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神祇之弈》 第一章缘起缘灭 清晨的阳光飞入狭窄的房间，映出无数细小的尘埃，掠过发黄的墙面，极不情愿的落在一张丧到极致的脸上。 赵凉看了看镜子里五官揉成一团的自己，心里满是砸墙的冲动，可惜怕疼，就只能这么干巴巴的丧。 “赵凉啊赵凉，照这样下去，肯定凉。”这货四仰八叉的摔回床上，哀声叹道：“这句话果然是我的人生写照啊……” 作为同学中混得最差的一个穷屌丝，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还有孤胆去赴同学宴的一天。好吧，不是梁静茹给的勇气，是这货的初恋——那位多年来住在他心里的孽缘，终于穿越时空与人海，阴魂不散的再度找上了他。 三天前，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由一串赵凉这辈子也忘不掉的号码发送到他的手机上，短短的几句话却令他如遭重击。 “周一晚七点，云华酒店顶层，同学宴，我会去。” “啪！”一根半化的雪糕从赵凉嘴里掉在了地上。 “同学宴……这根本就是鸿门宴吧？！还有这短信，绝对是战书啊！怎么办，既然说她会去，那潜台词就是……有胆你就来试试？”赵凉颤抖着双手，一边捡起雪糕放在嘴里，一边故作镇定的回复了一个字： “好。” 然而……转眼间到了约定的日子，穿着临时租来的不合身的西服，喷了大量发胶和古龙水的赵凉，在悟透了自己依然难掩与生俱来的屌丝气质时，终于蹲在云华酒店门外气派的金色雄狮旁悔青了肠子。 林翔、彭媛媛、周颖、张梓阳……老同学们陆续从不同层次的豪车内走出，昂首阔步的在侍者的引领下进入云华酒店，仿佛奔赴战场。没有人注意到，在阴暗的角落里还有这么个存在感为零的屌丝。 “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赵凉突然一个激灵蹦起来站直了身体。 “我我我我……” “楼上等你。”对方不由分说的转身离去，只留给赵凉一个倾倒众生的婀娜背影。齐耳短发清爽而干练，白色一字肩礼服裙随风飘动，纤细腰肢微摆，十厘米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踩在赵凉的心上。 曾经耳鬓厮磨的少女，早已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成熟之美，较从前更为端庄，却也更加疏远。 赵凉心中某些死灰一般的东西似乎有复燃的迹象，他根本无暇深思，只是用力抚平了西服的褶皱，便起身迈入云华酒店的大门。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赵凉抱着必死的决心硬着头皮来赴宴，总要好好会会他多年的心魔。 只是在他步履维艰之时，又一条即将颠覆他命运的短信无声的潜入了他的手机。 “鱼儿已上钩，好戏就要开始了。诸位，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一片广袤无垠的星海之中，赵凉的脸庞蓦然出现在核心处的光团内，十数道身披黑色长袍的巨影立于虚空，微微俯身，端详着光团，面容皆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 “阿嚏！”坐在云华酒店顶层包间的赵凉狠狠的打了个冷战，周围的老同学们不禁投来厌恶的目光。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赵凉啊，哎呀，这当年的文艺小青怎么变成油腻大叔了？”一袭紫色刺绣旗袍的周颖故作疑惑，眉梢眼角尽显妩媚，动作神态像极了卖弄风情的交际花。 她精准而刁钻的找到了房间内硕果仅存的穷屌丝，于是偏头对邻座的张梓阳捂嘴偷笑道：“你说待会儿那位见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他竟然也来了，我们有叫他吗？不会是走错包间了吧？”张梓阳甩了甩手上的劳力士，眯缝起本就不明显的双眼，自然而然的靠向周颖道。 原本各自寒暄的众人闻听此言，顿时哄堂大笑，赵凉没好意思抬头，眼神飘忽着正想找话应付，却只听见耳边传来冷冰冰的一句： “我叫的。” 赵凉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正对上他那位初恋的目光。二人对视，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目瞪口呆。 电光火石般，赵凉心里早已闪过无数玛丽苏情节，旧情复燃、命运重逢的大戏轮番上演，就在考虑他们以后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的时候，却猛然间从幻想中惊醒。 “不对，我们这么久没联系，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来找我复合，当年我没能留住她，现在更不可能。”一念至此，赵凉反而心安了许多。 他不禁想起《千与千寻》里的那句话： “已经走到尽头的东西，重生也不过是再一次的消亡。” 原本来赴宴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多年前与初恋分手后，他不敢见对方，所以没有参加那次的同学宴，但是这一次，他必须来，只因为那个人承诺的“我会去”。 正如赵凉所想，对方只是和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便缓缓走向包间的主座。 对于赵凉的初恋，张梓阳虽然不忿，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周颖却仍用充斥着挑衅的眼神盯着这位东道主，直到她落座后，方才以不高却能令所有人听清的音量讥讽道：“您开心就好，毕竟连这云华酒店都是您的产业，想请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别跟我这不开眼的一般见识，您说对吧，司徒小姐？” 赵凉瞪大了双眼望向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初恋——司徒芊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型连锁酒店——云华，竟然是她的产业？！ “周小姐说笑了，我请大家来，可不是为了炫耀的，”司徒芊云缓缓举杯，平静如水的道：“难得能聚在一起，这第一杯，我敬各位老同学。” 话音未落，便一饮而尽。 “就是啊，毕业后大家天南海北的闯荡，这种机会太难得了，”老班长林翔忙举杯打圆场：“同学们，我也先干为敬！” 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杯回应，只有周颖翻了个白眼，靠在座椅上冷眼旁观。 赵凉将手里的小半杯红酒喝完，咂了咂嘴，只觉得口中干涩，没品出什么滋味，下意识的摸出手机，正看到那条未读信息： “有所求必须有所弃，如果你有一个必须实现的愿望，只要肯等价交换，我们就一定会为你实现，良心服务，从不欺瞒。回复‘gan’开始交易，回复‘gun’退订。” “现在的垃圾短信真是越来越扯了，什么内容都敢发。”赵凉摇摇头，直接删掉短信，把手机丢在了桌上。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类似的短信最近已经出现了很多次，删掉后不久又会重新发过来，犹如某种诅咒，抑或是召唤。 第二章春逝 “这第二杯酒，我想借此机会，宣布一个消息，”司徒芊云再度举杯，深吸了一口气，自信而幸福的微笑道：“我要结婚了。” 在场的众人愣了一瞬，忽然纷纷叫起好来，更为积极的举杯庆贺道：“好事啊这是，恭喜恭喜啊！” 就连周颖也伸手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同时冷笑着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赵凉。 这一次，终于轮到赵凉迟迟没能举起酒杯，他只是轻轻摩挲着杯壁，仿佛在回忆某种难忘的触感，也许是少女的手、温润的唇，甚至是冰冷的雨、苦涩的泪。 谁不知道当年他和司徒芊云分分合合的往事，而此时此地，他却在这里亲耳听到对方说出那句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话。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赵凉，谢谢你。”司徒芊云转头望向神情恍惚的赵凉，淡淡的道：“如果不是当初认识了你，或许我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我，所以，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赵凉扯了扯嘴角，似乎很努力的想笑一笑，却显得更加局促。 当初他最后一次找司徒芊云复合的时候，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而对方的回应比想象中更加果决： “我本来可以无视你，但这样纠缠下去又会给我造成困扰，算了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关于过去的一切，希望你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段最黑暗的时光，我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 如今当初的少女早已成长，甚至即将嫁为人妇，在座的其他老同学也基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只有他还停留在原地，似乎不承认不接受不面对，一切就不会流逝得那么快。 “若事隔经年，我们再相见，我将以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也许，是时候真正向前迈一步了。 赵凉挠了挠头，忽而自嘲的笑笑，似乎有关她的事，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又让他无处可藏。 “我，我祝……” 未待赵凉说出那句“祝你幸福”，一股致命的滚烫气浪自圆桌下方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桌椅断裂，门窗破碎。目力所及，所有东西都在燃烧，偌大的顶层包间顿时化为一片火海。 “跑啊！！快——跑——”哀嚎与求救声莫名拉长，时间的流动正在逐步减慢，赵凉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无数玻璃碎片飞溅而出，锋利的边缘缓缓划开司徒芊云的动脉，鲜红的血液如彼岸花般怒放。 赵凉想冲过去替她挡下那些碎片，身体却动弹不得，就连声音都噎在喉咙里，犹如在梦中挣扎，脑海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可若是隔了一整个青春，甚至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又该拿什么填补？ 正当他头痛欲裂时，忽然瞥到掉落在地的手机，破碎的屏幕上再度跳出一条未读消息： “有所求必须有所弃，如果你有一个必须实现的愿望，只要肯等价交换，我们就一定会为你实现，良心服务，从不欺瞒。回复‘gan’开始交易，回复‘gun’退订。” 鬼使神差般，他竟在心中绝望而疯狂的嘶吼：“我交易！无论是谁......快帮我救救她！快啊！！” “咚！”低沉的嗡鸣传来，赵凉忽然眼前一黑，跌入了一片湖水之中。 窒息、寒冷、刺痛，各种感官又重新敏锐起来，令他无比清醒。 一对有力的臂膀将水流撕开一道缺口，赵凉本能的用狗刨式拼命从湖中游到了岸边。 “呼……呼……我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赵凉不住的喘着粗气，忽而纳闷道：“还有，我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了？” “很好，”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湖畔上空，淡淡的白色光芒闪过，一名少女赤着脚出现在赵凉面前，低头轻笑道： “你死她活，交易达成。”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凉下意识的想要跳起来拥抱少女，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因为那少女……正是儿时的司徒芊云！ “我永远不会忘记……最初见到你时……你的样子……”赵凉不自觉的湿润了眼眶，如果这是梦，那最好永不醒来。 “不，这只是你脑中执念幻化而来的形象。”少女饶有兴致的蹲下来打量着浑身湿透、狼狈至极的赵凉，最后认真的注视他的眼神，一字一顿的道：“为了救她，你在那个世界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有没有兴趣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我擦，玩穿越这一套？”赵凉揉揉眼睛，半信半疑道：“在这之前……我想先看看她怎么样了！” “没问题。”少女挥了挥手，周围幽暗的环境陡然一变，刺耳的警笛声、纷乱的脚步声、噼啪的燃烧声杂沓而至，赵凉与白衣少女刹那间并肩立于云华酒店大门外喧闹的人群中。 赵凉的老同学们互相搀扶着从大门内走出，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紧紧抱住惊魂未定但完好无损的司徒芊云。众多警务人员一边指挥围观群众散开，一边忙着控制火势。 “作为额外的优惠，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死去。”白衣少女似乎满怀期待的望向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赵凉”，语气中甚至还有一丝炫耀。 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这场意外终于因一个屌丝的离世画上了句点。 少女的玉手轻摆，画面消失，四周尽归黑暗，赵凉早已愣在原地。 “后面的就不用看了吧，你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于当夜九点十五分。” “原来所谓的等价交换，就是以命抵命。”赵凉低头端详自己的双手，自顾自的道。 “是啊，后悔么？”少女偏头注视着赵凉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赵凉罕见的认真起来，语气平静：“如果只有我离开，她才能活下来，那么我的选择永远只有一个。只是……我真的没在做梦？” “可能超出了你的认知，但对你来说，接下来的事才更难理解。”少女的脚尖轻点地面，两道漆黑的石门自地下升起，半透明的表面透出点点荧光，照亮了赵凉陷入呆滞的脸。 “作为人，你在那个世界的生命已经走到终点，所以你作为灵魂来到了这里。在你面前的这两道门，左边通往原来的世界，你会重启一段新的人生，但必须抹去前世所有的记忆。” “而右边的那道门，”少女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缓缓说道：“是另外一个世界，你将保留前世的记忆，但需要你以现有的灵魂状态去监视另一个灵魂。我不知道前世的记忆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不过可以确定，在那里，你还有见到她的机会。” “她……”赵凉的双眸一亮，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今时今日的场景，似乎曾在梦中出现过，而自己那时又是怎么选择的呢？ 突如其来的死亡，突如其来的抉择，赵凉原本混乱的脑海此时却清醒的只剩下一个名字——那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名字。 “我想好了！我选……”赵凉还未说完，却早已被少女推入了右边的石门之中，石门表面荡开的层层涟漪隐约传来赵凉的疑问： “你还没告诉我要监视谁啊啊啊啊……” “曾经的众神之王——惊黎。”古朴而**的王座缓缓浮现，少女微微俯身，端坐于王座之上，樱唇轻喃道： “拼尽全力活下去吧，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能让我赢到什么地步呢？” 第三章降临 炽烈的日光照射在蜿蜒起伏的沙丘上，不断攀升的高温几乎蒸发了一切水分，刚猛的狂风席卷着漫天黄沙呼啸而过，带起巨大的黄色涟漪。 神启大陆，沙漠区。 严酷的环境使这里渺无人迹，哪怕是以猎杀异兽为生的猎兽者们也不会轻易踏足，若没有充足的准备和休憩的地点，根本无法在沙漠中久待。 然而，就在这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此时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拼命的奔跑，不断跌倒在滚烫的沙石上又迅速爬起，奔向远处的一座破败孤城—— 荒都。 “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不会有猎兽者敢来狩猎了啊！”一名脸上带有狰狞刀疤的赤膊大汉叼着根干草棍，坐在荒都高耸的土墙上大大咧咧的道。 “那可未必，越是这种天气，越能吸引高手的到来。”古怪而尖利的嗓音响起，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男子晃着满身的肥肉亦步亦趋的走过来，身着刺绣长衫，脚踏一双嵌着绿宝石的长靴，手搭凉棚，向天边那片铅灰色的云层望去。 “那臭小子若真想逃跑，可是挑了个坏日子。”中年秃顶男子眯缝起浑浊的双眼，冷笑道：“不过，这偌大的沙漠区，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阿嚏！”少年打了个喷嚏，一脚踩空，从沙丘上滚落下来，吃了一嘴滚烫的黄沙。 “这下完蛋了……呸呸呸！这么晚回去肯定会挨打的……”少年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却突然发觉周围的环境正迅速暗淡下来，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天，正看到乌黑的云层即将吞噬烈日的最后一丝光芒。 少年似在等待着什么一般，望着酝酿风暴的云层僵直了身体，残破不堪的上衣内透出微弱的荧光。 整个世界于此刻静谧了一瞬，终于完全陷入了黑暗。 “这天象……难道……”位于瞭望塔的防务兵突然朝下方的军情所大吼道：“是大灾！快通知阵枢的守军，开启防城结界！！” 半晌后，无数道光丝从地下阵枢射出，在高空中迅速穿插勾连，逐渐形成了覆盖整座孤城的圆形巨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密密麻麻的在每一道土墙上显现，这个世界的神赐之力——天能，正在这些咒文中疯狂流动。 宛如巨兽残骸的荒都，竟在数分钟之间缓缓苏醒，甚至擂动起震天的心跳！ 百年不遇的诡异天象预示着大灾，而这座孤城已经做好了准备。 “光……”少年望着昏暗天空中破云而出的璀璨光团，痴痴的笑了。 眼眸内映照的光团极速放大，少年突然惊觉原来那竟是团裹挟着雷电的烈火！ 无数团雷火刺破乌云，砸向这片荒凉的沙漠区，激起滔天的金色波浪。 天降雷火，大灾来临！ 数以万计的火团撞击着防城结界，爆发出刺耳的轰鸣。攻势猛烈的雷火直穿过结界的薄弱区域，将下方的所有建筑瞬间夷为平地。城内早已烟尘弥漫，炸响声不断，躲在角落里紧急避难的百姓们，脸上都充斥着不安与慌乱。前一刻还在释放威能的荒都，此时却在大灾的洗礼中摇摇欲坠。 “我去……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赵凉的灵魂依附于一团雷火从天而降，瞬间划破长空，以迅雷之势逼进地面上一个正在死命狂奔的小小身影。 “若是那犯下罪业的魔鬼，迷惑无知的众生，以重启炼狱。吾定会降下神罚，荡涤人间。” 沙漠区边界处，在最高的沙丘顶端，声音稚嫩的白衣少女如此吟诵道。疾风吹拂起她的冰蓝色长发，显露出天鹅般白皙的脖颈。 在她的身后，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成群结队的猎兽者正纵马驰骋而来。在这草原与沙漠的交界处，一面是勃勃生机，另一面却是无尽荒芜。 沙漠区大灾的降临早有预兆，盛世区最年长的百岁预言家曾有谶语： “沙中之国，重生之火，真主涅槃，众神陨落。” 后因谶语中涉及“众神陨落”四个字，而被神权会审判，这位百岁老人就这样在神权会众多使徒的注视下和民众的欢呼声中被烧死在火刑架上。 但对于猎兽者们来说，或许这场预言中的沙与火，指的就是沙漠区的大灾，而大灾过后往往伴随着强悍异兽的诞生，那也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不失为绝佳的狩猎机会。 众多猎兽者闻风而动，来到这沙漠区的边界处，静待大灾的结束，彼时即是狩猎的开始。 “闪开啊小鬼！我要找的不是你啊啊啊啊！额，他说要我监视谁来着……什么王……大力？还是什么王经理……靠，那么急把老子推进来结果根本没听清……” 任赵凉如何抓狂，仍是不受控制的冲向地面上那个瘦小的身影。 “这倒霉孩子，你倒是回个头看看躲一下啊，回手掏知道不？走位走位……你这么跑直线真的会撞上啊！！” “轰！” 一声闷响过后，焦黑的人形倒地，散发出类似烧烤的香味。 “孺子可教，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啊你！”赵凉一脸郁闷的撞入了少年身体的灵魂空间内。 “你……你是谁？”少年的灵魂缩在灵魂空间的主导位上，颤抖着质问赵凉。 “哦吼，完蛋，竟然碰到个比我还怂的小屁孩，这么弱还需要监视？这超级奶爸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门子的神展开啊喂？！”赵凉抚额感叹道：“算了，听天由命吧。” “请问……大叔你……哪里来的？”少年看赵凉像傻子一样自言自语，不由得放下了些许的戒备。 “我……额，你叫我大叔？！好吧好吧，不跟孩子一般见识……其实我是你脑海里的幻象……就是……像做梦一样，知道……什么叫白日梦嘛？你现在见到我了就是在做白日梦……所以你还是快点醒过来吧。”赵凉尽可能用孩子容易理解的措辞来解释自己的出现。 “呼……原来是这样。”少年松了一口气。 “诶？这孩子怎么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那么请问大叔，我要怎么醒过来呢？”少年天真的问道。 “要不……你试试这个？”赵凉走上前，面无表情的甩了少年一耳光。 “啊！！”少年尖叫着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轻叹道：“还好只是一场梦……” 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灵魂空间中的赵凉端详着这副恢复如初的躯体和被炙烤得更为残破的衣物，陷入了沉思。 “刚才光顾说话都没注意到，明明已经焦黑的皮肤，现在看来怎么反而更白净了？这什么鬼的恢复力？！难道，他就是我要监视的人么……”赵凉的嘴角微微抽动，哭笑不得道：“一个搞不死的痴傻少年？” 第四章荒芜之都 随着最后一团雷火撞击在防城结界上燃烧殆尽，持续了半晌的大灾也终告结束。原本满天能的防城结界遭到了过度的消耗，在下次开启前需要进行长期的充能。所有光丝和咒文都缓缓隐没，仿佛从未出现，一道道土墙又恢复了往日的破败。 荒都城墙边，一座低矮的二层土楼，在周围倒塌的废墟中显得尤为高大，歪斜的旗杆上飘扬着残旧的旗帜，隐约能看出模糊的几个字——“金来客栈”。 “没想到啊，这么破的小土楼硬是没被大灾给震塌。”额间有一道刀疤的黝黑大汉跨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感叹道：“老子刚才差点吓尿，自从被放逐到这个鬼地方，牛鬼蛇神都见了一遍，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灾啊！他娘的，呸！真不是人待的。” “毕竟你就被放逐这一次，不像我。”脸上横亘着数道狰狞刀疤的光头大汉在一边蹲下来，点了根脏兮兮的土烟，又抬手递给黝黑大汉一根，对方忙接过去忘我的深吸了一口，吐了个极为漂亮的烟圈。 “比这沙漠区更偏僻的鬼地方我都去过，没办法，不服管教嘛……”光头大汉看着手中缓缓燃烧的土烟，意味深长的道：“我听说过猎兽者间流传的各种预言，唯有这一个，见鬼一样的格外应验……有些事，真的该来了……” “啊？还有什么事？这什么人啊神啊的可别再折腾了，我还等着熬完这几年回去娶老婆生孩子呢……”黝黑大汉摩挲着额间的刀疤喃喃道：“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把神权会留下的这道疤去掉，盖一盖也好嘛，显得老子凶神恶煞的怎么娶老婆……” “也许，已经来了……”光头大汉瞳孔微缩，一脚踩灭烟蒂，缓缓握紧了布满老茧的拳头。 “什么来了？”黝黑大汉话音未落，光头大汉早已一个健步窜了出去，挥拳打在瘦弱身影的小腹上。 “啊！别，别打……”少年疼得直打滚，却还是赶忙习惯性的求饶。 “你这个废物还敢回来？你不是逃跑了吗？！”光头大汉一边踢打少年一边喝问道：“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跑……跑回来的……”少年本能的护住腹部，小心翼翼的回应道。 “跑回来的？！只有你自己吗？这不可能！！”光头大汉闻言，怒气更甚，正要再度挥拳，却被诡异而尖利的嗓音叫住。 “哎哟行啦，这大灾刚刚过去，你就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会儿不成吗？” 黝黑大汉急忙踩灭了土烟，一脸谄媚的招呼道：“老……老板，您没事儿呀？” “还没死。”中年秃顶男人弹了弹刺绣长衫上的灰尘，满脸阴沉的走向光头大汉。黝黑大汉一见势头不好，识相的闭了嘴。 光头大汉还在看着少年发愣，眼中充满了怀疑和惊骇。 “呵，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板一声冷哼，走到少年身前蹲下，掏出一块手帕捂着鼻子端详了半天，忽然咧开嘴笑了，舔着一口金牙，伸出焦黄的手指点了点少年的额头道：“你小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以后少给我到处闲逛！愣着干嘛，晚饭不想吃了？干活去！” “是……是！”少年如蒙大赦，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向酒馆边的柴房。 “要我说这越贱的命，还真就越硬，大灾死不了有什么奇怪，”老板瞥了眼仍在出神的光头大汉，看似无意的说道：“哪怕得罪了神权会，最多也就是被放逐而已，还能走遍这神启大陆，简直安逸得很啊！” “咳咳……”少年咳出一口鲜血，缓缓地靠着柴堆坐下，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 赵凉在他的灵魂空间中观察了半晌，终于窥探出些许端倪。 这名少年的躯体并不总是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或者说大概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发动某些不为人知的力量。而这件事目前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就足以说明所谓“特定的情况”轻易不会出现。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发动这种力量……被火烧成炭么？还是失去全部意识？恐怕就连他自己都尚未意识到这种力量的存在……”赵凉正在沉吟，忽然看到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株黑色的荆棘草，在尖锐的黑刺边，淡蓝色的小花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怪不得被踢打时本应蜷缩起来护住头部，却拼命保护着小腹。”赵凉看了眼少年被荆棘划破的皮肤，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轻叹道：“就算这样艰难的活着，也没有放弃那点仅存的美好么……” “真漂亮……虽然差点死掉，但好在还是把它带回来了，小月……一定会喜欢的……”少年喃喃自语着，嘴角扬起天真无邪的笑。 “小黎！别他娘的挺尸了，赶紧出来招呼客人！”黝黑大汉肩扛半扇猪肉，冲着柴房高声叫道。 “小……狸？叫阿狸多好……看来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不如先在他身上寄居一段时间再说……” 沙漠区深处，一队人马正沿着雷火留下的深坑急速前行，朝风沙袭来的方向靠拢。 “大哥，是这个方向没错了！”粗犷的嗓音随着烈风远远传来，一直在前方开路的蒙面大汉调转马头，在马鞍上朝队伍挥舞双手，显得尤为兴奋。 “太好了！看来我们应该可以抢在那帮家伙之前搞定，大哥，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那个奸商的情报啊！”另一名蒙面大汉追上来，也是同样的喜不自胜。 “弟兄们，再加把劲！我们速战速决！”被称作大哥的男子高声呼喊，手中长刀出鞘，刀身映出逐渐放晴的天空。 众人闻言，纷纷扬鞭纵马，张弓搭箭，做好了战斗准备。 与此同时，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异常魁梧的身影缓缓从格外巨大的沙坑中爬起，灰色的毛发因戒备而直立，双瞳由棕色逐渐转为猩红，溢出森然的杀气。 “大灾已逝，前进！” 沙漠区边界处，随着猎兽者头领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马队群陆续开拔，直向沙漠区进发。 大战在即，狩猎开启！ 第五章困兽 这场百年不遇的大灾来势汹汹却又消失得很突然，更像是某种仪式，在这广袤无边的沙漠中布下无数巨坑，以迎接未知存在的降临，或新生。 沙漠区深处。 一道黑影惨叫着从众人头顶飞过，身躯重重的砸入黄沙之中，正是在前方开路的蒙面大汉。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为首的蒙面男子眉头一皱，轻叹道： “脑袋朝下......没救了。” 不远处的巨坑中，一道异常魁梧的灰色猿形身影正以远超众人的速度左冲右突，猩红双瞳诡异可怖，充斥着无尽杀意，满含巨力的铁拳雨点般落在冲杀而来的蒙面人身上，留下致命的凹痕，修长杂乱的毛发飞扬，拂过每一个举刀劈砍却被无情击倒的蒙面人。半晌后，早已横尸遍地，活着的人也纷纷退出巨坑，不敢再向前。 “仅仅是幼年期就三米多高......还他娘的快得出奇，我们根本不是这怪物的对手......”一名蒙面人缓步后退到巨坑边，无奈的望着远处的首领，用力挥了挥右手。 所谓“异兽”，本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即便是幼年期，没有觉醒天能的人也只有被碾压的份，何况是这沙之巨猿，生而为战！ “告诉弟兄们，不必强攻，远程压制即可，它的战斗天赋虽高，也不过是刚出世的幼年期异兽，待它力竭之时，我便会出手。”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冷笑道：“尽管耗，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名为“天能”的力量，又被众神的拥护者——神权会，称为“神赐之力”。 如果能让体内的天能觉醒，即可踏上修行之路。而天能的修行又分为九大境界，大多数人穷极一生也只能滞留在下三境，即蕴灵、环学、先声境，可涵养天能，修习武学和神术，强大自身。 这支队伍是专门进行劫掠的盗猎团，首领程墓便是环学境之人，其他人天资过低，无法觉醒天能。因此，也只有他能收服异兽，并与异兽签订契约，以此增强自己的力量。 沙之巨猿猛地发力击退五人，又挥拳击飞马上的三人，正欲脱身，却被箭雨压制回巨坑，一时无法突围，众人策马疾驰，环绕巨坑把沙之巨猿团团围住。 这头异兽喷吐着热气，不停地闪躲箭矢，却还是难免中招。它出世不久，完全靠本能战斗，此时也有些体力不支，何况箭头的毒药已经开始发作，就连它的双瞳也渐渐恢复了棕色。它并不清楚眼前的这些人有何目的，更不知晓这支队伍在盛世区的称号——“送葬人”。 夜，在荒都百姓忙碌的身影中悄无声息的降临，大灾之下，城内百姓基本都有或多或少的损失，有的人望着被夷为平地的宅院只能露宿街头，有的人失去了至亲至爱，在废墟中抱着冰冷的遗体悲痛欲绝。 荒都的金来客栈虽然年久失修，却因缴纳了大量的维城费，受到了防城结界更多的庇护，并没有什么损失，这里的人也是幸运的，虽然依旧要四处奔忙，但至少活了下来，尤其是对那些心怀希望的人来说，活着，就是一切。 “小黎！叫你扛点东西怎么又他娘的磨磨蹭蹭的？真是废物一个，晚饭不用吃了！给老子打扫大堂去！”额间有一道刀疤的黝黑大汉一脚踏住木凳，把手里的脏抹布丢在小黎的脸上，一面叫嚷一面晃着拳头作势就要打。 “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小黎忙不迭的答应着，连滚带爬的拾起抹布去擦桌椅。 “唉，小老弟你怎么混的比我还惨......我大概是史上最难的穿越者吧，什么穿越即开挂、天高任鸟飞的情节在我这儿一律没有，前途一片迷茫啊......”赵凉在小黎的灵魂空间中无奈抚额。 围坐在破旧木桌边的数名大汉拿起干粮一顿狂啃，又猛灌了几口沉淀着沙粒的浑水，方才低声抱怨起老板的吝啬与刻薄，却看得一旁的小黎暗自咽了咽口水。 脸上带有数道刀疤的光头大汉瞥了眼饥肠辘辘的小黎，随手抓起一块干粮丢了过去。 “谢......谢谢！”小黎迟疑了一下，却仍是没能抵住食物的引诱，也不顾表皮沾上的沙尘，抓起干粮就啃，差点噎得喘不过气来。 光头大汉端着一碗水起身走到小黎身前，却惊得他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躲什么，我能吃了你？喝吧。”小黎小心翼翼的接过碗刚要喝，光头大汉突然故意压低声音问道：“小黎啊，你跟五哥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平安回来的？” 小黎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用力把干粮咽下，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不知所措道：“五......五哥，我也不知道，就是......跑回来的......” ”真的？“光头大汉竟出奇的耐心，可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令小黎感到深深的恐惧。 “真......真的！”小黎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似乎想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还特么给老子装！”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夺去小黎一半的听力，只余无尽的嗡鸣在脑中回响。右半边脸火辣的疼痛和滚烫，刺得小黎瞬间缩到角落里，仿佛受惊的小兽。 尚未捂热的碗和干粮掉落在地，混着沙粒的水渗入土里，与其一同缓缓消逝的，还有那瞬间建立又崩塌的一点微末的信任。 “耍老子很好玩是吧？你给我小心点儿，早晚弄死你！”光头大汉狠狠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小黎把自己蜷成一团，半晌后才从惊吓和疼痛中清醒过来，他揉了揉高高肿起的脸，抬头看见了那块两次掉落在地的干粮，缓缓从木桌下爬向他的晚饭。 一只大脚不偏不倚的踩在那块干粮上，黝黑大汉的嗓音雷鸣般隆隆作响：“还想吃？！给老子烧洗脚水去！” 小黎默默地收回伸向干粮的手，爬起来走向灶台，今晚注定又要忍着饥饿入眠。 与此前每个饥饿的夜晚不同的是，在几乎所有人都没能注意到的瞬间，少年眼中有着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除了赵凉，这个藏在他的灵魂空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的人。 “少年，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第六章荆棘之花 赵凉从那些大汉的闲聊中偶然听得，光头大汉之所以被叫做五哥，是因为神权会夺走了被放逐的人的名字，这些人在结束放逐前只有代号，而代号的最后一位就是他们被放逐的次数。那光头大汉正是被放逐了五次之多的叛逆者。 大概也正因为叛逆，才会对不符合常理的事格外在意，试图从中寻求解脱之法，甚至......窥探这个世界的秘密！小黎能在大灾时从城外逃回来本就匪夷所思，难免引起他人注意，但在赵凉参透他的力量之前，必须隐藏自己。 “好在你还没有意识到体内的力量，就连我也在观察。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完全释放自己的力量，到那时，整个世界都会被你惊艳。”赵凉在小黎的灵魂空间中幽幽地道：“我有种预感，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小黎颤颤巍巍的端着洗脚水来到黝黑大汉的房间，众人正聚在一处掰手腕，吼叫、吵嚷声不绝于耳，幸运的是他的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反而觉得世界安静了许多。 “真他娘的磨叽！烧个洗脚水也这么费劲？！滚滚滚，看到你就烦！”黝黑大汉一巴掌推开刚放下洗脚水的小黎，撸起油腻的衣袖，兴致勃勃的入场掰手腕。 光头大汉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小黎低头进来又灰溜溜的离开，目光阴寒。 饥饿，不断侵袭着小黎的神经，但另一种名为思念的情感却逐渐强烈起来，他趁众人正聚精会神的玩乐，偷偷溜到后院的狗洞边，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熟练的钻了出去。 一墙之隔，却分明是两个世界，只有在偷偷离开这个喧闹而冰冷的客栈时，小黎方能嗅到一点自由的味道，更重要的是，还有他魂牵梦萦的香气。 赵凉正好奇他究竟打算去哪里，却发现他只是来到了离客栈不远处的一间废弃的民房内，在破窗边不安的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啾啾~”悦耳的鸟叫声传来，小黎忽然兴奋的抬起头望向窗外。 “什么鸟大半夜的乱叫，吓老子一跳！不过这叫声......还有点可爱啊......”赵凉几乎同一时间抬起了头。 “嘿！在这里！”灵动的身影从门外轻手轻脚的迈入狭窄的民房，冲小黎开心的挥了挥手。 “小月！”小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低声叫出了那个名字。 五分钟后，赵凉看着这对在阴暗的废弃民房中聊天的少男少女，陷入了沉思。 “我还以为你小老弟混得是有多惨，饭也没得吃，活儿却不少干，还总是挨揍......结果在这儿破屋藏娇呢？！算我看错你！”赵凉在灵魂空间中气得暴跳如雷。 “还好你没事......”小黎长出了一口气，忽然嗅到少女身上熟悉的香气，不觉有些沉醉。 “当时真是把我吓坏了！好在有我家祖传的房子保护，只是我们交不起维城费，于是爹又被拉去做苦力了......”名为小月的少女眨了眨皎洁如月的双眼，轻拍着微微隆起的胸口叹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从随身携带的缝满补丁的小包裹中拿出两块干粮和一根咸菜塞到小黎手里。 “又饿肚子了吧，快吃吧，家里做得多没吃完。”小月温柔而充满关怀的声音让小黎红了眼眶，他只有大口大口的吃着干粮，才不会让眼泪掉下来。 女孩看着男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幸福的笑了。她不会告诉男孩，自己每次带来的食物都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口粮，也不会说穿自己一看到男孩脸上带伤，就知道他又没吃上晚饭。 所谓青梅竹马，大抵也不过如此，一顾一回眸，尽在不言中。 “对了，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小黎含混不清地说着，从怀中小心的捧出那朵淡蓝色的小花，微弱的荧光一点一滴的流淌而下，映照着少男少女的脸庞。 “这是......荆棘草？竟然真的存在......只要被心中有爱的人摘取，就永远不会枯萎的异草，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小月望着摇头傻笑的小黎，心中一阵阵绞痛。 只是因为小月曾提起过这朵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异草，小黎就经常偷跑出去，在茫茫沙海里不断跌倒又爬起、反复的寻找，终于让他在一株仙人掌边成功采到。小黎的指尖也被刺破，血液缓缓融进小花内，竟然形成了一片小小的领域，始终保护着绽放的小花。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异草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挚爱幽兰”。为挚爱而生，永恒不败。 这是小黎历尽千辛万苦拼命带回来的花，如果说他是心怀希望的人，那么小月就是他的希望。 “我可以......为你戴上么？”小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望着小月漆黑如瀑的长发，很自然的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好......”小月声若蚊蚋的回应，乖巧的低下了头，长发倾泻而下，几缕发丝落在小黎的手中，令他顿时心神一荡。 “这......这尼玛也太6咯......”赵凉目瞪口呆的感叹。 小黎微微颤抖着笨手笨脚的把小花戴在小月的头上，花与人相互映衬，原本就清纯可人的小月更平添了几分脱俗的美好。 “小月......你真好看......”小黎痴痴地注视着小月感叹。 “那也不要一直盯着看呀，好难为情......”小月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小黎的眼睛。 “啊对了，我我我......白天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奇怪的大叔......他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小黎挠了挠头，急忙转移话题道。 小月摆弄着自己的发梢，微笑道：“你的想象力一向很丰富，若真有这么一个人肯定会帮助你离开这里的。”赵凉一听说到自己顿时来了精神。 小黎本想说有你在我哪也不想去，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赵凉都替他着急。小月却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轻喃道：“娘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比这里大好多好多倍。我知道，其实你是从外面来的，所以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只是在走之前，我还想对你说…” “说......说什么？”小黎下意识的睁大了双眼。 第七章故人重逢 二人无声对视间，气氛逐渐微妙起来，有种懵懂的情感在目光中流动，宁静而美好。 真正的多余人，啊不，多余魂——赵凉，忽然十分理解《西游降魔篇》里被秀了一脸的孙悟空，段小姐等着她的如意郎君吻自己，而那个拼命掩饰内心情感的三藏，只能局促的看向角落里的第三个人，啊不，是猴，于是猴哥怒道： “我特么还能去哪？！” 反正就是花样杀狗呗？赵凉在灵魂空间中无奈摊手，默默地吐了句槽：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好吧，就我自己......所以到底是为毛连这样的小屁孩都有人喜欢劳资却还在这里苦批的cos自动吐槽机啊啊啊啊！” “我想对你说......我，我喜欢你！”小月轻咬下唇，明明羞涩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仍强撑着注视不知所措的小黎，期待着他的回应。 “说出来开心了吧？小小年纪就学会虐狗，人心不古啊！”赵凉不禁顿足捶胸、痛心疾首、羡慕嫉妒恨的哀叹。 “啊？你是说......喜......喜欢我？“小黎目瞪口呆的问道，似乎不敢置信，但更像是不太懂何为喜欢。 “都说喜欢了，还问问问，问个球啊问，临时反悔给你来一句——我其实想说的是喜欢你......吃东西的样子哦！你是不是就开心了？！嗯？”赵凉正在气头上，自动开启疯狂吐槽模式，反正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无情嘴炮和无能狂怒。 “嗯？什么声音？”小月突然偏头说道。 赵凉心里一激灵：“莫非能听见我说话？” “听声音......是娘在找我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哦，下次见啦。” “如果要留下，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如果要离开，我就带你一起离开！” 小黎在心里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勇气说出来，只是动作僵硬的挥了挥手，极不情愿的和女孩告别。赵凉深以为然，毕竟小黎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的能力。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曾经的赵凉大言不惭而又满怀希望，甚至许诺过“十年之后，我娶你回家”这种傻话，直到他的初恋即将嫁为人妇时，他也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事隔经年，他才终于明白，让一个女孩用十年的青春去等待渺茫的结局，是多么自私又不负责任的事。可当时，女孩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多大的勇气，笑着说出那句： “好啊，我等你。” 等不到执手偕老，却等到你心有所属，投入另一个怀抱。最终，他还是没能带他的女孩去看世界，只能以自己的生命来祝愿她走得更远更好。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树梢，留下一串“沙沙”的声响。小黎靠在破窗边遥望女孩的小小身影，久久不愿离去，赵凉在灵魂空间中抬头望着无尽的黑暗，不自觉的哼起为她唱过的那首歌——《蒲公英的约定》：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拉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 这一夜，天真纯情的少男少女注定无眠，就连赵凉也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小月大胆的表白着实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果然，少女情怀总是诗啊。如果思念有声音，一定是“我想你”，如果故事有结局，希望是“我爱你” 沉睡的黎明被纷乱的马蹄声惊醒，晨曦照耀下的荒都迎来了一群新的访客。 “老板！好酒好菜招呼着！”数十位猎兽者牵着马来到客栈门外，大声叫嚷道：“伺候舒坦了有赏！” “各位客官，里面请！”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男子晃着满身的肥肉闻声出迎，一边指挥着客栈的伙计去喂马，一边满脸堆笑的与猎兽者们攀谈起来。 一夜没睡的小黎听到声音，赶忙来到大堂布置桌椅，又拿出杯盘碗筷放在猎兽者们身前。无休止的忙碌，就是他每天的工作。 “谢谢。”温柔稚嫩的声音春雨般飞过耳畔，令小黎精神为之一振。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他无法想象的绝世容颜。 浅浅的梨涡蕴含淡淡的笑意，礼貌而不失和善。樱唇轻启，嗓音清越如琴音，双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冰蓝色长发微卷，垂在盈盈一握的腰间，遮掩住白色长裙下春日山脊般的曲线。 如果说小月是可爱灵动的少女，面前的女孩就是高贵优雅的公主，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不染一丝尘埃。 小黎看得呆了，竟不知不觉的愣在原地，忘了手里的活计。 正常情况下，赵凉大概会吐槽一句：“你在想peach。” 可眼前的女孩，分明是从他脑海深处的记忆中、从那个盛夏的课桌前、从一去不复返的时光里走出来的人，是他永远无法忘却的——故人。 世界定格于此刻，赵凉突然确信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样一场命定的重逢。他在灵魂空间中用尽全身力气呼喊那个名字，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原来最深的孤独，是对你诉说一切的思念、悲伤和爱恋，而你，却一无所知。 “一约既定皆无阻， 生死两茫不得知。 所思所念敛于幻， 爱恨周折起自缘。 墨行纸上渲离愁， 意游胸中染尘怨。 留藏挚情封露荷， 痕烙旧忆刻心间。” 赵凉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他写下这首藏头诗的那个夜晚。耳机内循环着悠扬的歌声，书里夹着泛黄的便签，淡淡的清香环绕在鼻尖，滚烫的思念灼烧着眼角，月色朦胧，星河璀璨。 “小黎！发什么呆啊你，少在这里碍事，赶紧干活去!”老板一把揪住小黎的衣领，将他丢到墙边，如同丢出一块破布。 冰冷坚硬的土墙磕破了小黎的胳膊和膝盖，他却不敢查看伤口，急忙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去后院劈柴。 “不好意思哈，乡下孩子不懂礼数，您别见怪！”老板脸上挂着油腻的笑脸，有意无意的想去触碰女孩的手，却被女孩身旁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瞪了一眼，于是吓得缩回手去，尴尬的笑笑，再不敢造次。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