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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龙传8·仙境之龙》
第一章 再会吧!夏之光
Ⅰ
十月一日的英格兰北部洒满了秋天金黄色的光芒。气体化的水晶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草和树叶上跳跃着黄色和红色、暗褐色的音符,静静地开始滑下冬天灰色的音阶。这里的气温比日本的东京低个六度C左右,夜里九点时,太阳仍然未西下。漫长的下午,在干爽的凉气当中,慢慢地游移着。云在空中涌动,每一瞬间都在变化着颜色和形状。和风嬉戏着。在一到冬天,一天之中太阳只露脸六小时的北方岛国上,先前的季节想必是一个和春天大异其趣而充满精彩气氛的时节吧?在这个国家没有所谓“漫长的酷暑”这种说法。从纬度上来说,伦敦位于比日本的札幌偏北九百里的地方。
从伦敦往北北西四○○公里在湖水地和克罗斯威尔山的中间有一座德连佛德庄园。一个大约三公里见方的山丘都是庄园的建地,十八世纪前半建筑的旧领主和二十世纪中叶建筑的新馆依着榆木林并列着。南面的草坪连着缓缓的斜坡,到达几乎有二百公尺见方的池塘。
名叫蓝伯·克拉克·缪龙,简称L·C·M的青年在草坪上走着。他的穿着虽然整齐,但是头发却散乱着,嘴巴充满了酒精的味道。他才在这一天和新娘互换永远相爱的誓言。
“真是和平的景象啊!当整个地球毁灭的时候,这里大概也会带着维持着和平的景象咽下最后一口气吧?”
话中满含着毒意,却一点热力都没有。蓝伯·克拉克用不健康的语气喃喃说着,然后歪了歪嘴角。
“我就像那些距离结婚还很遥远的人一样地羡慕结婚。啊,权力和财富、名声都是同样的东西。”
他停下了脚步环视着四周。从草坪到沉床式的庭园中摆放了约八十张像白色积木一般的桌子,椅子和摊位并列在一起,园游会热闹地展开。被散放在绿色棋盘上的棋子们谈笑风生,声音乘着风流向各处。
一群显贵的淑女。或许该这么形容的吧?参加蓝伯·克拉克婚礼的名士淑女多达四十国二六六○人,为了安顿他们住宿,主人方面包下了湖水地方的十八家旅馆。宾客包括有政治家、财界中人、外交官、法律专家、传播业者、画家、小说家、诗人、剧作家、舞台演员、歌手、作曲家等。他们无视于世界各地风起云涌的动乱,赶到这里来参加庆祝大会。甚至有人从洛杉矶坐着自家用喷射机越过大西洋来到曼彻斯特的。主持仪式的圣职者也是从伦敦叫来的。在伦敦,主张排外主义的极右派团体和来自亚非各国的移民之间产生激烈的冲突,内务大臣要求首相发出非常状态宣言。可是,事件的余波并没有波及德连佛德庄园。蓝伯一手拿着威士忌酒杯,走在桌子之间。几个像是财界中人的中年男性毫不客气地拉开了声量交谈着。
“日本遭到痛击固然好,可是,让那个国家的经济完全破灭也不见得聪明。”
“当然。杀了生金蛋的鸟会发生什么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日本的银行和汽车公司还有电机公司都被我们以底价收买了。在今年的圣诞节之前。”
蓝伯·克拉克举起了酒杯,摆出了宣誓的姿势大声地说道。
“即使在毁灭之日,我们也可以数着金币,计算着利息。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救救我们的灵魂吧!”
客人们闻言都蹙起了眉头,私底下窃窃私语。
“他是谁啊?喝得醉成那个样子。”
“是今天的新郎啊!缪龙大财阀的当家。我也只在相片上看过一次。”
“他放着新娘不管在干什么?”
总归一句话,有很多的客人还没有见过新郎。这在一般市民的婚礼中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更何况,今天的婚礼不是个人之间的结合,而是为了使四姊妹这个特权家族血统更浓所进行的仪式。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因为敬爱蓝伯而出席的吧?他们只是自觉到自己面对“四姊妹”时的劣等感。就因为如此,他们对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高位的人总是忍不住要反弹。
可是,突然之间,他们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一个拄着胡木桃材质拐杖的白发老人走向蓝伯。
“那不是老丹尼尔吗?真让人吃惊啊!听说在二十年前,他就辞去公职退休了。”
“如果能得到独家采访的机会,一定可以获得普立兹奖。”
“如果可以公开的话。”
人们交谈的声音经过压抑,就提显示二老人权威的事实。老人的名字叫丹尼尔·路易士·都彭,是蓝伯祖父的弟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以都彭家的当家代理人身分挥洒他毒辣的手腕。据悦如果他怠工的话,联合国的补给就会产生混乱,柏林的陷落就会迟个二年。他的哥哥是都彭家的主人,可是在三十几岁的时候就精神失常,在豪奢如王宫般的精神病院中终其一生。
老丹尼尔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近哥哥的孙子。他挺直了背,嘴角如铁锁般牢固地紧闭着,俨然比蓝伯更有存在感。
“蓝伯,你有什么感想?”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大叔公。”
蓝伯·克拉克的声音中有着全然的敬意,却欠缺诚意。老人根本就不去理会青年的虚礼。
“你在香港似乎上演了一出丢脸的闹剧。”
说完,他就转过身子。这是他要蓝伯跟他走的无言命令。蓝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头,仿佛要甩掉全身的醉意,跟在老人的后面走了。老人走进旧领主馆的玄关,一边说道。
“对我们而言,最理想的人民就是……”
老丹尼尔的嘴巴就像机械一般正确地开合着。
“没有想像力的人,全面相信国家官方说法的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像纳粹的残党或国际禁药组织之类的人。这种人把爱和正义挂在嘴边,遵照绝对者的指导,焚书、打压其他的宗派、迫害少数派。”
强烈的光针从老人的太阳眼镜中进射出来,蓝伯像是被麻醉针射中似地动弹不得。
“他们没有从历史中学到任何一件事。眼看着希特勒的例子,却还追求绝对的独裁者,等待超越世俗的救世主。”
“现在全世界自称为救世主的人大约有十万人左右。其中有八成是骗子,剩下的两成是狂信者。但是……”
蓝伯夸张地耸了耸肩,像是从咒语中解脱了一般。
“我认为虔诚地信奉神明,积善行的人们是很好的。”
“是很好。他们大概会被神明解救吧?不需要我们的救赎了。”
他们两人踏进了撞球室。如果看在日本人竜堂续的眼里,他或许会评论道“天外有天”。以前竜堂续看过的船津忠岩宅邸里的撞球室已经够豪华的了。可是,和这个房间相较之下,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大理石的撞球台是国王乔治三世赏赐的,并列在墙边的哥德式的椅子制造之后至今已经有三十名的王族和八十名的国宾坐过了。天花板的高度大约有竜堂始身高的三倍之多。
老丹尼尔并无意和哥哥的孙子共享打撞球的乐趣。他只不过是把它当成一个通路罢了。老丹尼尔在撞球室的地上敲打出规则的拐杖声,又开口说话。他的发音和脚步声一样正确,让人不致有听错之虞。
“给那些飘浮在蒙昧之海的愚民们适度的丑闻和杂谈闲话未尝不好。可是,支配者是必须知道事实,共享秘密的。”
“这是很困难的事啊!”
蓝伯的回答激不起老人一丝丝的感动。老人的拐杖继续敲响着地面,往前移动。蓝伯的舌头停止了轻薄的跃动,缪龙大财阀年轻的当家主人在阴郁的沉默当中跟着老人走着。如果他的脚步有稍微停顿的状况时,老人的拐杖就会像法官的铁槌一样敲打着地面,用一道隐形的锁链将蓝伯往前拖。穿过撞球室,再通过吸烟室、图书馆,走过女性用谈话室前面。每走一步蓝伯就失去了一分生活的活力,仿佛走在无人的博物馆中。事实上,这个馆里收藏的宝石、贵重金属、绘画、雕刻、古书等有着足以将中规模的博物馆比下去的质和量。
老丹尼尔在一道往两边打开的巨门前停下了脚步。苍老的手搭上了门把,他转过头凝视着哥哥的孙子。
Ⅱ
“怎么了?害怕了吗?蓝伯。”
老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冷嘲的波动。蓝伯的嘴巴微微地开着,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发出声音。
“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应该有好几次逃跑的机会的。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
“……是没办法这么做。”
“是啊,就跟我哥哥六十年前一样。这才是足堪延续圣血的行为。”
老丹尼尔的两边嘴角往上拉了起来。
“我曾听过关于我祖父精神失常的各种原因,大叔公,您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老丹尼尔并没有立刻回答蓝伯的问题。在往前走了十步之后,他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个嘛”,可是,再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把嘴角往上吊而已。那是一个半月形的微笑。每一次他浮出这种笑容,就有某一国的内阁倒塌、企业破产、社长自杀、发生武装政变、缔结讲和条约。老丹尼尔是一个用血笔设计二十世纪的世界,不为人知的伟人。
“我听说为了达到完全的支配,祖父便成了牺牲品……”
这一次老丹尼尔发出声音笑了。拐杖在地面上鸣响。高耸的天花板反射着声音当头落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完全的支配。是历史上最长、最成功的支配,但是并不完全。就像人会老死一样,权力也会有生老病死的。就算你再怎么不成熟,应该也知道这种事吧?”
老丹尼尔的拐杖圆顺地画着弧线,轻轻地压在蓝伯的左肩上。半月形的笑容慢慢地扩散开来。
“也有人在年老之前就生病的,不过,如果还年轻的话,还可望恢复。你的祖父总而言之是缺少了年轻。”
拐杖从蓝伯的肩头移去,老丹尼尔做出了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他竟然吟起诗来了。
不久之后,我们将沉往深沉而阴暗的底部
再会吧!瞬间炽烈闪耀的夏之光啊!
老丹尼尔吟唱的是法国诗人波特雷尔作品的一节。充满光和生命的夏天结束了,季节开始迈向漫长而黑暗的冬季。吟唱秋天寂寥的有名诗作的一节听在蓝伯的耳里却有着一种异样的不吉利感。是四姊妹的世界支配现状将要结束,有其他的人要取而代之了吗?或者有更严重的事态要发生了?犹如闪耀夏阳般的近代科技文明迎向黄昏,世界要罩上一层名叫野蛮的冬云了吗?
蓝伯因为心中想着这些事而停止了动作,老丹尼尔便用拐杖前头戳了戳他的背。蓝伯把手掌压在木门上,回过头来看着老丹尼尔。
“我不能去。因为我只是大君的代理人,不是大君。我没有资格拜见尊者。”
“……”
“我很羡慕年纪轻轻就获得坐上大君宝座资格的你。至少你顺利地确保了恩宠。”
“不要讲这种违背良心的话。”
蓝伯的声音痉挛着。
“你害怕和祖父面对面,所以一心要避开这种场面。你就是这样掌握实权的。”
老丹尼尔没有发怒。他若无其事地冷冷回答。
“我从来不想拥有世俗权势之外的东西。这是我的生存方式。你和你的祖父所想要的并不是我要的,所以,我没有理由受到责难。”
“我不想要!”
蓝伯的声音在化为哀号之前勉强踩了刹车。他带着与其说是憎恨倒不如是说是遗憾的眼神看着大叔公。当他的声音降下来之后,就形同在发牢骚一般。
“所以我不要!我就是不想变成这样才离家的,可是……”
“如果是这样,你就该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往也有人虽然拥有四姊妹的血缘,却和家人断绝关系,独立自主走在贫穷的人生大道上。你有什么看法?你不是摆出一副反抗的样子,却又紧抓着一族的财富和权势不放吗?”
老丹尼尔的声音中没有弹劾的感情,就像在阅读一篇新闻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无视于呆立在原地的蓝伯的存在,推开了门。时间的尘埃从灰色的阴暗中吹出来。蓝伯被大叔公的手推进了室内。由于精神上的力量之差,蓝伯在大叔公面前就像一个人偶般无力。
“命运只是整备了舞台而已。在舞台上表演完全是个人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个把演出失败归咎于舞台的演员可以成为一流角色的。”
门被关上了。像魔鬼般的大叔公笑脸化成了残像烧灼着蓝伯的网膜。他不断地打着喷嚏,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蓝伯整了整礼服的衣领,环视四周。
自己到底在期望着什么?期待发生什么事?蓝伯虽然这么想着,却也无意去追究。他不想得到最后的解答。这种事交给那些好事而好奇心过剩的人去担心就好了。我是没有这种必要的。不管是营养或知识,摄取得过量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过,蓝伯·克拉克还是往前走了。脚步沉重得就像鞋底抹上了松脂一般,或许更像是死刑犯的脚步吧?!原本他的脚步应该是更有力、更明快的。当他从这个地方出去之后,蓝伯·克拉克就被世界公认为四姊妹的代表者了。
“我并不特别希望有这种殊荣。”
这种像幼儿般反抗的语气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太过宽敞的房间窗户都上了锁,可是,在人工造成的黑暗中,蓝伯看到了——像萤光灯般嬴弱的球形空间中有人存在着。蓝伯知道不是自己先前没发现,而是对方突然出现的。
“祖父……”
那是一个衰老的老人身影。在绢质的西式睡衣上披着长上衣,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老人用浮着静脉的削瘦手掌神经质似地抓着毛毯。老人有着散乱而半白的头发和削瘦的脸。薄薄的嘴唇在长长的鼻子下头蠕动着。
“我借用了你祖父的身体。这样你也比较好说话。”
粗嘎的声音确实是祖父的没错。
这是一种非机械性的假想现实。自己99lib?的视觉和听觉被某人操纵着,一个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物立体像被送进了蓝伯的脑海中。蓝伯·克拉克知道此事,可是,他不想提出抗议。他尽可能不去做出做了也是白做的事。
“在下深感悲痛。”
他试着表现出恭敬的臣下礼节。原来他打算摆出不逊的态度的,可是,承受住对方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带着祖父外形的影像沉默着。
“我以为您在瑞士的苏黎世,没想到您却在这座庄园里。”
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却有反应。冷漠而带着霉味的空气摇动了,吹向了蓝伯。祖父的影像淡淡地笑着。蓝伯辛苦地动着几乎要冻结的舌头。
“拜您之赐。我得以有这次极名誉的谒见……”
蓝伯翻着眼珠确认对方的表情。
“昆仑已经出动了,要注意!您曾这样说过吧?”
“或许吧!”
对方刻意似地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是没有用的。就算我再怎么要你们注意,你们也无计可施。那只不过是地上一个小小的据点……”
蓝伯就像撬开了被紧闭着的嘴巴似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地上的?那么,总根据地是在天上吗?或者是在地底下?”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心中有了什么盘算才这么问的吗?”
对方的态度保持了一贯的样子。那是一种冷嘲和揶揄。这是和老丹尼尔共同的地方,可是,如果老丹尼尔是针的话,这个人就像是毒针。
“不,我只是问问看罢了。我们应该只知道地上的事情就够了。”
“没错。只要好好地把地上的事情办好就行。不过,最近似乎也显得很奇怪。”
“啊……”
“扫除虽然必要,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就会引起不快。漫长可不是一种美德啊,对下人来说。”
假借祖父外形的人蠕动着薄薄的嘴唇。
“地球的容量可不是大到可以随时容纳人道主义和民主政治这种伪善啊!已经达到界限了。低能的人们竟然把眼光挪移了事实……”
“嗯,我知道。不,我是这么想的。”
蓝伯谨慎地选择自己的用词。他觉得嘴巴里面一片干涩,声音好像在蛀牙的洞里回响着。不管是四姊妹的一族也好,大君也罢,都敌不过蛀虫的。尽管如此,浪费无聊的时间进行无聊的问答也该有个限度的。蓝伯提高了声音。
“可是,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有些疑点。您为什么要让阿道夫·希特勒毁灭呢?如果让他支配全世界的话,后续的工作应该很轻松的。”
“他是自取灭亡的。”
没有任何热力的回答。有着祖父外形的人似乎微微地改变了姿态。
Ⅲ
“您太冷酷了。希特勒不是您忠实的使徒吗?”
蓝伯的问话只得到了一阵狠毒的冷笑。
“选择他的不是我,是比你早三代的一族。使徒必得是无私的信仰者才行,可是,希特勒却是一个贪欲的小恶棍。”
“是吗?希特勒虽然颇有恶名,可是,却不致于有金钱欲和物欲吧?”
“到现在,把希特勒神格化的低能儿们似乎还深信这样的迷信啊!可是,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当了德国总统之后制定了什么法令吗?他制定了总统没有缴纳税金的义务这种法令。会做这种事的人只会拼命地中饱私囊,不断累积个人的资产。”
“可是……”
“不要管那个留小胡子的男人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的影像冷然地封住了蓝伯的舌头。
“打从刚刚你就一直把话题岔开。你就那么讨厌进入本题,非要用这种方法来赚取时间吗?”
“……”
“或者,你讨厌的是自己被要求尽到的责任?追随我们是那么地勉强吗?”
被完全识破了。事情演变至此,一切战术都没有用了,蓝伯只有重新开始了。
“是的。因为我受不了像希特勒一样被抛弃。我不想像他那样死得那么愚蠢。”
蓝伯的声音变得很尖锐。如果老丹尼尔在场的话,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蓝伯竟然跟神圣不可攀的上位者出言顶撞。对于身为四姊妹一族的人而言,这是非常不逊的行为。
“蓝伯啊,你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对方没有怒吼。惩罚性的一击在蓝伯的脑髓进裂开来。恐惧和痛苦的悲鸣从青年的口中发出,他用两手压头,滚落在地上。脸和地面相冲突,一颗折断的前齿画着孤线飞在半空中。他的两脚高高地吊在半空中,只有脸支撑着全身,呈倒立的姿态。他的身体被扭转着、挥动着,撞击在地上。轮椅上的老人在不动一根手指头的情况下打倒了蓝伯。
“僭越也要有所节制,下贱的人!”
嘲弄掀起了波动敲打着蓝伯。成为缪龙财阀当家的青年在地上滚转着呻吟。呻吟的声音已经不成人声了。他的脸已经渐渐变形,口水从变成了牛形的嘴角流了出来,濡湿了地板。蓝伯的两眼中溢满了痛苦的泪水。
“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变回人形也好啊!要晓得自己有几两重!”
残恶的叱责波动化成了鞭子抽打着蓝伯·克拉克。他在地上演出发一段苦闷的游泳。假借他祖父身体的某人对着蓝伯半像是唱歌似地丢出了一段话。
“不要有疑问,不要思考任何事情。奴隶和家畜是不需要这些的。相信!相信!只要相信!追随我!依照我的意思行动,颂赞我的荣耀!”
波动爆发,蓝伯发出了惨叫声,在地上弹跳。他的惨叫声也已经不是人类的叫声了,而是被宰割之前的牛的悲鸣。胃液跟在口水之后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所有的内脏在他的体内造反,仿佛蓄意折磨着它们的主人似的。老人停止了责罚,兴味盎然地俯视着牛人。
“我很佩服你竟然不求饶。可是,现在我无意饶恕你。”
“你们不是全能的……”
蓝伯的意识片断这样喃喃说着。
“你们用恐惧支配着人类,强制人们信仰你们。打一开始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违抗,即便是婴儿,你们也照样屠杀。你们最喜欢警告人……”
“没错,你分析得很好。”
轮椅上的老人满含着恶意点点头。
“神没有办法让索多玛城的居民改变心意,也无能让埃及的国王改信其他宗教。可是却可以让索多玛城烧毁。杀死埃及的婴儿们。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只要看过旧约圣经的约书亚记就知道了。信奉唯一真神的古代以色列的领导人约书亚毁灭了几个都市国家,杀死所了有的男女居民。马凯达、利普纳、拉金、耶古龙、哈索鲁。旧约圣经明白记载着“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了,凡是有气息的生物都不留活口。这是以色列神的命令”。
“没有强者被选为神的战士这种事。”
轮椅上的老人好像很愉快似地继续说道。
“虽然一味地主张自己的正确性,却也懦弱得不得不借助神之名。而一旦借助神名之后,就可以将那些立场和价值观稍为不同的异己残忍地屠杀,这是企图使自己正当化的妄执。而这就是成为神之战士的资格。你的祖先们都有这种资格。而你……”
蓝伯再也无法挣扎了,他只是痉挛着身体而已。而其痉挛的样子也一直在变化中。体毛越变越短,缩进皮肤底下,凸出的鼻面也缩了进去,下巴往后退了。耳朵变了形,嘴巴也缩小了。牛头人身的怪物似乎要恢复原来的人样了。这不是一种偶然,而是有人在控制着。老人又发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冷笑。
“看来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有直接地支配你了。偶尔栖息在人的身体上也不错吧?”
蓝伯连回答的力量都没有了。沉入黑暗中的意识片断微弱地发着光。那不代表着拒绝,只不过是厌恶的闪光而已。而在两三秒钟之后,这个闪光也消失了,从此没有再发光。
当蓝伯·克拉克·缪龙再度出现在客人面前时,他那落在草坪上的影子细长地延伸着。他带着奇妙的微笑回应客人们的招呼,并且在众人的起哄之下吻了新娘。新娘年纪约在二十岁中间,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奇怪的褪色感。在她迎接新郎亲吻时的褐色瞳孔中欠缺光芒,证明了这个婚姻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老丹尼尔把探询的眼光投向蓝伯,可是,他没有达到他的目的。缪龙家的年轻新主人用他那掉了前齿的脸微笑着。掉落的牙齿在他脸上形成了奇怪的空洞,而好像有什么凶猛的东西形成了冷风从空洞中吹出来一样。看到这个景象的人反射性地想要笑出来,却为了压抑住这个反应而僵硬着脸上的肌肉。因为他们怀疑会不会因为一个笑而丧失许多宝贵的东西?他们毫无理由地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拼了命让自己不致失礼。
“最好去看看牙医……啊,对不起,我太多嘴了。”
勉强说出这句话的是美国总统的助理道格拉斯·W·文生。他代表佛勒斯特总统从大西洋的西侧赶过来。他和东半球的华尔特·S·汤生都是四姊妹组织中能干的下人。他不是四姊妹的族人,所以不能坐上大君的宝座,不过,由于他的努力加上好运,很可能可以坐上老丹尼尔的宝座。
以前文生一直很轻视蓝伯。他和竞争对手汤生一样,担心蓝伯的奇特和不安定感,企图从背后操纵无能的蓝伯。可是,现在文生知道那是他的痴心妄想了。在五分钟之前,这是他无法想像的事,可是现在他却被蓝伯的气势压倒,就要面临萎缩的境地。文生求援似地回过头看着老丹尼尔,可是,老人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一阵子,三人转移地点到了以维多利亚样式统一布置的书房。蓝伯命令文生。
“把炭疽病菌散播到巴西。就选圣保罗的贫民街吧!在十月底以前要造成一百万人死亡。”
“是……”
“印度方面的状况也应该加快脚步了。把细菌散播到加尔各答、孟买、德里。今年内要有两亿人死亡!”
文生无能抗拒对方尊大的语气,只得卑屈地回答。
“再来是日本方面……”
蓝伯的两眼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让总统撤回不履行债务的宣言吧!再这样下去,日本的经济力会遭无益地破坏。只要陷住这个国家的食粮和能源,让它吐出财富就可以了。”
“遵命,可是现在撤回宣言的话,总统的威信就完全扫地了。”
“那就让他负起责任自杀吧!他将会因为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自杀的总统而名留千古吧?或者就按照惯例将他暗杀?”
恶意化成了语言从口中飞散而出。蓝伯·克拉克的语气正可以这样形容。每一句话都掺了毒,让听者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文生助理勉强地提出发慎重论。
“反正他不想出马竞选下一任的总统,早已形同废人。依在下浅见,是不是有必要让他死呢……”
“你这么想?”
蓝伯张开了没了前齿的嘴巴嘲笑着。表情原是显得很滑稽的,可是却让文生打从心底寒毛直竖。
“在、在下多嘴了。在下立刻依照您的指示行事。”
文生仿佛被恐惧的感觉狠狠地踢了一下屁股,退了出去,蓝伯遂把视线投向老丹尼尔。他带着似嘲讽又似玩笑的表情说道。
“老丹尼尔哟,你工作得太辛苦了。是不是该退休,保住晚节了?”
“我正有此意。现在已轮不到我这把老骨头出面了。”
蓝伯没有称呼他为“大叔公”,老丹尼尔心中就有数了。他知道,眼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不是蓝伯了。他并没有特别感到悲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他想确认一件事。
“或许我问得太过分,不过,如果能得到您的回答,那将是我的莫大荣幸。在新世界中,四姊妹的存在还能获得认可吗?”
超越者只是动了动他一边的眉毛,睨视着老丹尼尔。
“老丹尼尔啊!你的族人在世界各地都有土地吧?”
“是……”
“你们都是自己管理、清扫这些别墅的吗?想必是委托给可以信任的人吧?道理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多谢指点。”
老丹尼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超越者仍然要把新世界秩序的管理权交给四姊妹。今后,洛克福德、玛丽关、缪龙、都彭四个家族仍然支配着世界,在背后操纵各国的政府。老丹尼尔相信他获得了保证。超越者在行了一个礼,转过身退出的老人背后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仿佛将恶意结晶化的笑容。他没有将最重要的一点告诉老丹尼尔——当一个家在重建的时候,往往会更换管理人,而且看门狗也是有寿命限制的。然而,又有哪个饲主在毒杀看门狗时会将事情告知看门狗的?
借用蓝伯·克拉克身体的存在将两条腿放在土耳其椅子上,轻松地放松了全身。摆出了一副享受着这为时不长的休息时间的姿态。他闭上了两眼,喃喃说道。
“现在就直击阿马列克,将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不能原谅他们。不管男女老幼,牛羊骆驼、驴,一切都要毁灭……”
这是记载于旧约圣经上新的命令。在话声结束之后,他的表情变了,露出了强烈的憎恶感情。
“剩下的就是那些充满活力的龙王吗?哼,不过,近日内也要有个结束了。这是花了三千年所布下的陷阱。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了,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充满敌意的视线刺穿了挂在壁上世界地图的一点。那是中国大陆的西南部,连接西藏和青海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边境的不毛之地。该地应该有一个被称为龙泉乡的村庄。
第二章 身在龙泉乡
Ⅰ
船团化成了无数的流星,接近了水晶宫的上空。
在仿佛铺了黑色天鹅绒的天空中央,绿色的行星就像一颗巨大的宝石一般君临宇宙。现在,这个被称为“地球”或“人间界”的行星前方散布着数千万个光点。那都是天船的灯火。
南海红龙王姓敖名绍,字仲卿。其优美秀丽在天界也是首屈一指。站在水晶宫高楼上的他在听到一个武将报告天军接近中的消息时也没有一丝惧色。他沉稳地问道。
“指挥官是谁?”
“还不清楚,不过,好像是称为讨逆都元帅。”
所谓“讨逆都元帅”就是“讨伐逆贼部队总司令官”的意思。红龙王端丽的嘴巴闪过一丝冷笑。逆贼到底是谁?认同玉帝在天界和人间界的权威,一直竭尽忠诚和礼节,为玉帝立下难以胜数的武动的龙王一族为什么得被称为逆贼?违反天理的不是玉帝和其一党吗?
“假借主上之名,为所欲为,横行霸道,将不顺从之人视为逆贼加以讨伐。这种行为上的丑恶不逊于人界的蛮族。如果牛种支配了人类,一定会假借绝对者之名,极尽邪恶之能事吧?”
这时属下前来报告的声音和红龙王的心声重叠了起来。原来敌将传进了通讯。挂在壁面上,长大的椭圆形镜子摇晃着钝重的光泽。当光泽仿佛被擦拭掉似地消失之后,一个穿着灿烂甲胄的天将出现在眼前。胸甲的部分描绘着徽章——一只白头上有着红嘴,翅膀前端有着像老虎般爪子的怪鸟。红龙王知道,这个天将的名字叫钦?。
“哟,所谓的讨逆都元帅阁下就是你啊?我由衷地祝贺你的出人头地。”
钦?的两眼闪着红光。因为他知道,红龙王表面上的礼仪蕴含着比叱骂声更痛烈的侮辱。但是,或许不了解还好一点吧?他带着猜疑的视线搜寻着红龙王的左右。龙族之长青龙王不在场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他说出口的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威吓。
“大半数的天军都在这里。敖家的军队再怎么强悍,只要我一声令下,都会在一夕之间彻底毁灭。”
“如果你认为你办得到,那不妨试试看吧!”
红龙王再度冷笑着。他的冷笑仍然像兰花一般地艳丽。
“假借玉帝陛下皇威的豪言壮语实在损人听觉。我是不知道你是如何耍诈欺骗天军的,不过,虚张声势也该有所节制。”
“违逆者一律处死,这是玉帝的旨意。龙王们如果再违逆皇威的话,就会在一战之后直落地狱深渊的。还是早点弃械投降吧!”
“弃械投降有什么好处?”
红龙王反问道,这当然只是一种揶揄。钦?的太阳穴剧烈地鼓动着。
“如果你们为自己的罪过忏悔,将封爵和宫殿一并奉还以致歉的话,或许还可以保住性命。”
“如果这是玉帝本身的御意,我理当恭敬地接受。可是,我却没有理由听从你这种无礼的要求。如果你有话要说,是不是该尽了礼数之后再提出会谈的要求?”
“我是奉了玉帝的敕命而来。你以为我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当讨逆都元帅吗?”
“这不是你做得出来的。”
言语化成了冰碎片,从红龙王的口中飞进而出。
“说是你,倒不如说是你的饲主。你们滥用权威,主张单方面的正义,助纣为虐。被你们利用,玉帝一定也感到难为吧?你不妨就老实说吧,说你们是因为私欲和私怨而出兵的。”
“钦?咆哮了。他忍耐的极限已经到最后关头了。”
“我不跟你谈了!叫青龙王出来!”
“青龙王是龙族之长。和你这种小辈没什么好谈的。就以我而言,在这里和你交谈就已经是很勉强的事了。因为对龙族来说,和你们这些牛种的走狗们说话是一件愧对祖先的事。”
钦?在镜面中愤怒地跳了起来,由于太过愤怒,泡沫由他的嘴角喷了出来。当他拼命地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想要再说些什么时,他的影像却在一瞬间消失了。原来是红龙王轻轻地翻过袖子,关掉了通讯装置。
“二哥!”
红龙王闻声回过头一看,是么弟北海黑龙王敖炎。他那小小的身体上穿着一件甲胄。那是一件像黑夜中的深潭一般漆黑的黑色甲胄。他急促地喘着气,跑到二哥面前来。红龙王迎接着么弟,脸上的表情和面对钦?时有着截然不同的温和感。他用两手抱着么弟小小的肩膀。
“二哥,没事吧?”
“不要担心,季卿。从钦?的态度看来,大哥和叔卿似乎还没有被他们发现。”
红龙王轻轻地拍了拍么弟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像钦?那种人是破不了水晶宫的。我们就尽可能地瞒住他们,赚取时间吧!如果大哥可以见到玉帝,或许就可以打开商量之路了。”
为了不让温顺的么弟担心,红龙王装出了柔和的表情。可是,在他的内心却早已下定了决心。如果玉帝和他的臣下们打算诉诸武力,那么,龙王一族必定要起而一战。
当红龙王和钦?在水晶宫展开一场唇舌之战时,天宫中却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少年强迫性地突破了警戒线,从着陆的天船上下来。
“是白龙王!”
“龙王一族的老三来了!”
白龙王无视天兵们的怒吼和制止声,走在回廊上。银白色的甲胄凛凛地包住了少年的身躯。他背上背着的剑是众人皆知的爱剑七星宝剑。几天前,他将在众神当中最猛悍的蚩尤断为两截的传言已经传到天宫中了。据说,从此蚩尤就没有出现在天宫中,在遥远的地方疗伤……
白龙王环视着摒住声音和气息的天兵天将们,朗声说道。
“我姓敖名闰,字叔卿,封爵西海白龙王。若重视你们一族的性命,就别挡我的路!”
天兵们因他那充满挑战气息的态度而起了一阵骚动。白龙王的态度是早就被计算在内,可是,天兵们是不可能知道这种事的。白龙王不把这些骚动的天兵们放在眼里。
“我要直接上奏!”
白龙王再度大叫。他是要直接面见玉帝。以他的身份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可是,以前他从不想和玉帝面对面,而现在龙王一族都已成了逆贼之身了。尽管如此,他竟然还提出这种不逊的要求。
“我把剑卸下来,脱下甲胄。如果这样还令你们不安,那就绑住我叔卿的身体吧!”
白龙王的手搭上右肩上的七星宝剑剑柄。
“不要担心,我会乖乖就缚的。在空手又被缚住的情况下,你们仍然这么怕龙王一族吗?”
“不用多说!”
一个天将大吼。他拔起剑一挥,天兵们见到这个信号便架起了光枪,朝着白龙王杀过来。
白龙王往地上一踢,跳了起来。当他在天兵们的头上一转身时,手上已经拔出了七星宝剑,银光在半空中一闪。超过十枝以上的光枪同时断为两半,受到重大冲击的天兵们都昏了过去,旋转着身子倒在地上。以半瞬之差着地的白龙王不要说发 51fa." >出任何声音了,甚至连一点的摇晃都没有。他把七星宝剑立在脸的前面,看着呆然地站在原地的天将天兵们,愉快似地笑了一笑。当他一转过身,便以如飞舞的燕子般轻快的步伐跑了出去。
一个恢复了自我意识的天将大叫“追!”超过一百人的天兵们挥着光枪,尾追在白龙王之后。他们因为被白龙王摆了一道而愤怒不已,所以连去考虑白龙王跑走方向的余裕都没有。
在追逐着白龙王的天兵们最后面,有一个留着颇具威严胡须的天将。而他的部下们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到他不见了。从背后被扼住了咽喉,右手腕被扣住的天将被拉到了阴暗处,制伏在地上。尽管再怎么出其不意,太轻易就被制服的天将好不容易才转过脖子看到了袭击者的脸,这时候,他了解到自己败北的理由了。制服他的正是龙族之长,东海青龙王。
“不用怕,我无意杀你。只是有事想问问你。”
青龙王的声音沉静却也充满了力感。
“主上在哪里?”
“那也是我想知道的事。你这无法无天的逆贼!到底把主上绑架到哪里去了?”
天将僵硬的声音已足以让青龙王皱起眉头。天界的主权者不见了,近臣们正在探寻其行踪,这个事态对青龙王而言,实在是一大意外。
“你是说我们龙王一族目无法纪地绑架了玉帝陛下?”
“是的!你应该知道!”
“不!”
在断然地否认之后,青龙王提出了尖锐的质问。
“是谁说龙王一族做出这种恶事的?你们是根据什么证据相信这件事?”
“证据……?”
“难道你们是在没有证据之下,就一口咬定我们是逆贼而派出讨伐大军的吗?”
“……”
“那么,是谁决定派兵的?统帅天军的大权唯有玉帝方能行之。而现在你说陛下不在,那么,又是谁为所欲为专断独行?”
天将的表情出现了动摇。或许在青龙王的质问之下,他注意到了这个事件的几个疑点吧?在一阵嗫嚅之后,天将挣扎着回答。
“我们是这样被告知而服从命令行事的。我并没有参加天宫中最高决议的会议。身为臣下担心主上的安全是理所当然的。”
天将转而为反击。
“如果龙王一族没有叛心的话,是不是该放下武器,把命运交给天宫来公于制裁?可是,你们竟然加强了水晶宫的防御,动员九十四万的士兵,这不是太过份了吗?”
“公平的制裁只不过是骗人的美丽谎言罢了!”
青龙王恨恨地说道。
“如果天宫方面有意做公平的制裁,为什么就先行调动天军?原本可以先派遣使者说明整个事情,可是,却一下子就决定诉诸武力……”
“青龙王大人!”
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青龙王大吃一惊,松了手。就在这一瞬间,天将在地上转了一转,逃出了青龙王的手中。青龙王也无意去追捕,他站了起来,凝视着走近来的少女。
那是西王母的小女儿,太真王夫人……
……余睁开了眼睛。他花了两秒半的时间去确认自己所处的场所。
这里是被称为龙泉乡的地方,余醒来的地方是宾馆中的一个房间。
Ⅱ
“喔,醒来啦?懒人!”
一个爽快而有精神的声音迎面落下,排行在余上头的哥哥终的脸正瞧着余看。只见他顶着一头睡觉时压乱的头发和一身练功夫时穿用的衣服。他一只手上拿着青磁制的盘子,上面放着葡萄、无花果、花梨、杏子等几种水果。每一种水果都那么鲜艳而新鲜,散发了诱人的芳香,刺激着人的食欲。
看到弟弟怀疑的眼神,终回答道。
“我想是果树园,生了好几种果实。等园主回来的时候势必得跟人道个歉,不过,目前就用来做紧急救难吧!看来是没有毒的。”
看来终在让弟弟吃这些水果之前,已经让自己亲身做过实验了。尽管他的胃是不是适合做实验材料还是个问题……
余的脑海里浮起了记忆。是的,昨天傍晚,竜堂家的四兄弟到达了龙泉乡了。是这样没错。因为>,当他们从山地来到平地之后,看到了一扇石制的半圆形门,门上从右至左雕刻着“龙泉乡”三个字。
“好像有被人开了个玩笑的感觉。”
终歪了歪头说道。续回答道。
“干脆就写个大欢迎好了。”
“总而言之,待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人,都不可失礼!”
长兄始仍然那么多礼。终对着带着满腹好奇心环视四周的余低声说道。
“喂,余,我们来打个赌吧!我们最先遇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赌注是明年压岁钱的一成,怎么样?”
“如果是狗或猫,那怎么办?”
“不是用两只脚走路的不算在内。啊,在天空飞的也不行。哪,你选哪一个?”
“这个嘛……”
“那么我选女人。你就选男的吧!”
随自己的意思决定之后,终就开始精神奕奕地转动着视线。可是,他们的打赌在天亮之后也还没有成立。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在竜堂兄弟的面前。他们在人家之间走着,高声呼叫着人,可是,得到的回答只有深不见底的沉默。
房子的建筑样式是中国和中亚细亚的混合模式。在隋唐帝国的最盛期,有许多的人和文物经由丝路从西方流入中国内地。长安和洛阳城里到处可见红发蓝眼的西方人走着,喷泉和桥、宫殿的建造也掺入了西洋的模式,当时的种种气氛弥漫在这个山谷里,让人觉得就算有个穿着唐代服装的胡人从街角走出来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可是,不要说胡人了,他们连个鬼影子也没遇到。
“这就像玛丽·塞列斯特号事件哪!”
续耸了耸肩。
那是发生在大西洋上,所有的人都从船上消失不见,只有一艘空船在海上漂流的有名事件。船内完全没有灾害或犯罪的痕迹,桌上还整然有序地摆着餐具,堆积如山的食物动都没动,救生艇也完好如初,只有搭乘该船的人不见了。人们提到世界各地的怪事时,一定会提到这个事件。
“或许是聚集在某个地方开会。不要这么轻易地就将它归为怪事件。”
始如此告诫大家。他是一个常识家——他自己是这么深信着的。没有必要惊慌,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就应该慢慢地、正确地将事情查个清楚。
然而,四周却急速地暗下来了。原本就已是傍晚时分,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不知是雾还是云的水气。而每户人家的灯都没有点起。发现余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水气冷冷地濡湿时,始再也顾不得什么尊重礼仪的原则了。当他们正寻找一个可以暂避夜露的地方时,看到在微暗的天色中有一个刻着“宾馆”两个字的二楼建筑。门上没有上锁,四个人进到里面,适当地分配了床铺之后便睡着了。
一开始,空腹妨碍了他们的睡眠,可是,不久之后,疲劳就获得了胜利,四个人相继地沉睡了。始最后入睡,那是因为他身为长兄,要负责警戒周围,可是,终肚子里的虫子发出叫声,还有接下来的梦话也是让他不得安眠的原因之一。终在梦境中似乎为了大量的食物和兄弟们大吵特吵。
竜堂始曾经想过,或许他们兄弟很适合做旅行导游。他们从来不会因为枕头不一样而睡不着觉。老么余原本就可以不垫枕头睡觉的。在第一次到达的土地上,他们也不会为食物或水而感到烦恼。而和当地的居民,他们也都能在不知不觉中与之和睦相处。是的,只要有人的话,就没什么好烦恼的。
然而,这样的状况对竜堂兄弟而言却是第一次的经验。天一亮,终就立外出寻找食物,在吃过一顿水果早餐之后,人家就开始讨论今后该怎么办。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在四处来回走着,寻找当地的居民。四个..人于是迈开步伐往前走。
天空还没有放晴,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云。层层叠叠的云层下端包住了周围山岭头部,形成了气体圆顶覆盖着整个山谷。或许云层对山谷的气候和植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更对来自高空的监视形成了障壁吧?这可不是自然的东西啊!始这样想着。
山谷似于是呈东西长南北短的态势。中国内地西方的大山脉,不论是天山、昆仑、阿尔金、祁连等都是东西走向的,所以,地形形成这样的主要形态是理所当然的吧?四周的山岭都是标高五千~六千公尺级的。谷底大概是一千五百到二千公尺。
当长兄一边观察一边思索的时候,老二和老三也将视线左右移动着。在他们四周,会动的东西只有被风吹动摇摆着的树枝罢了。树似乎以松、柏、枫占大多数,不过,他们在植物学方面并不是那么清楚。
“终,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嘛!不要光在那里发呆。”
“不要忘了今天早上找到水果的是我耶!真是的,怎么讲这种话?!”
“听好,终,我和你不同,打我一生下来……”
“我知道,当我一生下来就是负责教育他人的人,对吧?”
“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是养育他人的人。”
“啊,是吗?不管怎么说,我会变成这样,都是续哥的责任。”
“不不不!这是本人的资质和努力的结果呀!中国有一句谚语——五根手指头的长度之所以不一样并不是因为其他的手的缘故。”
听着哥哥无聊的会话,余在心中思索着——什么时候把昨晚梦见天界的事情说出来好呢?余一向都是有话就说的,可是,这次却因为梦中有让他感到犹豫的场面出现。该怎么说好呢?而且,他认为现在现实的情况比梦境更重要。
续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想事情的余遂撞上了二哥的背。续之所以停住是因为始停下来的缘故。追随着哥哥们的视线,余也注意到了一座写着“书阁”的建筑物。停住脚的始朝着规模相当大的二楼建筑物走去。弟弟们相对而视。
“看来书的女神已经对大哥抛出媚眼了。”
“那么,这里是图书馆啰?”
“大概吧!”
“啊,这可糟糕了。无异是丢金币给猫(不起任何作用)。”
“是丢木鱼吧(立竿见影)?”
“我觉得是丢木天蓼。”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能丢下长兄不管,于是,三人便从后面追了上去,地上铺了被称为砖的中国自古相传的炼瓦,却几乎没有什么尘埃。果然最近还是有人使用的。越往内部深入,走廊越发地阴暗,可是还不致于需要灯火来照明。人们似乎从天花板上巧妙地采了光。转过三个弯,眼前立着一扇两开的门。推开了用竹子和藤编成的门,一股古书特有的味道迎面扑来。
“太棒了!都是一些原本应该已经失踪不见的名著。”
踏进室内的始发出了感叹声。
始会这么兴奋也是无可厚非的。原本应该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书竟然像山一般堆积在他眼前。《华夷帝王世纪》三十卷、《魏氏春秋》二十卷、《后魏起居注》三三六卷、《京师寺塔记》十卷、《黄帝蚩尤风后行军秘术》两卷、《天宫星占》十卷、《妖星流星形名占》一卷、《杂漏刻法》十一卷、《万年历二十八宿人神》一卷、《后汉左中郎将蔡邕集》十二卷、《后魏散骑常侍温子升集》三十九卷、《灾祥集》七十六卷、《阴阳遁甲》十四卷……大凡对中国历史和文化有兴趣的人都无法漠视的文献真的是堆积如山。即便是伦敦的大英图书馆在东洋学的质量方面恐怕也远不及此了。这里可以说是散失的知识宝库。
“大哥、大哥,请不要太沉迷了。”
续轻轻地拍了拍始的背部,始这才回到现实中来。他不得不露出了苦笑。有醉心于酒的人、醉心于血的人、醉心于恋情的人,也有醉心于书的人。人是有各式各样的没错,不过,十九年来的朝夕相处,续却很明白哥哥的弱点所在。
“啊,对不起,时候不对。”
“什么时候都对,不过,事情总有个先后顺序的。祖父在几十年前应该也进了这栋建筑物。我们是不是该找找证据?”
这是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
Ⅲ
竜堂家的长男和老二便开始慌张地翻起书架和抽屉。贵重的古书是不容许随便丢置践踏的,作业因此安静地进行着。然而,长兄突然发现人数减少了。
“那两个顽童怎么了?”
“看来似乎不想帮忙而溜走了。”
“是吗?算了,反正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吧?肚子饿了,他们就会回来的。”
“唉,他们不造成别人的困扰就要谢天谢地了。而且这里又没什么人。”
“如果有人因为他们而遭受困扰,我还得对他道歉呢!”
笑着的始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本来,他们进行的作业应该要花相当长的时间的,可是,万卷多的书几乎都按照时代顺序被好好地保管着。从新时代开始找出的方式是押对宝了。始注意到了一个黑底用金银描绘着凤凰的砚台盒,盒子的侧面刻着,T·R的罗马字,在这个地方、这个建筑物里,这些字格外显得格格不入。始的手再度动了起来,他打开了盒盖,古书的牛皮账册便出现在眼前。
虽然经过了两千年之久,水墨却没有消失,而且五、六十年来也没有变色的症兆。就保存这一点来说,墨是世界上最好的笔记材料。在手册的第二页中有很鲜明的墨痕。“竜堂司”。
“是祖父的笔迹。”
始深有所感似地再度看着手册。祖父司没有刻意地学过书法,可是,笔触却悠然有劲,曾获得来自中国的书法大家赞赏。尽管有三成之多是一种社交辞令。
始正要翻过书页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
“刚刚有什么在摇晃……”
“是啊!好像有一点摇晃……”
两个年长组抬头看着天花板,接着又相对而视,这时候,年少组正走在路上。终带着乖乖跟着的余继续走在距离书阁一百步远的地方,并且越走越远。
“说起来,我们的老哥们真是清高啊!如果我们没有认真去找食物,他们一定会被书山围着饿死了。”
老三强力地说服。
“唉,尽管他们再怎么顽固、坏心眼、爱说教,就这样饿死未免太可怜了。第一,如果饿死了,一定会变成妖怪跑出来。这里就跟西宁的街道一样……”
“哥哥,你看!”
余突然指着天空。演说被中途打断固然有损终的心情,可是,他看到弟弟的表情不寻常,便循着弟弟的指尖转动白己的视线。一看之下,连向来大胆勇敢的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喂,余!”
终说着,抬头看着天空,将右手手掌挡在余的面前。
“终哥哥,你干什么?”
“打赌的事我赢了。我说最先遇到的是女人吧?”
“在天空飞的不算吧?”
是吗?在点了点头之后,终又摇了摇头。
“不,她不是飞,而是浮着的。打赌仍然有效。”
“可是……”
制止他们兄弟这一场完全没有危机感的争论的是来自空中的声音。
“你们好啊,西海白龙王、北海黑龙王!”
女人从无声地飘浮在半空中的大型带角的壶中说道。这个壶有三只脚。探出上半身的女人大概有二十岁左右,头部缠着淡绿色的布,衣服也是绿色的。终无法做很好的形容,不过,对方确实是一个有着黝黑长发、黑眼珠、雪白肌肤的美人,很明显的,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很奇妙的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请坐到宝鼎里面来。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赶快!”
地板在始和续的脚边跳跃着、墙壁震动着,书架倒了,门像雪崩一般覆盖在地上。根本没有必要刻意去叫一声“地震”,事态之明已经不容分辩了。
始和续在走廊上奔跑。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走廊像大蛇的背部一样弯曲着,打着波浪一般。异样的鸣动就像是大地和空气的悲鸣互相撞击而产生的一样。从天花板上剥落的砖块和尘埃一起落下,撞击在地上,飞舞起来。
他们两人以撞门的姿态滚到屋外去。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随即跳起,可是,强烈的摇晃使得他们差一点就弯了膝盖。
“终和余呢?”
始环视着四周,续制止了始没有目的的奔走。
“太危险了,大哥。在摇晃停止之前还是停留在宽广的地方比较安全。终他们也会回到这里来的。”
强烈的上下晃动来临了。大地剧烈跃动,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地表裂成闪电的形状,龟裂在一瞬间裂开了数百步远的距离,将在裂线上的房子和树木都弄倒了。连根滚倒的树木的悲鸣、喷起烟灰,崩坏的房子的叫声再加上大地的咆哮,形成了一首凄厉的交响曲。始按着功夫装的口袋,里面放着祖父的手册。土仍然在他的脚边弹跳着,裂痕像奔流一般一泻千里。大量的土烟形成了褐色的浓雾,向四方扩展开来。
“老哥!喂!在这里!在这里!”
声音从头上降下来,让竜堂家的两个年长组吃了一惊。他们的惊吓从听觉一转而进为视觉。浮在半空中的是一个出现在童话中的壶。不,始知道那是一种称为鼎的古代中国的容器。终和余,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从边缘探出上半身俯视着始和续。
“来吧,你们两个也坐上来!”
年轻女子这样指示。终和余朝着哥哥们伸出手。始和续跑着靠近飞壶。目前他们没有让疑问和警戒的心活动的余地。他们往因脉动而裂开的地表一踢,飞上了奇妙的飞行物体,把手搭上壶缘。终快速地拉起始,而余则拉起续。就在这个时候,地表猛烈地陷没了,扬起了漫天的轰隆声和土烟。
宝鼎升高了高度。但是也只不过在距离地表十公尺高的低空。无声无息地飞着,不,应该说是在空中滑行来得贴切。始把手掌贴在边缘,思索起被封在奇妙形状中的科技尖端性。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没有声音、没有喷射孔是因为控制了重力吗?不过,还是得先谢过对方才是。奇妙的飞行物体中没有坐位,有着可容五个人站在里面还不会嫌太窄的空间。始对着女子低下头。
“多谢相助。”
“不用客气,东海青龙王、南海红龙王。”
年轻女子的表情和语气是那么地自然而平常,这使得始在一瞬间并没有听出自己是怎么地被称呼的。
“我叫瑶姬。我已经对这两位报过名了。”
“那么,你帮助我们兄弟的理由呢?”
“因为你们一向很照顾我妹妹。”
“妹妹……?”
“就是鸟羽茉理啊!在人间界她是这么称呼的。”
以若无其事的态度丢下炸弹好像是她的特技似的。始和续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来了。女子的衣服是以绿色为基调,配上银色的中国风上衣和裤子。背上背着剑,让人不由得想起在京剧中出现,女扮男装的女主角。话说回来,茉理是她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太真王夫人!”
这样人叫出来的是余。哥哥们的视线集中在老么余的身上。这时候,余好不容易才得以把昨天晚上梦到的事情说出来。梦里,青龙王看到背后出声的少女的脸时吃了一惊,而梦到这个景象的余也掩不住惊愕。因为,那个女子的脸就是他们的表姊妹茉理的脸。就因为在震惊的刹那醒了过来,余才没能继续梦下去。余简短地把梦的内容说了一遍,最后还加注。
“茉理姊姊就像出现在京剧中的公主一样呢!”
“我说余啊,凡是你觉得装扮奇怪的,你不是都说像京剧吗?”
被终这么一说,余似乎感到疑惑似地闭了嘴。始则完全陷入了沉思当中,被间接地批评为样子奇怪的瑶姬也毫不在意地问余关于攻击水晶宫的天将名字。
“应该是钦?吧……”
“啊,是钦?。”
“你认识他?”
“甲胄上有鸟的徽章吧?头部是白的,嘴是红的,翅膀上有虎的爪……”
“是啊!你认识?”
“认识是认识,可是,我宁愿不认识。怎么说呢?是下人吧!”
“下人是什么?”
“当然是牛种的一党。一定是这样的吧?”
续眯起了两眼凝视着简洁回答的瑶姬。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这种语气让人紧张——他的兄弟们不禁紧张了起来。瑶姬快活地笑了,可是,两眼中却闪着淘气的光彩。好像摆明了她很清楚续的性格,所以故意要捉弄他的样子。续倒不客气地制敌机先。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我不喜欢被捉弄,请你注意这一点。”
“续,小心你这种质问式的态度,再怎么说,她是我们的恩人。”
始在制止了续之后,转过头来对瑶姬说道。
“不光是弟弟,我也有许多事情想知道的。而你好像都了解。”
Ⅳ
“所谓想知道的事应该是你们希望我告诉你们的事吧?”
瑶姬问得并不单纯。很明显的,这个女子有着相当深奥的精神境界。原本她就自称是茉理的姊姊,所以,应该不是平凡人。始带着慎重和率直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我将不胜感激。”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真的相信?”
“不能信吗?”
续的眼光非常锐利。与其说是挑战,不如说是好战吧?他不喜欢让除了哥哥以外的人握有主导权。哥哥出声制止弟弟。
“我只是想据以做为思考的材料,到目前为止,我们经历了不少事情,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一些知识,不过,思考的材料还稍嫌不足。”
瑶姬回答。从她的回答就可窥见其知识的一部分。
“要据此以对抗四姊妹?”
始没有刻意问她是否了解四姊妹。
“并不是刻意要对抗四姊妹。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想让五十亿人死于非命,我想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瑶姬轻轻地笑了出来。笑声中没有任何恶意。
“你怎么不说要断然地阻止他们?正义的英雄都是挥着拳头这样叫的。”
“我想这种事就交给那些适合摆出这种姿态的人去做吧!就因为你是茉理的姊姊,所以我认为可以相信你。何况现在你又救了我们的命,就算被骗了,那也是我们自己不够成熟。”
瑶姬凝视着始的脸,四秒半后移开了视线。她俯视着不断崩坏中的龙泉乡说道。
“这个地震是牛种引起的。”
“引起地震?怎么办到的?”
终睁大了眼睛。
“他们让极低周波炸弹在地上爆炸。”
有着京剧女演员装扮的瑶姬说出的话却与她的外表极不相称。
“一来可以不释放出放射能,二来可以藉着控制极低周波的波长正确地限定破坏范围。而且,以现在人类的调查能力是不可能查出原因的。”
大概是吧?始点点头。即便是真正的地震引发的机械学谜团也没有完全被解开。
“他们有着极惊人的科技哪!”
“他们把你们来此的事情计算在内,在远古时代就准备好了的。”
“……三千年前?”
“三千多年前。”
瑶姬微妙地加以订正。终惊讶地耸了耸肩。
“真是辛苦。如果有这样的科技,应该有更有效的方法才是啊!”
“十六世纪的西班牙人以枪的威力征服了印加帝国,可是,他们在道德方面并没有优于他人。技术的优越培养了对他人的优越感和攻击性,这是一种可悲的历史实例。”
“可是,牛种的看法跟你不同。”
“是啊!而且在三千年前和你们的意见也不相同。”
瑶姬的话让始和续陷入了沉思。或者事情正渐渐地逼近核心了。
大地仍然鸣动着,房子跃动着崩坏了。飞扬的土烟覆盖住了这个光景,仿佛和上空的云化为一体。然而,不久之后,鸣动渐渐降低了,烟也沉静下来了。
龙泉乡从地上消失了。千辛万苦地到达了这里,竜堂兄弟却只在这块土地上停留了十六个小时,而且没能和这里的居民们见面,只拿到了祖父的手册,此后永远与此地诀别了。
“万卷的书册也都被掩埋了。”
“很遗憾,不过,被掩埋掉的东西只要再挖出来就可以。大概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吧……”
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始重新审视着瑶姬。自昨天夜里以来的疑问似乎也迎刃而解了。
“让龙泉乡的人去避难的也是你吗?”
“是我们。”
又是一次微妙的订正。
“也就是说,昆仑是实际存在的啰?为什么这件事没有让他人知道?”
“这是必然的。让他人知道实情,会有什么利益可言?说得清楚一点,那只会造成更多的困扰。”
瑶姬的手指头敲着宝鼎的边缘。
“让欧洲人知道印加和阿兹特克的存在是一个悲剧的开始。昆仑虽然没有被征服,可是,却被不知节制的人们践踏得不成样子。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啊!”
续无法完全理解。
“可是,我还是认为这其中有问题。打一开始始就带我们到昆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经过龙泉乡?”
“有几个理由在。”
“第一,为了让牛种疏忽,赚取时间。他们按照计划把你们诱到龙泉乡,再利用人工地震将你们深深埋葬在地上。三千年来的大计划一旦获得成功,他们一定会举杯庆祝的。”
续提出了异论。
“他们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吗?我想他们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化身成龙而逃出去了。”
“他们是会这么怀疑的。可是,一来没有确切的证据,二来不晓得你们到底在哪里,所以,目前他们也没有对策可言。再说,在昆仑藏书网里也有反对派。”
“反对派?”
“是的。就是反对你们到昆仑来的神仙们。如果不让龙泉乡如此地遭破坏,是无法以说服他们的。”
宝鼎升高了高度,始的头发接触到了云层的下端。飞行速度非常缓慢,如果是在地上,大概就等于和汽车并驾齐驱吧?
“这么说来,在昆仑的人们并没有完全相同的意见啰?”
“昆仑不是以前的社会主义国家呀!有反对的意见,将之公然地表达出来都随个人自由。”
始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件好事。那么,那些人为什么反对我们前来访问?”
“持反对论的人当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想干涉地上的治乱兴亡。这本来就是昆仑的方针,也是天界的规定。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管地上变成什么样子都一样?即使出现了像希特勒和史达林那样的独裁者也一样?”
“就算再怎么严重的状态都一样。”
瑶姬毫不犹豫地断言。始沉默不说话了。他无意指责昆仑的方针有误,但是,他的表情或许已经罩上了一道不愿苟同的色彩了。
“因人力而引起的灾厄是必须靠着人力去收拾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人类就不是一种值得存续下去的种族了。人类毁灭或许对其他的动植物有利些。”
瑶姬缓和了一下严厉的语气,对着竜堂兄弟笑了笑。
“啊,此事以后再谈吧!总之,就让我来带路!带领你们前往仙界中心昆仑的中心处吧!”
“那是什么地方?”
始一边问着,一边预测着对方的答覆。
“到西王母的宫殿去,到我们母亲的家去。”
第三章 前往昆仑
Ⅰ
透明的壁面从宝鼎的边缘往上紧贴,在搭乘者们的头上接合了起来。透明的圆顶将宝鼎密封了起来,外气完全被阻断了。
“这是用脑波起动的。氧气供应很充足,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宝鼎就没事了。”
瑶姬说明道。
“从现在开始的飞行,就请你们把地理知识抛在脑后。因为地上的地图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这个云海是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路,同时也是一个障壁,是吗?”
“是的。所以,监视卫星和火箭都没有用。牛种也得从地下才能攻击。”
宝鼎继续安静地飞行着,越过了云海。偶尔可远远地看见雷光的闪耀,可是,从白到灰一直到黑,没有尽头的云群却占领了整个视界。很快就感到无聊的终发现弟弟陷入沉思,便问理由。
“嗯,从刚刚我就一直在想,可是,还..是不懂。”
余歪着头说。
“我们刚刚是用什么话在交谈的?我认为瑶姬小姐是说日本话,不过是不是因为我们只听得懂日本话?或是瑶姬小姐是用其他的语言在讲话,而我们是透过脑波在沟通的?”
“大致如此。”
瑶姬点点头。事实上她说的是天界的共同语言,透过一种相互感应而翻译过来。
“率直而聪明的孩子最先发现事实。黑龙王好厉害。你跟你的哥哥们不同,他们只会在口头上逞能,鼓吹自己的议论,却甚至没有发现到自己到底在讲哪一种语言。”
被瑶姬这么贬低,始也不感到生气。事实上,他一直深信么弟是个大器之人,而且瑶姬的语气又是那么阔达而爽快。不愧是茉理的姊姊,从性格上来说倒是无庸置疑。
可是,没想到茉理竟然不是个普通人。身为龙种的始会感到惊讶固然是一件奇妙的事,不过,现在一听茉理是西王母的女儿,本名叫太真王夫人,这实在叫他难以置信。他们的家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始曾对瑶姬说“多多少少累积了一些知识”,可是,始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只不过是一些片断罢了。在质方面没有什么系统可言,而光从量方面来说,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远比知道的多得多。他们虽然来到了龙泉乡,却扑了个空,现在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昆仑了。前往昆仑是不是就可以把一切事情搞懂了?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确信,不过,他们也只有期待了。至少,认识了瑶姬这个不可思议的女性就应该是一项收获了。
“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经过!”
终报告道。危险比无聊更能吸引终的好奇心。与其在浩瀚无涯的云海中无聊地飞行,不如出现一些怪物或妖魔要来得有趣些。而现在,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云海的正中央了。令人想像不到的是那是一条蛇。身体有一个人那么粗的大蛇扭曲着有着花纹的身体,慢慢地,鼓着像蝙蝠翼一般的翅膀飞着。
“是腾蛇。不要担心,它的形状虽然怪异,却很乖顺。”
巨蛇仿佛听到了瑶姬的声音似的,蜷曲着身体,鼓动着翅膀。始和终无言地交换了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翅膀的飞行巨蛇。不应该有这种东西存在的。可是,就像地理知识一样,他们现在最好也把生物学常识束之高阁的好。原本竜堂兄弟的存在、被称为宝鼎的飞行物体、龙泉乡和其崩坏等都是超乎常识之外的事情。
“等一等,那不是出现在墨西哥神话中有翅膀的蛇吗?”
始想着,不由得再度看着那条被称为腾蛇的生物。腾蛇悠然地拍动着翅膀,在云海中游着泳,带着好奇心在宝鼎的四周绕行着。看来就像在船的四周盘绕的海豚一般。终和余不断地挥着手。这时候,腾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满足了好奇心,它慢慢地扭转过身子,消失在云海的深处。
终和余感到有些遗憾,不过,过了不久,云海中再度出现了飞影。那不像是腾蛇般细长的形体,而是竖着厚角的身影,看来像是另一种飞行生物。只见影子似乎朝着宝鼎直飞而来,体形越来越大,轮廓也因其逼近而越发地明显了。
余的声音中满含着期待。
“这一次又是什么?瑶姬小姐?”
“那是……鵕。”
瑶姬的表情闪过微微的紧张。竜堂兄弟把目光转向那个飞行生物。云流走了,对方的身影显现出来。那是一只有熊那么大的鸟。位在头部左右方的羽毛竖立着,看来像是耳朵。两眼中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像是木菟,可是,体形却差太多了。翅膀前端有弯曲的爪,仿佛被血染红了似地泛着红光。当它拍着翅膀露出背部时,那鲜艳的黄色斑便显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鵕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空域?”
从瑶姬的反应看来,鵕似乎不像是腾蛇那般无害的生物。“小心!”瑶姬的声音被巨大的冲击给掩盖了。鵕展开了翅膀,朝着宝鼎撞了过来。宝鼎在空中摇晃、倾斜,坐在上面的五个人也随着晃动了起来,身体撞在宝鼎边缘。
覆盖在宝鼎上部的透明障壁出现了白色的龟裂。是鵕用它那钩状的嘴啄出来的。鵕再举起?了脚,用力一踢,宝鼎歪歪斜斜地转了起来。怪鸟发出了像是夸称胜利的叫声,拍打着翅膀,离开了宝鼎。
“喂,别逃!回来!你这个卑鄙小人!”
终的呼叫声好像没有获得什么反应,可是,鵕却在云层中画了个大大的弧线,再度袭击过来。宝鼎被它的一边巨翅给撞得剧烈地摇晃,嘴的一击更让障壁的龟裂扩展开来了。
“被猫头鹰啄死还真不是味道哪!”
余发表了身为一个龙王憾恨的感想。终愤愤地回答。
“别开玩笑了。在被它吃掉之前,我就把它给吃了。”
“你又以自己为基准考量事情了!它不见得就想吃我们。”
续说道,不过,这只叫鵕的怪鸟带着敌意来攻却是不争的事实。一直处于被动的不抵抗主义是有违竜堂家的家训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家训。
“好,就这么决定了!交给我来办。我有一个法子。”
终大喜。他已经经历了从传奇动作的世界到怪兽电影的世界、政治业界内部的世界,而现在,渐渐有进入英雄幻想世界的气氛了。终的内心没有一丝丝的恐惧感,只有一股急躁。
Ⅱ
终伸出手,敲了敲头上的透明障壁。原来是想将之打破,瞬间,他似乎想起了这是别人的东西。他问瑶姬是不是可以打开障壁?
“嗯,既然是腾蛇出没的空域,打开也无妨。”
“就交给终去办好了。他会找出不会比现在更坏的解决方法。”
续提出不吉利的保证,终刻意不去理会哥哥话中揶揄的部分,对瑶姬提出要求。
“那么,请你打开吧!”
老三的要求如愿的时候,一阵带着湿气的强风便发出了声音吹拂了过来。终让在长途的旅程中长长了的头发随风飞舞着,探出了身子。
鵕展开了黑黝黝的翅膀袭击了过来。凶暴的两眼睨视着终,钩型的爪撕扯着风。
换做是一般人,一定会发出尖叫声,用两手覆着头部躲避,可是无敌而勇敢的老三却睁大了眼睛,备好了架势。就在凶恶的爪扑上他的脸部的那一瞬间,终沉下了头。几根散乱的头发飞舞在半空中。然后,终的两手巧妙地避过了鸟爪,紧紧地抓住了鵕的两脚。
“鵕的爪可以将老虎和熊一击毙命的!”
瑶姬大叫。这是她出于好意的警告,可是,终现在已经不能改变战法了。鵕企图甩掉终,粗暴地摇动着身子,终隔着宝鼎被甩着。
宝鼎剧烈地摇晃、旋转着,就像陀螺一样在空中舞着。身体被撞击在宝鼎边缘的续感慨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让情况比刚刚更坏的呀!”
“再好好努力一次吧!”
终不管兄弟们的指责,仍然紧紧地抓着鵕的两脚。危险的鸟爪一边闪着光一边朝着终的手腕和脸抓过去。终以一张纸厚度之差避开了攻击,看似在等待时机,可是,突然之间却发动了反击。他弯曲着如弹簧般柔软的身体,以铁棒倒插的要领,两脚一跳。沈痛的一踢踢中了鵕的背部。被人从背后这么重力地一踢,想必是鵕这一生中以来的第一次经验吧?
痛苦和愤怒的叫声从鵕的嘴里进发出来。只见其巨体在空中翻转,翅膀激烈地拍打着。终一点都不在乎。他抓着鵕的两只脚,再次奋力将两脚一跃,踢向鵕的身体。鵕在空中狂乱地飞舞着,仿佛发狂般地往上攀升。终的鞋子离开了宝鼎浮在空中。鵕再急速地往上升,于是,终的整个身体就飞到宝鼎外面来了。始急忙伸出手去拉,可是,以数寸之差扑了个空。
鵕在空中猛然一回转,挥动着脚。终的手一滑,瞬间,终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朝着云海往下bbr>99lib?堕落。始的心脏在体内剧烈地鼓动着。
“终!终!”
续和余拼命地拉住将身体探出宝鼎边缘的长兄。
“大哥,你看那个!”
“哪,是终哥哥耶!他坐在蛇身上!”
以建筑物的高度来讲,大概有七、八层楼的差距吧!只见在宝鼎的下方,有翅膀的蛇影在翻腾着。在它身体长翅的部位有个人影。这个人影跨坐在蛇的身体上,朝着宝鼎挥着手。他的兄弟们见状不禁都打从肺里松了一口气。
“是刚刚那条腾蛇哩!白龙王,你运气真好。”
“不对。”
“啊?”
“不是运气好,以他的情况来说,应该是说恶运太强了。”
瑶姬观察着始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容,和茉理像得令人惊讶。
“啊,各位,你们挤在那么狭窄的观众席实在太可怜了。”
终在腾蛇的背上胡乱地动着。始大声骂道。
“笨蛋!小心点!”
“是啊,你的恶运也只有到这里了!”
虽然没有人对终丢出这句话,可是,鵕确实又带着猛烈的恶意朝着腾蛇飞过来了。腾蛇在空中扭转着身体,避开强烈的一踢。终根本无能反击。他只能两手两脚拼命抓住腾蛇的身体。
腾蛇很明显地处于不利的境地。鹤有嘴、爪、翅膀三种强力的武器,可是,腾蛇只有翅膀和身体,再加上它的背上又坐着像终这样的麻烦人物,也无法把身体卷上对方的身体。腾蛇只能拍着翅膀,拼命地不让鵕接近。
“青龙王,借你的肩膀一用。”
始还来不及回答,瑶姬就跳了起来。一瞬间之后,她就站在始的肩头上了。她拔出了剑,巧妙地取得了身体的平衡,测好了自己的呼吸频率。宝鼎切进了鵕和腾蛇之间。
鵕黑色的影子挟着惊人之势逼近。
剑光一闪,鵕要扭断终颈子的右脚被断为两截,拖着黑色的血尾飞在空中。同时,瑶姬的剑也断成两半,在风和云卷起的漩涡中飞舞着。鵕咆哮着,强烈地拍打着翅膀。瑶姬的姿势也失去了平衡。被鵕所卷起的强风拍打着,头下脚上地就要落到宝鼎外头去了。续以飞跃的姿势抓住了穿着长靴的瑶姬的脚踝。
瑶姬倒吊在宝鼎的边缘,不过,总是避免滚落的命运了。如果她穿的是裙子的话,一定会出现一副不该有的景象。余也伸出手帮忙,三个人合力把瑶姬拉回了宝鼎内。倚在宝鼎边缘,瑶姬用一只手的手背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落下去的话就没救了。不过,还真多亏你们相救。”
“彼此彼此,我们还要谢谢你帮了终的忙。”
始郑重其事地回答。
另一方面,失去了一只脚的鵕发出了咀咒和憎恨的声音,流着血飞离了宝鼎。由于失去了一只脚,平衡感大受影响,鵕只得左右摇晃着巨体渐飞渐远。
“还好只有一只。如果它带来了同伴,那可就不好玩了。”
“我们是太大意了些,不过,我们也无意招惹这种事。这个宝鼎是没有攻击的兵器,可是以后可不一样了。”
宝鼎微微地,但仍然继续地摇晃着。看来好像是控制姿势的系统有些损毁了。
“没关系,以我们目前的距离,来自昆仑的诱导波可以传达,就交给诱导波控制吧!”
于是,宝鼎继续在云海上端飞行着。终似乎很喜欢待在腾蛇的背上,并无意回到宝鼎内来。他仍然跨坐在腾蛇背上。飞行在云海上头。他的两脚深入云海中,被湿气给濡湿了,可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现在神仙们都因为要召开会议而被召集到昆仑来了。”
瑶姬说明事情的状况。这一次,瑶姬奉西王母的旨意前来迎接竜堂兄弟是非正式性的。纵然是西王母,也不能凭一己之意就决定公然地举全昆仑之力支持龙王一族。这个行动是必须透过正式会议来决定的。
“这么说来,神仙们集会之后,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针对我们和地球做出结论来啰?”
“这个嘛,大概是吧。”
瑶姬似乎无意藉着乐观的预测来激励始他们。
“结果是这三千年来没有讨论出个结论。那么,现在再召开会议,我不认为马上就会决定出方针。”
“慎重固然好,可是事有缓急啊!这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只有束手以待吗?”
“我的妹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鸟羽茉理是不能等到会议出现结论的。她自己立刻就下了决定。她跟你们一样,是经过了三千年时间的转世。”
始正想说什么,瑶姬却轻轻地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
“有话等到了昆仑以后再说吧!我想母亲会告诉你们一些事情的。”
宝鼎降低了高度。云层也随之变薄,视线顿时大开。没有色彩的画布相继涂上了天然的颜料。宝鼎掠过散飞着的云彩碎片,地上的风景终于映人眼帘了。
“那就是昆仑山!”
瑶姬用她柔软的指头指着。看来不像一般的山,倒更像广大的台地。四周是像大理石柱般的白色断崖,几道瀑布长长地直泻谷底。峡谷沉落于深深的黑暗中,很难以想像有多深。
山的高度以周朝的里程来算是一万一千里。四周的峡谷是无底的深渊,被称为弱水。
弱水中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比重非常地轻,即使在普通的水里可以浮起的东西,在弱水里一样浮不起来。就因为支撑物体的力量很弱,所以才叫弱水。
台地遥远的北方可以看到黑压压的高山。尖锐的山峰就像剑一般直刺天际,仔细一看,各处都有银色的光点散布着,好像是冰河。将视线往右移到东方,拥有流线形线条优美棱线的大山重重叠叠有四层之多,闪着温润的紫色。再往西一看,在弱水的彼方有闪着银色波涛的湖,四周是苍郁的巨木林。南方则是一片缓和的丘陵地,绽放着花朵,仿佛铺着虹彩般的绒毯一般。
“很不简单吧?”
“好棒的视野。欠缺表现力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北边的山是诸毗山,南边的山是恒山,而西边的湖是稷泽……”
瑶姬一边指着,一边为大家说明。南边广大的自然花园称为“元圃”,是鸟儿们的天国。
“太真常在那边玩。弹琴吹笛给鸟儿们听。”
在详尽地说明之后,瑶姬提到了茉理的名字。续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竟然要女神为我们做饭、洗衣,真是大不敬啊!”
“续哥该受罚的行为太多了啊!”
“只差没你多!自己反省反省吧!”
尽管分别坐在宝鼎和腾蛇背上,老二和老三的舌战仍然没有终止的时候。
宝鼎继续降下高度,接近台地,载着终的腾蛇跟在后面。台地的模样随着每一个瞬间变得愈发清楚了。可以看到森林、宽广得足以称为湖的池子、花园。池子的名称就叫瑶池,瑶姬的名字就是从那里取来的。
“这块台地有多宽?”
“这个嘛,比东京二十三区合起来还大。”
或许是希望让余也比较容易了解吧?瑶姬的说明有些散文式。
始想起了宫殿的宏伟壮丽。城壁连绵不断,门和高楼的数目多得让人数不胜数。光是被城壁围起来的庭园就有数百座之多。每一座都有名字,都有负责管理的神兽。里面茂密地长着人间界所有没有的树木。有琅玩树、沙棠树、文玉树、仟琪树等。
瑶姬每一个说明的名词似乎都强调着异世界的不同存在,让竜堂兄弟有一种晕醉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宝鼎又降低了高度,相对的,建筑物的比例也越来越大,最后,宝鼎终于落地了。
Ⅲ
宝鼎是降落在宫殿广大的屋顶上。看来像是大理石制的直升机降落场,可是,四周种满了树木和花朵,还放着终和余不知其名的神兽和妖怪的像。终所乘坐的腾蛇也慢慢地舞落,躺在宝鼎的旁边。
警备士兵们跑了过来。全都是女性,服装和瑶姬的没什么不同,都很适合活动。颜色是黄的,没有瑶姬的衣服那么华丽,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看到宝鼎受到损伤,她们都吓了一跳。瑶姬简短地说明。
“鵕出现了。”
“鵕?”
“禁地的某个地方一定是开了。你们立刻去查清楚!”
“遵命,四姑娘。”
土兵们于是忙着收起宝鼎和调查禁地破洞之事。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偶尔把视线扫向竜堂兄弟身上,一方面是她们知道来者是非常重要的客人,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的。对她们而言,这是很难得有的情形。余问终。
“这里真的都只有女人吗?”
“跟大内差不多嘛!”
终自信满满地说出了这个误解极深的认知。瑶姬中途插了嘴,订正他的嘴误。
“所谓大内和后宫是那些遵从一个男人命令的女子们住的地方。这里可不是哟!希望你不要光从表面来判断。”
从瑶姬的表情和语气可以明显地知道她并没有像话中的意思那么愤怒,可是,终还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因为,他觉得对鸟羽茉理已经抬不起头来了。应该是说对照顾他生活起居的恩人的一种尊敬,他曾说“如果我的老哥们是北风的话,那么,茉理姊姊就是太阳了。”当余第十次看 href='2202/im'>《西游记》的时候,他的感想是。“孙悟空和观音菩萨就像是终哥哥和茉理姊姊的关系”。既然瑶姬是茉理的姊姊,那终也只有更加敬畏三分了。终低下头,放下两手,合起双手。
“啊,对了,我忘了。我应该对飞磨表达谢意。”
“飞磨?那是谁?”
“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终指着载他回来的腾蛇。它虽然悠闲地躺在地上,不过,还是微微地扭动着三角头凝视着终。那温和而安祥的眼神不像蛇,倒让人联想起象。
“飞磨,是你帮它取的名字?”
“全名是蛇小路飞磨,一看就知道是腾蛇的名字了吧?”
“……”
“原本也想过云隐飞藏这个名字的,不过蛇小路飞磨感觉比较好。”
“我先声明,终,所谓感觉并不是扇子的别名哟!不过,你想到要感谢它却也令人佩服。你打算怎么谢它?”
“食物不是很好吗?”
于是,瑶姬便告诉终给腾蛇果实和蜂蜜、酪乳最好。
“可是,腾蛇的性子和猫很像,太照顾它可就麻烦了。你可不要有把它带回家养的想法哦!”
“我知道。谢过它之后就让它回去了。”
终自己也不想被带回家养,所以,他很了解腾蛇的心情。瑶姬对侍女下了指示。大盘子里放了桃、梨、杏子,大碗的蜂蜜也被送上来了。“好好吃的样子啊”终不停地舔着舌头,可是,那是送给恩人的谢礼,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偷吃。看着腾蛇把东西吃完飞去之后,终问瑶姬。
“这里有多少种类的怪物啊?”
“这个嘛,根据‘轩辕本纪’的记载,大概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
“啊?好多哦!”
“不过,我亲眼看过的充其量只有五分之一吧?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是原因之一。总之,这个世界可是宽得很呢!”
“那么,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一伙人便从屋顶上往建筑物内部走去。门上也画着神兽的形体。有九个头、老虎的身体,叫开明兽。进到建筑物内,就来到大厅。一个穿着礼服的女性带着大群的侍女等在那边。始原以为是西王母,可是,又觉得容貌太过年轻了。好像还是个少女。眉目的轮廓安详而又美丽。跟瑶姬很像,她显得比较文静,看来比较被动。怎么看都像是瑶姬的妹妹,可是,她们到底有几个姊妹啊?刚刚她们称瑶姬是“四姑娘”,意思就是排行第四的小姐吧?
“她是我妹妹,是太真、也就是茉理的姊姊。是西王母的第五个女儿,名叫玉扈。赶快跟龙王们打声招呼。”
“是,各位龙王好。”
她的表情和语气缓和了始他们的紧张情绪。黑而亮的头发就像,最高级的缎子一般。翡翠和珍珠等装饰品也不会显得太炫丽。打招呼的动作也那么流畅而优美,而且更是悠然,让人想起春天里的蔚蓝海洋。而始的回礼却是那么平凡。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哇!是真的公主哩!”
终不禁感叹道,瑶姬闻言丢过来一个若有所怨的视线。
“你看到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说哪!”
“啊?因为你坐在壶里浮在半空中嘛!那哪像是公主。”
“哎,算了!玉扈跟我不一样,她是一个害羞而贤淑的女孩子。你可不能欺负她。”
“怎么会呢?”
终这么回答,心中却想着自己不要被瑶姬欺负就不错了。
玉扈将他们带往更衣室。四个人脱下了濡湿的脏功夫装,换上了称为袍子的舒适中国服。每一件都用银线刺锈而成,始的衣服是青色的,续是红色的,终是白色的,而余则是黑色的。因为知道在这个宫殿里神话的象征都被用在各种装饰上,所以始并没有感到惊讶。刺锈的设计当然也是和五行说相对应的。始的衣服是圆规,续的衣服是天秤,终的是曲尺,而余的则是分铜。这是守护东、南、西、北各个方位的神明象征。
在另外一间房间里,瑶姬和玉扈已经准备好了筵席。在中国的古典文学里,对宴席的序列有冗长的记述,不过,今天在大圆桌旁安排了六个席位,也就免除让位的麻烦了。西王母并没有列席,看来像是非常私人性的宴席子房间面对着广大的桃园,绽开的桃花香弥漫四周。
在中国的文化里,桃是生命的象征。这个思想传到了日本,衍生出了从桃子里出生婴儿的故事。光讲桃花就不知道有多少种类了。
终对花的种类并没有多大兴趣,对料理的种类倒是兴味盎然。倒不如说在听了玉扈的说明之后,食物的美味似乎更增一层了。
“这是将猪肉和粉线、蔬菜切细之后用火炒,将蛋像帽子一样覆盖在上面。请用这边的薄饼包好之后吃下去。”
“嗯,好香!这个像柔软的雪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富贵金丝盏。除了蛋白之外,加上中国火腿切丝,捏出形状蒸熟。请配着芦笱一起吃。”
“好棒啊!中国料理真是一种艺术哪!那,这个漂亮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是将淡水石头鱼烧烤之后浇上水果酱做成的。果汁用了十种以上的水果混合制成,以热带水果为重点。”
看到终的吃相,不禁让人莞尔:想必连料理本身也希望被终吃吧?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离开西宁应该是昨天的事……”
想到这里,始有些茫然。在今年的春天之前,竜堂兄弟的生活是很平稳的。而自从余被绑架之后,他们被卷入了多少事件中?又掀起了多少事件呢?如果他们是普通人的话,早就死个二三十次了。双亲都已亡故,可以不用为他们感到担心,至少这是令竜堂兄弟们感到欣慰的一点。
突然,始想起来了。想起了祖父留在龙泉乡书阁中的牛皮笔记本。在换穿长袍时,他先将笔记本放在左袖的内部。尽管现在正在吃饭,但是始却抵不过欲求,遂将笔记本从袖子里拿了出来。翻开书页,祖父那令人怀念的字迹便跳进了视线当中。续和余发现此事,便放下筷子,等着始将字念出来。
“给我的子孙们。”
始开始念了,瞬间轻轻地皱起眉头,然后一口气念到最后一个字。
“想知道的事就自己去查清楚!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始闭上嘴巴,沉默了五秒钟之后,余不可思议似地说道。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哪,后面写有日期和名字。”
“就算不写名字,我们也知道是祖父的笔迹啊!还有谁会写下这种文章?”
续带着苦笑断言。终和余同时点了点头。始也没有表示异议。这很像标榜“自由、自律、自主、自尊”的祖父的风格,太像是祖父的文笔了。除此之外,始还想到了一点。或许祖父是考虑到会受到他人监视和检查,所以才写下这样的文章。总而言之,孙子们已经确定了祖父确实到过龙泉乡,所以这些文字也就够了。
“看来像是一个有趣的祖父哪!”
瑶姬下了评语。不只是有趣哪!始一边想着,一边点点头,将笔记本又揣人袖子里面。
Ⅳ
拿着筷子的续把难逃终的征服行动的石头鱼挟到小盘子里送到哥哥面前。
“大哥请用。”
“啊,谢谢。”
“昆仑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可是,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老实说我是很想待在这里,可是,这不可能的吧?我们要考虑到那些置身于危险场所的人哪!”
始并不想像那些高叫着“拯救全人类”却蓄意欺骗大众的宗教教祖一样。他也不想否定昆仑的神仙们避免干涉外界事情的态度。首先,始本身认为能跟弟弟们和茉理一起过日子就好了,所以,他不认为羡慕龙泉乡或昆仑是一件荒谬的事。身边围着百万本的古书,研究历史和考古学、人类学过日子,这对他而言是一大享受。
可是,始所面对的现实生活并不能让他一头就栽进理想生活中。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啰嗦得令人难以相信的人,这些人在不请自来的情况下擅闯别人的家,将睡着的人挖起来,抵上刀子叫嚣着:“我要好好调整你的本性!”
这种狂人在权力圈内外都有。当他们没有权力的时候,就寄威胁信函给想法和自己不同的人,或者打骚扰人的电话。一旦有了权力,就打压言论、焚烧书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反对派处以刑责、废止报纸和杂志的发行。
“如果说这种作法就是牛种文明之毒的话,染上这些毒素的人可不在少数哪……”
想起来,这件事实在叫人不愉快。
地球上有六十亿的人。想像这么多的人都带着同一张脸孔,那种景象任谁都无法接受的。况且,应该也没有人企图“让所有的人都带同一张面具”吧?可是,说到思想和信仰、价值观,那么,企图“让所有的人都一致”的人一定很多。这种人是不允许有着和他们不同想法的人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种“牛种的尾巴”族群就像在看一本书。一般而言,一本书的内容如果不合我们的意,顶多就是不看而已,可是这种人就不这么做。他们会企图让作者停止写书,或者不让出版社发行书籍。他们不是守护自己“不看书的自由”,而是去侵害他人“写书的自由”。而当事人往往都相信那是一种正义。他们是“正义病”的患者,狂信的、反社会的宗教团体信徒中常常有这种人。当然,盗取他人的作品或侵害他人版权都不能说是言论的自由。
始对身旁的续说道。
“我们小时候被逼着看世界伟人传记吧?”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爱迪生、福特、爱因斯坦、莱特兄弟……”
续屈指数着。
“看了那么多书,可是内容都只写好的一面,这样反而让读者有虚假的感觉。”
“伟人传记就是这么一回事啊!不过,总而言之,他们都是人类的楷模。”
福特和莱特兄弟都抱着使人类进步的崇高目标,不断地努力、辛勤地下工夫,在流了那么多血汗之后,终于制造出了汽车,完成了飞机。成就了伟大的工作。
而结果又怎么样呢?因汽车而产生的事故,光是在日本一年内就造成了一万名以上的死者。而飞机则被转用到军事上,以“战略轰炸”为名杀死非武装的市民,而这种事还被正当化了。很多科学家先将追求无限能源梦想的核能用在兵器上,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而在和平用途上也因为事故的发生污染了大气和大地,制造出了放射能废料,而至今人们都没有找出可以将之完全处理干净的方法。
这个时候,始不禁想到:或许一开始,机械技术文明就被设下了陷阱了。努力、创造、向上心、求知欲、勤勉等,这些优点现在似乎都威胁到人类本身的生存了。而即使人们发现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办法停手了。人们没有办法回到那种没有汽车、没有电气的生活。那么,该怎么办好呢……?
一声像猫一般“喵”的声音中断了始的思绪。终把右脸贴在桌面上。脸颊呈现樱桃色,眼神涣散。再仔细一看,余也一样。
“啊,你们喝了酒?!”
“嗯,喝了。”
“怎么有人喝酒?!”
“可是,酒本来就是用喝——的,哪有人用咬、咬——的?”
这句话虽然加了逗号了,可是,听起来已经够怪了。瑶姬的脸颊染得艳丽无比,不断地笑着,看来她是跟终他们混在一起了。
“伤脑筋啊!怎么让未成年的人喝酒呢?”
续睨了瑶姬一眼,用指尖挑起了浮在银杯冷水上的冰片,然后把它放在终的颈子上。终发出了奇怪的叫声跳了起来。余也因为这个声音瞪大了眼睛,睡意顿时全消了。
“或许让余做做梦会比较好些。”
续微微地怒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接着就是余在龙泉乡梦到的情境。
在余的梦中,玉帝不在天宫中。如果说梦就是将事实正确地再现的话,那这又代表什么意义呢?
“玉帝不在?这是想都没想过的事。”
“如果事实像终想得那么单纯就好了。那么,为什么玉帝会不在那里呢?”
“我知道了!是被牛种绑架了。”
终明快地下了决断。始和续交换了一下视线。这个说法可不能一笑置之。
“那么,终认为今后该怎么做好呢?”
“这个嘛,当然是把玉帝什么的从牛种手中救回来呀!不过,姑且不说救可爱的公主啦,要去救那种长了胡子的欧吉桑实在叫人挺不愉快的。”
“玉帝什么的”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表达方式,而且竟然斩钉截铁地就把还没有见过面的玉帝形容成“长了胡子的欧吉桑”..。始原本应该要加以叱责的,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他很快地就压抑住了笑。玉帝不在所代表的意义一定很重大。
女官出现了,站在瑶姬和玉扈中间低声地说了一些话。两人都点了点头,瑶姬对始说道。
“母亲要见你们。请准备一下。”
始等人有些微的紧张。不过,那种紧张感毋宁说是一种喜悦,或许该说是一种期待的心情吧?
第四章 香港狂想曲
Ⅰ
欧亚大陆的最内部,西藏高原以北,昆仑山脉以南发生了7.5级的垂直型地震。这个情报也传进了在香港等待竜堂兄弟回来的鸟羽茉理耳里。
发生地震的地方是连正确地图都没有的未开发边境之地,是一块不毛的山丘地带。损害的详细状况根本不得而知。能接到地震的消息已经是很稀奇的事了。
“或许龙泉乡发生了什么事。”
茉理这么怀疑,不过,她马上就把担心从脑海里挥出去了。担心也没有用。如果竜堂兄弟面临濒死的事态,她一定会感觉到的。她是这么深信的。这是一种理性之外的感觉,很难让他人了解。若要勉强说明,那就只能说,以前那么巨大的危机都没能将竜堂兄弟置于死地,所以地震根本不可以要了他们的命。尽管这是非常不科学的说法。
这一天,茉理面对了重大的场面。从中国内地出来的黄老黄世建和居住在旧金山的华侨巨头黄大人黄泰明两兄弟在阔别了几十年之后,终于再见面了。而茉理投宿的旅馆“亚南饭店”就成了这场戏的舞台。
黄大人已经离开了旧金山,取道空路前来,预定不久之后就会到达香港。为了瞒过敌对者四姊妹的眼线,他经由墨西哥、檀香山、雪梨、曼谷,进行了五天的旅程。另一方面,黄老由弟弟的部下王伯仁、李伯先陪伴着,越过了中国内地,已经进入了广东省。
在十世纪的时候,阿拉伯后裔的海上商人刘隐开启了一个被称为“南汉”的王朝。省会广州自古以来就因为是通往中国内地海洋的门户而繁荣异常,唐朝时候,居住在这里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就多达数十万人。明清时代,中国几乎全面海禁。所谓海禁就是禁止对外的海上交通、海上贸易,以日本来说,就等于是锁国。在那种时代里,广州就成了向世界开放的中国小窗,聚集了秘密进行贸易的商人和海盗们。另一方面,广州也成了讨伐这些人的官军舰队基地,也是移民海外华侨们的出航地。十九世纪的鸦片战争和亚罗号事件也都发生在这块土地上。
香港和广东几乎等于没有国境了。人力、资金、物资也都依照人们的需求,越过深刻在大地上的界线流进流出。在这个平凡的农村地带,相继诞生了以深圳为首的新兴产业都市,高楼大厦林立。华侨和日本人大力兴建旅馆,开百货公司,进出工厂。有了商店和工厂就有了工作场所,于是,找工作的劳动者蜂涌而至,紧接着劳动者的家人也来了。人口大幅地增加,家一个一个落地生根,于是又形成了新的都市。
汉民族原本就具有的能量和威力在这个地方爆发开来了,茉理不禁这么想着。
利用个人电脑检索情报的蜃海三郎大叫“这是什么?”吸引了同伴的注意。
“呀,真是无聊。”
蜃海一边苦笑着,一边对大家说明事情。
“穿着西洋甲胄,身份不明的人物挥着铁链突破了国境,侵入香港了。这个城市是发生了许多事,可是却很少有事情像这个这样离谱的。”
“那是什么?是在拍功夫电影吗?”
虹川耕平立刻做出了非常识性的反应。如果他乖乖地留在警察组织的话,在他退休之前,应该可以当上某县的警察本部长的,可是他却走偏了,流落到香港来。不过,这个喧闹而充满活力的城市似乎很合他的个性。
“我不想说什么,可是,这好像是玩笑嘛!香港的大众传播充满活力固然好,可是,他们似乎有种癖好,只要事情有趣,真伪就不是那么急着追究了。”
“是啊!现在再发生什么都不值得惊讶了——在看过那种景象之后。因为已经有过在十秒钟之内体验过常识崩坏和感受性冻死的事了。”
记忆一复苏,一种冰冷的酥麻感便贯穿虹川健壮的身躯。那个穿着衬衫的人类身体和架在身体上的牛头。如果能够让人相信那是特殊摄影和化妆技巧所造成的效果,那将会使人多么安心哪。
小狗松永良彦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它就是目击蓝伯·克拉克怪异变身的证“犬”。蜃海看着松永,然后又把视线移回虹川身上,露出了苦笑。他对同伴们的证言半信半疑。
“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看到。不管你怎么想像都不够去形容你自己有多幸运。”
“是啊,就让你慢慢地去想像吧!倒是今天的事比较重要,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过?”
蜃海指的当然就是黄氏兄弟再会的事情。身为大报社的记者,蜃海当然有挫折感,可是,大众传播人员的心志却是很强的。如果今天黄氏兄弟可以见面的话,蜃海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革命家黄世建了。
黄世建在中国革命和抗日战争中所获得的武功多不胜数,他那神出鬼没的战术和破坏工作受到中国民众的尊敬,被称为“宋景诗再世”。宋景诗是十九世纪有名的游击战士。他抵抗清王朝的腐败和暴政,掀起叛乱,使得清军的骑兵指挥官将军僧格林沁战死沙场。僧格林沁出身蒙古贵族,击破太平天国军队和英法联军,是一个名声远扬外国的猛将,因此,他的死让清王朝感到战栗不已。在获得大胜利之后,宋景诗就行踪不明,一说他被清军处刑,一说他躲进了山中成仙了。而黄老就被誉为其再世。
“这个奇怪的老爷爷是希望之星啊!”
虹川手上拿着相片喃喃自语着。那是他从旧金山的黄大人那儿拿来的。相片上的人不像是历史上的伟人,只是一个穿着人民服,充满活力,带着笑容的老人。虹川知道光凭长相来判断一个人是极其愚蠢的事,可是,相片上的人确实让人感受不到一点伟大感。
至于茉理,姑且不论对方是不是历史上的伟人,她就是打定主意要从那个老人口中打听到竜堂兄弟的事。她相信始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她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碰面的?又是怎么心灵相通的?
原为陆上自卫军队官的水池真彦已于一个小时前前往启德国际机场了。本来似乎没有先行前往的必要性,可是,这个男人就是这种个性,他总是希望单独行动。蜃海看着手表。
“放水池一个人去撒野,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虽然早了点,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到机场去了?”
“是啊,早点到至少不会失礼。”
虽然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小时,可是,三个人还是依计离开了亚南饭店前往机场。他们不坐计程车,而是使用旅馆的专用车,驾驶工作交由黄大人的直属部下负责,这是理所当然的小心行事。他们是平安地过了香港岛,可是,到有机场的九龙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却遇上了出入意料之外的大塞车。驾驶员打开了收音机,车内开始播放着关于机场的情报。
Ⅱ
塞车时间超过了十分钟,当在车内的日本人们再也没有办法悠然地坐在位子上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虹川坐在驾驶座旁,巨大的身躯不快地动了动。
“是不是有奇怪的笑声?”
“是谁按响了自己设计出来的喇叭吧?”
蜃海毫无根据地回答。由于塞车塞得心浮气躁,他也无意去深思事情。蜃海打开后门下了车。前后方有无数大小新旧的车海把路面给掩埋住了。
“啐!干脆用跑的去吧!这种速度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机场。”
“少来!你会落得心脏麻痹的下场哦!最近你的生活太不健康了——”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虹川的声音和奇怪的笑声重叠在一起,这一次连蜃海也注意到了。喇叭的响声、怒吼声和惨叫声,再加上仿佛撞到什么东西的异样声音。蜃海的视线一转。他是在将视线固定于距离他们的车子一百公尺之后时看到了那个景象。
好像有一个发着光的巨大东西飞在半空中。仔细一看,那个东西是在阻塞着的车顶上跳动着。每跳上一辆车的车顶,就发出了“咚”的怪异声音,车顶也随即陷落下去。蜃海哑然失声,再次定睛一看。当他确认了那个正在移动的怪异物体的真面目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是一副像是在欧洲古城或是陈列在博物馆内的中世纪甲胄。不,正确地来说,那应该是穿着甲胄的人吧?可是,那究竟是不是人呢?
“香港什么时候成了异次元魔境了?”
蜃海想起了先前电脑中传进来的情报。看来那个情报既不是误报也不是开玩笑的。甲胄人每一秒钟都在前进,朝着蜃海他们逼近。随着蜃海下车的茉理和虹川在知道事态之后,不禁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朝着这边来了。是不是该挡住他?”
“我有同感,可是,怎么挡他?”
驾驶人一个一个从阻塞中的车子里跳出来。原本是想对着踩踏车子的暴乱者大吼一阵的,可是,看到那前所未有的景象,每个人都只发出了“哎呀”的叹息声,根本没想到要去加以制止。就在车子动弹不得,还没来得及下判断逃命的时候,甲胄人来到了他们三人面前。看来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这三个人。他的手上握着巨大的电锯。
“乖乖就范吧!小姑娘。”
声音听来像是中年女性的。
“哦呵呵呵!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我要拿你当人质,好把那些邪恶的人类公敌竜堂兄弟引来。”
茉理不禁又吃了一惊。这个怪异不堪的甲胄女似乎和竜堂兄弟有什么关系。是渡海前往中国内地之后认识的吧?
“哪,你有话就问吧!否则我怎么继续我们之间的交谈呢?小姑娘。”
“有话就问?”
“就是我和竜堂兄弟之间的关系啊!”
“嗯,哦,你和竜堂兄弟是什么关系?”
“问得好。”
怪女人撞起了罩着甲胄的胸膛。
“那几个兄弟是背叛神明的恶魔手下。而我,我是要将他们打下地狱的爱和正义的使徒!正义和邪恶的最后战争就要以香港为舞台展开了!胜的一方,当然就是我!”
甲胄女高声地笑了。趁这个机会逃走也是个办法,可是,茉理尽管再怎么大胆,总有吓破胆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她是一步也动不了了。
“要杀你也要等抓到那些人类公敌之后再一起动手。现在,为了防你逃走,我只先砍断你两脚的阿基里斯腱就好了,你就原谅一下,并且感谢我的慈悲吧!”
电锯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开始旋转起来。松永那微小的叫声也被旋转声给盖过去了。唇海吞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哦呵呵呵!心怀感激地接受这个安排吧!接受正义使者爱的一击吧!我将带着诚意砍断你们的腿!”
怪女人把电锯举到头上挥着。可是,一个在半空中旋转着飞来的东西命中了她的手腕。原来虹川从车子的行李箱拿出了螺丝钳丢了过来。换作是一般人,或许手腕骨早就断了。电锯发出了猛烈的声音落在怪女人右脚的脚背上。就在同时,松永往地上一踢,跳上怪女人的脸。它原本想咬住她的鼻子,可是,却因为有甲胄挡着而无法得逞。
“记住做一只狗该有的举止!”
松永避过怪女人挥过来的手,落到地上。
“呵!撒旦退下!鬼畜美英!月月火水木金金!”
怪女人用力地踏着路面,松永牺牲了两根尾巴上的毛避开了她的猛击。茉理抄起了松永那小小的身体,跳了开来!
“报……报上你的名字来!”
茉理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一点,怪女人高声地笑着。
“哦呵呵呵!美丽的女神维纳斯转世,小早川奈津子就是我!”
茉理知道怪女人的名字,可是,她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下毒手。而她的疑问在怪女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中冰释了。
“我的父亲就是战后日本的帝王船津忠岩!他就是被极道者竜堂兄弟所杀的正义殉死者。我要为我所敬佩的父亲报仇!”
“不要把事情颠倒了!”
茉理尖锐地反驳。在了解事情梗概之后,愤怒便压过了惊异,她的舌头也就恢复了活动的机能。
“绑架余、绑架我们一家,你以为你的父亲披着权力的外衣在做什么?什么战后日本的帝王?说穿了只是让政界和财界无止境地堕落、腐败的始作俑者罢了!有什么好逞威风的!”
“住、住口!”
小早川奈津子咆哮着,用力跺着路面。
“原打算请你原谅我砍你的阿基里斯腱,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扯下你那逞口舌之勇的舌头!正义的铁槌就要惩罚侮辱尊皇藏书网爱国圣者的非国民了!”
小早川奈津子摊开了两手,抓向茉理。不,当她正要出手抓人的时候,钝重而又强劲的声音微微地摇撼着地面。小早川奈津子和茉理都不由得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们看到了机场的方位冒起了黑烟。
“不得了了!启德机场好像发生了爆炸的恐怖行动。听说从曼谷来的班次被炸掉了。”
旅馆专用车司机大吼,茉理和虹川、蜃海都倒吸了一口气。从曼谷来的班次,那不就是黄大人,也就是黄泰明所搭乘的班次吗?那绝非是偶发事件,一定是某人在幕后下的手。
“走了!”
蜃海催促着茉理等人。“等等!”小早川奈津子大叫,跳上半空中。她想跳向茉理的背部。可是,那足以让大猩猩也骨折的一踢却被茉理沉下身子给闪了开来。小早川奈津子的巨体以两公分半之差飞过茉理的头,脚整个踹进行李车箱中。“碰”的一声,行李车盖发出了可怜的声音被踹破了。小早川奈津子整个人形同踹穿了行李车盖,身体动弹不得了。她两手在半空中猛抓,不断地挣扎着。
三个人和一只狗没有多余的时间发笑,开始在人行道上跑了起来。在半路上,运气好像来了。就在蜃海的心脏要宣告罢工之前,他们跑到了车阵的前面,拦下了计程车。机场前道路被封锁了,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好下了车。虹川对着呼吸还没有调整过来的蜃海说道。
“你不适合从事太激烈的工作,就待在车子里吧!”
“哪有这种事!黄氏兄弟世纪性的会面,再加上意图阻挠的人,如果不将这些大事报导出来,那岂是一个大众传播人员的作为?我拒绝!”
蜃海断然地拒绝了。朝着机场跑去。茉理和虹川跟在后面,然而,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耳后响起。是“哦呵呵呵”的笑声。
“虹川先生!”
“不要回头,继续跑!”
虹川下了一个明智的决断。
Ⅲ
几道带着冷冷的恶意的视线追逐着往机场奔去的三个人和一只狗。视线的数目不少,可以用打为单位来计算了。大部分都是隔着太阳眼镜直射出去的。
“目标抵达了。”
一个手上拿着行动电话的黑衣男子做了连络之后,一个中年绅士即从停在停车场一角的克莱斯勒轿车中下来。修长的身材裹着一袭无可挑剔的服装,男人用洗练的手法摘下太阳眼镜。
华尔特·S·汤生。四姊妹远东地区的负责人。昨天晚上,他才从英国回来,如果因此就露出时差的疲态,那又怎能担当横跨世界的集团中精英份子之类极度繁忙的工作呢?他在德连佛德庄园接受了蓝伯·克拉克·缪龙和老丹尼尔的命令。
“在香港杀掉黄氏兄弟!至于方法就不用有任何考虑了。”
老丹尼尔还这样告诉他——如果汤生没有达成这个任务,四姊妹的组织内就没有他的位子了。一次的失败就可以将汤生过去的所有成绩都一笔抹杀掉。他感到一种双重的屈辱感。蓝伯命令他做任何事时,他都不能反驳。他知道自己惧怕蓝伯。
爆炸再度产生,黑烟弥漫向天空,机场内外的混乱状况更加厉害。
在机场大楼内,爆炸声的残响拍打着人们的耳膜,茉理处在一种异样的静寂当中。虹川和蜃海都张合着他们的嘴巴,可是,她判断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她看到他们的嘴形。是母音A、U、A、I——危险。突然之间,茉理单膝跪地。蹲在地上。
往前一看,虹川和蜃海反而站了起来。他们把手高举过肩头,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茉理看着他们的表情,倏地回头一看。好几支枪口正从极近的距离瞄准着她。茉理制止了松永的咆哮,站了起来。她和汤生再度碰面了。尽管不是她所希望的。
汤生的脸色不能说很健康。疲劳和懊恼的表情穿透意志的波动若隐若现。打一开始,茉理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她还真想慰问他一声“你累了吧?”汤生慢慢地,以茉理也可以了解的正确发音开了口。
“我以一个绅士的身份并不想选择从背后杀人的行动。可是,很遗憾的,游戏的时间和青春的日子一定有结束的时候。”
“那么,现在要开始做什么游戏?”
“你们的末日。”
这个不好笑的笑话正足以说明了汤生的失常。这个出色的精英份子成了二流的坏人,他本身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汤生带着不甚愉快的表情命令部下绑架茉理一行人。可是,除了茉理等人之外,他们还有同行者。把枪顶着茉理侧腹的男人突然发出了惨叫声。右脚踝被小狗狠狠咬住,锐利的牙齿刺了进去。
几乎就在同时,虹川强烈的一击决定挥在对方的下巴上,男人吭都没吭一声,倒在地上。这个时候,松永已经袭向第二个人的脚踝,它躲过了敌人的怒吼和猛踢,让第三个的手背受了伤,以自由变换的速度不断地立下战果。
枪声回响。
倒下的不是虹川,而是工作人员。只见他抱着被射穿的右膝,滚倒在地上。其他的工作人员无视于鲜血淋漓,痛苦呻吟的同伴,一个个飞退开来,藏身在隐密处。他们抬头看着楼上,把火线集中在隐约可见的人影上。如雨般的子弹射中了柱子,打碎了栏杆,四周漫起硝烟的味道。
三个日本人在勇敢的小狗带领下,低着头企图逃离现场。他们知道楼上的人影就是先行到达机场的水 6c60." >池。看到日本人们想逃跑,一个工作人员对准了枪口。就在同时,一条准确的火线从楼上突刺而下,鲜血从工作人员的右手腕窜出。
“接下来才是大问题。二十对一是有点不利哪!”
在楼上重新握紧枪的水池耳边传来了像损坏的喇叭般的笑声。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水池的心脏加装了厚重的装甲——他的朋友这样深信着。可是就算装甲没有破,也难免感受到了震动。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景象就在水池的眼前展开了。一个穿着中世纪甲胄的怪人跳进了恐怖份子的正中央,用甲胄弹回了枪弹,像暴风一样袭卷而来。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眼不见为净的事情啊!”
水池感叹不已,随即动了起来。他避开了烟雾,压低身子跑下了阶梯。前方出现了人影。瞬间的紧张一下子就松懈了,水池终于和三个同伴会合了。虹川的说明化解了水池的疑问。
“那个怪物是船津忠岩的女儿?!”
连水池都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那如果一开始就让这个女儿当贴身保镖的话,日本的黑幕或许还会健在呢!为什么不这样安排呢?”
“我不懂黑暗帝王的心情。大概是不太愿意在人前出现吧?”
“嗯,原来是藏在深闺的千金哪?看在她和四姊妹同类相残的分上,管她是魔女或圣女,我们都应该表示欢迎的……”
水池心有所感地喃喃说道。
“不管怎么说,被她摆平的四姊妹喽啰实在挺可怜的。”
要让水池感到同情,大概就是四姊妹陷入绝境的时候吧?而事实上,他们也正慢慢步上绝望之路。被小早川奈津子打到的人吐着胃液飞向半空中,被踢到的人则断了肋骨趴在地上。被践踏的人嘴角冒着泡沫,手脚无助地挥舞着,被狠揍的人从嘴里吐出了血水和牙齿,狼狈不堪。在汤生的人生历程当中只怕还没有过这么滑稽而凄惨的败北。
“哦呵呵呵呵呵!挡我路者绝不宽贷!”
怪女大叫,她似乎没有搞清楚挡路的是她自己。
“想办法解决掉那个怪物啊”
“想办法”不是一种命令,只能说是一种责任转嫁。大声地吼出这种话就证明了汤生的精神正滑向颓废当中。身为四姊妹最优秀技术官员的他现在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有着深度的疑问。他一向以精英的地位追随人类的支配者。他看到了支配者的真面目,同时他也受到了非同小可的冲击。哪里有人在知道自己的支配者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时能够不受到任何冲击的?
更严重的问题的是,冲击性虽然慢慢地削减了,但厌恶感却与日俱增。汤生试着说服自己。“管他皮肤是黑的,眼睛是蓝的,头发是红的,或者脸是牛脸,那又怎样?外表是没什么意义的。不管是什么外形,他就是支配者,是我的主君。”
然而,汤生却没有办法真正说服自己。事态并不在他理性的支配下。
秀才官僚是体制的祭司。只有在现在的社会秩序和体制当中才能发挥能力。人们在目前的考试制度下获得优秀的成绩,进了“好大学”,在最大的强者手底下做事,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受到具压倒性的权威保护,发动组织,监视民众并指导他们。获得位居自己上位的人的“认可”就是最大的幸福。
“现在的体制是正确的吗?现在的社会状况难道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吗?权力者们的想法没有错吗?”
如果开始想到这种事,有这种疑问的话,就当不成官僚了。官僚的身份就是“对体制和权威、秩序的信仰强度”。“体制是正确的,权威是绝对的。秩序是神,批判体制、怀疑权威、捣乱秩序的人才是邪恶的。”
汤生有他的信仰,那就是——四姊妹支配世界才是正义。如果这个信仰产生动摇,他的能力当然就没有办法充分发挥了。而当他的部下发现这个情况时,他同时就失去了部下对他的信赖。
Ⅳ
飞机场大楼的地上散乱着人体。超过二十名汤生的部下们带着浑身的血和痛苦、屈辱滚倒在地上。有四、五名就这样躺着动也不动。直属汤生的破坏工作小组可以说全灭了。而汤生本身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下面临了最大的危机。小早川奈津子跳向汤生,用小指指尖就把他的手枪踢掉,两手就要捏碎他的咽喉了。
汤生的气管眼看着就要被捏碎了。他发不出声音,两手两脚在半空中猛烈拍打着。
一个工作人员额头上流着血,却仍然勉强地站起来。手上拿着喷雾容器,从侧面逼近小早川奈津子。戴上甲胄之后视野就>..变窄了,所以小早川奈津子没有发现到他。当无力化喷剂喷进甲胄的隙缝时,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转过身来。
汤生被抛到地上。他张大了嘴巴好像要裂开了似的,发出声音拼命地吸着空气。身体各处的毛细孔都破裂了,咽喉出现了瘀血,两眼布满了血丝。不要说下指示了,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小早川奈津子虽然摇摇晃晃地,却一点也没有要倒下来的样子。她左右摇晃着穿着甲胄的巨体,离汤生而去。汤生一行人没有追杀她的力气。在一片黑烟和警笛声中,他们得想办法让自己逃走才是。
来迎接的有四个人,被迎接的也有四个人。他们终于碰面了。茉理和三个恶人迎接的是黄老、黄大人以及王伯仁、李伯先。黄大人没有在曼谷搭乘往香港的直飞班机,因而躲过了四姊妹的恐怖活动矛头。
“离开台北之后,我们就包了一架小飞机。被卷进这次恐怖行动中的人我会想办法补偿他们的。”
“对。以后都要连本带利向四姊妹要回来,现在就先由你负责吧!”
黄老对弟弟说道,然后转动着他的眼睛。
“啊,好个美人哪!”
黄老用了早已不为人使用的日语用法称赞茉理。他伸出了手跟茉理握手,却久久都不放手。
“唔,是竜堂家长男的爱人啊?配那种不成熟的人太可惜了。”
他好不容易才放了手,把手交抱在胸前。
“我呀,总是被人称为革命英雄或游击战的天才,真是伤脑筋哪!如果这是客气话的话我当然会加以否认,可是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啊!害羞的我只有红着脸接受了。唉,这是名人的痛苦啊!”
好个跟谦逊无缘的人哪!蜃海心中想着,可是却没有一丝丝的反感。黄老这个人有把自己当成笑话来源的雅量。
“大哥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嘛!我还以为在拘留所的生活应该会将你洗洗脑,改变你的性格的,看样子是徒劳无功。”
黄大人苦笑道。蜃海从旁插嘴要求采访黄老,黄老带着戏谑的表情答应了,他看着茉理。
“要采访只要有美人就成了。从国家机密到历史秘闻,我都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样好吗?”
“美人比国家机密更稀奇,是人类的至宝哪!国家机密被知道只对那些寄生于权力机构的害虫有损,可是如果没有美人,男人们就都没有斗志了。”
“大概吧!”
“女人们如果没有美男子的话也会觉得无聊吧?”
“那是当然的。”
黄大人很有礼貌地插进了哥哥和茉理的谈话。尽管恍如隔世的再见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才是当务之急。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黄大人说道,对着茉理用紧张语气说道。
“有极机秘情报进来了。四姊妹的中枢部门统合了北美和西欧,建立了大西洋帝国。”
“大西洋帝国?”
“是的,而皇帝就是那个蓝伯·克拉克·缪龙。”
“蓝伯……那个蓝伯!”
与其说是感到惊异,不如说愕然来得贴切些。自从在密西西比河上见过面之后,茉理对蓝伯从来没有过多高的评价。虽然不是极恶之人,却是个奇怪的变态之流。尤其是茉理一点都感觉不出蓝伯有那种征服世界、支配人类的霸王资质。
“那个人哪能当皇帝?打生下来之后就一直生活在那种幽暗环境当中。”
“我也这么想,可是,看来我们好像得对他重新评估了。”
一行人快速地离开机场,搭上亚南饭店的关系人准备好的小型巴士,随即飞奔而去。不管是走路或坐车,总有制止的声音传过来。可是,他们总算在烟雾和混乱当中离开了现场。
“也有人说蓝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总之他好像变得很不寻常。”
“变得很不寻常”这句话让茉理打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因为有过那件令人厌恶得在无意识中想将之忘记的事情。“变貌”——容貌改变。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在茉理眼前。坐在小型巴士的座位上,茉理僵硬着身体。
“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黄老的声音那么若无其事,表情是那么坚毅,让所有坐在巴士上的人都像被电流电到一样。茉理重整了自己的呼吸,开始说起几天前她所目击到的景象。
另一方面,败阵者们继续逃亡。从机场大楼逃出来的只有一半的工作人员。丢下同伴自己逃出来,浑身青紫的工作人员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同事说道。
“看来汤生先生是不行了。”
“行事迟钝了吗?”
“而且运势也开始滑落了。今天的丑态已不是我们的能力所能挽救的了。那是天灾啊!你不认为吗?”
“是、是啊!”
坐在驾驶座旁的工作人员用力地点点头。
“那是天灾没错。是东洋的魔术,人力是无法与之匹敌的。说到她的笑声……”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工作人员的脊背滑过了冰块千般冰冷。后面的座位突然转了过来,原本只要透过后视镜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一种迷信的恐惧让他们全身僵硬地动不了。平常杀人不眨眼的他们现在连抓住手枪皮套都觉得非常辛苦。像永远那么漫长的几秒钟之后。正想回过头看的工作人员之一被抓住了颈子,然后被推向前方。
工作人员的身体撞破了前车窗,一边散落着光粉,一边弹跳在车盖上。他发出了惨叫想抓住车体,可是失败了。手掌徒劳地在喷漆上滑过,人也就滑落在地上。就在他弯下身时,另一辆车驶了过来。剧烈的紧急刹车声淹没了惨叫声。
另一个工作人员想要抓住方向盘,一个包着铁手甲的拳头迎面给了他一击。顿时下巴骨碎裂,头撞上了天花板,人立刻就昏厥过去了。抓住方向盘的是从后面座位伸过来的巨手。
“哦呵呵呵呵呵呵!正义的战士是不死之身哪!英雌的生命重于地球,恶徒的生命轻于卫生纸!这是故事中的黄金模式啊!哦呵呵呵呵呵!”
车子以突进中的非洲犀牛之势改变了方向,突破了连续的紧急刹车声和怒吼、冲撞声急驶而去。目标是亚南饭店,小早川奈津子要杀的极恶之人的人数现在应该成倍数增加了。
第五章 会面
Ⅰ
……看到太真王夫人,青龙王敖广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才对。想想她现在到这里来的意义,他就不能因为可以和她相见而感到高兴了。
“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不是在昆仑吗?”
“母亲说过,青龙王为了避免天军相残所以一个人潜进天宫和玉帝见面。”
“在下实在远不及你的母亲啊!”
想起西王母的温雅美貌,青龙王不禁摇了摇头。这时,弟弟满脸疑惑的脸映在他视线中。白龙王回来了。他为了帮哥哥达到面见玉帝的目的,自己志愿当钓饵。他把天兵们引到别的地方去之后回来和哥哥会合。他很想问哥哥在这里磨菇什么?可是在听了太真王夫人的说明之后,他也劝哥哥照太真王夫人说的话做比较好。照他的意见,姑且不论和牛种作战,如果要讲和的话西王母出面远比大哥要来得恰当。
“母亲是站在龙王这边的,可是如果立场太鲜明的话,就没有办法扮演调停的角色了。母亲先保持中立的态度,尽量避免流血事件发生,青龙王是不是可以先交由母亲来负责?”
“这样固然好,可是你自己呢?”
“我当然无意妨碍母亲,也不想欺骗自己。我是青龙王的同志。或许会增加你们的麻烦,不过我还是要求让我加入你们的阵营。”
“无上欢迎!”
白龙王高兴地拍着手,可是青龙王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不,我们不能让西王母感到为难。我怎样都无所谓。”
唉!好个顽固的人哪!太真王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青龙王,可是眼光中却没有丝毫的厌烦,有的只是无限的好感。
“不要放在心上,因为母亲都知道。目前她正积极地和玉帝取得协调。”
突然青龙王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他受到的冲击之大几乎要让他停下了脚步。青龙王是听过玉帝的声音,可是却从来没见过玉帝。
从殷周革命之前不就是这样吗?他从来没有被允许过抬头看着高高阶梯上的人,只是低着头听着上头传来的声音。
尽管只是个臣民,但龙王一族一向被视为天界的皇族。“王”的称号是皇族男子被赐与的。光是这个称号就受到了天界众人的尊敬。同时也让人对他们敬畏三分。他们虽然谨守着避免无谓纠纷的礼仪,但也不用刻意地卑屈自己。如果这样的态度还要被批评为傲慢的话,那他们还能采取什么的态度?
在事情演变到这种节骨眼之前,青龙王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和玉帝面对面谈话。可是或许他应该尽早有这样的行动吧……?
包围着水晶宫的防护罩发出了彩虹的光辉,承受着惊人的热量。在头上炸裂的光球闪光下,红龙王秀丽的脸忽而显得白皙,忽而又沉进黑影当中。
乍见之下红龙王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可是那全然是为了将怒气和斗志一股脑宣泄出来。越是压抑,怒气和斗志越是往内高涨,爆发力越是惊人。
“那些假借天军之名的可恶牛种私兵!你们就尽情地横行吧!堆积出够你们一千年之后仍然要后悔不已的尸山血河吧!”
当凄绝的笑容浮上红龙王的嘴角时,彩虹般的光芒消失了。天军的攻击中断了。完完全全中断了。一个影像出现在通讯镜上。是号称“讨逆都元帅”的钦?。
“再抵抗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你们就干干脆脆地投降,乖乖地照天界的秩序走吧!”
“什么是天界的秩序?对忠良的臣下发动不义无道的战争就是天界的秩序吗?天界的秩序就是再怎么没有法纪,也得对僭称天军的叛逆者卑躬屈膝吗?”
红龙王的毒言毒语简直可以用“舌端喷火”来形容了。对方的反驳大概就像被用冰刀斩碎一般不成形了。钦?虽然没有因为红龙王的话而退缩,但是脸上的微笑却颤动着。再怎么骄矜的人看到红龙王的微笑也不能不感到恐惧。
挽救钦?的颜面,使其得以不致丢人现眼的是来自天宫的通讯。西王母的小女儿太真王夫人以母亲代理人的身份要求双方停战。于是,钦?得以透过通讯镜和青龙王敖广面对面。打一开始,钦?就无意认真交涉,只是为了赚取时间,目的是要让龙王的阵营松懈。
“青龙王,我觉得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不过,你还是值得人钦佩的。即使天兵只流了一滴血,即使我想饶了你,玉帝陛下也不可能放过龙王一族了。”
“没有必要要求赦罪,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罪责。”
青龙王实在很想这样吼回去,可是,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冷冷地看着钦?。青龙王这种和红龙王大异其趣的冷寒之气重重地击垮了钦?,他很辛苦地维持住自己虚张的声势。
“玉帝陛下的耳根子也未免太软了,竟然会听信你们这种人的谗言。”
“是我们的忠诚受到嘉奖吧?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一瞬间,半空中仿佛散起了火花一般。太真王夫人睨视着钦?。
“那么,我以西王母代理人的身份告诉讨逆都元帅。这里就交由西王母负责,你们马上退兵。”
“可是这种要求太突然了,要知道士兵的一鼓作气是最重要的。”
“那么你是打算对西王母一族开启战端了?牛种不但对上龙王一族,甚至不惜和昆仑为敌吗?”
“唔……”
钦?不禁瑟缩着身体。太真王夫人两手插腰放言道。
“如果以你个人的意见就可以决定大局的话,我也不在乎。怎么样?”
以钦?的立场来说,他原认为昆仑会摆低姿态求和的吧?到时候他就摆出高压的姿态,激怒青龙王,由龙王一族扛起破坏和议的罪责。自己的好意被轻视,昆仑的怒气应该会对着青龙王发作吧?
可是,太真王夫人的态度却充满了连红龙王和白龙王都要为之臣服的挑战意味。钦?是失算了。昆仑是西王母统治的仙女根据地,其武力远不及龙王一族。假如开战当可轻而易举地将之击垮吧?可是,和昆仑作战,与西王母刀锋相向却与原来的目的背道而驰。孤立龙王一族的策略也将随之付诸流水了。不但如此,原先采取不干涉态度袖手旁观的天界各势力或许就会因而加入龙王和西王母的联合势力中了。把西王母逼入龙王的阵营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事情若演变至此,我是担不起责任的。”
钦?的表情说出了他的态度。
“西王母可以保证龙王一族不和天军抵抗,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解除武装吗?”
钦鹞说出口的却是这些话。
“你这么不相信西王母?”
太真王夫人带着嘲讽的语气回道。
“那么借问一下,你能保证你们不会破坏解除武装的水晶宫、不加害龙王一族吗?”
钦?骨碌碌地转动着两只眼球,用力地清了清喉咙。
“一切听凭玉帝陛下的旨意。”
好个狡猾的回答。青龙王不禁怒火中烧。
“既然如此,我认为你们和我们龙王一族打一开始就没有争斗的理由。原本应当在陛下御前公开审问,然后才颁下敕令,动员天军,这是天界的法令,可是天军竟然无视于法令的存在,擅自攻击水晶宫,理由何在?”
“我只是天军的一名小将,只是奉命调兵遣将罢了。这种高阶层的判断不是末将所能知悉的。”
钦?看着远处,佯装不知情地这样回答。看来到这个时候他仍然想回避责任。
青龙王也无意 53bb." >去追问钦?。使主干枯绝比折断小树枝重要。青龙王得把躲在这家伙背后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才行。
青龙王回过头命令白龙王。
“传达虹、蜃、蛟三位将军,反击天军是无益之举,当然,你也一样。”
青龙王举出的三名将军是敖家军的重臣。虹、蛟两位将军各指挥统率十万名左右的部队,而蜃将军则在青龙王的本营中担任长史之务。所谓长史就是辅佐官,帮助总帅管理营运本营之事。虽然有将军的称号,却是不折不扣的文官之职。
白龙王那充满生气的年少脸庞掠过了失望的阴影。这个太过年轻的骁将原有意将事情交给西王母来办。可是看到钦?无礼的态度,他不禁火冒三丈,不但想打垮部将们,还想打头阵将天军杀个片甲不留。他向哥哥抗议。
“大哥的意思是不战倒戟,降伏在牛种的军门下?”
“不是降伏牛种的军门下,而是与天军讲和。讲和首要避免无谓的流血,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吧?”
“大哥要我们去接受您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这未免太无理了。敖家九十四万军没有一个人可以接受这种事!”
这个反驳让青龙王感到痛心。他一向把白龙王当孩子般对待,常常对他说教要他修习学问。可是他很清楚,白龙王的智慧是鲜明而锐利的。现在自己的痛处被白龙王戳到,青龙王有一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哟!”
钦?在通讯镜中歪着嘴角嘲讽道。
“看来白龙王是无意对天军表现出恭顺的态度了。这样一来,和约……”
“住口!畜生!”
“什、什么……”
“闭上你的臭嘴巴!”
白龙王大吼一声,钦鸥简直就要气炸了。这时候半空中出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人用透明的手挥着透明的笔画着画一样。那是一个生物的头颅。
“蚩尤……!”
一瞬间,青龙王以为是幻觉。可是不然。现场并没有实体出现,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只见头颅张着那足以咬碎铁石的血盆大口,流着口水带着嘲笑睨视着现场的人。那是一个浮在半空中的铁公牛的头。
钦?发出了惨叫似的声音,匐伏在地上。两个龙王和西王母的么女儿侧眼看着钦?的丑态,呆立在当场……
Ⅱ
四周充满了桃花香,舒适地刺激着人们的嗅觉。大理石制的栏干外头一片苍绿,在万绿丛中满满地缀满了白色和淡红的花朵,鸟鸣声逗弄着人们的耳朵。凉风吹拂着纱质的窗帘,不知何处响起了剔透的银铃声。
这种典雅的气氛最让竜堂终感到束手无策,可是却不会让他有无聊感。同行的西王母的女儿们对着难掩紧张心情的竜堂家兄弟们嫣然一笑。
“请放轻松点,又不是要开始审判。”
瑶姬的声音和玉扈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母亲!”
于是,竜堂家的兄弟和西王母就这样会面了。优雅地坐在翡翠制的椅子上的女性穿着绢缎子的衣服,从优美地绑着的头发下凝视着四个稀客。两个女儿跑到母亲身旁,合着两手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坐在女人脚边的地上。玉扈谦恭地坐在右边,瑶姬则单膝跪地坐在左边。
“好个美人哪!”终对弟弟这样低声说道,这是终对一个女性的容貌所能做出的最极致形容,因为他的表现力实在不怎么丰富。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地形容对方的美。接着余对哥哥低声说道。
“好像妈妈。”
余出生之后不久就失去了双亲。他只能从相片上知道妈妈的长相。他所说好像妈妈并不是指妈妈相片上的脸孔跟西王母很像,他指的是感觉,是形成基因的本质。西王母是天界众仙女们之长,是孕育生命的根源——是象征母性的女人。
始一边谨慎地提醒自己不得失礼,一边暗自猜测西王母的年龄。既然瑶姬是四女儿的话,年纪应当是中年人了,可是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当然,对神仙而言,年龄是没什么意义的。西王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秀丽,而且是那么地温柔。她那淡红色的嘴唇轻轻地张开。
“好久不见了,青龙王。大概有三千年了吧?”
西王母讲这些话就好像才三天不见一样若无其事。始低下了头,三个弟弟也跟着做。
“我实在也很想说好久不见,可是,在我的记忆中,我这是第一次见您的面。前世的记忆也好,天界的知识也罢,我都还没有想起来。”
始很辛苦地选择遣词用语。
“可是您让我觉得很温馨。这绝对不是客套话,是我衷心的感觉。”
“始哥怯场了呢!”
终对余小声说道。余只是形式上地点点头,兀自出神地看着西王母的脸。西王母让年轻的客人们落了座。女官们送上仙茶。当客人们喝茶的时候,西王母说道。
“你们四个兄弟是天界的龙王一族经过三千年转世投胎的。你们本姓敖,是天界的王候神仙中最有力的一族。”
西王母闭上了嘴巴,沉默便弥漫整个室内。真实就像渗进土里的水一般渗入竜堂兄弟的心底。“果然如此。”终喃喃说着,一口气喝光了仙茶。一种不知是薄荷或蜜的清爽香甜感顿时扩散开来。
“我只用了十五秒的时间就把三千年的事情说完了,我想这样你们大概没有办法完全了解吧?”
“能听到西王母这样跟我们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知道你们相信我,可是了解和信赖是不一样的。是的,是有些不同。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不会让你们产生误解才好。”
“母亲一向很喜欢出课题哪!”
瑶姬对着客人眨了眨一只眼睛。西王母的手抚摸着淘气女儿的头发。
“因为总是有把忘了课题当成一种乐趣的孩子呀!可不能老是装出这种耍赖的表情。而且,在明天的会议有过多的先入观是不好的。”
西王母一个一个端详眼前的四个人。始心里想着,所谓“慈母般”就是这样的表情吧?余也一样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你们被封印为人身,历经了一一七代出生在凡间。你们在遗传子的记忆当中生活着。总有一天你们会想起一一七代之间所有的事情,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们只有靠着线索来一件一件寻回记忆了。明天的会议上你们应该也会知道一些事情的。”
明天的会议就是在昆仑统辖下的神仙们聚集在一起召开的会议。议题当然与竜堂兄弟们有关。西王母不提此事,反倒希望始谈谈以前经历过的事。
“最先说出我,不,说出我们真正身份是龙王的人是船津忠岩老人。”
始说起这半年来他们所经历的事故:余和终被想要独占龙种秘密的人们所绑架,学校被烧毁,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家出走。如果他们是一般人的话,早就不知道被杀了几次了。这是一段相当悲惨的故事,在终偶尔插嘴的情况下,始说完了他们的经历。西王母带着好感和同感凝视着龙王们。
“你们可真是辛苦了。”
“请不用担心。因为他们的下场比我们惨得多。”
终得意洋洋地做了结论,竜堂家“以十倍之痛还诸于人”的家训是不是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根源,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那些仗着权力迫害他人的人从来没有想过遭到对手反击会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们深信欺凌弱者就是战争。可是……”
续改变了话题。前几天余曾做过梦。他想知道的是如果玉帝不在天宫的话,那代表什么意义?
“不会有玉帝不在这种事发生的。在这三千年间,天宫非常地平和。说起三千年,这段日子在天界也不算短啊!”
始和终交换了一下视线。西王母的话应该是事实吧?可是他们觉得在事实当中有着深不可测的未知。事情不是那么单纯的。
“那是真的玉帝吗?”
瑶姬和玉扈换了姿势,抬头看着母亲。这个问题一定也是她们想解开的。对天界的仙女们以及其他的神仙们而言,似乎也有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西王母没有责怪续这个可以说是相当不敬的疑问。
“是的,那是最大的问题。”
西王母的慎重正足以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她不能随便就下定论。续继续问道。
“..如果玉帝是假的,那么到底这三千年来是谁号称为天界的支配者?”
续追寻着自己思考的轨迹喃喃自语。
“而且在这段期间,难道天界的神仙们都没有发觉吗?假如是这样……”
“续,你的假设太多了。”
始制止了老二的急性子。他不想到这里来匆匆忙忙地就下结论。西王母好像要落实记忆似地说道。
“至少玉帝经历了六千年的岁月。而且,至少在前半段他将天界统治得很好。”
“西王母您不知道玉帝的真面目吗?”
始提出了属于他个人风格的补充问题。他表示,如果真面目这个用词欠缺敬意的话,还请西王母见谅。西王母轻轻地笑了出来。这又让始想起了母亲。
“青龙王真的一点都没变哪!认真而拘泥于形式,顽固而厌恶盲从权威却又多礼。”
“始哥被学生批评为会走路的化石哩!”
终做了多余的证言。
“化石可是很贵重的东西哪!越旧的东西越有价值。”
续有意为哥哥辩护,又说了这些多余的话,始不禁面红耳赤。
“你们在西王母面前节制一点。”
“没关系的,青龙王。”
西王母显得很愉快,可是始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话题。他问西王母,天界不干涉人间界是规定,难道没有例外的情形吗?
“嗯,我也曾数次想过,旁观人间界是不是对的。在十五世纪末,来历不明的克里斯多夫·哥伦布号称发现新大陆航行出海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该阻止他。”
一四九二年到达新大陆的哥伦布在日记上这样写着。“这里的原住民很聪明,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奴隶”。有着不屈不挠意志和勇气的航海者对奴隶制度也坚信不疑。于是,新大陆的原住民相继成为奴隶,因为来自欧洲的疾病和人为的虐待而大量死亡。
“可是就算让哥伦布失败了,也一定会有其他人到达新大陆的。历史的洪流就是这样子的。成功者的固有名词虽然变了,事情却一样会发生。”
这一点始也很清楚。任教历史之后,他就确实明白历史就像一条大河。时间本身固然是存在的,而历史却可能是人类有了认识之后才存在的。
历史是只有人类才有的,了解历史是人类的特权。可是了解历史和学习历史并加以活用好像是两码子事。这个世上,没有学到任何历史的人还大有人在。
“可是最让我后悔没有插手的是郑和的航海日记被烧毁时。”
西王母的声音中掺杂着悲哀的微粒子。
郑和是一三七二年出生的中国人,是明朝的武将,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航海者。是一个身兼宦官和回教徒身份的不凡人物。
郑和的大航海壮举远超过哥伦布、麦哲伦、达伽马等人。参加的人数约有三万七千名。船只有三百七十艘。最小的船只也长达五十四公尺,宽达二十公尺。有名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比这个晚了一世纪才诞生,可是其船身的大小和郑和船团的最小艘船比起来还不及一半。
郑和的航海行动多达七次,船团远及非洲东岸。有一说认为发现澳洲大陆的就是郑和。
后世欧洲的历史学者感到惊讶的不只是其规模而已。郑和的大舰队所到之处从不抢夺殖民地、掠夺、追捕奴隶,这一点也是欧洲人的常识所不能理解的。美国议会图书馆馆长D·巴斯汀说过“真正拥有基督教精神的是身为异教徒的他们”。
郑和在航海记录和造船技术书方面都留下了质量并重的遗产。如果这些东西获得妥善保管的话,一定会是全人类的至宝。可是,很遗憾的,所有的东西都在郑和去世之后被烧毁了。而进行这项蛮行的是明朝的兵部尚书(国防大臣)刘大夏。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正义感强烈,憎恨宦官的横暴,对宦官之一的郑和也深恶痛绝。
操控像刘大夏这种视野狭窄的正义斗士对历史上的阴谋家而言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有一次刘大夏下定决心。
“一定要将郑和的航海记录都烧毁,破坏造船和航海的技术书,以防今后再出现研究这些资料的人。否则宦官将专横跋扈、财政破藏书网败,明朝亦将亡矣。为了正义,我必须完成这项使命。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于是,刘大夏便实行了正义的信念。距离郑和死后大约四十年。郑和所留下的航海、地理、造船、海外事情、贸易等资料是何其地宝贵啊?而这些记录全都付之一炬,化成火灰了。
Ⅲ
刘大夏是明朝的忠臣,为国尽忠。在宫廷的改革和黄河的治水方面建立了不少功勋。当时的人和后世之人都称赞刘大夏是一个无私无欲的人。可是,他也被批评为粉碎了历史巨大的可能性,破坏应该留给后世文化遗产的大罪人。人经常因为一件事情的结果而不论其动机或目的就受到批评。这件事就充分说明了主观的正义感这种东西的危险性。
“烧过书之后接着就是烧人了。”
提出这个警告的是“罗蕾莱”的作者海利希·海涅。当偏狂的正义横行而成为一种疯狂行径时是很可怕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陆军从各个家庭中掠夺了将近一万三千个的美制“蓝眼娃娃”,将之焚毁殆尽。这种狂气不是来自正义而是源自愚劣,可是却证明了破坏文化的人在历史上就是败者。
说完了这段话,西王母这次用一只手抚摸着玉扈的头发。
“自工业革命之后,人类这二百年来不停地在污染着地球。如果人类现在灭亡了,地球大概也要花上两百年的时间自我净化吧?对地球的生命而言,那只是一瞬间。”
西王母的语气非常淡然。
“面临危险的是人类不是地球。对人类而言,地球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对地球而言,人类却不是绝对必要的。”
西王母黑色的瞳孔闪着光芒。始想起了西王母不仅是母性的象征,同时也是大地的象征。西王母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她用着平稳的语气告诉龙王们一件重大的事情。
“牛种成功地支配了三千年的理由是不容忽视的。那是因为牛种的支配法和人类的天性非常吻合之故。他们绝对不是光靠恐惧和骗术来支配的。”
续对西王母的话有些意见。
“果真如此,那么我们就不需要多做任何努力了。支配者和被支配者都希望持续目前的状态,那么我们也只有任其自由了。”
续的语气充满了挑战性,可是,对方既然是西王母,再怎么锐利的剑尖也就被温和地接纳了。始代替西王母回答。
“续说的有道理,可是采取各种行动的是对方。我们没有出过手,连一次都没有。”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执着地出手、追究不可呢?为什么他们不能放手呢?
“那也是牛种的本性,可是我现在说的是另一件事。我说的是,人类到底要什么?”
什么意思?始和弟弟们用表情问道,西王母则用明确的话来回答他们。
“人类要的就是被选择。”
“被选择……?”
“是的,被选择。那可不是在选举中当选之类的事。人们因为被绝对的权威所选择,被伟大的存在所选择而得以立于高于他人的位置上。而行使选择权的人则是神、是天使、是宇宙人。”
弯着膝盖坐在母亲脚边的瑶姬发出声音笑着。
“这就是选民思想啊!其中也有着非常自我的因素在。神怪杂志的投稿栏里常有这样的文章——表明自己是被选出来的战士,是特别的存在,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然后人们就等待着,等待着某个人来告诉他们打仗的对象,等待着有人来告诉他们为何而战?”
瑶姬有些生气似地带着激动的表情用手掌轻轻拍打着地面。
“就是这样!人们希望有人来告诉他们、指示他们。如果没有伟大的人给与指示,那些优秀的人类似乎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因为人们认为照着指南正确地行动就是优秀的人。对他们而言,给与指南的人就是神。他们深信机器人是一种比人类进化的存在。”
这样回答姊姊的是玉扈,语气虽然温和,内容却相当严厉。真不愧是瑶姬的妹妹茉理的姊姊。话又说回来,从打扮得像京剧人物的公主口中说出指南或机器人之类的话实在蛮奇怪的。
西王母再度开了口。
“支配者想独占的不只是权力或财富,他们也要情报和知识。在非民主国家中,报导没有自由,国家机密非常多,此事青龙王应该也知道吧?”
西王母说的没错。不过这是自从祖父去世之后,始第一次被问到人类和历史方面的问题。姑且不说续,终和余都觉得有些无聊,可是却仍然乖乖地站在原地,这实在叫人钦佩不已。
“这一点也可以证明牛种是如何巧妙地支配着人界。他们知道一般市民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自认为是知道秘密的、被选择的人。这种优越感连带地让这些人对牛种忠诚。少数的特权为了表现自己的优越感总是要支配其他人。”
始觉得呼吸困难。他夹带着叹息问西王母。
“牛种比龙王一族更了解人类的本质吧?”
“他们了解人类的某一方面,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西王母温和地回答。她仿佛知道始的辛苦,有意为他在心灵上打出一个通风口。
“可是人类还有其他的面。有人喜欢支配、虐待他人,也有人穷毕生之力想减轻他人的不幸。青龙王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是愚不可及的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
始摇了摇头。
“目前还没有看到言论自由的国家灭亡的例子。进入二十世纪之后灭亡的纳粹、德国、军国主义日本、苏联、东德……这些国家都打压言论、将唯一的思想宗教化强迫人民接受、不承认在野党的存在、奖励密告等。看到这些实例,实在让人想相信历史的洪流和人类的聪明才智。”
一九九一年底,苏联在法治上来说已完全消失了。人们一方面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却又颇能理解。
“没有错,国家这种东西是会消失的,不是永远的、不灭的。”
这是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的。地球上多得是不值得存在的国家。这种国家消失只会造成那些将权力私有化的独裁者及把国家财政当猎物的国家公务员的不便。这一点是大家都晓得的。
但是,各国的外交部仍然半感困惑半感欣喜。因为国家的数目增加的话,驻外的大使人数就会增加,官僚的席次也就跟着上升。
美国有名的未来预言者曾做了如下的预言。
“苏联会崩圯,分裂为四十四个国家。”
听到这个消息的高中生不禁叹着气。
“如果得记四十四个新国家的名字,那我宁愿选择承受苏联的威胁。”
始最后讲了这个笑话,西王母和她的女儿们都愉快地笑了起来。而这些笑声也像是结束会见的信号一样。
退出大厅之后在走廊上走着时,续耸了耸肩。
“都讲一些多余的话,重要的事情都还没有告诉我们哪!”
“没办法。”
始干脆地这样回答弟弟。今天他们毋宁是站在被审查、被观察的立场。西王母之所以提出各种问题不就是想亲眼亲耳看看、听听始他们有什么样的想法吗?能见到西王母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一切事情都将从此而延续下去。
“该怎么说呢?这种情形……”
续用纤细的手指头戳戳左耳的上方。
“这不就像大量的记忆一下子都流了出来,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吗?可是又好像不对。每一件事都要我们去问、去想、去听、去推测。”
“看来只能将祖父的话铭记在心里了——不要靠别人,自己去调查。”
竜堂兄弟今天的工作就是等待明天的会议。西王母并没有传授他们面对会议时如何作战。不管会议怎么进行,也不管竜堂兄弟是否有发言的机会,他们都得靠自己的能力去推动会议。
如果这件事都做不好,龙王一族一定就被看扁了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真叫人生气。”
终说道,续回答他。
“终是肚子饿还是生气啊?这件事有必要确认吗?”
“随你怎么说,我跟续哥不同,我可不是那种满肚子黑水却有一张白皙脸孔的人。”
“那比终用巨大的音量来骗人要好得多了!”
“你们能不能为明天的事操一点心哪?太不正经不但得不到帮助,搞不好还会惹火众神仙们哪!”
竜堂家的老大把手搭在么弟的肩上,对着老二和老三说教,他的内心不禁有一种安定感。照这么看来应该会没事的。就算会议在多么的紧张气氛下召开,应该不会完全没有回响吧?至少应该会有最完美的结局。
第六章 会议即景
Ⅰ
神仙们的会议场所定在丹霞宫。丹霞宫位于西王母广大宫殿的西北角。面对着弱水,仿佛水墨画一般的奇峰重重叠叠,苍郁古木的影子是那么深浓。形成瀑布落入弱水的溪流环绕着建筑物,在各处形成了水池。以桃花为代表的花木环绕着的建筑物不像北京的紫禁城那么壮大,却有高中的体育馆规模,仿佛用铜盖起的屋顶散发出沉稳的光芒,美丽动人。
无数的宝鼎朝着这个屋顶飞落下来。也有一些看起来像小片的云一样。喷射出一种电导性磁性气体,气体改变了密度和光的折射率,使得宝鼎本身看起来朦朦胧胧的。这是在人间界飞行时绝对不能欠缺的系统。这种大规模的气体笼罩着整个龙泉乡上空。
瑶姬来到母亲的寝室时,西王母正要结束早上简单的化妆。西王母微笑着问前来问安的女儿。
“找到昨天你说的禁区破洞了吗?”
“已经修复好了,母亲,可是……”
瑶姬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那只鵕不一定就是最后一只。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还会跑出其他的来。”
“最后的一只?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啦!懂的人就是懂啊,母亲。”
淘气地挥了挥手,瑶姬离开了母亲。她通晓人间界的次文化,像特殊摄影电影之类的东西一事在西王母宫殿中是公开的秘密。
连接着丹霞宫的漫长通道入口是一个大厅,椅子并列在墙边。和昨天一样穿着青、红、白、黑袍的四个年轻龙王就在这里等着瑶姬。交换了形式上的招呼之后,瑶姬问道。
“昨晚睡得好吗?”
“承蒙关心。”
这不是客套话。他们四个人都各自在被分配到的客房里睡了深沉的一觉。连余都没有做什么梦,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到底有多少神仙会聚集在一起呢?很明显的不会只有十人或一百人的。在仙界,西王母的宫殿本来是男宾止步的地方。龙王兄弟,也就是竜堂家的四个人会成为此地的客人是因为西王母视他们为一家人。
总归一句话,神仙确实存在。他们存在的世界确实存在,而他们自己又身在其中,这些事让他们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个非常识的处境啊!——始的内心这样想着。然而,竜堂兄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非常识了。看来目前事实是重于常识的。
“对了,九天玄女说要招待你们吃饭。你们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九天玄女是西王母的女官长,掌理宫殿的一切事务。拥有堪称女王国宰相的地位和权限,同时也是瑶姬她们的家庭教师。
“她是一个头脑聪明而认真的女人。母亲很信赖她,她也从来没有背弃过母亲对她的信赖。”
>从瑶姬的语气听来,九天玄女似乎是一个可以信赖,但却不易亲近的女性。始决定避免马上和这个女人见面。他不想再增加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的对手。这是他老实的地方。
尽管不见这个女人,今天他们也得接受许多神仙们的面谈。神仙们对西王母固然怀有敬意,但龙王兄弟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沾了俗世尘烟的黄毛小子罢了。原本神仙们就把人间界的帝王们视为俗不可耐的人,对权威和权力总是嗤之以鼻。穿着宽松道袍的他们走过竜堂兄弟前,品头论足似地一个一个打量着,始对着他们低头致?99lib.敬,他们也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回应一下而已。
其中一人把手上拿着的仙杖伸向终。
“哦?这是龙王吗?”
“不要鸡蛋里挑骨头?”
终大吼。在一旁的余被要求“笑一个看看!”遂勉强地装出了笑容。“啊,笑了!笑了!”简直就被当成珍禽异兽看待一样。
“我以为仙人是比一般人类伟大的人哪!”
“什么话?伟大的人就不会想当仙人了。他们在好奇心这方面就像小孩子一样。”
瑶姬毫不避讳地断言,可是续对她的话颇有异议。
“因此他们应该修行过,应该有一点素质吧?”
“这是价值观的问题。”
瑶姬说道。爱好权力和财富,喜欢支配他人的人是成不了神仙的。这种人总是欠缺精神上的适应性。
“汉武帝就是这样。他要求我母亲让他成仙,可是却不得愿。因为他太过于追求地上的荣耀了。”
始微微歪着头。
“在历史上,武帝是千个不可漠视的存在。”
“是的。说起来,成为历史巨人的资质一定和成为神仙的资质背道而驰。”
大概是吧?始心里想着。不光是汉武帝,亚历山大大帝、凯撒、成吉思汗、拿破仑,这些人都是古今东西的英雄好汉,可是他们绝成不了仙人。因为对现世有着野心和执着,所以他们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盛名。
会议场所的座位呈阶梯状,神仙们各自落了座。这应该是一个神圣会议,有着崇高的气氛,可是,茶、水果、糖果,甚至酒都带进会场来了,简直就像一场宴会一般。中央较低的方形地板上设着座位,西王母以优雅的动作坐在上头。瑶姬和玉扈则坐在附近的阶梯上。竜堂兄弟也得体地跟着坐在旁边,可是西王母对着两个年纪较轻的龙王示意,要他们坐到她的脚边去。
“白龙王、黑龙王,到这边来。”
在西王母的呼唤下,终和余微微地犹豫了一下便往前走去。神仙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两个太过年轻的龙王身上。有温和而充满好感的视线,也有冷静地观察他们的视线。而更多的是充满好奇心的视线。有人和邻座的人交谈了几句话,发出了笑声之后,又盯着竜堂兄弟看。终环视着会场,余每走动一步,会场就掀起一串笑声。仙人们的样子好像是来动物园参观一样。或许不该说人数而该说仙数,反正到场的神仙大概超过一千人了。终忿忿地喃喃说道。
“我们好像猫熊哦!”
“应该是海驴或海豹吧?”
“他们是不是打算让我们钻火圈?”
“那就是龙钻火圈了,或许我们可以接受哪!”
“或许可以接受,可是我不喜欢。你去做吧!我就当经纪人。所得利益就平分吧!”
事实上没有紧张感这一点,终和余跟仙人们是一样的,可是他们自己好像都没有自觉到。
“那么会议就开始了吧?”
西王母开了口,会议于是开始。话是这么说,可是既没有司仪也没有议长,松散的气氛也丝毫没有紧张感。有的仙人手上拿着酒杯,专心地赏着庭院里的花。虽然不像日本国会一样充满了低级的杀伐之气,可是不正经这一点却极为相像。续嘲讽地这样想着,可是始却不想那么快就下结论。
有一件事却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始他们是“龙王”。确定真伪的阶段早就过了。也就是说,在今天以前,他们一直被长期地观察着——始明白了这一点。
不久有一个神仙要求发言。
“不管哪个国家发生什么样的凶灾,都和这块土地无缘。我们就不要管了吧?”
不管人间界流了多少血,那都是人类的愚昧和残忍所造成的,责任在人类本身。他们自己播的种应该由他们自己收割吧?
“看来西王母好像偏袒龙王一族,不过那也无所谓。事情如果已经决定那就不用说了,可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个定论,希望西王母能保持公正而中立的态度。”
“我也想保持公正的立场。就因为这样,我不能站在中立的位置。”
西王母的声音沉静中潜藏着丰沛的力量。始满怀着敬意凝视着西王母。
“三千年前,我犯了错误,我没能分辨清楚公正和中立的差别。尽管当时所谓的中立就等于是回避责任的意思。”
西王母仿佛对着每一个神仙们表态一样。
“不过,那终归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无意强迫众神仙跟我有一样的看法。我之所以把龙王叫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对神仙们施加压力,只是想让龙王们了解他们自己的立场。”
Ⅱ
西王母不是独裁者,她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命令神仙们做什么事。如果,她这么做的话,可以说处于一人一党状态的神仙们一定会反弹,而仙界也一定失去统一。
神仙们相继要求发言,开始彼此之间的议论。可是看来他们好像把龙王们当成话题,享受着议论的快感。
“我认为寻求社会的公正和以正义为口实迫害他人是两码子事。”
“这是非常初步的认识。”
“龙王他们是在追求一种社会的公正吧?”
“啊,那到底是什么呢?”
“人间界好像到处都有纷争。”
“反省之后再出发不是比较好吗?”
“可是,人间界的社会现状让人不敢苟同,所以有时候也真想好好打一场。”
“所以才会有社会的公正这种话出现啊!”
仔细听起来,这好像是私立高中教师们开会讨论是不是要接受被公立高中退学的学生一样。
“大哥,难道你不想大吼一声吗?”
“你想怎么吼?”
“像这样——当你们进行漫长的议论时,地球上就有数不清的人们被杀了。你们应该停止转动你们的舌头,毅然决然拯救人类,消灭罪恶!”
“喂,你的眼神很危险哦!”
“所谓的煽动不就是在这个时候进行的吗?”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气氛不适合叫出这些话。”
始说的没错。认真发言的神仙只有极少数,大部分的仙人还是像一开始一样,仿佛沉浸在宴会的气氛当中。有人传递着装了仙酒的葫芦,喝醉了之后高声歌唱的,也有人熟睡得打鼾的。西王母没有刻意叱责他们,只是寻求神仙们的意见,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没有人提出比较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们想听听龙王们的意见。”
有人提出这样的意见。于是龙王们再度笼罩在众人视线的豪雨当中。
“是啊,光是坐着听大家说话一定很无聊吧?”
“那是黑龙王吧?那么好像要睡着了。真是好胆识啊!”
这可不是胆识的问题啊!终在心里反驳道。由于会议太过无趣,与原先的期望大相迳庭,因此余就拿出了“打盹儿”的自我防卫手段。终因为血气过剩,睡意根本就不来帮他忙。他也只有坐在那里干瞪眼的份。
神仙之一直接就找上续。
“总而言之,龙王们是要求我们协助啰?红龙王?”
“你说要求协助?”
续蓄意反问回去,用挑战的视线瞥了在座的人一眼。看来就算他本来有些许睡意,在这一瞬间也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各位有所误解那也就算了,不过我要声明一下。我们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只要不要阻碍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因为如果有人假勉强协助为名而行妨碍之实,那是我们所无法忍受的事。”
说罢,一个神仙从席上探出了身子。他的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大团扇,有着堂堂的体格,黑而丰盈的胡须以及充满魄力的眼神。看来不像是非常老练的仙人。
“红龙王啊!你们因为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所以被人间界的权力者们所觊觎,那种能力并不是一件可喜的事吧?”
“从某方面来说是如此。”
“如果不喜欢这种能力,那就不要使用不就得了?可是你们好像用了相当多的不凡能力到处破坏嘛!”
这句话很严重地触怒了续,他皱起了眉头。
“请不要说这种太有利于牛种的话。因为这种能力而被迫害的人不可以使用那种力量保护自己——这不就是纳粹不准犹太人拿出钱来亡命海外的论调吗?”
“我承认我们有些地方做得太过火。”
始有意附和续过度激动的舌锋,他并无意表现得像个乖孩子。
“可是我们并不后悔。至少施加迫害的一方没有理由要求我们采取不抵抗主义。纵容绑架小孩、放火烧学校的人并不是忍耐或宽容的表现,那只是一种受虐的表征。”
刚刚说话的神仙故意打着呵欠。
“我不需要你们来跟我说教什么是忍耐和宽容。”
“好个坏心肠的老爷爷。”
终愤慨地睨着仙人。
“再怎么修练仙道,性格这么恶劣实在叫人无法忍受。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有性格比续哥还恶劣的人。”
说罢,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的余用着惺忪的声音说道。
“我想他一定有什么想法。”
“哟?讲这种话好像一个优等生嘛!想法?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可是那个人对西王母打了个招呼哪!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他的确是笑了呀!不是那种讨人厌的笑哩!”
“是吗?不是一个无聊的色鬼吗?”
终和余都不知道,那个仙人叫汉钟离。他姓钟离,名权,字云房。据说他在后汉时代任职宫廷的高官,以武将之姿和北方的骑马民族鏖战过。在成为仙人之后也具备了叱咤大军的勇将风格。
“汉钟离大人,你还真是热心哪!”
另一个神仙从旁插嘴。
“你先前不是还发牢骚说西王母召开了这么个无益的会议吗?”
“如果好玩的话倒无所谓。”
“什么藏书网话?一千年前引发宋辽大战的是哪一位啊?”
“那是农耕民族和骑马民族不可避免的对决,是文明史上的大事。我所说的话哪算一回事?”
汉钟离抚着胡须吹嘘道,对他说话的那个神仙便飘然地站了起来。满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个人在众神仙中看起来非常年轻。如果以竜堂家的兄弟来说,他大概居于十九岁的续和十五岁的终之间吧?他一只手上拿着翡翠杯子,脸颊染着醉意。身上穿着的虽然是男装,但他那纤细的美貌却让人以为是女扮男装的美少女。
“我叫蓝采和。龙王大人,久仰了。”
他轻轻地举起酒杯笑着。他是被称为“八仙”的神仙之一,在仙界和人间界都相当有名气。
蓝采和虽然有着一般少年的外形,却也有人说他是个女的。或许他兼具有两性也不一定。他特别喜爱花和酒,性喜音乐和舞蹈,更酷爱热闹的祭典。经常有人在喧闹的祭典当中看到蓝采和的身影。姑且不谈他的服装,甚至有人说他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脚赤裸着。
“今年夏天,就在你们离开日本之前,我们曾经管了一点闲事,你们好像没有发现到。”
“是八仙们吗?”
“是的,只是一个恶作剧,应该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蓝采和的笑声仍然叫人分辩不出是男是女。终和余私底下窃窃私语大概是在打赌蓝采和的性别吧?
“对龙王们而言,那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灾难。介入游戏当中并非我们的本意,还请龙王们见谅。”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想起舞蹈。
始在内心感到惊讶。他一直认为他们是孤立无援的,没想到所有的行动都被干涉了。照这么看来,竜堂兄弟或许就成了神仙们好玩的玩具了。他原想问神仙们是以什么方式干涉的,但蓝采和立刻坐了下来把银杯靠上嘴边,因此始也无从问起了。神仙们好像很擅长岔开话题似的。再深入追究也是无益。
“人类这种生物实在相当麻烦哪!”
汉钟离抚摸着胡须。
“就有那种无法抗拒权威和权力,只能在最低层表现自己的人存在。对那种人而言,你们实在是可憎的人哪!”
“……什么意思?”
“就当他们是有钱人豢养的狗吧!他们总以为饲主的财力和地位是他们的,所以盛气凌人地咆哮着。如果有人无惧于他们的叫声,他们就会憎恨对方而叫得更大声。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么解释的话就明白了……”
始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汉钟离话中带着相当浓的毒意。难道神仙们是这样想?这样说的吗?
“我的意思是养了三天的狗都知道报恩,但有人生而为人却不知知恩图报。这真是个好比喻啊!”
汉钟离带刺地笑着。
“不管怎么说,再也没有比小人的嫉妒心更可怕的东西了。他们究竟是如何地嫉妒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人?而在现在的人间界,这种人却触目可见。”
Ⅲ
汉钟离继续说道。
“你们是受人嫉妒的,青龙王。在天界,你们不盲从玉帝的权威,在人间界,你们不怕支撑国家的权力者。看在没有这种能力的人眼中,你们实在叫人嫉妒,叫人憎恨啊!不,实在是……”
汉钟离好像想说什么,重新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巧妙地把话题变了个方向。
“总之,人类是很麻烦的东西。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有时候也会感到不耐。青龙王远比我们优秀,你是不是从不感到麻烦?”
这个人老是讲这种话中.99lib?带刺的话。如果因为人家夸你一句“优秀的人”就沾沾自喜的话,那无异是自取其辱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们的父母是人类。尽管他们只是保存遗传子的保管箱,再怎么说,孕育我们生命的还是父母啊!”
听到这个回答,汉钟离再度看着始。
“青龙王是喜欢人类吧?喜欢那个叫人束手无策的麻烦种族?”
“我无意标榜自己酷爱全人类。可是,人类中有我喜欢的人,也有有恩于我的人。我不想看到他们遭到不幸。”
“那么,你是想救五十亿的人类了?”
“我只是想阻止一场有企图的大量屠杀行为。”
始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拯救人类危机的力量。自称为救世主的人光在日本这个国家就有好几千人,所以他们应该会拯救人类吧?始是想阻止四姊妹的大杀戮,可是阻止了又怎么样?给五十亿的人口粮食和医药品、职业,维持经济的活力,不使地球的环境恶化——在实现了这些事情之后,才堪称为救世主。而“人类爱”这个字眼也才得以实现吧?
“爱是一个美丽的字眼,可是被那些乱用这个字眼的人给污染了。”
目前敢厚颜无耻地说出“爱”这个字的只有骗子教祖或婚姻骗子了。
很可怕的是,从效率来讲,四姊妹的手法是正确的。人口减至十亿的话,粮食、能源和土地、氧气都会宽裕许多。这是一件好事。可是,谁该死?谁又该活呢?是谁选择、决定这件事的?是四姊妹吗?他们有做这种决定的权利吗?
有几个宗教团体主张“世界要毁灭了。只有信神的信徒得以存活”。日本和美国都有这样的团体。果真只有信徒可以存活吗?这是选民思想的极致表现。如果只有深信“我是优秀的人物,低劣的人该死”的人可以存活的话,那一定可以创造一个优秀的新世界吧?
续发出了厌烦的声音。
“可是这些人在这三千年间做了什么事?只是一味地议论,事实上什么也没做。连一点创造都没有,不是吗?”
始半沉思地回答。
“不,续,我在想,不死的人类是不能创造出什么东西的。创造是一种生命的替换行为,不死的人是做不到的。他们也只有靠着观察、批评来过日子了。”
续的视线带着惊异看着哥哥。
“我从来不知道大哥有这种想法。你一直有这种想法实在令人佩服。”
“不要太高估我了,我只是突然想到才说出来的。可是拥有无限的时间对创造性活动而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我认为‘随时都可以做’的心态无法促进创造欲。”
续笑开了端丽的嘴角。
“这种说法好像在讽刺小说家和截稿的关系哪!”
“听起来是这样吗?或许是某人让我有这种感觉吧?”
始苦笑着说。
“可是有一件事却是不争的事实。李白、杜甫、莎士比亚、达文西、梵谷、罗丹等伟大的创造者都死了。而不死的存在究竟创造出了什么?就像续所说的,什么都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燃烧自己生命创造事物的人类,比那些在背地里支配人类的不死者要伟大得多了。”
这种说法以前就曾确认过,这是始的真正想法。他认为创造文化的人类才能和努力才是最贵重的东西。虽然也有些事情因为技术文明和政治的意识型态而包藏着危险。
一思及此,老二说出了他带着嘲讽的意见:“可是被迫害的人们一旦掌握了胜利,就立刻变成迫害者了”。伊朗的回教原理主义革命是这样,罗马尼亚革命中也有这么一面。看到哥哥有些落寞,续慌忙安慰哥哥。
“可是结果希特勒败给盟军,不说恶魔了,看来弟子们的支配是不可能久远的。”
可是教师还健在啊!在彻底地利用弟子之后,教师就吐着舌头凝视着弟子们的灭亡。真是令人厌恶啊……
突然有一种走到尽头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这个时期牛种从支配人类社会中踏出一步,大量杀人的理由了。可是这种感觉并没有立刻化成明确的形态浮现出来。
Ⅳ
会议进入午休时间,在玉扈的指示下,龙王们准备就餐。靠近面对弱水的走廊附近摆好了位子,桌上摆满了加蛋的稀饭、加了蜂蜜的酥酪、称为油条的炸面包以及各式各样的水果。终一边撕着油条,一边发出不平之鸣。
“都是一些老年人议论个不停,而且老是没有个结论出来。仙人们早就该取得协调了才对呀!”
“看来白龙王似乎因为被当成猫熊看待而有所不满哪!不过这种事情……”
瑶姬住了嘴。因为有人叫了一声“四姑娘!”那是从戴在她左耳上的青玉耳环里传来的声音。她环视着四周,把左手背对着白壁的一角。一道隐形的光芒从中指的戒指上射出来,承受光线的壁面一角切出了方形,画面上出现了女官的身影。
“什么事?”
“四姑娘,大事不妙了!”
“应该是吧?到底有多不妙?我的私生子露脸了吗?”
女官好像没有应付她这种玩笑的余裕。
“禁区破裂了。鵕群朝着宫殿飞来了!有好几千只哪!”
瑶姬无言地皱起了眉头,转过身跑出走廊。龙王们相对而视,然后跟在后面跑了。他们从栏干探出身子仰望着天空。
东方的天空有小小的云块摇曳着。每一瞬间都在扩大面积,影子也越发地深浓。异样的鸣动乘着风传了过来。是鵕的咆哮和振翅的声音。大气被吹卷着,仿佛发出惨叫声一般。
“这种妖怪竟然敢来侵犯西王母的宫殿。真是一种侮辱!”
瑶姬咬着唇,睨视着罩着头上的怪乌云。她也有些对自己感到不满。早上她对母亲说的可不是无趣的玩笑。
大群的鵕很明显地在统一的意志下行动。约五十只就形成一个集团,往同一个方向飞去。一只鵕就有一头熊那么大。它们鼓动着厚重的翅膀,撕扯着风在空中跃动。那种姿态在怪异中还夹带着魄力。
“看它们的态度不像是来交朋友的。我们就好好招待它们一番吧!”
终大声地说道,西王母的五女儿玉扈摇了摇头。
“这座宫殿并没有攻击的武器。你们所搭乘的宝鼎不就是了吗?”
禁区就等于维护安全,执行防卫的工作。这种想法固然好,可是一旦有敌人侵犯,就需要有对抗的策略吧?
终再度叫出声,指着空中。一个和鵕形体不同的飞影逼近了。是昨天载过终的腾蛇——有翅膀的蛇。
“好,飞磨,你等等我。你的好朋友现在就来了!”
终不禁兴奋了起来。因为可以从无聊的会议中解放出来,怪鸟来袭毋宁是一件可喜的事。他立刻抓住栏干一跃而过。
神仙们大概也大吃一惊吧?栏干底下是连续着弱水的万丈大断崖。而终却朝着底下跃过去。
终大大地张开双臂,呈自由落下的状态。他乘着风,大气波从弱水黑暗的深渊逼上来。于是腾蛇扭转着它长大的身躯,朝着终急速下降。
经过十秒钟,始窥视着弱水的深渊。他好像听到老三的声音。擦亮眼睛一看,终正紧抓着从断崖上横生出来的松枝上。看来他并没有成功地跳上腾蛇的背上。
“终,你在于什么?”
“呀!糟糕糟糕!飞磨这家伙时机掌握得不对。既然是密友,就该为对方多想一点。”
“只顾自己方便就利用人家还谈什么密友?靠自己的力量上来吧!”
始正想插嘴叱责续,可是终并没有靠他自己的力量爬上来。尽管旁人认为腾蛇不见得就中意飞磨这个名字,可是腾蛇还是把身体靠上了松树,所以终就得以轻轻松松地跨上它的背。腾蛇在载好了少藏书网年之后就高高地飞起来。兄弟们不禁担心着:飞起来固然好,待会儿怎么办?
“不过,那腾蛇还真是重友情哪!”
“怎么一回事?我觉得终的身体好像发出了蜂蜜的香味。”
“我也好想骑哪!终哥哥不知道会不会让我骑骑看?”
老么很了解哥哥的想法。始一边抚着老么的头,一边抬头看着天空。鵕群随着风声的呼啸飞跃着,折断了大树枝,踢翻了屋瓦,用身体冲撞着窗户,捣碎了玻璃。在一片混乱当中,响起了女性尖锐的惨叫声。一个站在走廊上的女官被鵕袭击,胸口遭到鵕凶爪重重的一击。鵕正想撕裂倒下来的女官的脸,却只听到惨叫一声。续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像短剑一般丢过来。左眼被玻璃刺穿的鵕激烈地振着翅膀,撒着血逃向空中去了。
“竟然有人对昆仑发动这样的攻击。看来是不能当儿戏看了。”
“儿戏?孩子们的游戏也会造成伤亡的哩!”
“真叫人难以静下心来,就来打一场看看吧?”
始听着神仙们的会话,急急跑向倒下来的女官身旁,用两手抱起了她,呼叫着医生。神仙们一点都没有采取紧急应对措施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不管俗事,悠然面对危机就是神仙们的态度。始认为不管别人怎样,身为客人的他们理该帮西王母的忙才对。这时候有人站到他身边来。是蓝采和。
“至少神仙们无意和龙王们为敌。这场骚动只让神仙们觉得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蓝采和微微一笑,再度从左手上的葫芦里往右手的银杯里倒进仙酒。
第七章 日本诸行无常
Ⅰ
接近二十世纪末的那一年的秋天。在看似持续着无限繁荣景象的黄金王国日本也好像接近落叶的季节了。
美国的不履行债务宣言对日本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从一九八三年到一九八八年,日本的股票总额从一百二十兆膨胀到四百六十兆元。地价的总额则从六百六十兆元跳升到一千三百兆元。在五年之间,没有实体的泡沫资产增加了九百八十兆元,仿佛豪雨一般倾盆而下,日本不断地收购外国的土地和旅馆、名画、大楼等。
祭典结束了。就像老丹尼尔所说,也像汤生所说的,事情总有个结局。手头应该握有超过一兆元以上资产的不动产业者相继破产,被砍伐的森林在没有建设成休闲胜地的情况下被荒废了。在这期间,渎职事件就像每月一事似地骚动着整个社会,对国民而言,政治成了嘲笑的种子。大家都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是……
“没有人可以来取代吗?”
就因为这样,首相的政权也就一直维持着安泰的状态。
事实上,在某特定的范围内,首相的政治能力是相当高超的。他不但给执政党,也透过巧妙的管道给在野党政治资金,对大报社的记者们也极尽谄媚之能事,偶尔还会撒一些小道消息的线索给他们。他会处理振阀首脑之间的争端,有时候还会出手援助。除此之外,他还任命大报社的主要干部们当政府的审议会的委员,或者给他们勋章,非常地大方。
首相事实上是一个优秀的“永田町町长”,尽管在外面人们批评他怎么地无为无能,指责他怎么地腐败堕落,他的立场却始终没有动摇。而且,尽管不是他策动的,可是日本的假想敌国苏联却灭亡了,美国的景气也持续恶化当中。因此,如果再陷住日本的财政和经济的话,失去生财之道的是美国自己。就在这种原因之下,美国总统撤回了不履行债务的宣言,自己则因劳心过度而住院了。至于那个无能却空有名望的副总统则被束之高阁,由国务卿代行总统职务。日本首相真可以说是一个运势强劲的人。
这一天,首相参加了上午按照惯例举行的内阁会议。“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哪。”
首相嘲讽地想着。首相以下,组成内阁的阁僚有二十一名。其中除了官房长官和文部大臣之外,有十九人牵涉到渎职事件,在大众传播媒体中大受批判。首相也不是刻意地选择渎职议员担任大臣,可是结果看来却像是这么一回事。如果说“身边安置廉洁的人当大臣”的话,内阁可能就成立不了了。至少这些阁员也该有一般市民的常识和羞耻心,可是这对他们来说好像也很难吧?若无其事地接受贿赂,若无其事地说谎,一有危机,就把罪责转嫁给秘书或驾驶,逼他们自杀,然后还可以不怕幽灵地熟睡,保有健康的身体。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哪可能在这个充满腐臭的权力城市中当个胜利者呢?
“首相,您看来精神奕奕呢!”
运输大臣装出了笑容。据报导,他插手私立大学的非法入学事件,每一次就接受一千万元当谢礼。除此之外,他还让后援的公司为他支付七个秘书的薪水。他弟弟经营的不动产公司将用低价买进的原野以五十倍的价钱卖出去做为新干线用地。也就是说,他被怀疑事前就经过计划。
坐在他旁边,含着烟斗的邮政大臣从胡滥推销高尔夫球场的会员权,被控以诈欺罪的公司那边收受了五亿元的献金。他的办公室也是该公司免费借来的。
在现代的日本,A企业家要贿赂B议员的时候,首先A就要在自己的汽车里堆好现金。金额在五千万元以下的话就装进手提皮包里,如果高达一亿元的话,就需要瓦楞纸箱了。A和B在餐厅见过面密谈了之后,就由B开着A的车子回家,拿到现金。汽车就被用来做为收受贿赂的道具。最近在车站商店贩卖的纸袋也被大肆采用。在日本的政界是只要不留下证据,什么都可以做。
在阁议结束之后首先被提出的话题就是夏末时节让东京闹翻天的那一个晚上的事。被破坏的道路和通讯设施的修复也大致结束了,首相的派阀从建设业界收取了几十亿元的回扣和活动费。连续发生在日本的外国人受到迫害、引发乱斗的事件都不是首相关心的重点所在。
接着便谈到几天前的审判问题。一个被控以渎职罪的议员以没有收受贿赂的证书和收据为由而无罪开释。
“没有物证而获判无罪固然是法律所规定,可是,法官这种人实在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哪!”
“难道他以为收受了贿赂还会留下收据的笨家伙能当上国会议员吗?”
“唉,算了。拜此之赐,我们也得以不用担心一些小事,能够专心于国事了。”
首相鹰扬地笑了。最近他看了许多电视的新闻秀。只要在街头采访中出现回答“我不关心政治”的欧吉桑或缩着身子说“我不懂政治”的女大学生时,首相就会对着电视画面合掌膜拜。议会制度导入日本已经有一百年以上了,可是竟然还有人有这样的反应,不过也就是这些人让首相巩固了他的权力。首相觉得对恩人们合掌膜拜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谈谈富士山的事吧!”
首相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这一天,首相和派阀的喽啰建设大臣一起吃早饭。当陪客的是任职国民报社论说委员的名记者。
他是一个和政府紧密相击到甚至被称为“保守党机关报的分室长”的人物,和首相也有二○年的交情了。这个名记者不知从哪里听来富士山近日内将会爆发的消息。面对是否要将此事当成一个记事的疑问,首相回答。
“身为日本人是不能谈富士山爆发之事的。光是想到那座世界最美的山爆发的景象就让人感到难过。”
“可是在江户时代以前不是爆发过几次了吗?没什么好难过的吧?”
“啊、啊!总之、总之……”
首相说着意义不明的话,执起了名记者的手。
“贵社的社长和前首相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贵社会告诉新进社员,贵社的使命就是帮助政府。这真是让人感佩不已。”
名记者嘴里不知喃喃地说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甩开首相的手。首相执着他的手,对着私人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会了意,消失在另一个房间里,三分钟之后,秘书拿着一个相当厚实的信封出现了。首相接过信封,塞到名记者手上。
“前些日子,你不是为我们派阀的研修会做了演讲吗?这是谢礼。税金就由我这边处理了,就请你笑纳吧!”
“这、这真是不好意思了。”
记者接过信封,把它塞进西装的内口袋后便站了起来。首相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一直相信你是最值得信赖的优秀政治大众传播人员,现在我知道我没有看错。希望你不要被富士山爆发这种恶劣的谣言所惑,一本初衷为本党效力。”
“首相,您太见外了。我一直是贵派的同志啊!如果有我可以效力的地方,请随时通知我一声。”
“嗯,同志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啊!下次选举的时候,就请你做公平而有良心的报导。批评政府之类低次元的记事就交给其他报社去做吧!”
“一切就交给我来办。我们报社一向是政府的同志啊!”
名记者顶着沉重的内衬口袋回去了之后,建设大臣兴味盎然地问道。
“对不起,可不可以问一下那信封里有多少钱?”
“两百万元。”
“啊!得诺贝尔奖的人也拿不到那么高的演讲费。”
“什么?如果你想完全收买一家报社的话,那算很便宜了。两百万元就让他们出卖了传播媒体的节操。真是没有用的东西。”
“对了,首相,我有一事相求……”
比刚刚那个名记者晚出道的记者负责建设省的路线,最近要结婚了。对象是都议会议员的女儿,希望请首相当他们的媒人。
“哼哼,如果可以配合预定计划的话倒无所谓,但是,新闻记者请政治家当媒人适当吗?从政治报导的公正性一点来看,这不是有点离谱吗?”
“首相爱说笑了。”
“好像有些刻意安排的嘛!”
首相和建设大臣大声地笑开来。让在野党议员或记者对自己低头,对权力者而言就犹如蜂蜜一般甘甜。他们的想法是“嘴巴上说着一些表面话,骨子里却是这么一回事,每个人都想吸甘甜的汁液”。存在着和自己不同价值观的人令他们觉得不舒服。如果双方都是把政治当成一种买卖的人,就可以亲密地交往。
可是如果人类bbr>?99lib.灭亡或国家毁灭的话,就没有买卖或利益了。所以首相恐惧富士山爆发的心情不是装的。如果损害情形不严重的话,他还可以牵扯着张在建设业界的利益丝线,靠着修复事业大赚一笔。如果没有赚头,他就没什么兴头了,譬如九州的某座火山爆发造成死者,他也没想过要想出什么对策。
……由于一大早就出了这事,首相不禁对着负责灾害对策的国土厅长官发牢骚。
“富士山的事情叫人伤脑筋啊!得想想办法才行。”
“想想办法……这种事情不是政治力所能掌控的。”
国土厅长官也皱起了眉头。首相要他就火山爆发之事“想想办法”令他大伤脑筋。不过首相的意思和国土厅长官的推测有些差距。首相考虑的是如果没有办法阻止富士山爆发的话,该怎么逃避政治责任才是。如果内情泄漏太多的话,日后恐怕有大麻烦。刚刚那个记者算是暂时收买下来了,可是,日后他也可能为了守住自己的立场而翻脸不认人。
“不会没有预警就发生吧?”
“应该是的。”
不一句话就断定一件事是政客保身的典范吧?首相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可是他也不说出来。这时候,经济企画厅长官和大藏大臣站在他椅子后面低声说道。
“随便就将事情公布出去并不是一件好事。一来不能动摇国民的信念,二来影响到经济和金融也不是一件小事。”
“美国好不容易才撤回不履行债务的宣言。银行才得以喘一口气。如果再发生破产或任何骚动的话……”
大藏大臣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您可能会永远留下‘第二次大战后第一个让银行破产的首相’的污名。”
这家伙尽讲这些逆耳的话——首相在内心里咋着舌。他掩饰自己的表情陷入沉默当中,这时运输大臣提出了来自气象厅长官的报告。
“好像不是什么好消息,山中湖、河口湖的水温比上个月升高了五.六度。这可不是什么寻常事。”
首相注意到气象厅长官就坐在末座,他对他招了招手。气象厅长官走到首相身边行了一个礼。首相问道。
“这件事有没有可能转祸为福?”
“啊?”
“我是说,地震和爆发在地壳的能量活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吧?果真如此,那么富士山爆发的话,地下的能量就被释放出来,我们就不用担心东京出现大地震了。是不是可以这样盘算?”
气象厅长官没有立刻回答。
“……我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可是也有可能发生地震和爆发的能量运动,造成一连串的破坏。”
“喂喂,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对不起。可是就地震和爆发的机械论而言,未知的部分太大了,谁都没有办法说出个确实的情形来。”
首相没种地耸耸肩。
“我觉得以前也听过这种说词哪!科学这种东西竟然在事有万一的时候发挥不了作用。”
“我认为不管什么事情,平日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那就请你继续注意观测了。”
气象厅长官非出于本意地退下之后,首相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对官房长官说道。
“不过嘛……”
“啊?”
“如果事情演变至此,以前没有在富土山的山麓盖过别墅吧?到时候在泡沫经济当中一定非常有价值的。嗯,只要有转卖的时间就好了。”
“……”
就在官房长官沉默了二·七秒时,“它”就来了。
Ⅱ
几个大臣认为自己听到了远雷的响声。再怎么说,目前这个国家还是处于和平状况下的,不可能会有示威的炮声。当轰隆声停顿下来的时候,地板跃动了。墙壁震动着,窗玻璃发出了怒吼声,吊灯在天花板上跳动着。花瓶从架子上落到地板上。总共和五百件的渎职、冤狱.99lib.、诈领、诈欺商法、选举违规、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扯上关系的二十一个大臣发出了尖叫声钻进桌子底下,紧紧地抓住椅子,趴在地上抱着头。
玻璃破裂的声音、画和书落地的声音、秘书官和警卫官的叫声。也不知道是谁在惊慌之余大叫“我什么都招了,请原谅我”。可是大鸣动大约只持续了一分钟就停了。当摇晃静止、一切回归安静之后,大臣们带着恐惧的表情相互对看。勉勉强强挤出了一丝声音。
“好……好厉害的地震啊!”
“啊,真让人惊讶呀!能这样就收场实在太好了。”
大臣们摸着额头上的肿包,舔着手上的擦伤,捡起掉在地上破裂的眼镜。然后重整了呼吸,梳着散乱的白发,重新系好领带。恐惧正渐渐恢复成安心。
原本日本就是在世界第一,地震危险最多的地区建立了世界最大的都市圈的。有三千五百万个男女以东京、横滨、川崎、千叶为中心生活着。人们已经习惯了地震,多多少少的摇晃并不会带给人们太大的震惊。虽然有时候会有“大地震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恐惧掠过脑海,不过如果太在意这件事的话,就没办法在首都圈生活了。
这次的地震算是相当大了。可是从摇晃的情形采看,顶多是造成几个受伤罢了。地震的地区也仅限于东京。
然而,那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首相官邸的内政审议室长是警察官僚出身,治安问题或灾害的第一手消息就是传到他手上的。这个人一边整理着紊乱的服装,一边苍白着脸零到首相身边。这次轮到首相铁青着脸了。因为东京指数为五的震度只不过是东海大地震的皮毛而已。
这个地震以远州滩为震源,震级高达八.四。从东边的静冈县到西边四国的整个太平洋沿岸被称为东海·南海地方,这个地方以一百年到一百五十年为一周期,重覆发生过几次同一震源的巨大地震。包括西元一七○七年(江户时代第五代将军冈吉)的宝永地震、西元一八五四年(第十三代将军家定)的安政东海地震。每一次都是震度高达八·四级的大地震。再加上这次的大地震,眼看着一百五十年的周期就要近了。而在这个时期,历史将要再现了。
地上的损害情况遍及静冈、爱知、三重、神奈川、岐阜、山梨、长野各县,尤其从滨松市到达此数的五倍。这一个地区是日本汽车产业的中心,众所周知,日裔巴西劳工非常多。对自一个几乎没有地震的国家渡海而来的人们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灾厄。
大楼倒塌、房子崩坏、堤防溃决、道路陷落、汽车冲撞、列车翻覆,架在滨名湖上的桥也陷落了,因交通关系而造成的损伤和牺牲尤其严重。
而火灾的事件得以控制在一百件以下是因为时间上的运气所致。当时刚过上午九点,早餐后的整理也告一段落,中餐的准备工作则尚未开始。大部分的家庭都没有在用火。在滨松市内,几个加油站因为不幸的偶然而引发火灾,可是白天的火灾就没有夜间的那么可怕了。而每个学校都让学生采取了避难的措施,这是让事情往好的方向进行的重要因素。
造成大损害的不是火而是水。和宾永大地震、安政东海大地震时一样,这次地震也引发了海啸。在御前崎,甚至引起了波高二十公尺的海啸。东西一共延长了六百公里,本州南岸全都遭到损害。从叶山的游艇专用港口到纪伊半岛的串本渔港一共有大小一千艘以上的船只翻覆或者被冲上岸。
由于这个海啸,在远州滩上进行共同演习的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和日本海上自卫队遭受了极大的损害。尤其对第七舰队而言,今年实在是一个厄运年。夏天的时候他们颇为自豪的巨大航空母舰“霸王”被异形的怪物破坏了,而到了秋天,却又遇上了海啸。水平线高高地涨起,当海浪发出了怒吼声袭击过来的时候,火箭和炮弹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自卫队的扫海艇“横岛”和护卫舰“月波”乘着巨浪越过滨名湖大桥,纵贯了滨名湖撞上北岸的旅馆,在嵌进三楼的结婚会场之后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共造成一百五十人受伤、昏迷,但很奇迹的竟然没有人死亡。
“原先说富士山会爆发,看来爆发的倒是海嘛!你们这些专家也搞不清楚,太说不过去了吧!?”
首相勃然大怒。首相很少大声说话的,可是这次他还真是不得不说出这么一大串无视于文法存在的冗长台词“这种事岂能一笑置之,如果你们能够了解我或许很想深思熟虑之后再说那实在是万幸,如果我说我没有这么想或许就是谎言”。他必须尽早找到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人。当然他是无法逃避身为一个首相所该承担的责任,可是,如果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得背负起来的行李的话,轻的行李一定比沉重的行李轻松得多吧?
随着时间的飞逝,损害情形也就越加扩大。光是被从大楼上落下的窗玻璃打中而伤亡的人数就大幅地增加了。而政府所担心的经济损失更是巨大。
由于许久不曾再经历过那么巨大的海浪侵袭,日本的陆上交通大动脉完全停止了机能。骏河湾的最内部和滨名湖这两个地方的铁路和道路都被阻断了。只有这方面的损害比富士山爆发时更为严重。自古以来即为日本列岛大动脉的东海道完全不能使用了。对今后的社会、经济的影响是非同小可的。
“和富土山爆发比起来修复工作应该会快多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法务大臣有意博取首相的欢心遂如此说道,当首相不悦地睨视着他时,电视的画面切换过来了。新兴宗教团体在代代木公园举行集会,约有一万名的群众参加。坛上站着一个自称为救世主的教祖,身上穿着镶了金箔的俗气衣服,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世界就要毁灭了!审判之日近了!不信神的愚昧旧人类就要灭亡了,只有被真神、伟大的存在选择的光荣战士才能存活下来,建立一个地上的天国。我是救世主!相信我吧!在我的教义下,日本会成为神之国,带领着其他民族,支配全世界!”
遥控器切换,救世主的身影消失了。
“什么世界就要毁灭了?在世界毁灭之前,这些家伙最好先消失!”
首相感到愤然。他可不信神。因为他一向没有获得神的帮忙。帮他忙的是权力和金钱。
可是,或许连权力和金钱的力量都接近极限了。
Ⅲ
从机场回到亚南饭店的鸟羽茉理一行人看到的是饭店大厅仿佛遭受台风袭击过后的惨状。柱子和墙壁满目疮痍,玻璃碎裂了,沙发翻了过来,花瓶摔个粉碎,加了框的画落在地板上。有几处还沾有血迹。头上包着绷带的经理慌慌张张地对黄大人说明。一个穿着西洋甲胄的怪人横行四处,扬言要找四个日本人。
原来叫小早川奈津子的那个怪女人是为了这个理由在路上抓茉理一行人的。一行人感到惊讶,同时又感到佩服。在拼了命从旅馆的工作人员身上打听到四个人的行踪之后,怪女人就尾追而去了。
“旅馆可真是遭受了池鱼之殃啊!”
“可是就这样放着不管行吗?香港警察在做什么?”
“不要这么说嘛!警官也是人家的孩子。如果是你,你也不想跟那种人对峙造成殉职吧?”
“这么看来,只有仰赖四姊妹的工作人员了。希望他们多多加油了。”
一伙人照茉理、蜃海、虹川、水池这样的顺序发言之后便往旅馆的大厅走去。这边没有人类风暴扫过的遗迹。就在一行人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狗松永良彦竖起了左右耳和尾巴,发出了“呜——汪”伪警告声。几乎就在同时。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窗玻璃震动着。没有碎裂倒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尽管实在不想看到,可是大家还是看到了。玻璃碎开来。发光的碎片在半空中飞舞。一辆汽车撞破了玻璃制的隔墙,从车道闯进了旅馆内。在现场附近的人拼了命闪躲,而在稍远处的人则哑然失声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逃得慢的门房被撞弹在引擎盖上。这种再登场的方式实在也不是用非常识就可以形容的。
“哦呵呵呵呵呵呵!你们这些与人类公敌为伍的邪恶龙种手下!我将要替天行道将你们解决掉!把你们的脑袋伸过来吧!”
小早川奈津子所驾驶的汽车在大厅的中央发出猛烈的吼声。轮胎咯吱咯吱地往后退。抓着引擎盖的门房发出了纤弱的惨叫声滚落在地上。小早川奈津子看也不看,用力往油门一踩,朝着黄老和黄大人冲了99lib.过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右前轮被击破的车子发出了足以震破人耳膜的摩擦声撞上了墙壁。引擎声浑浊不清,渐渐动也不动了。射穿轮胎的是水池手上的枪。
“啊,美国车真烂!看来底特律势必成为幽灵城了。赶快开门,没用的东西!”
小早川奈津子无视于自己的横行,用力一踢,驾驶的门就被踢飞开来,重击在地上。穿着甲胄的巨体从车子中走下来,重重地踏响着地板。虹川、蜃海、水池三人合起来应该有十人份的胆识的,可是,一时之间他们却动都不能动了。
“啊,来到这里只让我想要见到爹娘哪!”
蜃海感叹地说道,一个太过豪爽的尖笑声回应着他。
“哦呵呵呵呵呵!我母亲可是称呼我为‘天使小奈’哪!”
“天使小奈……”
虹川和蜃海、水池不由得都垮下了肩膀。他们很想喝些醒酒的水,钻进被窝里,可是很明显的,只要没有把这个怪女人赶出香港,他们就别想睡得安稳。
小早川奈津子环视着四周,她是在寻找茉理。“小奈”的两眼在甲胄深处发着光。茉理早就抱着松永跑上楼梯避难到二楼去了。松永也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凭着勇气就可以与之抗衡的人,所以也不敢向小早川奈津子挑战。“可恶,逃跑的懦弱小妮子!下来决个胜负!”
“不要!”
“背向着敌人不是大和女子该有的行为。就算文部大臣饶了你这种战后世代的态度,我也不会饶你!”
小早川奈津子踩响着阶梯想跑上楼去。
“打倒亡国的战后教育!复活、哀愁的教育敕语!啊……!”
一个非常具压倒性的轰然声响起,小早川奈津子的巨体从楼梯上滚落。地上之所以没有破个洞可能是负责工程的建设公司太有良心的缘故吧?因为一只突然飞过来的鸟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眼前展开了翅膀,靠着腕力和魄力堪称天下无敌的怪女人一时之间也失去了平衡。当她匐伏在楼梯下时,人们不禁充满了期待,可是那也只有三秒钟的时间而已。小早川奈津子的颈子丝毫没有受损,再度奋勇地站了起来。水池问一个一直发着抖,一意寻求祖先们庇佑的门房。
“有没有快干性的水泥?”
知道地下仓库有修复用的水泥之后,水池就想往仓库走去。虹川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
“你要水泥干什么?”
“你等着瞧,我要活埋那个怪物。”
“可是这样会弄死她的。”
“那个怪物会死吧?如果她死了,我将会很高兴地扛下责任。”
小早川奈津子高声笑着回应了水池的话。
“哦呵呵呵呵呵!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们这些该遭天谴的非国民!美丽的女英雄复仇成功,害虫们将要死绝了!啊,我的大活跃将成为美丽的传说,永远留在少女们的心中!”
大家都反对这样的预测,可是没有人敢随便开口以免招来灾厄。突然水池变了表情,看着虹川。
“你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少来了,我不想再听到那种笑声了。”
“不是的……那是……”
水池大叫。
“是直升机的螺旋浆声!”
水池的视线一动,虹川也跟着转动视线。还没有被打破的玻璃窗外紊乱地并列着许多新旧直升机。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黑影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当中。那是出现在爱伦波诗作中像大乌鸦一样代表着不吉的金属怪鸟。是武装直升机。装设在机体下方的巴尔干炮正慢慢地改变炮口的方向。
连唯我独尊和自我陶醉在小早川奈津子都发现到事情不妙。她把视线转向窗外。“卧倒!”就在这一瞬间,水池对着大家怒吼。
巴尔干炮吐出了轰隆声和火箭。
亚南饭店大楼的壁面上出现了弹列。窗玻璃发出了悲鸣碎裂了,水泥碎片化成了烟雾飞舞着。窗帘被撕裂化成布屑,吊灯和观叶植物盆栽粉碎了。昂贵的家具被吹翻,在一瞬间化成了巨大的垃圾。
陷入恐慌状态,跳起来想逃离现场的人立刻成了弹雨的饵食,发出惨叫声,喷洒出血水倒了下来。茉理尽可能地把身体躲在沙发的暗处,但是沙发的靠背部分也被弹雨摧毁了。
“四姊妹的冒牌骑士好像拿下他的假面具了。”
水池不禁咋着舌说道。巴尔干炮的弹雨停顿了,在一片硝烟当中,三、四个穿着防弹背心的男人走了进来。四姊妹在香港的破坏工作小组几乎在启德机场全灭。这些人只是残党。华尔特·S·汤生也在其中。
汤生的手上有特别订购的半自动来福枪。那是一种专门发射达姆弹的特制品。达姆弹是大英帝国为打压亚非殖民地独立运动所发明的枪弹,尖端部分经过特殊加工。胸口一被击中,背部就会开出一个直径十公分以上的出口,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由于太过残虐,因此于一九○七年依国际法被禁止使用。而汤生现在企图使用这种武器。
汤生一向是担任指挥官的,从来没有当过士兵。他没有直接杀过人,只是命令别人杀人。他换过几次沾了鲜血的脏污手套,露给人家看的永远是白皙的手。可是,在英国和香港,他的精神平衡不断地遭到打击。他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终于爆发开来了。他企图用从前自己不屑一顾的强攻策略来杀掉黄氏兄弟。他那紧绷着的表情上的眼神发现了黄大人。就在那一瞬间,李伯先飞跳到黄大人面前。火线笔直地飞出去,向他直击。
血烟从下巴下方喷出,李伯先剧烈地一翻身。黄大人想要护住部下,全身暴露在血雨当中。王伯仁拼命地把黄大人的身体拉进椅子后面。枪声响起。汤生摇晃了一下,血从他的右小腿上冒出来。
开枪的是虹川。他张开两脚,两手握紧手枪,露出了美国联邦调查局式的射击姿态。汤生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滚倒在地上。可是手还握着自动来福枪不放。在愤怒和痛苦的汗水当中,由于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他仍然精力充沛。汤生支起了身体,架起了半自动来福枪。
“哦呵呵呵呵呵呵!”
可怕的笑声在○.五秒内冷却了汤生的狂热。一阵愕然的汤生全身起着鸡皮疙瘩,改变了来福枪的方向。一瞬间,小早川奈津子轻易地夺下了他的来福枪,踩住了倒下来的汤生的右手。
汤生的右手背发出了令人不悦的声音被踩碎了。手腕前的骨头在一瞬间粉碎,剧痛和肉体的冲击波吞噬了他。汤生没有听到自己的惨叫声,顿时就失去意识了。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胜利的笑声,扣了来福枪的扳机。随着枪声响起,汤生的部下们喷出血烟滚倒在地。这些职业杀手就像业余者一样,在没能做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无力地被宰杀。“梦魇般的景象”这种古老的形容词正足以形容此时的状况。
然后破局来到。人类似乎没有办法永远持续处于紧张的状态下。李伯先牺牲自己挡住汤生的枪弹,救了黄大人的性命。当时大家都以为黄大人逃过死神的魔掌了。可是,事实不然。他被小早川奈津子看到了。
半自动来福枪咆哮了。
黄大人身中两发达姆弹。看来就像鲜红的火花炸裂开来一样。滚烫的血雨落在他的肉体、内脏和四周。瞬间,沉静但强力的知性和意志的光芒从黄大人的两眼中消失了。华侨的巨头化成了浑身是血的无机物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切景象,茉理却没有办法了解到是怎么一回事。她笼罩在黄大人的鲜血飞沫中,呆呆地站在那里。
“哦呵呵呵呵呵!看吧!正义的铁槌打下来了!没什么好悲伤的。因为你们就要追随这个老爷爷而去了。哦呵呵呵呵!”
小早川奈津子的哄笑声响起,子弹射光了的来福枪被丢到地上。裹着甲胄的巨体踢开了几个人影,消失在粉碎了的玻璃尽头。
在无言地站着的日本人所围起来的圈子当中,黄老抱起了弟弟的遗体坐了下来。他的脸在短短的三分钟之内仿佛老了十年。
第八章 仙界
Ⅰ
云影以高速在地上掠过。那是飞过低空的鵕群。这个景象或许将之想像成一群长着翅膀的熊群掠地而飞要来得实际一点。
始他们所看到的不是想像图,而是事实。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可是不知何故,这个世界却让他们有着愉快的感觉。
“因为时间没有流动,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
续这么说道,可是事实好像不光是这样。不管怎么说,他们万万不能放任大闹庭园,从天而降的入侵者不管。怎么办才好呢?四周的神仙们一边喧闹着,一边偶尔将视线投向始他们看,或许是表示“哪,不想想办法吗?”的意思。他们本身没有什么举动大概是看到龙王们有动作出现的缘故吧?
一只和鵕不同的长大飞行生物的影子靠了上来,行动比思绪快的少年从空中传来了声音。
“喂!借我什么武器吧!只要能上手的就可以了。”
“这个得意忘形的小子……”
始拢着头发。装模作样在空中飞翔固然好,可是两手空空的终根本无能作战,只得陷入被鵕群追击的下场。再加上腾蛇的性情温和,它可不喜欢飞进鵕群当中。它避开了无谓的战斗逃命了。看来腾蛇比终还具常识性。
“不是到这边来呀!嘘!嘘!”
老二恶毒地挥了挥手。
“既然大言不惭地出战了,就该带回相当的战果才是呀!”
“啊,你想袖手旁观哪?太别扭了!太别扭了!”
“现在还讲这种话!”
在这一段无意义的交谈之后,终又飞上天空了。可是所到之处都和棘手的对手碰在一块儿。一只鵕展开翅膀挡在他的面前。只有一只脚。原来是那只前天被瑶姬砍断一只脚的鵕。
“是你?!来报仇的吗?”
鵕是不是听懂了终的话就不得而知了。失去一只脚的鵕眼神带着凶暴的杀意冲向终。一阵咆哮之后,鵕袭击过来了。只剩一只的脚,爪和小指发着凌厉的光芒逼近终。就在它的爪要抓向终的头部的那一瞬间——
终不见了。看在鵕眼里像是失踪了吧?凌厉的单脚一击撕扯着天际,鵕的身体掠过腾蛇的背部,失去了目标。
腾蛇长大的身影蜷曲着上升了。有一个人影紧紧附在它的腹部。是竜堂终。他坐在腾蛇的身体上,让身体旋转了半圈,避开了敌人的猛攻。鵕发现了他的诡计,在半空中画了个大弧线,再次袭击过来。腾蛇仿佛攀爬着一道隐形的瀑布一般继续往上攀升。鵕紧迫着飞舞而上,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腾蛇的腹部,朝着鵕跳过去。
鵕发出了惊吓的叫声。终窜上鵕的背部了。不过是上下倒过来的。他两手紧抓住鵕的下腹部,两脚缠上鵕的颈部。尽管鵕的爪和嘴再怎么厉害,在这种情况下,它根本动不了终。
鵕发出了愤怒和屈辱的叫声。叫声急速地变细,变成痛苦的呻吟,因为终用两脚夹住了它的咽喉。
鵕痛苦不已地拍着翅膀,在空中跳着不愉快的舞。急速下降、急速上升,在半空中翻腾着。它想甩落那令人害怕,性气恶质的敌人,可是终紧紧抓着它,一点都无意松手。
“哟,好可怜啊!”
竜堂家的年长组在地上对鵕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之意。这时其他的鵕对着在空中跳舞的鵕飞过去。看来像是要帮同伴的忙,事实上却不尽然。和某种鲛鱼一样,鵕似乎对受伤的同伴有苛刻的本性。只见飞来的鵕用嘴和爪猛烈地攻击同伴的身体。
血和羽毛在空中飞舞着。鵕又尖叫着,扭动着身子。终现在更是无法离开鵕了。
“停下来!这还算人吗?”
当终叫着这连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时,鵕的巨体剧烈地一倾,失去了扬力。
鵕破风而落。不停地堕落。终感觉到迎面吹拂而上的强风。终不是不了解事态,但是在他犹豫着什么的时候,激烈的水声响起,他来到弱水的水面上了。
鵕显得狂乱不已。在飞沫和水泡当中乱成一团。如果这是普通的水的话应该可以成功飞跃过去吧?可是,比重异常轻的弱水却没能让鵕的巨体飞扬。鵕没有办法踢着水做出反动,就无声地没入水中了。水面上只留下它最后充满哀怨的叫声和大量的水泡。
终在水面上见到的最后一景就是这个。眼看着水面不断地升上他的视线,嘴巴沉下去了,鼻子没入水中了,眼睛接着消失在水面下了。终试着在水中活动着双脚游泳,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就像一把铁槌一样,往水中沉下去。
终没有经历过的运动大概就是新体操和水中芭蕾。他甚至连冰上曲棍球也玩过。在五岁时,他就曾经做过把三岁的余高高地丢到空中,然后再将余接个正着的粗暴危险游戏。余也玩得很高兴,可是幼稚园的老师却吓得魂飞魄散,十三岁的长兄也跑来不断向老师道歉,再加上九岁的二哥冷酷地停止了他的点心供应,因此终也不敢再尝试第二次了。
之后,终玩曲棍球时总可以把重量级的大学生撞翻,玩橄榄球时则可以在背后拖拉着一打以上的敌队选手仍然带球触地得分。在最近遇上小早川奈津子这个强敌之前,竜堂终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游戏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如果长兄下令的话,这个老三也会一边发着不平之鸣,一边横越日本海的,可是这里是弱水。在比重特别轻的水中,终的身体就像石头一样往下沉。
“啊,不妙了!”
毫无止境地沉下去了。落进一种像是粉雪般奇妙感触的液体中。发现到这一点,终在内心盘算着。这大概就是“溺水”。因为是第一次经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水面遥远的上方,有多张脸窥视着水中。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在呼叫了老三的名字几次之后,始无言地脱下了青袍,瑶姬阻止了他。
“不行,你只会跟着他一起沉下去。倒不如用这个。”
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始。
那是一个像是新体操运动中所使用的圈圈。直径约有一公尺宽。瑶姬告诉犹豫不决的始。
“这是羽化圈。哪,把它丢到弱水上吧!它可以帮白龙王的忙。”
始当然不会丢下老三不管。尽管老三的伙食费高得惊人,做家长的还是有资助的义务。
始丢下圈圈。圈圈发出了像金环蚀的金黄色光芒,朝着深渊飞舞而下。在光线所无法到达的浓暗当中,圈圈仍然绽放着光芒,可是不久之后就消失了。大概是到达水面之后就沉下去了吧?
圈圈仿佛有意识地朝着在水中的终急速下降。水中世界的颜色由青变黑。终抓住了圈圈,从头上套到腰部,于是,人开始上升了。
在圈圈中的终的身体慢慢地但确实地上升了。呼吸也确实顺畅了许多。四周每秒钟都在增加亮度,不久,终的头上绽放出了光芒,脸露出水面了。所谓的松了一口气就是指这种情况吧?终环视着四周,看到腾蛇低空在水面上滑翔。
看到惊动众人的老三跨坐在腾蛇背上飞舞在空中,续说道。
“那个圈圈营造出了一种轻重力区吧?”
“是的。”
瑶姬点头,可是她并无意多做说明。她对着在天空飞舞的腾蛇做出降落的手势。
“除了用这个圈圈外,落到弱水之后就无他法可救了。只要不变成龙……”
瑶姬再度抬头看着天空,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那些暴乱的怪鸟群是绝对不能这样放任下去了。
“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武器?”
余兴味盎然地问。
“譬如对空雷射炮啦、什么粒子的,还有强化配备等,没有这些东西吗?”
余的这些知识来源是电视的未来SP卡通。瑶姬笑开了她端丽的嘴角。
“玉扈说过了吧?我们没有攻击性的武器,只有防御性的武器。从某方面来说,比SF还更像童话世界。”
“待会儿能不能给我看看。”
“好啊,待会儿再慢慢看。.”
瑶姬笑了,可是马上又收起了笑容,叫来了一个女官。叫太元夫人的这个女官穿着铜色的甲胄来到瑶姬面前。
“用那个东西。”
“是,四姑娘。可是您应该知道事后料理的工作要花一点时间。”
“没办法。我们总不能一直任它们在客人面前胡来。”
太元夫人离去之后,瑶姬把年轻的龙王们招到栏干旁。在她的催促下,龙王们往天空一瞧,只见低垂的云开始变色了。因为鵕群的缘故而显得黑压压的,但也夹杂着微微的金黄色。随风而来的很明显的是昆虫的振翅声。
“那是……蜂?”
“是的,叫金翅蜂。出动它们就可以马上结束这场混乱了。”
蜜蜂的毒针具有足以使人类因冲击而死亡的威力。金翅蜂,也就是有着金黄色翅膀的昆仑蜂是非常可以信赖的警卫。
鵕群在空中高声叫唤着。金黄色的云包围住每一只鵕。金翅蜂群集在鵕身上。刺上它们小小的尖针。鵕挣扎着、翻腾着,像发狂一般想逃开。不断有鵕因为精疲力尽而像岩石一般落下来。只要一只落下,金翅蜂就会放弃包围,飞去支援包围其他鵕的同伴。
鵕的数量加速度地减少了。原有一千只以上遮蔽了天空的鵕,在十分钟之后有半数落到地上来,有半数则在金黄色云团的包围下极力逃命。又过了五分钟,勉强有一百只逃离了宫殿的上空,剩下的都相继落地了。
就鵕群而言,金翅蜂或许不只是一种防御的武器。可是是它们入侵别人的地区,错在它们,所以就算吃了再大的苦,鵕群也无话可说。
完成防卫宫殿任务的金翅蜂们形成了巨大的金黄色云团在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便回到它们位在南方花园里的巢了。
Ⅱ
“呀,真不好意思。”
换上新白袍的终对着瑶姬深深行了一个礼。他不但没有帮上忙,最后还让瑶姬救了一命,实在没面子也没有名誉。他感到很难为情。
看着摆出低姿态的老三,老么对二哥低声说道。
“我以为终哥哥只在茉理姊姊面前抬不起头来,没想到让他抬不起头的人增加了呢!”
“余,随便说出事实的人是会被怨恨的,要小心点。”
续的语气非常郑重,让余不禁眨着眼再度看了看二哥秀丽的脸,然后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忍不住笑。不仅对茉理,对瑶姬也感觉抬不起头来的心情似乎连二哥也有哪!
看来竜堂家与其说是龙王之家,不如说是对女性没辙的家系要来得贴切一点。一边想着,余一边在瑶姬的陪伴下,再度和哥哥们被招待到西王母的书院去了。
“虽然鵕来袭了,不过好像只像下毛毛雨一样哪,西王母。”
汉钟离断然地下了评语,然后啜饮着仙茶。他在龙王们之前接受了西王母仙茶酌招待。他盘坐在没有靠背的紫檀椅上。
“至于龙王们的为人,西王母有什么看法?”
“对天界的居民而言,年龄和岁月是没什么意义的,可是经过了三千年,他们的个性和想法好像都没有改变……”
“跟没有进步没什么不同吗?”
汉钟离又啜了一口仙茶,带着恶意的视线往旁边一转。龙王们进来了。汉钟离故意提高了声音。
“依我这种温厚不喜争斗的君子来看,龙王兄弟好像有做无谓争斗的坏习惯。真是该好好修行,琢磨人格,清清自己的心灵了。”
“谁是君子啊?”续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可是并没有说出口。他忌讳在场的哥哥和西王母。而始对老人的意见一向有先低头致谢的习惯,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礼。
“多谢您的忠告。”
始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那是因为这只是他形式上的礼貌表现。续也了解,可是他仍然感到不满。他不希望哥哥对这些只不过是泛泛之辈的神仙低头。汉钟离看着他的表情改变了话题。
“西王母一定很挂心您那前往人间界的女儿吧?”
“没错。不过她好像做得还不错,这一点我可以放心。”
原本以为话题就要转到在人间界的太真王夫人,也就是茉理的身上,其实并不然。
“哪,龙王,我想施个恩给你们。”
汉钟离若无其事地捋着黑色的胡须。
“如果仙界干涉人间界,将五十亿的人类从破灭的边缘救回来,人类是不是会感谢我们,供奉我们呢?”
“你希望人类供奉吗?”
“这个问题不是问得很幼稚吗?我指的是,人类是不是懂得感激?”
“我想应该会的。”
“不是我故意刁难,仙界出面干涉难道不会引起人类的反感吗?”
“应该不会的,如果仙界的干涉是出于恶意就另当别论了。”
汉钟离质问始的回答。
“你是说不希望受到恶意的干涉,但希望善意的干涉?”
“是的。”
“那不是很任性的说法吗?为什么仙界得对人间界仁至义尽到那种地步?深信自己有这种单向要求权利的人类究竟是什么东西?”
“……”
“大概他们认为自己曾经让几百种动物灭绝吧?所以不喜欢自己灭绝。哼!难道旅行使鸽和狼都希望被灭绝吗?”
始不想反驳。汉钟离的辩舌如黄河般滔滔不绝。看似悠然而静谧,其实却夹棒带棍地奔腾难抑。始他们就如波间的小船一般被翻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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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已经自私到不需要汉钟离的刻意指责了。而且在善意行动时更形表现出来。
“善待地球。”
这是出自善意的美丽语言。可是每次听到这些话,始总有一种违和感。他觉得事实上可能要倒过来。善待地球,人类才能生存的,不是吗?从“善待地球”这句话似乎感受到人类对地球有一种立于优势的心态。
“那么,换句话说不要让地球生气,如何?”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就是有些卑屈的味道。”
“那么,就说尊重地球吧!”
“对了,这样还差不多。”
听着长兄和么弟的对话,老二插嘴说道。
“最近连政治家都提出保护地球环境的口号了。大概是从中找到他们的利益种子了吧?”
汉钟离插嘴。
“政治家是让人信不得的,其中不过也有真正为国民尽心尽力的政治家吧?”
“其中?”
续冷笑道。
“政治家为国民尽心尽力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公仆。”
续的语气极为辛辣。
“这种表现方式不就等于说有写小说的作家,也有参加比赛的职业棒球选手吗?这有什么了不起?因为那是他们职业上理所当然的义务啊!政治家怎么能例外地不尽到他们的义务?”
“在野党也不行吗?”
“日本的在野党只是捡执政党吃剩的一点东西,永远安于在野党的地位,不想尽其在政策上该有的责任。罪愆是一样的。”
“这样说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没有。我也想褒奖政治家,可是实在没办法。”
续的毒舌更加地辛辣了。
“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做出一些能让人褒奖的事情来。收受活动费的方式是越来越巧妙了,可是这种事能提出来向外国献宝吗?”
续的态度充分表现出“你想反驳就提出来”的姿态。汉钟离没有立刻反应。倒是一个用两手捧着仙碗,一边捋着胡须的神仙回答了。
“这么说来,我觉得仙界根本没有理由采取行动来帮助这些人。”
续的两眼闪着就要爆炸前的表情。
“总而言之,你们就是不想采取任何行动,而且也不想背起这三千年来什么事都没做的责任!”
“喂,续!”
“我知道这样是很失礼的,大哥。可是为什么我们非得在这里听这些老人说教?如果我们在这三千年间支配了人类,做错了事而使人类受苦的话,理该低头道歉的。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况且,我们也并不喜欢被生成这个样子,告退了!”
始并没有叱责拂袖而去的续。终和余看着长兄。
“不管他了,让他冷静一下头脑。”
始把视线朝向汉钟离。
“我为弟弟的态度向您道歉。可是,老实说,有些地方我跟弟弟有一样的感受。那就是汉钟离先生在不表明自己的心态下一味地发表自己的议论。”
“哦?你想知道我的心态?”
“不,您错了。我也不是不喜欢议论。只是希望您能多体谅一下弟弟的心情。”
迫问对方“说出真相,表现出你的本意”,这种行为在仙界是不受欢迎的。神仙们性喜韬光养晦。从神仙们的会议当中,始了解到这一点。他了解到性急只会败阵。
当龙王们都退下去之后,西王母对汉钟离开口了。用对老朋友的语气。
“汉钟离先生,平常你不是一直强调不要插手人间界的事吗?”
“我不是不喜欢插手。只是要在特等席上参观不同凡响的舞台是必须有相当的准备的。”
“啊!”
西主母愉快地看着汉钟离。汉钟离端起了放在眼前的茶杯,掩饰自己的表情。
瑶姬站了起来,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
“可是对这些人而言,帮助别人真是一件无聊的事啊!”
Ⅲ
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汉钟离似乎赞成干涉人间界的事了。而他一旦有了此意,成仙之前的武将血气就沸腾起来,或许就会采取积极的行动。看来似乎不好再胡言乱语什么。
一思及此,始就没有再说些多余的话。他倒是产生了另一种恐惧。瑶姬指示女官们处理掉鵕的尸体。这种尸体是用特殊的细菌完全加以分解,使其还原到土里。这也是人间界正在发展的技术。始问瑶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瑶姬说“客人有这个心意就够了”,可是后来他们在庭园里一边走着一边有了以下的交谈。
“我想帮我们的忙对仙界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始一开始就下了结论。交谈的进行方式和神仙们呈对照性。
“青龙王为什么这么想?”
“你们既然在仙界,牛种就没有办法展开全面性的攻击。最多只能破坏禁区的一部分让怪物来侵。可是,如果你们离开了仙界,他们就可以发动真正的攻击了。”
“他们是基于这种企图而前来挑衅的?”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青龙王相当有战略观念呢!”
“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
“不,我认为不尽然是。”
瑶姬用指尖撮着形状极佳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牛种察知龙王们进了仙界之后非常着急,因此有了许多小动作。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着急呢?”
“不只是因为我们。我认为还有更深刻的理由在。”
也就是说牛种的支配系统已经接近极限了。就因为知道有情况产生,所以他们才想出了杀戮五十亿人的暴行来。他们想破坏原有的系统,让一切从一开始来架构。这是始的看法。
“牛种支配人间界系统接近极限的证据何在?”
“苏联的崩坏。这是我昨天对令堂大人说过的。”
始再次思索着。进入二十世纪之后灭亡的国家都是打压言论、利用军事力量压迫周边各国的国家。这些国家毁灭是因为它们原本是牛种支配人间界的道具,而在利用价值尽失之后,它们也就被抛弃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这些国家的存在方式已经为人类所拒绝了。没有例子证明言论自由获得保证的国家毁灭了。牛种所喜好的言论镇压、思想统制的国家毁灭不就是人类意识企图从牛种的控制解脱出来的象征吗?
“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看法。还有一点,我一直还没有问青龙王。青龙王为什么这么热心想拯救即将被杀戮的五十亿人呢?你们不是被视为人类公敌吗?”
面对瑶姬不像神仙风格的率直问题,始露出了微微困扰的表情。
“这个嘛,说起来我们是人类的敌人,既然这样,我们就该让人类为难的,是吧?”
“是啊……”
“所以我们要让五十亿的人类活下去。如果他们被杀,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如果让他们活下去,粮食、医药品和农地就得分给这五○亿人,帮助他们自立。对剩下的那十亿自称为先进国民的人类而言,这是一项很大的负担。”
“……当人类公敌就是有这个企图?”
“是的。这样我们就会为人类带来很大的麻烦,也就像是人类公敌了。态度一贯不是很好吗?”
瑶姬笑开来。
“哟,好个诡辩哪!”
她连耸肩的动作都是那么优美。
“诡辩的证据就在于青龙王的话变多了哪!行不通的,青龙王。你不需要当个逞口舌之徒,想帮就帮嘛!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真是敌不过你。”
“龙王一族总是敌不过西王母一族的呀!哪,我们是不是该去接那个别扭的孩子红龙王了?”
瑶姬笑着,始表示红龙王应该是在前面的庭园里。
在终和余的央求下,瑶姬带着他们两人到放宝贝的仓库去。所谓宝贝就是仙界的各种道具。与其说是仓库,倒不如说更像博物馆。有个正式的名称叫“尚宝殿”。是模仿唐朝时代的宫殿所建造而成的两层楼建筑。玄关处有自动门,据说这是隋朝的宇文恺这个天才技术者所发明的。
“这是什么?”
终指着一个看来像青铜制的大钟问道。
“是聚仙钟。召集神仙们使用的。”
早上神仙们聚集到这里来也是这口钟唤来的。据说这口钟的声音只有神仙们听得到,与距离远近无关。是一种远隔思念传达的增幅系统吧?终想起了SF卡通中的用语。
“始哥哥没有跟来实在太好了。”
“没错!最好在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之前都不要来。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在耳边唠叨,我们就得救了。”
“零用钱怎么办?”
“不要讲这种煞风景的话!自古有言:天下到处有金钱,不是吗?”
终装模作样地说道,可是余知道他常常嘀咕。
“金钱这种东西就是不到我身边来。我可没有张起会将钱反弹回去的防护罩啊!”
“话又说回来,茉理姊姊还是这里的公主哪!”
“嗯,她还若无其事地住在街上,每天到学校上课。人真是不可貌相啊!照这么看来,东京搞不好到处都藏有吸血鬼或狼人呢!光是人类就已经太多了,再加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就太可怕了。”
终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的情况想进去。当茉理面临危机的时候受到鸟儿们的帮忙,这事竜堂兄弟也都知道,同时也大感惊讶。如果了解茉理的真正身份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应该说他们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说起来也不坏。如果茉理姊姊和始哥哥结婚的话,烤小鸟就吃不完了。开炸龙连锁店也不再是梦想。到时候始哥是会长,茉理姊姊是社长,续哥是副社长,那我就是专务了。”
“我呢?”
“余负责倒茶。”
“哪有这种事?不公平。”
“有什么不好的?薪水是现金支付哩!”
“我不特别喜欢鸟肉呀!”
“什么话?烤恩鸟来吃会遭天谴的。”
瑶姬忍住笑插嘴道。
“白龙王不会把救命的腾蛇也烤来吃吧?”
“是啊!将飞磨烤来吃是违反人道和蛇道的。不过鵕的话倒无所谓。”
鵕这种怪鸟大小有熊或牛那么大。只要一只就有一百人份的烤鸟可以吃了吧?
“鵕是肉食。鸟兽是一样的,肉食的动物都不好。如果你一定要吃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只,不过肉可是又臭又硬,满是筋骨和油脂哟!这样你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
终不是什么美食家,但在仙界已经有够多的美味料理填饱肚子,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吃那种难吃的东西。如果在吃过难吃的东西之后再看到美食,那就非常不幸了。
“那是什么?”
余兴味盎然指的是一个吊在横木上的金属制板,并列着二十个形状像回力镖的东西。每一个的弯曲角度和厚度都不一样。
“是极低周波炮。看来不像吧?正确说来叫无声磬。鸣响起来会发出特定波长的周波。牛种在龙泉乡使用的就是这类东西。”
“咦?表面写着字呢!”
是嵌上去的文字——瑶姬做了说明,念出了秦朝统一文字以前,的古字字音。
“兵是不祥之器,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这个。”
“视此为美者即视杀人为美……这是老子说的。”
“你很清楚嘛!”
“始哥哥教我的。祖父也说过。”
余这么说,终闻言也点了点头。
“祖父每年总是选中国的古典做为新春试笔的题材。我也当范本请祖父写过一次。祖父就说要写一段适合我的文句。”
“什么文句?”
“少年易老学难成。”
“啊哈哈!真是杰作啊!黑龙王呢?”
“我嘛,是大器晚成。”
“果然是一个不能等闲视之的祖父啊!不过你们还好啊,兄弟一直都在一起。”
“这是人际关系的修行。”
终这样回答,然后在余想说什么之前,他又继续说道。
“可是瑶姬公主你们也一样吧?除了茉理之外,姊妹也都在一起啊!”
“姊姊们没有在仙界。”
“啊?难不成在地上?”
难道除了茉理姊姊之外,西王母的女儿们都若无其事地在街上生活着吗?终这样怀疑,正想问街道的名称。
“不是啦,在那里。”
瑶姬的一只手隔着有整个壁面宽的窗外天空。
Ⅳ
暮色罩上昆仑的上空。中天化为青玉色的深渊扩展开来,但越往西颜色越薄,进而又由白色变为温润的金黄色,太阳渐渐溶进地平线中。
“仙界就在人间界的内侧,不过天界就在那里。”
终和余追着瑶姬的视线仰望着天空。不是望着正上方,而是东方的天际。那是一片比中天还浓,显现出带着黑影的青色大气海。透明般的银白色半月在大气海中浮现。瑶姬的手就直指着那个地方。那是地球唯一的卫星。
“那里是天界。天宫就在那里。我有三个姊姊,她们都在那边生活。”
“为什么?”
余问道。
“也不是她们喜欢住那里,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原因。”
“可是月亮上怎么住啊?那边没有空气,不能住生物的吧?”
“是的。有关月亮的各种情报都公开来了。都是一些充满矛盾的情报。”
瑶姬把两手的手指头交握在脑后。
“美国的航空太空总署曾经公布了一些奇怪的月球表面相片吧?在月球表面着陆的太空人还插上了美国国旗。那面旗子还迎风招展着……”
“啊,我看过。”
“你认为那代表什么意思?”
终弯着指头算着。
“第一,那表示月球上有空气。”
“嗯,还有呢?”
“第二,那些相片是在月球以外的地方拍摄的。”
“还有呢?”
“光是这两点就够了,不是吗?”
余提出了异议。
“或许相片就是捏造出来的。在某种目的下……”
“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
余露出了“认输”的动作。终不是刻意要在这个时候驳倒弟弟,他只是注意到平常看惯的月亮有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是吗?月亮……”
终愉快地仰望着天空。半月在黄昏的天空摇晃着,看来就像银杯在空中倾斜着一般。终的两眼微微地眯了起来,那是一种预期一场战争的表情。
“那到月球上去就行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终说道,确实也只有这样了。“是啊!”余点点头,瑶姬也感觉好像注入了精神要素一般的振奋。
“是啊,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如果被老三揶揄为“喜欢摆出感受深刻样子”的竜堂家年长组也在场的话,或许就会有另一种结论出来。不过他们却在距离宝贝仓库“尚宝殿”一千步远的庭园里。在围绕着大理石壁,一百步见方的庭院里,木莲花绽放着,圆形的池子里,长着角的怪鱼像喷着水,面对着池子摆设有大理石制的椅子。续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怃然,这时哥哥出现了,出声呼叫着他。续站了起来。
“大哥,刚刚真是抱歉,我让你没面子。”
“不需要向我道歉。本来就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两人并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藤蔓在用细木格子组成的架子上攀爬着。
“不过还是守着礼仪好些。那些神仙们虽然嘴巴刻薄,不过应该还是帮助人类的。”
“嗯,我会去向他们道歉。”
老二对哥哥总是言听计从的。
“不过,我觉得他们真是心肠坏透了的人哪!如果愿意帮忙的话坦率地说出来就好了,干嘛嘴巴要比手的动作快上一万倍?要说那些话就不要帮忙嘛!我很想这样讲他们。”
“汉钟离所讲的话有考虑的必要吧?事实上,如果仙界没有出手帮忙就救不了自己的话,哪堪称是万物之灵呢?”
譬如小学生把功课交给大学生去做,结果小学生的能力一点都没有提升,也没有完成某种工作的充实感。情况不就等于这样吗?不过,目前私立中学的入学考试非常地难,连东京大学的学生也解答得千辛万苦。
“历史上的转捩点通常都是有超越性的存在介入,如果把人类推向一个正确的方向,那么那到底是谁的历史?能说是人类本身的历史吗?”
不能吧?始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结论。如果历史因为人类以外的超绝存在而被拉往另一个方向的话,人类就不是历史的主体了,只不过是一个道具。所以仙界不愿干涉人间界的态度是正确的。而如果这个正确性引发了历史上的流血和悲剧的话……
正确性是什么?始最后考虑到这个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就导出结论的问题。就因为不容易,所以经过了三千年还是找不出明快的解答。三千年?始突然发现。这里正是桃花绽放的时节,可是在来到这里之前,应该是初秋吧?很明显的这里的季节和人间界不同。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时间的经过在仙界和在人间界是不同的?
难道根本没有南半球?当始想到这个近乎愚蠢的问题时,热闹的鸣声在身边响起。不是鸟。是终和余在瑶姬的带领下来到庭园了。
“总是这么吵闹。”
“如果他们乖起来的话反倒叫人操心哪!那时候就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吃了不好的东西了?”
瑶姬走上前来。
“红龙王心情好点了没有?”
“我心情一向很好的呀!”
“我想你大概会因为那些神仙们的态度而生气,不过那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只要不理他们就好了。”
“我知道,我觉得那倒好。”
“你这么认为?”
“当然。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帮人远比嘴上挂着正义和爱的口号胡乱杀人好多了。”
续的语气仍然一样毒辣,不过内容却有常识性得多。对续而言,西王母的宫殿不致让他感到不舒服,但好像不太对劲。就算有人告诉他可永久居住在此地,他大概也会加以拒绝,为无能而腐败的政治家、社会而回到那些犯法的企业人们横行的人间界去吧?
“如果红龙王这么说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瑶姬点点头,然后说出了出人意料之外的情报。人间界的日本发生了地震,死亡、行踪不明的人数高达两万人。
“东京没有什么问题,你们的朋友好像也没有受到伤害。”
“我们可不能说这样就是好消息。今后日本会怎么做?”
“要求各国援助吧?”
续说道,始微微歪着头。
“外国会伸出援手吗?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那么有钱。”
“是啊!日本在国际间的评价并不好。”
瑶姬严厉地指责。
“日本的政治家曾经称那些要求援助的国家为乞丐。”
“原来有这种事。”
“日本也不是从明治维新以来就有钱啊!关东大地震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战败战之后,日本也接受过不少别的国家的援助。怎么可以在景气好转,转而有能力帮人的时候就称外国为乞丐呢?”
瑶姬越说越激动,好像非常生气。
“太过分了。日本人就那么了不起吗?现在有钱了就那么轻视人家!日本人的字典里难道没有恩惠、借贷或礼仪之类的字眼吗?真让人不敢相信!”
“……我无话可说。”
“啊,我不是说青龙王,我也没有道理对你发脾气。”
瑶姬重整了呼吸。
“日本的粮食和石油都没有办法自给自足,外国采取贸易保护手段的话,日本也无以抵挡的。如果不能和其他国家保持良好的关系简直就活不下去,却老是这样损友国。”
“本来就不是朋友。”
续说道,不过这个意见似乎有些煞风景。
“仙界的居民也不能带着了不起的表情说教。日本人在外交和战略上似乎太过没感觉了。”
“换句话说,日本还有很多提升自己的余地。有权者是这么期待的。前面的路还远着呢!”
“如果还有路可走倒好。”
续有些悲观地说。他们确实没有很长的时间犹豫要不要跟牛种打仗。如果说经过了三千年他们已有了很好的准备那倒没话说,可是事实上并不尽然。终拿出一个譬喻。
“就像睡午觉时如果有人帮忙做习题的话那是最好的,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还是得自己做。”
“是啊!就是这样。”
始不得不苦笑。三千年的午睡。好个规模庞大的午睡。但是规模庞大不见得就是好的。
第九章 关于时间和空间的问答
Ⅰ
第一次见面的九天玄女堪称是稀世美女,可是始他们已经不再感到惊叹了。和西王母及她的女儿们见过面之后,他们已经有了免疫力。九天玄女看来有二十七、八岁,但是这对神仙来说当然是毫无意义的。九天玄女有一张长脸,几乎太过端整的眉目给人一种冷静而理性的印象。服装同样有京剧风格,不过或许她更合适穿着套装,戴着眼镜。然而不管怎么说,她的内在价值应该远胜于外表。光..靠美貌是不能当西王母的宰相,担任人间界通往天界的使者,监督众女仙们的。
“我一直很想好好地看看你们。”
九天玄女说了这些话之后就退出去了,竜堂家的兄弟们反而感到安心不少。一来他们很能了解她有多忙,二来光是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的汉钟离就已经够让他们头痛。在这个仙界的重镇,大家似乎决定以嘲弄竜堂兄弟来杀时间,在吃过晚饭后仍然喋喋不休地讲着。始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他企图以某种形式来活用这个机会。他试着寻问在三千年前天界和仙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所得到的回答……
“我进仙界还不到二千年。要问我那之前的事就太没道理了。你们就照你们祖父所说的,绞尽自己的脑汁想想看吧!”
“开玩笑也得适可而止哪,汉钟离先生。”
瑶姬说道,语气出人意料之外地偏向始他们。
“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怎么样?要试试吗?”
“怎么做?”
“使用辰艎的话就可以了。”
“辰艎?”
“那是渡时间之河的船。”
“是时空机器!”
终和余异口同声大叫,始和续则微微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可是科学家们认为,照原理来说,时空机器是无法制作出来的。”
“如果可以移动空间的话,时间就可以移动了。”
“嗯,话是这么说……”
“你想想国际换日线吧!空间的移动和时间的移动是相连的。”
始觉得有道理,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有某些地方尚有可议之处。汉钟离见状大声地对他吼道。
“青龙王!你知道和时间概念相关的两大哲学潮流吧?”
“嗯,是循环时间和直线时间……是吧?”
“很好。一方面存在着永远循环的时间圆环,另一方面则有不可逆的单方时间直线。根据帕尔·特里希的说法,前者称为印度·希腊型时间,主张空间相对于时间的优越性。另一方面,直线的时间概念称为犹太·基督型时间。”
“……”
西欧哲学家的名字从东洋神仙的口中说出来,这叫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闭上嘴巴洗耳恭听。
“而且从宗教的观点来看,印度·希腊型时间概念相当于多神教,而犹太·基督型的时间则相当于一神教。这是由谢夫·尼坦说的。”
“也就是说……”
始好不容易插上嘴。
“因为选择循环的时间概念,时空机器的哲学存在意义就明白显现了。是不是?”
“啊,说得好。”
汉钟离笑了。
“可是也有一种想法主张:存在为先,原理只不过将之加以说明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青龙王还是认为不管原理如何,亲眼看到过去的历史才是最重要的吧?”
汉钟离说的没错。
在挖掘非洲大陆东岸的都市遗迹时,有大量的中国货币出土。在郑和航海之前,横跨整个印度洋的广大海上交易圈就以印度和阿拉伯为接驳站存在,开始了文物的交流。当时,中国没有把非洲当成殖民地,非洲也没有进攻中国。很遗憾的,虽然阿拉伯商人从事奴隶贸易,不过,就整体而言,封密在狭窄地区的只有欧洲世界,东方的海域则是大开的。这就是中世纪的世界。
悲剧是从欧洲人“进出”大西洋和印度洋之后开始的。他们“发现”了南北美、“发现”了好望角、“发现”了印度、“发现”了菲律宾,所到之处就卷起流血和破坏的旋风,掠夺他人的财宝,强抢当地居民为奴隶,而且面无惭色地说着谎。
“他们是不知真神为何物的异教徒,是不懂得文字的野蛮人。他们不是人,是动物。所以他们理该受到动物的待遇。”
汉字和阿拉伯字对欧洲人来说不是文字。为了把自己的恶行——剥夺他国的独立、奴隶他国人民、掠夺他国的财宝、破坏他国的文化、屠杀反抗者——加以正当化,欧洲人强词夺理“这种东西哪算文字?”或者打从心里相信这样的“正义”,毫无顾忌地杀人、掠夺土地、买卖奴隶。
欧洲人本来就邪恶吗?应该不是的。他们越过了吹着暴风雨的大海,被赤道的大太阳烧烤着,忍受着坏血病的痛苦,却仍然驶着小小的帆船离开祖国渡海旅行。这种勇气和行动力、对未知的探求心、进取的精神远优于同时代的亚洲人。而当他们达成目标之后,整个高贵的节操就被残忍的欲望所蒙蔽了。而造成这种心态的无疑的就是当时那种褊狭而独善的宗教。
当然,宗教本身应该不是有害的。有无数的人透过信仰而获得心境的平安和灵魂的救济。除此之外,“敬畏神明”的意识还可以支撑个人的道义心和公德心,防止社会的腐败,其意义不可谓不大。有许多的福祉活动和医疗·看护事业是由教会或寺院举办的,藉以帮助各种不幸的人们。在许多独裁国家中,教会和寺院成了抵抗暴政人们的依靠。
有在毫无任何证明之下叫嚣“我是救世主。相信我吧!”的不负责任教祖,也有真诚地劝解人们“怀疑、怀疑再怀疑,当你没有怀疑的余地之后再来信神吧!”的神父和僧侣。透过宗教而提高自己的修行或使自己卑微,这完全看人们的选择和责任。
始确实想回溯过去,亲眼看看这种人世的存在状况。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全面肯定时空机器。
因为他觉得透过“利用时空机器去回溯过去目睹事实”的行为,人类的文化会失去很多东西。其中之一便是“记录”,另一点就是,“分析、研究”。
许多学者和历史爱好者们透过三世纪的中国史学家陈寿所留下来的记录不断研究和讨论非常有名的“耶马台国论争”。历史事实应该只有一个,但是,这是不是就表示除了唯一的正确解答之外,其他的学说都是假的?人们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始不这么认为。不断地研究、追溯个人的学说,这种行为本身不就是人类文化的累积?
“透过时空机器前往过去的时代去看看,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不需要记录或文献,也不需要解读、分析或研究。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吧!”
始在意的是,这么一来人类的文化会变成什么样子?在想到时空机器的实现性时,他很清楚其中的矛盾性。
尽管如此,仙界确实存在着所谓的时空机器。
Ⅱ
“如果知道真的有时空机器,而且具有自古以来的历史的话,那些向往超古代失之交臂文明的神秘主义者们一定会喜不自胜吧?”
瑶姬对始的想法似乎有些许的不悦。当然不是针对始,而是针对神秘主义者。
“部分的神秘主义者们相当喜欢贬低自己的祖先,尽管人类从原始的阶段辛苦地获得知识是一件值得尊敬的事,他们却不懂得这个道理。总认为继承上古的睿智比靠自己创造东西要来得好。这真是一种本末倒置的想法。”
瑶姬的语气是那么严峻,丝毫没有容赦的余地。始苦笑着看着续。续便说道。
“人们好像有尊敬那些代代有钱的人比尊敬一代致富的暴发户更甚的倾向。认为文化越古老越有价值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态吧?”
“可是,用自己的手破坏文明、连历史都摧毁殆尽的上古人们有哪里伟大?不去证明这种事,光会找理由搪塞的人,动机实在可疑。”
始觉得瑶姬的意见很正确。她的语气和表现方式虽然激烈,但那是她性格的反映,内容并无不当之处。就算上古文明在技术上比现代文明优越,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在道德上也是一样优秀的。看看人类的历史就知道了。“先进国家”总是侵略“落后国家”,将后者当成殖民地。
“譬如提倡姆大陆说的乔奇瓦德这个人就是一个极端的人种差别主义者。他的主张是有色人种根本不可能创造伟大的文明。请看看他所著的书。书中多次提到创造中国文明的中国人原本是白人,因为和有色人种蒙古族混血而堕落了,好个没有科学的论点。”
说的没错。姆大陆说所主张的就是太平洋周边所诞生的有色人种文明——中国、马雅、印加等文明都是从姆大陆传过来的,所以这些人种实际上并没有自己创造的东西。于是为了“证明”这个主张,人们到全世界去探险、调查。
乔奇瓦德这个人自称是大英帝国的陆军上校,但其真正身份为何就不得而知了。他走遍了世界各地,费用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是怎么解读连印度的修行僧也没有办法看懂的古文书呢?而为什么那本古书在当时,甚或今天都没有被公开呢?他出生于何地?死于何地?坟墓在哪里呢?他有子孙存在吗?有人曾经和他直接见过面吗?
乔奇瓦德这个人是真正存在的吗?
“我大致明白你的结论了,跟我的想法差不多,或者应该说更为彻底吧!”
“是的。乔奇瓦德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有人为了捏造姆大陆这个架空的文明,散布有色人种没有创造文明的能力这种人种差别思想而筹组了计划小组。而乔奇瓦德就是这些人的笔名。”
“要提出反论至少也要有古代文字盘之类的证物和乔奇瓦德的坟墓。”
始交抱着两臂。
“不过姆大陆说原本是一种宗教。我们可以说,在其他国家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学说,只有日本人是信仰者。”
“对深信自己是优秀人种的民族而言,主张人种之间有优劣之差是最甜美的幻想。迷信这种妄想,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土当中。就像一九四五年的德国人和日本人一样。”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一个日本女性穿着中国服想搭船。警官拦下她说“你不是日本人,排到后面去!”女人抗议“我是日本人!”没想到竟遭来警官叱责“忘记一等国民的自尊,穿着三等国民的衣服成何体统?不知羞耻!”不但被厉声责骂,甚至还挨了打。“一等国民”是当时的流行语,可是却成了后世日本人的耻辱。
“话题好像偏了。不过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没有公开和证明,没有学问、没有真理。”
汉钟离咯咯地笑着。
“青龙王,不要想得太远、太悲观了。辰艎这种道具可以观察得无微不至,不会减退人类的思考力。显微镜和天体望远镜对人类的思考力都有负面的影响。”
始无以反驳,陷入了沉默,瑶姬补充说明。
“一来是不能随便乱用的,二来也不可能在人间界使用。”
那是不是仙界刻意要掩饰辰艎的存在呢?瑶姬否定了始的疑问。
“不只是辰艎,仙界的宝贝是会选择使用者的。说选择并不指选民,而是指相性。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使用的。况且,一般人是不能越过次元从人间界来到仙界的。”
“是能力和素质的差异吗?”
“或许说适性是最恰当的。我要先声明,这可不是人格上的差异哟!那些诺贝尔和平奖的得奖人不见得就能用九秒的时间跑完一百公尺。”
始想到了一件事。
“祖父没有越过次元之壁吗?”
“我说过了,人类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所以对仙界来说,龙泉乡是必要的。以日本史来说,就相当于长崎离岛。”
“那么仙界就是锁国了?”
余问道。一旦出现了离岛这种他听得懂的用词,他就可以加入讨论了。
“是的,若要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确实不是对任何人都开放的。”
“一开放就糟糕了。商业传播和观光业者、不动产业者就会蜂涌而来,整个仙界就会变成一座垃圾山了。不怕死的商人和间谍也会争先恐后想要拿到宝贝。要维持和平就只有掩饰存在了。”
续说完,汉钟离也插嘴道。
“和平是很无聊的。没有力气忍耐无聊的人才会喜欢战争。而最不可救药的人就是让自己处于安全的场所,却驱策别人上战场。这种情形历经了三千年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有人说和平会使文化衰弱,日本的战后文学无力化就是因为没有战争的经验之故。”
“笨蛋!光说日本的文学倒无所谓,平安时代的紫式部、清少纳言、纪贯之,江户时代的松尾芭蕉、井原西鹤、近松门左卫门,他们有战争经验吗?”
当然没有。把文化衰弱的责任归咎于和平是因为人类傲慢。汉钟离简短而有力地如此主张。
“您说的对。不过对文学的事我有疑问。关于某一本书。”
“唔……?”
汉钟离微微地摆好了姿势等着始的正面询问。
“是《补天石奇说余话》。那是伪书吗?”
《补天石奇说余话》是中国南齐王朝一个叫邵继善的人所著的一代奇书。据说上面详细地记载着四海龙王和龙泉乡的事。被称为“镰仓御前”,支配日本财政界的船津忠岩那个怪老人告诉始这本书的存在。
“那么,伪书写些什么呢?”
汉钟离佯装不知。
“补天石”是出现在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故事。太古时代,一座支撑着天,叫不周山的山倒塌了,天地之间发生了大变动,大家以为人间界就要毁灭了。创造人类的伟大女神“女娲”从大荒山收集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个巨石。她将石头加热溶化,形成像胶一般粘稠的半液体。用此半液体将天空各处的破洞补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让大变动停止,“用来修补天空的石头”就是补天石。
这个石头的故事被用在“红楼梦”这本长篇小说的前言中。女娲收集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个石头,用得只剩一个,她把这块石头丢在青埂峰上。因为这颗石头有思考力,会说人话,因此便要求仙人把它变成一块小玉,在观察了人类世界之后,他把这些经验记在自己(岩石)的表面,那就是 href='2210/im'>《红楼梦》。..
“《补天石奇说余话》这个题目也是从其中取来的。”
“也就是所谓的后代伪书吧?”
“是的。因为那是我写的。以人间界的时日来说,就在一百五十年前而已。”
始不由得张大嘴巴。续无言地蹙起了眉头。汉钟离若无其事地抚摸着胡须。
“可是你根本没有去考虑它是不是一本伪书。那是仙界用邵继善这个笔名把讯息传送到人间界去的。内容是真的,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早餐后,瑶姬向西王母提出让竜堂家四兄弟和汉钟离搭乘辰艎的要求,西王母考虑了一会儿之后便答应了。
“去吧!我想你们应该会有一次很愉快的经验的。”
始有些犹豫。
“不过我们外出太久的话,对今天的会议可能会造成不便。”
西王母的笑声代替了答覆。
“只要在适当的时间回来就可以了。因为你们是在时空当中旅行。”
“是的。”
始红了脸。幼年时代母亲温柔呵护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始也敌不过时间旅行的诱惑。可是这次的旅行除了驾驭辰艎的瑶姬之外,还有负起观察他们言行任务的人同行。
“那么,我们就出发了。啊,在出发前……”
汉钟离拍拍手。
“酒和食物是不可或缺的。不,食物不是为我准备的哟!那是安抚一只缺食龙所必备的东西。”
“这位老伯伯说他不用吃饭哩!”
终巧妙地回了汉钟离一记。就算对方是神仙,竜堂家的老三也不愿一直屈于被攻击的地位。
“所以就为我准备两人份的食物呀!年轻人还是吃得比较多一点。”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是年轻多了。”
汉钟离的意思是龙王们的年龄都已经超过三千年了,而他还不到二千岁,所以算来还是他比较年轻。
“哪有这种算法的?我们是在二十三年前到十三年前这一段时间内出生的。我不知道前世、过去世什么的,不过请你不要随便搀水。”
续抗议。
瑶姬偕同这些持续进行无聊交谈的人再访宝贝仓库“尚宝殿”,进了地下的一个房间。天花板笼罩着一层不知来源为何的薄光。
“这是辰艎。”
渡时间之河的船。看来的确像船,而且像潜水艇,不,或许应该说像叶卷型宇宙船吧?体积不大,全长约六公尺,直径有二.五公尺宽。
瑶姬毫不做作地请竜堂兄弟们人船内。她把手掌往壁面上一压,大概是确认掌纹吧?墙壁的一部分无声地打开了。
船内空无一物。地上铺着毛毯,放着加了刺绣的靠垫。从船内来看,上半部分是穿透壁,让人想起嵌在壁面或地上的机械超先进性。
瑶姬把像孙悟空头上带着的黄金环嵌在头上,这东西叫如意金环。她靠着脑波的活动操控辰艎的所有机械。
“想听原理吗?”
“啊,够了,说得更详细也听不懂。”
始这样回答,不过这实在是文科系人的通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开车、设定VTR的预约录影,甚至操控文字处理机,但涉及到时空机器的内部构造,他一点自信都没有。
原本仙界的宝贝看来就是透过使用者的脑波和高度的自我判断机能来任意起动的。把终从弱水中救起来的羽化圈就是这样。
在瑶姬的指示下,五个客人把背靠在墙壁上,舒适地坐了下来。终牢牢地抱起了装了食物的盒子。汉钟离也带了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像圣诞老公公的袋子一样的东西。
在确认如意金环戴稳了之后,瑶姬说道“我们出发了”。听起来就像要到三分钟脚程之外的便利商店去购物一样。
一伙人被像搭乘高速升降机一样的感觉攫住了。穿透壁的外面化成一片乳白色,什么都看不到。
Ⅲ
眼下是一片白。雪和冰无限延伸,静静地座落在灰色的天空底下。这个景象让乘客在一开始有种到了南极的感觉。毛遂自荐当导游的是汉钟离。
“这是苏俄。西元一二三六年冬天的波河河岸。请看看那个!”
汉钟离所指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池塘。不,看起来像池塘的其实是人群。是一群穿着甲胄和皮衣的骑兵团。甲胄露出了脸,属于东洋风格。在十三世纪的苏俄有这样的集团,那铁定是蒙古军。
其中有一个特别 663e." >显眼的骑士。他穿着饰有喜鹊羽毛的中国风甲胄,披着用深红绢质的金线刺绣斗蓬。肌肤浅黑,眼光锐利,无须的脸还显得很年轻。他策马站在林立的军旗当中,大概是最高指挥官吧?而策马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高没有他那么高,但体格看来相当健壮。
汉钟离说明。
“那个年轻人是拔都汗。成吉思汗的长男是尤赤,尤赤的次子是拔都。是历史上唯一在冬季攻打俄罗斯的人。这一点就比拿破仑伟大了。”
在停了一下之后汉钟离继续说道。
“如果说征服这种行为可以用伟大来形容的话。在他旁边的是副将史布泰。”
“他们看不到我们吗?”
终问道,瑶姬回答。
“没关系的,因为我们用磁性气体掩饰了。而且这里距地上有一百公尺远哪!”
“他们在干什么?”
余指着。几十个蒙古兵从河岸往冰上走去,用枪或斧击碎了冰块,把枪柄插进洞里面。
“是在测量冰的厚度。”
汉钟离的声音非常愉快。他好像对担任青少年时间旅行的导游这个任务,很能胜任。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俄罗斯竟然是一个水之国。涅瓦河、顿河、聂伯河等大河纵横交错在原野上,到处都是湖泊、沼泽或湿地。在地上不知恐惧为何物的蒙古军只害怕天雷和水而已。
俄罗斯的侵攻行动被这些河水所阻的蒙古军一直在等待冬天的来临。一到冬天,分割了俄罗斯大平原的河及湖都结冰了。蒙古骑兵队所到之处都变成了平坦的道路。他们一方面在涅瓦河以东的原野上游牧,一方面等待冬天的到来。在战场上素以速度见长的他们也知道等待的重要性。秋去冬将来,这是必然的道理,不需要着急。
冬天来了。“冬将军”是俄罗斯抵挡外敌入侵的最大防壁。可是,这一次“它”却为入侵者提供了便道。拔都指示史布泰,命令全军往西方进攻。
“这个时候是好时机。东洋压制了西洋。俄罗斯成不了欧洲的城壁。”
汉钟离说明。
眼下响起了叫声。同样的叫声相继响起,传到了拔都所在的本阵。始他们虽然不懂蒙古话,不过大概可以推测那是“可以渡河”的意思。年轻精悍的拔都看了老史泰一眼,点了一下头,用力地挥下了高高扬起的鞭子。蒙古军的将兵用挥下的剑和枪刺穿了灰色的天空。所有的人一起发出了叫声。
“大汗!大汗!”
始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好王”,是士兵们给拔都的外号。拔都挥舞着鞭子回应士兵们的欢呼,对老史布泰说了些什么之后,便翻飞着斗蓬,驱策着马跳进了河面。他一边在冰上走着,渐渐地加快了速度,一边回过头来看士兵们。士兵们大声地呼喊,跟在年轻的总司令官后面bbr>跑向冰上。
蒙古军踩着结冻的窝瓦河河面,攻击俄罗斯大平原,仿佛一道撕裂了白色大地的铁色激流。这道激流不久之后便吞没了俄罗斯全土,席卷了波兰、德国、匈牙利,震惊了中世纪的基督教世界。最后欧洲各国终没能战胜这个异教团体。由于蒙古皇帝窝阔台猝死,拔都的大军这才不得不回国。法国的首都巴黎和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也因此免于沦陷的命运。
如果当时蒙古军征服了整个欧洲的话,历史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因为蒙古军没有完成渡海征服的壮举,所以英国才得以保持独立吧?而如果蒙古帝国对宗教采宽大为怀的态度的话,基督教也就不至被扼杀吧?
“说起来,辰艎只不过是观察的道具罢了。分析、思考、推理还是要靠人力的。”
始赞成汉钟离的话,这时瑶姬把手搭上了如意金环。
“那么我们去看看下个舞台吧?”
于是辰艎再度在时间和空间中移动了。
他们看到了荒凉的沙漠。当灰褐色的大地到了尽头,眼前便出现了绿带状的景象。头顶上太阳散发着狂热的光芒,树影浓得让人以为是地上的深渊。石制的城壁、巨大的城门、圆柱列,以及喷着水的青铜狮子。在路上行走的人们的服装充满了一种异国风情。颜色多为白色,看来像在东方风味中掺杂了希腊风格。
“这是古代波斯。纪元前三二三年六月,巴比伦的旧都。”
“巴比伦……”
续愕然地低语着。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旦在世界史里学到的专有名词这么简单地就出现在眼前,实在让人平静不下来。这次的冲击比看到涅瓦河岸的蒙古军时更大。巴比伦。人类的历史是从这里开始的。
“离眸子已经起动。我们马上可以看到宫殿内的景象了。”
瑶姬说道。那是一种具有飞行能力的间谍相机,直径三公分大小,是一种球体,可以把拍摄到的影像送到船上来。不久之后,影像就投影到墙壁的一部分上。
一座只能以豪奢来形容的石制宫殿。东方风味附有天盖的镶金睡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一个像拔都的年轻男人。鬈毛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雕刻般的脸孔落着痛苦的阴影。
“那是亚历山大大帝。也被称为伊斯肯德伦双角王。在旁边的是他的妻子史达迪拉,是波斯的公主。”
穿着淡青色绢衣的史达迪拉胸前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四周的大概是亚历山大麾下的希腊武将吧?沙漠的热气窜进了室内,在沉重而苦闷的沉默当中,他们汗流浃背。
“那个男人就要死了。虽然才三十三岁,可是天数已尽。他的妻子和孩子也都被部下所杀,他的血脉因此断绝。”
喘了一口气,汉钟离急忙地改变了话题。
“你们知道那本叫‘米林达王的问题’的书吗?”
“听过,但没有看过。”
“不学无术!你以为知道有这本书就够了吗?”
米林达是英语发音,正确来说应该是梅纳德洛斯。他是距亚历山大大帝一百七十年后,纪元前二世纪半在印度西北部建立了广大王国的希腊王者。这个人不但是个骄勇善战的武将,也是个优秀的政治家,可是最有名的事情却是和印度的佛教僧侣纳迦塞纳做了深入的讨论之后皈依佛门一事。而“米达林王的问题”一书就是将梅纳德洛斯王和纳迦塞纳之间的对话和讨论的一小部分归纳整理而成的书。
“也就是说,如果亚历山大再活个三十年,他的王朝继续统一支配横跨印度、波斯、希腊、埃及的大帝国的话,古代希腊哲学和佛教或许就可以直接接触了。”
“这是历史上极大的可能性。”
“如果实现的话,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不干涉吗?或许一剂抗生素就可以使亚历山大免于一死了。”
续嘲讽地说道。可是汉钟离却很干脆地摇摇头。
“自己负不起的责任就不要插手。”
始了解汉钟离这样说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出于敬畏的心态。原本仙界对人界就是采不干涉主义,可是那并不代表全然地排斥。大概是仙界的人们虽然看似不逊,事实上是非常敬畏巨大时间和空间的法则吧?
亚历山大发出了呻吟声。波斯医生执起大王的手腕想为他把脉,可是希腊医师却粗暴地推开了他。
始从史书上知道亚历山大希望东西两世界能够统一融合起来,并且和波斯的公主结了婚。眼前的景象正预告了在他死后,他的野心和理想因为希腊和波斯人的对立而瓦解了。
“接下来是个可悲的景象,看够了吧?到下个舞台去吧!接下来才是主要的节目。”
钟离好像不喜欢落入感伤似地提出他的意见。于是离眸子被收回来了,一行人离开了这个时空。
第十章 太古和现在
Ⅰ
辰艎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继续在时空中航行。始想到在这个时候测定时间是一件无意义的事,可是同行的人当中有人有正确的体内时钟。
“肚子饿了,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这个人提出了问题。
“如果你知道这是何年何月何日的午餐,我就让你吃。”
同行者中也有这么坏心肠的,不过最后找不到积极反对吃饭的人,所以这些时间旅行者便打开了食物盒,享受着美味的点心。尽管世界就要破灭了,尽管他们是坐在时空机器里,肚子饿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里大概是五千年前的中国黄河边了。”
听到解说,余和终要求打开天花板,俯视着下界。他们看到在地面上蠢动的动物们。
“有象耶!还有犀牛!”
余高兴地拍着手,终则歪着头。
“真的是黄河流域吗?不是东南亚吗?”
终实际上看过黄河,也在电视节目中看过。应该是更干、更缺乏植物的景象才对。可是眼前覆盖着绿林和原野的景象却让人想起南方季风地带。空气也很温暖而潮湿。
“还有狮子!”
二十世纪末,亚洲狮只剩下极少数被安置在印度亚大陆的内陆被保护着。可是在近世纪之前,狮子却栖息在亚洲各地。十三世纪,远征波斯的蒙古军的官兵在没有战事的空档就以猎狮为乐。
温暖湿润的黄河两岸长满了丰盈的阔叶树林,南方性的动物到处漫步。纪元前两、三千年代就是这样的时候。人类还没有力量对大自然施以残暴的手段,仍然以得自自然的丰富生产力朴实地生活着。
辰艎在空中三百公尺高的地方展望着地上。在认出地上活动着的东西时,余不禁叫了起来。那不是动物群。
“那是?”
“伟大的黄帝军队。”
汉钟离的声音郑重无比。一伙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俯视着地上。
是大军,多得仿佛要遮蔽一半的土地一样。军旗在风中翻飞着,步兵们快步向前走。战军在马的拉曳下前进着,形成了虎、豹和狮子的行列。吹着笛子、敲着大鼓,在前面引导着的是负责饲养动物的士兵们吧?
“他们跟谁战斗啊?”
终提出了疑问。汉钟离回答他,看来两眼中闪着光芒。
“当然是蚩尤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始看着汉钟离,可是,这个神仙还是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终大叫。
“大雾涌起来了!”
一种似是白烟的东西真的开始快速地笼罩了大地。黄帝的军队迷失了方向。
莽撞地前进的战车车轮轧上了大石头,怪声响起,火花四散,战车弹跳了起来。浓雾从四方涌向黄帝的军队,乘着风卷起了漩涡。
跟在雾气后面杀上来的是一支异形的军队。仿佛三个三角形并列形成的旗子有七、八十支那么多,每一面旗都有一个将军。脸上罩着金属,好像用铁铸成了牛头。拉着战车的动物不是马,是一种像是虎或罴的猛兽,更像异形怪物。
箭化成了瀑布落在黄帝的军队中,士兵和马相继倒下来了。巨大的战车为圆形和长方形的盾所护卫着,无数的箭落在上面,就像巨大的针鼠一般。这样虽然可保护得了坐在战车上的人,却也没办法攻击敌人。
或许是认为射得够多了吧?敌军吹响了用某种动物角制成的笛子,转为突击。敌军鸣响着大地,攻向黄帝的大军。
尖叫和怒吼、悲鸣声同时响起,卷起了漩涡。马蹄的达达声、车轮的倾轧声震憾着地轴。剑和剑交击着,戟和戟交缠着,每碰击一次,就绽放出青白色的火花。战斧砍在甲胄上面,战车掀起了泥水横倒在地上。被箭射中的军马悲痛地嘶鸣着倒卧在地。而浑身鲜血的士兵则叠在马尸上。
充满血腥味的风似乎从地上吹向停止在高空中的辰艎。就因为他们打开了天花板,站了起来直接俯视着地面,所以那种感觉特别地强烈。而拂上他们脸颊的风就是五千年前的大气流。一想到这里就不禁让人心神奔驰。
始和续都没有出声,终和余也都看得专注,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汉钟离偷偷的把手伸向余的背后。
“去吧!”
因为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了,所以一瞬间没有人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余发现自己的身体离开辰艎的地板浮在半空中。就是汉钟离推了他一把才这样的。
哥哥们在一瞬间都凝然地看着余的身体往下落。在恢复了意识之后,续大叫了一声“你!”狠狠地抓住了汉钟离的领子。始则看也不看汉钟离,整个人越过了辰艎的边缘,潜向空中。瑶姬则无言地适时阻止了想要跟着哥哥下去的终。
余撕扯着风往下落。可是在半途中落下的速度减慢了。就像慢动作一样慢慢地,如蒲公英的棉絮一般地飘落。余毫无理由地明白那是他穿着的袍子的关系。
余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鞋底感觉到柔软的地面。余喘了一口气,可是却没能悠闲地享受大地的触感。他就站在超古代的战场正中央。而且接近蚩尤的军阵。
银色的光芒袭向余。余反射性地闪过,他看到落下的刀刃挖起了土。耳边也响起了怒吼声。士兵从两头虎拉扯着的战车上大吼着。那是一个青黑色脸上长着两根獠牙的男人。“是敌人还是同志?”余出于本能地知道对方问的是这个问题。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伤脑筋啊!就在余犹豫不决的时候,前来斩杀的敌人似乎决定要继续攻击。他张大了嘴巴,大得几乎要将余的头一口吞下去,跟着一声吼叫,再度挥下了刀刃。不知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嘴巴,发出了牙齿断裂的声音,只见敌兵应声往后倒。
“余,让开!”
是长兄的声音。落到地上的始丢过来石头。老么回过头,正想跑到长兄的身边。可是哥哥又捡起了一块石头。他用左手抱住弟弟,一边往后跳,一边翻过手腕。石头再度命中前来复仇的敌兵的脸。
敌兵就着挥戟的姿势从战车上倒载葱下来。车轮辗过,虎发狂似地改变了方向急速跑开。
“余,你觉得怎样?”
“很好,不用担心!”
他们没有再多交谈的余裕。别的战车发出了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喊叫声急驶而来。拉着战车的两头动物长得像牛一样,可是头部是白的,眼睛只有一只,尾巴则是一条活生生的蛇。余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其实这就是被称为“蜚”的怪兽,据说所经之处则草枯川干,疫病横生。
两头蜚急躁地从两只眼睛放射出黄色混浊的光芒,四个鼻孔里喷出了青色的淡烟。有毒的唾液从它那大大地张着的嘴里喷出来。发出了风猛烈吹拂般的咆哮声。溅起了石头和泥土,笔直地冲过来。
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戟。其质感之轻让始感到意外。
“这不是青铜,也不是铁。大概是陶之类的东西吧?这种时代有这样的东西吗?”
始没有时间从学识方面去考究历史和技术的关系。戟撕扯着湿润的风直击而来。始在.99lib.承接攻击的同时用力地往侧面一挥。强烈的回应。火花和金属声高亢响起,戟刃激烈地交缠在一起。
下一瞬间,敌兵就从战车上飞落了。因为始用力地扭转了手腕和上半身,把戟往正侧面一挥。这不是什么武艺的精髓,纯粹是棒球的打击要领。差别就在力道和速度。
敌兵画着弧线撞击在地面上。可是始的腹部也受到了冲击。蜚以凌厉的速度和态势冲撞过来了。
始没能躲过。
Ⅱ
始感觉像球一样被抛到空中。视野剧烈地摇晃,急速地被重力所牵扯着。他想轻巧地重整姿势着地,可是又遭受了另一个冲击。从投石器上飞来的人头大的石头呼啸着击中了始的侧头部。吃了这么重重的一击,始栽倒跌落在地上。战车和怪兽直杀过来。
“始哥哥!”
余大叫着往地上一踢跳了起来。他避开了狂奔而来的怪兽的铁蹄,越过战车上方逼近长兄。可是包围的圈子太大了,卷起了一层层的漩涡阻挡了余。箭穿过他的袍袖。石头撞击着他的肩膀,余的身体微微地浮在半空中,被打倒在地上。他的脚被猛插而来的戟柄给拨开了。一把戟刃刺向倒在地上的余的咽喉。
两道白色闪光划、开了地上的混战漩涡,往上窜升。飘浮在空中的辰艎也笼罩在白光当中,里面的四个人也被照得发白。续用一只手护着自己的眼睛,仍然不忘气愤地抓住汉钟离。
“那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抓住了神仙的衣领。
“你把我们变成龙想干什么?你要我们怎么样?你说啊!”
“是啊,如果能露两手给我瞧瞧是最好不过了。我不会太贪心的。”
“你就等着瞧吧!待会儿就可以看到可怕的景象了。”
续丢下汉钟离,抓住辰艎的边缘一跃而下。这次汉钟离没有阻止他。终也把手搭上辰艎的边缘。
“我不能放任续哥到处撒野。良知派得去阻止这场暴动。”
这次瑶姬也没有制止终,就任他舞落空中。她回过头对汉钟离说道。
“嘲讽揶揄也该适可而止。他们如果真的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
“当然可怕。看红龙王的眼神就知道了。”
汉钟离口头是这样说的。
“可是如果不在这个地方让地上的人们看到龙的话就不像话了。而且黄帝的军队被打败也不行呀!这是我思虑周全的作法。”
“为了自己的游戏所作的努力不能邀功。”
汉钟离装着没听懂瑶姬的嘲讽,一意地看着地上。
到地上的终立刻遭到战车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是蚩尤的部下吧?牛头人身的怪物从战车上挥着大刀斩杀过来,终一跳躲过了这一击,随即用力一踢。
他的一踢极其巧妙。异样的声音响起,牛人的脑袋朝着不可能的方向扭曲。这是沉重的一击。可是牛人并没有死。金色的瞳孔闪着光芒睨视着终,把大刀往战车的地上一插,用两手抓住自己的颈部。金属倾轧的声音响起,颈子弯回了原来的角度,牛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次抓起了大刀。
大刀发出了怒吼声袭杀而来,终跳向半空中,躲过这致命的一击。“没这么好的事”终一边嘟哝着,一边又踢出一脚。牛人的胸口承受了这么一脚,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他虽然发出了怒吼声,却没能稳住自己的身体,遂往地上一滚落。
终就这样落在战车上。他想抓起缰绳驾驶战车。可是另一辆战车从旁边突进而来。终的战车翻覆了,终被抛往地上。车轮和怪兽的铁蹄逼近到眼前,戟刺了上来。终的意识一下子爆发开来。
续用眼尾瞄到第三道白色闪光在乱军之中窜升而上。看来好像连老三都化成龙了。“真是没耐性的家伙”他一边念着,一边绕到逼近来的战车旁边,以流畅的动作把手搭上车体。手上一使力往上一举。
战车上的士兵发出惨叫声。续用一只手就将战车翻过来了。在这一瞬间,这个没有穿甲胄的优美年轻人看来或许超越了蚩尤。
战车发出尖锐的声音倒了下来,车轮朝着空中空转着。拖拉战车的两头蜚也翻倒了身子,四只粗大的脚在半空中无谓地踢着。续无言地拔起插在地上的戟。另一辆战车朝着他冲过来。续避过突进而来的两头蜚,往旁边一跳,在着地的同时刺出了戟。戟刺进了正在旋转着的车轮当中。戟和车轴同时断裂了。车轮发出了巨 54cd." >响弹开来,战车成了独轮车,剧烈地倾斜着。在急驶了十步远的距离之后倒了下来。两头蜚被倒下来的战车辗压过,发出了呻吟倒在地上。
续见状两手拂着灰尘,这时候一个冲击从背后袭来。牛人拿着战斧,从疾驶而来的另一辆战车上朝着续的背部砍过来。
战斧的重量和牛人的腕力都远超过一般人所能承受的限度。不要说常人了,就是熊或牛只怕也要脊背断裂,身体被砍成两半。可是续就不一样了。然而他也无法像平常一样淡然处之。战斧被极为强韧的身体组织反弹起来,在半空中飞舞着。这时,一个更大的冲击接踵而来。牛人驾着战车撞上续。
续滚倒在地上。整辆战车毫不宽贷地越过他的身体,想要辗死他。当听到车下传来异样的声音时,牛人一定确信自己已经将对方的身体辗碎了。
闪光炸裂。
战车就载着牛人高高地弹飞向空中。闪光看来像形成球体的时候,又化成了冲向天际的光柱,立刻又扩散开来。当闭着眼睛的人们和怪物们都睁开眼睛时,他们看到了朝着云层飞奔而去的深红色的龙。
“他们已经可以随时变成龙,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变化了。”
在飘浮于空中的辰艎内部,汉钟离这样说明。
“可是他们自己把这种能力封住了。他们以为只有在面对一般人必死无疑的危险场面时才能变化。”
“那也是因为青龙王这样教弟弟们。”
瑶姬确认这件事。
“这就像是心理学上所说的上位自我。青龙王下令的话,弟弟也可以变成龙。黑龙王第二次的变化确实不是这样。”
那是发生在终化成白龙,毁坏了美军横田基地时的事。始利用他的意志力让余变成黑龙,制止了白龙的暴乱。
“不过也该被解放了吧!不管是青龙王或他的弟弟们都一样。他们已经等了三千年了。西王母也是。如果这样还要被批评为性急,那就太没道理了。”
瑶姬露出了压抑着嘴角的表情,汉钟离因此感到不解。
“四姑娘,有什么好笑的?”
“汉钟离大人说这说那的,还相当有体谅心哪!”
“哼,我是仙界排名第一的坏心眼爷爷!”
“那你为什么要支持龙王他们呢?”
“一定是我太想看到牛种哭丧的脸了。”
这不是修辞,大概是神仙的真心话。瑶姬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时间已经到了,这是一件无庸置疑的事。当时候到了,罗马帝国、苏联都灭了。牛种占据天界和人界建立了权势,但是那不可能是永远的。
地上的混战依然持续进行着,不过就像神话中所说,黄帝军屈居劣势。人们虽然被出现在空中的龙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但是血仍然在流,人仍然不断倒下来,而战车也相继被破坏。
“变成龙之后,要战胜牛种大概就轻而易举了。”
“这个嘛,蚩尤也不是凡人啊!或许在这种情况下才能一拼高下吧!”
在接触到云层之前不断升空的红龙扭拧着身体急速下降了。两眼化成金黄色的火烛熊熊燃烧着。当它张开嘴巴时,任谁都想像着会有高热的火焰从它的嘴里吐出来。可是它朝地上吐出的是白色的雾柱。被喷到的地方都覆盖起了一层寒气。地结冻了,水结冻了,草木也结冻碎成细屑。战车结冻了,拉着战车的猛兽结冻了,乘坐在上面的战士也结冻了,眼看着罩上了一层霜。红龙仿佛难以控制自己的激情一般,在黄河的上空一跃,把冷气柱吐在河面上。悠悠的黄河流水看似停止了流动。河面上出现了白色气体状的东西,渐渐地变厚变宽,不断地和水相争扩大。
广大的黄河河口被冰壁给堵住了。说是壁,其实是一条高度从河底算起有五十公尺高,宽五公里,厚一公里,总重量达两亿五千万吨的巨大长城。看到这个东西突然出现在黄河河口时,远望着的人都大惊失色。就因为这些人都是神话时代的人,所以恐惧的情绪更是强烈。人们忘记了战斗,只是站在原地遥望着闪着白光的长城。
黄河的水冲撞上了长城。从上游流下来的澎湃大水顿时失去了出水口。黄河的水怒吼着撞上冰长城往天空溅起滔天的飞沫。卷了漩涡之后再度冲撞,接着便开始寻求低地往横向漫开来。左右两岸开始无声无息地积起水来了。当时还没有堤防这种设施,河岸就这样自然地放置着。溢出河面的水涌向河岸,吞噬了低地,眼看着整条黄河都扩张来了。
这么一来,哪还打得起仗?黄帝的军队和蚩尤的军队都争先恐后地逃离黄河的浊流。军人们丢下了武器,脱下甲胄,推开同伴奔跑着。他们被水追着往远一步、高一步的地方没命地跑着。人和猛兽互相推挤倾轧着,背后是不断逼近的水壁。
空中的青龙看着这个景象。它用它那深不见底的碧玉色瞳孔俯视着地上的混乱状况好一会儿之后,扭拧着长身往黄河的上空飞去。青龙靠近红龙身边,好像对红龙说什么似的。接着,青龙仿佛掠过似地在吞噬了广大无边平野的浊流上方画着弧线飞过。
随着青龙的飞越,覆盖着地面的浊流化成了倒流的瀑布,开始往天空喷射而上。青龙控制了重力,将水卷了起来。水在空中集中于一点,形成了水柱。
黄河的水于是化成了巨大的龙卷窜向天空。这个时候,白龙和黑龙也飞到黄河上空来了。黑龙靠在红龙身边似地停顿于空中,而白龙则用力地颤动着身子,开始从空中朝着冰长城放射光束。
白龙所放射的光束形成大气之刃将冰壁一片一片地切断开来。冰长城四分五裂,黄河的水从细缝中侵入。红龙这时又行动了。它慢慢地下降,这次是朝着冰城喷出火焰。眼看着两亿五千万吨的巨大冰长城也开始溶化了。裂缝不断扩大,最后终于屈服在河水的压力之下。冰随着雷般的轰隆声碎裂了,黄河的水再度开始朝着大海奔流。
大地于是逃过了被水淹没的命运。
Ⅲ
一道粗粗的光芒突破了厚重的云层从天际的一角直射而下。地上已经停止战争的两军站在退了的洪水面前,愕然地仰望着天空。他们已被相继发生的变异吓破了胆,现在每个人都噤了声,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又将会发生什么事。
从着陆于地上的辰艎上可以看到站在战车上仰望着天空的人影。这辆战车比其他的战车大很多,装饰也非常华丽,车轮不是两轮,是四轮的,拖引战车的马也有六头之多。甲胄也镀满了黄金,极其豪奢。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那个人就是黄帝。”
瑶姬这么想着,这时一辆车乘着来自天上的光芒出现了。车子被一只有四张翅膀和一个眼睛的巨大怪鸟拉着。这只鸟就是被称为嚣的灵鸟。随着翅膀慢慢的鼓动,装饰着珠玉的四轮车靠近地上了。车子上有半圆形的屋顶,随着高度的降低打开,不久,坐在车上的人们上半身跃入眼帘。有五个女性,中央那个女性不管是服装或容貌都非常醒目。
“怎么样?你不记得那个美女吗?”
不待汉钟离说完,瑶姬早已凝眸注视着,最后她突然想起了来者何人,不禁叫了出来。
“九天玄女!”
“就是她。”
汉钟离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会心的一笑。
“九天玄女以使者的身份,将西王母的必胜法传授给黄帝。这是各种神话中都相同的部分。”
“我想起来了。所以母亲受到天界特别的待遇。”
“是的。啊,龙王们好像快回来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袋子打开?”
汉钟离带来的像圣诞老公公袋子的东西里,装的就是为竜堂兄弟们准备的新袍子。
“准备得真好。原先我还在猜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哪!”
瑶姬苦笑着转过头去。不久之后,汉钟离出声叫她,瑶姬应声回过头来,只见四个龙王们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眼前了。“真是失礼了。”始苦笑着行了一个礼。续则冷冷地看着汉钟离。
“我终于明白了。这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让我们在黄帝和九天玄女碰面之前牵制住蚩尤的大军。否则黄帝就会惨败,而历史就会整个改写了……”
“一开始?嗯?”
汉钟离佯装不知。
“在永远循环的时间当中,哪一个时点才是最初呢?我可不明白哪!”
“又在狡辩!”
续昨着舌。始相互看着瑶姬和汉钟离的脸。
“多谢你们让我们经历了这么有趣的经验,不过已经够了。我们想回到仙界的时间,开始活动。”
“活动啊?哼哼!你打算做什么?”
“目前……”
首先是地上的事情。要破坏四姊妹支配人类的中枢部,停止其杀害五十亿人的计划“染血之梦”。阻止暗杀、使用细菌兵器、对独裁者和恐怖活动集团的资金提供、扩大民族间的憎恨等工作。人类社会本身因为“染血之梦”计划而变成一辆巨大的狂飙车,但是可以断绝动力源,把坏心眼的驾驶从驾驶座上拖下来。如果不能先去除负面因素的话,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这么做,地上的混乱是无法立刻平息的。国家和国家、民族和民族之间会起纷争,难民会越过国境流浪异乡,土地会遭荒废,造成粮食不足。苦难将会持续下去,而结局是无法完全将混乱平息。”
“那需要世界各国的政府和国际联合组织来努力。终止无益的战争和内乱,恢复和平,这是政治家的工作吧?”
续严肃地说道。
“如果无心做这种努力,只想出现一个超人救世主来解决一切事情的话,政治家、国家就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果不想先苦后甘,就将权力抛至一边就行了。”
“你以为人类做得到这一点吗?”
“大概吧。”
回答的不是续是始。汉钟离微笑着再度点了点头,龙王们暗地里阻止牛种的阴谋,仙界帮助他们恢复三千年前失去在天界的权利。.99lib.不,是仙界非得单方面利用龙王不可,所以或许仙界该对龙王们竭尽礼仪之能事,取得龙王们的协助。而人类也得靠着自己去一个一个解决不只威胁人类,也威胁到其他生物存在的许多现象。路是很遥远的,但是快速地把光明的未来给了所谓救世主的作法,会把多少的毒害注入历史的洪流当中啊?一思及此,凡人们还是只有彼此切磋智慧,稳固立场了。
续对哥哥说道。
“在平定蚩尤之乱,为地上带来和平之后,黄帝就乘龙而去,回到天界了。”
“回天界……”
始抬头看着云层。从地上是无法判断穿透云层的光芒是从天上的什么地方射下来的。老么仰望着长兄。他拉了拉长兄的袖子让哥哥注意到他。
“是月亮哟,哥哥。月亮就是天界。”
“月亮……?”
终对眨着眼睛的始说明。
“是啊,月亮上有天宫,那里长久以来就被牛种占领了。得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
汉钟离看着正在交谈的龙王们的背影,对瑶姬低声说道。
“你把天界的事都对龙王们说了吗?”
“只说了一些。只对白龙王和黑龙王讲过。”
瑶姬这样回答,汉钟离听了很满意地放松了心情。他抬头看着灰色的云,似乎有意要掩饰自己的感情。
“这三千年来没有一个神仙成功地侵入被关闭的天界。成了人质的神仙们也回不来了。或许龙王们可以将事情做个解决。”
瑶姬的表情似乎在质问汉钟离为什么现在还要讲这些话?
“如果回到仙界的话,一定要召集其他的八仙见面。大家一定都在等我们的报告。”
“既然要做,就绝对不能输。是不是?”
除了汉钟离和蓝采和之外的八仙们都没有参加会议。他们两人代表出席,剩下的六个人就看结果来决定如何行动。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一定会很有趣的吧?汉钟离那原为身经百战武将身体里的血液不禁沸腾了起来。
“那么我们该回去了吧?大家上辰艎。”
在瑶姬的催促下,四个龙王和一个神仙再度坐进了时间之船。
Ⅳ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处刑!”
奇怪的笑声在脑海里炸裂开来,华尔特·S·汤生在自己的惨叫声中醒了过来。映在他视线中的是水泥天花板和只能以平凡来形容的萤光灯。他觉得皮肤,尤其是颈部和背上都是冷冷的汗水,这让他感到不快。他同时感觉到两只脚踝的拘束感,好像是被皮带状的东西固定住了。他把头往右边一转,一个白色的块状物进入视线中。他的右手被石膏和绷带包着。看到这个东西,瞬间,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左手是自由的。他把左手支在地上撑起上半身。地板也是裸露出来的水泥,上面铺着垫子,他就躺在垫子上。四周放满了医疗器具,还有五、六个人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
“很遗撼的,这不是旅馆的蜜月套房,汤生先生。”
回答他的是日式英语。文法虽然正确扩发音却因为母音过多而让人有嚼舌根的感觉。声音的主人是三十岁前后的日本男性,被登记在汤生的敌人名单上。这个人原本是报社记者。
“绅士的面具被剥下来了吗?因为秩序感消失而造成身份的崩坏了吧?唉,拿着手枪逼迫人家,杀死非武装对手的行为好像不太适合以前的你……”
蜃海举起一只手,介绍了身旁的人。
“这是黄老。姓黄,名世建。他不会说英文,所以就请他用日语说,我来当翻译。”
蜃海看着汤生的脸这样告诉他。汤生的暴行只成功了一半。黄大人——也就是黄泰明和一个部下前后殉难了,华侨世界的网路失去了伟大的领导人。这是汤生被告知的事情。
黄老往前踏出一步,开了口。
“很不巧,我现在没有心思去讲求人道了。我非常不赞成什么加害者的人权比被害者重要,或者杀人无所谓,死刑制度不能加以认同之类所谓的进步思想。”
汤生脸上浮起了胜利的色彩。他以为杀死黄大人的是自己。可是看到黄老的表情,他也不得不发现到事情不对了。对黄老而言,自己不就是他的杀弟仇人吗?汤生是落在复仇者的手中。
正确说来,杀黄大人的是小早川奈津子。可是,她使用的武器是汤生的,这一点就够黄老憎恨他了。
“……你们想拷问我吗?”
汤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僵硬。发现到这一点,他的屈辱感因而更加深了。可是,他的声音却因而更高亢、更僵硬。
“正义的一方可以向对手施加拷问吗?我受了伤,是一个无力的俘虏。如果你们还要拷问我,神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日本人带着厌烦的表情将他的话翻译之后,黄老慢条斯理地回答。
“对你的主张我有两个反论。第一,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一方。保卫国家和日军作战都是依我个人的意愿去做的。”
黄老的声音非常冷淡。
“第二,就算我是正义的一方,我也没有义务按照你们要求的形象去限制自己的行动。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你有痛苦哭泣的权利。我们不都是照自己的喜恶去做事的吗?”
战栗化成了隐形的巨大蚂蚁爬过汤生的背脊。他是四姊妹的远东支配人,所以对亚洲的历史和文化多少知道一点。可是这种知识被欧美的知识阶级分子偶而显露出来对异国风情的兴趣给微微扭曲了。汤生很清楚,在中国的文明史上,拷问或死刑的执行技术非常发达。尤其是九世纪的则天武后(武则天)和十四世纪的太祖洪武帝把拷问、洗脑、处刑的技术提升到了艺术境界。
恐惧急遽地升高,这种感觉产生了自我正当化的情结。汤生有忍受拷问的义务吗?他执行任务失败,被敌人抓住了。不要说在四姊妹的组织内出头天,他现在已经无法存活下去了。
汤生从心理上的岸边跳向深渊。他提出了和抓住他的亚洲人交易的要求。他愿意出卖四姊妹和大君的情报换回自己的生命。他慌乱地说了出来。说蓝伯·克拉克好像被什么人附身了。
“附身?”
“感觉是这样。不,只能这样解释了!在没有任何理由下,他的人格丕变。我发誓,这是事实!”
汤生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仿佛藉着说话就可以将他体内的不安和恐惧、厌恶感排出体外似的。不能说他全然没有背叛四姊妹的悔恨感,可是,是他被抛弃了。他这种被害意识非常强烈。而强化他这种感觉的就是对蓝伯·克拉克的反感。那个让人感觉奇怪、非人类性,像食虫植物一样的男人。他不能让那个男人获胜。如果汤生得毁灭的话,蓝伯·克拉克必得跟着他上路。
结果,汤生说出来的几乎可以说全是对蓝伯·克拉克的诽谤。
水池低声地对虹川说道。
“蜃海大爷本来就不适合做粗暴的工作,所以我们才会扛起重任,可是,黄大人和李被杀实在是不好玩。”
“我实在很想说不要辩解了,可是当时的事态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
开口说话之后,虹川便滔滔不绝地接着说道。
“说起来受到两方敌人的挟击实在为难,但茉理小姐和黄老都还平安无事,这一点是我们的希望……”
“实在是为难。”
水池打从心底叹了一口气。那个自称“天使小奈”的怪女人尚未被发现。在香港的黄大人部下们都义愤填膺地四处找她要报仇,可是她不知道消失到何处去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鸟羽茉理站在他们旁边默默地观察着汤生。接下来汤生为了自身的安全还会说出什么来呢?而他们会因为汤生的情报而处于什么样的立场呢?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无法掌握的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想见始他们兄弟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被大家称为蓝伯·克拉克,缪龙的人就在伦敦。他在主要地区的宅邸里精力充沛地指挥着“染血之梦”的计划。他以伦敦不断发生种族暴动为由,将新婚的妻子赶回在瑞士日内瓦河北岸的别墅。他本人则由一百八十个保镖和五十头狼犬守护着,在五十英亩(约二十万平方公尺)的建地内忙着大量杀戮的计划。
日本发生了许久未曾有的大地震,造成了许多人伤亡,所以经济脉动停顿了。墨西哥的首都臭氧污染指数超过四百,不断有人因空气污染而死亡。看来对各国的元首而言,苦难的季节正日渐逼近了。这是他们千方百计才弄到手的地位,所以也怨不得人。如果不想尽责任或义务,就不该寻求这种地位。独裁权由父亲传给儿子的世袭国家不能称为近代国家,只能说是独裁者一族的领地而已,可是,其强大的军事力则被当成“染血之梦”的棋子来使用吧?
“在拉丁美洲部分,要让葡萄牙和阿根廷的国境纷争扩大。得让他们使用战术核子武器……”
戴着蓝伯·克拉克皮相的某个人瞄了桌子旁一眼。老丹尼尔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他没有被赐坐,这是下人的待遇。老丹尼尔的权威曾经超越一国的元首,甚至远在大君之上。可是在蓝伯·克拉克·缪龙变化的同时,老丹尼尔也变了。他对新的、最年少的大君甚至可说到了卑屈程度的恭敬,让四周围的人惊讶不已。因为蓝伯·克拉克把司令部设在伦敦,所以苏黎世便成了老人俱乐部的所在地。而老丹尼尔则只不过是个使者罢了。
“汤生真是没用啊!”
蓝伯已经不再使用以前用过“先生”的称呼了。
“以前多少还有些才能,可是现在看来跟鞋底一样,已经磨光了。你以前对他似乎也相当寄予厚望的嘛!”
老丹尼尔无言地行了一个礼,蓝伯对着他轻轻的挥了挥手。
“放着他不管可能会死在半路吧?那反而让人觉得他可怜。最好在他丑态毕露之前杀了他。香港是一个适合血腥味的城市哪!”
老丹尼尔退下之后,蓝伯就将两脚放到桌上。他闭上了眼睛,可是随即又睁了开来。嘴唇两端吊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半月形的笑容。
“不要闹了,软弱的家伙!”
他嘲笑的对象是蓝伯·克拉克。那个被强夺了肉体,被封住的可怜年轻人在某个地方发出了小小抵抗的呻吟。
“守不住自己的身体,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还哭着抱怨。反正事情办完了就会还给你。可是在那之前,我是不能让你灵魂存活的。”
蓝伯·克拉克的精神发出了孱弱的悲鸣,但是那个剥夺了他的肉体的怪异强夺者却冷然地无视于他的存在。假扮蓝伯·克拉克的人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凝视着自己的左手。思绪传达之后的三秒整,指尖的皮滑溜溜地蜷缩起来。带有黑色斑纹的绿色蛇皮就从底下露了出来。从手腕到手掌都变成了蛇皮,他仿佛十分爱恋似地凝视着自己的真面目。
不久之后,他又把人皮覆在蛇皮上头,然后发出了愉快的笑声。这个笑声没有任何人听到,被吸进厚厚的天花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续上回的座谈会
续:这次的舞台几乎都是古装剧哪!大家辛苦了!
余:因为舞台是仙界,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
终:第九卷就会到原来的世界了吧?
始: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我们会先和茉理会合吧!?
余:茉理姊姊的真正身份也揭晓了。
续:不管是真正身份或本来面目,可让我们碰到各式各样的事情了。
余:你是指宝贝吗?仙界的秘密兵器大量出笼了呢!
终:今后将会出现更多。
续:听到秘密兵器大量出笼,编辑就问作者“就要进入‘大和号’和‘钢弹’世界了吗?”
终:作者于是想了一会儿,回答“不,比较接近小叮当的世界。”真是一魄力都没有。
始:温馨一点不是很好吗?你也交到好朋友了,不是吗?
续:而且是救命恩人哪!
终:我当然很感谢啰!
余:茉理姊姊的姊姊也出场了。
终:老哥们和她们的交情不错嘛!
续:哦?难道你想跟茉理的姊姊吵架吗?
终:哦——梭——雷米——哦——(唱歌)
续:不要用唱歌来掩饰。
始:你要掩饰是可以,但请不要唱歌。
余:如果是一般的家庭,应该会说相反的话哪!
终:真啰嗦!我们不是一般,我们是异常的。
续:我可是一般的哟!请不要把我混为一谈。
始:看来好象没完没了。先别管家庭和音乐的关系论。我们有事情告知读者吧?
续:是的。余,请了!
余:好。这个嘛,今年的情人节仍然收到了很多礼物,非常谢谢大家。
终:按照惯例,吃不完的部份我们会送给少年少女福利设施。
续:没想到你竟然可以不咬到舌头说出这些话来,真让人佩服。
终:那么要送我什么?
续:这件事等一切都落幕了再说。还有剩下的吧?
余:按照惯例,我们会有一点小小的回馈。不过因为数量太多了,也许在指定日之前没有办法送到读者手上。请读者多多包涵。
续:余好了不起哦!把话清清楚楚地说完了,而且没有做任何要求。
终:这我也做得到。话说回来,跟往年一样,还是有四、五个读者忘了写地址和姓名,或者忘了写收信人。在本书发行之前如果没有收到回礼的朋友,请用明信片和出版社连络。以上报告完毕。
始:嗯,说得好。
续:好,给你一个嘉奖。
终:谢了!咦?这不是白开水吗?
续:你喝了吧?
终:至少也该有可乐什么的啊!啊,我知道了,我们家太穷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始:你怎么不说手头不方便?
续:我想问题不在这里。
余:把东京的家卖了,应该可以赚到一点钱的。
续:那我们住哪里?
终:不要卖房子,卖书吧!有二万本之多吧?
始:如果要卖书,倒不如卖你。
终:啊!真的?
余:或许是开玩笑吧?
终:我打赌是书。是吧?
续:还不至于,不过卖掉终总不是办法。他又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终:是啊!我很勇敢,为了贫穷的兄弟们,就算被卖了也无所谓。我的条件不多,只要有个很会做料理又温柔的妈妈、一个大方又有钱的老爸,或者有个会帮我做功课的漂亮姊姊、在夏威夷或者轻井泽有别墅的家庭就可以了,我不会挑的。
续:不听你胡说八道了。对了,从第七卷到第八卷之间发生了不少事哪!
始:苏联解体了。一百年后的国中生和高中生一定得背诵这一年。
余:在第六卷中所介绍的“反三国志”也翻成日语了。
续:这是个很好的实例。不管有再怎么强的军队都没有用。
始:只有单一思想形态或单一政党的国家看似强大,其实是很脆弱的。存在有健全的在野党和自由的大众传播媒体是非常重要的。
终:那我就要更显得重要了。
续: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意见?
终:因为我是家庭内的在野党啊!我常常面对横暴权力者的挑战。
始:从手头不方便的廉价上班族身上榨取零用钱的是谁呀?
终:啊,老哥,不要光想眼前小事,眼光要放远一点。
续:装模作样胡说什么?
终:你们要想想老了之后的事啊!如果被茉理姊姊抛弃的话,结果只有我来照顾你的晚年了。
始:你真是一个让人气都气不起来的家伙。
终:所以,如果你把它想成是支付老年保险金的话,在给我零用钱时就会感到安心吧?
始:不行,我的不安只会增加。
余:那,终哥哥老了以后,谁来照顾啊?
终:……
续:哟,所谓长远的眼光,现在怎么了?
余:按照顺序,应该是我来照顾的。
续:就算厚生省认同这件棘手的事,始大哥和我也不会承认的,你不用担心。
终:什么话!第一,我从来没想到老后要让弟弟照顾。
始:我先声明,我也没这个打算。
续:一想到老后要让终来照顾,我就想放弃将来了。
终:我知道。总之,大家各自自立过老年的生活吧!没有人会注意到年老的龙,我们就偷偷地跑到森林内部消失。
续:这么一来,一百年后,富有冒险心的商人到森林探险的时候就会发现龙的坟场,收集到不少珍贵的汉方药材。
始:好象不是怎么好的美谈。
余:我想到了,我们不是不老不死的吗?那么怎么会有所谓的老年生活呢?为什么我们会讨论起这种事呢?
始:啊,那是因为在经历了此卷之后,突然觉得一下子老了三千年了。
续: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余:什么事?
终:我们兄弟得负责作者的老年生活。
?续:这是个好结论。
始:啊,苏联也解体了。
续:这样就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是很可怕的想法。
余:那么,本次座谈会就到此结束了。
终:先祝各位精神愉快!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始:啊!还不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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