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创龙传11·银月王传奇(外传二)》 主要登场人物 竜堂始(23) 竜堂四兄弟长男,责任感强烈的竜堂家家长,为东海青龙王敖广。 竜堂续(19) 竜堂四兄弟次男,气质高尚的俊美青年,为南海红龙王敖绍。 竜堂终(15) 竜堂四兄弟三男,好勇斗狠的顽皮小子,为西海白龙王敖闰。 竜堂余(13) 竜堂四兄弟么男,文静乖巧的少年,为北海黑龙王敖炎。 鸟羽茉理(18) 竜堂兄弟的表亲,是个活泼开朗的美少女,其真正身分为西王母的小女儿,太真王夫人。 常盘滋人 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校长。 忍甲子代 女作家,国际戏剧节评审委员长。 法眼隆元 大富
99lib?
豪,国际戏剧节赞助商。 小早川奈津子 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生活指导老师,真面目不详。 忍佐保子 甲子代的女儿。 奈杰尔·契恩帕斯 伦敦舞台剧界的鬼才作曲家。 法眼雅元 隆元之弟。 藤冈老人 雾立镇土产店老板。 主角的话 大家好,我是竜堂余,很高兴再度与各位读者见面,这次是外传,与本篇的设定略有出入。你们就假设我们实在一部名为《银月王》的电影里担纲演出,这样比较有趣。话又说回来,《创龙传》应是归类为《幻想SF》小说,然而作者却说这是一部《搞笑家庭小》,我实在不敢想象我们的未来会变成如何。.99lib.t>九九藏书 第一章 布满落叶的城镇

“流星雨之夜降临,银月王即将苏醒”。 高声读完海报上的宣传文案之后,中年警卫缓缓耸着肩。持有手电筒的年轻同事止住笑声,并加以奚落一番。 “这段文字怎么这么奇特?” “应该是国际戏剧节的宣传吧,听说要上映同名的舞台剧。” “如果是舞台剧就不是‘上映’,而是‘上演’才对。” “哦……” “不仅如此,再过10天,世界知名的演员与演奏家都会聚集到我们这个城镇来,想想还真令人不敢相信。” “我只对漂亮的女演员感兴趣,好了,这一带似乎很平静,看来稳定无事,咱们到下一个地点巡视吧。” 中年警卫转身离去,年轻同事连忙追了上去。两人的制服上均套有厚夹克并戴着手套,在月光的映照下,口中吐露出的白雾形成一朵朵薄云。 这座城镇位于东京西北方约170公里处,标高900公尺,一进入11月整个城镇便笼罩在初冬的气息之下。晴朗无云的夜晚,银白色的满月悄悄地君临夜空,警卫们的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干碎的声响。 走回厢型车的停放处,年轻警卫坐上驾驶座,中年警卫则拿起无线对讲机。 “……是的,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分,西区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入侵别墅的宵小,我们正要前往东区,最晚在九点以前办公室,好,麻烦你了。” 通话结束的同时,厢型车也开始发动。旅游旺季期间,别墅经常灯火通明,不时传来人语和音乐,然而到了这个时节,方圆数公里万籁俱寂,就连滞留在别墅最久的客人也随着红叶季节的结束而整装东京。 当厢型车经过写有“东区”的标示牌时,年轻警卫倏地开口。 “空荡荡的别墅地带不管来几次都觉得蛮恐怖的,不,只限晚上,这些建筑物左看右看跟鬼屋没两样……” “接下来你会觉得更恐怖。” 年长者故意捉弄年少者。 “东区有许多兴建于明治、大正时代(译注:约公元19世纪中到20世纪初)的洋房,曾经发生过不少案件……你有没有听过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个德国女孩子抱着黑猫失踪的事情?” “拜托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街灯树立在宽广的主要道路上,小路就只能仰赖满月的微光与前车灯。左右两旁的森林化为深不见底的黑暗耸立在厢型车面前。在黑暗中行驶了五分钟左右,柏油路面便中断了,再往前就是看不到一户别墅的未开发森林,厢型车先倒车变换方向后停靠在路旁。年轻警卫打开车门一脚才踩出车外,整个人便僵住了,他听见草丛剧烈晃动的杂响,肯定不是风声。 “不会是熊吧?” “有可能哦,大概是想趁冬眠之前出来觅食。” 声音再度传来而且逐渐接近当中,年轻警卫把腿缩回车内。 “我、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走下车吧,先跟办公室联络请他们派人支持,国际戏剧节就快到了,真要有熊出没那就糟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老是在找借口摸鱼,真是!” 即使语带不满,年长警卫的口气也显得忐忑不安,无论胆子再大的人都不希望在晚上与冬眠前的熊正面接触。 “没办法,快走吧。” 厢型车已经改变方向,猛然加速前进。坐在副驾驶座的警卫整个人往前倾,忍不住咒骂起来,一想到大熊扑杀而来的景象于是回头望去,眼前只见一片漆黑。 异样的声响再度传来。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警卫们一时之前无法判断。约过了三秒钟的空白,声音再度传来,这次是具有重量感的金属钝响,一个黑铁制的圆盘在前车灯光所及的最远路面范围上弹跳着,警卫们立刻明白这是被外力弹开的下水道出入口铁盖。 “这、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警卫虽然担心熊的偷袭,内心却产生了背离现实状况的好奇心。于是他停住厢型车,打算从窗口探头出去,结果左肩被狠狠拍了一下。 “笨蛋!快开车!” 听到年长者的怒斥,年轻警卫反射性地猛踩油门,厢型车再度急速前进,冲过下水道出入口旁,此时年长警卫惊叫了一声,然后左右甩甩头,不愿深思刚才一瞬间所见到的景象,因为从下水道爬出一个又黑又长的多骨节物体……第三次怪声划破初冬的夜晚。 下水道的铁盖再次腾空弹起,而且朝厢型车的行进方向飞去,满月与街灯的光亮照射在柏油路面上,只见中央开了一个黑洞,来不及闪避的厢型车准备从没有铁盖的下水道上方加速直冲而过…… 停下的两辆厢型车内奔出六名警卫,全体人员顿时采取相同姿势伫在原地不动,众人右手紧握特殊警棍,注视着满月与街灯照映下的柏油路面。眼前是一辆翻倒在地车腹朝上的厢型车、满地的玻璃碎屑、扭曲的车门,不远处有个嵌着铁盖的下水道,只是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仿佛好不容易挣脱咒缚的枷锁,一行人终于采取行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窥探翻倒的车内,已不见同事的踪影,血迹少得几乎无法辨识,其中一名警卫提出一个直觉性的想法。 “是不是被熊攻击了?” “又不是阿拉斯加的灰熊,这一带的熊哪有这种力道?” “再往四周找找。” 三支手电筒横扫过鸦雀无声的漆黑森林与别墅阴暗处,警卫们叫喊同事名字的呼声撕裂了四周的寂静,被惊醒的鸟儿以鸣声响应,却仍然得不到失踪的两名同事回答。 一名看似主任阶级的最年长警卫走回厢型车联络办公室,在冗长的对谈过程当中,其它五人伫在原地,饱受风吹草动的惊吓。总算,通话结束了,主任带着困惑的表情转过头来。 “总公司下了指示,要我们撤退。” 警卫们听完面面相觑。 “难道不报警吗?主任。” “我以办公室的名义将此事转达给总公司了。” “咦?有没有搞错哎……” “搞错什么,总之你给我少说两句!” 主任扭曲了表情,冷不防大吼一声。 “警察将这块别墅地带的巡逻勤务交给我们公司,要不要通报是由我们公司做决定,还轮不到警察多管闲事。” “……可是,我们有两名同事失踪了呀。” “我又没说不管他们,明天一早就动员办公室全体人员加入搜寻,又不是在深山野地的,不可能遇上山难吧,天亮了再找应该比较容易发现。” 主任语毕,刻意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拿起手电筒指向部下们的脸。 “走,回去吧,明天早点起床,七点我要在办公室看到所有人!” 主任摆出笑容。 “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在这里。” 在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在沉默的氛围笼罩下,两辆厢型车载着六名警卫变换方向离去。

穿过曲折的山坡道一进平坦的高原,就抵达了雾立镇,从东京经由高速公路约两小时的车程。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正是旅游淡季,因此没有遇到车潮,然而再过一星期国际戏剧节开幕之后,交通状况可能又不一样了。来自全世界四十多国的演员、演奏家、舞台美术设计家与经纪人总计超过二○○○名外国人士群聚此地,届时也将吸引大批传播媒体前来。从车站前往镇公所的要道上只见万国旗帜飘扬,英文、法文、中文的看板与海报放眼皆是。不过目前庆典尚未展开,时值淡季的高原观光胜地人烟仍然相当稀疏。 “我们到了,大哥,现在要先上哪去?” 手握方向盘的竜堂续问道,坐在副驾驶座的竜堂始视线落在城镇的地图上。 “这样吧,先到别墅去,把行李放好,打开木板套窗让房间的空气流通,接着以电话事前联络之后,再与常盘校长见面。” “那么再来就往左转。” 人影稀落的街道上悬挂着“欢迎莅临国际戏剧节”的巨型标语,仿佛在举行什么运动会一般,这个尚在开发当中的观光胜地也有许多精致的店面,反而给人一种不协调的印象。 “好象电影的布景一样哦!” 坐在副驾驶座后方的少年说道,那是四兄弟之中排行最小的竜堂余,身旁的老三终把头手伸出车外发出哀叫。 “唉~唉,餐厅怎么都没开,这下要到什么时侯才能大吃一顿?” “等到国际戏剧节一开幕,所有的商店就会开始营业了。” 么弟安慰三哥,他绝对不是担心餐厅没开,自己会被三哥吃掉,这个十三岁的么弟原本就是个善体人意的孩子。 车子往别墅地区驶去。 落叶松、赤松、栗子树、橡树等树群屹立于落叶之上、迎着初冬的冷风。比较起春夏季节,少了绿叶的空枝使人的视野得以伸展得更远,从树林的缝隙之间可窥见好几户别墅。 伸展成卵型的道路一旁座落着一栋欧式小屋,那里是别墅地区的管理事务所。车一停下,屋内双层玻璃门随即开启,走出一位年约四十岁的工作人员,续则由驾驶座的车窗探头喊住对方。 “我们是东京的竜堂,预定这两星期借住大石先生的别墅。” “是的,大石先生已经来过联络,呃……竜堂先生,您总共四个人对吧?好的,没有问题。” 工作人员点点头,拿着签字笔在手上的记事本上作了记录然后交给续。 “这阵子,所有的饭店与民宿全部客满了,我看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国际戏剧节结束为止,就连租借别墅也不例外,幸好你们有熟人帮忙,是你们的亲戚还是什么人?” “你闲事管太多了吧。” 竜堂续并未说出口,只是一语不发地摆出一副应酬的笑容,接过记事本签上名再标上日期之后,便交还工作人员。 “关于别墅地区的管理体系,我想每户别墅应该都有摆一本说明手册,如果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就请打电话到事务所,你们知道电话号码吧?” “谢谢你的帮忙。” “哪里,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话说到一半,工作人员突然闭口,露出诡异的表情,眼神似乎在探寻什么,而嘴角也是欲言又止。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状况,续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啊,不、没有。” 工作人员摆摆手,嘴边低喃了一句“东区实在有点……”一旁的续已经解读出对方的心理,对方的确有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表达起。 “那么这两星期就有劳您了。” “好的,请您们小心一点。” 在奔驰的车内,续露出冷笑。 “应该反问他,我们要小心什么才对。” “不,问了大概也不会据实回答,徒增对方内心的负担罢了。” 长男始觉得事情不至于太严重,于是将这件事收进了脑中的抽屉里。 三分钟内转了四次弯道就抵达别墅所在的目的地。 别墅一贯的特征就是宽敞,一楼客厅有三十个榻榻米那么大,还附有可以生火取暖的暖炉,其它隔间包括厨房兼饭厅、和室客房、浴室、更衣室、洗手间、仓库。客厅采取透天设计,天花板直达二楼,高约六公尺。厨房兼饭厅上方是阁楼式的寝室,阁楼不只大而且长,长度约四公尺,宽度则是长度的三倍以上,四张床铺在寝室一字排开。 四人分工搬运行李,打开木板套窗与盥洗室的门通风,即使平时有定期清扫,由于长期门户深锁,难保不会产生尘埃与霉味。 “话又说回来,这间别墅的暖气效果实在太差了,无论暖炉烧再多的柴火,热气全部跑上天花板,整个客厅根本暖不起来。” “没办法,这间别墅原本只提供夏季避暑专用,我记得仓库有电毯,终,你去找找看。” 一把钥匙被拋向半空,终伸手接过后便朝仓库冲过去,其实在室内并不需要奔跑,但由于体内囤积了过多的精力,不得不以跑步宣泄。 “这次带终来玩实在是个正确的选择,对吧,大哥?” “怎么说?” “来到森林,他的野性就会得到解脱。” “嗯,把他放养在东京是危险了点。” “看,有天窗耶!” 老么余兴奋的声音从阁楼直达而下,他被指派的工作就是将四张床铺好。 “哦,这么一来就能躺在床上观赏流星雨,真是太好了。” 宇宙天体有固定性的运转周期,因此每在同一时节便能观赏到相同的流星群。狮子座流星雨大约是从11月15日起连续一星期内都可看见,但今年的规模特别庞大,据说夜晚不管在任何地点都能欣赏到流星雨,再加上目前处于新月时期不至于遭受光害,正是观测的最佳条件,这项好消息早已令所有天文迷们蠢蠢欲动。 “希望不要下雨或下雪。” 老么说完,老三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电毯放在客厅之后随即答腔。 “别管会不会下雨,你先小心自己不要掉下来。” “喂,你要聊天可以,手边也顺便>..把电毯的灰尘掸一掸,试着插电看能不能用。” 所幸电毯功能正常,可以确定这一家四口不必担心遭到冻死的下场。四人将屋子略作打理之后,长男始便去电向他们准备前去拜访的对象取得事先的预约,三名胞弟则各自检查所有设备与用具。 日本真大,让终产生这种体认的是在他打开电视之时,发现只有两台地方电视节目。 这下不能看“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Part2”、“紧身衣战士鲁恩”以及“名侦探柯南”,终难过得仰天长叹。 “早知道就应该乖乖留在东京才对,想不到会被带到这种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乡下地方来!” “来此享受别墅悠闲生活的人是不需要电视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念书!” 无情的兄长们异口同声说道,三男内心对于自己的祸从口出感到无比懊悔。

欧洲与中国等国家很久以前就有避暑的观念,不可思议的是日本居然没有。在暑气逼人的夏季前往凉爽的地方,这种习惯是于明治时代由外国传入的。因此,日本的避暑胜地诸如轻井泽、上高地、箱根与日光中禅寺等地均是由外国人所开发的。 就连这个雾立镇也不例外。19世纪末,美国的武器商人亚伯拉罕·威尔库克斯收购这一带大片土地,然后分售给在日的外国人,这是最早的起因。由于威尔库克斯在中日战争与日俄战争期间积极协助日本政府,他才能够以等于免费奉送的条件得到这片原本是陆军演习预定地的森林与原野。 包括威尔库克斯自己的住处在内,总共有二○○○户以上的外国人别墅在此兴建,再加上基督教长老教派的教会与形同社交中心的饭店,其中更不乏高尔夫球场、马术俱乐部与网球场等休闲设施。影响最巨的是铁路的兴建而后成立小型车站,于是居住在东京与横滨的外国人们都会花上半天的旅程前来造访这座城镇,在此一直待到秋天来临。 “感觉好象回到了故乡,这块土地的风光与新英格兰一模一样。” 威尔库克斯的出生地是美国东北部的缅因州。然而他的宁日并不长久,日俄战争之后,由于手下亲信们的判变,威尔库克斯丧失了他在日本所有的事业与资产,加上日籍妻子不幸世去,一九○九年,他只有黯然神伤地离开日本,由横滨搭乘客船,途中经由伦敦前往纽约,但资料就此中断,结果一直无法确定威尔库克斯是否回到了故乡。 其后,别墅地区便转移到日本财阀的手中,一九三○年代后期由德系外商公司开发,日本财阀虽然让出土地开发权,但当时正值日本与德国结为同盟国的期间。 于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际,这块别墅地区便形同德国人的自治区一般,负责人凯奥格·冯恩·艾森是纳粹的大力支持者,与日本政府和国防部的高层均有往来,因此地方宪兵与警察无法干涉他的行动,后来传说他在别墅地区遭到反纳粹组织暗杀,但没有得到证实。 一九四五年五月,德国向联合国投降,直到同年八月日本投降的一○○天之间,别墅地区的德人处境变得十分尴尬,虽有宪兵咒骂“德国人是判徒”,日本全国并无暇顾及他们的问题,等到八月来临,美军登陆日本领土,这块别墅地区此次成了收容所,并受到严密监视。一九四六年,德国人陆续被遣送回国,冯恩·艾森遭到美军宪兵逮捕,然后接受军法审判。“我一定会回来的!”他临走前向镇上的人们如此表示,最后终究还是见不到他的归来…… 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位于城镇的西北方,与镇公所和警察局相隔两公里的距离,落叶松环绕四周,位置比城镇中心略高。总面积占地四万坪,也就是十三万二○○○平方公尺,不过半数以上全是林地,看不到出入口的玄武岩大门附近聚集着一整排建筑物,城镇规定建筑的高度不得超过三层楼以上,因此这里每栋房子大多只有两层楼不然就是平房,这些建筑物包括校舍、专属剧场、图书馆、舞台道具的制作工厂兼仓库、女生宿舍。男生没有宿舍,所以全部住在镇内的公寓或一如既往的出租房间,另外有些学生一方面寄住并在民宿打工,一方面通勤上学。 “虽是私立学校,却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舞台艺术学院。” 次男续向胞弟们说明。 “自比是先进国家,到现在却没有国立戏剧学校的大概只有日本了,连美国的财团都懂得赞助经营规模完善的私立学校。” “在我看来,这里的规模已经很完善了。” 三男说话很不客气,么男则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财团不出钱赞助呢?” “余,这个道理很简单,而且是出自庸俗不堪的理由,在日本财团眼中戏剧这种玩意儿根本不是赚钱的工具,所以他们才会漠不关心,他们可以付给与黑道挂勾的股东大会混子(译注:持有少数股票出席股东大会进行捣乱,或从公司方面领取金钱以阻止股东正当发言的人。)上百亿,对于文化或艺术则宁愿一毛钱也不出。” “没错,有钱人所谓的文化,就是以五十亿日圆买下市价十亿的画作,然后藏在地底的大金库。” 正因为如此,始对于日本财团这群人种实在很难抱有一丝敬意,如果这群人真是他们自称的伟大领袖,现在的日本社会状况应该可以得到一些改善,每当他看到报纸上满版关于金融界弊端的报导之时,就不禁产生这种想法。 玄关在左侧设有受理处,一报上姓名便被带到会客室,木板走廊在鞋底不满地吱嘎作响,这并不是一般所说的那种高级木质地砖,而是兴建四○年以上的老旧木造建筑,如此一来就不能说这里没有“蕴藏着怀古幽情”,白色墙壁与泛黑木框的组合的确透露着这般的雅兴。 会客室的天井很高,窗户的位置却出奇的低,所以室内显得特别昏暗,多少也给人一种沉稳的气氛。直径约二公尺的圆桌上铺着白布,排着八张椅子,看似学校员工的女性端来红茶正好经过一分钟,主角便登场了。 “我是常盘,欢迎你们光临,自从令祖父的葬礼之后,直到现在才又再度见到你们。” 态度谦和有礼地与客人寒喧的是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校长常盘滋人,年约六十五岁,体型略显福态,顶上微秃。竜堂家四兄弟站起身郑重回礼,常盘校长则双手轻抬示意四人坐下,他自己也随之就座。 “对于这次不合理的要求我感到十分抱歉,不过、竜堂老师、也就是四位的祖父曾经告诉过我,在他死后,如果遇到任何不寻常的问题尽管找他的孙辈商量,所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用字遗词相当礼貌,语气却显得仓促不安,始听了不禁微露苦笑。 “我知道祖父似乎向全日本各地学校的老师们提过这件事,正确说来应该不是‘商量’而是‘推卸’吧?” “别这么说嘛,哈哈哈……哈。” 常盘校长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接着视线投向昏暗的天花板,也许内心在此时产生了些许的迷惘,他沉默了数秒之久。 “是否这里的工作人员有人失踪了?” 听到始冷静的分析,常盘校长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既然不能成功地若无其事敷衍过去,只有干咳两声之后开口说话。 “你怎样会知道?” “因为,我在想学校一旦出事大多都是这个原因,恕我失言,如果发生命案就会惊动警察,连媒体也会蜂拥而至,就目前推断,情况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严重,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 “想不到随便蒙也可以蒙对!” 老三终低声表示佩服,下一秒冷不防翻了个白眼,因为旁边的二哥用力踩了他的脚板。 “原来如此,多谢你正确的推测。” 常盘校长一字一句的用语十分小心。 “你们远道而来,我如果还有所隐瞒就太不合理了,不过这件事情实在很难启齿。” 校长调整语气开始说明原委。 “我们学校有两个人失踪,一名是戏剧系的男老师,另一名是女职员……” 男老师已婚,妻儿留在东京,只身前来此地工作;女职员单身,为当地人,这两人的交往已是半公开的事实,一个月前他们到别墅地区的深山健行至今音讯全无。 据说这一带的深山可以采到松茸,另外也相传有熊出没。由于那附近是开放狩猎的地区,如果为了探松茸而贸然前往是十分危险的,当地的居民应该相当清楚这个严重性,只不过久处危险之中反而容易轻忽危险,这也是人之常情。 男老师的妻子闻讯从东京赶来,她不相信其夫会无故失踪,坚称一定是与情妇共谋假装失踪,其实是联手逃往关西方面。她还到学校严厉谴责常盘校长在人事管理上的疏失,常盘校长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另一方面也表示他放心了许多。如果说这失踪的两人是主动私奔的话,那就成了别人的家务事,不但学校当局可以卸下部份责任,同时也没有必要报警了。 “对方目前暂时回到东京,可是之后又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失踪的不只那两人?” “是的,原因就在于此。” 半个月前,名古屋方面不断来电询问,一位名古屋的不动产业者乘JR火车前来商谈洽购雾立镇土地的事宜,结果一去不复返,预订的饭店也不见踪影,只知道他拨了一通电话给负责中介的雾立镇不动产业者,之后一直没有现身,就这样不知去向。 “据说他的事业与家庭有不少问题,既然当时手头携带巨款,可能他是计划性的失踪也不一定,只是99lib?我觉得很不安,名古屋方面的不动产业者表示会采取相关行动,如此一来学校也不能坐视不管失踪的人员,由于国际戏剧节这个重大的节日即将来临,我不想惊动警方,所以才想到拜托四位。” 一口气把话讲完后,常盘校长取出意大利制的手帕拭着脸,续眼神冷静地观察对方的举止,看不出有出汗的情形,校长的这个动作大概是有意掩饰自己的表情吧。 “只要找出这两人就行了吗?” 常盘校长一边叠好手帕,一边听着始的质问。 “也希望你们能一并调查事件的原因。” “恕我直言,请问在这次的国际戏剧节里,常盘校长是担任什么样的职务呢?” 常盘校长略显意外地答道: “我担任营运委员兼审查委员,可能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差吧。” “审查委员长是哪一位呢?” “忍甲子代老师。” “哦,我记得她是著名的女作家。” “也是大日本文化保护协会的会长。” “这样啊!” “营运委员长是住田清胜先生,他是前文部省事务次官,目前担任亚洲艺术振兴财团的理事长。” “原来是个空降的芝麻绿豆官。” 续毫不留情面地骤下断言。 “那么,那个芝麻绿豆官住在这个城镇的哪里?” “住田先生住在雾立大饭店,忍老师住在皇家饭店。” “听起来都是高级饭店,住宿费是由谁负担呢?” “呃,是由营运委员会……” “那营运委员会资金又是从何而来?” 续稍稍提高了语气,这个清丽俊美的年轻人大概是四兄弟当中个性最为急躁的,因为他一向厌恶行事迂阔的成年人。兄长始熟知次男的性情,然而他自己就跟十九世纪的日本人一样懂得敬老尊贤,于是在一旁若不经意地为续的发言做补充说明。 “营运委员会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募集资金,你们找到有力的赞助者了吗?” “当然是,是有名的财界人士哟。” 听到校长立即的回答,令始着实吃了一惊,他对现代日本金融界只有低到谷底的评价。 “请问是哪位?” “法眼隆元,有没有听过?” “啊,名字是听过……” 到此,常盘校长突然从椅子起身,信步走到窗前,开始下沉的太阳将光箭射进室内。 “看见西边的山地没有?那是云岳,山脚距离这里有四公里。” “那里有滑雪场对吧。” “是的,现在山顶就看得到雪,当然现在还不到滑雪季节,接下来这段季节,雪线会日渐往下加深,再过二○天后就会抵达山脚,到时等于完全进入冬天了。” 常盘校长转过头看向默默坐着的竜堂兄弟,由于处在逆光位置,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想话说到此,大致已经做出结论了。” 常盘校长用力耸着肩头。 “这座城镇已经没有未来了。” “您意思是?” “因为这座城镇被摒弃在新干线的路线之外。” 常盘校长说明道。 “事关地方小镇的存活问题,新干线一旦经过这里,之前固定往返的快车与特快车就会立刻停驶。” “这座城镇是依靠观光客生存的,被摒除在新干线的路线之外等于中了致命的一击。” “是啊,事情严重到当时的镇长还为此下台以示负责。” 始对常盘校长的说明很感兴趣。 “那位镇长现在在哪里?” “已经不在这个镇上了。” 据说那位镇长从父执辈那一代就一直担任镇议会议员,可说是镇上的名人知士,最后饱受抨击被逼得走投无路,只有离开住处前往琦玉县,听说他的女儿跟女婿住在那里,之后就完全失去联络,每逢镇上举办活动,镇公所寄出邀请函也得不到响应。 “日本人完全不关心政治。” 这种说法指的大概只有大都市吧,在地方乡镇,政治与生活是紧密结合的,镇上要开拓哪条道路,要把工程交给哪个业者,一切必须经由政治来做决定。无论是镇公所或是县议员都会与业者合作,他们的商议内容将大大左右居民的生活。 双方对谈至此,外面传来叩门声,一名女职员走进来表示镇公所的人前来准备洽谈大会营运的事宜。 “抱歉,我跟他们事先约好了。” 听常盘校长这么一说,竜堂兄弟立即起身表示辞意,然后离开学校。 “我在想……” 走出房舍,在徒步前往镇上的路上,始侧着头沉思。雾立镇是著名的观光胜地,夏季可避暑冬季可滑雪,每年有将近一○○万人次的观光客前来此地,新干线理应经过并在此兴建车站才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刻意摒除在路线之外呢? “听说有环保团体的抗争运动。” “新干线的路线好象没有因此而变更的例子,真的就跟常盘校长讲的一样,事关这座城镇的存活问题。” 这个城镇又多了一个谜团,始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以后该怎么办呢?” 续低喃着。 正如续所说,日本没有国立的戏剧学校,这全是来自“戏剧对国家发展是无益的”这种贫瘠思考方式的后果。常盘家族仰赖经营生丝贸易大发利市,后来将事业转移给其它公司而创设舞台艺术学院,结果为此耗尽大量资产,想不到日本以前也存在过这样的有钱人。 校内的学习范畴共分为四项:戏剧舞蹈、舞台美术与音乐,学生总共六○○人,年龄从国中毕业继续升学的十五岁到三○岁为止。 此外全校的共同课程为“艺文”与“历史”,“艺文”课程是学习如何写作戏曲与脚本,聘请一流的戏曲作家与脚本家担任讲师,只是薪水不高,这些年来讲师经常缺人。 “我知道艺文的课程,可是历史的话要念些什么啊?” 次男回答三男的疑问。 “你可以去看莎士比亚的作品,‘理查三世’与‘麦克白’都是取材自英国的历史,而‘罗马皇帝’与‘埃及艳后’则以古罗马为题材,想看懂中国的平剧就必须事先了解中国历史才行。” 确实如此,藉由研读史实的理查三世,便能进一步了解莎士比亚如何改编历史,以及当初他创作这篇作品的动机为何。 始这次也在校长口头上受邀担任历史课的临时讲师,但是否真有站上讲台的机会,事实上还是个未知数。因为在国际戏剧节期间学校放假,全体老师与学生都要义务投入活动。 “就在一个星期之后吗?” 始突然发现一件事。 “国际戏剧节的举办日期与狮子座流星雨出现的期间居然完全一致。” “只是巧合吧。” “大概吧……” 始仰望一旁的街灯,设计仿照于伦敦的瓦斯灯,黄昏一到,淡淡的光晕沿街亮起,营造出梦幻般的气氛。 “流星雨的来临既然不可能控制,我看是戏剧节刻意配合吧,不过这么做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始的目光往下探索,最后停驻在大型看板的鲜红文案上。 十一月十五日,雾立国际戏剧节开幕!初冬的流星雨之夜降临,银月王即将苏醒。 一阵强风倏地扫过街道卷起了枯叶,随风飘扬的万国旗也作响,这条略显凄凉的街道再过一星期就会被来自国内外的观光客挤满吧。 由于被摒除在新干线之外,使得雾立镇的居民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观光客锐减就等于宣判了这座城镇未来的慢性灭亡,于是有人提议:“要不要来举办国际戏剧节?”到时世界各国的名人知士与大批传播媒体均会聚集到地,99lib?为城镇打响名气,居民一定会额手称庆才对。 “我想目前这座城镇的居民刻意忽略其中或多或少的风险,一心只希望国际戏剧节能够成功。” “数人失踪就包含在所谓或多或少的风险之中。” “他们一方面担心会闹出人命,却又遍寻不着失踪者的下落。” “真的是如此吗?” 俊美的次男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可以想见一个景像,这座城镇到处都有尸体,而目击者拚命想把尸体藏起来……” “这出黑色幽默片会一直上演到国际戏剧节结束,我记得以前好象看过这一类的电影……” 如果现在闹出人命,而凶手又想掩饰自己的罪行,城镇所有人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对凶手而言可真是求之不得的状况,这种情形的产生究竟是出于偶然,或者是来自某种人为的目的? “先别太急着下定论,预设立场的心态对搜查行动是相当不利的;话又说回来,我实在没想到法眼隆元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次的活动当中。” 法眼隆元不仅在全日本也是全世界屈指可数的大富豪,众人皆知此人对文化、艺术、社会福祉不屑一顾,他还曾经对外表示自己一听到日语的“捐献”就会产生荨麻疹过敏症状。 而那个法眼隆元竟然会成为国际戏剧节的赞助者…… “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说的也是,一个人活到六○岁的价值观是不可能说变就变的,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所以礼貌上我们应该怀疑他。” 踩着落叶然后转过一个弯便来到借住的别墅,简朴的石门没有便于进出的小门,而且还上了一道厚重的锁以防万一。门前停着一辆小货车,别墅管理事务所的中年工作人员手抓着帽舌,绕过车身来到四人面前。 “我送两个星期分的柴火过来,请在这里签个名。” 木柴不像灯油随手可得,管理事务所的工作之一就是接受订购然后运送给别墅的客人。在拜访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之前,始先以电话交待事务所送柴火来。 始签完字将收据交出,工作人员接受后说了句“谢谢”,但神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始感觉有向他问话的必要。 “我们目前一切暂时没有问题。” “是、是这样吗?” “是不是今年谣传这里有熊出没?” 虽然对不起无辜的熊,现在只有把它们当做坏人才能制造话题。工作人员听了面露苦笑。 “不、不、我一年到头不时听到有熊出没的说法,就是没有人亲眼见到;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们这里的熊向来胆小,用赶走色狼用的蜂笛一吹,它们就会马上吓跑。” “赶走色狼的蜂笛啊,我会记住的。” “别担心,我在这里从来没看过熊跑到镇上来,只不过晚上还是不要随便出门比较好,开车的话就没有问题。” 此时始向堆如小山的薪柴瞄了一眼,然后指示胞弟们。 “好了,待会要把柴火搬到仓库,你们先把玄关的门锁打开。” 三男与老么接过钥匙之后转身跑开,通往玄关的小路上布满了落叶,他们将落叶踼散到两旁可见速度之快。 “如果柴火不够,或需要灯油时请尽快跟我们联络。” 工作人员只手凭靠小货车车门继续叮咛着,始则刻意明知故问。 “对了,失踪的人平安回来了吗?” 工作人员稍稍摒住气。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 “到处都听得到别人在谈这件事,反而是你们比较辛苦,长官又不准你们泄密。” 续配合兄长的步调,工作人员将手抽离车门,摩挲着自己的脸。 “我早就说过,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骗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就算等到戏剧节结束,那到时又该怎么办?……” 工作人员看似自言自语,其实他是想讲给始他们听。 “如果连戏剧节的参加人士也失踪了,就有可能演变成国际问题。” “应该把原因调查清楚,大家才能比较放心。” 始与续轮流发表看法,工作人员听了便用力点头,接下来终于打开话匣子,述说起三天前满月之夜所发生的怪事。 第二章 城镇的秘密、学院的谜团

距离国际戏剧节开幕每接近一小时,山顶的雪线便往下加深一些。北风卷起落叶,冬天女神乘着风从清新的大气之中漫步而来,金黄色的秋逐渐转变成暗灰色的冬,竜堂始相当喜爱这个时期的景色。当他踏着落叶回到家,泡一壶热红茶,摆一盘苏打饼干或小点心,然后翻开厚厚的书本,E·R·艾迪森的“Uroborrows”或者马文·匹克的“泰坦斯·格鹿”都是不错的选择。 而三名胞弟们则围绕在长兄身旁,次男打开英文课本,三男看着漫画,老么翻着童话书,这时玄关的门被推开,表妹端来亲手制的烤饼干……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真是和平。” 去年春天才刚从大学毕业的始想法却很老气,当他四岁时弟弟出生,从此就成了“哥哥”直到现在,需要年轻家长伤神的地方确实不少。 管理事务所的工作人员离去后,四人便分工合作将薪柴搬到仓库,并先把三天分的柴火屯积在暖炉旁。 “太好了,各位,这下就不怕被冻死了。” 终掸着手说道。 “接下来只担心会饿死,关于今天的晚餐,请问长老大人有何高见?” “你说谁是长老大人?” “到皇家饭店去吧。” 胞弟们顿时被长兄的话吓了一跳,于是始简单作个说明。 “没办法,虽然我很不想浪费,可是今天其它店面都没开。” 语毕,胞弟们也能明白情有可原。 始走进起居室,反刍这一天下来的所见所闻。 正如同老么余说的一样,这座城镇的一切仿佛像一个舞台装置,在日本土地上看得到新英格兰的风光,当初由美国人开发,德国人居住,到现在世界各国的舞台艺术相关人士即将群聚在此。 此时始回想起刚才在街角见到的看板,在他脑海里留下特殊的印象。 “初冬的流星雨之夜降临,银月王即将苏醒。” 复苏、苏醒、复兴、复活,应该如何用字比较恰当呢?第四项吗?这台文书处理机有点故障,如果是终很有可能写成“酥饼”,看板上的文案指的大概是国际戏剧节准备上演的舞台剧吧。 “路上的外国人好象愈来愈多了。” 续接下余的话。 “应该不是参加国际戏剧节的人士吧,我想是在常盘校长学校里工作的俄国人。” 旧苏联瓦解后,俄国的文化艺术陷入断层的严重危机,因为国家援助完全中止。在萧邦奖演奏比赛之中赢得冠军的世界级钢琴家一个月的薪资换算过来只有二万日圆,只好一方面出卖劳力工作以养家活口;更悲惨的是剧场倒闭,乐团解散,只要领得到月薪就得谢天谢地了。由于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从旧苏联时代便与俄国的戏剧界和音乐界有所交流,能够以每月合理的薪水聘请一流的人材前来任教,包括舞台监督、舞台设计师、芭蕾教师、钢琴家、声乐老师等等,人数约有30名左右。 常盘校长表示,包括眷属在内,住在这座城镇的俄国人超过一○○人以上。 “续,你有没有听过‘银月王’这出舞台剧?” “‘银月王’吗?我不曾听过,可能是舞台剧的新作品。” 次男一边答道,一边指着三男。 “这里倒是有一个当不了金月王的欠债王。” “上有穷神明,下有欠债王。” 终挺起胸膛反击,接着发觉现在不是炫耀自己文学造诣的时候,摆在眼前的是严苛的现实,亦即行动范围的大小与零用钱大致是成正比的。 “对了,这次工作的报酬有多少啊?” “你担心太少吗?” “有一点。” “放心吧,常盘校长已经将酬谢金汇到我们家的帐户里了。” “咦?已经汇进去啦?” “你看起来好象很失望的样子。” 长兄此时插话。 “总之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无法拒绝这次的工作,话又说回来,既然晚餐的地点已经决定了,在用餐前你们到外面走走消磨时间吧。” 三男用力想了一下,与么弟商量以后便走出玄关,理由是要跟么弟一起去搜集情报。 续手持端盘盛了一杯香气浓郁的苹果茶来到兄长身旁,在东京时向来是精明能干的表妹鸟羽茉理将家事处理得有条不紊,她不在的话就必须由兄弟四人分担家务。 “那两个鬼灵精真是的,光凭他们两个能搜集到什么情报?” “在零用钱的诱惑下,也有可能会探到贵重的情报哦;何况,愈是了解这座城镇,就愈觉得它很诡异。” 始从二弟手中接过咖啡。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别墅地区从明治时代开始便修筑了相当先进的下水道,由此可见,亚伯拉罕·威尔库克斯的确具备了都市建设者的远见。以石头与磁砖制成的下水道全长五公里,目前仍在使用当中,并与最近修建完工的下水道连结。 始将雾立镇的地图整个摊开在桌上,总面积将近二百平方公里,相当于东京二十三区的三分之一,约一万六○○○的人口则是东京的五○○分之一,在冬夏的观光旺季里,人口会暴增到将近二倍,到了秋天淡季一般比较冷清,但今年由于国际戏剧节的开幕,人潮应该会比较踊跃,只是到了明年又会是什么情景呢?被摒除在新干线之外一事,为这座城镇的未来笼上一层晦暗的阴霾。 看到兄长埋首苦思,手持茶杯的续开口问道:“那个叫凯奥·冯恩·艾森的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主管这个别墅地区的德国人,战后遭到美军逮捕,不知道他接下来怎么了?” “这个嘛,应该不至于被处死刑吧。” 冯恩·艾森是支持纳粹的有力人士,自然也是反犹太主义者。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刚好人在日本,因此并未直接参与纳粹集体屠杀犹太人的行动。 “不过很明显的,他一定与其它罪行有所关联。” “也有可能,他在战争期间一定做了什么事,明天到图书馆查一下资料。” 镇立图书馆存放着镇史,如同大企业的社史一般在书面上大肆自我歌颂一番,不必看也明白最想知道的事情“全部没写出来”。 “不然就去找辖区的警察帮忙。” “我想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般是不会随便把资料拿给一般人>藏书网看的。” 这座城镇小归小,警察局还是有的,负责管辖附近六个村庄,警员人数共四十六名。这一带治安相当稳定,犯罪事件少之又少,尤其是到了旅游淡季,只有交通事故与宵小入侵无人别墅的案件可管,而且无人别墅只要将门户锁好就不至于受害。 此外,别墅地区是由大企业开发并负责管理,为了顾及商业信誉,企业也会雇请警卫巡逻并加装保全系统,始一行人目前借住的东区别墅也是一样。 “而这些警卫当中也有两人失踪。” “总共是五个人。” “续,也许你的玩笑话真的猜中了事实也说不定。”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哦。” “哦,好吧,刚才你提到那个叫冯恩·艾森的德国人……” “怎样?” “假设战争结束时他是五十岁,如果还活着也有一百岁了。” 续一直望着沉思中的始,似乎是注意到了某件事而窃笑起来,始的视线转移到二弟身上,毫不引以为意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大哥,你再继续算下去的话,那么,开发别墅地区的威尔库克斯如果还活着,不就超过一五○岁了?我觉得这好象跟这次事件完全无关。” “说的也是。” 始苦笑道,他决定将威尔库克斯赶出自己的脑海。

兄长们表示在晚餐之前可以到外面走动消磨时间,于是竜堂家的三男与老么便想到来镇里闲逛。在两旁矗立着路灯的要道上,居然有一家店面在营业。除了贩卖各式土产之外,也提供远近驰名的木梨汤给游客品尝。终大手笔地请小弟喝木梨汤,自己手上也拿了一杯香甜的热饮,同时向店内的老先生询问国际戏剧节的细节。 “你们过来..,从这里有没有看到右前方有个大型的木造巨蛋?那就是雾立剧场,听说内部有五○○○个座位,四○○个特等席,光是特等席的门票就要三万圆,一星期就卖光了。” “光是特等席就卖了八四○○万圆?” “哟,小弟弟,你的心算真是又快又正确。” “哪里哪里,这没什么。” 在宽敞的镇营停车场里搭盖起来的木造巨蛋,据说是藉助加拿大最新技术所兴建的,而那里正是国际戏剧节的主要会场。 “从四周的山上往下瞧,那座巨蛋很显眼哦。” “山上吗?那我们也上去看看。” “这时节不要随便跑上山,山上有熊哦!” 又来了,熊有什么好怕的?余内心想着,不过还是乖乖地点头。 “就算不像北海道的熊那么可怕,总之是猛兽就对了,这段时间它们正好准备这入冬眠,为了觅食,攻击性也特别强,很危险的!” “空着肚子真的是很危险。” “是啊,动物都是这样。” “嗯,我明白了。” 余挪动视线,停在三哥终身上。终外表是标准十五岁地球男孩的体格,不过食量可以匹敌十五岁的霸王龙。 “喂——余,走啰!” 霸王龙趾高气昂地喊着,余便向老先生颔首告别然后离开,老先生定睛目送两名少年的背影远去,在确认终和余前往常盘舞台艺术学院所在的方位之后,老先生随即伸手拿起电话,毫不迟疑地按下数个号码键。 常盘滋人是学院创办者的孙子,而始一行人则是东京共和学院创办者竜堂司的孙子,双方的立场相同,但年龄却有悬殊的差距,如果四兄弟的父亲维依旧健在,现在约是五○出头,相较起来常盘校长仍然年长许多。 常盘校长经营学校二十年,期间并未出过严重纰漏。大手笔扩张学校规模所幸没有因此负债累累,同时也培育出好几名一流的演员、芭蕾舞者以及舞台监督,不过他本人只是个纯粹的经营者,并不具备舞台艺术家的才能。无论如何,常盘舞台艺术学院在舞台艺术界不但赫赫有名,常盘校长也经常参加国家电视台的教育节目,雾立镇住着好几名作家、诗人、画家、陶艺家等文化人士,而常盘校长就是他们的代表人物。 “……放眼看过去,这里的怪人还真不少。” 走在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校园里,竜堂余对熙来攘往的学生们品头论足。 “当演员首先外表一定要有特色,这还不简单,他们只要奇装异服就行了。” 说得几乎头头是道,其实全来自两位兄长的现学现卖。 “不过我觉得,这座城镇里最奇怪的大概是我们了。” ..“说的也是。” 与三男并肩同行的老么点头表示赞成。 “因为我们不是人嘛。” “喂!不要说得那么大声!要是被人类听到了,我们会被赶尽杀绝的!” 三男摆出兄长的姿态告诫弟弟。 “猛蚂象跟剑齿虎就是被残暴的人类灭绝的,可想而知一旦身分曝光,我们会有什么下场,一切小心为妙!”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校舍,木造建筑虽老旧却依然坚固,日光灯将走廊照得发白,教室入口处并挂有“戏剧科第一练习室”、“舞蹈科理论教室”的指针板,而且不时可听见飘扬的琴声。转过一个弯之后,便可见到标示着“舞蹈科练习室”并铺有木质地砖的大房间,天井相当高,其中一面墙全是镜子。 一走进去就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等于证明了终刚才的发言。 “你们不是学校的学生吧,不要在这里晃来晃去!” 头发染成茶色又戴上耳环,自认为这么做就能突显自己个性十足的一群年轻人上前盘问终和余,这些人年龄约在二○岁前后,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他可以肯定连一根手指都不需要动,就能摆平这群人。 “我们不是外人,现在在做入学前的观摩。” “入学?你们念哪一科?” “你们不知道吗?明年学校要开办京剧研修课程,我们是第一届的学生。” “我怎么没听过这回事?!” “去问问校长先生就知道了,如果你们还怀疑的话,我可以露两手给你们瞧瞧,余!” 终把小弟叫过来低声交待了几句之后,只见余点点头,走了几步与终面对面站着,然后十指交叉。“好!”终喊了一声,双手举到头顶,同时余也从地板脚一跳,在终的双手上做出倒立的姿势,动作之轻盈仿佛无视于地球的重力,引起在场的学生一阵低声的哗然。接着终放下左臂,余也只以左手倒立在终的右手上,身体重心的平衡丝毫不乱,然后终顺势将右手往上一推,余的左手立刻放开,在半空翻了一圈,左手再度贴住终的右手摆出倒立的姿势,等到余稳稳地回到地板,四周突如其来地涌起掌声。 “这哪里是京剧,说是杂耍还比较像,很适合你嘛!” 嘴上虽然故意刁难,蓄着短髭的年轻人的态度已经少了先前的盛气凌人,还伸手拭着冷汗,于是终作下判断,刚才的下马威已经达到效果了。 “明年请多指教,学长。” “谁是你学长?不要乱叫!”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似乎也不排斥被称作学长的感觉,真是一群个性单纯善良的年轻人。 双眼间距很宽的年轻人随口表示,这时地板摇晃起来,一般日本人都会以为是地震,不过这里的学生惊惶失措是来自其它原因,一名脸颊削瘦的年轻人哀叫道:“糟、糟了,是生活辅导的小早川!” 语气中满是恐惧。 终看到一个投射在墙壁的巨大身影,在走廊灯火的照明下,影子拉得很长,甚至延伸到教室里来。 一阵诡异的笑声倏地传来。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走廊的窗玻璃震动着,学生们的表情顿时面无血色,终略微垫起双脚脚尖,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眼前鲜艳的色彩令人看得眼花缭乱,一身深紫色质地的长袖和服以金银线绣着孔雀图样,怪物般的人物登场了!身高相当于终的二哥续,体重却有续的两倍之多,双手粗肥的手指上戴了总计一○枚戒指,强势的大脸上涂满了有如粉笔灰一般的白粉。 “你们又逃课了?!” 响彻云宵的声音化为波动撼动着窗帘。 “没有,老师今天请假……” 对方并不理会弱如细蚊的辩解,炯炯有神的巨眼转向竜堂终。 “你好象不是这里的学生,以前没见过我吗?” “是的。” 这种怪女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说忘就忘,心里如此想着,但终仍然一本正经地表示肯定。 顿时终整个人沐浴在小早川老师充满猜忌的目光下,他甚至觉得皮肤滋滋作响。 “哦,是吗?总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你,这大概是所谓的既视感吧。”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终顺口答腔,只不过在小早川老师的巨眼里看起来态度却不够诚恳。突然她的右手塞进左边的袖口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颗新鲜多汁的大苹果。 小早川老师吊起大嘴的两端露出笑容,接着喊了一声“看!”轻而易举地将右手的苹果握碎,苹果汁四处飞溅,终当场瞋大双眼,这可是非比寻常的怪力! “噢呵呵呵呵呵呵,就算你没长眼睛也应该瞧清楚刚才的情形了吧?” “是的,很清楚。” “胆敢在我面前造反的坏学生,我就把他的头像这只苹果一样捏碎,然后丢到大型垃圾废弃场,你们记清楚了,噢呵呵呵呵呵呵!” 小早川老师的巨体一转便卷起一道风尘,由于刚才成功演出一场精彩的下马威,因此忘了追究终的真正身分,踩在地板上的响亮脚步声逐渐远去,既然耐得住那个怪女的巨躯与重量级的脚力,可见这座校舍的确盖得相当用心,并未偷工减料。 “谢老天爷保佑、谢老天爷保佑。” 学生们说着古装剧里的台词,有人挥掉冷汗,有人在胸口画着十字,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时终提出一个直觉性的问题。 “怎么会找那种人来当老师?” “不清楚耶,她好象是某个有力人士的女儿,还可以直呼镇长的名字呢!” “她老爸是县长还是议员?” 在兄长的耳濡目染之下,终觉得这一类小官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认为对方的职位大概比镇长还稍微大一点吧。学生们反应迟缓地侧着头表示:“不知道……”看来光是用想的,小早川老师都会变成他们精神上的负担,终相当能体谅他们的心情,所以并未深入追问。 “国际戏剧节会有开幕仪式吧。” “那是当然的了。” “会找谁来致词?” “营运委员长啦、审查委员长啦、然后就是县长、镇长跟文化厅长官的代理人……” 想想这么一致词下来大概一个小时跑不掉,终在内心讽刺着,他很少如此冷嘲热讽,只是了解到愈是没内容的人就愈长舌的真理。 “当中谁最伟大?” 终故做天真地问道,学生们似乎在平时想过这个问题,因此回答也形形色色。 “他们每个人一定都认为自己才是老大。” “反正出钱的就是最大。” “听说为了致词的顺序还引起一些争执,到时候可好玩了。” “县长好象没什么建树吧。” 大家的说法都很有道理,但最后仍然没有确切的结论。 如果过于急着发问可能遭人起疑,虽然一开始就被当做可疑人物……正当终如此想着,一个长脸的年轻人反问道:“对了,你是在哪里学到京剧技巧的?” “因为我生在一个相当悲惨的家庭。” “真的吗?” “父母早逝……” “咦?是吗?” “大哥老是爱说教、专断又小气,简直跟独裁的雷公一样,加上二哥性情冷酷阴险,就算以后死了下地狱也会马上投胎转世……” 终对兄长们有一箩筐讲不完的怨言,不过此时小弟插了一句话。 “再不快走会赶不上晚餐时间哦。” “啊是吗?学长们,我们先失陪了!” 眨眼间,这对来路不明的兄弟便消失无踪,而留在原地的“学长们”则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那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雾立皇家饭店是这座城镇规模最高的建筑,由城镇中央徒步只要五分钟的距离,饭店地处落叶林围绕的优雅环境,厚重的木造建筑是仿造低地区(位于英国苏格兰南部)领主馆邸搭盖而成,即使依法房屋不得兴建三楼以上,这栋两层楼的建筑占地却相当宽广,房间超过二○○间以上,盛夏期间理所当然全部客满,而餐厅也座无虚席,只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就不是这么回事,等到国际戏剧节开幕之后应该会有所改善。 竜堂兄弟在餐厅的菜单里点了一道季节限定的“英式家庭料理套餐”,而且四人份则以三人份的特价优待,这就是旅游淡季的好处吧。 前菜是熏鲑鱼、奶油杂脍汤以及名为FishFingers的鱼肉料理(白肉鱼的圆筒型炸肉饼),到此都没什么问题,不过主餐橘汁鸭肉的口味实在不好,因此整个套餐吃下来并不能尽如人意。刚饮完餐后的奶茶,另有一组刚进门的客人被领到邻座,共是三名女性。续低声向其它兄弟说道:“那是忍甲子代,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几次。” 一名年约六○岁前后、气质优雅的女性,打扮相当时髦,胸前别着偌大的珍珠胸针;在她左手旁的女性大概是秘书,戴着眼镜、年约四○岁;右手旁则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岁的女性,应该是她的女儿。这位年轻女性的美貌足以令大半的男性为之惊艳,美女也分成许多不同类型,这位美女就很适合知性、前卫与充满现代感的形容词,披肩的黑发柔亮有光泽,浮雕宝石在喀什米尔毛衣的胸前晃动着。 竜堂家四兄弟向来没兴趣观赏名人,再加上餐后奶茶也用过了,于是四人准备离席。服务生将菜单与矿泉水送到三名女客的桌上,这时三人之中最年轻的女性站起身,走向餐厅大门口,朝着刚以信用卡付完帐的始打了声招呼,不仅始,连他的胞弟们也不约而同望向她。 “竜堂始先生、与家人来用餐吗?” 妙龄美女露出微笑,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般娇艳欲滴;始只觉得困惑,开始探索记忆中的印象,美女只是加深了笑意,仿佛乐于见到他的疑惑。 “我是忍甲子代的女儿,名叫佐保子,好久不见了。” “是吗?多亏你还记得。” 始的反应实在称不上沉稳,他接着问道:“我们在那里见过吗?” “是的,在去年一月的校园联谊会上。” “啊啊,原来如此,抱歉我一时想不起来。” 始深感惭愧。记得去年一月他还是共和学院大学四年级学生,当时业已决定留在母校担任教职,而毕业论文也完成交出,接下来的时间参加了不少校园联谊会,其中还有几次是与明星女子大学合办。在不知如何应对的情况下,始突然提出一个没来由的话题。 “我想你一定很尊敬令堂。” “……这怎么说呢?” “因为你先介绍了令堂的大名,而后才说出自己的名字。” 佐保子顿时面露难色。 “我母亲的确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但不表示我尊敬她。” “是吗?恕我失言。” 始开始觉得很不自在——与美女话不投机,但是又不方便中断话题,一群人挡在餐厅大门口实在不雅观,于是胞弟们先到餐厅外等待兄长。 “告诉你一个秘密。” 佐保子语气变得比较轻松。 “银月王是一出舞台剧的剧名,同时也是主角的名字。” 见到始一语不发地转过头来。佐保子笑道:“看,你也很在意对吧?很多人都一样。” “是啊!” 始的语气也逐渐放轻松。 “这出戏不仅是全日本首演,而且还是全世界首演哦,你应该听过伦敦音乐界的鬼才奈杰尔·契恩帕斯吧?” “英国女王曾经赐封他爵士称号?” “是的,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这是他沉寂六年之后的最新作品,配乐、歌词与脚本全部出自奈杰尔爵士之手。” “真厉害。” 始由衷表示赞佩。 “那位先生的确是个鬼才,但听说他也是个认真的生意人,还成交了好几笔生意。” 佐保子以面带讥嘲的表情表示响应。 “没错,他那个人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谈,对生意人来说算是很容易合作的对象。” 原来如此,确实不无道理,身为创作者要求合理的金钱价位也是一种不同角度的见解吧。 “这么说来,出钱的就是法眼隆元了?” “是啊!” “我很好奇,他付了多少?” “二五○○万美金。” “这个数字让人听了会不禁想吹口哨。” “能够获得奈杰尔爵士的乐曲与世界首演权,这笔钱花得是有价值的。” 始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颔首表示赞同。 “的确如此,凡是明白艺术与创作活动价值的人都愿意付出,只不过没想到那个法眼隆元也会这么做。” “也许这只是你的偏见。” “我不这么认为,假如我真有偏见,也是他本人助长的。”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促使他决定出资二五○○万美金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始淡然地将美女挑衅般的问题搪塞过去。 “以你母亲身为作家的立场,无论赞助者的动机如何都不成问题吧,恕我失陪了。” 以目光致意后,始便转向胞弟们所在的方向而去,背后感受着对方的视线。

.. 从饭店的玄关走进夜晚的凉气之中,续向兄长问道:“与美女谈了些什么?” “那种对话很累人的。” 始面带苦笑,刻意以左手拍拍右边的颈项。 “我大概不适合当一个冷血的侦探,续,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遵命,如果有机会的话。” 四人散步在半圆月下,年少组在前,年长组在后,每组两人肩并肩走着。距离东区别墅不到三○分钟的路程恰好可以用来帮助消化,四人都提着印有饭店名称的纸袋,那是他们刚才在饭店的商店里购买的早餐材料。 走在前头的年少组偷偷瞄了身后一眼之后,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觉得茉理姊比刚才那个女的漂亮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 竜堂家的年少组是表姊鸟羽茉理忠诚的骑士,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打从一出生就认识茉理,而且还受她照顾到现在,总而言之如果没有茉理的话,竜堂家想维持宪法所保障的“健康有品味的生活”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终和余对于这份恩情铭记在心,同时也把始与茉理“迟早会在一起”的想法视为既定的事实,因此在他们眼中,外界凡是过于接近始的女性都是“竜堂家的敌人”! 抵达别墅时是晚上八点三○分,在漆黑死寂的森林里,只有玄关常夜灯的光亮是一处小小的温暖。不过室内已经完全冷却下来,因此在暖炉将柴火堆成十字形,洒上常备的酒精,在破布上点火并塞进柴火的空隙间,在柴火燃旺之前必须一直忍受着寒冷,直到九点总算得以在跳动的金黄色炉火前舒展身心。 续打开放置在饭店大厅的国际戏剧节介绍手册,浏览关于奈杰尔爵士最新作品的有限记载。 “看来剧中的银月王有七种身分。” “什么身分?” 续依序读出。 中世纪法国吟游诗人 古罗马元老院议员 十七世纪加勒比海的海盗 十八世纪普鲁士的龙骑士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皇帝 身穿黑色燕尾服、头戴大礼帽的怪盗 真面目 “剧情听来有点俗套,不过这样的安排会让视觉效果产生多彩多姿的变化吧,而且最后的真面目也没有写清楚。” “这应该是刻意留下的疑问,可以成为演出的卖点,为了目睹银月王的真面目,届时全世界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湖蜂拥而至。” “想回收二五○○万美金的成本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就算回收不了也没什么关系。” 始对续的话报以质疑的目光,随即便恍然大悟。 “啊啊,你指的是税法制度吗?” 假设企业投资二五○○万美金,却只获得五○○万美金的利润,而造成二○○○万美金的损失,如此一来便可以不必缴税。 “人称法眼隆元的关系企业为节税高手,每年有好几兆日圆的营收,但是缴纳的税款几乎等于零。” 再看看介绍手册,其它的演出作品并未带给人如此神秘的印象——眼见所及全是莎士比亚、莫里哀、亚里斯托芬、家佛克里斯、高尔基、布莱希特等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师作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说难听点就是缺乏新意。 “还有田纳西·威廉也在其中,即使他是这类活动不可或缺的要角,然而对于不熟悉戏剧界的一般观众而言,根本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看来最受瞩目的只有银月王了。” “据说在国际戏剧节活动期间,常盘学院的学生们将打扮成银月王举行义卖会。” “也就是化妆大会吗?这得花上不少经费。” 总觉得在这个雾立镇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疑云重重——不管是表面上还是暗地里,这似乎全部系在同一条线上,而且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一定脱不了关系。 “听说常盘学院的学生一直想演出大型舞台剧,曾经考虑过长与善郎(译注:1888~1961,日本小说家兼剧作家)的‘项羽与刘邦’,不过最后还是因故放弃了。” “因为舞台道具的费用过于庞大吗?”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最主要的是找不到适合扮演项羽的人,不过在看到大哥之后,他们好象又蠢蠢欲动了。” “喂、喂!” 始身高一八八公分,体格高硕,身材均匀,眉间英气焕发,具备远超乎他年龄的气质,如果光凭容貌的话,他有足够的资格演出项羽。 “你是从哪里听来这种事情的?” “学校的女学生说的。” “什么时侯?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在饭店前等人的三分钟就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始望着二弟的脸苦笑道: “早知道应该找你来应付忍佐保子小姐。” 在一天结束后,竜堂家四兄弟早早上床休息,即使暖炉的热气飘上阁楼令人感觉温暖,只是热度无法持续到深夜,电毯就成了唯一取暖的依靠。 始选了距离楼梯最近的床铺躺下,在他传统的想法里,身为一家之主必须亲自守在出入口以防御敌人入侵,这是中世纪欧洲骑士一贯承袭下来的观念。如此一来,次男便理所当然在另一侧负责防守,而么弟则由家长保护,最后一张床则留给三男。如此看似合理的安排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不过三男其实比较希望能够跟大哥换床位,这样不仅可以克尽保护小弟的义务,也能远离爱唠叨的兄长们,而且一旦发生状况他也可以立即进入备战状态。虽然他不只一次提出这个意见,冥顽不灵的兄长们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不准!” ……在进入梦的国度之后,老么余的行动范围就远比三位兄长来得宽广。 正当余推开通往梦乡的门扉,一脚踩进异世界的地板之际,在半圆月的映照下,可见到别墅的屋顶有某个物体在蠕动着。 第三章 受邀的贵宾们

竜堂余小跑步穿过初冬的街道,这里是东京都中野区的北部,距离自家不远,落叶在北风中飞舞,灰色的天际悬挂着白昼之月,路上行人化为飘摇不定的黑影,余感觉自己好象走进了超现实主义派的图画之中。 他的左腋下夹着一个颇有重量的纸袋,里头是一本书,来到自家门前的玄关,推开厚实的大门,向门内喊了一声“我回来了”,但响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没人在家吗?” 摆在玄关间的老爷爷时钟的指针由左向右顺势走动着,走进客厅,余就脱下运动外套并打开煤油灯,厨房的水龙头一打开便有热可可流出,所以他直接以杯子接满然后回到客厅。 余坐到地毯上接着打开纸袋,一本重如百科全书而且装帧精美的书籍出现在眼前,又厚又硬跟木板没两样的封皮上横标着书名。 “银月王”。 书上没有作者与出版社的名称,是刚刚才买到的新书,价格多少呢?余实在想不起来。翻开厚封皮,第一页就是一张插书——夜空半月映照下的西式街道,背景有个人影飞跃而上,黑色大礼帽、燕尾服以及披肩与手杖,脸上戴着白色面具,图上搭配着一排文案:“流星雨之夜降临、银月王即将苏醒”。既然如此,背景就应该画成流星雨才对呀,余发挥批判的精神评论道。 继续翻开,没有目次,而是一张空白页,余不解地往下翻,同样是空白页,一直翻下去,白色的页面逐渐转为淡灰然后是深灰,同时余的四周也随之变暗,突然间书不见了,余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他隔着肩头转过头,并非他自己想往后看,而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促使他这么做。 客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扩大的昏暗空间,里面充满了无数的黑影,近似海潮的喧哗声忽远忽近,余注意到一件事,昏暗的空间并非无限制扩张,尽头就在远处,这里是剧场的宽敞空间,阴暗的座位上全部客满,青与红的光点如星座般排列着,那是观众们的眼睛。尖长的耳朵,弯曲的头角与摇摆的尾巴在黑暗中浮现,可以得知观众全是非人的异形者。 此时嘈囃声愈来愈大,因为等待许久仍然不见剧幕拉开,群众逐渐感到不耐烦。余站了起来,由于脚下的地毯消失了,余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舞台之上。 他确认自己的服装,舞台上搭建着街头的布景,熄了灯的橱窗反射着月光与街灯的光亮,化为一面偌大的镜子。一身的黑色燕尾服,而且还搭配着黑色披肩、黑色大礼帽、黑色皮鞋,手上拿着手杖,跟在书本上所见到的银月王一模一样。 “快开幕!快点!快!” 观众席上的喧闹声转为叫嚣语言蜂拥而上,倏地余感觉到除了自己以外,舞台上还站着另一个人,于是他将整个身子转向左边。 对方是个体形高大的彪形大汉,头部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熊,两条宽吊带系着条纹裤。 “住在这座城镇里的废物,全是至高的银月王大人的家畜。” 熊男咆哮道,虽然它说着人类的语言,但声音却异常混浊,也许是声带构造有所不同。余正想反驳之际,熊男的身子被上下猛力拉扯,最后溶于黑暗之中,此时背后再度出现其它人影,余一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小礼服的男子。 这名男子头部是一只雄鹿,尖锐的大角长出好几段分枝,晃动时影子也随之摇摆,令人毛骨悚然。 “胆敢忤逆银月王大人之人,均要接受应得的惩罚,下场会比这镇里变成家畜的人们更惨,懂吗?” “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银月王是谁?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余一反问,鹿男便做出夸张的动作表示指责之意。 “大胆!竟敢直呼银月王大人的名讳,等于犯了大不敬之罪!即使是宽大为怀的银月王大人,也不可能饶恕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好吧,那你就把那个叫银月王的人带到这里来吧!” 顿时观众席发出惊叫,语气充满了愤怒与畏惧。 “大不敬!大不敬!大不敬!” 叫骂声如同胡乱敲打的钟声,听得余很想捂住耳朵,但是他转而环顾情绪高涨到几近沸腾的观众席,并高声说道:“我才不怕什么银月王,他一定是个胆小鬼,不然为什么不敢现身?!” 此时灰色壁面无声地冒出,那是一道分辨不出是云还是雾的气体之墙,没有风却卷起漩涡;接着余的眼前出现一栋房子,他不懂建筑样式,只知道是一个盖有尖塔的大型洋房,尖塔上装有风标,外形是一只黑色的乌鸦,而乌鸦以挖空的双眼俯视着余,并张开肥大的鸟喙。 “忤逆银月王大人的小鬼就是你吗?” “吵死了!” 余从床上一跃而起,灰色漩涡整个散开,只见大哥正表情无奈地盯着自己,左右分别是二哥与三哥,合计六只眼睛凝视着老么。 “……咦……原来是梦……?” 长兄面露苦笑。 “真的是很吵,余,你做了什么梦?” 于是余略带歉意地简短叙述自己的梦境,大致说明了九分之后,余不经意抬头望向天井,突然间他瞋大双眼高喊一声。 “有人在天窗偷看……!” 闻言,身穿睡衣的终立即往上一跃直接跳到倾斜的天花板,左手抓着天窗边框,右手灵巧地扳开两个小门闩。 “小心点!” 听到长兄的叮咛,终回了一句:“放一百个心吧!”然后右手推开天窗,以令人不敢置信的轻巧将左手当作支点跳上屋顶。 “哇,好冷……!” 屋外的低温直逼2度上下,终的脸上立即冒出一道白色气团形成的墙壁。 冷不防地,终往后翻了一圈越过敞开的天窗,然后双手抵住屋顶翻过身来站稳脚步,因为刚才一个分不清是刀刃还是鞭子的细长物体,朝着终双肩所在的位置横扫过来,如果站着不动,恐怕终的脑袋瓜现在早已身首异处、飞向半空中了。 还来不及思考对策,敌人又发动第二波攻势,这次从下方砍过终的双脚,终屈膝跳起才躲过死神的鎌刀,由于着地点是屋顶的大斜面,终赤着脚滑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抓稳重心。 接下来他一直提防着敌人的第三波攻击,对方却毫无动静,只听见天窗传来声响,听声音不是开窗而是关窗。 原来继三男之后,次男也以优美的动作来到屋顶并随手将天窗关紧。 “终,窗户在打开后要记得随手关上。你刚才一开窗,屋内都变冷了,因为冷空气是由上往下降的。” 次男一样穿着睡衣,口中教训着三弟。 “天一亮就罚你去烧柴,听到没?” “喂,现在是非常情况,待会再说教行不行?” 终扯开嗓子大喊,其实他很不愿意让兄长们发现自己正陷入苦战,但这种情况下想掩饰也来不及了。 “哦,我比较重视一般情况。” 此时续以轻蔑的目光瞟向阴暗的屋顶上方。 “我身为兄长有责任引领胞弟走向正途,不过面对那种怪物就没有必要操心对方的下场。” “意思是,我可以大干一场啰?” “请便请便,不用客气,可是如果把屋顶弄坏了,你可要负责修理啊!” 态度始终保持冷静的续手上似乎握着某个东西。 突然间终摆出防御姿势,因为刚才攻击触手的原主全貌已经完全曝露在屋顶上方。对方的外型看起来好象是一个穿得一身黑的人类,只不过头部戴着舞台用的白色面具,面具上有一对细眼,两端高高吊起的U字嘴殷红得有如人血,从筒型的黑色右袖伸出来的并不是手,而是如皮鞭般的黑色多节触手,在夜空中触手无声无息地如波浪起伏着,同时也在等待终露出破绽。 “这家伙真恶心。” 就在终喃喃自语之际,触手突然变换动作,波动一下子停止,接着画出一个弧形,弧形急遽膨胀,看似绕到了终的后方,冷不防又整个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攻势形同长剑的斩击,长剑划破夜气水平砍过,目标是终的身体。少年的身体当场被斩成两半,鲜血仿佛朝着夜空的月亮直喷而出。 然而,这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极短时间内所产生的幻象罢了。 一个尖锐清脆的声响传来,刃状的触手还未克尽其功就整个弹回,被扯碎的睡衣布料飞散在地,露出了部份光滑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银白色的鳞片有如数万颗宝石释放光芒。 终所幸并未受伤,只是在强烈的一击之下,凭少年的体型实在很难保持纹风不动,终踉跄了几步,差点就要单膝跪在屋顶,触手的主人可没有遗漏这个大好良机,双眼的位置闪烁着骇人的血光,飞舞在半空中的触手如枪茅般尖长的前端,以远胜过子弹的速度即将刺穿终的左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翻了个筋斗倒在屋顶的是触手的主人,猛烈的撞击声摇撼着整栋别墅,仰躺在地的敌人身体左右有两个物体喀拉作响地滚动着,一个是从敌人脸上松脱的白色面具,还有一个是刚刚给予敌人颜面飞旋的一击并将面具打落的木柴。 “你欠我一次人情啰,终。” 掷出木柴解除三弟危机的续宣布道,这时终已经站稳脚步,不仅如此,他还以惊人的冲刺速度接近敌人,揪住在屋顶上不断舞动的触手然后用力一扯,正要起身的触手主人整个往前倒下,不顾一切挣扎着,而左手一直遮着没有戴面具的脸,看来是很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的真面具。 “嘿咻!” 终吆喝一声,使出更大的力气拉扯敌人,触手的主人在屋顶上跌跌撞撞,想不到事态突然间又急转直下,比钢索强韧许多的触手突然断了,终抓着触手,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从屋檐跌落,幸亏续在瞬间及时伸手抓住三弟才避免悲剧发生。趁着这一眨眼的间隙,触手的主人捞起面具冲向另一侧的屋檐,接着纵身一跳,黑影穿梭在夜色的树梢之间,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此时长兄从天窗探头出来,向两位弟弟说道:“让敌人逃走了。” “至少逮到这个。” 终举起右手,手上握着的是一条直径一.五公分,长一公尺的黑色多节触手。 兄长们从屋顶走下有么弟等着的阁楼,然后紧闭天窗。始从终的手中接过触手,就着灯光仔细端详。 “就好象蜥蜴自断尾巴以便逃走,这家伙大概是甲壳质的生物。” “所谓的甲壳质就是具有昆虫外壳的生物吧。” “没错,例如独角仙跟蟑螂的表皮就是。” 甲壳质是氨 57fa." >基酸的一种,属于含氮的多醣类,可以承受大多的酸性与碱性,不仅是昆虫,就连甲壳类的外皮也一样。 “终,你要不要咬一口看看?” “我才不要。” “我们家怎么会养出一个这么不听话的小孩子呢?” “好了,大家快睡吧。” 长兄拍了拍手,目前恐怕还只是处于前哨战的阶段,就算熬上一整晚也理不出头绪,至少今夜应该不会再来偷袭,如果敌人又出现那就到时再说吧。有鉴于一日之计在于晨,竜堂兄弟二度钻进被窝里。

即使东京就要瓦解、世界就要灭亡、人类就要绝种,但是睡眠与营养绝对必须充分摄取,这是竜堂家一贯的家训,因为身心若是没有补给足够的能源,就无法在紧要时刻应付强敌。 基于这个理由,兄弟四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在洗过脸刷过牙之后开始准备早点。把面包拷热,涂上奶油与木莓果酱,将伯爵茶茶包放进杯里冲泡再淋上蜂蜜,在铁盘煎荷包蛋与香肠,将快餐蔬菜汤加温……这些食材都是昨晚在皇家饭店采买的,虽然美味但价钱实在太贵了。 “今天就到车站前的超市多买一些物美价廉的菜吧。” 次男如此提案,难得三男也表示赞同。 “没错没错,饭店卖的东西简直贵得吓死人,那种不适合我们家经济能力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我也希望有人可以控制一下不适合我们家经济能力的胃袋。” “荷包蛋好了,辣酱在哪里?” 年轻的家长问道。有许多人相当拘泥淋在荷包蛋上的酱料,据说英式辣酱派与传统酱油派还彼此水火不容,而竜堂家则是有所区分,在用饭时沾酱油,而吃面包与意大利面时就淋辣酱。家长的一句话让胞弟们面面相觑,接着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没有辣酱!”三男道。 “也没有酱油!”老么道。 “忘记买了!”次男道。 “唉唉~一群男人聚在一起就会落到这种下场。”长男道。 理所当然地,连盐、胡椒跟蕃茄酱都没有,因此只好什么调味料也没有就这样干吃荷包蛋,就算荷包蛋本身的风味很好,但口感上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够。 “过去,欧洲人曾为了调味料不惜侵略亚洲诸国,我现在可以充分体会他们的心情。” 始的形容虽然高调,说穿了只是在暗示对食物的不满罢了。然而这番话很难引起同情,因为这是他们自作自受的结果。 四人再度深刻体会到——家有一位能干的表姊妹,真的是如有一宝。洗完碗盘之后,四人回到客厅。 “终,昨晚那个怪物的触手在哪里?” “来啰!” 终把搁在木柴小山上的触手拿到桌面。 “我还担心这东西会不会趁我们睡觉时再生然后溜掉,幸好它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本事。” “再生应该是需要一些条件的。” “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能确定那个人认为我们在这里是一种妨碍,算了,不管对方怎么想,我们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不出去吧。” 于是四人敲定了今日的行程。 始跟余、续与终分成两组各别行动,正午时分在“二轮马车”会合。“二轮马车”是位于通往镇中心与别墅地带的要道一旁的咖啡馆。 续与终到城镇的中心地区,始与余则往别墅地带的深山,那一带正是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两名人员失踪事件发生之处。由东区启程朝东北方前进,途中只见浓密的森林里点缀着古意盎然的高大别墅,两者仿佛融为一体,一切沉淀于悄无人迹的静寂之中。陈旧的碎石铺满宽近四公尺的路面,落叶覆盖其上,始欣赏着眼前美丽的景致,这时小弟扯了扯他的衣袖。 “就是那栋房子。” 余指着一个方向。 “就是我梦到的房子,是银月王的家。” 落叶松的树梢之间透出洋房的屋顶,一个黑乌鸦造型的大风标徐徐转动。 门牌上写着“法眼”,不同于“铃木”或“田中”..,“法眼”并非相当普遍的姓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国际戏剧节的赞助者法眼隆元的别墅。 即使位于大型别墅集中地区,这栋房子却是格外宏伟,始沿着低矮的石墙走以测量到达大门的距离,至少将近二○○公尺。 冷不防地一阵歇斯底里的狗吠传来,一只黝黑的小猎兔犬从石墙跳出,发出刺耳的金属叫声并准备扑向始跟余,“这只狗的家教真差。”始无奈地想道,然后将余拉向自己身后,此时又一道怒斥劈头落下,继恶犬之后一名身穿卡其色战门服的男子横跨石墙而来,他不是来遏止粗暴的家犬,反而朝始破口大骂。 “这里是大人物的别墅,不要在这边闲晃,不然我叫警察哦!” “我们只是在散步,这条路并非私有的吧。” “还敢顶嘴,我已经记下你们的长相了,下次再让我碰到,当心你们吃不完兜着走,如果不想上警察局,就不准再靠近这里一步!” 身材矮小但体型壮硕的男子态度比恶犬更为嚣张,滔滔不绝地说完之后,便吹了一声口哨叫唤家犬,双双跨进石墙之内离去。 “他们一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余断言着,不像次男或三男,个性向来文静乖巧的老么很少开口指责别人,可见他现在相当不愉快,始抚着小弟的头说道:“没错,他们一定是做了会让人如此认为的事情,原来法眼隆元这个人的心眼还蛮小的。” 由受雇的人员便可窥见雇主的人格,法眼这名大富豪一开始就不得始的好感,如果说他暗中计划什么阴谋,一定是来自相当低俗的动机,若非如此就应该是受了某人的指使吧。 无论如何这一切似乎有调查的必要,想着想着,始和余走了五分钟的路程,来到上坡路段同时拐了一个弯。 “啊,老爷爷。” 余叫出声,站在眼前是昨天向终和余说明木造巨蛋一事的土产店老板,他戴着手套持着拐杖,身上是一件厚质夹克,衣领部分附有毛皮,脚下穿着的看似长筒皮鞋,其实称为长靴来得比较恰当。此时余立刻鞠躬致意。 “昨天谢谢您的帮忙,花梨汤真的很好喝。” 竜堂兄弟的父母早逝,自幼便由祖父抚养长大,因此对于老年人一向敬爱有加。 “不行,直呼老爷爷太没礼貌了,要尊称名字……” “啊,没关系没关系,到了这把年纪不被人叫老爷爷那才奇怪哩。小弟弟,今天跟大哥出来散步啊?” “是的,我们要到深山去。” “哦,是吗?” 老人频频望着始,然后笑道: “总之小心为妙,我刚刚才从深山那边回来,只看到两只猴子,就表示山里没有熊的样子。” “谢谢。” 始跟余点头致意之后,老人拄着拐杖步下坡道,始跟余则往反方向往上走,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始回头望去,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的另一头。 “余。” “什么事?始哥哥。” “你跟那位老先生谈过我们家的事吗?” “没有哇。” “哦……” 始沉默不语并继续往前走,表情却转为严肃。余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说谎,那么,那个老人为什么会知道——始是余的大哥呢? 始停下脚步,在一旁窥探着长兄神情的余也紧张起来,这时始察觉到小弟的情绪,眼神与嘴角才缓和下来。 “余,我们不去深山了。” “有危险吗?” “应该说……” 始谨慎地用字遣词。 “我们好象被某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感觉太差了,我要重新整理一下。” 假如这是某人设下的陷阱,那么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不久便会接踵而至,始很快做下判断随即转身离去,鞋底的落叶发出干裂的细响。

“雾立巨蛋”这座卵型建筑直径长一八○公尺、宽一六○公尺,最顶点距离地面五三公尺,相当于十五层大楼,同时是“全世界最大的木造巨蛋”。屋顶构造采用亚契特拉斯杉木再以铁弗龙膜加工,内部广场面积约一万三二○○平方公尺,甚至可以举办棒球比赛,共有五○八四个观众席,耗资八○亿日圆,一年维修保养费为二亿日圆。 “哇,这就是大会会场吗?” 竜堂家的次男与三男站在外面仰望巨蛋,虽然想进内部参观,但是六天后、亦即十一月十五日的国际戏剧节开幕仪式举行之前一概禁止进入。 “看来里头的舞台相当大。” “昨晚余梦见的舞台就是这个吗?” 两人边注视着指示牌上所绘制的平面图边对谈着,竜堂家的人向来不把老么的梦当成单纯的梦境。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怪异的声响,震撼着空气直达耳际。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这个笑声的瞬间,三男立刻缩起身子,一旁精明的兄长并未遗漏这一幕。 “这个跟核能怪兽没两样的笑声是打哪来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续哥。” “怎么?还装出一副故弄玄虚的嘴脸。” “我只是觉得知道太多会招来不幸。” “有一个不听话的弟弟就已经很不幸了。” 被白了一眼还被念了一顿,终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我已经劝过你了哦,事后不要怨我!” 续没有响应,在看到了出现在终身后的物体,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终从二哥的表情已经明白整个状况,于是战战兢兢的转过头,虽然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然而,近距离见到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小早川老师特写,仍免不了吓得往后跳开。身穿长袖和服的怪女上下长约三公分的睫毛之间的目光,如同燃烧在钟乳洞深处的鬼火直指竜堂兄弟。 “怎么老是碰到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是啊,到处观摩嘛……” “旁边是你朋友吗?” “我是他哥哥。” 续简短答道。 “哦,真是一位美男子。” “谢谢你,不敢当。” 续不做多余的谦虚之词。 “请问大名?” “敝姓竜堂。” “我手边正在编写一出剧本,你要不要来当男主角?” “我拒绝。” “噢呵呵呵,你还真是冷漠,当场就拒绝我。不过在听完我的话之后,你很有可能会改变心意哟,很有可能哟!” “不、不可能!” 小早川老师毫不介意续的否定,舌锋径自灵活转动着。 “题材是取自日本神话,主角就是日本武尊倭建命(译注:日本古代传说中的英雄,为景行天皇的皇子,本名小碓命。),那英勇俊美的倭建命,我本来打算自编自导自演,不过退而求其次,把这个角色让给你演也行。” “没有这个必要,您尽管自编自导自演,我绝对取代不了你。” 续的表情与声音之冷峻足以杀死一头非洲象,只不过对于小早川老师而言,就像一阵微风拂过。 “噢呵呵呵,不必跟我客气,像你这种美男子来到这个小镇,准被那个忍佐保子盯上,要是你不想遭受那女人的魔掌,就应该跟我好好相处。” 续线条姣好的眉毛略微挑动了一下。 “你跟忍佐保子是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 “是的。” “噢呵呵呵,本来是有条件的,算了,就告诉你吧。我真是个心胸宽大的女子啊,噜啦啦——” “麻烦你快点说!” “很简单,因为那个女人嫉妒我。” “她嫉妒你?” “没错,凭她的美貌与才能都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一开始就望尘莫及的话,她早放弃了;但就是因为只差这么一点点,嫉妒的火苗就因此猛烈燃烧起来,这正是人类的心态,人生的真相!” “哦——” 冷哼一声之后,续的双眼闪过一道锐光,白皙俊秀的年轻人显露出恶魔般狡黠的表情,然后刻意压低说话的语调。 “如此一来你可得多加小心,她一定会在暗地想办法陷害你。” 顿时,小早川老师的巨眼变得有如从火山口喷出的火红熔浆。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没有任何一种情绪比嫉妒与劣等感来得更容易使人堕落,那个女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身为绝对和平主义者的我也必须从长计议以保卫自己,那么请容我告退了!” 怪女转身离去,脚步声惊天动地,一旁的终愕然地望着二哥。 “续哥,你没搞错吧?这么一来,那个怪阿姨一定会找上昨晚那个女人大闹一场的!” “有什么关系,她们虽然没做坏事,不过两个我都看不顺眼,她们斗到同归于尽最好。” 俊美的白皙脸庞上划刻着笑意,终看着看着,不禁觉得现在的心情就像推进了四○天左右的季节一般。 “太恶毒了。” 这句话不经意脱口而出,让终连忙掩住口,但见二哥丝毫不引以为意。 “是啊,我也不想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成天使的恶作剧,不过,为了调查陷入泥沼中、混浊不清的真相,直接丢下一颗炸弹也算是一种手法吧。” 另一种手法就是干脆潜进泥沼深处,不过这位偏激的俊美青年完全不予考虑。 “看了实在教人火冒三丈。” “你是指那个可怕的阿姨吗?” “包括那个物体在内,这整座城镇都让我发火。” 竜堂家的次男与三男离开巨蛋门前,脚步移向通往城镇的要道,一路上万国旗随着北风飘扬,落叶在半空飞舞。 “我觉得这件事一开始就满诡异的,只是不知道详细原因。” 续对三弟的疑问点头表示赞同。 “报酬已经事先汇入帐户,使得大哥不得不接下这件委托,常盘校长还表示:如果真的不能帮忙,那么汇进去的这笔钱就当作是我对共和学院的赞助吧……你想大哥会照他的话只拿钱不做事吗?” “不可能。” 续与终相当清楚长兄始的为人,一旦答应了他人的请求,即使内容多少超乎自己的能力范围,也会努力完成委托。 “常盘校长好象很希望我们到这座城镇来。” “可以这么说。” “我们有什么天大的魅力让他非这么做不可?” “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猜得这么累了。” 如果按照常盘校长的解释,他是接受了竜堂兄弟的祖父竜堂司的好意,不但没有报警也没有委托征信事务所调查,而是将老么仅有十三岁的竜堂兄弟请到镇里来,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唯一线索是,常盘校长汇给我们的钱究竟是谁出的?” “不是常盘校长自己的钱吗?” “没错,很有可能,因为这笔钱还比不上证券公司收买股东大会混子的巨额,与其认为是常盘校长个人的策划,还不如解释成他是受了某人指使来得比较合理。” “例如银月王吗?” 终的这句话并非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续却不悦地蹙起仿佛经人描绘过一般线条优美的眉毛。 “那个银月王就是让我最火大的家伙,如果他只是舞台的角色也就算了,但既然出现在余的梦中就不能等闲视之,真要与常盘校长有所牵扯,那就得想想因应对策了。” “可是常盘校长给人的印象并不会太坏呀。” 难得终会有这种温和的论点。 “唉、你想得太天真了,终。” 次男以尖挺的鼻梁哼笑一声。 “做坏事的人很少会拥有‘我在做坏事’的自觉,大多数的人都是搬出为了爱啦、国家啦、公司啦、教祖啦这一类将自己宣传成正义英雄的理由,其实背地里干尽了坏事。” “那就掐住常盘校长的脖子逼他说实话如何?” 与其听兄长高谈阔论人性优劣,他还是比较喜欢采取具体行动。 “如果有需要的话。” “始哥知道的话会怎么说呢?” 续微瞇起双眼。 “终,你不会向大哥打小报告吧?” 终闻言连忙头手并用摆个不停,此时一辆轿车无声无息地滑行到两人身旁,那是稍旧型的四人座法拉利,副驾驶座的车窗被摇开,一名年轻女性探出头来。 “你们好啊,两位竜堂先生。” 她就是昨晚在皇家饭店碰过面的忍佐保子。

临时变更前往深山行程的始跟余走下铺满落叶的坡道,两人并没有急着赶路,但是遇到下坡时自然脚步会比上坡时来得快,长兄修长的双脚大步迈向前,有时也会停下来等待小弟追上,这样反复几次之后,始终于打破沉默向余问道:“余,我记得你在梦里听到这么一句话:‘这座城镇的所有人都是银月王的家畜’,对不对?” “嗯,是啊!” “家畜可以被使唤,同时也可以被当做食物,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一点。” 余略侧着头。 “意思是说,失踪的人都是被吃掉的啰?” “这……先别太早下定论,目前的情报过于有限,一不小心就会误导我们对事情的看法。” 始瞄有左腕的电子表一眼。 “现在离‘二轮马车’的集合时间还很早,我们先到图书馆调查雾立镇的镇史如何?” “嗯!” 点头之后,余顺口提议。 “始哥哥,我们中途应该会经过我们借住的别墅吧,可不可以回去一下?我忘了带今天写好的采买单出来。” 远处传来歇斯底里的狗吠声,大概是法眼家的小猎兔犬又发现了什么“可疑人物”吧。很快地,始跟余回到了借住的别墅门外,停在屋外的汔车车顶与引擎罩堆积了一层薄薄的落叶,两人正要从车旁走过时却停下脚步。 “玻璃破了。” 余压低声音,面朝森林庭园的客厅窗玻璃破了一大半。 “我们应该有关好木板套窗吧,以后要多加小心门户才行。” 即使关好了木板套窗,也不能确定是否可以阻止有心闯入的宵校然而经过昨晚的事件之后,理应更为谨慎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始为此反剩由于竜堂兄弟对于自身的战斗力具有相当的自信,也因此疏忽了做好防御方面的工夫。 这时破掉的窗玻璃被打开,同时落下几枚碎片,敞开的窗口冒出一个人影,在达成目的之后准备离开,而这个人影正好正面迎上始跟余的视线。 对方一认出是始跟余,嘴角两端随即吊起,露出无声的微笑,看不出一丝做贼心虚的态度。 “哎呀,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还是说一开始你们就计划好了?” “老爷爷……” 余无言以对,此人就是不久前才在路上打过招呼的土产店老板。 老人与始跟余相隔一○步距离,右手拿着手杖,而左手则抓着昨晚那个入侵者所留下的黑色触手。老人缓缓举起左手,触手竟然开始扭动着伸向老人的头侧。 触手边蠕动边潜进老人的耳里,余见状不禁紧揪住长兄的衣袖,就连始看了也觉得有点反胃。触手继续侵入老人的耳内,最后整个钻了进去。 接着触手的前端从老人的右耳飞出约一○公分左右,在半空中恶心地蠕动着。余用力抓住长兄的袖口,被迫看了一场倒足胃口的演出,个性乖巧文静的么弟因厌恶感与过度惊吓,脸色微显苍白。 “你们怎么没有拍手?” 伸出的触手再度缩回老人的耳内,老人轻轻脱下手套,一旁的始惊愕地观看他露出的黑色手掌开始变形成触手。 “我想问你一件事。” 始总算开口。 “你是天生如此呢?还是中途才变成这样?哪一边?” “你说是哪一边呢?” 老人笑了,那是一种邪恶的嘲笑,同时也是露骨的挑衅。 “那我换个问题。” 始面无惧色。 “这个身体是你自己的吗?或者你是附身在他人体内?” “猜猜看,到底是哪一边?” “是银月王的关系吗?” “……” 老人不答腔,只吊起双眼狠瞪着始,而始则注意到阳台附近有几根木头,应该是昨天从货车搬进仓库时不小心掉落的薪柴。 “你故弄玄虚的把戏差不多也玩够了吧?” 始轻轻移开余的手,接着身子一旋倏地冲向老人。原本伫着不动、姿势破绽百出的老人顿时发出怪异的低吼,完全不藉助跑,直接往阳台一踩跃上半空。 第四章 月之馆

高高跃起的老人以惊人的速度飞下,整个身体直朝始撞去,右袖的触手同时窜出。始立即掷出手上的木柴绊住触手,而这次又换成左袖的触手冒出,始也丢出第二块木头,触手顺势将之缠住,只用了二秒就封杀了左右触手的攻势,才这么一想,老人立即张大嘴巴,以为是要伸出舌头……没想到是第三只触手朝着始的脸部直冲而来,锐利的前端眼看就要刺穿始的眉心……瞬间,始举起左臂,触手像皮鞭一般缠绕住他的左臂,就在同时始转动硕长的身躯。 根据掷链球的要领,由于触手绕在始的手臂,老人的身体因始的转动被甩出并摔向地面,一解开触手,老人的身体便被整个弹起,始并未使出全力,但下一刻他开始为自己的手下留情感到后悔。弹起的老人将触手收回口中并发出如鸟般的怪笑,身子在空中一转越过车顶而去。 始跟余冲上前,一绕过车身只见飞舞的触手和狂奔而去的老人背影,始二话不说随即追了过去,他不打算继昨晚之后今天又让敌人溜走,而老么则紧跟在长兄之后,跟踪了一段距离便来到一排熟悉的石墙面前。 老人毫不迟疑地越过石墙,消失在法眼隆元的豪华别墅里,追到此地的始犹豫起来,他不能擅自闯进别人的住处。歇斯底里的狗吠顿时响起,始的眼前跃出一只全黑的小猎兔犬不断狂吼,黄眼珠里凝聚着狭隘的敌意,同时身穿卡其色战斗服的男子亦紧跟着越过石墙而来。 “哼、又是你们!” 男子手上持着英国制的双筒长枪,这种高级猎枪一把的造价足以耗光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年份的薪水,可见这把枪应该是属于别墅主人的所有物,而被这名男子擅自挪用。 “很好,待在原地不准乱动。” 男子红紫色的厚舌舔舐着上下唇瓣,毫不掩饰虐待狂般的目光。 “敢动一下,子弹就射穿你们的肚子,连棕熊也会肚破肠流当场毙命,再动一下试试看,小心变成这样。” “你这么做等于犯了杀人罪。” 始平静地提出忠告,男子却嗤之以鼻大笑起来,配合他的笑声狗也不断吼叫。 “我是正当防卫,因为你们是私闯民宅的现行犯。”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始耸耸肩头,轻拍余的背部一下催促小弟继续走,两人无视男子径自往前。 “叫你们不准动!我要开枪了!” “你敢就开开看!” 始态度镇定地高声说道。 “从背后射击就不是正当防卫了,日本警察还不至于无能到连这点都分不出来。” 男子的脸部转为青紫,因为始面对长枪的威胁却毫无惧色,着实眨损了他歪曲的胜利感,于是他叫唤爱犬。 “别让他们跑了!去咬那个小鬼的脚!” 就在这一剎那,始的手揪住正要扑过来咬余的小猎兔犬颈项,正确说来应该是抓住它的项圈。受到惊吓的小猎兔犬发出更为歇斯底里的狂吠,但始充耳不闻,直接将狗用力丢出,小猎兔犬翻了好几圈,稳稳撞在一时来不及反应的男子脸上。 男子脸贴着小猎兔犬,重心一斜便仰躺在路面,顺势揪起一地落叶,手上还紧握着长枪,幸亏他克制得当才没有胡乱扫射。 从男子脸部摔落路面的小猎兔犬发出充满恐惧与落败感的哀鸣,站起身就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教养不好的宠物在得知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时便会陷入恐慌,跟人类的太保太妹一样,完全缺乏“有难同当”的高尚情操,只顾自己逃命要紧。 “可、可恶!” 男子低吟着,好不容易才从路面撑起上半身,右手的长枪反被抢了过去;男子体格壮硕也具有一定程度的力道,然而始却像从婴儿手上抢夺玩具一样轻易摘下钝重的长枪。 并且,始的鞋底同时踩住男子的腰部,男子表情痉挛地抬眼,始则刻意摆出一个笑容,然后看向余。 “让他瞧瞧。” 说着便单手丢出长枪。 明白长兄意思的余也以单手轻巧地接过长枪,向前走了二、三步来到男子身旁,右手拿着枪托,左手握着钢制的枪身。 “小心不要碰到扳机。” 听到大哥的劝告,余点点头随即不费吹灰之力便折弯了长枪枪身,一开始是罗马字母的U字型,再折一个弯就成了希腊文字的Φ字型。 “哥哥,这样可以吗?” “很好。” 始从小弟手上接过完全变了形的长枪,丢向男子脸侧,这时男子双眼的惊愕与恐惧泉涌而出,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只听见牙齿格格作响却发不出声来。 “别害怕,这只是幻觉罢了,凭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把双筒长枪折弯呢?” “啊啊哎……” “就算说给你最喜欢的警察先生听,论谁也不会相信你的,只会当你是做了白日梦。” 始将脚抬离男子的腹部,催促他站起来,男子勉强站起身,却已完全丧失反抗的意志与逃跑的力气,于是始捡起长枪问道:“法眼隆元现在人在别墅里吗?” 男子嘴巴茫然地开合。 “我问你他人到底在不在!” 始的音量并不是很大,却充满足以压倒男子的气魄,终于男子努力挤出声音。 “在、在……” “那就麻烦你带路吧。” “你、你们想干嘛?” “只是想拜访他而已。” 始是临时起意,既然不在预定计划之内,想必也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不过这名敌人截至目前为止仍然身份不明。 始转而俯看小弟。 “你可以不必跟过来,先到我们约好的地点去。” 始从刚才就一直不在话里提到专有名词以避免被男子逮到话柄。听长兄这么一说,此时的老么居然一改向来乖顺听话的态度,坚决地摇着头。 “不要,我也一起去。” “可能会有危险哦。” “就因为如此,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始微露苦笑。 “好吧,一起走吧。” “太好了!” “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一定要来救我哦。” “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由男子在前带头,竜堂家的长男与老么走进了法眼隆元占地宽广的别墅,他们这下真的成了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竜堂续远眺着忍佐保子,视线里找不到一毫克的善意,而忍佐保子则以满面的笑容迎向续的视线。一旁观望这场小型默剧的终内心感到由衷敬佩,他切身体会到二哥的视线简直跟冰矛没两样,也因此能够安然面对的忍佐保子可谓“非比寻常”。 法拉利驾驶座的车门无声地打开,走下车的司机是一名与竜堂家年轻家长同年纪的青年,颈后的长发绑成一束,脸上略施脂粉并戴着耳环,身穿意大利名牌西装。这名青年将夹在指间的物体弹出,点燃的香烟便飞向续,续不加闪躲,只伸出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正好钳住香烟的中心点。 “有钱可以买名贵跑车,却买不到气质。” “续先生说得对,人品是看个人的修养而定,不过我先说清楚,这辆车是我的。” 刚才负责驾驶法拉利的年轻人仿佛为了证明续与佐保子的想法,立刻朝路面吐口水。 “喂,佐保子,差不多可以走了吧,你理这群小鬼干嘛?” 佐保子态度冷淡地响应。 “不要如此喧哗,纯,我看你还是暂时回避一下。” 这段用语在年轻人听来似乎是太高深了,经过二秒的空白,他的表情才转为凶暴。 “狐狸精,你摆什么臭架子,想把我当白痴门都没有!” 青年从车窗伸手揪住佐保子的手臂,此时佐保子 671b." >望向续白皙的脸庞。 “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续刻意吐露一口气。 “你真的是连说话都满装腔作势的。” “那么你是不愿意救我啰?” “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只是……我也不喜欢这个下流的男人。” “什么?你这小鬼……!” 突然间,这个名叫纯的年轻人惨叫一声,因为有个物体飞进了他张大的嘴里;年轻人发出的悲鸣如同被大象踩过的猪只哀嚎,在一阵剧咳之后,才将这个物体吐到地上,而那个物体就是前一刻他掷给续的香烟,由于烟头还燃着火,想必他的口腔粘膜与舌头大概灼伤了。 年轻人难过地咳个不停,续则只手拎住他的衣领轻而易举地甩到路面,正好整个人匍匐在香烟上。 “这样可以吗?” “你真是手下毫不留情。” “我只是按照你所希望的去做而已。”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总之非常感谢你,对了,能不能麻烦你开车载我一程?” “我们家兄弟对我的开车技术向来没有正面的评价。” “那就由我来做出公正的评断吧。” 续的视线从佐保子移向终。 “说的也是,终,你觉得呢?” “这个嘛,这世上就是有些人的好奇心特别重,我可以明白。” “令弟似乎无意扭转你负面的评价。” “续哥的开车技术不是不好啦,只是……” “那你留在这里,我要跟美女开车去兜风。” “咦?你要上哪去?!” “这个嘛,待会要去的地方应该……” 续再度将视线转向佐保子,然后嘲弄地低语道:“既不是天国也不是极乐世界吧。” 穿过落叶松森林来到一片广大的草地,大概是耐寒性的品种,让人们得以在这个季节里感受到些许的绿意。这块区域之大足以兴建一○○户一楼平房,其中一边做为高尔夫的练习场,而剩下来的空间做为直升机起降点都绰绰有余。见到地面停着一架六人乖坐的直升机,便可知别墅目前有人使用当中。 男子手握被折得完全变型的长枪在前头带路,始和余走在法眼隆元别墅的广大领地内部,光是想抵达洋房的玄关至少要走上三分钟的路程,此时从洋房方面有数名人影迎面奔来。 将近半打人数的男子清一色穿着黑西服,理着小平头,而厚实隆起的肌肉几乎要从内侧将衣服撑破,虽然没有挂上招牌也没有闪着霓虹灯,任谁一眼便可看出他们就是法眼家的保镖,根本毋须大惊小怪,真正让始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一句话。 “雅元先生,您不要紧吧?” 男子表情扭曲,以近乎不屑的表现方式、有气无力地答道:“这两位客人好象有事要找我大哥。” 这段回话确实出乎始的意料之外,但也因此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以为只是一介雇员的这个名叫雅元的男子,看来即为法眼隆元的胞弟。 保镖们充满狐疑的目光集中在始和余身上,始极力保持镇静地答道:“我们的别墅就离这里不远,因为有宵小闯入家里,结果我们在这一带追丢了嫌犯,所以想请问贵府是否受到侵扰?” 保镖们面面相觑。 “真的吗?” 保镖们询问的对象并非始而是那位名叫雅元的男子,雅元露出仿佛灌了醋的表情,连续点了两次头。 “此人虽为一名老人却是危险人物,请你们多加注意。” “没、没错,就跟这个人讲的一样,你们小心一点,仔细检查四周。” “是,明白了!” “对了,我大哥人在哪里?” “老爷人在书房。” 在几番问答后,始和余等了将近二○分钟才得以与法眼隆元会面。一名自称是第三秘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玄关,在退开后不久再度现身,带领始和余前往名为第二会客室的房间。走在宽敞的长廊里,此时余伸长身子朝长兄耳语道:“始哥哥,照这样看下来,应该会有第三洗手间或是第五饭厅之类的地方吧。” “有可能哦,不过这里好象没有书库。” 位于东京都中野区北部的竜堂家书库就设于地下室,不仅藏书二万册,各个房间都摆有书柜,就连走道也并排着书柜;在竜堂兄弟的观念里,家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因此按照始的感觉看来,这座宏伟的别墅完全嗅不到书本的气息。 顿时,始想起报纸上曾经刊载过法眼的谈话。 “……我从来不看书,因为我没有必要知道别人的想法,我也不需要有主见的员工,只要员工能够听从我的指示,并照实执行就够了。” 如果将“员工”换成“国民”,那就成了德国独裁者阿道夫·希特勒的翻版了,始心想。 不久终于来到第三会客室,内部相当于一间国小教室,而且和预料中的一样看不到一本书籍,房间有一面是面朝中庭的窗口,一面摆设着枪枝的展示柜,数十支长枪、散弹枪与骨董级的洋枪等等陈列其中,另外两面墙壁上挂满了动物头颅的标本,等于是法眼隆元在炫耀自己狩猎的成绩,鹿、熊、狮子与豹,一看到马可波罗羊的首级也在其中令始大为震惊,那是栖息于亚洲中部高山地带的野生羊,拥有一对状似大型卷贝的头角,根据国际公法应该是属于禁止捕杀的保育动物。 “简直无法无天。” 始忍不住脱口而出,并从沙发起身走向马可波罗羊的头颅标本下方,嵌在眼窝里的黑色玻璃珠呆滞地俯视着始。 “好恶心哦。” 余也不寒而栗地环顾房内,满室的动物标本已经够吓人的人,尤其熊跟鹿的头颅更会让他联想到昨晚的梦境,总觉得这些头颅会冷不防开口大吼:“不准违抗银月王大人!” “我可没有非法猎杀哦!” 一个包含了优越感与嘲讽语气的低沉声音传来,房门也随即打开,对方高大魁梧的体格是始所不及的,虽然年约六○,外表却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五、六岁,脸部左右两侧蓄着白发,眉毛粗浓,目光充满威严。 “自我介绍应该不需要了吧,我是法眼家的主人,那只马可波罗羊是我去年在帕米尔高原的VIP专用猎场逮到的。” 法眼在扶手椅坐下。 “由于我计划在吉尔吉斯共和国兴建观光胜地,因此当地政府才招待我前往做客,如果你们能明白这一点,那我也会听听你们的说词。”

于是始自报姓名,谨慎地区分该说以及不该说的部份然后说明整个事件,法眼隆元听毕便重重吸吐了一口气,同时毫不加掩饰地向胞弟投以轻蔑的视线。 “我父亲叫这小子去管一个公司,结果三年就宣布倒闭,之后跑到我这里来哭诉,我再给他一个公司,结果二年后又被他搞垮了,这小子就跟辞呈上写的一样,没用的饭桶!” 男子——法眼雅元双肩因屈辱而颤抖,在今天才初见面的外人面前遭到嘲弄实在是相当难堪的体验,雅元之所以对他人采取近乎异常的盛气凌人姿态,也许就是来自屈辱感的反弹吧。 “我让这小子住在这栋别墅还每年付他薪水,原本希望他有所节制不要无端惹是生非就算做到基本的知恩图报了,结果看来是我想得太单纯,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会想?!” “大哥……” 无视胞弟几近哀叫的语气,法眼向余询问道:“小弟弟,闯进这栋别墅的人物你认识吗?” 冷不防被问及,余反射性地在沙发坐直身子,他本来以为对话部份全权交给长兄就行了,看到长兄默然颔首示意,余面向法眼道:“是的,我认识。” “哦,是这个镇里的人吗?” “就是土产店的老爷爷。” “店名叫什么?” 余已经记不得了,但至少可以说明店面的所在位置。此时法眼轻轻摆了手,一直立在门旁的人影走了过来,就是先前为始跟余带路的第三秘书。他手上拿着巨幅地图,在余面前摊开,这是一帧标明了全雾立镇住家的住户地图,看着余手指的动作,第三秘书向主人报告。 “应该是藤冈商店。” “你知道详情吗?” “啊这……” 第三秘书踌躇起来。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方便说吗?” 第三秘书的视线瞄向始和余,余已经明白这个动作的含意,当然法眼隆元也是。 “你什么时候胆子练得这么大,敢质问我?” 法眼隆元的话里充满了身为权力者的优越意识,第三秘书闻言惊慌失色,立即连忙答道:“此人在过去的反镇长运动中,曾经受我们公司指示负责贿赂反镇长派。” “哦,我记得他参加三次镇议会议员选举,结果都落选。” 法眼的嘴角轻微扭曲起来,吐露出嘲讽的声音,对于这位财经界的有力人士而言,别人都是他侮辱的对象,不论是兄弟、部属甚至朋友。 “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还妄想当镇长,别看镇长职位好象不大,却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做得好的,就跟一个公司的社长一样。” 隆元的视线瞟向胞弟雅元,雅元则带着不服气的表情直盯着地板,隆元在扶手椅上坐直身子,厚实的嘴唇蠕动着。 “喂,我听说你的狗也跑掉了。” “它只是受到惊吓一时躲起来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天晓得,你的两个老婆不也跑掉了,到现在根本就没回来过,我想狗也有选择主人的权利吧。” 第三秘书不经意地别开眼,即使不欣赏主人的弟弟,但内心仍然不免对法眼雅元表示同情,因为他的兄长在初次造访的客人面前,不断揭露他的隐私并大加讥讽。 始也将前嫌置于一旁,多少可怜起法眼雅元的处境,只是他现在十分不满意一件事,法眼隆元从刚才就对藤冈那名怪异老人的事情避而不谈。 突然间,隆元毫无预警地朝始说道: “竜堂先生,我很欣赏你。” “那可真是不敢当。” 始不想做出太多响应,他已经无意继续这样的对话,因为对方怀柔的意图过于露骨,目前他只有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貌。 “如何?要不要来我的公司上班?我会安排你到秘书课,待个三年再调到企划课,将来就提拔你成为总公司的董事或者子公司的社长,如此一来你就是最有希望的干部候选人,并将接受我亲手栽培。” 狗眼看人低,始心想。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呢?这样总比私立学校的理事来得好多了不是吗?” “我无意进入一个不重视员工的公司。” “你说的怎么跟那群跟不上时代的工会讲的一样?我最讨厌那种明明能力差却只知道要求权利的家伙了!” “你意思是如果能力差的员工失踪就没有必要派人搜索吗?” 始的语气平静自然,法眼隆元却有如受到强风压迫,整个身子略往后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国语,你应该不会听不懂.99lib.才对。” 始提及的是先前从别墅管理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口中得来的情报。据说有两名警卫在夜间巡逻时下落不明,然而总公司发出命令,指示在国际戏剧节结束之前这次意外绝对不可泄露出去,因而此事不仅没有公开也没有展开搜索行动。 “听说连失踪者的家属也被蒙在鼓里,像我们这种基层员工实在不应该太多嘴,但是我真怀疑上头的管理阶层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员工的心情?” 当时管理事务所的工作人员曾向始等人如此诉苦。 “是谁那么多嘴?到底是谁?” “听我一说你就想揪出犯人,这样只会突显你的度量狭小罢了,重点是……” 始语气冷淡地转移话题。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接见默默无名的一般市民,况且又没有事前预约。” 法眼隆元的粗指看似焦虑又像胆怯地敲着扶手。 “那你做出结论了吗?” “是的。” “什么结论?” “你之所以这么做当然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让那个叫藤冈的老人逃开我们的追赶。” 法眼隆元正面接受始的直视,喉头深处发出细小的吞咽声,敲击扶手的手指动作加快。 “话不能随便乱说哦,你意思是我、法眼隆元我故意放走闯进你们别墅的小偷吗?” “你这番话的长度可以让嫌犯争取到一○秒的时间,不愧是国际戏剧节的赞助者。” 看到始的态度,第三秘书掩不住脸上不安与狼狈的表情。拥有超过二兆日圆的资产,旗下企业一○○○家以上,员工总数二五万人,头衔多得数也数不清,眼前这位是连大藏大臣、东京都知事见了也要卑躬屈膝的财经界巨头,一介平民青年居然胆敢与之对质并加以追究,想到法眼隆元的怒气爆发在即,第三秘书不由得全身发颤。 “我在途中就已经明白,我大概是抓不到那个老人了。” 不管第三秘书心里怎么想,始继续话题。 “所以我改变方针,既然逮不到那个老人,干脆就揪出他的同伙,逼迫这个人说出真相。” 法眼隆元的双眼充斥着怒气,然而这很明显只是一种演技。 “你敢顶撞我法眼隆元,不怕在日本找不到容身之处吗?肤浅也该有个限度吧。” “别担心,日本是一个先进国家也是近代民主国家,不会因为忤逆了一个人而导致自己走投无路,难道说日本实际上并非民主国家?” 法眼隆元的回答是狠狠瞪向第三秘书,第三秘书仿佛被电击到一般弹跳起来,连忙冲到门边转开门把。 原本在门外待命的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顿时蜂拥而入,人数不只一打。 不过余早已进入战斗态势,因为长兄一旦不在话里对年长者使用敬语就表示:“准备战斗!”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弟也能清楚区分这种状况。 “好好教教这两个小子礼貌怎么写!” 法眼隆元粗暴地发出怒号,直指着年轻的客人。

当法拉利一路平顺地抵达山顶的公园之际,竜堂终不住地感谢穷神与瘟神的保佑,因为二哥开车的模样就与他优雅的外貌背道而驰,一旦踩了油门,轿车顿时便化99lib?t>为发现猎物的霸王龙。 “我的开车技术比茉理好。” 他本人如此表示,竜堂兄弟的表亲鸟羽茉理本来就没有驾照,拿她来做比较不太合理。 “哇,真舒服,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三男伸着懒腰,次男也随之走出车外。 “也可以套用蓝蓝的编辑、白白的稿纸。” “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个句子呢?” 忍佐保子问道,续则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直接答道:“大概环境的关系吧,我从出生以来就和文字朝暮相处。” “啊,空气真新鲜,好香哦!” 终刻意做了一个深呼吸,可惜三男难得为社交所做的努力得不到次男的理解。 “终,肚子再饿也不能吃空气呀,而且这里的空气早就混杂了不少毒气与邪气,根本一点也不香。” 神气什么?!你这个毒气跟邪气的发生源!终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想着,现在已经接近午餐时间,最好尽可能避免无谓的争执。 穿过毒气与邪气,忍佐保子来到终的身旁俯瞰整个雾立镇的中心地带,不等终开口要求就径自做起解说。 “据说这块四周环山的平地在二、三万年前曾经是一个湖泊哦。” “哇,可见这个湖泊相当大嘛。” “之后由于地壳变动,周围的高山有部份倒塌,湖水从缺口流出,湖泊就因此干涸了。” 雾立镇虽位于高原,但是从这座公园便可看到四周环绕着更高的山群,在气流的影响之下很容易起雾,也因此成了镇名的由来。而这个公园其实也只开辟了一角,设置了展望台与停车场,其余大部份都是落叶林与赤松,除了续等三人以外也见不到其它游客,只听见远处传来的鸟鸣声。这个季节里如果起风的话想必是寒风刺骨,所幸现在平静无风,还洋溢着和煦的秋阳。 续徐徐走过去与佐保子并肩而立。 “那里是雾立巨蛋的屋顶,那是法眼隆元的别墅。” 续与终的视线从佐保子纤细的玉指伸出的方向望过去,可见在森林草坪的环绕之中矗立着一栋古意盎然的偌大洋房,约位于二公里远的前方,整体给人一种可称之为城堡的厚重印象,在这个与日本景色大异其趣的雾立镇风光里,不仅毫无违和感,反而更显得傲然挺立。 “这镇上有不少豪华别墅,那一栋堪称首屈一指,首相的别墅也在这里,啊,就在那边。” 佐保子指着一幢同样华丽宏伟得不遑多让的北欧风格洋房,不过续只是兴趣缺缺地瞥了一眼,立即将视线移向佐保子。 “好了,反正没有其它人在,你就赶快进入正题吧,我待会还有事要忙。” 经过不算太长的沉默,佐保子冷不防打开话匣子。 “我母亲住在田园调布(译注:东京都中部的卫星城市。),毕业于青兰女子大学法文系,以东京上流社会妇人自居,其实她就出身于这座城镇。” “出身在这座城镇难道没资格进上流社会吗?” 始故意挖苦道。 “我甚至怀疑在这个暴发户建设公司兴盛的国家里,真有所谓的上流社会吗?” “有人就坚信自己属于上流社会的人。” “做白日梦是.99lib.个人的自由,只要别失控造成他人的困扰就行了,你是为了你母亲并非上流社会的一员而感到遗憾吗?” 对方没有答话,于是续仰望天空,在白花的阳光下瞇起双眼,当视线再度回到雾立镇的街景时,他提出另一个问题。 “你的母亲是国际戏剧节的审查委员长吧?” “是的。” “那么另一位委员长,担任营运委员长的那位人士也是这座城镇出身的吗?” “是的,没有错。” “你回答得可真干脆。” “反正一查就马上知道了。” 佐保子微笑道,那是昨晚令始感到疲劳的笑容。 “出身于这个城镇的名人知士齐聚一堂,究竟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想为家乡尽一份心力,听起来很感人吧?” “我现在的心情没有多余的空间无条件容纳感人的故事,只有强烈的猜疑与警戒。” “续哥一向都是这样。” 终不自觉插了个话,见到二哥的双眼连续射出无形的短针,他只有尽可能地跑开远离危险地带,双手凭着围在高崖边的白色栅栏俯视雾立镇街景。倏地,终的表情转为僵硬,立即探出上半身确认情况接着高声喊着二哥,察觉有异的续随即快步走上前。 “终,怎么了?” “悬崖边好象有人在求救的样子。” 终断乎把整个身子探了出去,续很快伸出手在三弟失去平衡之前揪住他的裤带。终的视线探索着悬崖,离崖边约五公尺下方的位置有个人影,大概脚滑不小心摔落,此人抓着崖上的岩块,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怎么是他?”终叫道。 “你的朋友吗?终。” “算不上朋友啦,是土产店的老爷爷。” “哦,他想在那里开分店吗?” 次男的毒舌得不到三男的响应,因为他跨过栅栏爬下悬崖,无暇与兄长做亲情的交流。如果只有自己一人,所谓的危险根本算不上危险,但现在要救出老先生就需要十分谨慎与小心,终以一流的救难队员也无法匹敌的速度敏捷地攀爬到老先生受困的位置,接着往右移动。 “老爷爷,你不要紧吧?来,抓住我的手。” “啊,真谢谢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来采山菜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唉,岁月不饶人哦!” “咦?想不到这个季节里还采得到山菜。” 终一边表示佩服,一边将右手伸出准备抓住老人的左手。 此时,默默注视着三男一举一动的续突然高声发出警告。 “终,左边!” 终闻言立即看向左边。 续的手腕一甩,一个跟棒球差不多大小的石头飞向老人,老人的左手奋力往上拨开石头,同时距离终的左侧约一公尺外的崖壁裂开,黑色甲壳质的触手整个窜出。 第五章 不明物体

“怎么有、有这东西?” 终的表达能力显得紊乱,老人明明在右方,却从左方攻击,原来老人将右手埋在崖壁里,触手在土里弯曲前进,然后从终的左方窜出。 触手在半空画完一个圆之后,立刻化为一条直线以高速攻击终,有如一支散发出黑色光泽的甲壳质长矛在快得来不及闪避甚至防御的惊人速度下贯穿终的侧腹,看起来似乎是如此。 然而终躲开了,可怕的甲壳质长矛直刺进无人的壁面。 终只有表达能力出差错,运动神经与反射神经仍然可以正常运作。他以左手抓住崖边的石块,并以左手为支点举起全身。做出倒立姿势的三男以脚板挟住突起的石块,以仰卧起坐的要领一鼓作气将身体撑起,触手的第二击再度扫过无人的崖壁。 当终攀上悬崖正想喘一口气之际,老人也爬了上来站在崖边,他的左手保持原状,而右边袖口的触手则不断蠕动;老人质问续:“你是怎么发现的?” “看到你的动作就知道了。” 续平静地回答,有如天际雷鸣欲来之前的那份宁静。 “我一直在怀疑你,因为看到你的体形时我马上联想起昨晚的怪人,只是无法确定,所以才想试试你。” 听毕,老人发出哀叹。 “实在太大胆了,你攻击一名老人的理由只是单凭疑惑而非确信,胡闹也该适可而止吧,如果我真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那你可要犯下滔天大错了。” “失败者没有资格批评已经成功的行动!” 续的声音敷上一层冰霜。 “更何况对方是一名伪装成无助的老者欺骗我们的狡猾敌人,早知道下手应该重一点才对,我内心现在深感懊悔不已。” 老人缄默不语,端详着续的表情,似乎已经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具有高度杀伤力的爆裂物,于是老人立即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发出如老猿般的怪叫并高高跃起,越过续等人的头顶,打算冲进公园的森林中央,终也反射性地跳起来紧追老人而去,一直伫在原地的佐保子正想移动之际…… “小姐,再乱动小心没命哦!” 续带着有如雪国女王一般优雅的冷酷警告道:“面对敌人时我就不是绅士了,不管对方的外皮是老人还是美女,我一概手下不留情!” 佐保子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续哥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坏蛋才会说的台词!” 一面从右往左闪过老人攻击追踪者的触手,终一面暗自无奈地耸耸肩。续对于自己的价值观向来深信不移,因此他从不轻饶与自己敌对之人,另外再补充说明,续的特技就是能够让中立派也与他为敌。 老人似乎放弃了攻击,转过身背对终,左右摇晃着身体开始努力逃命。 “终,快追!” 续理所当然地下令道。 老人往前冲刺,不过终的飞毛腿向来附有品质保证,如果现在立刻加入棒球大联盟,想必很快便可荣获盗垒王的头衔;同时他的动作也无比轻捷俊敏,让他参加奥运一定可以在障碍竞走这一项夺得金牌!然而现在,终居然一直追不上在树林间疾走穿梭的老人。 老人不仅速度快、动作也异于常人,他可以无视惯性定律突然一百八十度改变方向,时而加速、减速、跳跃。终不断被他的动作摆弄着,以往终会跳在前头摆弄追手从不落人后,而今天他光是要追上老人的速度就已经费了不少功夫。 不能被对方的外表骗了!那只是披着老人外皮的异形怪物!即使终心里明白这一点,但就算有机会下手,他还是无法给予对方一记强力弹踢。 由于心有顾虑,终正想抓住老人的肩头时,反被触手扫过脚底跌了一跤。 续则刻意用力砸嘴。 “太难看了,终,这下等于证明了你连个优点都没有。” 其实续也无法相信眼前见到的光景,虽然面无表情地冷嘲热讽,他紧盯着忍佐保子然后左脚往地面一踢,脚边的粗大树枝弹了起来,续以右手接住随即甩动手腕。 树枝以惊人的速度在半空飞旋,命中了不断绕来绕去的老人后脑,那是毫无敬老观念的猛烈一击,老人的头部倾斜了二○度左右。 即使歪着头,老人仍旧拚命往前跑,不过也许平衡感已经丧失,整个人撞向一颗落叶松,无辜的落叶松发出断裂的怪响,老人则突然改变角度跳出树林之外,他挥舞着两边的触手奔驰于碎石路上。 “站住!” 日本文化的传统里,追手都是如此叫喊,终也固守这份传统,然而他的内心却不希望老人真的停下脚步,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处于一场诡异又恶心的梦境里,只希望早点清醒以便忘掉一切。 冷不防地老人停下脚步,并不是听了终的叫喊,因为老人刚好停在下水道的出入口正前方。 而下水道的盖子被弹到半空中,然后掉下来与路面撞击,发出重重的声响。 终不禁伫在原地,续将佐保子丢在一旁踩着轻快富节奏感的步伐追了上来。他与三弟并肩站着,一语不发地直视前方,只见从下水道的出入口冒出无数只触手将老人团团围住,三只触手侵入老人张大的嘴里,老人表情显得恍惚,仿佛一种被支配的喜悦攫获了他。 眼前的光景已经相当骇人,但好戏却正要上演,终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一幅前所未见的亵渎神明的景象正在上演。老人的身体开始痉挛,皮肤浮动,三男忍不住喊了二哥。 “续、续哥……” “我知道,不必告诉我。” 续压低声音,仿佛在喃喃自语。 老人的身体逐渐萎缩,从嘴巴侵入体内的触手可能开始吸干他的内脏,因为蠕动的触手愈变愈肥;面对这般惊悚异常的光景,就连续与终都看呆了,无暇顾及忍佐保子以及周遭的状况,甚至没有注意到其它触手正无声无息地绕到两人的脚边。 一条看似粗肥的触手其实是数十条以至于数百条细长的触手缠绕而成一根活生生的钢索,这条钢索发出抽鞭的鸣声作势攻击续与终,此时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以手肘拨开直扑终颜面的触手;瞬间,钢索松开,扩散成细长的触手,缠住续与终的手脚并以强大的力量将两人拉向地下水道。 要被拖进去了! 举凡战斗、格斗、决斗,只要有关于“斗”字的行动,终向来是“无畏且无敌”,然而今日一整天的状况都相当不顺,谁叫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异质的敌人,终将陷入苦战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要不是我空着五脏庙,哪会让你这个怪物胡作非为。唉~早知道就应该赶快到‘二轮马车’,只要吃了那里的起士蛋跟起酥派,像这种触手来一万条二万条我都不怕……” “终,你这叫做‘死鸭子嘴硬’,你至少扯断一○○条触手以后再来逞威风也不迟。” 对话并未继续下去,因为两人已经被拖进地下水道了。 初冬晴朗无云的穹苍之下,失去铁盖的地下水道黑色空洞静寂无声。 远处隐约传来鸟鸣。

竜堂家的长男与么子出手时已经做了相当程度的斟酌,也因此对方无人丧命。 一打以上的人体散乱地横陈于法眼宅邸的会客室,只是听不到痛苦的呻吟,因为这群保镖全部昏迷了,第三秘书虽然毫发无伤,却也茫然地跌坐在墙角,陷入所谓的“瘫痪”状态。 “听说法眼财阀旗下不乏医院与保险公司,你那群可怜的部下应该可以得到充分的照料吧。” 始冷漠的视线由法眼隆元移向并排展示在壁面的名贵枪枝,其中一个枪架是空的,大概就是法眼雅元私自携出兄长的枪枝才留下这个空缺吧,而另一个空缺则是隆元前一刻才冲过去抓枪留下来的。长枪的枪口指着始的胸口,但枪身却有如随风摇摆的芦苇一般晃个不停,一直无法瞄准,于是始不加思索地走上前,伸手轻轻把长枪从隆元手中摘下,仔细一看,装饰得过火的长枪枪托上刻着一个十字钩标志。 “不要过来!不准过来!” 法眼隆元强作镇定不成,情绪顿时失控,声音不停打颤。 “那把枪价值一○○万美金啊,是德国纳粹的格林空军部长猎鹿时所使用的,我为了得到它不知费了多大的心力……” 突然,雅元吐露出发呛的笑声。 “怎样?你们了解到了吧?这个自以为是的俗人把自己的宝具枪看得比亲人跟部下还来得重要。” “给我闭嘴,你这个窝襄废!你一开口只会坏事!” 雅元对于兄长的恕吼只是报以冷笑。 “这栋大得很夸张的房子是德国人盖的。” 雅元的话引起始的注意。 “德国人?是冯恩·艾森吗?” “没错,就是那个冯恩·艾森,纳粹的经援者,同时在日本国防部的人面也很广,听说他在战争期间是个相当活跃的名人。” “屋顶上的风标会做成乌鸦形状也是前任屋主的兴趣吗?” “大概吧,一般都是做成公鸡,之所以特地做成乌鸦应藏书网该是出于他个人的好恶吧。” 法眼家的别墅是冯恩·艾森所兴建的,这对始而言是一个新的信息,是单纯的偶然呢?或者一切全部连系在一条线上?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值得留意的重要线索。 兄长恶狠的目光烧灼着雅元脸侧,但雅元仍然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仿佛浸腻在报复的小小快感之中,他随即指向地板,穿着拖鞋的脚往地板踏了踏。 “这边有个地下室,据说冯恩·艾森曾经在里头大开血腥飨宴,常邀请国防部与高阶警察,享用美酒、美女还有拷问……” “拷问?” 余的语气里带有些许的厌恶感,雅元则响起愉悦的笑声。 “冯恩·艾森有性虐待的倾向,而且相当严重,什么杀人淫乐症还是淫乐杀人症的,反正就是其中一种,日本也住着犹太人,同时德国人里面批评纳粹的以及反抗冯恩·艾森的下场都相当惨。” “你还不住嘴!” 隆元叫着,声音显得十分微弱。 “在冯恩·艾森消失后,趁着战败时一片混乱之际,我们的父亲将这座别墅整个纳为己有。” 法眼信基是法眼兄弟的父亲,业已过逝,如果现在还活着就将近一○○岁了;他原本与日本国防部勾结,战后转向协助美军,藉此累积了亿万巨富留给儿子。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战败之后,先前社会地位崇高的人们大多数因此没落,但是信基反而恶性强占他们的土地与财产,于是得到“华族(译注:一八六九年,位于皇族之下,士族之上的族称,一九四七年废除)杀手”的别号。 “做鬼也要诅咒法眼一族!” 有位前子爵甚至被逼得走投无路,留下这封遗书之后全家自杀,当时自然引发财经界内外猛烈的抨击,信基却毫不引以为意地放话道:“嘴上挂着总有一天要报仇的懦夫,是很难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的,有勇气上吊就干脆来刺杀我算了。” 确实,杀了法眼信基之后,就没有任何人的土地与财产会被他侵占了。只是这段发言似乎有效地拔除了瘴气,责难的声浪很快平息下来,其后信基以愈发悖离道德规范的做法持续累积个人财富。然而无论如何强势的人物,只要是地球人就不可能永远不老不死,信基在八○岁去逝,由于生前妥善处理了遗产税的问题,因此巨额的财富几乎原封不动过继给长男隆元。 父亲健在之时,身为二代继承人的隆元表现并不突出,一旦掌握实权便展现其强硬的领导个性。私下有人表示:“他愈来愈像他死去的父亲了。”的确三年后便成了完全的独裁者,有权与之相抗衡的只有胞弟雅元,只不过雅元明显欠缺能力与人望,早已被淘汰出局,因此法眼隆元的权势与自信有如日正当中,连一片遮蔽的云朵也没有。

“至此为止,雅元,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家不愁吃穿又能坐享其成的话!” 不待胞弟的回答,法眼隆元在枪架前站直身子,目光看向始。 “好了,竜堂先生,看来我是不可能以武力制止你们,就当我打如意算盘吧,我们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像个绅士好好谈谈?” “你明白绅士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看!” 隆元挤出上下排的牙齿笑道,同时地板迅速下沉,一块约三公尺见方的地板突然降下,有如一部因缆线断裂而持续下滑的电梯。始无法跳起脱困,因为他右臂圈着余,左手拎着法眼雅元的衣领,费尽全力缓和坠落的冲击。 法眼隆元则由一○公尺的高处向下眺望,在扭转局势重回胜利者的位置之后,连声音也恢复了气力。 “我就是喜欢冯恩·艾森做的机关,虽然算不上什么高尚的兴趣,不过现在看来倒还满管用的。” “半个世纪以上的旧装置还能顺利激活,看来当初保养得很不错,一定是经常使用的关系吧。” 始让余和雅元站稳脚步,也见到两名不幸惨遭池鱼之殃的保镖倒在地上。 “你为达目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部下,由此便可见你对一般人的态度会是如何了。” “竜堂先生,这世上是没有所谓的无辜之人,人类全都是罪人,当这个世界得到净化之际,全体人类将受到审判!” “净化……” 始开始感到一股不快袭上全身,看来法眼隆元不仅是个俗人,也很有可能是某种宗教的信徒。 “只有闻不到自己身上恶臭的家伙才会妄想净化世界,希特勒就是这种人,崇拜希特勒的邪教团体领导人也是如此,你很少洗澡对吧,连我都闻到臭味了。” 这番话所得到的响应是一股怒骂的奔流,骂声一结束,上方正方形的开口逐渐变窄成长方形、一条线最后消失,地板完全封闭起来了。 “可恶!居然把我们关在这里!” 余的问话压不过雅元的吼声。 “始哥哥,那个叫法眼的人就是从一开始计划这一切的人吗?” “那个男人应该不是主谋,不过他本人似乎认定自己才是主使者,但是我不认为那种程度的家伙有办法呼风唤雨。” “那么究竟谁在计划这一切呢?” “这就不清楚了。” 始面露苦笑,颈项感受到一阵微风,即使身在暗处,四方并非壁面,至少可以确定其中有一面是开放的空间。 老么还在追究主谋的身分。 “会不会是那个老爷爷?” “是那个叫藤冈的土产店老板吗?” “嗯。” “有可能,如果他真是主谋也未免太好动了吧,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脱离这里。” 雅元正想询问地底状况如何,远处却冷不防传来声响,那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狗叫声。由于回音反射,无法确定声音的方向,但法眼雅元的反应十分激动,他在黑暗中撞到始又被倒在地上的保镖绊倒,口中连哄带骗地呼喊着爱犬。 “噢噢、噢噢、凯撒!不要害怕,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想不到那只狗胆子虽小,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强壮的,始跟余不禁面面相觑,只是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此时雅元提出一个题外话。 “小弟弟,你喜欢狗吗?” “要看狗的种类。” 也看主人的种类……想归想,体贴善良的老么并未说出口。 雅元的鞋底发出声响,始发现脚踩的地面不是地毯而是石板。

“凯撒、凯撒!你到哪去了?” 悲痛的声音渐行渐远,雅元追随着爱犬之后而去,始立刻喊道。 “危险!不要走太远!” 然而雅元无视始的忠告,远处再度传来狗吠,令人不快的叫声有如一把满是缺口的小刀割着耳朵,雅元却忘我地追寻着声音的来源。 “余,快过来!” 始摸索着小弟的手,而余也立刻紧抓住长兄的手,两人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循步前进,总之目前只有追在雅元身后而去,别无选择余地。 “始哥哥,那个人好象很清楚地底该怎么走耶。” 余的话点醒长兄,这时始才发现余的推测正好切中核心。雅元的台词已经证明了他相当了解地底的状况,可能是他从少年时代就经常出入地下室,在地下道四处探查,他之所以毫不迟疑地上前追寻爱犬,正是因为他自信十分熟悉地下道的状况,也因此,始的忠告在雅元听来可说是多此一举。 “等一下,照这样看来……” 黑暗中,始蹙起眉头,他的脑细胞演绎出一个令他不悦的推论,也许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法眼雅元与其兄合谋在外人面前表演兄弟阋墙的戏码,接着计划性地引诱始跟余到漆黑的地底,然而雅元假藉追随爱犬而去,将始跟余弃之不顾。 始并未陷入深思,这件事只要逮住法眼兄弟两人或其中一人便可真相大白,至少可以肯定法眼隆元的确是敌人没错,这已经算大有崭获,接下来只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地底世界即可。 “余,注意脚底,抓紧我的手。” 竜堂家的长男对么弟似乎有过份保护的倾向,对此次男曾经平静提出批评,而三男则是高声抗议。 “始哥太宠余了!哪像我,每次都先给我一拳以后才说教,简直是天壤之别,我要求取消这种差别待遇!如果情况再没有改善,总有一天我会闹革命的!” “是吗?那么我就是冷血的独裁者啰,既然如此就先断绝你革命的资金来源。” “这、这太强硬了,应该以高额资金利诱敌人归顺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不成不成,不是任何事用钱就能达到效果的。” 竜堂家经常出现诸如以上的有趣对话,始一直认为一出生就失去双亲的么弟实在太可怜了,于是不自觉对么弟多付出了些关心。 前方的暗处传来说话声,不是狗吠也不是法眼雅元呼唤爱犬的声音,声音听来很年轻而且在复数以上。 暗处的声音逐渐接近,也慢慢听出对方谈话的内容,始跟余立即明白来者何人。 “……我说终,这里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喜欢理你啊,现在是没别人可以说话,我才勉为其难开口问你。” “何必那么勉强自己,别老是想要依靠别人,应该凭借自己的能力与努力做判断,然后采取行动。” “嗯,说得一点也不错,那你的寒假作业就自己写吧。” 始叹了一口气。 “就算世界灭亡之后,那两个还是会继续斗个不停,我看他们只顾拌嘴,大概不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吧。” “我有带火柴出来。” 么弟语带兴奋地报告。 “我现在才发现到。昨天我在暖炉生火以后就放进口袋里,用这个点火,续哥哥他们一定会马上发现我们的。” “这主意不错,试试看。” 如果换成次男或三男,始的回答大概会换成:“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可见长男的确是相当宠爱么弟。 橘红色的小火点在黑暗中浮现的同时,暗处的谈话立刻中断,警戒的脚步声步步接近。 “续!终!” 始的声音让脚步声解除了警戒,开始加快速度跑过来。 “哇,真是戏剧性的重逢!”三男道。 “这应该说是喜剧还是悲剧?”次男道。 “还有所谓的惨剧!”长男道。 “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老么道。 从四人的第一个反应来看,谁是最乖的小孩一听便知。 总之四人在令人感动的兄弟团圆处就地坐了下来。 始探问续与终有关消失在地下室的法眼雅元行踪。 “你们有没有碰到一个带着狗的中年男子?” “没有,没看见人或狗?” 由此可知法眼雅元所走的并非这个方向,也令人感觉到遍布于地底的通路网既广大又复杂。 四人迫不及待地交换彼此从早上到现在这段时间里经历的事件,不点火柴以节省资源,漆黑的家族会议也别有一番乐趣。长男与老么、次男与三男两组人马分别遭遇到诡异的状况,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还真会把对方的经历当做鬼故事来听。 后来余又点燃第二根火柴,因为长男做下判断,如果处在暗处便无法得知四周是否有危险接近,此时正好轮到三男开口。 “总之就是恶心到了极点,身体内部的东西全被吸了出来,只剩下皱巴巴的人皮跟衣服……” “只剩下皮?” “没错没错,就像是……看!就像这个样子……” 终右手手指不经意指向身旁的物体,看起来以为是一块破布却有干皮的触感,余将手中点燃的火柴举高,纳闷地问道:“……终哥哥,那是什么?” “这个……是什么啊?” 终微侧着头,接着伸出双手抓藏书网住看似破布的物体拿到眼前细看……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哇——”终大叫一声,先前建立起来的“大胆、豪胆、放胆”的声誉在此时一口气双手奉还,然而其它兄弟并未加以嘲笑,因为他们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物体。 在微弱的火柴照明下,始与续确认了不想确认的一件事,他们见过这件变得像一条脏抹布般的制服。 “应该是失踪多日的那群人没错,是别墅管理事务所的工作人员。” “这边也有,其中还有一名女性。” 续的指尖捻起一块半腐蚀的布料,似乎是粉红色的女用长裤,如此看来,相当有可能是下落不明的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女职员。 “想不到会在这里发现他们。” “如果是成堆的白骨还能留下全尸,像这样只留下一层皮,被土壤吸收就什么也没了……” “这是完全犯罪,如果依照人类罪行的说法……” 始检查不幸牺牲者的衣服,在衣袋里找到一支笔型手电筒,按下开关,一个微小却明亮的橘色光点便稳稳地点燃。 “可以确定是这个地方有个东西以人类为食。” 始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什么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 小弟问道。这是一个切中要点的重要问题,然而兄长们却无法做出正确的回答。总之,始先让弟弟们排成横列,一同向死者们合掌祈求冥福,对无辜的牺牲者致意是竜堂家的传统,也是身为地球人的基本礼仪。 “想想你们两个运气还真好,只是被拖到地下,没有遭受攻击。” “那是因为终看起来就是一副很难吃的样子。” “续哥才是,光看就觉得很酸,我想怪物也有选择食物的权利……” “没营养的吵嘴到此为止!” 长兄出面调停,次男与三男顿时噤不作声。然而三男很快打破沉默,他并不是要继续斗嘴,而是想恢复名誉。 “我话先说在前头,刚刚我叫出声不是因为我害怕哦,实在是太恶心的缘故,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感让我自然而然叫出来,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是、是,知道了。” “咦?”难得长兄二话不说点头答应,终不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虽然没有明说,但在面对当时的情况,始自己也没有十足的自信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如果他还借机嘲弄终的反应就太不公平了。 “既然有空气流通,就不必担心会缺氧窒息,只要对方不放出毒气的话。” “我不想闷死,但更讨厌饿死!” “如果终哥哥饿死的话,变成鬼也可以到处吃哎!” “那要看供品的质与量而定。” 反击失败了,三男想起自己现在的肚子正在大唱空城计,一时之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另一方面,次男则向长兄问道:“既然发现了下落不明的人员,我们应该就能对常盘校长的委托有所交待了吧?” “也对……” 向常盘校长报告调查结果之后,四人就可以回东京去了,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没错,竜堂兄弟的义务已了,只不过对方会相信这件事吗?如何让地面的一般人相信有怪物在地底蠢动? 冷不防地,始提出一个疑问。 “忍佐保子将你们带到山上的公园究竟有何目的?” “我正想问她原因的时候,终刚好发现了一个不该发现的东西。” 这次终并未加以反驳,没错,他也觉得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 终一语不发地以手扶着阴暗的壁面,不久便发现一种跟先前完全不同的异样触感。 那是木制的表面,不知是墙壁还是门板,手掌继续移动结果碰触到突起的圆形物体,确实是门把没错。 “有门,可以开吗?大哥。” 终跟余都觉得,这样好象是早期的滚动条式电玩游戏一样:“你要开启这道门吗?还是直接忽略过?”实际上,目前的情况并没有让人自由选择的余地。如果直接忽略过去,并不能保证接下来还有其它门扉出现。 “开吧。” 得到长兄的许可就等于得到破坏的许可,这是终自己的解释方式,他握住门把试着转动,但是门连一动也不动。 “打不开,好,我用踢的。” “要不要推推看?” “余,你想得太简单了。” 三男一面教训着余一面推门,顿时门发出吱嚘声响就打开了,经过○.七五秒的沉默之后,终轻咳一声才承认“余的话偶尔是对的”。 “不过你们记得,如果只知道期待这偶尔的机会,小心误了自己一生。” “就像终一样。” 四人走进房间,接着就后悔了。

这里应该就是法眼雅元所说的冯恩·艾森的拷问室吧,壁面与天花板嵌着好几个铁环,上头垂吊着生锈断裂的锁炼,另一面墙壁上挂了一帧镶了边框、长宽约一公尺左右的老旧巨幅黑白相片,是一名西装毕挺的中年男子肖像,没有蓄髭,黑发梳理得十分整洁,脸庞削瘦、双眼深邃、唇瓣细薄的白人。 “他不是希特勒,是凯贝尔。” 据传德国纳粹的宣传大臣约瑟夫·凯贝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趁机操控因罹患帕金森氏症而丧失自主能力的希特勒总统,成为德国幕后真正的最高领导人,看来他似乎是冯恩·艾森崇拜的对象。 “地板的颜色好奇怪,这是血吧。” “拷问大宴后的痕迹吗?” 厌恶感化为无形的蜘蛛爬上始的背脊,他实在不愿让弟弟们见到这种景像。当初不明就里闯了进来,现在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笔型手电筒的光亮摇晃着,在凯贝尔的照片形成诡异的阴影,看起来就好象他非常不欢迎这群擅自闯入的异国不速之客;终耸耸肩头。 “这里的感觉让人很不想待太久,我们赶快走吧。” “不找一下线索吗?” “什么线索?” “总之,这种房间经常会隐藏着一些线索,看,那张桌子就很可疑。” “你‘名侦探柯南’看太多了啦,卡通跟现实是不一样的。” 年少组大打口水战之时,年长组已经走近桌子翻开抽屉,与房间气氛不搭调的桃花心木制豪华办公桌面向墙壁,壁面可见斑斑血迹,如果坐在椅子上回头一望,正好与照片里凯贝尔的视线撞个正着,会将这个地下室当成书房来使用的人想必有一部份的神经网没接好。 他们由下往上打开抽屉,为的是省下又开又关的时间,然而一直到第一个上锁的抽屉之前所发现的只有成堆的尘埃,而最上面的抽屉很快便随着锁钥被撬开的声音开启,在尘埃落定之后,里头发现了一本书。满是霉味的布质外皮、褪色的藏青封面上什么也没写。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泛黄的内页有个黑色墨水的签名,那是半预料之中的人名,写着“法眼信基”的文字出人意外的纤细并带点神经质,接下来还有一排文字:“银月王大人的复活将交由吾子完成。” 读完手记的一节内容之后,续蹙起眉心。 “信基所谓的吾子指的是长男隆元吧。” “不是次男雅元吗?” “听大哥的形容,他简直就是个无能又非常没大脑的角色,诸如银月王的复活这等重要大事怎么可能冒险交给一个不成材的儿子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换个讲法,既然他没办法建设,破坏能力想必很强,不过这只是我的假设,当然隆元也脱不了关系。” 始尽可能地正确回想法眼隆元说过的话,记得隆元曾提到“净化”二字;将大屠杀正当化之际,经常会用到这个完全背离原意的词句,而狂热信仰的气息必然伴随而来。 “银月王”就是法眼眼中的神吧,也因此他准备了大量的祭品要奉献给至高无上的神。 “糟糕,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先想办法脱困再说吧。” 始面露苦笑,合上手记然后塞进上衣的口袋里。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么弟带着呼吸困难的语气与表情向兄长们提议道,次男与三男也点头表示赞成。 “也对。如果有调查的必要,只要再来一趟就行了,到时也会先做好充分的准备。” 人类的嗜虐性与怨念在此地达到饱和状态,化为瘴气四处充斥,始连一秒钟也不愿让胞弟们留在这种场所。 “就走这道门吧。” 续指向石壁的一隅并向终使了个眼色,终随即露出大无畏的笑容,十指喀喀作响。 “包在我身上。” 终先抓住门把,确认门是锁上的,接着往后退一步,抬高右脚用力向前一踢。 三片合叶同时弹起,由三块高约二公尺、宽一公尺、厚二公分的橡木合成的门板,随着笨重的抗议悲鸣飞了起来,门板应声倒下并显示了展现在前方的空间。 “NICE KICK!” 在场的观众无人叫好,年轻的足球员只有自卖自夸一番,然而所得到的响应却不如原先期待。 “这个门还蛮老旧的。” “哦?是吗?那你自己来踢踢看。” “凡事都需要分工合作,快,赶快进去。” 催促胞弟们离开房间之后,始站在房门所在的位置转头望去,只见那个在传说中背后操控希特勒的男子、为了将遍及全欧洲的杀戮与破坏行动予以正当化而无所不用其极的男子,以布满阴郁狂热的双眼瞪视着始。这张照片就这样留在这远离德国的极东之地,一直看着浸淫在严刑拷打之中的冯恩·艾森。 正想走出门的始突然停下脚步。 “大哥,终好象选错方向了。” “又不是我选的!叫我走这边的是续哥啦!” “余,怎么了?” 长男保持一贯的冷静,向么弟问道。余默不作声,只是只手揪住始的袖口,另一只手指向前方。前方一片微亮,不健康的青白光笼罩整个信道,令人联想到光苔。通路的地板上敷盖了一层黑褐色的涟漪。带有光泽的甲壳质触手有如浅海的海草般摆荡着,一边蠕动一边逼近竜堂兄弟。 “大家退回去!” 始低声发出指示,并牵起余的手,续与终也面向前方一语不发地往后退,踩过倒在地上的门板,背对着再度回到凯贝尔的房间。 照片里的凯贝尔露出无声的嘲笑。 此时传来木板吱嚘的声响,数根甲壳质的长矛匐伏在门上,高高挺起直冲而来。 “哇,好险!” 终及时一个回身,活动的长矛掠过他的胸前在室内扑了一个空,刺穿对侧的门板,就是刚走进拷问室的入口,紧接着又有数根活动长矛将门板贯穿、剜娶扯碎,顿时木门化为木片,很快就成了一堆木屑散落一地,凯贝尔的密室在丧失前后两道门板之后化为箱型的空间。 “先做战术上的撤退!” 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误入敌人的领域,如果一昧强制进行无谓的战斗,就有失名将的风格。 始把浮在半空的触手拨开、打落并踩在地上,顺便指示胞弟们。 “终你打前锋,接着是余然后是续,往那边的门口快跑!” 始身为家长理所当然殿后负责掩护,在这种场合下,竜堂家不会有人胆敢不识相地违背家长的指示而导致事态更为恶化。三男首先从遭到破坏的门板与蠕动的触手上方跳过,小弟随即跟进,只是技巧不如三哥高明,着地时重心不稳,险些跌倒之际被终及时扶起,紧接着次男以优雅、长男以强而有力的姿势分别成功跨越敌方,直接往前冲刺。 身后有无数触手紧追而来。 第六章 地面的混乱

从对面临时发现来时没有注意到的另一条信道,个性积极进取(自称)的三男自然而然带头冲向信道,天井与壁面生着斑驳的青苔,四人疾走在交错的微亮与昏暗之中,殿后的长男不断提醒着前方的胞弟们。 “余、不要逞强!” “嗯,没问题的!” “终、不要乱来!” “为什么最后两个字不一样?!” 当竜堂兄弟认真冲锋陷阵时,全地球没有一个人追得上他们。始回头看去,明白他们已经拉开了相当大段的距离,虽然有数根到数十根触手从通路的壁面与天花板透出,但只略微看得到前端而已,现在还不能放松,但至少可以稍稍喘口气,才这么一想,三男突然停下脚步。 “是死巷!” 一道砖墙堵在前方,续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来个猛烈的一踢,砖墙受了一击便应声倒塌,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通路而是水泥墙。 “这好象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踢破的。” 正当始抚着壁面之际,一个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阵笑声冷不防传来。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与回音震动着地板、壁面与天井,透过墙壁听得一清二楚。 “那笑声是怎么回事?” 现场只剩长男对笑声的主人毫无概念,其它三名胞弟早已与笑声的主人照过面,此人绝对是常盘舞台艺术学院自称“美女教师”的小早川老师错不了。 “大哥,你真的想知道吗?” “怎么?那是什么不吉利的语气?看来你们好象都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个人是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老师。” 余的声音被再度发出的笑声压倒。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真是所谓前门有虎、后门有狼了。” 三男很不搭调地引用典故,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习惯对三弟毒舌相向的次男,在此时却因专心于回避灾厄而保持缄默。 “我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但是如果一直待在这里迟早会被怪物追上,反正墙的那一边至少还是人类吧?我希望大家同心协力突破这道墙。” 长兄的意见十分合理,胞弟们毫无提出异议的余地,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齐声朝墙的另一边喊道:“喂——小早川老师——!” 喊了一次并无动静,也许是厚实的墙壁将声音弹回,但在第二次叫唤时,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噢呵呵呵,我好象听到某处传来呼唤我的声音,但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难道是天使?或者是恶魔?不、你是歌剧魅影,噜——啦啦——” 续嘴里仿佛嚼着半打以上的苦虫,愁眉苦脸地问道:“大哥,怎么办?还要继续向那个女的求救吗?” “真的是个奇怪的人,既然她都听到我们的声音了,反正我们也没有其它选择的余地,干脆就继续喊喊看吧。” “我看还是大家合力打破这道墙比较快。” 终提案道,始则左右摇着头。 “如果墙倒下来压到对面的人就糟了。” 这番话也是不无道理,于是胞弟们无奈地提高音量。 “我们被关在墙内,麻烦你去找人来帮忙!” “什么墙壁?我眼前是镜子,只负责映照出我楚楚可怜的身影,或许是我纤细的心引起了幻觉也说不定,噜——啦啦——拥有脆弱又善良的心灵而承受不住现实冷漠的女主角,那就是小女子我!” 竜堂家的长男已经大致掌握住位于墙的另一边那个人物特异的精神构造,突然灵机一动,便指示三男道:“终,用力破口大骂,把她从甜美的梦想天国打进愤怒的地狱去。” 好主意!不过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终迟疑了一下,此时余转头往后方一看,语气里透露着紧张感。 “来了!” 到底是什么来了,不用问也知道,于是终做好心理准备,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整个肺活量大吼。 “喂!凭你那种体重跟体型想当女主角门都没有!少在镜子前卖弄风骚了,连镜子都嫌你烦,像你长得一副蛀了牙的霸王龙长像……(以下内容由于出版社担心招致抗议所以消音。)” 起初还以为从远处传来雷鸣,只花一秒半的时间里便化为近距离的落雷,墙壁开始震动,发出痛苦的呻吟。 “大家退开!” 四人往后跳起,墙壁在一阵临终前的咆哮之后整个粉碎,水泥破片四散飞舞,灰白的尘土如云团般涌起。在云尘之中站着一个背着光、巨大且危险,同时紧握铁拳的身穿长袖和服的人影,对方发出震耳欲聋的怒骂。 “玷污我高贵灵魂的就是你们吗?” “是那边。” 终跟余同时指向后方的暗处,始哑然地愣在原地,这是年少组的当机立断,只可惜怪物已经完全消声匿迹。 “真的吗?” “再不赶快追过去的话,对方会逃掉哦。” “可恶,休想逃!犯了罪就必须惩罚,我要把一个眼睛拆成两个,一个牙齿打成一整排!” 听起来似乎跟竜堂家的家训很像,余心想。小早川老师则摆出仿佛在半空浮游的姿势稳稳站着不动,死盯着竜堂兄弟的双眼有如喷着岩浆的火山口一般。 “相较起个人的愤怒,凡事追根究底正是身为教育者最为崇高的义务!快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必须先请教一件事……” 始终于开口。 “这里究竟是哪里呢?” “噢呵呵呵、这还用问,当然是太阳系第三惑星了!” “我当然明白,也知道这里位于北半球的东半部,不过到底是雾立镇的哪里呢?” “噢呵呵呵、你们给我听清楚了!” 小早川老师得意地挺起巨腹。 “这里是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美术仓库!” “哇,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这份惊讶不是刻意假装出来的,山上的公园、法眼隆元的别墅与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之间相隔十分遥远,可想而知,竜堂兄弟在地底已经做了充足的运动。 “那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竜堂始,他们是舍弟……”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来自东京的临时讲师对吧,嗯~嗯~~” 小早川老师会意地点点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噢呵呵呵……不管怎么说,看样子我成了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吧!” 竜堂兄弟分别以不同的表情和姿势无奈地叹息,可能这才是最糟糕的状况也说不定。 “我说,临时讲师与令弟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因为我们迷路了……” 此话不假,只是地点不在地上而在地底,小早川老师浓得吓人的脂粉上闪烁着“很可疑、不对劲、有问题”的文字,好不容易想出办法摆脱她执拗的追问,那就是向她保证“明天以前一定将老师全部的作品拜读一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脱困后,四人一边提高警觉不被其它老师与学生发现,一边走出学院的便门,时间已是午后将近三点。 “我们还要按照原定计划到‘二轮马车’吗?” 对于续的问题,始略显笨拙地耸耸肩。 “光吃蛋糕跟派的话,这里大约有一人会吃不饱。” “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终由衷对长兄的洞悉力表示佩服。 “现在的我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烤猛蚂象,我们就到一家可以好好吃顿饭的店面去吧。” “这主意不错,只希望钱包不要掉在刚才的地底。” “别、别跟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所幸钱包一直待在长兄的上衣口袋,等着被主人开启。 “好,吃过饭后找找看有没有DIY,别墅破掉的窗玻璃总得要修一修。” DIY是“Do It Yourself”的缩写,总之就是为利用假日做木工与整顿庭院的人们而成立的专门店,据调查雾立镇也有一家大型店面。 走了十五分钟,四人终于发现一个兼营餐厅的土产店,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餐厅,还不如说是传统饭馆。一名背脊挺直、精神奕奕的老妇人以盘子端来热水瓶、茶壶与茶杯,四个人点了猪排饭、汉堡客饭总共七人份之后,竜堂兄弟终于得以稍事歇息。 “地上也好地下也罢,不管到哪里都会遇到稀奇古怪的事物,实在太累了。” 续优雅地伸展着身躯,接着注意到兄长的表情。 “大哥,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嗯、脑海里老是挂心着某件事……可是我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干脆先从确定的事情开始确认。” 免费的观光地图就摆了一整叠在一旁的桌上,始站起身,拿了最上面的一份再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有个建议。” “说说看。” “绑架法眼隆元逼供。” “这也是一种方法。” 说着,始抽出夹在胸前上衣口袋的原子笔。 “只不过,如果惊动当地警察,事情闹大就麻烦了。” 视线落在地图上。 “我把这几天发生怪事的场所在地图上标出来,大概就是这样的分布状况。” 法眼隆元别墅、山上的公园、别墅管理事务所工作人员失踪的地点……始在地图上画出一个接一个的X号,一旁的续兴味甚高地注视着。 “范围真广。” “嗯、大致上是做圆状分布,目测约是直径四、五公里,而圆心就在这一带。” 原子笔动了起来,从圆的右上往左下、左上往右下画出两条直线并交会在一个点上,胞弟们的六个眼睛充满了好奇直盯着这一点,此处正是最近甫峻工的大型设施雾立巨蛋。 “我明白了。” 么弟摆出大人架子,叉起双手表示意会。 “原来怪物的巢穴就在巨蛋的地底。” 三男则性急地做出结论,只要让他补充能源也就是填足斗志,饭后只要长兄一声令下,他已经做好准备再折回地底迷宫。 “目前尚不知怪物的真面目为何,可能是某栋别墅的主人也说不定。” 就在长男说了这么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之际,老妇人双手端了一个大托盘走来。 “来,让你们久等了,小心烫到哦!啊,我再去帮你们冲茶,把茶杯放在盘子上吧。”

饮过饭后茶,终心满意足地吐息,他刚刚解决掉大碗猪排饭、大碗鸡蛋盖饭以及加有油炸豆腐片与葱花的清汤面。一开始他对味道完全不抱期望,想不到却意外的好吃,除了纯粹补充能源之外又能享受美食,可说相当的幸运。 小弟余也正襟危坐地饮着茶,年长组的二人则把吸收的蛋白质运用到脑细胞,追加咖啡之后、开始整理关于法眼隆元的疑点。 在法眼隆元眼中虽是无名小职员却也拥有家眷的两名市民下落不明,这是不容轻忽的问题,同时失踪者的同事们也对上级抱持反弹与不信任感,如果将这件事继续放任不管,迟早警察与报社也会收到告发的电话或信件吧。即使当地警察与报社迫于法眼隆元的淫威而刻意封锁消息,但在东京仍有不少报章杂志根本无惧于法眼的势力。 “不过法眼隆元似乎无动于衷,他一直不派人搜寻失踪职员的下落,这应该说是自信呢?还是自大?” 这是即溶咖啡!尝出味道后,续只小啜了一口就将杯子搁回托盘上。 “我在想,当国际戏剧节结束之后事情会变得如何?法眼隆元好象完全没有考虑到。” “他根本不在乎后果,只能说他是消极地坐以待毙。” “我觉得他会在之前就结束一切。” “不惜舍弃亿万巨富与令大臣和知事鞠躬哈腰的权势?究竟是什么动机促使他这么做呢?” 次男的疑问令长男陷入深思。 所谓的“阴谋史观”就是认为幕后有个秘密组织在操控人类,将世界的历史玩弄于股掌之间,尤其是主张“能力优秀的犹太人正暗中进行阴谋,企图在二○○○年之后支配全人类!”这类论点的书籍出版品于日本不在少数;然而具备优秀聪明才智的人们真有心策划,演练到了二○○○如果还无法支配全人类那才奇怪,始如此心想。 不过,历史上也存在着无论怎么解释都只会被视为阴谋的事件,例如“罗马俱乐部”。 一九六○年代,欧美学者与有识之士组织了一个名为罗马俱乐部的团体,向全世界发布重大论文:“再过三○年全世界的石油将挖掘殆尽,届时人类将面临能源缺乏的危机。”此内容一公布造成全世界的震惊与哗然,结果石油价格暴涨,由于唯一得以取代石油的只有核能,因此许多核能发电厂在排除反对声浪之下兴建。 经过三○年后到今天,石油不但没有短缺,世界各地bbr>..陆续开发出新油田,并宣称目前的石油产量在今后一○○年内不虞匮乏,同时也证明了罗马俱乐部的预测完全错误。 假如罗马俱乐部是一个正派的学者与有识之士所组织的团体,在这次事件后应该会公开宣布:“我们的预测完全错了,很抱歉造成众人的困扰。”然而罗马俱乐部并未这么做,正确说来,罗马俱乐部在煽动石油危机之后没有采取任何活动,最后就这样消声匿迹,只听见获取了亿万巨额利益的石油公司与核能公司的高笑而已。 这次事件从头到尾只能视为一种完全以经济利益为出发点的卑鄙阴谋,与“大家要爱惜资源,避免浪费石油与其它能源!”这一类的说法是完全不同的。那么法眼隆元的情况又该如何解释呢?根据始的观察,法眼隆元也许在财政界坐拥举足轻重的权势,本身却不是那么具有深度的人,而且似乎还耽溺在某种奇怪的密教里。 人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只为了贯彻宗教的信念;当神、国家、民族、思想这些名词成为一种疯狂信仰之时,理性与人道观念顿时灰飞烟灭,转移成无限的自我正当化,所以他们可以杀害婴儿、在地铁散布沙林毒气、以机关枪扫射非武装的民众。阿富汗的伊斯兰教激进派游击队曾宣布:“我们遵循禁止偶像崇拜的伊斯兰戒律,要把帕米扬(译注:阿富汗中部的都市,拥有最多石窟、石佛与寺院。)的佛教遗迹摧毁殆尽!”因而招致世界各国的责难,然而狂热信徒是无法理解一般的价值观的。 他们往往会漫无目的地往前冲,迫使周围许多人遭受池鱼之殃。 “真正的问题在于会往哪边冲。” “话又说回来,法眼隆元的别墅原本是冯恩·艾森的别墅这件事,镇上所发行的手册并没有写到。” “我想这对镇上的人也是一个不愿被想起的回忆吧。如果说冯恩·艾森是bbr>个单纯的德国人也就算了,但他是纳粹的有力赞助者又是个性虐待狂,他失踪之后的情形根本不会有人想知道。” 冯恩·艾森真的在受到美军拘禁之后,接着回到德国了吗?事到如今,始才萌生这个疑问。 如果他也与那些在地底被发现的不幸人们有着相同命运的话,那么他早就在这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受到美军拘禁只是谣传,没有人可以证实真伪。 倏地念头一转,始唤来老板娘,询问关于那位诡异的藤冈老人的事。 老妇人瞇起双眼盯着始。 “藤冈先生吗?我是认识他没错,客人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始已经准备好应对的回答。他表示藤冈老人想将店面卖出,于是东京的不动产业委托他来此地调查,因为藤冈老人已经付了保证金却一概不联络,令公司感到不解;这段说明前后逻辑听来颇为合理。 “哦,原来如此,其实那人以前还算正常,只是在竞选镇议会议员时落选了好几次,之后就变得很可恶。” “很可恶……吗?” “是啊,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词。” 根据老妇人的说明,藤冈老人是主动接近法眼隆元的。隆元在这个县内拥有数十栋饭店、别墅区、滑雪场、高尔夫球场,权势之大连县长都必须听其使唤,而藤冈老人打算借着接近隆元以期起死回生。而法眼隆元则开始利用藤冈老人,发出指示,给予资金,命藤冈老人由内到外进行镇长排斥运动,原因在于镇长并不支持法眼兴建高尔夫球场,因此法眼想尽办法要扯他后腿。 “我听说当时的镇长由于争取不到新干线,结果被迫离开雾立镇。” 始的话令老妇人摆出另有文章的暧昧表情。 “表面是这样没错。” “难道事实上不是这样?请您详加说明。” 续露出职业笑容,老妇人的表情立即缓和。 “这件事你们听了可别说出去。我听过一个奇怪的谣言,听说原本新干线有经过我们镇上,却有人暗地向各单位施压,想办法变更路线。” “这怎么可能……” 始感到些许困惑。 “没错,实在很难想象,有人说法眼隆元是促进雾立镇繁荣的功臣,想不到实际上竟然是与咱们雾立镇作对的仇人!” 老妇人的语气肃穆,反而与“仇人”这句旧式的形容词有着奇妙的协调感。 “可是,阻止这座城镇的发展对法眼隆元有什么益处呢?真要为了他的事业着想,让新干线通过这座城镇才是最有利的呀。” “是啊,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反正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事就对啦!” 老妇人态度肯定地断言道。

四人走出店面,各人各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保持有短暂的沉默。 在初冬的阳光照耀下,镇内整个景色显得一片朦胧,余想起昨夜的梦。梦的开头部份并没有艳阳高照的气象条件,然而在余的印象里,宛如是仿造品的街景一直无声地摇晃着。 枯叶随风飞舞在四周散布干碎的音符,虽然昨天才刚抵达这座城镇,却感觉已经待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并经历了许多事情,脚下的路面因顾虑到观光客而铺着磁砖,磁砖之下是土壤,而土壤之下则是镇民所不知道的——或者假装不知道的——一个广大的迷宫,有着甲壳质触手的怪物四处蠕动着。 “总觉得我们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怪地方。” 和余并肩走着的终感叹道。 “我很想赶快回东京去,可是一逃出这里,就等于违背了家训。” 么弟若有所思地望着走在眼前的两位兄长高硕的背影。 “我觉得始哥哥与续哥哥一定也是这么想。” “这件事再怎么说也不能报警。” 并非警察的能力不足,向他们说出今天的经历也不可能得到他们采信,如果说给镇上具有公信力的居民听,顶多被视为醉汉的醉言醉语,更何况竜堂兄弟是来自外地的年轻人。 “你们毁谤本镇的有力人士与其所赞助的活动,究竟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你们是其它观光地区派来的间谍?还是有什么政治上的阴谋?” 想想恐怕只会招来这样的质疑吧。那么,始哥跟续哥会怎么做呢?终愈想愈兴奋,初冬的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时间朝夜晚加快脚步…… 翌日,午前十点。 在会客室接待竜堂家四兄弟的常盘滋人脸色显得有些暗沉,其中一个理由相当普通,因为右边的臼齿发疼,不巧固定联系的牙医到澳洲旅行而休诊当中;第二个理由则是由于原本禁止入内的美术仓库墙壁遭到破坏,犯人身分不明;第三个理由则是受聘担任临时讲师的竜堂始前日并未出席上课,直到傍晚才取得联络。这就是始的不对了,虽然他在地底的迷宫里生命遭遇威胁,然而身为讲师既未到校上课,又没有主动跟学校当局联络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始首先为了自己无故缺课表示道歉,被小早川老师“救出”之际,理应立刻前去向常盘校长报告,然而当时一方面无心顾及于此,另一方面思绪也尚未整理清楚。一直到了傍晚才以电话表示:“明日再做详细的说明。”也难怪常盘校长有所不满。 昨天在DIY买了玻璃片与修缮工具,修理被藤冈老人打破的窗户,晚上提高警戒地入眠,所幸一夜下来并未出现侵入者。到了早上发觉辣酱与酱油又忘了买,只好到车站前的咖啡店用过早餐之后,再前往拜会常盘校长。 始一边谢罪,一边拿出笔型手电筒,常盘校长一看,立即变了一个表情。 “这个……究竟在哪里找到的?” “在法眼隆元先生的别墅地底发现的。”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当时在地底迷宫跑来跑去..,完全不清楚是到了地面的什么相关位置,结果发现地底迷宫根本就是四通八达,若采用四舍五入的表现方式,就统称是在法眼隆元的别墅地底。 “上头刻着大写字母,是失踪者的所有物吧。” “……你们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我现在就说明整个事情的经过。” 始省略不必要说明的部分,尽可能向常盘校长正确叙述昨天的经历。常盘校长的表情不断更换,脸色还会改变,在一旁观看的终跟余暗地觉得好笑,到最后常盘校长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本以为惊愕已经到达饱和状态,其实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因此,潜藏在地底的怪物不知何时会出现在地面,我认为这座城镇正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之中,请您好好考虑。” 始闭上口,常盘校长立即吐露出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表情。那种表情就和那些在学生自杀后,未经调查就断言“本校绝无校园暴力与体罚!”的校长们大同小异。 “竜堂始君,我太失望了,我不知道那种内容该说是SF还是恐怖,总之实在想不到竜堂司老师的孙子会受到那种廉价的小说世界如此深刻的毒害,真是太遗憾了。” 续的双眼闪过一道雷火却缄默不语,始则显得十分冷静,因为对方的反应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孙儿如此无能,我想祖父大概在地下有知恐怕也会叹息吧,然而这完全是两回事,我们既然找到下落不明的人员遗物,只希望您能承认这个事实。” 常盘校长将视线从始的脸上移开,带着毫无热度的语气问道:“那么,竜堂君,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交给常盘校长您自己去做决定。如果依我的意见,我认为您最好拿着这支笔型手电筒去报警,请警方搜查法眼隆元的别墅,尤其是地下室。” 始无意陈述多余的想法,问题在于常盘校长下一步的反应,而解答很快便出来了。 “这是不可能的!” 常盘校长歪曲着下颚。 “竜堂君,请您用常识来判断这种事的可行度有多少,想也知道法眼先生不可能承认这件事,就连警察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恕我直言,人的性命远比常盘校长的常识来得重要,让人死而复生是办不到的,我认为至少必须做出有效的因应以减少日后的牺牲。” 始并未说出“避免牺牲”,百分之百完全的对策只存在于向来喜欢骤下定论的部份报章媒体的报导上,然而,如果以此为借口而疏于采取减少伤害的手段,那么接着出现的是更为悲惨的后果。 常盘校长的目光刻意转向始的胞弟们。 “真伤脑筋,这样就不能再让竜堂君留在本校了,你们也和自己的兄长意见相同吗?” “不同!” 续脱口而出,常盘校长露出意外的表情,接着探出身子。 “可否请你说说你的高见?” “如果你期待我有不同的见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没有像我大哥那样的度量,我觉得跟你这种人讲话只是在浪费唇舌。” “续……!” 正当始打算叱责二弟的无礼之际,一阵足以吹走第三次元森罗万象的暴风般笑声袭卷而至。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窗玻璃发出震动的声响,摆在壁炉上的箱型时钟整个倒下,厚重的橡木门板一关一合,产生的乱流使窗帘晃荡个不停,眼前出现一个巨躯足以将整个门口挡到身后去,五彩缤纷的颜色剎时令人眼花缭乱,紫色布料上以金线绣着狮子,银线绣着孔雀,一个挥动着长袖的人物睥睨着在场所有人,此人正是即使知道名字也不愿说出口的小早川老师!笑声一停住,她便朝自己的上司大吼一声。 “校长!” “是、是、是!” “如果你想将这些人赶出学校,我可不原谅你这种蛮横无礼的行为!” 在场被她这番话吓到的不止常盘校长,连竜堂兄弟也无言以对,只有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这、这是为什么呢?小早川老师,想不到你会介入这重事。” “噢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您、您明察!” “不过我不想说!” 小早川老师一扭腰,室内的空气无声地起了波动,常盘校长的脸色顿时转为朱红。 “总之,校长,我说NO就是NO!就这么决定了!接着只剩赞同的掌声!来、鼓掌鼓掌!” 常盘校长拼命作势抗拒,小早川老师则向他瞟了一个白眼,肥大的右手探进左边的袖口,终跟余突然想起昨天的情形,他们猜测小早川老师大概在衣袖里放了一个苹果,打算将之握碎以展示自己的怪力,两人边想边看好戏,只见小早川老师从袖口拿出水果,但那不是苹果,而是跟人头一样大小的菠萝,终跟余默默交换了视线。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随着一阵笑声,菠萝被小早川老师的右手捏碎,甘甜的香气与鲜黄的果汁飞溅而出,被淋了一头果汁的常盘校长很想哀嚎,无奈发不出声音,嘴巴只有不断一张一合。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吗?” “是的、一切都遵照您的吩咐。” “讲具体一点!” “是、是!希望竜堂君与令弟们继续留在这个城镇,课程仍然依照原有的安排,请饶小的一命……” 常盘校长双手合十向怪女叩拜。 “噢呵呵呵、你们应该觉得庆幸,多亏我说服了校长,我的恩情比大藏官僚的自尊还要高,比金融业界的黑幕还要深!” 现场只听见小早川老师豪爽的笑声,常盘校长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看来已经不醒人事,至于竜堂兄弟……小早川老师止住笑声,由她厚实的肩膀往后一望,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四个人已不见踪影。“咦?咦?咦?”小早川老师惊讶地将视线一转,四人早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房门口,始立刻抢在小早川老师之前开口。 “小早川老师,今天非常感谢你为了素昧平生的我们说情,对于你不求任何回报所展现的无价善意与崇高的关怀,我们只有不胜感激,如果继续叼扰下去实在于心不安,因此请恕我们提早告退,大家向小早川老师、敬礼!” 四人行完鞠躬礼然后往右转,接着打开房门走出室外,随即将房门关上。对于这出人意料之外的发展,小早川老师一时愣在原地,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可恶,口头上说句感谢就想一笔勾消,简直是岂有此理!喂!给我站住!你们已经注定要当我的义务奴隶,一辈子不领薪水!这是注定的!注定的!” 小早川老师重重踩着地板直奔门口,一打开房门,无人的走廊只有暖气机吹出来的暖风流动着。其实就在刚才关上房门之际,飞毛腿四人组立刻以全力冲刺远离危险场所。 “太好了,不愧是一家之主!那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确定怪女不会追上来之后,三男抚着胸口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次男也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情形不能说违反家训,这算是一种战术的成功!” “嗯,虽然拖延了不少时间,敌方一定会陆续采取行动,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办法应付地底的怪物。” “大哥,你并没有责任或义务去背负这一切。” “我也不喜欢把所有事揽在身上,更不可能这么做,续,你就别瞎操心了。” “是吗?我也不是爱操心的人,可是大哥,我知道你毕竟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续一语料中,始无言以对。 “没错没错,始哥,你千万不要太勉强自己!” 三男也自以为是地提出忠告。 “始哥的重责大任就是保护我们三个,对于其它事就不要太认真啦!” 这番话也出自对长兄的关心,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才说道:“你们啊,有没有想过要替自己的大哥分担一点?” “我们不能剥夺老年人的生存乐趣,如果丧失了生活目标而得了老年痴呆症,到时伤脑筋的可是我们啊!” “我们会伤脑筋吗?” “怎么不伤脑筋?!痴呆也就算了,如果再加上个性顽固、观念落伍、唠哩唠叼又死爱讲道理,那就没救啦,可是我们又必须负起照顾老年人的责任。” “也顺便照顾我吧,到时我是个痴呆外加心眼坏、冷酷无情、表面恭维、内心瞧不起人的老头子,不过总比一个贪吃的糟老头好多了。” “让、让我考虑一下,政府应该好好研究一下如何促进老年人的福祉才对。” 驳倒三弟之后,次男询问兄长。 “对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对付那个叫小早川的怪女?” 始的态度显得悻悻然。 “我不愿想太多,也不明白常盘校长为何畏惧那个怪女到这种地步……不、就现象而言是一目了然,只不过我们没有理由再与她有所牵扯吧?” “因为我们欠了她不少人情。” “说的也是。” 正如始所明言的,他不愿想太多,因此对于小早川老师的观察能力既不够深入也不够敏锐,虽然今天成功逃过一劫,但日后仍然躲不开“还债”的威迫,只要跟那个怪女同在一个学校任教,就绝对无法幸免于难。 “仔细想想,我们所到之处总会出现一些可能误导我们的线索,例如法眼信基的手记。” 倏地,一阵初冬的强风吹过,四人的上衣下摆也随之飘动。 “我们从来没见过法眼信基这个人。” “也不认得他的笔迹。” “没错,所以就不能确定那本手记是否为法眼信基所写,也许是另有其人假借他的名义行骗,这一点有必要查个明白。” “要怎么查呢?” 么弟的疑问向来是直指核心。 “方法可以慢慢想,不过正如你们所说,此事还是不要过于深入比较好。” 长男把视线送向初冬的穹苍。 “理由是,有时因为我们的介入,反而导致事态更为恶化,在过去已经有好几次实例,而这次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生相同的状况。” “不会有问题的,始哥哥。” 么弟从向来坚持行动必须合乎常理的长兄肩头下方抬头仰望。 “又没有人替我们的行动做担保。” “一点都不错,连上帝都做不来。说来说去全是常盘校长不对,谁叫他要把我们找来!” “对于那些看轻我们的人们,就给予他们懊悔的泪水做奖赏吧。” 始讶然地盯着弟弟们。 “我记得你们从刚才尽讲一些反话,一直叫我不要勉强自己对吧?” 见到三个弟弟的三样笑脸,长兄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早该想到,如果遇到火灾你们不会泼水灭火,而是丢进更多薪柴……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弟弟呢……” 始不再向老天埋怨。四人走在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中庭,此时一名女性从建筑物的暗处走来,一股香水味随之飘散而来。 这是名为“夜间飞行”的法国香水,不过能够分辨出品牌的只有续一人。 “你好,竜堂始先生。” 来者正是忍佐保子,始瞄了续一眼。 “听说你昨天约舍弟外出兜风,恕我不懂人情世故,请问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我想对令弟做爱的告白。” 这句话听得始与终一语不发地望着佐保子,长男顿时舌头打结,三男则张大嘴巴好不容易,始才以别扭至极的表情跟语气打破令人不快的沉默。 “没想到你喜欢年纪比你小的。” “这表示你现在又多了解我一点了。” “无关乎我了不了解,恋爱是自由的,我没有理由大加干涉,只是这小子很花钱的,约会用餐时他会吃上十人份的量。” 终闻言跳了起来。 “等、等一下!始哥!” “等什么?” “不是我吧!她说的是续哥啦!”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逮到大幅降低我们家恩格尔系数(译注:表示伙食费在生活费中所占的百分比。)的大好良机了呢!” 始望向续白皙的侧脸,续依然保持沉默,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如果续真要采取行动,想必不在表情也不在嘴巴,而是手吧……始则尽量避免这种状况发生。 “我是相互主义者,对于没有诚意的回答,就以同样不具诚意的谈笑因应。我很佩服你三番两次来招惹我们的勇气,然而对我们而言,如果你另有企图实在令人不快,如果毫无目的也徒增困扰,究竟是哪一边?” 佐保子正面迎向始的视线。 “您意思是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反正我也不期待你会老实说出来。” “那你意思是我在骗你啰?” “倒不至于,我是指我自己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 佐保子顿时噤口不语,终在心底为长兄鼓掌叫好。 “我只希望你在这里写个字。” 说完,始便从衣袋里抽出一本薄薄的记事本递给佐保子。 “你有什么阴谋?” “不是阴谋也不是阳谋,只想知道你的笔迹罢了。” 始选择几近强迫的正面突破战术,因为他想试探佐保子的反应,看看她会采取警戒?还是拒绝?始并不具备对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耍花招的技巧。 佐保子的表情不见动摇,然而事实上佐保子费了相当大的努力,才不让表情泄露自己的心思,正确说来应该是她所知道的内幕吧。此时她连一句转圜的台词也说不出来,只有伫在原地不动。 “佐保子,你在做什么?快来不及了!” 一反在场气氛的明朗声音从始等人身后传来。 “妈妈!” 始四人一回头,见到的是面带高雅笑容的女作家忍甲子代。这对母子无论何时何地还真会装模作样,始开始如此认定。 “啊,你们好,小女受你们照顾了。” 忍甲子代恭敬有礼地寒喧。 “哪里,您言重了,我们不敢当!” 对于年长者采取郑重的态度、同时谨慎地响应是始的习惯,然而在这种场合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步调整个瓦解也是不争的事实,如同正要挥剑斩下的瞬间,竟然重心不稳踉跄了数步。 “那么,竜堂始先生,我跟我母亲还有事要忙,恕我先失陪了。国际戏剧节开幕时我们应该还有机会见面,在这之前,我们双方就暂停无益的对话吧。我走了,希望各位保重。” 始手持空白的记事本,目送忍氏母女的背影远去,姑且不论忍甲子代在场与否,无法采取积极追究佐保子的气势,始等于完全败北。始心想自己刚才一定表现得很蠢,一面转头望向三个弟弟。 “她刚才的话……意思是要在国际戏剧节开幕之前暂时休兵吗?” “就这么认为吧。” 续低喃道,终昂然地发表个人见解。 “凡是欺骗我们的人就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我不知道主谋者是谁,但是对那个人来说,现在并非对付我们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国际戏剧节成功落幕。” “至理名言。” 始颔首称是。 “终难得开窍,我们就照他所说的静待国际戏剧节的开幕吧。” 说归说,内心却不禁悬着一个疑问:佐保子与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究竟有何关连呢?…… 日复一日,云岳的雪线逐渐下降,天空颜色加深,阳光也不断转弱,天候以微小但确实的步调在转变当中。始在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两堂讲课也平稳结束,上课的标题是:“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与玫瑰战争”与“中国宋朝的历史与京”。续为兄长整理英文资料,终跟余则负责清扫这栋别墅宽广的庭院,他们做了一个枯叶小山,准备开个烤蕃薯派对,结果由于火势太过猛烈,最后连蕃薯也一起烧光了。 始与续每天反复读着法眼信基的手记,也上镇立图书馆调查镇史资料,多亏图书馆的年轻女职员热力协助;终跟余平时就到镇中心逛街,观赏国际戏剧节逐步完成准备。从JR火车与巴士动辄走下数十名男女,随处可见饭店与民宿立着“欢迎”的看板;一到夜晚,弦月亦是一天比一天细,流星的银白色光尘坠落到地面的数量也日渐增加。暖炉闪着金黄色的炉火,在一旁坐着啜饮红茶,愈发确认自己真的相当喜爱这样的和平生活,晨光之中见到四只松鼠为了准备过冬而衔着树果匆忙窜过庭院一隅的景象,不自觉将之与自己和弟弟们重叠在一起。 于是十一月一五日终于来临,“雾立国际戏剧节”的第一天。 第七章 虚幻的庆典

在节庆里欢闹喧腾的城市本身就给人一种异次元的印象,在日常性外又里上一层非日常的薄膜,使得人心因此浮动;当然另一方面,感受到人为的非日常性所带来的诡谲感而刻意疏远的人也是存在的。“雾立国际戏剧节”这次兴建巨蛋并未破坏森林资源,因此还不至于遭到环保人士的抗议。 比较起日本人异常喜爱的奥运比赛,这只能算是一个地方性的活动。然而报章杂志上却邀请知名艺人不断刊登大篇幅报导,电视上也出现密集广告,甚至播放特集节目,感觉就像是要举办例行的全民活动一般,原因就在于幕后的赞助者法眼隆元不惜手笔投注了巨额资金,广告界的人将他的做法形容是“花钱如流水”,而心理稍微不平衡的人就会说成“脑筋不正常”或者“自暴自弃”。 站前广场的电视台摄影记者摆好阵势,目前正在做现场实况播出。 “好的,记者所在的位置就是雾立镇,全世界一流的演员、演奏家、脚本家齐聚一堂,可谓是戏剧界奥运比赛的国际戏剧节在今天正式开幕,请看!此时正值渡假与观光的淡季,这条中央大道原本应该跟往年一样冷清才对,然而今年就不一样了,现在充满了热闹的气氛与大批人潮,令人感觉到这座雾立镇仿佛是个国际性的都市!” 担任报导工作的是一位年约三○的女艺人,身旁则站着一位年龄是她的二倍、在地球人来说已算是近半百的男性,身材瘦削、头发灰白并戴着眼镜。 “这位是在节目中负责说明的戏剧评论家广冈老师,请您先向观众们说些话好吗?” “嗯,整座城镇就是个刚揭开序幕的舞台一般,但是请各位不要只注意热闹的庆祝活动,对于一出出的舞台表演也要用心地欣赏,因为这次来参加的全是一流的舞台人士!” “例如有哪些人呢?” “在舞台演员方面,有圣派特尔布罗克高等戏剧学院的伍拉基米尔·巴拉休夫、连续蝉连贝尔卡蒙戏剧金奖的加拿大演员奥德莉·辛克蕾、去年首度参与电影演出便荣获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赵明正、还有……” 老师正想继续说明,主持人眼明手快打断他的话。 “哇!一听就知道阵容超强!” “这些人平时是很少在电视露脸的。” 评论家话中带刺,女主持人则充耳不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国际戏剧节最大的卖点就是——伦敦舞台剧界的鬼才奈杰尔·契恩帕斯的最新力作即将作全世界的首演!就在此地哦!广冈老师,请问契恩帕斯爵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评论家眼镜下的目光一闪,以不甚愉悦的口气答道:“爵士不是给予家族而是个人的称号,不能与姓而是与名并排,必须称之为奈杰尔爵士才对,契恩帕斯爵士的说法是错的!” “……原来我说错了,真抱歉,事前没做好功课。” “是啊,麻烦请你以后用功一点。” 评论家与主持人交换著称不上友善的视线,只是主持人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脸上立刻挂起职业笑容,提高音量转移话题。 “我们来看看目前的人潮状况,大型巴士不断驶进站前广场,乘客陆续下车。由于新干线并未经过这座城镇,因此必须先搭新干线从东京来到离此最近的车站,接着再搭三○分钟的巴士才能到达本镇。各位请看,走出巴士的乘客有四分之一……不、三分之一都穿各式各样的舞台戏服,那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吗?瞧瞧那位罗密欧一脸福气相。” 歇口气之后,主持人继续聊下去。 “在国际戏剧节期间,也同时邀请观众参加化装表演,表现杰出者还能获得奖金哦!这项活动的目的是使观众能够与职业演员共同参与国际戏剧节,一起共襄盛举!就像那边有两名在分发汽球的少年,一位扮成怪盗亚森罗苹、还有另一位是怪盗二十面相吧。” 高礼帽、燕尾服、斗蓬到脚底的皮鞋,一身是黑的两名少年站在站前广场的花时钟旁,向熙来攘往的行人们分发各色汽球的是竜堂家的么弟,手持广告看板的是三男。 “喂、为什么我们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呢?” “还不都是救命恩人的命令!始哥在教师休息室里被小早川老师逼得根本拒绝不了,有什么办法。” 终将手上的广告看板高高举起,而广告看板上则以鲜红的文字大刺刺地写着:“来哦!快来看哦!!悲剧大天才小早川奈津子的华丽大舞台!!” 竜堂兄弟实在看不出小早川奈津子跟悲剧有何关联,总之就照她所说的拿着广告看板,分发她硬塞的汽球。 这套戏服原本就属于“银月王”的七种变化之一,因此由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关系者穿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大约二○公尺远的场所也站着一个一身黑的人影,将手杖挂在手肘上分发着传单,而身旁围绕着一群年轻女性,莺燕娇声清脆响亮,终见状不禁砸嘴。 “那些女生根本就不知道续哥的真面目,只知道以貌取人的话,最后倒霉的是自己!各位!站在那边分发传单的人外表一看的确是绝世美男子没错,不过事实上却是个披着地球人外皮的恶魔,拿下高礼帽,头上还有两支角……” 冷不防地,终的后脑勺吃了一记飞拳。 “啊,好痛!反对体罚!” “这叫爱的教鞭!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尖尾巴,还敢批评自己的二哥!” 这句话来自长兄始,他也是一身黑,甚至鼻梁下还有一道漂亮的黑髭须,这当然是贴上去的假胡子,余端详着长兄。 “始哥哥,你留胡子很好看耶!” “是吗?” “是啊,看起来好象一个大色鬼。” 三男报了刚才的一拳之仇,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人也用力往后跳并以广告看板当盾牌,摆好架势以防御第二波攻击。然而此时周围的人们响起鼓掌叫好的声音,看来他们以为这是为了造势所做的特别表演。 “啊,谢谢、谢谢各位如此热烈的掌声。” 说着便举起广告看板。 “记得来看哦!这是最后一天的表演,只要看过一遍就永生难忘,每天还会梦到哦!” 终自认这番广告词没有一句是假的,而始则无奈地摇摇头。 “先前还听他抱怨一大堆,想不到他是最投入的一个。” “终哥哥的服务精神旺盛嘛。” 么弟冷静地99lib?做下判断,这时次男迎面走来。 “传单已经全部发完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也要去!” 么弟将汽球交给长兄,然后与二哥走向盥洗室。才走了约两分钟的距离,便看到一群在铺有磁砖的步道摆摊子的年轻人。 “灵异照片、快来买灵异照片!” 从海面伸出的手以及浮现在石头上的死者脸部,张张经过精挑细选的灵异照片一张只要一○○○日圆!年轻人口沫横飞地高声向过往行人宣传叫卖,么弟显得兴>味浓厚。 “有人在卖灵异照片耶,可不可以去看一下?” “所谓的灵异照片全是假的。” “为什么呢?” “即使灵魂是存在的,但也不属于可见的物质,有些能够通灵的人士看得见还说得过去,但照相机是绝对拍不到的,灵异照片的出现更是令人无法理解。” 音量似乎太大了,而且续很有可能是故意的,只见年轻人们满怀敌意地瞪着续,然而并未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大概因为往来的行人太多,对旁人的目光总是有所顾忌。 接下来的事情可说是祭典的余庆:雾立镇各处座落着干净的蕈型公共厕所,续走出洗手间一边以意大利制的绢质手帕擦拭着手部,一边寻找着早一步出来的余,么弟正专注地观察行人,只听他突然低喊一声:“咦?”然后仔细确认着某人。 “余,怎么了?” “那个人是法眼雅元先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名中年男子反射性地将视线转向余。

一看到余,雅元大吃一惊,所谓“白天看到鬼”就是他现在脸部表情的写照,甚至脚底还踉跄了一下。 “你、你居然还活着……!” 在续听来,这句话就等于犯罪的告白。 “据说我的兄弟受到你相当大的照顾。” 续以近似滑行的步伐接近雅元。 “让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顺便做初次见面的问候。” 续的脸上泛起如同艳阳蓝天般的灿烂笑容,只不过这是台风眼当中所出现的晴空。雅元早已领教过余与外表毫不相符的恐怖,因此可以联想在质量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续会有多可怕。雅元的嘴角喷出唾泡与哀嚎,跌跌撞撞地逃开,由于过度惊慌失措,他反而拼命逃向人烟稀少的地方,最后来到观光巴士公司的仓库旁,正好有六名年轻男孩坐在那里抽着烟,雅元见状立即咆哮道:“喂!快来救我,有两个人要找我麻烦!” 年轻人们似乎无意对陷入困境的人伸出援手,反而对这名狼狈的中年男子摆出个嘲弄的嘴脸,接着准备转身离去的前一刻,他们突然停下脚步,同时表情也逐渐变得凶恶。余见过这些人,他们就是五分钟前还在向观光客兜售灵异照片的那群年轻人。 “真糟糕。” 余心想,而年轻人却把他的表情误认是畏惧,于是他们的嘴里挂着粗俗的恐吓字眼并逐步靠近,手上还拿着原本搁在仓库墙边的方形木棒。 续本身学过棍术的技巧,虽然习得的功夫尚未臻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但是凭借着从他那优美风雅的外表完全无法想象的力量与速度,只有基础程度的底子却可以表现得神乎其技。 “我看还是算了。” 余试着提出忠告,只不过在面对一群不以多数欺负少数为耻的角色时,这一类的忠告实在很难令人接受。年轻人们抓着木棒,牙龈随着虐待狂般的笑意显露出来,接着扑向续。 只见续的手杖一闪。 带头的年轻人手上的木棒应声折断,碎裂的门牙飞上半空;第二闪,第二名年轻人跌在地上,抱膝痛哭;第三闪,第三名年轻人呕出胃液,整个人满地打滚。 接下来的第四闪已经不需要,剩下的三人丢下木棒,以几乎差点往前摔倒的姿势逃离现场,雅元的期望在仅仅一○秒内被击个粉碎,本想匍匐逃走,不料臀部被续的手杖一戳,他当场全身瘫痪。 “我、我那时只想着要找凯撒,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凯撒?” “是他的狗。” 么弟向二哥说明。 “哦、你的狗叫凯撒啊?反正我不管它叫安东尼还是布鲁图,先把狗的事放在一边,我要问的是关于人的事。” 续伸手揪起法眼雅元的衣领,他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体重比自己重了许多的雅元拖起身,并对不断挣扎企图逃跑的他提出警告。 “容我再次重申,依我的个性,我能够完全无视我讨厌的家伙所承受的痛苦,想必您也见识过刚才的光景了吧?” 雅元顿时感到整个胃凉了半截,立即不顾形象地求饶。 “住手啊饶命啊!” “如果你乖乖合作,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你只要告诉我关于你哥哥的状况就够了。” 雅元闻言猛咽了一口水。 “袒护你的大哥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也许他在你眼中是个值得尊敬的好兄长吧。” 续观察着雅元的反应,“值得尊敬的好兄长”这句话明显对雅元造成了刺激。雅元再怎么无能,至少还听得出续这番话是一种充满嘲讽意味的挑拨,然而,即使理智上如此告诉自己,却无法消除生理上的反应。雅元的双眼所浮现的目光由原先的恐惧转为对兄长的厌恶,接着变成盘算与自我合理化,续在一旁带着恶魔般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你、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那当然!”续若无其事地撒谎。 “我哥他表面看起来是财经界的大人物,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什么经营手腕,而且他以前在学校时成绩也很差,所以我爸爸对我的期望比较高。”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续压根不相信雅元的话,这只是败着胡诌的叫嚣罢了;而雅元的舌尖一旦开始运转,几乎无法停止。 “我哥在日本的大学里年年留级,名声整个跌到谷底,只好以留学做借口把他赶到美国,可是他到了美国居然沉溺在女人跟麻药里,三次被送到警察局,到最后连当地的大使馆也袒护不了他,只有秘密将他送回日本。到现在我对这件事一直装聋作哑,说穿了他只是个连我父亲都弃而不顾的窝襄废罢了。” “也许你大哥在年轻时的确一事无成,但是他现在在财经界已经是个成功 7684." >的大人物了,我想这其中大概有什么理由才让他有这种转变,你自己又认为如何?” “我觉得他走了狗屎运,就这样。” “真的只有这样?” “是啊!” “我看原因不仅如此,至少他比你有才能吧。” “那家伙会有什么鬼才能!” 雅元吼道,勃然大怒之余也忘了内心的恐惧,甚至连是非黑白的判断力也烟消云散,随着舌尖的运转持续吐露出激动之词。 “那家伙从来不用脑筋,凭他那颗脑袋也挤不出什么东西!这我清楚得很!那家伙还不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他只不过奉命行事,讲明了他就是个傀儡!什么大人物、别笑死人了!” “哟,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内幕。” 表面看似反应冷淡,其实续整个人早已被一股敏锐的紧张感网住,雅元脱口而出的话里包含了相当重要的线索:法眼隆元的真面目其实是个无能的浪荡子,同时还是受到某人操纵的傀儡,假设这一切属实,将对整个事件的轮廓造成相当巨大的影响。 “我可以相信你所说的话,不过你刚才提到,那位在背地里操纵你大哥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不知道。” “喂、喂、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情报吗?” “我真的不知道!” 雅元呻吟着,脸上与颈项的汗水淋漓,打从心底升起的恐惧以无形的手攫住了他,重点在于令他心生恐惧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人呢? 续迅速在脑里思索了一下:如此贵重的猎物一定要带去见见大哥,可是如果他在途中溜走,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不至于让他成功逃脱,只怕他当着过往行人大喊“救命啊!有人要绑架我!”想想还是把大哥找来这里比较好。 就在续做下判断之际,法眼雅元扯开嗓子以哀嚎的语气嘶吼。 “这座城镇是百鬼夜行的土地!” 话里尽是惧怕与厌恶。 “一群怪物披着人皮在这镇上晃来晃去!” “哦,是吗?” 雅元的话并非冲着竜堂兄弟而来。 此时续打算询问雅元关于他的兄弟姊妹之事,由于法眼信基的手记上写着“银月王大人的复活将交由吾子完成!”且不论署名的真伪,信基心目中的“吾子”是隆元?雅元?亦或是还有其它私生子?续有意针对此事进行调查。 此时原本不省人事的灵异照片撒贩们挪动了身体并发出呻吟。 “我懒得再动手打昏他们,反正隔壁好象也没人,我们就移动到那里去吧,余。”

三人来到一个投币式的洗车场,一旁摆着一个“洗车大坏蛋”的招牌。如果在平时,法眼雅元看到这种招牌一定会发噱,然而,续现在的表情在他眼中可说是极端的冷酷无情,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我再请教你一件事。” “问、问什么?” 雅元已经连虚张声势的余力也消失殆尽。 “关于你的兄弟姊妹,除了你大哥隆元以外,你还有几位兄弟姊妹?” “兄弟姊妹?” 雅元笑了,一个凄凉至极的笑容持续了二秒半才收回。 “到底有几位?不、几十位?正确说来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老爸是个大色魔,手边抓到多少算多少,跟他发生关系的有上百个女人!” “什么叫色魔?” “总之就是女性公敌,对了,余,你去把大哥跟终叫到这里来。” 对弟弟随时施以机会教育是竜堂家的传统,只不过由于很多事情见人见智,个人主观的想法对他人未必具有说服力。率直的么弟闻言立即遵照二哥的命令跑着离开,头上的丝质高礼帽差点就掉了下来,只有以只手压住往前跑,一转眼便不见人影。 这时看守法眼雅元的人手减半,只是对雅元而言,内心的不安反而倍增。唯一留下来的这个白皙俊俏的年轻人显然不会轻易放过雅元,最重要的是无论他想如何对待雅元,这里连个出面制止的人都没有。雅元惊惶的视线飘忽不定,突然间开口喊道:“噢噢、凯撒!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是上哪去了?” 续见到一只全黑的小猎兔犬逐步走近,他顿时产生一种狂犬近身的不祥感受,而名叫凯撒的狗冷不防停下脚步。 倏地,凯撒右边的眼球掉出,但还不至于整个飞过来,而像是内部有股力量把眼球慢慢往前推出来,眼球后方仿佛附着了数根无声无息被抽出来的黑色软线,而事实上狗的身体里充满黑色触手,因此溢出眼窝。 “凯、凯撒……?!” 雅元正想高喊之际,一道异样的物体破裂声抹消了这个冲动,宛如涨破的汔球一般,凯撒的身体炸裂开来,表皮被整个扯飞,无数触手伸向四面八方,不断涌向前。其中有三只触手猛然扑向续,续不得已必须放开雅元的衣领,逐一拨开触手的攻击,只听见霹啪作响。 “续、你没事吧?!” 自从祖父死后,在这个地球上能够直呼竜堂续名讳的只有一个人。始之后接着是终,再来是克尽通报责任的余相继赶到,四兄弟又齐聚一堂。 不知是因为个性太老实,或者一反常态过于惊慌失措,终居然扛着小早川老师的广告看板登场。 “喂、滚开、给我走开!” 终挥舞着广告看板,把触手拨开并重重摔向地面。 “我还好。” 续回答兄长,即使身处这种场合,他还是不忘以嘲弄的口吻向弟弟问道:“你吃错药啦?干嘛还把这玩意儿带过来?” “我只是想试试看有没有驱魔的功用嘛。” “没听过物以类聚这句话吗?” “那个人逃走了。” 么弟的话引起兄长们的注意,只见法眼雅元正打算逃离现场,他不像在跑步反而一副跌跌撞撞的姿势,看来他已经完全放弃他那只以古代英雄命名的爱犬。 “喂、站住!” 终大喊,朝着逃亡者掷出广告看板,但没有使出全力。如果真这么做,当广告看板命中目标时将整个粉碎,同时法眼雅元的头部也会变成一颗被砸烂的蕃茄。 正因为这样的自觉,终刻意手下留情,然而被掷出的广告看板嗡嗡作响,回旋着朝法眼雅元的背部直飞而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色的风阻挡了广告看板的去路,并将广告看板卷至半空中,从凯撒体内伸出长约二○公尺的甲壳质触手正好接了下来。 数十只触手全部挤在周遭的空间狂舞着,有些蛇行、有些直行接踵而至并不断攻击竜堂家四兄弟。竜堂始一边将触手掸开、打落然后踩在地上,一边确认法眼雅元已经从他的视线消失,如果说触手是有计划地行动,那么其主要目的应该不是攻击竜堂兄弟,而是要帮助雅元逃走。 终也同样发现到了这一点,身手矫捷的三男正想追过去,结果不小心露出了破绽,粗厚的触手直冲而来,将终的身体与双手团团围住,终因一时疏忽被困住动弹不得。 甲壳质的触手企图撬开竜堂终的前齿从他的口腔侵入内部,就在这一瞬间,“啪擦”的怪声响起,触手在半空游动着,终则用力吐出某样东西,一条细长的物体如同吹箭般飞落到地面,详细一看原来是被咬断的触手前端。 “啊——真是、恶心死了!” 终不快地吐出唾沫,原本将他紧紧束缚住的甲壳质触手自动松绑,如果说这物体也有情绪的话,想必它大概也被吓到了。 触手一放开终便无声无息地慢慢收缩。

“终,千万别把唾液吞进去!” 始大吼,这与理智并无多大关系,他只是认为触手即使被咬断,就算仅有极细微的部份残留在终的体内,只怕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终不自觉地蹲到地面,余赶过来拍打着兄长的背部。 “终哥哥,你好厉害哦!” “怎、怎样,了不起吧!” 终本想挺起胸膛,然而身体重心一时调整不过来,整个人差点翻到。 “不、不过,我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幸好没吃下去的经验,会从、从我嘴巴吐出来的只有牙膏与漱口水而已,始哥跟续哥常说不能随地吐口水,但是这次情况例外,不、不过我可是一点也不高兴。” 终突然话变这么多,是为了抚平激动的情绪而产生的心理反应,正由于明白这一点,始走过来轻拍三男的肩膀,终打了个干呕,随即做了深呼吸,接着对长兄报以一个微笑,然后奋力站起身。 “可恶!绝对饶不了你!” 将愤怒化为一股能源,终立刻往前冲刺追赶怪物。甲壳质触手的碎块化为诡异的黑色球体蠕动着并滚向路面,外表看似直径五○公分的球藻,但无论如何感觉还是相当恶心。 触手团滚动着闯进行人之间,一般打扮的人或者参加变装大会的人虽然在看到黑球时显得吃惊并立刻让路,但接下来随即回到自己的话题,丝毫不表示任何关心。穿梭在群聚之间的终忍不住叫道:“怪物就在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他们一定以为这是什么特殊效果吧。” 紧追在三哥身后的么弟指出,三男则哀怨地仰天长叹。 “真糟糕,日本人长期浸溺在情报的洪水里被磨得过份世故,如果人性不能纯朴一点,前途一片黑暗哦!” 看样子他已经大致恢复了。 终跟余轻巧地闪过前方与左右人群,甚至连参加世界杯足球赛的各国足球好手见状也会为他们身手之灵敏而表示赞佩,然而他们却一直抓不到怪物。怪物不断回转并改变形状,最后变成如同一颗被压扁的橄榄球般的细长椭圆形,从路面钻进侧沟。 “混蛋!卑鄙小人!”终气得跺脚。 余则向随后赶至的年长组报告。 “怪物躲进水沟了,要追吗?” “不用,别逞强。” 一旦对方躲进下水道就无计可施了。如果引发骚动很有可能导致警察介入,目前还不至于发展到最后的局面,始如此做下判断。 “法眼雅元也逃了。” “明明是满垒得分的好机会,情势却一转以双杀收场……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球是圆的。” 长男窥探着三男的脸。 “你的嘴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别再让我想起来,不然我会觉得很恶心,我确定我很需要清清口,可以吧?” “真拿你没办法,可可亚好不好?” “唔,我觉得还是用酒精来消毒比较好。” “喂!少得寸进尺!” …… 另一方向,摆脱竜堂兄弟追赶的法眼雅元,一边走在雾立巨蛋的后巷一边调整呼吸。 “什么艺术跟休闲的城镇!” 雅元在地面“呸”的一声用力吐了一口唾沫。 “一群俗人!一群伪君子!这个腐败的城镇最好整个翻到地底去!” 雅元吐口水是来自与竜堂终完全不同的理由,他一脸厌恶地再次吐出唾沫,走了三步到第四步便停下脚步,在确认前方伫着不动的人影之后,才为难地捏捏身朵。 “原来是你啊,不要吓我好不好?” “……你好象很不满这个城镇,我也一样。” 对方的话令雅元陷入更深的疑惑。 “你这话什么意思?” “再过几天,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对方的声音带着糖果般的甘甜低喃道: “不过,到时你是否还能活着大呼快哉,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雅元不禁打颤,哆嗦由脚底开始爬上全身,上下排牙齿不停撞出声响。 或许是可可亚、苹果茶、起士蛋糕与醋栗冻糕的消毒起了作用,终并未被怪物附身,而且也平安回到借住的别墅。依据二哥续的说法是:“怎么可能消毒,大概是在胃里培养细菌!”不过补足能源之后的终根本天不怕地不怕。 这一天四人确实买了调味料,一回到别墅,表姊妹鸟羽茉理附着管理事务所的转送单的包里便送上门来,内容是一个白兰地大蛋糕。 “里面还有茉理的信哦!” 么弟将信递出,长男随即开封念出表妹的信。 “我送食物来啦!这个蛋糕我用了很多水果干与白兰地,所以能够保存较长的时间,不过我看在送到的那一天就会被吃光吧!祝各位全胜而归!小心别感冒了!” 三男高声表达内心的感动。 “啊!大家千万不能轻言放弃地球,即使有魔鬼,但天使仍然是存在着的!” “终,你要自称是魔鬼是你的自由,不过请别把我们拖下水。大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向茉理道谢?” “嗯,说的也是,今晚正好是流星雨降临的第一天。” 始低语着,胞弟们则抬头仰望暮色迅速加深的天空,很快地几乎可以听见初冬的天空铺上一层冰冷深邃的蓝黑色夜幕当作背景,银白色的星群就要陆续划过天际。 第八章 最后一天的下午

雾立国际戏剧节循序渐进地消化一天的行事,从国内外前来造访雾立镇的游客每日平均将近四万人次,雾立镇的人口约有一万六○○○人,也就是说每天有高于当地人口二、三倍的客人来到这旅游淡季的避暑胜地。 “预计国际戏剧节期间的游客总共三○万人,饭店、民宿、餐厅、土产店等等的消费金额将高达五○亿日圆,可见盛况有多空前!” 一位女播报员手持麦克风,面朝电视摄影机喋喋不休地说明着。不过在专注观赏电视画面的观众里也许有部份的人反而对播报员身后的光景感到兴趣,有四个人头戴高礼帽、身穿燕尾服拿着广告看板,同时有个白色的巨大人影逐步接近他们,两组分别是竜堂兄弟与小早川老师。 小早川老师这一天穿着绣有金丝锻的法国军队轻骑兵士官的纯白制服,使人联想到宝冢歌剧里女扮男装的角色,只是她使用了相当于五人份的布料,同时腰间还配戴着军刀,这当然不是真刀。 “噢呵呵呵呵呵呵~情况如何?你们有认真替我的杰作宣传吗?” “当然。” 续露骨地别过视线。 “只是,戏码的标题迟迟未做定案,如此便少了一个吸引人的要素,况且选在国际戏剧节的最后一天上演实在太不利了,我想大部份的人应该会比较想去看奈杰尔爵士的‘银月王’吧。” 小早川老师摇晃着被纯白军服里住的巨躯。 “奈杰尔爵士算什么东西,他的知名度只不过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点,未来性比过去的名声更重要!正因为如此,文化与艺术才得以进步不至于停滞!” 一般而言确实是如此没错,然而也许是出自于一个与常识背道而驰的人物口中之故,竜堂兄弟很难同意这番话。 “重点是!” 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我们每天在这里拿着广告看板做宣传,既然付出劳力就应该获得相当的酬劳吧。” “你是说打工费吗?当然准备好了,我还不会吝啬到这种地步。” “太棒了!” “来,接住!” 看到对方慷慨地递过来的一束长方形纸叠,终眨了眨眼。 “呃……这是什么?” “想也知道是我的杰作戏码的入场券,一张五○○○圆,共五○张合计二五万圆,收据就免了,你们几个兄弟好好去分吧,噢呵呵呵呵呵呵。” 三男简直气翻了,而次男则对入场券的漫天叫价目瞪口呆。 “一个人要收五○○○圆?那么,终的演唱会门票也可以卖到三七○○圆了。” “为什么我的歌比那个欧巴桑的戏不值钱?” “终哥哥,你叫她欧巴桑不太好吧?” 听到自己唯一的弟弟低声劝告,终略嫌狼狈地偷瞄怪女的表情。 “噢呵呵呵~青春期的青少年经常口无遮拦,我是个教养良好的窈窕淑女,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失言发脾气的。” 小早川老师哄笑起来,竜堂家的长男则不经意地提出建议。这一天,始并没有戴上假胡子,似乎在之前弄丢了,只是他也没有认真去找。 “希望今天的工作就到中午为止,因为我们想去观赏国际戏剧节的表演,尤其是‘银月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小早川老师以指尖捏着肥厚的下巴,让一旁的竜堂家老么联想到烤乳猪与法兰克福香肠。 “噢呵呵呵~也好,对了,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个意想不到藏书网的情报当做谢礼吧。” “意想不到的情报?” “那个老爱管你们闲事的忍佐保子阿是法眼隆元的女儿哦!” “忍佐保子是法眼隆元的女儿?!” “噢呵呵呵~吓到了吧?” “嗯、是啊……” 始的反应只有一半是真的,对于小早川老师自信满满的铁口直断,他确实感到吃惊,然而这个消息并不如小早川老师想象中那么令他意外,因为在国际戏剧节开幕的前天,始和续已经在镇立图书馆里交换过如下的对话。 “我说大哥,你想忍佐保子的父亲会是谁呢?” “当然是忍甲子代的丈夫啊!” “忍甲子代现在还是单身呢。” 续将厚重的“文化艺术界名人录”推到大哥手边,始看了关于忍甲子代的介绍,内容的确记载着“未婚”。既然这份资料并非户籍腾本,本人怎么说就照本宣科加以记载,因此未必为客观的事实。 “如此一来,忍佐保子的父亲是谁呢?” 始与续开始讨论起来,却无法做出百分之百确定的答案,根据这一切的事情与人际状况来推测,有可能是法眼隆元的私生女也说不定,不过话题聊到此便结束了。 “奇怪,我觉得我们好象成了狗仔队的记者,怎么会突然对别人的隐私这么感兴趣呢?” 说着,始便苦笑着将名人录阖上……小早川老师似乎很不满意始冷静的反应,她的鼻息加粗足以驱走四周初冬的大气。 “哼!太不可爱了,年轻人应该要谦虚一点才对!” “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期待,不过,对于你会得知这项情报而且还刻意告诉我们,如果要说意外的话,我的确是很意外。” “哎呀,是吗?”怪女装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可否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噢呵呵呵~得看你问题的内容来决定,先说来听听吧。”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噢呵呵呵~你看不就知道了?!” “很抱歉,我看不出来。” “噢呵呵呵~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只是个美女老师,每个学校多少都会出现像我这样的角色吧。” “至少,我们的母校里没有。” 对方听不懂这种委婉的嘲弄。 “噢呵呵呵~可见你们的校园生活有多无趣,那么我也直截了当请问一下,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临时讲师与其家人而已。” “噢呵呵呵~我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小早川老师阴森一笑,接着径自往右转身,脚底发出地鸣扬长而去。 “算了,一切在今晚便得以揭晓,不用急、不用急,全部都在上帝的掌握之中,噢呵呵呵呵呵呵呵!” 即使要担任宝冢男性角色仍嫌过于庞大的身躯逐步远去,聚集在步道的群众茫然无措地望着她并连忙躲开让出一条路,宛如一只撞开小鱼群往前进的巨大白鲸。竜堂兄弟目送她离去,彼此互看一眼之后,便走向路旁的垃圾桶准备把广告看板丢进去。

“这一天,雾立巨蛋盛大举办了国际戏剧节最后一天的典礼。” 也许后世的写实作家会如此叙述吧。这一天的午后六点,“银月王”的世界首演终于要正式上场,而在这之前的午后一点到三点也将举行庆祝典礼。 这场典礼最重要的特别来宾正是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不过会中则邀请了以镇长为首的多数关系者前来致词,反成了一种政治秀,居住在大都市的人们大概很难理解,地方乡镇大小活动都与政治息息相关。假设有某位居住于地方乡镇的小说家荣获知名文学奖,“全市庆祝会”将立刻举行,而在演讲台上,市长便会如此发表致词:“我从未拜读过某某老师的作品,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他!” 现任的雾立镇镇长虽然有名有姓,但是据说此人并不喜欢旁人以姓氏称呼他,甚至连其妻若不喊他“镇长”就不答话。 “这次的国际戏剧节关系到本镇的存废与否,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努力到现在我想已经没有问题了,因为这对当局与镇民而言,等于是至高无上的命令。” “哎呀,真是的,当我得知本镇被排除在新干线路线之外时,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担心这座拥有一○○年历史的城镇是否就此停摆?” “不过现在已经起死回生,出现了扭转情势的满垒再见全垒打,而打击者就是我,不管怎么说,我会叫那些把这座城镇摒除在新干线之外的人后悔莫及。” 年约五○岁的镇长坐在贵宾席的一隅,与其谈话的副镇长虽然较为年长,却站在镇长后方,因为镇长认为这样才是所谓的“龙头”。 “同心经济援助国会议员会会长” “埼玉县北东京市市长” “电影‘失乐园’女主角” “自赞主义史观研究会会长” “落日银行顾问” “永久有料道路建设公团总裁” 拥有这些头衔的来宾们高谈阔论有说有笑,北东京市是最近由几个都市合并而成的,在决定新市名之际经过一番激烈辩论之后,认为“这座都市位于东京北边,等于是东京的一部份”,以此为理由决定了这个市名,市长则是出身于雾立镇邻镇。 巨蛋里坐无虚席,竜堂家四兄弟头戴高礼帽,身穿燕尾服坐在中间的观众席上,周围的观众也有半数以上穿着戏服。虽然座位距离舞台相当远,想看清楚贵宾席上来宾的脸必须使用远观望远镜,不过四人能买到门票而且还坐在一起,就已经算是相当幸运了。 由于只准备了两副望远镜,理所当然由四人交替使用。座位的宽度以及与前座之间的距离是以日本人标准体格设定的,因此年长组的二人坐得相当不舒服。这时,半伸出身子以望远镜窥视前方的三男大吃一惊,手上的望远镜差点拿不稳。 “幽、幽灵、幽灵……!” 以终的个性就算遭到吸血鬼与狼人的左右夹攻,他仍然不动如山、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只是此时的他一脸愕然,声音也变尖了。 “你在做什么啊?真丢脸!” 续轻叱,语毕便把望远镜交给兄长。 结果连始看了也一样说不出话,三弟的指尖指向一个人影,是藤冈老人!他曾经角逐镇议会议员多次落选,于是成了法眼隆元的爪牙企图借机将镇长赶下台,不过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重点是:藤冈老人明明两星期前在山顶的公园已经被一个不知名的怪物触手吸干了全身。 仔细回想起来,身体被吸干了的老人外皮事后怎么样了呢?因为紧接着在地底发现不幸罹难的失踪者们的外皮,当时根本无暇深思,而且也不愿多想。 藤冈老人走向贵宾席,身上的服装与在山顶公园看到的一模一样,虽然行走时的脚步稍显不太自然,不过看得出表皮下是实心的没错。 “……大家先静观其变。” 始低声做出指示,三个弟弟们也依令行事,然而由于突发异常状况的可能性相当高,因此四人包括么弟全部做好了准备随时行动的架势。 伫立在镇长面前的藤冈老人,向对方投以恶狠的目光。 “哼哼、你也出头了嘛,要是前任镇长不出纰漏,凭你的身份哪坐得上这个位子。” “藤冈先生。” “想想还不都是我牺牲小我才把前任镇长赶走,你要是懂一点知恩图报的道理,至少应该把我的位子安排在你旁边,这样就不必受到处罚。” “藤冈先生,你也看到这里有众多前来本镇的宾客,不适合谈论这种事情吧,瞧你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这么不明事理。” 镇长压低音量,语气却显得严厉,身旁的助理也一脸狼狈相,不过立即灵机一动,将嘴巴凑近镇长身边。 “需不需要我去报警?镇长。” “不、等等,别操之过急。” 正如先前所明言的,尽全力让这个盛大的戏剧节平安落幕是镇长最重要的课题,这些日子下来一切如期进行,如果在最后一天这个重要时刻让警察介入,真可谓是“功亏一篑”。 “你没有资格拿年龄来批评我不明事理,镇长,我的重点是在于恩情义理,不过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我不想在小喽啰身上浪费时间,最不可饶恕的是那家伙!” 藤冈老人的双眼燃烧着如鬼火般的烈焰,严厉地横扫贵宾席。 “那家伙人在哪里?表面装成财经界的巨头,却是个把人当牛马使唤的恶棍……” 很明显地,藤冈老人口中所说的“那家伙”指的就是法眼隆元,镇长的脸部肌肉开始痉挛,他了解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似是下定了决心,他向助理使了个眼色。 “啊,他好象要被带走了!” 余低语道,一群彪形大汉走近贵宾席,半围住藤冈老人。想不到,藤冈老人好象有意给对方面子,表现出相当配合的态度,在大汉的前后左右包夹下,走出其中一个观众席出入口。 “现在该怎么办?” 面对续的问题,始默默摇头,他虽然在意藤冈老人,不过接下来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就要出场了,他对这边的兴趣比较高。过不到五秒,巨蛋响起了鼎沸雷动的掌声。 “那人就是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 听续一说,终便看向那名人物,只见一个体格中等且肥胖的身躯穿着毕挺的西装,一如英国绅士手持粗手杖,红光满面的粉红圆脸上挂着银边的眼镜,头上戴着与西装不太搭调的蓝白相间的绒毛帽,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看起来只不过是个胖大叔嘛。” “听说他去年个人所得是一亿三五○○万日圆。” 闻言,终才明白自己以外貌评判地球人是多么肤浅的一件事,那圆胖得几乎快要撑破衣服的身体里装的不仅是脂肪,还有满溢的才华。 一位年轻女性捧着花束迎向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她就是忍佐保子,手上的大把花束由红色与白色的冬玫瑰所构成。 “现在由忍甲子代的千金——佐保子小姐将欢迎的花束送给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遍全场,奈杰尔爵士摘下绒毛帽向佐保子致意,顶上几乎没有头发的头部在灯光照射下发出明亮的光泽。 “这就是一亿三五○○万日圆的秃头啊!” 听到三男有感而发的说词,长男不禁露出苦笑,然而主持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他的表情整个僵硬。 “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与雾立镇有相当深厚的渊源,因为明治时代将雾立镇开发成避暑胜地的亚伯拉罕·威尔库克斯先生就是奈杰尔爵士母亲的曾祖父!” 意即奈杰尔爵士是威尔库克斯的曾孙!这项事实让始大感惊愕。 太大意了!如果是同姓氏自然很快就引起注意,然而祖先姓氏不同的例子比较多,早在发现雾立国际戏剧节的关系人士均出身于本镇的这个线索之际,应该把奈杰尔爵士也列入可能的范围才对。 “等一下,这么说来,凯奥格·冯恩·艾森的子孙也在这其中了?!” 背脊顿时升起一股恶寒,始环顾四周,胞弟们讶于长兄的模样,无人敢开口说话,只有一语不发地在一旁守候着。

将花束致赠给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之后,接着交由母亲负责款待,忍佐保子便悄悄退出了舞台。在后台的昏暗走道上,她与行经的工作人员一一颔首致意,这条通路似乎正好位于巨蛋广大的观众席下方,因此群众的欢呼声从上方隐约传来。 来到标有“来宾休息室A”的门前,佐保子一抓门把立刻轻皱起细眉,原本应该上了锁的房门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 “噢呵呵呵~我等你好久了,忍佐保子!” 随着一阵哄笑站起身的是,自称为“美女老师”的魁伟地球人。 “噢呵呵呵~我有事想问你!” 小早川老师猛然挺起巨腹,差点与佐保子撞个正着,不过佐保子的身子只是轻轻晃了一下,表情的变化也只在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哎哟哎哟、瞧你的眼神冷的连假睫毛也像是刚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一样,既然是老朋友,你的态度应该再亲切一点才对,小姐。” “老朋友?我们只见过二、三次面而已吧,而且我并不记得你做过什么能引起我好感的事情。” “噢呵呵呵~真是个贫嘴的小姑娘,你这副狂妄傲慢的态度也是你那爱装模作样的母亲教的吗?” 不知不觉间,小早川老师变换了自己的位置,在佐保子与房门之间如同人型山脉一般蟠蜛不动,佐保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问道:“你究意是什么人?” “噢呵呵呵~你跟竜堂兄弟问的问题一模一样,原来一般无知小民最在意的,往往都是美丽女主角的秘密。”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佐保子以无机质的口吻重复问道,小早川老师也摆出一脸扫兴的表情,故意自言自语起来。 “哼!好吧,就让你看看我的印章吧!” 小早川老师从纯白的军服某处摸出一个黑色的身分证明对象,朝佐保子的鼻尖丢过去。 “怕了吧,小丫头!你连插翅也难飞、难飞难飞啦!” “哦?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噢呵呵呵!” 小早川老师发出宏亮震耳的笑声,接着伸出巨腕揪住佐保子的衣领,直接将她高高举起,佐保子双脚下购自意大利的高跟鞋也随之脱落。 “好了,小丫头、快老实招来!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给我装蒜!我知道你跟你父亲联合起来正在策划某项阴谋!” “父亲?我父亲早就去世了。” “噢呵呵呵~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很好、那就让我来说吧!你父亲就是法眼隆元!” “……” “你就是法眼隆元的私生女对吧?快给我老实说!” 小早川老师闭起喋喋不休的嘴巴,双方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三秒半,最后被一阵尖锐的笑声打破,笑声是由被吊在半空中的佐保子所发出来的。 小早川老师顿时一脸忿然。 “有什么好笑的?!” “你真是笨得可笑,居然说我是法眼隆元的女儿?啊阿太荒谬了,害我差点笑出眼泪来。” 原本俯视着小早川老师的佐保子此时将视线一转,并提高音量。 “人家说我是你的女儿耶!你是不是应该将心爱的女儿拯救出这个怪女的魔掌呢?父亲大人!” 小早川老师还来不及转头,宽厚的背部便突然被某个物体刺中,一支、二支、三支,那是狩猎猛兽之际专用的针筒式麻醉弹。 这时小早川老师放开双手,于是佐保子得以摆脱强大的握力,从一公尺的高处落下,如果高跟鞋没有脱落一直穿在脚上,那么脚踝有可能因这个冲击而折断。 一转头,认出身后人物正是法眼隆元的小早川老师立即发出“唔喔!”一声咆哮,用力伸手抢过枪枝。 法眼隆元不禁踉跄了一下。 “这、这太离谱了!” “噢呵呵呵!凡人认定的离谱就是天才认定的常识!天才认定的离谱……离、离、离谱……” 小早川老师的声音开始语无伦次,巨大的眼球已经藏到眼睑里,她翻着白眼,整个人瘫向壁边的沙发,最后滚落到地板,如果直接倒地,所引起的震动恐怕足以摇撼整个巨蛋吧。 法眼隆元以舌尖来回舔舐着上下唇瓣。 “要宰了她吗?” “杀了这种人只会弄脏自己的手,先把她关起来直到戏剧节结束再说,这个怪物就算失踪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法眼隆元一脸厌恶地低头看着小早川老师的巨体。 “真恐怖,这种麻醉弹只要一发就能让狮子睡着,让她活着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你只要乖乖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不需要发表你的意见!” 二人的年龄虽然相差了将近四○岁,佐保子的气势却明显压过法眼隆元。虽然接受彼此的关系,隆元仍然带着些许的不满与不悦,以点头的方式回答佐保子,同时也刻意摆出嘲讽的表情。 “好吧,就听你的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用字遗词要说文雅是很文雅,只是在与你同辈的人之间,你不觉得格格不入吗?” “你无须为此操心。” 佐保子冷笑起来。 “最重要的是,‘银月王’晚上六点就要开演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关于此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错嘛,看你满怀自信的样子,那么在那个时间里,这座城镇的人口总数会有多少?” “观光客加上当地居民,合计应该有五万人吧?” “‘应该’?” 佐保子迎面而来的视线令法眼隆元感到畏缩。 “不、确实超过了五万人,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这样就好,如此一来应该会感到心满?意足吧。” 佐保子的话里少了主词,法眼隆元也没有加以确认,究竟谁会感到心满意足,佐保子与隆元的内心不言而明。

“来宾休息室A”所发生的事件,雾立巨蛋里客满的五○○○多名观众根本毫不知情。忍佐保子态度镇定、神色自若地自己的席位,很快又走上舞台,因为与奈杰尔·契恩帕斯的对话就要展开。 坐在观众席的竜堂始低喃道: “哦?她负责口译吗?” “她会把正确的意思翻译出来吗?” 续对佐保子的诚实度抱持质疑的心态,而非她的英文能力。 奈杰尔爵士与忍佐保子分别持着麦克风并列在舞台中央,当主持人郑重其事地唱出名号时,奈杰尔爵士随即带着满面的笑容说道:“欢迎各位日本观众前来!” 这一句是日本话,完全不需要佐保子的翻译,现场观众报以热烈掌声来响应世界名人的服务精神,行完一鞠躬礼之后,奈杰尔爵士以嘹亮的英文开始演说。 “我的曾祖父,正确说来是母亲的母亲的父亲才对,他生于大西洋的西岸,然后在太平洋的西岸从事各项商业活动,身为曾孙的我生于大西洋的东岸,现在来到距今一世纪之前曾祖父所开发的高原小镇。” 佐保子的口译能力相当纯熟,至少在日本观众听来是如此,竜堂续虽然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却也无法在鸡蛋里挑骨头。 “我从以前就对日本这个国家抱有相当大的好奇心,只是一直无缘来此,不,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有一位父亲,两位祖父,四位曾祖父,愈是往上追溯血缘,祖先的人数自然愈是增加,然而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我的其中一位曾祖父在一世纪之前曾经在日本活跃过。” 奈杰尔爵士不经意地说着,但他并未解释他是如何得知曾祖父的事迹。 “与各位提及这微不足道的事情,还请各位见谅。我想会场上的各位观众每个人都有四位曾祖父,然而身为曾孙的你知道他们在何时何地做过什么事吗?” 奈杰尔爵士轻轻送了个秋波,笑声与掌声立即充斥在整个巨蛋的空间。爵士拥有英国贵族的头衔,人称世界舞台商业艺术帝王,还有人评断他是个不好侍候的创作家,不过看来他也是个富含幽默感与机智、行事八面玲珑的社交家。 身为威尔库克斯曾孙的奈杰尔爵士是否知晓在这座城镇接二连三发生的怪异事件呢?亦或者他也牵涉在其中?始与续内心抱持着这个疑问。根据先前的见闻,奈杰尔爵士这号人物并未令人感觉到任何诡异的谜团,当然单看外表的话,法眼隆元也只是个以精悍作风闻名的财经界人士;愈是从外表看不出黑暗面的人,就愈是深不可测。 奈杰尔爵士在舞台上一再展现个人的独特魅力。 “灵感!这正是创作者的至宝!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却不一定能够获得,灵感与‘有志者事竟成’的定律向来是无缘的,反而比较接近男女之间的爱情,还不都是因为艺术女神与爱的女神太偏心,真是伤脑筋唉。” 这番论点可以说是毫无新意可言,不过接下来话锋一转。 “这次,我终于确定了缪思女神的存在,也就是现在正为我翻译的忍小姐之母——忍甲子代女士。” 佐保子的表情跟语气不曾有所变化,在叙述自己的母亲时的态度既不避讳也不过份在意,她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受到奈杰尔爵士点名赞扬的忍甲子代,就坐在贵宾席也就是观众席正中央的最前排,而从竜堂兄弟的座位只能隐约看见她的后头部。 “忍甲子代是很厉害的作家吗?” “不清楚,我没看过她的书。” 在始的印象里,忍甲子代与其说是作家还不如说是散文家,针对年轻女性在书中以恋爱与婚姻为主题大加说教,感觉就跟舍监阿姨没两样。不过据说她的作品每年都会登上畅销书排行榜,由此可见她的人气具有相当程度的持续性,也表示她的实力一定不在话下,只是目前尚无法做出正确的评价。这次虽然在雾立镇亲眼目睹本人,相较之下反倒是女儿佐保子给人的印象来得深刻许多,而母亲则像一层薄薄的影子。 语尾,奈杰尔爵士才提及自己的作品。 “各位,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把结局告诉别人!这是今天来此的人的秘密特权哦!” 看来观众们已经被优越感捧上了天,随着充满好感的笑声送出拍到手发疼、如怒涛般的掌声。 奈杰尔爵士一退场,负责口译的忍佐保子也跟着走下舞台。接着是包括雾立镇镇长在内的县长、国会议员总共一○人左右的名人知士站在舞台上发表祝贺之词,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半个字能够感动观众的心。正如始事前预想的一样,当县长口中说出“我从来没看过舞台”这句话之际,始催促着胞弟们站起身,同时离开座位的还有不少人。如果要免除政治家的排场,第一步就是培育纯正的地方文化,始心想。 始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说道: “待会在剧院里是不能吃东西的,开演前先去用餐吧。” “巨蛋里的商店价格很高耶!咖啡跟三明治比外面要贵一倍以上。” 根据么弟的侦察报告,四人决定到巨蛋外面吃饭,出了巨蛋以后可以再度进场,只是必须在入场券盖上“可再入场”的戳章。许多观众的想法似乎也跟竜堂兄弟一样,因此在盖章的柜台前大排长龙,工作人员并拉开嗓门呼吁众人注意。 “舞台预定六点开演,但是五点四十五分巨蛋所有出入口就要关闭,如果未在时间之内进场的话,门票就会失效,开演之后不得入场,请各位注意!” 走到外面,沿着巨蛋前方的中央大道走下去,只见数不清的摊贩、地摊比比皆是,目标自然是冲着这次舞台剧的观众们而来。热狗、汉堡、拉面、凉面、糖炒栗子、烤章鱼、杂菜煎、炒面、烤玉蜀黍、日式烤马铃薯、可丽饼、酒酿等等,全世界的垃圾食物齐聚一堂,景致实在壮观。 “走出巨蛋就成了这副模样,不管装饰得多么光鲜亮丽,毕竟还是脱不了乡下小镇的气息。” 终在来往的人群间听到这样的评语,不过他自己则抱持着更宽容的想法,不管往左看还是往右看,身旁不时传来食物“吃我!吃我!”的香甜诱惑,因此他决定“为了公平起见每样都吃”,如此两情相悦的组合却遭到无情的拆散,原凶就是比终的心和胃小了好几倍的钱包。

右手拿着热狗、左手端着装有咖啡的纸杯,终快步走向目的地,也就是距离巨蛋徒步四分钟的临时剧场,小早川老师的舞台剧原本预定五点三○分开演,然而全场看不到一个地球人,这时正好一位挂着工作人员臂章的常盘舞台艺术学院学生,带着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准备把广告看板收回,在终的询问下,学生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主角不见了。” 一人身兼女主角、制作人、脚本家、导演、作曲家、作词家六种身份的女性一直不见踪影。 “算了,反正就算真的开演了,也不会有人来看的,今晚‘银月王’才是重头戏,除此之外其它等于不存在。” “可不可能‘银月王’全部客满,坐不到位子的观众会改变心意到这边来看戏?” 终抱着些微的期待问道,学生则摇着头,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讨论。 “那是不可能的,就连工作人员除了我以外都没人想来了,你怎么会对这出戏这么感兴趣?” “老实说我手上有票。” 学生笑了出来。 “哇!太惊讶了,想不到居然会出现有票的人。” “你要不要?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 “抱歉,我没兴趣。” “一张一○○○圆就好了。” “你送我我也不要,这样吧,如果一张票附赠一○○○圆,我可以勉强收下。” “唉——唉、资本主义竟然能腐蚀人心到这般地步。” 终重重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二哥开始讽刺道:“只有在自己的利益受损时,人才会转向社会主义。” “小早川老师到哪里去了呢?” 么弟表示纳闷。 “地狱吧。” 次男的回答极端苛刻。 “奇怪,我们家的年少组为什么这么想见那个怪女?” 三男与老么闻言连忙摇头,他们只是不想浪费辛苦打工赚来的门票而已。 “我看她大概是在某处饮酒作乐,别管她了。” 就连长男也想象不到那个怪女已经被不知名的人物监禁起来。 “唉——唉、这下等于做了白工,好象在影射我的人生一样。” “影射了些什么呢?终。” “就是一个服务奉献与牺牲小我的人生,很感人吧。” “既然是服务,为什么你抱怨那么多?” “终太年轻了,还无法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 始忍住笑意。 来自资本主义的小小野心破灭之后,三男一脸沮丧地往巨蛋所在的方向折回,么弟跟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年长组则跟着其后,谈论着与资本主义毫无关联的话题。 “冯恩·艾森有性虐待的倾向,性虐待者通常会对异性相当注意,不管对方是德国人、犹太人、日本人,人数又有多少,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有女人成了他性虐待的牺牲品。” “可能也为他生了孩子。” “那些小孩不知后来怎么样了,如果还活着也年近半百了吧。” “说的也是,先别管年龄,光看外貌的话,好象不在我们认定的可疑人物里。” “大概是一直躲在那群人的背后,故意不在我们面前现身。” 亦或许这号人物原本就不存在,然而目前还不必急着做出结论,外头待久了只有受寒的份,于是四人先回到巨蛋再度入场。距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四人自然就在巨蛋内部四处逛逛,只是一开始也许不应该决定由下往上走;先前从地图推测,怪物的巢穴可能在巨蛋地底,因此才打算先往地下调查,就在一阵探索之后、朝无人的地下走道窥视之际——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回音尚未消褪,续立即转头向兄弟们说道。 “好了,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回去吧。” “救命阿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在喊救命耶。” “你们听错了!” 始面露苦笑。 “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只是既然有人喊救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倒是觉得,如果为了银河系的和平着想,就不要管她……而且,你们看,这里还写着‘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噢呵呵呵~胆敢见死不救,当心天打雷劈!” 一面墙壁开始摇动,仔细一看壁面有一道标着“清洁工具收纳间”的铁门。 “没办法,这次就当是还那个阿姨一个人情吧,为了以后着想,我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长兄从乐观的角度解释,胞弟们只有在叹息声中顺从家长的意思。 第九章 最后一天的晚上

堪称全世界最不用心的搜索队救出了小早川奈津子老师,如果竜堂终有写日记的习惯,大概会记成“被迫救出”吧。 从清洁工具收纳间里滚出的巨躯身穿宝冢式军服并被绕上好几圈钢索,同时嘴巴也被贴了两层胶带,只不过没有贴牢,几乎脱落了一半,因此小早川老师才能发出如磁铁般的笑声,引来一群愚笨的小羊。 “噢呵呵呵~做得好,我的臣子们。” 恢复自由之身后,小早川老师挥动着比熊更粗壮的手臂,如同变魔术一般,一张明信片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事实的真相,这正是本姑娘的卢山真面目!” “文部省特别高等秘密督察小早川奈津子”。 几乎与明信片相同大小的名片上头以粗黑体写着这样的头衔,始不解地眨了眨双眼。 “请问这是个什么样的官职?” “噢呵呵呵~这是一个囊括全日本的文化、艺术、教育各方面,以扑灭违抗文部省(译注:相当于教育部)、与国家作对的害虫为职志的工作,什么文部大臣(译注:相当于教育部长)那群人全是绣花枕头,本姑娘才是文部省里最有贡献的!” “如果真是如此,你的职务应该要秘密进行,怎么可以写在这么大张的名片上秀给别人看呢?” 续的问话里带有责难的口气,小早川老师……不、小早川督察闻言立刻不加思索地大笑出来。 “噢呵呵呵~所谓的秘密并非不让任何人知道,而是大家虽然都知道却不敢说出口的事情,例如:官僚与媒体记者的勾结、银行或证券公司与股东会混子的共犯关系、在野党与执政党的串通一气……是不是就跟我说的一样?” “哦、听起来还满有道理的……” 竜堂始的回答略显有气无力,相较起来小早川奈津子督察的气势一路长红,足以震天动地。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常盘校长之所以聘用你的理由了,他是受到威胁并非出于自愿。” 续毫不留余地提出指摘。 “噢呵呵呵~我哪有威胁他,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告诉校长说,如果不聘用我,我就以文部省的权限搞垮他的学院。” “这就叫做威胁。” “噢呵呵呵~看法因人而异,回到主题吧,我确定法眼隆元那家伙假借戏剧节的名义在背地进行阴谋,文部省派出眼线埋伏在全国各地的学校与文化团体里,人称‘里文部’,想不到他们自己循线找上门来,我就借机趁虚而入,为了方便暗中调查,才进入常盘舞台艺术学院以掩人耳目,听到如此惊人的内幕有没有吓一大跳?” “掩人耳目哎……” 始念道,紧接着终提出疑问。 “我说,你这些门票要怎么办?” “现在是谈论个人得失的时候吗?!” 当头一喝让三男立即缩起脖子。 “最重要的是替天行道,铲除罪孽,在场的各位随我而来!” 次男漠然响应: “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部下。” “忘恩负义!要知道我先前可是帮过你们好几次!” “所以我们刚刚才会来救你,这下两不相欠了。” “给我闭嘴!为了国家,就算分文未取甚至牺牲生命,你们都该鼎力相助才是!” “等首相以下的国家公务员奉还薪水之后再来说这句话也不迟。” “无论说什么你们就是不帮我?” “没错。” “你们这群卖国贼!反日思想份子!自虐史观论者!” 吼完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谩骂之后,小早川督察的语气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唉——是我自己不对,妄想依赖愚昧无知的平民老百姓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身为主角注定要独来独往,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世间饱受排挤唾弃,即使如此仍然必须一个人在正义与真实的道路持续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就算在中途倒了,那也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罢了,噜——啦啦——” 最后一段还啍成歌,这首诡异的旋律震动着墙壁,小早川督察径自踩着小碎步,正眼也不瞧竜堂兄弟一下,往无人的走道逐渐远去。 “不管她行吗?” “没关系,那样才能满足她过度自恋的心态。” “真的没关系吗?” “余,你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 “因为放着不管的话,不知道那个人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真的不用阻止她吗?” 听了个性认真的么弟的说法,兄长们只有面露苦笑。 “唔嗯……我觉得我们不要管太多闲事比藏书网较好。” 竜堂兄弟并不是打算对此事视若无睹,否则他们早就回东京去了;只是以他们的个性来说,他们向来最讨厌被扣上外界的大义名分与价值观,更何况,不以身作则还自以为是的公务员强迫.推销的价值观,绝对有百害而无一益,只要读过历史的人就一定能够明白。 “总之,我们就以自己的做法解决这次事件,至于别人要怎么做是别人的自由,如果跟文部省的官员合作的话,我想祖父地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竜堂兄弟的祖父竜堂司在创立共和学院以来,不断与文部省发生争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被指控为“主张反战、反自由的卖国贼”为名锒铛下狱,险些死在狱中,于是战后不但拒绝文部省指派的官员前来学校上任,也多方反对教育方针,因此双方过节相当深。 “话又说回来,文部省里真有所谓的特别高等秘密督察这种职务吗?” “不晓得,既然有秘密两个字,就表示不能正式公开吧,而且我看她做这种工作好象连个部属也没有,才会一直想找我们替她做事。” “要是她真的比文部大臣还厉害,应该藏书网有一○○到二○○名的部下供她差遣吧。” “我想,身为她的部下一定很命苦。” 始难得对政府官员表示同情,续则答道:“这也没什么不好,代替一般市民受苦本来就是公仆的职责。” 就在一万秒之后,始才发觉自己其实是放走了一只猛兽,而为自己的失策感到懊悔。 竜堂兄弟打算回座而往楼上走进大厅,只见大批从外面回来的观众将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四人正想由人群之间穿梭而过,一名身着深红色套装的长发女性喊住了续。 今天的雾立巨蛋内外名人知士齐聚一堂,而这名女性也是其中之一,虽然长相粗俗得如同城郊简陋酒吧的老板娘,却是一名堂堂的议员,年龄约三○出头,尚称年轻。 这名女议员在今年春天之前一直隶属在野党,曾经为了杯葛议事而在议场静坐抗议,并脱下高跟鞋殴打执政党议员,想不到立场一转投奔执政党,主动要求成为建设省的政务次官,虽然她平时就表示:“我对军事与外交相当感兴趣。”不过这次成为建设政务次官的职位主要目的,跟她先前所说的不同,是为了取得特权之故。不但能够由综合建设公司收受巨额的政治资金,如果在自己的选区建设桥梁或道路的话,对下届选举更是利上加利。 参加电视座谈节目时总是咄咄逼人地抨击对手,拐弯抹角地大肆冷嘲热讽的她,在此时表情整个软化,声音有如廉价的蜂蜜一般黏腻又过于娇甜。 “哎呀!阿摩!那不是摩尔菲斯吗?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以面面相觑的兄弟们为背景,次男一脸镇静地响应女议员:“我很幸运地买到门票,所以就来观赏‘银月王’的世界首演。” “啊,原来如此,听说你辞职啦?好可惜哦!下次有机会再陪我喝酒哦!” 喧闹的女议员离去后,始耐不住好奇心向二弟问道:“喂,摩尔菲斯是……” “我在打工时的代称,是酒吧的老板帮我取的,不过我已经离职了,别想太多。” 摩尔菲斯是希腊神话里出现的美少年神祗,也经常成为绘画的主题。 “我还不至于胡思乱想,只是……真的只跟她喝个酒就能交差了事吗?” “当来,我向来以貌取人,标准是相当高的。至目前为止,我还没遇过能够进一步交往的异性、甚至是同性,请不用担心。” 次男严正地说出自己不合教育性的想法。

四人手上捧着数不尽的疑问与迷惑回到座位。 “演出时间共二小时四○分钟,中场有二○分钟的休息时间。” 六点开演,到九点落幕,剧场的广播如此告知。 “这是全世界的首演,受到全世界的瞩目,请在场的各位观众一定要尊守应有的秩序。” 广播员劝告喧哗不已的观众。 “此外,值得纪念的世界首演虽然由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的工作人员制作成录像带,但这次并无与电视同步播出的预定,因此全世界只有目前在场内的各位才得以欣赏到这具有纪念价值的舞台。” 耳边被迫听着广播,三男终耸起肩头。 “不做实况播出啊,真小气。” “如果做了电视播出以方便不特定的多数人观赏,就会失去物以稀为贵的价值,不严格一点的话,年收入就无法进帐一亿美金以上。” 且不论舞台创作的能力如何,续的严格程度绝不亚于奈杰尔爵士。 “不知道会是什么内容?”么弟说道。 “应该是一部充满神怪幻想的作品吧。” “就跟‘歌剧魅影’一样吗?” 终跟余并不通晓舞台剧,但至少对“歌剧魅影”这个名词不陌生;这是法国作家史东?罗尔在二○世纪初所发表的惊悚悬疑小说,原本的书名是“歌声魅影”,到了二○世纪末在伦敦改编成舞台剧之后响誉全球,其间也数度改拍成电影,然而都不如舞台剧的版本,可谓决定性的名作。舞台剧之所以大获成功是来自制作上彻底的规范化,舞台的美轮美奂再配上音乐部份压倒性的魅力。 “一旦‘银月王’能够得到足以与‘歌剧魅影’相匹敌的人气,奈杰尔爵士从此以后只靠这部作品直到孙辈都能享受王侯般的生活了。” “那我干脆去当他的养子好了。” “很遗憾,奈杰尔爵士总共经历四次婚姻,合计有九名儿女。” 么弟向长兄提出一个基本问题。 “演员都是英国人吗?” “全部来自伦敦舞台剧界第一线的明星,可惜并无日本人。” 银月王——KING OF THE SILVERMOON这出舞台剧上演之后,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回响呢?这是众所注目的焦点,当然对舞台剧的关心程度也不在话下,奈杰尔爵士所创造的梦幻世界与现实之间会有如何的差异呢? 舞台剧歌剧轻歌剧的题材大多十分单纯而且易懂,即使完全听不懂英语,纯粹欣赏歌舞也能获得相当大的乐趣,舞台上与一旁置有日文台词的看板,另外也可使用耳机听日文翻译,不过耳机是要收费的。竜堂兄弟并未购买耳机,因为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时间终于到了六点,开演的铃声响起。 随着场内灯光转暗,音乐声逐渐提高,这是一首旋律花俏的音乐组曲,虽有哗众取宠之嫌,但由于编曲技巧高超,使得观众的注意力确实在凝集当中。 在屏息凝神、寂静无声的观众席之中,突然传出“噢噢——”的高喊,毫无前兆地,高耸的天井一隅发出银白色的闪光,同时有某个物体迅速落下,令原先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的观众们大感意外。沿着钢索快速降落在舞台的是一个直径三公尺的球体,球体一停在舞台便立刻裂成两半并涌出大量白烟,一名身穿黑色亮皮服装的男性从其中现身,双手抱着的女性整个瘫在他身上。背景是一座喷着烈焰的漆黑火山,由计算机控制的猛蚂象咆哮着冲过舞台,来到地球史前时代的这名男子正是银月王,他的情人已经死了,于是银月王将她的DNA注入克鲁马农人(译注:欧洲史前人种)体内,等待数万年后她的再生。 也因此,银月王便展开一场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冒险,为了追寻一生的恋人,银月王在全世界不断徘徊,背景忽明忽暗,间隔逐渐加快,最后转为灰色以代表时间的流动。 银月王潜进罗马皇帝的后宫,在加勒比海与西班牙总督之女相恋,从托普卡普宫殿的阳台远眺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夜景,与希腊的美丽公主举杯同欢,舞台剧自然会安排不少歌唱的段落,“阳台之夜”、“加勒比海的珍珠”、“冬之虹”等等曲目之中,有的旋律甜美充满浪漫的风情,有的节奏激烈营造不安的气氛,内容多彩多姿。 “如果单就剧情来看的话,这出舞台剧的内容实在不怎么样,反倒是日本卡通电影的故事还比较高潮迭起。” 终不只一次如此表示,不过音乐部份极具压倒性的魅力,角色戏服绚烂华丽,舞台布景耗资惊人,群舞与战斗充满迫力且场面壮大,全场观众均出神地直盯着舞台不放。舞台上的海盗船燃烧着,托普卡普宫殿被判军的火炬团团围住,身着奥斯曼?土耳其皇帝服饰的银月王拋开沾染血迹的半月刀跑上阶梯,在火炬的光亮中,气球由托普卡普宫殿的屋檐飞上夜空,只听见判军的鎗声、银月王的哄笑,接着音乐跟着加入。 倏地,余环顾昏暗的剧场,四处可见长着长耳朵或异形的头部,那是动物头型的布偶面具,戴着这些面具的人正坐在观众席之中,余的内心掠过一道不安与不快。 “真讨厌,怎么跟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现实里比较能够安心,因为兄长们就坐在自己身边,即使是一个旅的武装海军也不及自己的兄长来得可靠。虽说他们的防御工夫做得相当彻底,但经常在不自觉之间由全面攻击造成大肆破坏,最后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如果就社会安全层面来做考量的话,实在算不上是称职的保镖。 “过来!” 舞台上的银月王一声令下,席上立即有人迅速站起身,一些观众正想责怪这群人怎么这么没常识,却不禁把声音吞了进去。因为一群头戴鹿、熊与大象面具的男子们冲出座位,朝舞台直奔而去,人数约有一打左右。当他们跃上舞台摆好姿势之际,众人才明白原来这全是戏剧效果的一部份,大家忍不住发笑并轻声鼓掌,兽头人身的男子们围住银月王,朝观众席大吼。 “胆敢蔑视银月王大人者,终将受到报应!” “MUST BE!MUST BE!” “MUST BE!”这句英语不断重复,再配合华格纳(译注:德国作曲家,着有歌“飘泊的荷兰人”等等)式庄严肃穆的音乐,最初带着些许强迫推销的意味,然而观众逐渐受到慑服与感染,最后整个沉浸于其中,许多人配合着舞台演员的台词,嘴边开始哼起“MUST BE!”,甚至还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气氛好象有点不太对劲。” 竜堂始克制着不让自己陷进去,艺术的感动往往带有宗教的沉迷,甚至与集体狂热信仰相结合,这不正是德国纳粹的凯贝尔宣传大臣最擅长的洗脑手法吗?庄严的音乐、煽情的台词、交错的光影,这就是纳粹的三种神器。

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刻,洗手间想当然是大排长龙,一对对情侣各自盥洗之后,一边走向观众席一边讨论着。 “简单说来,银月王就是来自太空的外星人对吧?” “应该是吧。” “反正最后他会露出真面目,真好奇他是长什么样子?” “喂喂,这才是最后的重头戏,你不要自己一个人乱猜,耐心等着后半部上演吧。” 另外,在巨蛋外面负责巡逻的两名警官吐着白雾彼此交谈着,内容并不是什么深远的哲学问答。“好冷啊!”“巨蛋里面好象很热闹。”“再过二小时我们就可以下班了。”——全是诸如此类淡而无味的对话。 此时有人影靠近,正确说来是走向巨蛋的玄关,因被工作人员拒绝入场而大吼大叫。 年轻警官走过来抓住老人的手臂。 “喂,现在已经不能进场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这位警官调职到雾立警署还不到半年,根本不可能认识多次参选镇议会议员又落选的藤冈老人,随后走上前的中年警官则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还没学乖吗?我知道你想进去闹场以便引起注目,可是就算你真的得逞了,戏剧节也不会因此中断。” “我……” “又不是判逆期的小孩子,如果要继续待在这个镇里,最好别破坏彼此的和谐,况且现在天气这么冷,还不如待在温暖的家里。” 听了警官的好心规劝,藤冈老人双眼闪过一道晕黄的目光,虽然开了口却临时又把话吞了回去,接着老人转向车站的方向离去,带着有如机械一般的步代。 当老人的身影与薄暮融为一体之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醉汉的高声叫嚣,一名身穿毛领运动茄克的中年男子蹒跚地朝着两名警官走来,右手还拿着一瓶波旁威士忌。 “所有人会全部被杀!快逃吧、快逃出这个受诅咒的城镇!” “‘所有人会全部被杀’这句话的文法还真奇怪。” 年轻警官拘泥在不该注意的细节,而中年警官则一脸不悦地摇摇头。 “看来全镇所有的麻烦人物挑在今晚一起出笼,伤脑筋。” 醉汉正是法眼雅元,中年警官不止一次处理过他惹出来的事件。“拥有能干的父亲跟兄长,会使人的个性变得软弱吗?”虽然对雅元抱以轻蔑中带有同情的心态,一旦他当场情绪失控,仍然必须依法逮捕他,至于接下来要如何与法眼隆元交涉,那就是署长的工作了。 雅元的步履踉跄,一脚没踩稳便撞上仿造煤气灯的路灯,波旁威士忌的酒瓶掉在地面所幸并未摔破,只是没有盖子的瓶口不断溢出浓醇的琥珀色液体;雅元攀住路灯,却仍然撑不住身体的重心,一屁股坐上威士忌在路面形成的地图。 年轻警官咂嘴道: “简直无药可救,该怎么办呢?” 中年警官侧着头,所提的是另外一回事。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咦?有吗?……” 在足以让耳朵冻到发疼的冷空气当中,年轻警官立刻磨亮听觉。初冬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群在街灯的光亮无法抵达的高处无声无息地狂舞着,想必今晚又是流星雨眩惑人心的一夜。 然而,此时一个异样的声响让警官们提高了紧张感,这个声音听来干涩又带有金属般的钝重,很类似物体在地面滚动时所发出的嗦声,这与半个月前两名警卫在夜间巡逻时听到的声音完全一样,只是两名警官根本料想不到。 一阵晚风刮过路灯。 “喂、喂、那、那是什么……?!” 中年警官的声调变得僵硬,年轻警官追循着前辈的视线,街道的转角处隐约可见一个黑影在蠕动,只是那个位置正好是个死角,路灯的光线完全照射不到,因此无法看清楚整个外形。 “到底是什么啊?该不会是熊吧?” 年轻警官把手摆在腰际的警棍上然后往前走了二步,正好踩定第三步之时,他看到了黑影的真面目。 顿时,他的嘴巴做成一个形状,发出惨叫。 舞台上,“银月王”的故事持续进行着。 高礼帽、燕尾服、斗蓬、长靴、银月王以一身黑色的装扮出现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他的目标是在埃及挖掘出土后由大英博物馆所收藏的古代公主木乃伊,这位公主正是他跨越时间与空间的永世恋人,银月王手拿着他坚信能够使死者复活的“亚布肯纳灵酒”,暗中潜入大英博物馆,结果不慎被发现,受到成群警察追捕的银月王乘坐马车沿着泰晤士河逃亡,塔桥的黑色翦影耸立在夜空,银月王逃进塔桥并爬上屋顶,在探照灯的光芒中只见热气球缓缓上升,人坐在吊篮里的银月王朝地面的警察们挥手致意。 “我已经活了好几万年,不管你们这群愚昧的近代人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曾经亲眼目睹过罗马的繁荣与伊斯坦堡的落日。” 数发的枪声、马车车轮转动的声响、警察们的怒吼,最后还加上一段音乐。 “如果我无法使她复活,那么我将毁灭这个世界,消灭这个毫无存在意义的世界!” 银月王抡起装有“亚布肯纳灵酒”的瓶子。 “啊,我看那个瓶子不是掉下去就是摔破吧!” 终才这么一想,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瓶子便由银月王手中滑落,笔直掉进泰晤士河里消失不见了。 于是银月王开始咒骂警察甚至是全人类,他立誓一旦他无法再度得到“亚布肯纳灵酒”,就要毁灭全世界,在节奏紧凑的音乐声中,热气球从舞台上消失。 就在晚上八点四○分出了状况。 舞台已经进入最高潮,银月王正面临能否得到“亚布肯纳灵酒”以解救恋人,亦或是陷入绝望而毁灭全世界,全场观众正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一刻,就在此时——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个宏亮得不必透过麦克风就能响遍整个 5de8." >巨蛋的笑声,毫不留情地粉碎了舞台的紧张感,受到惊吓的人们左顾右盼,寻找怪声的来源。 只听见“啊!”的一声,一名观众从座位站了起来,立即就有人大骂:“笨蛋!还不快坐下!”这名观众不予理会,手指着巨蛋天井的一角,仿佛受到牵引一般,数人、接着是数十人随之站了起来,然后是数百根手指与数千道视线全部集中在一点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地球人就伫在巨蛋最顶层包相的栏杆上。 “那是什么?” “是白熊!” “不、好象是人类的样子。” 竜堂兄弟不必猜也知道怪人的真正身份,只是不愿说出口,他们万万想不到对方会在舞台剧上演之时直接采取行动,他们早该明白对方根本就不通常理。 见到舞台上的剧情与音乐继续进行,小早川督察发出雷霆万钧的咆哮。 “我以文部大臣的名义下令!立即中止番邦人演出的这出反日卖国的神怪闹剧,静待官厅的审讯!” “……那个神经病在讲什么东东啊?是国语吗?” 一名年轻观众咕哝道。 台下观众与台上演员的集中力虽然受到干扰,舞台剧仍旧持续进行着。一打左右的保全人员从四面赶至准备驱离这个鲁莽的妨碍者,此时小早川督察伸出巨躯,一手抓住由天井垂下的钢索。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愚民们、快让开!” 平心而论,小早川督察不同于外表的巨大躯体,是个身轻如燕而且运动神经发达的地球人,最重要的是:她具有非凡的勇气。若是换成一般地球人站在那样的高处,必定头昏眼花、双脚发软,何况要从巨蛋的最上方跳到舞台更是比登天还难,然而小早川督察毫不犹豫地付诸实行。手抓着长约五○公尺的钢索,小早川督察如同钟摆一般腾空飞下,如果是一名老电影戏迷,也许会把这种景象形容成“好象泰山一样”。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随着笑声,原本支撑着身穿纯白戏服的巨躯的钢索啪的一声断裂了,看来小早川督察的重量推测能力比不上勇气来得发达。 在惯性定律的影响之下,小早川督察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形,飞行了数公尺之远的距离,不过地球的重力仍旧迅速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小早川督察的巨躯从五○公尺的高度直线落下,并卷起一道怪笑的暴风。 只听见悲鸣与惨叫此起彼落,位于落点处的观众们奔出座位作鸟兽散。 接着是一声巨响、飞舞的尘埃与座椅四散的碎片。 这是一个悲剧性的收场,无论过程如何爆笑,“‘银月王’世界首场公演”因此被迫中断已是不争的事实。舞台上的演员们、舞台上的演奏家们全部是英国人,也因此无法理解小早川督察大肆放话的内容,不过他们明白这是对艺术活动一种恶意的妨碍行为,众人因忿怨与惊骇而破口大骂,领队则顾虑到事有万一,于是指示所有人员到后台避难。 “……居然还活着?” 这个带有遗憾的语气是来自驱赶上前的竜堂兄弟其中一人,怪女拨开四散的座椅碎片,在逐渐落定的尘埃之中盘腿而坐并高声哄笑。 “噢呵呵呵呵!你们的想法太天真了!只不过从五○公尺高的天花板掉下来,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摔死?!” “通常是必死无疑。” “这就表示那些人缺乏大和魂,身为全世界最优秀民族的日本人不管怎么杀都不会死的!” “不过看样子,你好象已经吓得两腿发软了。” “胡说八道,你这个没礼貌的小孩!” 虽然不能确定续的一句话是否有效,总之小早川督察立即猛然跃起身,而且不只是站在原地,还直接从地板跳上舞台,一旁的竜堂兄弟根本来不及制止。 “噢呵呵呵~给我滚出来、你们这群恶徒!本姑娘要代替文部省替天行道来惩罚你们!” 这时出现一名人物挡住去路,此人并非演员。 “什么文部省!你这个(内容不宜因而消音)!” 如此高声叱责的正是法眼隆元。 “我刚才打过电话向文部大臣确认过了,文部省根本没有什么特别高等秘密督察这种职务!文部大臣也说根本没听过小早川奈津子这个名字!” “噢呵呵呵~无论文部大臣拥有何等尊荣,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曚昧无知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懂得国家机密,乖乖接受官厅的指示,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哦、是这样吗?” 法眼隆元语带镇定。 “文部大臣刚刚告诉我,说有个可疑的女人谎称自己是督察,这个女人就是你,而且很可能对社会造成重大危害与危险,必须立即由警方逮捕,拘禁在戒备森严的医院里。” “什、什么?!” 小早川督察翻了翻巨眼。 “文部大臣真的这么说?!” “那当然。” “可恶的文部大臣!瞧他天天向我献殷勤,替我泡茶、搥肩的!居然选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卖我,这个里外不是人的判徒!” “你的白日梦就做到此为止,快给我滚出这里,不要逼我派人动武驱逐你。” 小早川督察(自称)被逼急了,便朝着观众席如狂风般怒吼着。 “在场的各位请听我说!站在这里的这个名叫法眼的男人假藉举办大型活动以拯救这个城镇的名义,其实暗地计划着见不得人的阴谋!你们千万不要被骗了!快站起来对抗恶势力!” 终于了解到她这个举动并非演技,而是一项公然的妨碍行为的观众们,从茫然若失当中回过神来,心中的气愤整个迸发。奈杰尔·契恩帕斯爵士的最新力作在此举办全世界首场公演,为了买到这珍贵的一票不知花费了多大的时间与精力,而这一切心血全被这个离经判道的怪异人物以粗壮的双脚蹂躏殆尽。 “滚开,怪物!” 随着阵阵怒骂,一堆物体朝着舞台上的小早川督察飞去,有介绍手册、望远镜、原子笔等等,反正抓到什么就丢什么。由于剧场内禁止吃东西,没看到什么纸杯丢出,观众的守法行为看在雾立镇镇长眼里并未产生任何慰藉,在最后的最后,国际戏剧节居然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妨害而被迫中断。 镇长低吟一声之后便起身退席,突然引起脑部贫血,助理见状一时仓惶失措,冷汗直流并向四周求救却得不到任何理会,因为现场所有人均处于亢奋状态。 舞台上,法眼隆元一边闪躲着迎面飞来的物体,一边以手指着小早川督察大加谩骂。 “同样是中年女性却有这么大的不同,你这个怪物应该好好向忍甲子代老师学习学习!” 这句话截断了小早川督察的理性神经线,假设她脑里真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总之,她开始如火山般喷火。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这伪善的狐狸精!就算你只是个无关痛痒的配角,我也不会放过你!天谴将先加诸在你身上!” 突然间,巨躯的方向一转,小早川督察跃向贵宾席,倒霉的北东京市市长与助理整个人弹到半空,小早川督察的大掌一把揪住忍甲子代的头发。 忍甲子代的头部被整个扯断。 一瞬间看似如此,女性观众之间随即发出惨叫,事实上却不然。小早川督察由于用力过猛,重心一时稳不住,她的手上抓着一顶搀杂着白发的女用黑色假发,而忍甲子代曝光的头部竟然有着褐色头发。 此时贵宾席的一隅有两个人绝望地站起身来,一个是奈杰尔爵士,另一个则是常盘滋人校长,不过现 573a." >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现在的奈杰尔爵士只不过是一场闹剧的配角罢了。 “忍甲子代居然……” 始与续呆然地同时低喃道,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紧接着灵光一闪,照亮了原先一直混沌不明的部份黑幕。 会戴假发的人主要是想在他人面前掩饰自己原本的头部,然而忍甲子代并非容易秃头的男性,她只是不愿让别人看见她满头的褐发。现在她年近半百,褐发中可见数根白发,不过这头竭发在过去想必相当惹人注目吧,她之所以刻意藏起自己的褐发,不为别的就是意图隐瞒自己的身世。 始确信,她正是凯奥格·冯恩·艾森之女,一个身为纳粹有力支持者的德国人在日本的私生女,那就是忍甲子代;如此一来,整个事件的拼图也逐渐接近完成的阶段。 胆大如小早川督察似乎也吓了一大跳,她丢开假发狂吼。 “可恶!竟然做了伪装,没想到你不但是个卖国贼,还是番邦的间谍啊!” “……你闹够了没有!” 忍甲子代的语气凌厉得令人为之惊愕,她给了形同“粗线条”这句话的具体化身的小早川督察左颊一巴掌。 终跟余在一旁见状不自觉缩起脖子,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竟然敢对小早川那个欧巴桑动粗!原来有办法打赢欧巴桑的只有欧巴桑。 “噢呵呵呵~这是没有用的!” 说时迟那时快,忍甲子代朝小早川督察张大的嘴里伸出左手,随着一个怪声,只见小早川督察翻起白眼、口吐白沫,跌了个四脚朝天,插在嘴里的是一支高压电防盗枪。 “好厉害哦!”一旁的终跟余看得手心冒汗。 “哎呀哎呀,真是一团混乱,很好很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始回头,见到身后站着浑身酒气冲天的法眼雅元,不知他是如何走进巨蛋的。 “我早就知道这个戏剧节不会平安落幕,哎哟,我可爱的妹妹呀,我劝你还是赶快逃出这里比较好,再磨菇下去当心被吃掉哦!” 雅元亲昵地拍着忍佐保子的肩头,佐保子则摆出露骨的厌恶表情将脸别开,始花了三秒整理这一句如同炸弹般投掷而下的讯息,在脑海里将关系图组织完成后,便平心静气地询问雅元,虽然语气是采取质问的形式,其实内心已经十分肯定。 “忍佐保子是你们二人的父亲,也就是法眼信基与忍甲子代之间的女儿吧?信基约在二○年前去世,正好合乎忍佐保子的年龄。” 法眼雅元的笑中含着毒气答道: “没有错,如果我老爸还活着的话也差不多一○○岁了,他直到死前还不改好色的本性,玷污了年轻女子就以金钱与权势堵住对方的嘴,我老爸简直就跟时代剧里的地方恶官一样,可是这就是他生存的意义。” “荒谬至极。”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一直不敢说出口,不管老爸做了些什么,我都只能在一旁静静观看。” 雅元的声音擅抖,始对于这名一事无成的中年残兵开始抱持油然而生的同情。虽说一个人要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必须由自己全权负责,然而所作所为连小孩都无法忍受的父母事实上的确是存在的。 “这么说来,忍甲子代的父亲就是冯恩·艾森了。” “我是很想夸你推理能力高强,不过看了她的头发应该很容易猜得到。” 雅元目光显得诡异。 “甲子代现在虽然人老珠黄,不过年轻时可是个大美人,老爸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注意她,我可以想象老爸是用什么手段得到她的,不过很快地情况反客为主,老爸一切唯她是从,老妈知情后火冒三丈,不久突然暴毙,听说是心脏衰竭,总之死因不明就对了。后来甲子代也没有进而成为继室,这就是她聪明的一点。” 在这段话进行的同时,次男续也抓住忍佐保子逼问实情。 “我只是一个傀儡,纯粹按照我母亲的指示办事,不容许才杂我个人的意志与想法,没想到世人这么好骗,在外一向是我说话,母亲保持缄默,其实主角不是人偶而是腹语师,然而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都把我们捧成‘由女儿为主导的新时代母女关系’!” 佐保子口中挤出干涩的笑声,不知道现在这段话是她以自己的意志说出的呢?或者只是单纯想把积压已久的情绪藉由嘴巴排出体外? “法眼隆元的情况也跟你相同吗?” “哦、你是说我那位令人敬爱的兄长吗!?” 佐保子以高分贝大笑起来,续将视线一转,那位“令人敬爱”的兄长正怒声指使着自己的部属与戏剧节的工作人员,准备将小早川督察的巨躯运往某处。 “说相同也算相同吧,那个人说穿了就跟他弟弟雅元一样无能,还不都是我母亲在幕后指使,他才能成为一个精明能干的财经界人士,说来真是讽刺,日本的财经界也不过尔尔。” “只要观察大银行与证券公司的丑态,就会立刻明白个中道理。” “没错,总之实情就是如此,一切都是由我母亲一手操控。” “我想不是一切吧,这不是马拉松而是接力赛,你的母亲是出类拔萃的最后一棒跑者,然而在她出生之前就无法操控威尔库克斯与冯恩·艾森吧,指使他们并利用他们行动的究竟是谁?” 佐保子笑了,给人一种仿佛除了笑以外无法做出其它情感表现的感觉,笑容显得相当不健康。 “你应该早就知道才对,就是‘银月王’啊,是那个人要我们这么称呼的。” “是谁准你说出来的,佐保子?” 巨蛋内部装设有暖气机,室温得以保持在二○度左右,不过这一瞬间的气温会令人怀疑暖气是不是关掉了。 披散着茶褐色的头发,嘴角缀着阴森的笑意,忍甲子代站起身来。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多话,受了那么多次惩罚你还是学不乖。” “……哇!” 佐保子发出小女孩般的叫声,双手抱头整个人趴在地上。 第十章 流星雨战场

竜堂始事后回想起来,当时法眼雅元与忍佐保子好象着了魔似地滔滔说个不停,也许是因为承受不住眼前即将濒临破灭的局面所产生的压力所致。这时的忍甲子代在灯光的照射下,散乱的头发闪光着金银色泽,看起来有如蛇发女妖的再现,双眼有如煮沸的硫酸一般。 始左右三名胞弟摆出备战姿态,忍甲子代嘲弄地张开口,正要编织出话语之际,从另一个方位抢先一步传来怪声。 那是枪声,不只一发,持续了二发、三发。 不知到了第几发,惨叫声反射到巨蛋的天井,数个角落同时听见“趴下!”的喊声,数千名男女匍伏到地面,有如波浪起伏一般;另一方面,避开观众席混乱的每个人口中挂着尖叫,大家一起涌入大厅打算逃离,当中有小孩摔跤,还有女性绊倒在地。 “有怪物啊!” 一名年轻警员边跑边吼,一条闪着黑色光泽的绳索从后方缠上他的颈子,而绳索的另一端是藤冈老人的脸,只是无人仔细确认。在场有数人成了目击者,他们所看到的是超乎常理的光景,绳索的前端钻过警官的口中,而警官的身体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萎缩。 事到如今已经回天乏术了,驱赶过来的始假装视而不见,抓住缠着警官的黑色触手丢出门外。 接着始朝着呆站在原地的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大吼:“快封锁巨蛋的出入口!不要让那些怪物闯进来!” 工作人员最需要的就是“命令”,指示依续传达,巨蛋整个封闭起来,黑色触手从外面用力敲打着半透明的窗子。“请各位安静下来,镇定不要惊慌。”场内广播员的一番话显得徒劳无功,因为连广播员的声音也在颤抖。 “我很怀疑这样的做法能维持多久,不过至少还能争取一些时间就对了。” 始同意续的意见,接着大步走向忍甲子代,而佐保子则蹲坐在她脚边,不住地哆嗦啜泣着。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座城镇?” 镇民、戏剧节的观光客与相关人士,五万人以上的生杀大权全掌握在这名女性手中。 面对始直截了当的质问,忍甲子代报以浅浅一笑。 “当然是原封不动呈献给银月王大人。” “……你要把五万人当做供品?” “你应该也看过了不是吗?” 没错,只剩外皮,体内的生命组织被吸得精光。 “你憎恨这座城镇吗?” “你真是多此一问,不过答案是YES。这座城镇的人杀了我父亲,我从小被欺负到大,教我如何爱它?” 始咀嚼着甲子代这番话的意味。 “是你刻意要常盘校长邀请我们到这个城镇来的吗?” “算是吧。” “理由呢?” “因为是银月王大人的旨意。” “别再提这个名字了,银月王只是你自己随意取的外号而已。” 始向来最受不了这种矫揉造作的别名,他定睛看着甲子代,而甲子代神色自若地回望他。 “那是赐与我力量的神圣存在,为其取名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的话,你们似乎具备了常人所没有的生命能量,全知的神圣早就察觉到这一点了。” “这本写法拙劣的手记是你写的吧,内容的‘吾儿’指的是佐保子吧,你将你自己的女儿当做傀儡任意操纵,企图欺瞒愚昧的我们,也欺瞒了所有人。”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写的?” “镇立图书馆里有你签名的赠书。” 其实一开始始与续达成的结论是错误的,他们原本以为忍佐保子是受了母亲甲子代胁迫,而故意在手记写下这段话以混淆始等人的判断。然而在事情真相大白之际,一切推测便有了一八○度的转变。 冷不防传来惨叫,只见三、四名男子飞上半空,爬起身踩着足以摇撼地板的步代而来的正是小早川督察,不畏防盗鎗的电击,无视周围的状况,怪女挺起胸脯说道:“噢呵呵呵呵!七嘴八舌的问答就免了!只要将卖国贼一举扑灭,丢到可燃垃圾场,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很简单吧!SIMPLE IS BEST!” “你不是骂英国人是番邦吗?现在怎么可以使用英语呢?”竜堂续问道。 “少啰嗦!总有一天日语会成为世界共通语言,文部省已经作好了准备,在这之前为了方便才姑且使用英语。总而言之,你们胆敢反抗文部省就等着上断头台!” 小早川督察双拳搥着肥厚的胸口,倏地单手举起,接住迎面飞来的铁罐。 “噢呵呵呵~你这是做什么?” 被小早川督察一瞪,终拍手叫道: “喂!就算你可以握碎苹果与菠萝,也握不碎这个铁罐吧!” “这种小事轻而易举!” “那你当场把铁罐握碎给我看,不要光说不练。” “你这小鬼头少在那儿胡说八道!这种廉价的铁罐根本不需要我动用整只手。” 小早川督察晃动着巨腹露出嘲弄一笑,以左手的大姆指与食指夹住铁罐,“喝!”的一声使出力道。铁罐对于不当的暴力发出抗议声之后被挤扁,此时铁罐上的小洞迸出红褐色的液体,直接溅上小早川督察的双眼,顿时怪女就像一只受了伤的三犄龙般高声咆哮,并立即扔开铁罐抱住脸。 “终哥哥,铁罐里放了些什么啊?” “墨西哥辣酱、芥末酱加辣椒酱。” “心狠手辣!” “哈哈哈哈、请称呼我乱世奸雄!” 原本抬头挺胸的终突然整个人重心失去平衡,巨蛋的地板传来地鸣,大气也随之波动。 “地、地震、地震!” 有人扯开嗓门尖叫,悲鸣再度充斥于巨蛋,所得到的响应是“好强的地震!”只听见地面咆哮着、整座巨蛋吱嘎作响,不断摇动。 “是地震!好、好强烈、我、我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大的地震,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呜哇哇!” 巨蛋外头,现场播出“戏剧节最后一天晚上出现的神秘怪物”的记者惊慌失措,连摄影师、重型摄影器材也全部摔在地上,而此时巨蛋内部发生的意想不到的惨剧,最上层突出的观众席因为强烈的震动而整个崩塌下来,随即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与持续的晃动。 那一带观众席约有五○○名以上的男女,观众随着座位崩落,贵宾席的人们瞬间被压在底下,痛苦的哀嚎此起彼落,鲜血淋漓的头或手从碎片当中冒出,而天井仍然陆续落下重物。 于是始手揪住法眼雅元的衣领,续则抓住忍佐保子的手,在重物落下前将他们拖出来。这对年龄相差悬殊的异母兄妹满是灰尘、头发散乱、衣服破损、全身尽是擦伤与撞伤,虽然流了血但至少还活着。 “……我大哥呢?” “我母亲呢?” 两人茫然若失地呻吟着,始记得刚才好象看到观众席朝忍甲子代与法眼隆元头上崩落,不过目前已无时间加以确认。 “快到外面去!” 胞弟们顺从始的命令,三男终揪住奈杰尔爵士的衣领,么弟余抓着常为滋人校长的裤管一角,在突发状况下,兄弟还可以各自救出一人可谓能力杰出。 通往外面的密封门被压得变形而无法开启,不过终一脚就把其中一道门踢飞。 四兄弟各拖着四人走到外面,只是外面的大地仍旧剧烈地摇动着。

怪物的本体并非潜藏于城镇的一隅,而是盘在城镇的地底,因此眼见所及的建物应声倒塌,摊贩与汔车全部翻倒在路面,树木与街灯也悉数倒下,招牌散落,路面龟裂,无数的触手从中跃出,接着是本尊现身。拨开水泥碎片与砂石,由下方推垮住屋,出现一个油亮得令人反胃的一个黑褐色物体,远方数公里处,山丘塌陷、住家损毁、树林断裂加上地鸣不绝于耳。 竜堂的三男感慨道: “说穿了,整个雾立镇是建筑在一只大蟑螂的背上。” “跟罗马一样嘛。” “这跟罗马有什么关系?” “罗马就是建筑在古代遗迹的城市啊,社会课老师这么说的。” “你啊,不能光看表面像就随便拿来做比喻!大蟑螂跟古代遗迹差太多了!” “对哦,一个是生物课,一个是社会课。” “我不是这个意思!” 年少组的对话听来毫无危机感,同时还只手拨开从头顶不断落下的木片、玻璃碎片与水泥块,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模仿的举动。 另一方面,年长组的对话略显严肃。 “它一直沉睡着,举例而言就是所谓的冬眠,为了防止能源的消耗,已经在这个惑星的地底度过了一○万回、亦或是一○○万回的冬天。” “现在是它起床的时候到了。” 在真正清醒之前,通常会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以人类来说就是REM睡眠(译注:快速眼球运动——Rapid Eye Movement。)或者局部苏醒,为了完全觉醒所需的一段雌伏期间以做好万全准备,即使花了一○○年的时间,对“银月王”而言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它的时间流程不同于地球人。 现在,“银月王”从坍塌的城镇之中现身,密如丛林的触手伸向星空,本体逐渐显露,它的外表不同于超现实派画家所做的恶梦,模样并不奇怪,由于积极追求合理性与机能性的结果,理所当然变成这样的形状。正如终所说的,那是一只大蟑螂,一个具有光亮的巧克力色外壳的椭圆球,而且没看到喷射光也没听见引擎轰隆声,只见它缓缓浮上夜空。 那是有生命的宇宙飞船、看似宇宙飞船的生物、有机宇宙飞船,无论如何形容都一样,“银月王”这出舞台剧的开场部份是“真有其事”,“故事”是外星人坠落到地球才开始的。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那段音乐。” 始恍然大悟,奈杰尔爵士负责制作的舞台“银月王”主题曲,正是将太空怪物完全唤醒的“闹铃”。不知道奈杰尔爵士是受到忍甲子代的操纵呢?或是自己主动协助她的呢?想必奈杰尔爵士会针对此事加以说明吧——如果他能逃过今晚的灾厄的话,也有可能保持缄默到进入坟墓。 如何更有效率地为“银月王”募集活饵呢?忍甲子代与法眼隆元想出了一个具体的做法:因国际戏剧节而聚集来此的数万人就是最初牺牲的羊群,准备做为“银月王”清醒时的早餐。 “银月王”大概不觉得这么做是什么凶恶或残忍的行为,就像在吃牛排或烤鸟时,很少有地球人会产生罪恶感吧,任何人都无权妨碍它补给所需的能量。 当然,这毕竟是“银月王”的论点,地球人没有顺从的义务,如果说双方都拥有“生存的权利”,那么强者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始与胞弟们无意在食用动植物之际,还主张“生物与生物之间可以和平相处”,倘若“银月王”欲加害地球与人类,那么他们理所当然要挺身而战。 紧抓着翻倒的转播车,记者不断高声报导,而摄影师也拿着摄影机持续拍摄,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一项战争。 “整、整座雾立镇逐渐陷入地底了,简直可称之为现代的庞贝(译注:意大利南部的古代城市,公元七九年因火山爆发,遭到掩埋。)眼前的景像实在太可怕了。” 一分钟之后,在晃动的电视影像里又插进东京节目主持人的声音。 “方才接到观众的抗议电话,这位观众指责古代庞贝城消失的原因是由于火山爆发而非地震,错误的报导是不可原谅的,在此加以订正,十分抱歉。” 下一瞬间,来自现场的实况转播突然中断。 “银月王”一直漂浮到距离遭到破坏殆尽的城镇上方约三○○公尺的高空,同时朝地面伸展触手,与触手同数量的男女被缠住,然后被抓到空中,最后只剩发皱的外皮与衣服被丢到地上,目睹此情此景而昏迷的女性成为触手下一个牺牲品。 冷不防地,竜堂兄弟身旁传来一个足以压过所有声响的哄笑。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个不知文部省厉害之处的愚蠢怪物,胆敢违抗文部省之人将有何等下场,我会要他好好记到骨髓里去!” 续闻言漠然提出指正。 “如果那只怪物是昆虫类的节肢动物,那就表示它没有骨头;你没在文部省审定的教科书里学过关于无脊椎动物的知识吗?” “你少在鸡蛋里挑骨头了!总之那个臭怪物,就算电影公司饶得了它,我也饶它不得!不得、不得!” 带着满身的灰尘与污垢,小早川督察飞奔上前,双手握住断裂的路灯,大喝一声:“嘿咻!”一口气将路灯举到头顶,竜堂兄弟见状忍不住鼓掌。 “不要吵,你们这群配角!” 留下充满主角威信的一句话之后,她将路灯如球棒般挥动着,横砍从天空伸过来的触手。藤冈老人的头部在直接撞击下被打碎后飞向夜空,然而触手绕住路灯,继续往前伸碰触到小早川督察的身体。 说时迟那时快,小早川督察被数十支触手缠住并拖向天空。 “噢呵呵呵呵呵~这样实在有点丢脸、也有点不妙,美丽的女英雄遭逢空前的危机,救命啊!” 人群在地鸣与砂尘当中或是乱窜、或是呆然瘫坐在地上,无人响应女英雄的求救。 “我会重礼答谢,剧院戏票要几张有几张,还有我包含着爱与真情的热吻!噢呵呵呵呵~先来先赢哦!” 要是没有最后一段话就一定去救她——事后许多男子如此辩解。其实在当时,每个人保护自己都来不及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不仅小早川督察,狂舞的触手群还抓住了不论有名无名的男女拖向本体,触手的前端侵入口腔内将体内组织吸得精光,一些人当场成了牺牲品。另一方面,触手从前后左右将竜堂兄弟团团围住,体型最娇小的么弟被抬高,长兄则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握住余的脚踝,然而他的手腕也被触手缠住。

倏地一道光炸裂开来。 怪物数十只强韧的触手遭到光源的波动震断并向四方飞散,周围的人们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倒,众人摔跤、翻>滚、跌了个四脚朝天。先前已经损毁的房屋受到光源的风压,这次往反方向倒塌,恐惧感与内心的惊吓已濒临饱和状态,死命抓住大地的人们在仰头的同时,眼与口也张得偌大,因为他们从强光中看见了硕长又巨大的异形生物悠然自得地在空中昂扬旋舞。 “龙、龙……!?” “是龙!” 瞬间人们忘了逃命,只是专注地仰望夜空。 “不只一只,总共有三只。” 他们都看错了,其实全部是四只,只不过其中一只黑色的龙几乎与夜色相融,因此人们的肉眼很难辨别出来。其它三只分别是蓝、红、白,分别有如蓝宝石、红宝石与珍珠一般璀灿光眼,乍看之下还以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星座。在呆然抬眼的人群之中包括了奈杰尔爵士、忍佐保子、法眼雅元与常盘校长,然而他们没有多余的心力注意到四头龙是在竜堂家四兄弟消失后才出现的事实。 亦即眼前在空中盘舞的四头龙,正是竜堂家四兄弟变身之后的模样,这是竜堂家的秘密。 “我们的真正身分是龙,不过平时是以人类的模样在地球生活。” 如果竜堂余如此表示,想必只会换来朋友的讪笑,老师也会皱眉吧。 “你也长大了,应该要分清楚现实与幻想的差别,人生没有想象中的单纯,赶快清醒吧。” 因此,知道竜堂家四兄弟其实并非人类这项秘密的人数几乎等于零,除了身为四人的表姊妹同时是能干的后方援助负责人鸟羽茉理以外,其余知情的全是敌人,企图利用龙所拥有的超绝能力以扩张一己权势,当然竜堂兄弟没有理由任他们摆布。 竜堂始的真正身分是:东海青龙王——敖广。 竜堂续的真正身分是:南海红龙王——敖绍。 竜堂终的真正身分是:西海白龙王——敖闰。 竜堂余的真正身分是:北海黑龙王——敖炎。 他们原是天界的神族,在经历一一七代三○○○年的时间之后,转生为现代的地球人。 青龙所拥有的超能力是制御重力,也可以将数亿吨的海水从太平洋西岸运到大西洋西岸,现在青龙使出混身解数将能力发挥到极致。 正要倒落在人们头顶的建筑物或树木停在半空,屋檐、天花板、墙壁、梁柱等等也静止不动,人们不知所措地望着散布在眼前的瓦砾、木材与水泥碎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赶紧跑到安全的场所,众人相互扶持走到空地与广场歇脚,其间仅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却使得上千人避免被压死的危险。只不过龙的力量固然伟大但非万能,事到如今他也无法使死去的人们复生。 另一方面,红龙、白龙、黑龙全速前进追赶“银月王”。 不能让“银月王”逃到太空!其实龙王们在太空也能战斗,至少具有可以飞上月球的能力,然而他们的超能力只有在大气层内,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龙王们以这种心态紧追而来,但“银月王”完全看不出任何逃跑的动静,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它不觉得恐惧或危险。 同时“银月王”仍然不断缓慢上升,伸展到地面的触手也陆续拉起,强化了全体往上爬升的印象,最卑鄙的一点是触手仍然抓取着数十名地球人不放,唯一松开的只有体内组织被吸得精光的外皮与衣服而已,当这些随风飘落时,看起来如同在这个惊悚之夜所下的暴风雪。 巨龙们并非直线上升,如果采取直线路径,前方会被“银月王”的巨大身躯挡住去路;但处在重力圈之内,由下方攻击亦相当不利,因此龙王们画了一个弧形,来到“银月王”的上方。 很快地青龙也跟着会合,以流星雨为背景,四头巨龙从夜空驰骋而过。 大约过了三分钟之后,青龙以心电感应制止其它三头龙,尖锐的金属声响划破夜空,即使在晚上也能看见三架喷射战斗机拖曳着细长的白云而来,应该是从北陆方面的自卫队基地起飞的吧。雷达不可能探测不到“银月王”的庞大身躯,由于大得令人不敢置信,因此紧急派出飞机前来侦察。 三名不幸的飞行员永远也无法将自己见到的光景说给妻子与儿女们听了。当他们愕然地加速从旁边通过“银月王”巨体的瞬间,一整束强韧的触手打中战斗机。 橘红色的小火球在星空的一隅绽放出美丽的花朵,随即消逝无踪,当火球凋零之际,巨龙们立即在“银月王”上方取得优势地位,并展开攻击。 在如此庞大的宇宙生物面前,实在不便将龙王们比喻成“巨龙”,双方的质量相较起来,等于是大象跟蜻蜓一样。 满怀勇气与斗志的白龙毫不迟疑地跃上前进行肉搏战,它最自豪的超音波锋利如宝剑,把坦克车的车体砍得粉碎可谓轻而易举。超音波持续落向“银月王”的巨躯,甲壳质的皮肤立刻产生龟裂。 无数的触手开始蠕动扭曲企图抓住白龙,却遭到白龙以尾部扫开,以超音波横砍。被切断的触手飞舞在夜空,白龙左躲右闪地不时上下挥动超音波利剑,超音波多次砍碎了甲壳生物的外壳,然而所造成的伤害,以人体做比喻的话几乎比线还要细微。 简直就像在一个大得不象话的庭院里除草一样,白龙带着些许的无力感停止攻击回到上空。 原处的同时也向青龙发出心电感应表示,面对这么庞大的敌人要以力量取胜根本不可能,希望能够思考出一个比较有效率的战术,任何指示一定照办。 青龙心想白龙又在找理由偷懒了!不过它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体积庞大就是一种强而有力的武器,即使以大范围攻击相当于一个小惑星的巨躯表面,也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 于是青龙对黑龙下达指示,以雷电朝“银月王”的身体一点集中攻击。 黑龙的能力是呼云唤雨并发出闪电,如果它有意的话,雾立镇周围将会在瞬间降下豪雨,同时带来大洪水。竜堂终曾向余说过:“缺水的话,找你就对了。”因为他明白么弟变身后的能力。 不过这次面对的不是火灾,降下大雨也毫无意义,因此四兄弟当中最具潜力的黑龙依照青龙的指示招来雷电。 地面的人们所看到的也许是灿烂星空的一部份被黑影遮住了,而且在同一时间传来雷鸣,一道白色闪光划过夜空,笔直命中宇宙生物。甲壳生物的外壳与触手一起被震开,闪电不只一道,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数十亿伏特的电击接连不断地打在“银月王”的巨躯上,而且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 不久,“银月王”的巨体开始无声无息地摇晃,好不容易在半空从晃动中取得平衡,此时红龙腾空一翻,停在“银月王”宽广的背部,在确认过刚才遭受连续电击的破损之后,瞄准这个伤口喷出超高热的火焰。

顿时数千只触手同时燃烧起来,完全无暇以风或冷气灭火,因为烈焰的攻击一波接一波而来,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燃烧的触手随即化为灰烬飘散在天际,而尚未被波及的触手仿佛带着怒气集体扑来,企图揪住红龙。 不过红龙已经从左到右越过“银月王”的巨背,红龙向来是个优雅却冷酷的战士,它嘲笑着敌人的钝重,同时再度张开口,这次是喷出透明的白色冷气团攻击“银月王”。 数万只触手当场冻结,有些伸长、有些弯曲,全在瞬间结成冰柱。宛如雾淞、又似成堆的水晶,甲壳质的外壳上出现了冰原。 红龙不只会喷火,亦可控制温度的高低,意即它既能挥舞超高热的妖剑,另一方面又能操纵超低温的魔枪。 “银月王”巨躯的左侧燃烧着熊熊烈火,右侧结成一片白冰,使得它在夜空中乱翻打滚,由此可见它也有痛觉。龙王们并未寄予伪善的同情,立刻抓住了大好良机持续攻击。 身手矫捷的白龙飞向敌人,以尾部精准又猛烈地一扫,冻结的数百只触手全部粉碎化为微尘,宛如无数四散飞舞的珍珠,形成一副诡谲的景像。 此时“银月王”的巨体涌出大量的液体,流散在夜空,数十次的落雷造成巨体相当严重的伤害,因此才流出体液。“银月王”的确是昆虫型的生物,因为它没有血液。然而随着体液流出生命力也将逐渐消褪,与出血的道理是一样的。由于流量太大太快,让地面的人误把落下的体液当做倾盆的雨水。 喷出的体液看起来就像洗刷着触手丛林的骤雨,不过龙王们并未注意到其中有个生物不断挣扎着,这个生物身长不到○.○○二公里,体重也只有○.一三公吨,别说是“银月王”,甚至是跟龙王们比较起来都嫌太小。 “银月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咦?你好象很虚弱的样子,希望你更加不幸,不要紧,我允许你。” 如果红龙开口说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对敌人从来不予留情,没有比红龙更严厉的战士了。 “银月王”的气势确实逐渐减弱,受伤使它的身体机能衰退,原本与龙王们的战斗是在标高五○○○公尺的高度进行,然而‘银月王’现在的巨躯已经下降到三○○○公尺处。 这下青龙反倒着急起来,“银月王”的巨躯直径长二○公里、宽一○公里、身高二公里,重量大约高达三○○○亿公吨。如此庞然大物一旦直接撞击地表,相当于一颗坠落的巨大陨石,如果落在陆地将造成空前的大地震,落在海面将引发史无前例的大海啸。有项学说指出,由于白垩纪末的巨大陨石撞击地球而造成全球气候异变,恐龙也因此绝种,只要稍有一个疏失,这次就轮到人类灭亡了。龙王们被称为“人类大敌”,不过人类假如灭绝,不就失去敌人的存在价值了吗? 在青龙的指示下,其它三头龙打住了猛烈攻势,接着飞往“银月王”四周将之团团围住。宇宙生物的庞大身躯看起来宛若逐渐下沉的航空母舰,由于体液的流失速度减缓,它又开始上升,险险掠过三○○○公尺等级的高山群,上升到五○○○公尺的目标之后便采取水平飞行。 青龙靠近敌人,然后发出强烈的心电感应。 快离开!不准再接近这个惑星!不准侵入这个星内部!这里不是你的栖身处!快离开!如果你静静离去,我们就不予追究!若是你拒绝离开,我们将挺身而战直到消灭你为止,明白了吗?!快!快离开! 青龙无法肯定“银月王”是否听得懂它所说的话,应该是听不懂吧,思考模式迥然相异,说得口沫横飞也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不过,对方既是具有意识的生物,保护一己性命应为其最大的价值观才对,当它陷入存亡危机的同时,又接收到龙王以固定波长传送的心电感应之际,想必也会明白这是一种警告。 “银月王”的巨躯开始明显上升,数千、数万只触手不断剥落到地面,半数冻结,半数烧焦。 龙王们追了上去,此时一个相当微小的物体随着触手掉落,然而龙王们并未察觉这一点。它们一心追逐“银月王”的巨躯,与地表渐行渐远,不断向上攀高,最后抵达卫星高度之时,“银月王”的巨躯猛然加速,拉开了与龙王们的距离,身影投向宇宙的常闇愈来愈小,龙王们明白对方是拼了命想逃走,于是减缓自己的速度,当来自宇宙的入侵着完全融于星空里,毫无卷土重来的迹象,龙王们的紧张感才得以解除。 环顾这一带的星系没有一个惑星像地球这样拥有如此富饶的生命资源,所谓的这一带也是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银月王”要找到下一个养份补给站,可能需要在宇宙旅行一兆公里的一万倍以上吧,也许在途中就精疲力尽、饥饿至死,不过没有必要对其抱以同情。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龙王们心想,于是开始徐徐地面,在来到离地四○○○公尺的空中,冷不防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不祥笑声,将它们内心的平和一扫而空。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龙王们愕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位,那是在半空中,一个双手抓着白旗或是袋子的人影以惊人的速度朝地面降落,这时龙王们才想起小早川督察刚刚也被“银月王”的触手缠住。而现在她挣脱触手的束缚,将纯白的宝冢式军服代替降落伞尝试降落地面,她的身影很快掠过龙王们的视线,在覆盖着地面的夜色里只见光亮一闪而逝。 小早川督察成了夜空的星星,“太好了、太好了!”龙王们彼此点头。 于是龙王们的工作结束了,将庞大且有害的敌人驱赶到星空的彼端,地面虽然残留着惨祸的痕迹,不过负责修缮的就是人类,尤其是具有权势与财力之人所应担起的工作。 龙王们悠然自得地横渡夜空,身上的龙鳞反射着星光。

竜堂兄弟的住家位于东京都中野区北部哲学公园的附近。外观是一栋老旧的西式洋房,内部宽广而且坚固耐住是其优点,一楼的厨房传出刺激着食欲中枢的香气,在开着暖气的饭厅里,刚沐浴过的四人一边饮着乌龙茶,一边等着大厨的开饭口令,终于鸟羽茉理喊道:“好了,久等了,四人份的特大蛋包咖哩饭上桌啰!” “肚子好饿哦!” 蛋包饭就是由蛋皮卷着鸡肉饭的料理,而蛋包咖哩饭就是把蛋皮里的内馅换成咖哩炒饭,这是茉理的拿手好菜之一。另外桌上还摆着鲑鱼加菠菜的奶油浓汤、特大餐盘里如小山般的炸薯条,一场丰盛的宵夜就此展开。随着一声“开动”,只见汤匙扒饭的速度快得惊人。 “如果吃不饱的话,我还准备了三种面包跟咖啡,如果再不够的话,也可以吃乌龙面。” “麻烦你了,茉理。” “咳,身为巨龙军团的后方勤务总长,在粮食的补给与基地的整备这两方面绝不能草率了事。” 也难怪茉理如此自豪,当她从电视得知雾立镇的重大事件之际,聪慧如她随即走出家门,在超级市场采买食材后直奔竜堂家,准备一桌好菜又放好洗澡水,将四人的衣物收进竹篮摆在庭院,等不到一会儿就从庭院传来语气腼腆的一句“我们回来了!”恢复地球人面貌的龙王们回家了。 四人啜着咖啡,吐露出满足的叹息,接着顺应茉理的要求,四人相继叙述这个事件的整个过程。 “……忍甲子代死前并未说出全部的真相,因此有许多部份大多是来自臆测与推论,根据片断的证据与证词拼凑整个事件,情形大致上是这个样子。” 德国人凯奥格·冯恩·艾森随着一九四五年五月德国纳粹的投降,个人处境便显得十分微妙,当时距离日本帝国投降还有一○○天的时间。而先前对冯恩礼遇有加的日本关系人士,也开始显露疏远的态度,因为日本迟早是要投降的,届时凡是协助过冯恩·艾森的日本人也将遭到连坐法成为战犯,雾立镇有力人士们私下聚会,做出这项令人打颤的结论。 八月,日本投降后,第二次世界大战亦宣告结束,在混乱当中,冯恩·艾森突然消声匿迹,有人说他逃亡了、或回国了、或被美军监禁等等各种流言四处乱窜,不过全部都是经由人为刻意散布,实际上冯恩·艾森早已惨遭杀害,被埋在宽广的地下迷宫某处。 虽然整个事件做得天衣无缝不留痕迹,但那时当地某户人家的女儿已经怀了冯恩·艾森的孩子,不久生下一名女婴。 “那就是忍甲子代吧。” “没错,她饱受周遭的白眼,在歧视中成长,后来成为别家的养女改名换姓,并戴上假发以隐藏茶褐色的头发,开始对于只有可憎回忆的故乡进行复仇的计划。” 甲子代也许是在遭受镇上小孩欺负时,一个人哭着躲到地下,漫无目的地随便乱绕才遇上了“银月王”,也因此获得了超常的力量,于是便发誓效忠“银月王”。尔后认识了年龄大如自己父亲的法眼信基,在不知是故意诱惑还是无知被骗的情况下生下佐保子,并执拗地调查威尔库克斯的家谱找上了奈杰尔爵士,是“银月王”在操纵甲子代呢?还是甲子代利用了“银月王”?实在很难清楚做下判断,若要详加叙述甲子代的一生,也许?99lib?可以写成一部流浪历险小说吧。 ……当夜,竜堂兄弟睡了一个好觉。翌晨,终走进客厅,打开电视观赏晨间新闻。 “昨晚,国际戏剧节最后一天的雾立镇发生了强烈地震,享有百年声誉的避暑胜地被破坏殆尽,倒塌房屋的总数将近二万户,尚未完工的雾立巨蛋也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 一位被誉为地方报导名女人的中年记者,带着沉痛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在这场意外当中丧生人数并不多,可谓不幸中的大幸,不过截至目前为止,死亡人数加上失踪人数共超过一○○○人,记者手边的情报相当紊乱复杂。据说在地震发生之前,巨蛋四周遭到黑色怪物的包围,另外还有零星不全的目击者证词指出建筑物在半空静止了数十秒才坠落,关于此事也许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取得受害者冷静的说明,另一方面,陆上自卫队第一波救援队派遣了九○○名……” 始轻叹一口气。 “死亡人数与失踪人数共一○○○人以上吗?” “大哥,你不要太在意,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是啊,始,死者固然很可怜,可是你要想想当时遇到那么可怕的大灾难,要把牺牲人数降为零,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明白。” 始向三位胞弟与表妹颔首,他与胞弟们并非全能也不是万能,最重要的是目前治理地球的是人类,轮不到龙、恶魔还是妖怪来插手,因此必须将干涉行动局限在最小范围。 昨晚睡在和室客房的茉理,今早以客人的身分等着享用竜堂兄弟准备的早餐,电视上仍然继续播放着新闻。 “有关于地震的消息本台将在随后陆续报导。接着再来看下一则新闻,今天上午八点左右,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的路上,发生文部大臣所搭乘的公务车遭到袭击的事件,文部大臣与同行的秘书还有司机均受了伤。” 原来在烤面包、冲咖啡的竜堂兄弟顿时停下手边的动作,四人同时挤到电视前,让一旁的茉理看得目瞪口呆。 “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当公务车徐行至转角之际,一个庞大的人影从转角冲出,随着‘噢呵呵呵’的诡异笑声,此人举起并翻倒公务车,文部大臣并无生命危险,然而肋骨骨折需要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同时头部还遭到装有阿摩尼亚的瓶子重击,淋得一身怪味,而秘书与司机均只有轻伤,犯人当场逃逸,目前正由警方追缉之中;此外,文部大臣因收受贿赂的罪名受到判决,带罪在身却能成为阁僚,成为在日本、也在世界先进国家当中唯一渎职罪犯者进升为大臣的政治家代表人物而享誉全球,相信各位观众对他必定不陌生。” 耳边听着记者的嘲讽,竜堂家的四兄弟相对无语,根本毋须开口确认,总之“她”似乎还活着,而且向背判自己的文部大臣报复成功。 “……真不明白那个物体到底是怎么得救的?” “想多了会头疼的,反正就跟她自己所说的一样她是不死身,这世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太认真去面对只是白费工夫。” 该不会被“银月王”的体液溅到,让她的力量更为增强,这才是取可怕的结局,始甩甩头,将不祥的想象拋诸脑后。 “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再跟常盘校长联络吧,总而言之,你们几个,记得从明天起开始上学去。” “唉——为什么不管遇到再大的灾难,学校就是不会消失呢?续哥你要上大学吗?” “等我有空的时候。” “哦,是不是打工太忙了?谁叫续哥是受欢迎的阿摩嘛!” “喂,终!” “咦?什么、什么?什么是阿摩?” 茉理探出身子。 “什么也不是!” 续难得直率地回答,接着故意喝起咖啡来以避开话题,终则露出胜利的表情啃着土司,始面带苦笑打开报纸,双手捧着牛奶杯的余内心暗自想着:“真是……天下无大事啊!” 竜堂兄弟座谈会 反省篇 续:我早就想说了,我觉得座谈会还不如改成反省会比较好。 终:没错,好好反省,作者!第十一集拖>..了这么久才出! 始:你也该好好给反省一下! 终:好痛、不要扯我的耳朵啦!家庭暴力! 余:终哥哥为什么要反省? 续:其实这一集的内容本篇不止于此,本来在最后我们都应该上学去的,听说终因为不想上学而要求作者变更故事的设定。 余:啊,原来如此。 终:不要随便信这种谣言!那是地底人散布的错误情报! 始:喂、科幻小说只不过是一种娱乐,怎么可以信以为真! 终:好痛、痛、耳朵、耳朵! 余:实际上究竟是什么回事? 续:还有另一个说法就是,当作者开始着手写本篇的后续时,才写完第一章的某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余:什么梦? 始:作者在梦中变成一个小孩,手上抱着一个装著书的纸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余:咦?这好象…… 续:回到家以后打开纸袋就看见书的外皮,封面上写着“银月王”。 余:这是我在这一集的梦嘛。 终:看吧,明明就是作者自己做了怪梦的缘故,我根本就是被冤枉藏书网的! 续:我这里有一封信,上头是终的笔迹哦。 终:啊、居然偷看我的桌子! 始:这叫不打自招!信上说:“作者大人,请你在写故事时不要让我上学去,否则我就要行使登场人物的罢演权。” 续:这哪是请求信,这叫恐吓信。 终:我只是写来好玩的啦,又没有真的交给作者。 余:那么作者的梦后来怎么样了? 续:由于是梦,所以场景相当混乱,据说他翻开内页,看到一段“流星雨之夜降临,银月王即将苏醒”的文字。 终:那个梦跟我们的出场有什么关联? 始:因为我们四人出现在作者的梦中。 续:而且戴着高礼帽、身穿燕尾服。 余:哦,是那种打扮啊,我明白了,对作者而言,我们早就注定要那种打扮。99lib? 终:什么?99lib?早就注定,不然那个小早……呃,那个角色又该怎么解释!她也出现在作者的梦中吗? 续:嗯,没错。 余:哇,好可怜,作者一定做了很多可怕的恶梦。 始:小说家或诗人经常在梦中寻求灵感,以作者为例,他以前写过的一部“夏日魔法”的小说就是第一次在自己的梦中得到灵感,这回则是第二次。 续:小说家将在梦中获得的灵感称为“神的启示”,而作者则称之为“魔鬼的耳语”。 余:他真谦虚。 终:这哪叫谦虚,本来就是事实嘛,所谓物以类聚,他自己就是个十足的恶魔。 始:我记得你好象也在某次座谈会里说编辑是恶魔。 终:所以才说物以类聚嘛。 续:我们的谈话怎么老是偏离主题?反正事情就是如此,作者才会暂缓本传故事而写了一集外传。 始:他的理由一定是:现在不赶快写下来,作品就无法成形。 余:趁着梦境还记忆犹新的时候对吧? 终:我懂了。作者这阵子的记忆力开始衰退了,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 623f." >房间时,会突然侧着头纳闷道:咦?我在做什么? 续:他从二十几岁时就患了截稿健忘症,不过,终,你认为自己有资格数落作者吗? 终:我怎么了? 续:你从十几岁开始就老是忘了做功课。 余:可是终哥哥总是说他是故意的。 始:真的吗? 终:我的耳朵、耳朵!好痛、我是开玩笑的嘛,怎么当真呢?没风度。 始:身为监护人不能把这种话当做耳边风。 终:哎呀呀,大哥爱强词夺理。 始:那是你吧! 余:这次的座谈会是反省篇吧。 续:就是因为这次是这种主题,所以才要小心。 余:为什么? 续:因为啊,我嗅到一个俗套诡计的气味,有人企图假借这次的反省会以逃过众人的耳目。 始:呼嗯,有道理,作者再怎么说也是终的生父。 终:他生的小孩又不只我一个,各位,请你们不要再批评别人了,这时应该冷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需要反省的地方。 余:说的也是,这次是反省篇嘛。 续:余、做人太老实可能会吃亏哦。 始:没错,终刚才这番话就跟为渎职政治家辩护的伪文化人事的主张一模一样。 终:太可悲了,居然如此不相信人性。 余:我相信终哥哥啊。 终:哦!太感动了,没有枉费我亲手调教,很好很好。 余:嗯,是啊,所以说我借你的钱下次记得加利息还我哦。 终:喂,你怎么可以向你信任的人要利息? 余:可是这是终哥哥你自己说的啊。 续:终怎么说? 余:他说会连本带利还我,只借一下下就好。 始:哦,是吗? 终:( 6342." >捂住耳朵)没有啦!我意思是借了一定会还,只不过稍微修饰了一下而已。 始:什么修饰?你怎么老是学不乖? 终:过奖了,如果被一、两次的失败打倒,就没有资格称霸天下。 续:你要称霸天下?拜托你放弃吧。 终:既然续哥这样说,那你就帮我介绍好康的兼差,工作轻松又能在短时间赚很多的那种。 续:你在说什么梦话,在这个冷酷无情的资本主义社会里,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好事。 终:是吗?不是有个叫“阿摩”的只要陪欧巴桑一起打撞球、喝喝>小酒就能追帐不少吗? 始:啊、续、快住手!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不过你千万别把椅子举起来当球丢,不然损失会很惨重。 余:终哥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道歉。 终:何必气成这样,续哥每次讲我的时候更过份咧,我可以道歉,不过趁这个机会我要对续哥强调一点,希望不要再刺伤弟弟的玻璃心。 始:你不要一边讲大话一边躲到我背后,续,你也冷静点。 续: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很好,刚才真抱歉,谁叫终根本不懂工作的辛苦我才发火。 终:唔,对不起,真的很辛苦吗? 续:那当然,光是要应付一群化着浓妆的欧巴桑别有企图的礼物攻击就够让人受的了,我看你根本学不来。 终:礼物攻击?那我一定非学不可!要我磕头也可以,从现在起拜二哥为师传我秘籍。 续:好是好,不过要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很辛苦哟,得先从擦地皮做起,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终:没问题,师父! 始:喂——你们两个别闹行不行? 余:搞了半天,我们到底要反省什么啊? 始:你去问那两个吧,时间不够了,我看这个课题就留到下一次再做吧。 余: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次再见了! (一九九七年秋 台风夜)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