口说道。 “好!” 徐宁脱口而出的话,让包括徐宁在内的三人俱是一惊,黑袍人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竟然让徐宁连思考的能力都完全丧失了! “凭什么要跟你走!”南宫立羽一把将正要朝外走的徐宁拦住,自己跳到了徐宁前面,一脸不善的看向黑袍人! “就在这里,只能等死,跟我走,或许还有找到他母亲的机会!” 黑袍人的话像是在回答南宫立羽,又像是说给她身后的徐宁听。 果不其然,听了黑袍人的话,扶着徐宁胳膊的真隐,明显感觉到了徐宁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显然,黑袍人的话,已经完全抓住了徐宁的弱点! “呸!你以为姑奶奶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我们已经知道了徐郎的事情,我怀疑这件事情一定就是你从中作祟!” 南宫立羽依旧是当仁不让,话刚说完,便大步流星的朝大门出走去,左手还紧握住了腰间的短剑! “哼!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姑奶奶今天就要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屋门到院门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南宫立羽走了十余步,便已经走到了黑衣人面前,见黑衣人兜帽之下,竟然还带着面罩,当下伸手就要把黑袍人的兜帽摘了! 不料,黑袍人只是随手一挥,推开了南宫立羽的手,又轻描淡写的在她的肩膀拍了一下,南宫立羽的身体便猛地朝后飞去。 好在真隐担心南宫立羽吃亏,在南宫立羽走向黑袍人的时候,也跟了出来,这时,又恰好接住了南宫立羽的身体! 虽然真隐不自知,但他那一身浑厚到堪比九地十三国大国师的内力,可是实打实存在的,此时接住了坠落的南宫立羽,倒也没有觉得有多费力。 不过被一巴掌拍飞的小公主,可是不干了,蒙地人刁蛮的性子即刻上身,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就朝着黑袍人刺去! 黑袍人依旧没有动他提着灯笼的手,一只手便又让南宫立羽吃了闭门羹,短剑应声而落,身体却又被甩了出去。 真隐再次接住,放下了南宫立羽,见南宫立羽还要上去与黑袍人缠斗,不满的说道:“无心!你若再摔过来,我可不接了啊?” 南宫立羽听了真隐的话,脸色气的涨红,狠狠的看了一眼真隐,她倒不是担心真隐不接自己,而是这两次交手下来,傻子也能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了! 南宫立羽虽然自小爱习武,但如今遇到了真正有内力的武林人士,自己那两把刷子,也着实不够人家喝一壶的! 好在,两次交手下来,在场的人都看出了那黑袍人并没有下死手,这也让南宫立羽变得犹豫了起来。 若再去,依旧是打不过黑袍人,若不去,那就是自己完全输了气势,丢了脸面! 正当南宫立羽决定再争一次脸面时,身后失神了良久的徐宁,终于回过了神来! “姑娘,请不要再打了,我决定跟他走了!” 南宫立羽听后,心中却是轻轻舒了一口气,口中依旧说道:“你这人是不是傻?这家伙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徐宁拜谢三位的救命之恩,日后所有机会,徐某定当竭力回报!” 徐宁既然下定了决心,便再不犹豫,联想到两次见黑袍人的情景,徐宁下意识的相信了黑袍人的话,朝着真隐和南宫立羽弯腰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朝那黑袍人走去。 黑袍人见徐宁向自己走了过来,默默的提着灯笼转身,向远处走去,任由徐宁低头跟着自己,两人再无交流。 没过多久,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真隐和南宫立羽现在徐家门口,直到眼睛里没有了黑袍人和徐宁的身影,南宫立羽才愤愤的说道:“哼!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连好歹都分不清楚!” 南宫立羽见真隐依旧是盯着两人消失的巷口处,双手抱胸,眉头紧蹙,忍不住推了一下真隐,问道:“假和尚!人都走了,你还想什么呢?” “我在想,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关于那个黑袍人的事情。”真隐也不隐瞒,将自己心中所想随口说了出来。 不知何时,无伤也走了出来,在两人的身后沉声道: “河边人,鬼门升!白灯笼,洗魂灵!” 第二十五章峄州不安定 “想起来了!那黑袍人是洗灵!!!” 听了无伤的几句俗语,真隐豁然开朗,终于想到了那黑袍人的真实身份!正是人间三大“恶源”之一的“洗灵”! 河边人,鬼门升!白灯笼,洗魂灵! 这是天海大陆上,顽童之间流传颇为广泛的顺口溜,之所以真隐和南宫立羽在之前,没有将黑袍人跟洗灵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徐宁的故事中,三次提到了黑袍人,而在传言中,洗灵向来都是只出现一次,便能将“河边人”带走! 但是,真正能了解洗灵行踪的人几乎罕见,大多数见过洗灵的人,只是碰巧遇到洗灵于夜间,提着白灯笼抓人,这才有了那句谚语。 谚语中的“河边人”,并非指在河边的人,实际上是指将死之人或者濒临绝境之人!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天海大陆上,有河的地方,就有可能有海怪的出没,在河边徘徊的人,几乎已经和死神并肩行走了,所以才有了“河边人,鬼门升”那一句俗语! 而后一句的“白灯笼,洗魂灵”,则是指被洗灵选中的人,基本都会被洗灵在深夜里,提着白灯笼带走! 通常,这些人在被带走之前,往往都是变成了疯子!这才又有了那句“触碰洗灵难逃疯”的俗语。 真隐和南宫立羽本就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加上听了徐郎的完整故事,所以并没有觉得徐郎真的变成了疯子。 如今再回头想徐郎的事情,若非真隐的救治,徐郎这一年来的行为,可不就是跟疯子一样么! 但直到此刻,南宫立羽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刚刚真的跟洗灵人过了招! 这世界第一大邪教组织,向来都是踪迹难寻,虽然整个天海大陆上,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在深夜里被洗灵人带走,但无论九地十三国如何努力,却始终找不到任何洗灵人的聚居地,也从未抓到过一个洗灵人! 说起洗灵这个世界最大的邪教组织,若是追根溯源,恐怕要比九地十三国的历史还要早上许多! 传言,从上古时代起,奴隶制的大夏王朝还没建立之前,大陆上便已经有了洗灵的踪迹! 那时候的洗灵并不是邪教,而是整个社会诸多部落中,最上层的联合组织,成员大部分是每个部落的精英巫师! 公元元年,大夏王朝统一了大陆,当然,那时候的天海大陆,并非是如今的九地十三国的全部,而是只限于原生海附近,蒙、秦、楚、陇四地的部分陆地。 那时候,大夏王朝控制了大片陆地和数百个部落之后,已经基本占有了整个天海大陆上,已被发现并开采的绝大部分陆地。 有了帝王的存在,自然不会再让洗灵,这个有着巨大能量的人间组织,继续安逸在人间! 在国家力量面前,毫无防备的洗灵,一夜之间被屠戮了大半!后来,洗灵逐渐销声匿迹,只在暗地里活动,大夏王朝,也再拿他们没有办法! 直到今天,这世间除了洗灵人,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势力、国家能摸清楚洗灵的真面目。 好在这数千年来,洗灵除了会在深夜索命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危及统治者核心利益的事情,这也让后来的封建王朝统治者,往往对洗灵敬而远之,不会轻易的去接触他们。 从古至今,被洗灵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再回到人世间,所以在人们的心中,洗灵也是索命鬼差的代名词。 当然,相对于海怪而言,洗灵对人类的危害,已经是少了太多,若说洗灵是索命的鬼差,那海怪便是吃人的饿鬼! 只有天鬼,或许算的上是鬼域的“阎王”,只要人们不去试着冒犯“阎王”的威严,一般情况下,“阎王爷”是不会跟他们这些凡人一般见识的。 徐郎既已被洗灵带走,那么也就意味着徐宁这个人,也从此刻开始,彻底的消失在人世间了! 刚听到了洗灵的身份之后,南宫立羽便已经朝着方才徐郎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只不过,迎接她的只有漆黑的夜巷,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跺着脚回到了徐家门口,南宫立羽却是有些幽怨的看向了无伤:“师兄!既然你都已经看出了那黑袍人的身份,为什么不去拦住他?以你的身手,肯定能打过那个洗灵人的!” 无伤冷冷的看了南宫立羽一眼,沉声道:“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你!”听到无伤说出这样的话,南宫立羽心中一凉,却是第一次对这个师兄有了一些不满! 不在理会二人,南宫立羽一气之下,便独自朝客栈走去! “无伤啊无伤!”真隐拍了拍无伤的肩膀,摇头谈了一口气,转身跑进了院子。 片刻后,真隐竟是提了徐宁留下的那个几百两银子的包裹走了出来,招呼了无伤一声,两人也朝着客栈走去,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徐郎走了,还给我多留了十两银子,甚好!” 第二天,七塘镇里市坊间,又多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据说消息是昨夜打更的人传出来的: “昨天夜里,好像有人被洗灵带走了!” “咱们镇子上的疯子,就徐郎一个,恐怕是他被带走了吧?” “没错就是他,我今天一早除草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蹲在镇外!” “唉,这徐郎啊!真是命途多舛啊!” “行了,大家都别再谈徐郎了,洗灵已经快半年没出现了,现在又出现,大家还是赶紧回家看好自己的孩子吧!” “对对对,我也得赶紧让我婆娘,把狗子关在家里几天!免得冲撞到那些鬼差!” 真隐三人一早便起了床,还没离开七塘镇,便已经听到了关于洗灵出现的各种流言。 真隐还没有从昨天徐郎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南宫立羽也没了闲逛的心思,匆匆的离开了七塘镇。 出镇子的时候,真隐向一个老乡打听了一下去下一个地方的安全路径:“这位老兄,去峄州城的路,哪一条最安全啊?” “你们要去峄州城?怎么挑这个时间去?” “怎么了?今日有什么不妥吗?” “本来从这里去峄州城有两条比较安全的路,但近几日其中一条在修缮,另一条听说昨天夜里闹了海怪,已经不再安全喽!” 那老乡给真隐三人指了两个方向,又扛着锄头向镇外继续走去,边走边呢喃着: “也不知怎么了?曹将军刚平定了峄州,海怪和洗灵倒是齐齐出现了!” 第二十六章水断西沙河 真隐师徒三人听了老乡的话,并没有打算再回七塘镇,而是决定去走一走那条刚闹了海怪的路。 “喂,你说咱今天去不会真的遇上海怪吧?” 南宫立羽自从在龙渊寺第一次见了海怪,还差点被海怪掠走之后,心中已经对海怪产生了阴影。 虽然小公主的性格野蛮任性,但她却绝对兴不起任何一丝,提剑向海怪复仇的心思! 毕竟,海怪对于人来说,基本上是无法战胜的异类,就算是自己那身为蒙地大国师的三爷爷,也只能跟海怪打成个平手,若海怪真的要逃,南宫呈杰也并没有留住它们的能力! 但普天之下,能像南宫呈杰这样的武学高手,又有几人? 像乱世之前的蜀地,不过区区两位国师而已,即便是一向以武立国的蒙国,也不过是比蜀国多了两位国师,其中一位,还是刚晋升国师不久! 所以,一想到海怪,南宫立羽还是打心底里有些后怕的!要不是有无伤在身旁,恐怕小公主早就嚷嚷着过几天再赶路了! 虽然南宫立羽并没有亲眼看到,无伤当日是如何从四个海怪的手中救下了自己,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当日救下她性命的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此时,南宫立羽听老乡说起海怪昨夜刚出现的消息,所以才有些担心的向真隐开口询问起来。 “我可说不准,海怪的踪迹哪里有章法可以寻得?要是能知道海怪的想法,天海大陆上也不会每天都有人死于非命了!”真隐撇嘴道,脸上却是没有任何惧色。 早就猜到真隐会如此回答,南宫立羽也没有跟真隐较劲,只是不自觉的将自己的马儿,向无伤拉近了一些! 真不晓得,真隐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 但是,若真有海怪出现,南宫立羽显然还是更相信无伤师兄一些。 “无伤,你说我这个年龄,再习武是不是有些晚了?” 真隐自然也没有继续跟南宫立羽抬杠的意思,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心中总有一些失落。 真隐觉得,当时若是自己能像自己的三师兄和无伤一样,有一身绝高的武功,或许就不会让洗灵带走徐郎了! “就你?你还不如学钓鱼!还能陶冶陶冶情操!” 无伤没说话,南宫立羽却是一脸鄙夷的瞅了真隐一眼,无情的说道。 “都说最毒妇人心!果不其然!让我学钓鱼!你是不是想让我早点成了海怪的腹中餐?”见南宫立羽如此说,真隐当即怒吼道。 真隐说完,南宫立羽才突然想到,不是人人都能像王室一样,有能力在皇宫里建造几个钓鱼台的,也没反驳真隐,只是朝真隐吐了吐舌头。 “不晚!” 不想,两人争执过后,无伤却是冷声回应了真隐一句。 无伤的回答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昨夜无伤确定了真隐体内有一股强劲的内家真气,若真稳真的开始习武,定会事半功倍! “哟呵,没想到无伤徒儿倒是很看好为师啊!” 听到了无伤的回答,真隐脸上惊喜非常,挑衅似的看了南宫立羽一眼,却又叹了口气,双手抱头,躺在了马背上: “唉!还是先算了,你们师爷曾对我说过,让我二十岁之前专心研修《如来藏》,想学武,也得等过了二十岁,等明年再说吧。” 被真隐一打岔,南宫立羽心中的担忧也少了几分,好奇的问道:“假和尚,《如来藏》是什么?” “怎么,无心徒儿对这个感兴趣?想学吗?我教你啊!”真隐见南宫立羽搭话,即刻起身调笑道。 “呸!姑奶奶才不学你那些烂东西!不想说算了!我还不乐意听呢!”南宫立羽丝毫不示弱,即刻回敬道。 “好啊!那我就不说了!”真隐也是乐于和南宫立羽斗嘴,看到她嘴硬,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无所事事的嘴脸,自顾自的吹起了口哨。 僵持了好一会儿,南宫立羽再也禁不住心里好奇虫的闹腾,有些急躁的朝真隐喊道:“臭和尚!你到底说不说?!” “切,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耐心呢?算了,为师就告诉你吧!”真隐看到南宫立羽败下阵来,心里莫名窃喜,这才放过了南宫立羽。 “《如来藏》是禅宗密宝,能初窥佛门六通任何一通门径的得道高僧,才有参悟它的资格!为师我不才,略窥他心通门径,怎么也算是得道高僧之一了!” 说到“得道高僧”,真隐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看上去志得意满。 “就你?还得道高僧?我看你顶多算个狗屁不通的酒肉花和尚!”南宫立羽不屑的说道。 正在这时,三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真隐来不及跟南宫立羽拌嘴,三人便将坐下的马儿,朝路边引了引,给来人让了道。 数十个骑兵手握兵器,带领着一群石匠一样的工人,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大部队走后,后面却是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老乡,看样子都是附近几个镇子的村民,真隐拦下了一个背着包裹的大叔,开口询问道: “大叔,这是哪里的军队?怎么还带着这么多沙包?你们又跟着做什么?” 大叔很是质朴,脸上还夹带着一抹喜悦的神色,回答道:“我看你们三个年轻人,也是要从南一石甬处去峄州城的吧!今天曹将军命令附近的驻军帮人们断水开道,以方便两方来往!你们三个也快点跟上吧,别错过了时机!” 大叔说完,又连忙背着包裹,跟上了众人,生怕错过了渡河的时机! 前方六七里,就是西沙河,也正是真隐三人将要渡的河,西沙河是蜀地境内下澜沧的一条分支,前方的河段是整条河中为数不多的几处浅滩,“南一石甬”素来是峄州境内,可供人们渡河绝佳之地。 昨天夜里出了海怪,如今那被海怪残杀十几具尸体,还被曝尸在河中的石甬上。 刚成为峄州之主的曹将军,为了稳定军民之心,当下决定让自己的军队“断水西沙河”,一来可以收了那几具乡民的尸首,二来也可以让需要渡河的人,安心渡河。 真隐师徒三人也是幸运至极,竟然能赶上难得一见的“断水”战事,看来今日,南宫立羽也终于不用担心海怪的威胁了! 既然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师徒三人也连忙跟上了渡河的大部队,向西沙河走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