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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龙传6·染血之梦》
第一章 营火晚会狂想曲
Ⅰ
纽约上空的气流状态不佳,雷光在重叠厚实的云层之间搭起了白色的桥梁。雨还没有落到地上来,高温和高湿笼罩在市民的头上。走在路上的人们浑身汗水,在皮肤和衬衫之间形成了一道液体的粘膜,用六十种不同的语言喃喃说着。
“真受不了。很快就会下雨吧?这种湿度一定会有下不完的雨。”
由于气象不安定,纽约内外的五个机场都停止了飞机的起降。唯一例外的是一架抵达甘乃迪机场的小型飞机,这架飞机是从瑞士苏黎世横渡大西洋而来的。听到是玛丽关财团人员的专用飞机,在机场等了一段相当漫长时间的旅客们也只有咋舌不说第二句话了。玛丽关是占有四姐妹一个席位的大财阀,在这种时候有优先着陆权是众人可以理解的事。
从专用机下来的中年绅士进了前来迎接的汽车中,直往市区前去。他就是华尔特·S·汤生。他从上司四姐妹那边接到了指令,才从苏黎世的本部回国。在苏黎世,被称为大君的主事者们和汤生之间有以下这样的对话。
“关于日本来的那个小丑的事情,一切都委托你了。”
大君之一对着汤生所说的话是针对在阿帕拉契山中紧急着陆,从日本自卫队运输机中滚下来的人。那个个子瘦小,刚进入老年期的日本人一直声明自己是大日本经济帝国的首相,这些话曾让那些赶往现场的州警官们大笑失声。可是,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日本大使馆官员却证实了这个事实。事态于是变得相当复杂,解决的办法就被送上国家阶层了。
“请交给我来办。他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罢了。什么难题都可以接受。”
华尔特·S·汤生微微地笑着。和总统官邸取得联络,处理整个事态的就是他。拜他的办事能力之赐,日本首相和保守党干事长得以逃过潜逃入境的不名誉罪状。对外的说法是首相他们针对日美两国间的贸易问题悬案,为了和美国总统取得协议,悄悄地造访美国。在权力者巧妙地掩饰之下,首相以和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式,公然地回日本去了。日美两国的官方说法都是这样说的,不管被指出多少疑点,大概政府方面都不会承认的吧?所谓的官方说法就是这样。林肯总统被暗杀的时候,甘乃迪总统被暗杀的时候,官方说法的内容都有许多疑点在,可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回到日本的首相想必仍然会绕着国内的权力打转,和其他的政治家们展开一场又一场丑恶的抗争吧?日本的繁荣被日本人自己称为“铁达尼号船上的舞会”,不知道巨大冰山正在接近中,相信船是永远不沉的,一味地沉醉在酒和舞蹈中。汤生说完了这些话,一个大君点点头说道。
“汤生。”
“是。”
“关于竜堂兄弟的事,我们对你期望很高。你的处理能力能不能有最好的结果产生?”
“是,一定可以。”
汤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一个大君带着轻微的嘲讽看着同伴们。
“真的对他有所期望吗?”
“当然。在他.99lib.失败之前,就让我们对他抱着期望吧!不要在他进行之前,就剥夺他的意志。”
大君们交换了一个浅笑。他们虽不至希望汤生失败,可是,就算他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感到痛心吧?不管循什么途径,汤生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事情。或许只能说是拼命去赚取一点时间吧?对大君们而言,一点点的时间比一万人的生命还要贵重。
时间已经逼近了。大君们的上司这样告诉他们。支配世界、颠覆小国、随自己的意思操纵大国,他们的权力也渴望着一个巨大的转换时机。这个转机应该可以为他们带来更大的荣耀和幸运的,可是,不知何故,在他们面前总像是罩着一层不安的薄雾……
另一方面,从大君们面前退下之后,汤生立刻出发前往纽约。汤生的办公室位于耸立于繁华街一角的四十层高楼中。他的办公室在二十楼,三十六楼则是他的住处。他的真正的家在佛蒙特州,号称有一百公亩(约四十万平方公尺)宽,而这个大楼里面的住处也有一个可以容纳八十人的沙龙和六间各附设有浴室的宽广房间。
“您回来了?汤生先生。”
一个叫霍斯拉的男人出来迎接他。他是汤生的幕僚之一,年龄在三十岁后半,黑发、大鼻、削瘦的下巴是他的特征。他同时也是个媒体所谓的超能力者。
追随四姐妹的超能力者集团中也有各种种类和等级。霍斯拉是最下级的人。他确实拥有意念动力和透视力,可以弄弯汤匙柄,可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会。
尽管如此,他被赋予的任务却不能等闲视之。他的任务就是以一个欺诈超能力者的身份让社会对超能力者失去信赖感。即使在用意念动力弄弯汤匙的时候,他也背对着他人,刻意让人对他起疑。他宣称可以用意念动力让苏联的外交官亡命前来,可是,却被当事人完全否定了。人们于是嘲笑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只是对他,连对超能力也失去了信心。
霍斯拉为什么会被赋予这种任务呢?那当然是四姐妹为了将世界上的所有超能力者聚集起来加以支配,而且也为了隐藏事实之故。一般的市民认同超能力的存在,科学家潜心研究超能力,这都让四姐妹感到困扰。不管是政治或历史,真相最好是只让一小部分经过筛选的人知道就好。这是四姐妹的支配技术。
于是霍斯拉便被视为一个最下级的士兵,然而他的生活却也相当地优渥。他在纽约北郊汉兹比尔有一栋宅邸,靠着电视的演出和股票投机,一年之间有五十万美金的收入。世界上多的是让诈骗者骗了还沾沾自喜的人,而四姐妹也给予目前还帮得上忙的下级部属相当大的利益。股票的价格是依照四姐妹的意向上下浮动,所以只要依照他们的指示买卖股票,一定可以获利。受到损失的,只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一般投资者。
汤生冷冷地看着霍斯拉。
“来得可真快。”
“在您呼叫的同时,我就来了。您特地叫我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吧?”
汤生弯起了嘴角。
“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啊,是吗?”
霍斯拉虽然卑躬屈膝地笑着,可是眼睛和嘴角却起了小小的痉挛。他虽然甘于小丑的身份,但是受到太露骨的侮辱,那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尽管他只是一个低级的欺诈超能力者,这种身份也不是他一开始就希望获得的。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以伟大的超能力者身份改革世界,救济人类。可是,理想和希望早就化为尘土随风飞逝了。他能救济的只有他自己的荷包而已。
“那么,汤生先生,我这就去呼叫紧急小组到纽约来,让他们发挥效力。叫他们到哪里去好呢?”
从这些话就可以知道,霍斯拉是超能力者集团的管理人,所以汤生才先把他叫来。
“哼!你自称是超能力者,却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真是三流货色。”
这个时候,汤生已经没有心理上的余裕,他不必要地侮辱着霍斯拉。他的代理人L女士的任务失败了,她因为失去了生命而导致失败。如果汤生也失败的话,他也难逃罪愆。汤生知道这些道理,他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表面上的甜言蜜语就天真地喜不自胜的人。
汤生命令霍斯拉把那些受四姐妹支配的超能力者们集合到明尼亚波里斯市去。他把一本厚厚的地图书摊开在桌上,翻了几页之后,用指尖指着一个点。
那个地方就是在美国本土北部,明尼苏达州以北的地方。是一块森林和湖水、湿地混杂着的过疏平原。在这块地的一角,有一个厌腻了大都会世界而躲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建立起来的殖民地。
Ⅱ
从明尼亚波里斯往北偏西的方向约四百公里,如果在美国实施公尺法之前,那么就应该是以二百五十英里来表示。在距离和加拿大交界附近最近的一个城市中,开车大约要花一个小时的混合树林一角,有一个汉格地方自治团体。面积多达一百平方公里,四周围绕着几个小湖沼,有八十个左右的老少男女一起在这里生活。他们种蔬菜,养乳牛和鸡,采伐树木以维生计。
在千古的森林里,和自然共存的原住民们的生气似乎还飘荡在四周。大气的密度很浓,蓄积着的气流形成了气层,仿佛保护着这个团体免受凶暴而具攻击性的都市文明废气之害。里面建了大约三十户小而老旧的木造平房。
汉格地方自治团体名称的由来是来自居住在五大湖周边的原住民神话。汉格是雷神的名字,可是它可不是一个可怕的神。冬季的时候并不鸣雷,所以每年最初的雷声就等于是报告春天降临的喜悦歌声。因此,汉格是一个强而有力,但是却又很温和的神。它引导着在深邃的森林里迷路的孩子,为务实的居民们带来丰收。
自治团体中有两辆共用的卡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车子了。电气也是自家发电,只供应最低限度的电量,虽然有收音机,却没有电视等现代化的电气用品。
而四个黑发的外国人是在八月十日来到了这个自治团体地区内。这四个人都很年轻,尤其是下面的那两个还只是少年。他们是四个兄弟。长男的身高有北欧人那么高,年纪虽轻,却有着堂堂的风范,老二却给人优美而典雅的印象,虽然身上穿的是尺寸有些不符的野外工作服。老三则是一个充满生气和活力的孩子,就像是晚生了一个世纪的汤姆·莎耶,老么则像是一个见习天使般的乖顺。他们是日本首相的熟人(所谓熟人并不代表着是朋友),他们姓竜堂,名字的顺序从上到下是始、续、终、余。
一个自治团体的居民被倒下来的树木压住了,四周又没有任何人在,就在他几乎被压死的时候,这四个兄弟救了他。自治团体的代表韩夫瑞老人在对同伴的救命恩人道谢之后,还这样建议他们。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就待在这个自治团体好了。哪一天你们感到厌烦了,也随时可以离开。我们这里没有设什么栅栏。”
四个兄弟相对而视。若翻成英语,他们的姓氏则写为“dragon's house”。名字顺序从上而下则是beginning,follow,finish,surplus。
“在这个团体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和弱点,我们彼此绝对不过问过去,当然,想要说出来也无妨。我们绝对不会把这些话泄露出去,你们可以放心。”
“我想就算我们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英文能力最好的老二这样回答。老人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精神奕奕的老三和老么脸上,然后把视线停留在老大的身上,缓慢而正确地发音。
“活了八十年,多少能够辨别一个人的好坏。不要说好人坏人,一个人会不会做出暗箭伤人这种卑劣的事,是一看就可以大致看出来了。”
“您相信我们啰?”
长男以强调母音的发音习惯似地这样回答。韩夫瑞老人点点头,举起了骨节突起的指头指着包围着自治区的森林,深深吸进了充满落日光辉,仿佛气体化的宝石般闪烁着的夏日空气。
“很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国家非常广大,还有很多土地不受都市文明支配的。就算再加上你们,也不会有人口密度增加过多的困扰。”
老人眨了眨一只眼睛,长男于是郑重其事地放松了表情。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叨扰各位了。”
于是,竜堂家的四兄弟便停留在简称为HC的汉格自治团体中。
毕竟他们是在旅途当中,如果能回日本,他们也想回去,并且他们也得找到生离的表姐妹鸟羽茉理。最重要的,他们必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防卫那些想侵犯他们生命和权利的鼠辈们攻击。然而旅行总需要有休息的时候,而且他人的好意和善意也不要拂逆,这是他们所受到的教育。九九藏书
竜堂兄弟被分配到一间空房子。一旦住处确定了,始便开始着手进行靠着劳动来确立他们居住权的工作。砍伐树木、开垦荒地等劳力的工作,他们轻轻松松地就做到五人份的成果。
续也发挥了从他优美的外表看来令人难以想象的臂力帮忙这些劳力工作,不过,他的最大功用却是用到手指头的工作。他会修理水管、钉制书架,被居民们视为重宝,他修复了某一个时期停留在这里的日本人所制造而成的窑,甚至可以开始烧制陶器。正确地来说,应该是土器才对,不过,姑且不谈留在历史上的艺术品,他烧制了很多实用的器具,如盘子和茶壶。他的哥哥不禁被老二的才气吓住了。
“已经一个礼拜了吗?终于悠闲下来了。我和续不同,我的个性似乎比较适合这种生活,而不是那种繁华的都市形态。”
在半做梦状态下过了几天,有一次始这样说道。续笑着回答。
“呀!我才不像大哥所想的那么城市化呢!我很喜欢这里啊!”
“如果续不是城市男孩的话,那么终又该怎么说?”
“终是原始少年呀!他很适合去把暴龙整个烤了之后一口吃掉。”
先别管续的说法,竜堂家的老三倒真的很喜欢汉格自治区的环境。他一定是以在森林学校上课的心情每天快乐地过日子的。不是和余出去钓鱼,就是去砍柴,要不就到森林里去采蜂蜜,过着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在自治区里也有小孩子和婴儿,余就帮忙照顾这些小小孩。因为他是老么,只要有比他小的孩子,他就显得很高兴,和婴儿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语言。
在自治区的生活中,始不满的地方只有一个。他是一个年轻的文字中毒者,可是这里却连一本书都没有。除了这一点,竜堂兄弟完全融入自治区的生活当中,心情愉快至极。可是他们不能永远住在这里,而且也不可能安居于此。如果不在适当的时机做个结束离开此地,只怕会对自治区的居民们造成不便。
“我在想啊,老哥。”
一手拿着装有石头鱼的铁水桶,一手拿着钓竿,终对始发表他的意见。
“反正和平是不能永久持续的,我们干脆就和四姐妹当面单挑了。在闹钟响之前,好好睡一觉不是很好吗?”
“对你来说还真是一种聪明的说法啊!”
始苦笑着回答,终微微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
“葛雷霍克教我的,要设各种陷阱。如果四姐妹的手下不请自来的话,我要教教他们一些礼仪。那个人可是印第安的勇者哪!”
终提到的人是依洛可依族的末裔,是一个自陆军退役十年的中年男性。他好像是在越南战场上受到精神伤害的众多士兵之一。这个人和终很合得来。说到沟通,葛雷霍克是一个非常沉默的人,所以他们总是以身体、手势、视线和表情等来交换彼此的意见,而且很能沟通。
“我们可以抓俘虏,然后从他们身上打听出情报。如果不这样,我们也很难建立起今后的方针啊!”
看着俨然变成一个战略家的老三,始不禁在内心耸了耸肩。
Ⅲ
虽然已经八十岁了,韩夫瑞老人却依然健壮年轻,看来只有六十几岁。口齿伶俐,头脑灵活,一点也不迷糊。看到这个健康的老人,始不由得想起了已逝的祖父司,他好怀念祖父。老么余像是“哥哥的孩子”,而长兄始则像是“祖父之子”,始对社会和教育的观念受到祖父很大的影响。司在学校举行考试时,允许学生们带字典和年表进考场。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司是这样回答的。
“所谓国语的能力不在于背诵文法和汉字的能力,而在于查字典的意欲和熟用字典。”
这是祖父的想法,而在历史这方面来说,年表就取代了字典的功用。
另外有一些事情也使得司受到他人的批评。当有人指责他“你这种作法现在已经不流行了”时,司回答道。
“教育事业不是流不流行的问题,也不是要其他的学校也和共和学院一样。我有我的教育方针,赞成的人就用,我不想有什么改变。”
就像人有百样,教育应该也有许多种。有爱的教育和斯巴达教育。例如种花,我们不能用同样的栽培法去种在寒带地方春天开花的花和在热带雨林开花的花。司打从心里厌恶文部省不顾一切,一律要求统一的作法。
以前,在国语教科书里有小学生的诗选。诗中是以“淅沥沥”来形容小河的流水声,其感性和表现力获得很高的评价,可是文部省却不准这首诗被刊载。“小河的流水声必须用‘哗啦哗啦’来表现,除此之外的表现法绝对不允许。如果刊载这首诗,这本教科书就检定不合格。”于是这首诗就这样硬生生地从教科书上刷下来了。
知道这件事时,司嘲讽地对朋友说道。
“哟!这么说来,睡得‘香甜’的婴儿和‘嘤嘤’哭泣的女孩子都要被文部省监视了。”
除此之外,某个文部省列为“教育正常化模范县”的四国某县,小学在供给餐点时,规定了所谓的“三角食”的吃法。当食物分配好了之后,小孩子们先要喝一口牛奶,再撕下一块面包吃,然后再吃一口菜。然后依照这个顺序再重来一次。一旦顺序有差错,教师就会大骂一顿,孩子就要吃一顿拳头了。
“吃完了面包再喝牛奶,这是什么吃法?不可原谅!”
另外,还制定了“在上课中脸要朝正前方,绝对不可以乱动”的章法。校长利用上课的时间,悄悄地从教室的后门溜进去,然后,突然猛踢了教室的墙壁一下。被这个声音吓一跳而回过头来的学生都要受到校长和教师的责罚。
学校采取和拘留所没什么两样强制而愚劣的支配体制,似乎就是文部省的理想。当然,竜堂司藏书网不认为这种愚劣的管理法就是教育。他是教育界的大人物,因此晚年时,国家曾有意要授他勋章,可是他断然地拒绝了。他说“教育和勋章是无缘的。拿到勋章之类的东西会欣喜万分的,只有军人和幼儿而已,这是芥川龙之介说过的。”这些话更是让文部省对他心怀怨恨。
与其说明尼亚波里斯是一个独立的都市,不如说它是双子都市的西半部要来得贴切一些。它和东边的圣保罗市只隔着一条河川,形成了一个连续的街市,是铁道、航空线路以及密西西比河水路集中的交通要地,以一八五一年创立的明尼苏达大学和明尼亚波里斯交响乐团所在地而闻名。以前位于连结到地平线彼方的森林地带正中央,现在则像是漂浮在小麦田和牧场海当中。
汤生和霍斯拉把超能力战斗员们集合在这个都市中。在汤生的感觉里,“超能力战斗员”是一个廉价而可疑的称呼,所以他只称他们为“成员”。除此之外,每一个成员的人格不是问题要点所在,只有技能才是必要的,因此他也不称呼他们的本名,而以别的名称来代替。
于是九名超能力者们从投手到右外野,分别被冠以棒球守备位置名称。这是一种极不人道的管理法,然而被冠上这些称呼的人们也不在乎。他们并不是一辈子共同生活的同伴。平时散居在广大的美国各地,各过各的生活,只有在接到四姐妹的指令时,才集合到指定的场所去。工作的内容、队友的长相等每次都不尽然相同。他们不想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他们对汤生的作法也没有什么异议。尽管也不是那么高兴。
这些容貌、能力各异的男人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自视颇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足以与陆军特殊部队的一个小队匹敌的战士。既然有这种能力,获得极高的报酬、住在明尼亚波里斯最高级的旅馆等都是理所当然的待遇。他们是特别的。这是他们的想法。
这同时也是他们孤独和疏离感的另一种表现。他们具有的特殊能力为其他人所恐惧、避忌,连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都离他们远远的。心思被透视、被预言什么时候会因意外事故而身亡,并不是一件普通人所能忍受的事。有时候他们也会因为帮忙找回失物而受到感激,可是在有重要的东西被偷时,他们往往也会被怀疑。随着不断的成长,他们的孤立感也一直在高涨,对不能接受他们的社会也越来越不满。即使四姐妹给了他们优渥的待遇,仍然不能消除他们的不满。
他们对社会的代表者汤生虽然有着憎恶和愤怒,却也不显露于外。因此,他们的不满只有发泄在管理人霍斯拉身上了。他们用非常强烈的语气侮辱着霍斯拉。
“你不需要参加这个游戏,只要去做好一个管理人该作的杂事就好了,少说一点废话!”
“说起来,你也只不过是业余棒球的选手罢了。难道你以为自己有参加大联盟的资格吗?”
“有事时会叫你,否则你最好乖乖地躲起来。”
霍斯拉早就把灵魂和自尊卖给四姐妹了。拜此之赐,他得以过着安稳的生活。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霍斯拉总是很忠实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只是被同样是超能力者的同伴们这样奚落、侮辱,绝对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话?讲得好像你们有多伟大。你们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当他这么想时,其中被称为二垒手的人刻意地笑出了声音。
“唔,真令人惊讶,嫉妒别人的能力倒是高人一等哪!”
被看透了。霍斯拉知道自己的脸色变了。九个超能力者用嘲笑的波动包围着霍斯拉,没有一个波动是带着同情和善意的。他们以看着狗和猪的眼光看着这个没有什么能力却又装出一副了不得样子的小丑。
霍斯拉想装出笑容,然而只是凄惨地拉动了脸上的肌肉罢了。
“唔,请大家提起精神来吧!我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了……总之,请你们动作快一点。”
喃喃地说完不能说服任何一个人的台词之后,霍斯拉便退了下去。沙龙里只剩下汤生和九个超能力者。他们连嘲笑霍斯拉的手续都省下来了,立刻就进入了实际的商讨行动。
在华盛顿DC和纽约,龙之攻击的余热还在沸腾。总统官邸的前庭还镇着那艘巨大的航空母舰“霸王”。它的重量使得大地陷落了,在原子炉安全地解体之前,佛勒斯特总统不得不离开首都避难。时值盛夏,虽然是前往山庄避暑的季节,但是总归一句,就是逃命去了——丢下DC八十万的市民不管。
美国要据以支配世界的许多必要机关和设施都被破坏,光是金钱方面的损失就高达数百亿美元。尤其是中央情报局和五角大厦失去指挥中枢,现在也呈现出无力化了。汤生因此不得不亲自出马率队作藏书网战。
超能力者听了来自日本的竜堂兄弟的事之后,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话是这么说,可是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没错。”
汤生点了点头,然而内心却有一种接近冷笑的感情。这些非常人的超能力者说出这种常人的话,实在显得很矛盾。
汤生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不想让这些超能力者们透视他的心思。事实上,就算被他们看穿了也无所谓。在四姐妹的组织里,汤生的地位远在他们之上。上下的权力关系就是汤生的价值观。
“汤生先生怎么想那是您的自由,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力量去做就是了。而要收到最大的效果,就必须要有完整的条件。”
投手低声说道。他是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三十岁后半的男人,平常在隶属于玛丽关财团的自然史博物馆研究恐龙化石。
“唔,条件吗?”
每一个“捕获”竜堂兄弟的作战失败都有其当然的理由。逼得他们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必然地会引起他们的变身。他们化身成龙时的威力,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控制的。而人类也因为追捕竜堂兄弟,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真是令人感到好笑——汤生在心中想着。
“动员陆军吧!以HC那个村子为中心,封锁半径三十六公里以内的土地。上空让民航机盘旋,在这个范围里面,你们放手一搏吧!”
汤生说出口的是这些话,那是一种唆使猛兽的语气。
Ⅳ
火在暖炉里迸跳着。石制的暖炉虽然没有洗练的外形,可是,却让人有一种坚固而可靠的感觉。
虽然是八月,这个地方位于北纬四十八度三十分,比日本的北海道还偏北,又因地处内陆,一旦太阳西沉,气温就像瀑布一般直线下降,即使在夏天也需要暖炉。所谓的暖炉,不只是起火而已,还可以让聚集在四周的人共享着暖气。
竜堂兄弟们坐在暖炉前,凝视着跳跃的火焰。地上只铺着木材,他们在上面铺了毛毯坐着。面对着暖炉,从右到左的顺序是始、余、终、续,咖啡的热气从大马口铁杯中冒出来,他们的瞳孔中有摇曳的火焰。时间距离灰姑娘从王宫逃出来还有两小时。
很安静。这里和充满喧闹及人工活力的东京之夜不同,HC的夜晚更是充满了原始的寂静。仿佛印第安神话里的精灵们静悄悄地在树木所发出来的叶绿素海中游泳一般。
然而,八月十八日的夜晚,这种寂静像是带着不祥预兆似地让人感觉到一股灼热而疼痛的气氛。自从变化成龙身过后,竜堂兄弟们的神经回路越发地尖锐,他们可以很正确的捕捉到潜藏在大气中的波长。即使是普通的人也会有“感受到气氛”的时候。或许可以说这是一种尖锐数倍的能力,他们深刻地感觉到一股强力的恶意接近。
作战上的矛盾不只存在于四姐妹那一边。竜堂兄弟们也有他们逻辑上的二律背反。也就是说,收到四姐妹攻击的时候加以反击是他们基本的作战方式。他们先抓住最前线的尖兵,从其口中探听到指挥者的存在。然后再抓住其指挥者,打听出上位者的所在,像是循着线索一般逼近对方。然而,要收到这些效果,就必须先让对方发动攻击才行。
他们也想过,或者该采取“直捣黄龙”冲向四姐妹中枢部的作战方式。可是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抓住敌人伸过来的手才行。唯有以这种形式才能开战。而这样一来,竜堂兄弟必然会为四周的人带来麻烦。那当然不是竜堂兄弟的缘故,责任在于发动作战的那一方,只是始不想把其他人卷进是非当中。看到劳苦成性的哥哥沉思的样子,遂提出解决方案的是充满朝气的老三。终从来没有想过在敌人面前逃走,所以他的提议当然是迎击了。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留在这里接受四姐妹的攻击。其他的人就请他们到安全的场所避难。他们的家或许会被破坏,但只要小心一点,他们就不用被卷进来了。”
“……好办法。”
始点了点头。正确地说来,与其说这是好办法,倒不如说是没有其他的方法好想。就算竜堂兄弟离开HC,也不能保证HC就会没事。从以前四姐妹的作法来看,他们或许会以加害HC的人们为要挟,逼使竜堂兄弟就范。这是可以料想得到的。
始找韩夫瑞老人商量。续负责翻译,再加上一阵比手划脚之后,始的提议被接受了。HC的居民移动了二十公里远,藏身在森林的洞窟中。韩夫瑞老人非常相信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东洋兄弟,显示精神波长是不是相等似乎与国籍或人种无关。于是,八月十八日的晚上,在HC里的只有竜堂兄弟了……
终两手支着下巴回想着。
“钓鱼、采蜂蜜,这里的人教了我好多东西,真是愉快的经验。”
“除此之外,还学到了用玉米制酒的方法……”
“哪,不要罗嗦,余。”
终发挥了做哥哥的权威,打压了弟弟的言论活动。始瞪了三弟一眼也没有说些什么。在和以前生活的日本东京中野区直线距离九百五十万公里之远的北美大陆内地,四个兄弟凝视着暖炉的火焰。这是一种奇怪的气氛,而且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不但如此,终和余也完全适应了环境,就如续所说的“正在变化为野生龙当中”。如前所述,始是深受祖父影响的铅字中毒者,以致于一到了夜晚,总是想看和汉书籍。然而和弟弟们谈话或从事户外的工作,这样的生活也让他乐在其中,不知不觉地也和森林生活融在一起了。
木柴在火焰当中崩倒,火影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终突然开口说道。
“我好想吃饭团哪!涂上酱油烧烤的章鱼,唔,香味四溢,口感好棒!”
终的食欲是无国籍的,但在味觉上却仍然有着传统的日本人特性。竜堂兄弟是吃“有祖母的味道”的食物长大的,所以他们喜欢煮蔬菜胜过沙拉,也喜欢鱼料理,而且盐烤的比黄油烤的还对味。
余大概是全日本最会吃鱼的中学生了。他吃鱼只留头和骨,其他的都吃得一干二净。至于终,他连鱼头和鱼骨都吃,吃法倒谈不上什么段数。不过,摄取大量钙质的结果,使得他连一颗蛀牙也没有,这是他颇引以为豪的。
“除了食物之外,你们对这片土地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
终立即回答了始的问题,余还在一边遗憾似地叹着气。
“可是,我们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
续轻轻的拍着么弟的肩膀。
“是啊,我们不能永远留在这里,这固然是一种遗憾,可是如果我们不在离开之前好好清理一下……”
“八天二十四顿饭的道义不管用哪。”
终搓响手指头的时候,始轻轻地制止了弟弟们的谈话。沉默罩在他们的头上,同时又被拂开了。低沉的叫声从户外传进来。
那不是“雷神”的声音,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械声。是直升机的爆音。打从在日本开始,竜堂兄弟和直升机就一直合不来。想加害他们兄弟的那些恶人总喜欢利用直升机,说不上两句,便发动直升机赶过来。
“好像出动了。”
始省略了主词,却并不妨碍他想表达的意思。老三和老么开始把灰往暖炉内的火上撒。
这个时候,四架武装直升机载着九个超能力者和十六个支援要员正飞往HC的上空。在送他们出来的时候,汤生命令他们。
“不要有目击者。”
只要有必要,把自治团体的所有成员都杀了。杀了他们,然后把罪过推给竜堂兄弟。他们是人类的敌人,是文明的破坏者,是和平的干扰者,是邪恶的化身。为了拯救六十亿的人类,把少数不能适应社会的人卷进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吗?哼!”
在直升机内,被称为一垒手的超能力者淡淡地笑着。他可是一点也不相信汤生的辩舌。当一垒手动了动身子的时候,叫游击手的男人转动了视线。以前,他们曾经共事过一次,他知道一垒手喜欢音乐。
“你也听华格纳吗?‘飞行的女武神’在这种时候早就被用过了。”
“不,这是奥夫。是‘布兰诗歌’。”
一垒手用骨节突出的指头抓起录音带,放了进去,转大了音量。不久之后,庄重而充满迫力的混声合唱就涌上来,整个直升机内部都听得到。这是“布兰诗歌”中“命运的女神”乐章。穿着甲胄的骑士群挥舞着剑,鸣响着马蹄,杀入了敌阵当中。三架直升机的旋转翼像切纸片一般撕扯着夜风,飞翔在黑压压的森林上空。
不惧雷神愤怒的杀戮和破坏就要开始了。
第二章 森林失火?
Ⅰ
漫无止境扩展开来的夜晚一角突然发出了橘色的闪光。在半秒钟之后,轰隆声追逐着光芒,将冒渎自然的人类暴力四处散放开来。凝固汽油弹从直升机上发射出来,直击进森林中。投手的脸承受着暴乱的火影,坐在直升机里微微笑着。
“既然有汤生先生的许可,就放手一搏吧!不知道是龙还是蛇,反正把他们煮熟就对了。”
汤生的方针是,首先要隐瞒事实。对于袭击HC一事,陆军和联邦警察、明尼苏达州政府都在汤生的控制之下。每一个人都奉命闭上眼睛,掩起耳朵,捂住嘴巴,让记忆形同冷冻。以一句“国家级的军事机密”为由就可以在民主主义的发源地封锁言论,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事实。
第二发、第三发相继发射出去,猛烈的爆炸光芒和轰隆声交相重叠扩大。HC小小的建筑物群在火焰当中崩落,化成了灰。中坚手用侧眼看着投手。
“不过这样似乎太过火了吧?大家是不是都可以接受?”
“可以说当时有不明飞行物体在明尼苏达州降落,外星人和陆军展开了一场战斗。”
“哼哼,就是所谓的UFO吧?”
中坚手歪着嘴巴。
“最近好像不叫UFO了。不过,现在还有人相信这种话吗?”
“有啊!在这个世界上,也还有人相信自己买的股票绝对不会跌的。所以一定也会有人相信UFO的说法。”
直升机的机体摇晃起来,那是因为机体笼罩在从下方森林中喷射而起的火焰和烟雾中,仿佛是那些无辜被杀的植物们发出的哀号形成了一股热风往上升。然而这些“森林杀手”完全不以为意。待会藏书网儿就要进行人类的杀戮了,所以,焚烧森林只不过是吃大餐之前的小菜。
凝固汽油弹继续从直升机上射出,整个森林陷在一片火海中。橘色和金黄色的火焰伸向天际,雾才随之窜生,掩去了星星的光芒。凶暴的光芒侵掠了安静而高尚的自然黑暗。
由于四周都在黑夜的支配下,因此,HC失火的景象从很远的地方也可以看得见。隔着三十六公里,封锁了穿过森林州道的陆军士兵们也看着这副景象。在黑色的天空和大地交界之处,出现了艳红的条纹。坐在军用吉普车的助手座上,戴着头盔的指挥官冷哼一声。他戴着少校的阶级章。
“到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是圣乔治打退恶龙吗?”
少校喃喃说道,绷起了脸。他觉得树木燃烧所产生的臭气仿佛叉子前端刺向他的鼻子一般。
“今天晚上吹西风哪!”
说完,少校也发觉自己在发牢骚,不禁咋了咋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心情并不是很好过的。
在HC聚落的中央部分有一个像是压扁的海滩球形广场,三架直升机就降落在那里。“布兰诗歌”的音乐依然从录音带里流泻出来。降落到地上的一行人用凶恶的视线看着燃烧中的森林和小屋。
“看来,自治区内并没有人在。”
投手的声音代表了一行人的意见。为了寻找敌人的踪影,他们起动了敏锐的生体感应器,可是,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人的惨叫声和四处逃窜的人影,也没有看到尸体。
“被发觉了吗?”
“哼,我们只是用昂贵的凝固汽油弹烧了一些空房子?真无聊!”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或许……”
他们没有出声,只用具有指向性的思绪交换着对话。这些对话形成物理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小心……!”
能随着叫声而反应过来的只有超能力战斗员。那些支援要员们在一瞬间呆立在现场,然后才赶紧趴在地上。某种黑色的物体以高速从他们的头上飞过,打中了直升机的机体。
爆炸产生了,轰隆声和火柱笼罩在要员们的头上。直升机化成了一团燃着金黄色光芒的火块,是被像火焰瓶之类的东西击中,一下子引火燃烧了。要员们虽然不至于发出惨叫声,可是,内心确实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失去直升机的他们要逃出这个深黑的森林,只有依靠人力了。
四散开来的超能力者们掌握了事态。一个潜藏在森林里的少年用印第安式的弓剪,把火焰瓶射向直升机。弓的劲道连尤里西斯和小约翰也要为之瞠目。如果是一般人射的箭,根本不可能射达直升机。
左外野手不需要红外线装置。少年以连大联盟盗垒王也要为之侧目的速度,跑过在正常人眼中只看得到黑影的黑暗森林中。这不是那些被留在现场的要员们所能知道的。左外野手最先发现了二十世纪末的罗宾汉。
被发现的是竜堂家的老三。他在森林中四处奔窜,当然,那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是刻意要把敌人引进森林中,让他们分散开来,好各个击破。被长兄委以先锋的重任,终不禁得意不已。左外野手巧妙地绕到少年的前方,嘴里说着字正腔圆的纽约英语。
“干得好啊,孩子。”
“多谢你的夸奖,光荣之至。”
乍看之下,双方似乎在一会面的情况下,会话就成立了。但是,双方都是用自己的母语在说话,所以根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左外野手是对猎物的嘲讽,而终要推测出突然对着千年的森林射出凝固汽油弹的“森林杀手”在讲什么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现在,森林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静寂。大气在树木的悲鸣、着火的直升机的哀号和喧闹的鸟叫声当中,呈现了饱和状态。终的身影映在周围的火焰当中,看来就像一尊少年神的雕像。
左外野手和那些在日本对竜堂兄弟粗手粗脚,而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流氓们不一样。他没有利用言语来压制对方,迅速地采取了行动。汤生告诉过他们,不需要手下留情。他手上拿的陆军小刀,是他以前在中东和南美斩杀了几十个美国敌人的爱用道具。左外野手有着丝毫不动摇的自信,他敏捷地往前进,挥出手中小刀。
左外野手发出了惨叫。对被称为“沉默杀手”的他来说,这是不该有的情形。然而,他之所以破坏自己的名声是有原因的。飞出去的小刀仿佛承受着暴风的风车一般旋转着,飞向黑夜的深处。同时,左外野手的右手脱臼了。左外野手一转身,随着桧树的树根倒下去的时候,枪声响起。捕手连射了八发军用手枪。
他的枪法实在只能以高超来形容了,八发子弹都集中在一点上,集中在终的左膝盖上。集中一点上的枪弹应该撕裂了皮肤,切断肌肉和韧带,击碎骨头,最后使得膝盖脱离了少年的左脚才对。
可是,捕手的胜利感持续不到一秒钟。终微微地摇晃了一下,那不是因为痛苦和冲击,而是为了采取反击。捕手的手指头还扣着军用枪的扳机,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扩大了的鞋底。
怪声从捕手的脸上发出,只见他整个人往后仰。他自觉到鼻子和前齿都碎了。鲜血喷射而出,他的脸上感到一阵温热。承受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捕手在阴暗的地上打滚,转到第三圈时,弹跳了起来。他从折断的齿缝间流出鲜血和咒骂声,再度摆好架势。
“哈!看来好像不是普通人哪!”
终感到很兴奋,不停地搓着两手。在“明史”中有“遇大敌则益发强壮”的说法。对手越强,自己也就越强,这让终喜不自胜。面对焚烧森林的敌人,终固然有着愤怒,但是,享受运动的快感却凌驾其上。
如果是一般人,吃了终的一击应该是完全昏死过去的。而眼前这个敌人还能站起来,可见他的确不是凡人。然而,当他再度起身时,几乎已经耗尽了肉体的力量。所以,要集中精神上的能量实在是太难了。他摇晃着脚,看来就像一个喝廉价酒而醉倒的人。
五秒钟之后,从不同的方位朝竜堂兄弟逼近的三垒手感觉到在附近同伴的思绪波动消失了。是被杀了吗?怀着紧张情绪往前进的三垒手,看到的景象是喷着血泡、仰躺在地上的同伴,和站在一旁拂着两手灰尘的少年。
看到三垒手,少年从棉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老旧的棒球。他奋力一丢,朝着三垒手投了出去,快速球发出了吼声袭向三垒手。三垒手是一个意念动力者。他冷笑着,想要将球停留在空中。他是这么做了,也应该出现预期中的效果。可是,球却来势汹汹地命中三垒手的胃,不幸的超能力者因为吃了这一记球而痛得翻白眼。
这是单纯的数学公式的结果。终所发挥的物理性威力凌驾三垒手所发挥的精神上的威力。意念动力不是万能的力量,他勉勉强强刻意减低终所投出的快速球速度,可是,就算将时速三百公里减到时速一百四十公里,命中时照样会造成极大的损伤。三垒手从嘴巴里吐出了胃液。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三垒手呻吟着。原有的优越感被粉碎了,他成了败者。而且不是一个悲壮的败者,竟然是滑稽的败者。到目前为止哪有意念动力者无法制止或逃避投出来的球的?
忍受着胃痛和一阵阵的呕吐感,三垒手站了起来。
“哟,不要太勉强了。我觉得你还是躺着休息会比较好一点。”
少年耸了耸肩。三垒手不懂日语,他以感应对方思绪的形成了解竜堂终的话。这更让他愤怒不已。
“我要杀了你,东洋小鬼……”
如果是竜堂续的话,一定会用更高级一点的措辞。然而,三垒手是一个直率的人。他带着恶鬼般的形相,紧握着两手,开始集中起自己的精神。
“哼,很不错吗!”
终不禁感到佩服。只是,从饱受屈辱的三垒手立场来看,感觉又不一样了。在他咬着牙睨视着的眼睛中充满了真正的杀气。
大量的土和石头在空中飞舞着。三垒手浮起了身上的蓝色静脉,让精神能源集中。这种集中是很考人的。
三垒手想将飞舞在空中的土砂击向可恨的东洋小孩。就在那之前,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少年朝着他突进,以超越人类界限的速度。三十公尺的距离花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三垒手真的看到了。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恐怕也没办法用视觉去掌握吧?所以说,三垒手的能力也是属于“非普通人”的等级,可是事情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由于他把精神能源都集中在使土砂飞舞的事情上,所以没能躲过或防止终的突进。
“太没道理了……!”
吃了迎面而来的一撞,三垒手往后飞去。这个东洋少年无视于“超能力者在集中精神力时,不可施以物理性攻击”这个原则。三垒手因为没能继续集中精神能源,那些好不容易浮起的大量土砂便又落回地面。
Ⅱ
就在终把成员们搞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其他的兄弟们则在燃烧着的森林中走着。
如果余变成了黑龙,降下大量雨水的话,要消弭这场火灾应该是很容易的吧?可是,以人身的形态却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只有躲开火焰移动身子。
“森林会被烧光的。”
始把手覆在皱着眉头的余的头上安慰着他。
“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负起责任。没想到他们一开始就二话不说焚烧森林了,不过,我们会尽快让他们的暴行得到报应。”
这种无谋的攻击,一定有其道理存在吧?他们不可能认为这样就能抓住或杀死竜堂兄弟。如果是这样,那就表示四姐妹并没有从过去的例子中学到任何东西。始反复思索,立刻有了结论。
“这是陷阱。敌人打一开始就无意在这里结束我们。他们一定连我们会抢下直升机,抓个带路人,直接前往他们的根据地这些事都算计进去了。”
“我也这么想。”
参谋兼副官的弟弟表示赞同。竜堂兄弟只能等待回应敌人的攻击。不过,敌人那一方应该是有更进一步的算计吧?大致上说来,和四姐妹的作战总是采取明知是陷阱却故意踏上去的方式。这种方式可以用到什么时候?
“这么说,这些特地到森林来的人打一开始就是被利用的可怜?99lib.虫?”
“终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我们可能没有运动的机会了。”
续笑着用他修长的指头指着地上。在他们前方躺着一个男人,横倒在林道上,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哟,看来,这些人在其他的场合似乎相当有用嘛!”
“碰上非常理的对手是他们的不幸。”
放着他不管可能会被烧死,始便拉着男人的衣领拖着他走。
“终哥哥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不要担心,那家伙只要吃饱了饭,连哥吉拉也会败在他手下。”
“不,他空着肚子反而会更强。他会把哥吉拉烧烤了之后真个吞下肚,或许会把尾巴的部分分给我们。”
哥哥们把老三当成了怪兽。余心里想着:我们原本就不是人类啊?可是他没有说出口。竜堂兄弟走得相当快,被抓着衣领的男人如果有意识的话,或许会感到相当疼痛。
另一方面,和支援要员们一块儿被留下来的霍斯拉不禁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这些光会逞口舌之勇的超能力者光有强烈的优越感有什么用?大概只会被当成小孩子来耍吧?”
等着瞧吧!霍斯拉想着。隶属于巨大组织的人往往会对同事的失败感到欣喜。霍斯拉不受成员们的欢迎,相对的,他也不喜欢那些成员。如果他们遭受强敌的痛击,霍斯拉一点也不会同情他们。
三架直升机中的一架被竜堂终的火箭给毁了,支援要员们顿时消了一半志气。霍斯拉离开一行人独自跑到另一棵大树下阴笑着,他们带着僵硬的表情,视线固定在一个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森林中有什么东西啊?”
支援要员的主任沙哑着声音说道。对于这次的任务,他只知道一些最低限度的资料。把九个成员送到目的地,然后再送回来,不能过问成员们的任务。就像往常一样,他们可以得到很高的报酬,只要完全掌握直升机的整备和运输就可以了。然而,今天晚上的情况太过可疑了。现在,已经有一架直升机被一枝原始的火箭射中而起火燃烧。
虽然有这样的危机感,可是到底该怎么办呢?他们也手足无措。总而言之只有等待了。然而,当他们的视线一动,他们看到了。一个少年从森林中走出来,靠近了直升机。
一行人大吃一惊,发不出声音来。那个个子不及他们肩膀的少年轻轻地跳上了直升机的机顶,两手抓住直升机的旋转翼,用力一扭,便把它弄弯了。就像扭弯一根铅丝一样。
如果是比较接近现实一点的情况,支援要员们一定回立刻付诸行动,排除这个危险的恐怖份子。但因为眼前的景象太匪夷所思,这使得他们愣在当场。好不容易主任才挤出一丝声音。
“喂!你在干什么?”
主任一边发问,一边把手搭在腰间的手枪上,想拔枪相向。竜堂余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多加理会,继续他扭曲旋转翼的工作。主任以外的要员们发出了“啊”或“唔”的声音,也作势拔起了枪,然后跑向直升机,只是没有一个人到达目的地。两个年轻人横阻在他们和直升机之间。
隐身在树荫下的霍斯拉在火焰照耀下可以看见所有的经过。支援要员们应该都是健壮的士兵,然而他们竟然都被那两个没有武装的年轻人打倒了。
事情至此,霍斯拉也没有嘲笑他人不幸的余裕,他决定丢下九个成员逃走。这是一开始就预定好的。那九个人一直深信自己是一流的人材,可是在汤生眼中,他们只不过是消耗品罢了。
“我霍斯拉才是一流的。看似个小丑,汤生先生却赋予我真正重要的任务。怎么样?现在你们知道没什么价值的士兵和真正的干部的差别了吧?”
霍斯拉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拿出了高性能的军用小型无线电话。当他按下按钮时,感到衣领有一股恶寒。他像一尊廉价的铜像般动也不能动了。就因为第六感非常发达,所以他能感知竜堂兄弟的生体能量,同时也被这个力量压倒了,没有办法任意行动。于是,霍斯拉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成了竜堂兄弟的俘虏。
Ⅲ
“我认识这个人耶。”
看着霍斯拉的脸,余说道。他眨着黑曜石般的瞳孔凝视着霍斯拉,对哥哥点点头。
“果然就是霍斯拉先生呀!我在电视上看过几次。”
于是,续表现出非好意的反应。
“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以超能力见称,让汤匙业者大捞一笔的怪异中年男子嘛!”
虽是一句很苛刻的评语,反正霍斯拉也没办法了解日本话,所以就无所谓了。反倒是他想利用一下自己的虚名。
“是的,我就是霍斯拉。是来自为人类带来爱和梦想的异次元使者。我也去过几次日本。哪,我就是在电视上演出过把汤匙弄弯的啊!”
“很不巧的,我们受的教育是要爱惜食物和餐具的传统文化。我们并没有因为汤匙被弄弯就感受到爱和梦想啊!你用意念动力让汤匙弯曲,那些非洲挨饿的孩子就得救了吗?”
即使日语变成英语,续的毒舌也不见收敛些。霍斯拉二话不说,沉默不语。竜堂始也保持沉默,这是因为他没有像弟弟那么好的英语会话能力之故。至于老么,因为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出现在电视上的人,所以觉得很稀奇。
好不容易霍斯拉提出了反论。
“不管是小说家或画家,不都是出售自己的才能来赚取金钱?我靠自己的特技维生,这有什么不对?”
续冷笑道。
“没有什么不对。我只是怀疑,对权力者过度摇尾乞怜不会弄痛尾巴吗?”
痛啊!霍斯拉大叫。当然不是因为尾巴痛。把交谈交给弟弟进行的始拿下了昏厥过去的主任的腰带,用腰带把霍斯拉的两手.反绑在背后。
“你、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呀!有超能力的人会预测不出来吗?展示你的特技看看哪!”
续的嘲讽化成看不见的针缝起了霍斯拉的嘴。霍斯拉不由得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对付这些危险的兄弟们。就在结论还没有出来之前,兄弟中的第四个人出现了。
“呀!让你们久等了。虽然花了比预计还要多的时间,不过,我不会要求加班费的。”
终做出了像影带出租店常客般的招呼方式。因为尘土和煤烟、汗水的关系,身上有些脏,但是他好像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始慰劳老三的辛苦。
“辛苦了。你所料理的那些人好像是四姐妹所自豪的超能力团体,他们曾经有过将半打小国闹翻天的经历。”
“怎么会那么弱?真太不可思议。”
“不是他们弱,是你太强——不,太粗暴了。”
“你就老实地说我太强不就好了?”
终回了哥哥一句,俯视着他们的俘虏。
“啊!我还以为是哪个曾见过面的欧吉桑呢,原来是霍斯拉嘛!是人类历史上弄弯最多汤匙的名人哩!真是奇遇,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霍斯拉并不懂终的日语,然而从终的表情和语气,他察知自己似乎被评价为一个名人。一时之间,霍斯拉的自我评价就像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他终于忘记了现在的处境,挺起胸膛。
“孩子,弄弯汤匙可不是什么余兴节目哦!那是一种为了将心灵从物理束缚中解放开来的崇高仪式哪!一旦有邪气,什么都做不成。”
“一团邪气的人竟然讲这种话。”
续没有将这种最低程度的厌恶感说出口,他转向长兄。
“大哥,怎么处置这个小恶棍?”
承接了始的视线,霍斯拉不禁颤动着身体。就算能说日语,想必霍斯拉也不敢在口头上欺骗竜堂家的长男吧?该怎么说好呢?或许是打一开始他就感觉到始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度。
“立刻和你的老板联络,要他把火灾控制下来,一刻都不能拖。燃烧森林会浪费绿色和氧气,这等于是大量杀人的犯罪行为。”
这虽然是正确的论调,可是,说这种一点都不好玩的话却是始的坏习惯。或许该说是他当老师的性格使然吧?
“我可不准你们把火灾的责任推给HC的人,藉此迫害他们。到时候,弯掉的可不是汤匙,而是你的脖子,你觉悟吧!”
续郑重地翻译了哥哥胁迫的台词,最后又加上了属于他自己的台词。
“没什么好怕的嘛!只要心术纯正,弯曲的脖子还是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的。”
“我、我的心是纯正的。”
“心术纯正的人会和四姐妹勾搭在一起吗?真是奇怪了。”
“我很受他们的信赖。”
“只是被利用来做走狗罢了。”
“……不、不,你为什么老是要这么说呢?”
“因为脸长得好看,所以自然就会这样了。”
续丢下这句话就把头转回面对哥哥,开始讨论起事情来。续把结果转达给俘虏。
“那么,就利用这架直升机离开森林吧?我们需要你那不幸的朋友来操控。”
竜堂兄弟没有看漏掉。直升机的驾驶员穿得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他们只是在他身上轻轻“一拍”而已。终在耳边大叫一声“哇”,驾驶员就从躺着的草地上一跃而起了。
要让宝贵的专家了解整个事情需要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结果一行人搭上了三架直升机中没有出事的一架,在夜空中飞舞着。被留下来的人大概就要利用直升机上的无线电联络,呼叫救援队前来搭救了。就算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那也是自作自受。尽管如此,只要他们到达就在附近的湖泊或河川,应该就可以得救的。
搭载着六个人的直升机开始在夜空中疾飞后的一分钟,涌现了一道和燃烧森林不一样的火焰,随着振翅声渐渐接近。原来是第四架直升机离开同伴的队伍,偷偷躲在森林当中。
Ⅳ
这架直升机很明显地追逐着竜堂兄弟,在夜晚的热气中飞了过来。在燃烧的森林中,就像带着魔性的黑影逼近一样,仿佛一只用金属和树脂制成的巨大人工吸血蝙蝠。
“好像可以听见什么,像是音乐。”
余竖起了耳朵。感觉敏锐之后,他还可以在直升机强烈的振翅声当中听出音乐声。
“真的耶!是什么曲子啊?不是卡通音乐。”这是终的感想。
“是‘布兰诗歌’。”
始知道是什么曲子。光是这件事就可以知道坐在那架直升机上的人的为人了。“布兰诗歌”是近代音乐史的名曲,只是在这种场合放这种音乐实在不怎么有性格,蛮适合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凝固汽油弹射进森林中的家伙。
两架直升机靠得只差没有接触而已,双双在湖上飞行。竜堂兄弟所搭乘的直升机驾驶员紧绷着脸,冷汗直流。对方直升机的恶意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射出空对空火箭的话,就等于是被自己的同伴杀死。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由这一边先下手。驾驶员发出了夹带着惨叫的声音,询问别人。
“怎、怎么办?霍斯拉先生。”
被问的霍斯拉不知道该怎么下决定,只是将嘴巴开开合合的不说话。这个时候,终发出了声音。
“啊,发射孔打开了。”
终的观察很正确。对方直升机机体的下部,像怪鱼嘴巴一般的火箭发射孔漆黑地洞开了,橘色的粗火箭飞射而出。当响起了鞭打着空气般的发射声时,空对空火箭已经瞄准目标,飞射而来。
竜堂兄弟的直升机拼命地想闪避凶恶的敌人强迫性的逼近。看似暂时闪过了一阵子。可是,火箭具有最新的追踪能力。在空中留下了蛇行的光迹,直逼直升机,最后咬住尾翼部分。轰隆声和闪光,还有一阵摇动。直升机旋转着机体。
“跳下去!”
最先听从长兄命令的是续。如果留到最后是长兄的责任的话,那么先跳进湖中确认湖面的安全就是二哥的义务了。
续的身体撕扯着夜色直线落下,十公尺以下的湖面飞溅起白色飞沫。他浮在水面上,用力地挥了挥手。始见状先抓起余的腰带,把他丢出直升机外,接着又抓住终的衣领丢出去。然后他推出霍斯拉和驾驶员,最后自己也跳出了机外。
这个时候,直升机已经失火燃烧着,同时不断地回转落下。几乎在一瞬间救出了所有的人并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直升机在跳下半空中的始头上形成一团火球爆炸而四散开来,直升机的碎片和火粉随着始的长身,化成了瀑布落在湖面上。当事情告一段落时,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将脸探出水面。霍斯拉将愤怒和水从口中吐出来。
“我、我是霍斯拉先生呀!是为人类带来爱和梦想的正义超能力者!竟然狙击我这种人!诺斯特拉达姆斯和桑杰曼伯爵一定会很生气的!”
霍斯拉拿出了有名的预言家的名字大声叫着,始把他的头压进水中。不是对他怀有杀意,相反的是为了救他的命。敌人的直升机上枪身闪着明灭的光芒,来势汹汹地降下来。
一行人都深深地潜进水中。无数的水圈在他们头上的水面漾起,速度大减的机枪子弹落到水中。再次将脸露出水面的霍斯拉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之后,又开始怒骂着同伴。浮在他旁边的续重整呼吸之后,用打从心里感到厌烦的语气制止他。
“你要骂可以,你不是正义的超能力者吗?用你的意念动力,把那架直升机击落怎么样?”
“不、不可以,现在不是我出场的时候。”
“为什么?”
“电视台的摄影机没有来啊!”
霍斯拉说出了这一句当笑话来听没什么效果,当正经话来说更令人不快的话。续用轻蔑的视线瞄了霍斯拉一眼,抬头看着红色的夜空。
回旋的直升机再度直冲过来,子弹在水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柱。一行人再度潜入水中,于是直升机就紧贴着水面,停留在空中,不断地射击。当直升机好不容易开始上升的时候,一个从水中跳出来的人影随着直升机升空了。
续的身体紧缠着直升机的脚架,停在空中。他优雅地对着探头出水面的兄弟们挥了挥手,然后,以流利的动作移动到直升机的侧面。他用拳头猛力击向直升机的门。
特殊防弹玻璃上产生了白色蜘蛛网状的裂缝。驾驶员吓了一跳,看着这个方向。强烈的风吹上他的脸,那是因为门被揪了下来落到下面去了。
“你们已经随心所欲地过了头,现在该是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怪物……!”
男人大叫了一声,手搭向腰间的手枪。而续的速度更快,续把两手搭在升降口的上方,就像铁棒旋转一般,将自己的身体丢进了直升机内。这应该是最适合终的技巧。另一个直升机的驾驶员——用一垒手这个假名称呼的超能力者吃了续这猛烈的一踢,往后飞去。直升机另一侧的门垮了,他们就相抱着飞向半空中。一边回转着,一边往湖面上落下。
水声响起。浮在水面上的驾驶员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拿起手枪发射出去。然而随着轰隆声被打落的是,他自己右手的手指头,由于枪口内浸了水,引起了爆炸。
一垒手在水中拔出厚刃的小刀,在浮上水面的同时,抓住了在他旁边的余的头发。就在他仰99lib?起余的脸,要把小刀刺向其咽喉的一瞬间,始游了过来,用手拂开了一垒手的手腕。一阵干涩的声音响起,一垒手的手腕折断了。始抱起了余,一起沉向水中。被留在水面上的一垒手抱着头惨叫。就在他的惨叫声中,失去乘员的直升机落了下来。
大量的水花和少量的血沫为湖上的战斗落了幕。
五分钟后,竜堂兄弟和霍斯拉以及他们的驾驶员,一共六个生还者上了岸。驾驶员精疲力尽地倒在岸上,逃向无意识的国境去了。
霍斯拉也装出昏过去的样子,可是,续看穿了他的把戏,抓起他的两只脚,要把他再丢进湖中,霍斯拉只好大叫着:“救命啊!”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伟大的精英吗?难道没有参与基本的计划?”
“不,很遗憾的我……”
霍斯拉的表情微妙地产生了变化。那种脸就像把狡猾画在图画上,再涂上颜色一般。
“事、事实上,我负有正义的使命,潜入他们的组织。我力量不够,所以没有完成什么大不了的任务。可是现在我有你们这些强力的同志,我们就可以直捣黄龙,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他是这么说的。”
听到续的翻译,始不禁苦笑着。
“终于想把我们诱进真正的陷阱吗?”
“被引到内华达或亚利桑那的沙漠去,再受到核子飞弹攻击的话,似乎是太热了点吧?”
在这段会话之后,续轻轻地拍了拍霍斯拉的肩膀。
“哪,总而言之,和你的同伴们联络吧!再待在这里,只会给HC的人们带来麻烦。”
霍斯拉无言地点点头。他是成功地完成引诱“人类公敌”的任务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极度的不安。他不得不想到,对同伴而言,他自己是坏了多少事?
第三章 密西西比遁走曲
Ⅰ
同一年,同一月的几乎同一天,事情发生在白天。在美国的伊利诺州密西西比河东岸,有一个小团体。这个地方叫亚尔塔迪纳,除了是个旧河港之外没有什么好值得说的。而出现在这里的旅客是“清一色黑发的东洋人,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有一只狗。”
男人们都很年轻,女人则更年轻,狗还只是一只小狗。很明显的是一只杂种狗,可是它那茶色的身体上散发着勇气和侠气。生下来的时候,它还没有名字,然而现在它的名字是松永良彦。在强烈的阳光下,小狗精神奕奕地跑着,在侦察和战斗方面,它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战士。它不是任何人养的狗,算起来,它也算是一个正规的成员。
“怎么样?松永,看到漂亮的狗了吗?这么热的天你还这么有精神啊?”
把自己的形象反映在狗身上的男人是水池真彦。在不久之前,他还是日本陆上自卫队的军官。他带着武器离开自卫队,和恐怖分子同谋夺取了战车,最后还绑架首相,用自卫队的运输机偷偷潜逃出国,是一个凶恶的罪犯。
“那是因为松永和你不同,一直都很争气。它可不会被奇怪的母狗骗得团团转。”
说这些话的男人有一副像是重量级拳击手般魁梧的身材,他就是原警视厅刑事部理事官虹川耕平。他也带着手枪,放弃了工作,现在和水池是共犯,正在逃亡当中。不过以一个逃亡中的人而言,他的体格和态度也未免太光明正大了。
第三个男人用微脏的手帕擦着颈部的汗水。
“我也拜托你们两个,光是站在那里就够显示你们的怪异了。”
蜃海三郎说道,他是在西方世界发行份数(姑且不谈品质)最多的报社的记者。也放弃了工作,参加绑架首相和抢夺运输机的行动。他有英语会话能力,是一行人的翻译员兼向导。
和这三个凶恶的罪犯同行的是一个留着中长发型的年轻女性。她不是这些罪犯的人质,她自己也是一个逃亡国外的凶恶犯人。外表是个清新的佳人,可是从强夺巡逻车到绑架首相,她已经累积了比十八岁这个年龄还多的犯罪。尤其是提供“人类公敌”粮食和资金的罪最为严重,她自己也一定被视为人类公敌了。她姓鸟羽,名茉理。是目前在明尼苏达州暴乱的竜堂兄弟的表姊妹。
茉理一行人正在寻找或许同样在美国境内的竜堂兄弟。旅费是从袭击他们,结果被鸟群赶跑的自警团员口袋中拿到的。关于竜堂兄弟的安危,茉理并没有担什么心。
“如果始他们死了的话,一定会有一大票的人陪着他们去。既然没有这么天大地大的事情发生,那就表示他们没事。”
蜃海佩服似地看着如此下断言的茉理。
“你很信赖他们嘛!”
“打我出生以后,我就认识始了呀!说人生就是信赖或许有些夸张,不过……”
她和竜堂兄弟已经来往了十八年之久。在这期间曾发生过很多事,竜堂兄弟的双亲去世、祖父司也身亡。茉理的相簿大都被和竜堂兄弟合照的相片给占满了。
七岁的时候,茉理曾对四岁的终谈到自己的未来。
“我啊,长大以后要变成一个恶毒的妇人,任意摆布男人,让他们供养我,一辈子过着悠闲的日子。”
“好棒啊!茉理姐姐好有志气啊!”
“佩服吗?”
“嗯,佩服。”
“那么。将来我会让你当我的经纪人,你来帮帮忙。”
于是,七岁的茉理就带着四岁的终来到附近人家家里,让终爬上柿子树,摘了大量的果实,然后把果实带回家,贡献给十二岁的始。所谓的毒妇不是供养而是贡献吗?终不禁感到怀疑,不过因为自己也分到了一些,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始也对表妹道了谢,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就结束。
过了大约五天,八岁的续带着郑重其事的表情把茉理和终叫去,两人被带去的地方就是那家种了柿子树的人家。他们遵照续的交代偷偷窥视,结果看见始默默地扫着那个宽广的庭院。始已经知道了一切事情,他却不对茉理和终说什么,自己担起了责任。
“明白了吗?就算没有恶意,有时候还是会造成他人的不便。今后要小心些。”
续沉痛地教训他们,两个小小的果实掠夺者认了罪。尤其是茉理完全感受到责任感,流下了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眼泪。终被续拖回家了,而她到柿子主人家去道了歉,帮忙始打扫庭院。始抚摸着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的茉理的头,回去的时候还背着她。这固然让茉理感到高兴,只是结果还是留下了这段回忆……。于是,茉理便放弃当世纪末毒妇的大志。
话说,包括鸟羽茉理在内的偷渡者一行人来到美国中西部的小城市,他们是为了要搭轮渡过密西西比河而来的。他们的行程是由东向西前进。因为没有办法完全靠空路来移动,只有一边寻找四个兄弟的行踪,一边在地球的表面移动着。
在渡船码头买了报纸,他们想找找看有没有关于竜堂兄弟的消息。结果是一无所获。虽然是意料中的事,可是他们仍然感到失望。
“谁说这是一个情报过剩的时代?才不是那样哪!记者们都只是一味地报导艺人的离婚或外遇事件,重要的情报都被掩盖起来了。”
“这么说来,美国太空总署公布关于宇宙探查的情报只不过占了整体的4%以下而已啰?其余的96%都是秘密。谁晓得到底他们暗地里在搞什么鬼?”
虹川摇了摇头。
“日本是这样啊!”
蜃海三郎皱了皱眉头。
“在日本有世界唯一的所谓记者俱乐部这种奇怪的机构。不参加这个俱乐部,就会被踢出大臣的共同记者会大门。”
蜃海把在图书馆拿到的影印纸放进档案夹中说道。如果有电视记者或外国报社的记者想要参加这个记者俱乐部,大报社就会加以阻碍。过去曾有几个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实例。首相在接见记者的时候,记者俱乐部那边就会先把询问的预定表交给首相的秘书官。如果提出了不在预定表上的问题,这个记者就会被其他的记者所排斥。
“报社记者用自己的手钳制了言论。地球上哪有这种民主主义先进国的?”
一行人愤慨地发牢骚的时候,通知轮渡出港前一分钟的汽笛声响起来。一行凶恶的日本人慌忙藏书网地走过渡板,站到甲板上,渡板马上被撤走,船就驶进了大河中。
不管是长度、宽度或流域面积,密西西比河都是世界屈指可数的大河,然而水深却很浅,吃水深的船根本不能航行。这一点和中国的长江不一样。航行在密西西比河的船常常要注意水深,以免发生事故。船员把绑了测定用锤的绳子从船缘垂向水中,大声叫道。
“马克·吐温(水深二十尺,可以航行!)”
这是美国最有名作家的笔名。密西西比河是汤姆·莎耶和哈克伯利·芬的河流,很适合外国轮船和表演船航行。
四个人和一只狗搭乘的轮渡内流泻着像游乐区一样充满活力的曲子。由于河流宽,两岸又是低平的土地,所以不久之后就看不到陆地了。悠然的大河也慢慢地流着,几乎和航海没什么不同。
Ⅱ
“怎么样?有没有可疑的人?”
“如果找不到,就站在镜子前面看看吧!”
潜逃入境的日本人交换着这些无聊的对话。在他们四周的游客中,确实是有人对他们投以怀疑的视线。
“真讨厌哪!用金钱大肆购买土地和大楼的日本人竟然来到这里了。难道他们连密西西比河岸都想买吗?”
茉理觉得好像听到了这些低语,不过或许是她的意识过剩。从一个连主妇和学生都醉心于股票买卖、不动产投机生意的异常拜金主义国家来的人,似乎总有这么一点心虚的感觉。
茉理上了上层的甲板,将两个手肘搭在船缘,享受着来自河面的凉风吹拂。令人心旷神怡的夏风映着河色,看来仿佛因着水色而发出亮光一般。尽管如此,仍然不能吹散茉理心中某种奇妙的感觉。她有一种“自己现在为什么在这种地方”的感觉。
水池和虹川在下层甲板上注意着她的安全,同时低声交谈着。
“有眼神不好的家伙在船上哪!”
“比你更不好吗?”
“比我更坏,但比你更好。”
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停止了无聊的对话。然而他们仍然若无其事地监视着那些人,交谈于是再度开始了。
“这么说来,这些眼神不好的家伙就是出自那些名家吧?”
“说到名家,我们家可是自日本发祥以来就存在的名字哪!在壁龛上还装饰着先祖传下来的弥生式土器呢!”
“乱讲!不是装饰,是现在在使用的吧?”
一边说着,他们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眼神不好的坏家伙”。事实上,对方并不算是什么眼神不好,穿着夏装的那一团人都戴着太阳眼镜。光是这一点就让水池感到不快,他想出手来试试对方的反应,遂问同伴的意见。
“松永,你觉得怎么样?”
松永轻轻地打了个喷嚏,好像是表示不赞成。水池理所当然似地点点头。
“松永似乎比较偏向慎重论。呀!你到哪里去啊?”
松永好像放弃了一无是处的朋友,朝着甲板上茉理的方向跑去。这个时候,有一个人采取和松永一样的行动,走近茉理。是一个穿着麻质衬衫的白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以美国人来说,属中等身材,有着尖挺的鼻子和充满邪气的蓝色眼珠。
“小姐,可以和你聊聊吗?”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同时具备正确发音和文法的日语。
来到茉理脚边的松永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男人,仿佛选择着要咆哮或者咬住对方一样。青年装作没看到,继续用日本话说道。
“我是蓝伯·克拉克。对日本文化有兴趣,曾在东京大学留学一年,或许我们曾在聚会中见过面。”
“我是女子大学的学生。难道你是外表像男人,其实是女人吗?”
“啊,不是,我是男人。”
这个叫蓝伯·克拉克的男人苦笑不已。茉理的反应好像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据说日本有一种“能说流利日语的外国人都很麻烦”的偏见。这个时候,决定茉理言行的不是对人类的偏见,而是对狗的信任。松永对蓝伯·克拉克的态度非常不友好,所以茉理也就格外地小心。茉理对松永鉴定人物的眼光一向有很高的评价。
“你到我们国家来是为了观光吗?”
“不。”
“那么,是留学啰?或者是来工作?”
“嗯,是为了工作。我是利比亚的间谍,企图在密西西比河中放生大量食人鱼,好让美国毁灭,是个凶恶的恐怖分子。如果你太接近我,恐怕会让人寿保险公司叹息不已哦。”
茉理想用这种方式赶走对方。克拉克只是浮起了笑容,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到这副景象的虹川和水池不由得戒备了起来,靠上来的蜃海拍了拍他们的胸膛。
“不要担心,早就注意到会有这种事了……”
“喂,是真的吗?”
“不,是假的。这是从几个图书馆里得到的资料。”
蜃海从肩包里拿出来的是整理在档案夹里的影印纸,封面写有“若草物语”(小妇人)四个汉字。了解这就是和“四姐妹”以及被称为“RMMD联合”的巨大财阀群有关资料的大概只有日本人了。
“难道你的意思是敌人的姓名都在上面吗?”
“不能说是全部,但是光是这些公布的记事,就可以有相当的了解了。譬如,现在和茉理公主谈话的那个家伙就是洛克福德家的一族。”
“什么……!?”
虹川和水池各带着惊异的表情。提起洛克福德,那不是四姐妹中第一个被提出的家系吗?水池与其说是佩服,不如说是惊讶地问道。
“你连这个都知道?”
“看系谱就知道了。他是洛克福德金属资源公司的老板山缪·洛克福德的孙子。”
在美国的名人家庭里,当孩子分家时,经常会将父亲的名字当成新的姓来使用。山缪·洛克福德的儿子就叫克拉克·山缪,而他的儿子则取名为蓝伯·克拉克。
“这么说来,蓝伯·克拉克果真是洛克福德家的人啰?”
真让人不得不感到佩服。眼前的事实总是会让人相信这是一个阴谋而非出于偶然。尽管如此,虽说是子孙,洛克福德一族竟然会亲自出马?
“那该怎么办?我们可以把那个衔着银汤匙出生的孩子当人质,直捣敌人的中枢。”
“不良自卫官不要太激进,我们可不是竜堂兄弟。如果我们胡搞而造成茉理公主处于危险的局面,那该怎么办?”
“可是,他们又打算怎么做?”
水池使用了复数形,所以他的两个同伴也追随着他的视线。那些戴着太阳眼镜,穿着夏装的人们,若无其事地在美国青年绅士和自称为利比亚女恐怖分子的四周围成一个圈。共同的意念形成了一道看不到的线操控着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女恐怖分子的同伴们看透了这一点,三个人踩着甲板跑上去。大声呼喊的是肺活量最大的虹川。
“小心哪!茉理小姐!那个男人是四姐妹的人。是洛克福德的一族!”
这一喊,出现了戏剧化的效果。蓝伯·克拉克显得狼狈异常,微微僵硬着表情,退后了半步。茉理看着虹川他们的脸,了解到这个事实。
于是,鸟羽茉理自己证明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在半瞬间原想离开蓝伯·克拉克的,可是随即改变了想法。她气势凌人地往前进,伸出手拉住了克拉克的领带。这一次,克拉克真的是很狼狈了。他慌张地想挥掉茉理的手,就在他要改变姿势的那一瞬间,茉理的右脚踢上了他的小腿。克拉克发出短促的叫声,倒在地上。茉理跨上克拉克的身体,两个膝盖压着他的胸口,手中紧紧地拉着他的领带,对着克拉克的部下们大叫。
“你们再靠近,你们老板就没命了!”
茉理讲的虽然是日本话,意思却已经够明显了。克拉克的部下们拿着手枪和短棍,僵硬在当场。“干得好!”茉理的机敏、勇敢让虹川他们咋舌不已,而她本人内心则不断地叹着气。
“唉!我实在不想成为悲剧中的女主角啊!如果不淑女一些,就会被始讨厌了。”
可是,克拉克却在这个时候又触怒了茉理令人佩服的神经。他一边挣扎,一边叫着。
“没、没想到,你是这么好战的女性,真让我失望。”
“好战是不好,而让一个女人落到这种地步的窝囊废又好到哪里去了?如果你喜欢那种只会哭泣,没什么才能的女人的话,就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看一九三零年代的好莱坞电影吧!我为什么非得让你喜欢不可!”
领带又被强力地扯着,克拉克发出了像快死的鸡一般悲惨的叫声,而他的部下们则惊惶失措不已。一个最年长的银发中年男人操着中西部英语腔调快速说了一些话。蜃海便回答他。
“请讲慢一点、清楚一点。”(More slowly,and clearly。)
银发男人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慢慢地再说了一遍,蜃海则把他的话对大家翻译了一遍。内容大概是:希望茉理放了我们老藏书网板,我们无意用暴力来解决事情,这些手枪只是护身用的,请冷静下来,大家好好谈谈。银发男人是这么说的,而蜃海的翻译则非常简短。
“真是胡说八道一通!”
这样的翻译我也会,虹川在心里这么想着。突然,他被一个女人的叫声吓到了,回头一看。在下层甲板上的旅客指着低垂的云层。
“……鸟!”
人们在发现这个事实的同时,也发出了恐惧的声音。鸟群正不断集结在密西西比河上,从远处看来就像云层一般。不久之后,鸟类之云快速地接近了,几种叫声交相重叠,用奇妙的和声将整艘船包围了起来。船上的旅客有的人几近忘我的状态,有人则摒息凝视着。只有年幼的孩子们为这个奇观而欢欣鼓舞,趣味盎然地呼叫着鸟儿们。克拉克的部下愕然地站在原地,虹川、蜃海和水池三人也无能采取任何行动了。只有松永跑到茉理脚边,咬住克拉克的手表。
Ⅲ
“不行!你们不要出手!”
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判断出茉理的话是针对鸟或人而说。是下意识促使她这么说的。如果只是在西维吉尼亚州山中被鸟群救了那么一次,或许可以解释为百万次中的一次偶然。可是看到现在这种状况,再也不能说是一种偶然了,鸟群是来守护茉理和她的同伴的。“我到底是什么人”的这个疑问在茉理的心中越来越强烈。可是她也不表现在脸上,茉理敏锐地观察着克拉克。
“是这样吗?你果然是鸟中女王啊?”
蓝伯·克拉克的声音变尖了,两眼泛着光芒。
“这些鸟是奉了你的命令前来守护你和你的同伴的吧?我想的没错,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克拉克自信满满地下了定论。只是是不是真的这样呢?茉理不由得再次感到怀疑。她不记得自己曾命令鸟儿们来守卫自己。是鸟儿们依照自己的意思来守护她的吗?或者是在意识的深层部分,彼此的感应是相通的?
“那么你想怎样?难道你以为我们还有交谈的余地?”
茉理刻意冷漠地问道,克拉克则拼命点着头。他勉强挤出的声音是痉挛而沙哑的。
“我了解你的力量。我对你表示敬意。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我不想和没有什么力量的对手交涉。这都是你们美国人自以为是的思考方式。”
“所以美国才会成为一个大国啊!我可以起来了吗?这地板似乎太硬了。”
“请吧!沙发也不是很理想的。”
茉理站了起来,克拉克也站了起来。因为茉理的手还抓 7740." >着他的领带,如果不随着她的动作起身的话,只怕他会受到绞刑。好不容易重整呼吸,克拉克快速地下了命令,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们收起武器,重整了架势,有一半的人为了实行克拉克所下的指示而离开了现场。克拉克对着茉理露出了笑容。
“不用担心。这个骚动不会被报导出来,就算有一部分报导出来,也不会造成什么不便。”
“真是了不起的支>配力。不愧是洛克福德财阀的名门子弟。”
“名门子弟?啊,是贵公子的意思吧?啊,这是过度的评价。我只是一个连洛克福德的姓都没得用的末流之身。”
“所以你才不得已亲自出马打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吗?”
水池嘲讽地说道。如果日语说得通的时候,他是不会放弃发牢骚的机会的。克拉克又苦着一张脸,但是嘴角仍然带着一丝笑意,这大概就是属于他的余裕吧?
“你们可不是小人物。或许因为你们的决定,会使许多人丧失性命。”
是不是可以先放开我的领带?克拉克这样要求,茉理接受了。她的手也觉得很累了。克拉克道了谢,深呼吸了一下。茉理很在意他刚刚说的话。
“所谓的许多人,有一万人左右吗?”
“不是。”
“一百万人左右?”
“更多。”
“一亿人?”
茉理的表情带着沉痛的嘲讽,她对克拉克自以为是的态度感到不以为然。这一次克拉克不以是或不是回答。
“是五十亿人。”
他提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字回答。茉理并无意真正接受他的说法。
“不要开玩笑了。”
“对不起,我再说一个更正确的数字吧!或许是四十八亿人左右。总而言之,全世界的人口会减少80%。”
茉理突然了解到克拉克不是在吹牛。她和竜堂兄弟长期相处在一起,知道有些事实比吹牛更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鸟羽小姐,鸟中女王,我希望你能当我和竜堂兄弟之间的介绍人,这是我们一族长老的希望。”
三个凶恶罪犯在茉理的背后交换了视线。松永则在茉理脚边带着“真想咬下去,虽然不好吃”的眼神看着克拉克。
“简要地说来,虽然你把五十亿人死亡一事说得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总归一句话,不就是你们四姐妹要杀死五十亿人吗?”
“希望你能改变一下表现的方式。应该是说拯救一○亿人才对。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事业。”
克拉克非常柔和地微笑着,但在茉理的眼里,那张笑脸就像饱食之后的肉食性恐龙一般可怕。他的后方是密西西比河,盘踞在上空的鸟群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四散开来了。或许是它们判断出事情已经不至于产生决裂了吧?
密西西比的西岸正逐渐由线到面,不断地扩大中。
Ⅳ
当茉理他们上岸的时,连一丁点的麻烦都没有。事态在没让人有任何不满的状况下顺利地运行着。既没有等待,也没有被无礼地对待。这种舒适性,正是权力的证明,就像麻药一般甜美。一旦浸淫其中,就会立刻陷入中毒症状,而难以自拔。一个非常平常的,有一点向上志气的青年,一旦成了职业性的政治家,就会染上这种麻药的恶习,而沉入无底的泥沼当中。
在这之前,以往躲着四周人的眼光(当事人们是这么想的),持续旅程的凶恶罪犯们突然受到了VIP般的待遇。没有人为此感到得意,不过也就因为如此,心情上总是安定不下来。
克拉克所招待他们的旅馆,从格局上看来,不是茉理他们所住宿得起的。这是号称圣路易市中最高级的新世纪饭店。四个凶恶的日本人没有打领带,穿着T恤和棉裤出现在这家旅馆里。如果他们以这种打扮直接出现在大厅的话,一定会被门房给挡在门外。可是,蓝伯·克拉克的存在就胜过一万打的绢质领带了。旅馆的人们带着恭恭敬敬,无表情的态度迎接着茉理一行人的到来。
以前总是在现代化的旅馆里住宿或停留,所以在住进乔治王朝样式的蜜月套房时,茉理仍然忐忑着一颗心。她让松永当卫兵,进去洗了一个澡,洗掉身上的汗水和污垢。在吹干头发之后,古典风格的电话响了起来。旅馆的所有人克拉克先生要招待他们四人和松永喝下午茶。
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茉理在可能的范围之内整理好仪容,带着松永来到指定的蜜月套房。她仍然穿着T恤和棉裤。看来克拉克似乎不是那种叫人把昂贵的衣服送到她房里的可憎男人。三个凶恶的罪犯从各自被分配到的房间里出现,看来好像不怎么愉快。
蜜月套房里准备好了英国风格的下午茶,不同的是,席间放了啤酒。在劝客人喝饮料,给松永倒了牛奶,摒退侍者之后,克拉克开始若无其事地东拉西扯,只是很快地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对支配者而言,民众越无知越好。北韩和阿尔巴尼亚都透过彻底的情报管制,使得民众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德川幕府二百六十年的和平也是从锁国政策之后才开始成立的。”
克拉克会提出这种话题,应该是基于某种理由的。回答他的则是蜃海。
“是没错。大部分的日本人都深信自己是住在一个言论自由的社会里。他们相信,只要他们想知道的,就可以什么都知道。就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事实。日本人想知道的无非是演艺人士的丑闻、被害者的隐私等,对权力者而言,这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然后,蜃海的语气变得尖锐了。
“不过事情会变得如此,你们应该也有责任。你们可以用世界性的规模来控制情报吧!?”
“是的。所以话题就该从历史哲学转移到现实了。”
蓝伯·克拉克一口喝下了啤酒。他就只有嗜喝啤酒这一点和始是一样的——茉理心里这样想着。始喜欢在啤酒冷冻之前喝下它。一想到这件事,茉理不禁想尽快和始他们再见到面。始他们是不是能好好吃饭呢……
克拉克仍然继续翻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美国太空总署所拍摄到的月球表面近距离照片大约有十四万张。大部分都被以保障国家安全为由而秘藏了起来,被公开的大约只有五千张左右。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政治、科学、军事的真相都被一部分的人所独占。
不管是UFO或者是超能力,都是经过人为的情报操作让人们不相信其存在。最初是以“非科学的”在口头上否定,然后再放出欺人的情报,破坏人们对真情报的信赖性。
“全身绿色,有五个眼睛的土星人美女从UFO中出现,拔出老人的舌头。地方在印度的深山里,那个地方有土星人在五十万年前就来过的证据,留下了任何人都无法解读的粘土板古文书。”
这些话谁也不会相信。为了隐藏钻石的原石,遂撒下大量的小石头和砂。如果以超能力的情况来说,霍斯拉等人就是以人类的形态来扮演小石头的任务。克拉克故意说出这些话,仿佛是把里面世界的门对着茉理打开一般。他稍微改变了一下话题,开始谈起在轮渡上说过的“减少五十亿人口”的事。
“有人说后天性免疫不全症候群是生物兵器,如果真是这样,那并不是很理想的。”
“为什么?”
“那种病不是空气感染。要让人类的80%都灭绝,非得是空气感染的疾病才行。譬如让中世纪欧洲人减少一半的黑死病一样。”
他淡然的语气让茉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蓝伯·克拉克这个青年好像有些部分脱离了轨道一样。如果制成了空气感染的病原体,四姐妹也不可能幸免于难的。茉理想着。
“是吗……这么说来,疫苗已经完成了?所以你们才会这么高枕无忧。制成空气感染的疫苗,所以你们才能这么淡然啊!”
“鸟羽小姐真是聪明啊!”
克拉克笑着说道,就好像是在褒奖一个成绩很好的女学生的年轻教师一般。
“不需要我唠唠叨叨说一大堆,真是谢谢你了。疫苗这个字眼虽然不一定适当,不过,总而言之,我们的安全是有了保障。这件事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们。”
“这个作法不嫌太卑劣吗?”
“我不认为是个美好的行为,可是,四姐妹的任何一个家族都是不用美好的行为来赚取财富和权力的。”
克拉克完全没有直接的谈话,一切都是采用间接或让听者自己去思考的说法。他告诉茉理一行人,四姐妹想减去五十亿的人口,而且,这个计划已经在发动中。
Ⅴ
克拉克把残留着泡沫的杯子放在桌上。
“不要担心,鸟羽小姐。因为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会得救。”
“你的话能信吗?”
“当然可以。因为日本是很有用处的。最近被欲念冲昏头的人不断增加,股票也没有下跌。他们好像都相信愚蠢的事。”
克拉克扬起了第十几次的笑波,茉理无以反驳他那充满恶意的表现。在密西西比河上,克拉克看来像是一个单纯明朗的青年,然而她觉得,每一秒钟他都越发地阴郁、混浊。
“不过,日本人还是很有帮助的。他们不会违背有权力的人,对于巨大的矛盾不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在被限定的范围内拼命地提高自己的地位。而且日本人又很勤勉,办事能力又高。”
“这都是事实,可是,听四姐妹的一员这样说却很令人愤怒。”
水池忿忿地低语时,一个巨大的人影晃动了。一直都很安静的虹川爆发了怒气,对着克拉克怒吼。
“如果嫌人太多造成麻烦,不妨就先从你们这些人消灭起吧!地狱里还多得是空地,你们可以在那里任意扩充你们的领土!”
虹川的大手伸向克拉克。茉理正想出声制止的时候,虹川的手却发出像青白色火花一样的东西。虹川有一种像是被大量静电电到的感觉,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倒下来,他稳住脚步,睨视着克拉克。汗水从他的额头喷出来,呼吸和鼓动显得紊乱。半支撑着他的水池低声地说道。
“好重的家伙啊!下一次要做这种事时,先和良知派的我商量一下吧!”
“我可不想堕落到那种地步……”
虹川以更低沉的声音说道。克拉克则不动声色,他无视于男人们的存在,正面对着茉理,以更暧昧地语气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不过,还是有些限度的。”
“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面对茉理的质疑,克拉克刻意似地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讲过几次,我连洛克福德的姓都不被允许冠上,只是一个可怜的后裔罢了。我能知道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你太客气了。如果你在别的场合报上别的姓名,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就算你是玛丽关家或都彭家的主人也都不为过。因为你们都是姻亲嘛!”
克拉克表面的礼貌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茉理似乎可以感受到在其内心深处的暗潮流动。
“我没想到鸟羽小姐是这么会揣测的人。”
茉理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
“你曾说过你对日本很熟悉。那么,我问你,德川幕府的第三代是谁?”
“是德川家光啊,家康的孙子。”
“是的,没错。那么,家光的表兄弟中,连同母亲一起被家康杀死的是谁?”
这个问题不仅是美国人,连日本人都大感意外,三个凶恶的罪犯交换着“你知道吗?”的视线。茉理对着皱着眉头的克拉克说道。
“是丰臣秀赖。”
“啊?”
“是这样的啊!家光的母亲和秀赖的母亲是姊妹啊!所以,理所当然,家光和秀赖就是表兄弟。家光是家康的孙子,他的表兄弟也是家康的孙子,这是一般人的错觉。”
茉理没有对自己的知识感到自傲,她耸了耸肩。
“这是始教我的。家谱一般都是以父系为中心来记载的,可是,如果从母系的家谱来看,就会发现许多新鲜的事实。譬如,美国历代的总统中有相当多的人是有亲戚关系的。”
怎么样?你再说说看哪!松永像是这样挑战般轻叫了几声。克拉克很夸张地摊开了两手。
“不。我认输了。鸟羽小姐,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子。”
“那么……”
“可也不是一百分哪!我确实有都彭家的血统,而且在这一家更接近本流。可是,都彭的幕后皇帝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这和我的期望背道而驰。”
判断就稍加保留吧!茉理这样想。到底能相信他几分,目前还不得而知。蜃海在她身旁专心地做他传播业者的反省。
“果然,因为是无关紧要的家谱,所以才公布的吧?真是巧妙。因为经过了多次的分家,所以没什么了不得。是啊,母系也有家谱的。”
茉理再度面向克拉克。
“不管你是洛克福德家的人或是都彭家的一族,你就是四姐妹的干部没错。从我们口中公布四姐妹要毁灭五十亿的地球人口也无所谓吗?”
茉理的攻击很尖锐,然而,克拉克却轻轻地带过了。
“随你们,没有人会相信的。你们只会被当成夸大妄想的狂人,在精神病院的厚实墙壁中度过你们的后半生。”
茉理不得不承认克拉克有自信的本钱。确实是如此。就算他们大声呼叫四姐妹要减少五十亿的地球人口,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反正是没有人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话是这么说,四姐妹这是打算“减少”五十亿的人口吗?四姐妹支配着人类,所谓支配就是寄生。如果寄生的人类减少,经济规模就会缩小。这样一来,四姐妹的经济力不就造成损失了吗?难道他们不管这个,就是要一意孤行吗?
“鸟羽小姐,我很欢迎你们,而且待你们以宾客之道。至于你们是不是感到满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克拉克伸出了手。茉理当然没有握住,而她也不能非常冷淡地拒绝。不管四姐妹想做什么,其中一定有不单纯的事情存在。必须要找出来。茉理下定决心。
浮在半空中的克拉克的手移动了一下,拿起了话筒。在这个时候响起的铃声只响了一声半就停了。克拉克若无其事地看了看这几个日本人,和电话另一头的人交谈起来。
“呀!汤生先生。我们这边的状况大致上是在和平的气氛下进行交涉的。你一定感到很遗憾吧?滥用暴力所得到的东西很少吧?”
克拉克发出了声音笑着。茉理注意到一件事,她再度看了看他。这是克拉克第一次发出声音笑开来。茉理不禁颤动了一下身子,她勉强告诉自己那是冷气太强的关系。
第四章 台风相继上岸
Ⅰ
对方挂下话筒的声音和汤生咋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他房间里的电话和蓝伯·克拉克手中拿的不一样,是一个以机能见长的金属制品,和克拉克的脸交叠在一起,这更让汤生感到不悦。
汤生不喜欢克拉克,而克拉克也很明显地对汤生有着隔阂。这大概就是下级恶魔最喜欢的人际关系把?以汤生的立场来说,克拉克是四姐妹的血族,只是一个饭桶罢了。既没有参与四姐妹以整个地球为规模所展开的事业计划,也没有以政治家的身份追求权力,更没有利用生活无虞这一点,专心于学问的研究。在汤生的眼中,他是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实在称不上大学的无名地方大学毕业,在玩遍世界各地回来之后,拿到一个闲职从此终老一生的人罢了。
这个饭桶蓝伯·克拉克竟然处于和汤生竞争的立场。汤生一点也不把克拉克的手段放在眼里,所以才冷冷地丢下一句“等着瞧你的手腕”。没想到,克拉克竟然发现竜堂兄弟的表姊妹鸟羽茉理,并把她弄到手了,而且连一滴血也没有流。汤生的脸完全丢尽了。在明尼苏达州北部,焚烧了约一万公亩(约四十平方公里)的森林,州政府大吐苦水,而最后,那些发出豪言壮语出动的超能力者似乎在医院和坟场合唱着“败兆之歌”。
低级的超能力者霍斯拉战战兢兢地前来报告事情的经过时,汤生爆发了郁积许久的压力怒吼道。
“你应该发挥一点领导人的能力控制他们啊!你有什么脸来见我?”
霍斯拉实在忍无可忍了。他被委派的只是管理者的责任,并没有被赋予领导的权限。他不认为自己得受汤生的苛责,超能力者们之所以如此任性不就是汤生没有好好管理的关系吗?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也没有反驳。霍斯拉只是低着头,拼命地企求上司的宽恕。然后看准了时机,报告带来竜堂兄弟的消息。事实上他是被逼着带路的,只是这些事没有必要那么老实地说出来。
“什么?是吗?带来了吗?那可辛苦你了。”
汤生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气,褒奖霍斯拉之后,便准备迎接贵宾了。
一个叫西田的日裔中年女性被汤生选来做翻译。她在史丹佛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国立霞浦大学留学四年。拥有哲学博士的头衔,是一个宝贵的人材。光就对日本的认识,她足以与去世的L女士匹敌。可是,和L女士不同的是,西田女士隶属于玛丽关国际财团的表面机构,和暗杀、非法政变、炸弹爆炸等恐怖活动完全无缘。可是她却参与世界情报的控制,使美国的传播业界或议会对日本的论调硬化或软化的工作。
譬如,有一个在选举时想集中选民人气的下院议员,在他的选举区里有汽车工厂,由于经济不景气,造成了许多失业者。于是玛丽关财团就会把详细的资料送给该下院议员,告诉他该注意的事项。日本汽车公司在外销的汽车上装设有双重玻璃、避震器、附有铁板的门等严密的安全装置,可是内销的汽车上却完全没有这些装置。这是一九九○年四月被公布的事情,证实了日本的汽车公司是如何从事反社会的行为,是如何贪图暴利。可是,玛丽关财团之所以把这个事实告诉该下院议员并不是为了维护社会的正义,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政略而已……
“汤生先生,竜堂兄弟带来了。”
霍斯拉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发生在八月十九日傍晚,伊利诺州芝加哥市金羊饭店的事。屋顶上的直升机场在这一天因为强风的缘故,几乎不能使用了。直升机的驾驶员展露他高超的技术,把从森林地带来的客人们带到汤生面前。连声音似乎都要被强风吹散了一般。在淡灰色的天空下,唯有气氛显得很活络,事实上,这次的会面一点都没有戏剧性的效果,客人和主人都知道这次的会面并不是一次坦诚的会谈。双方在报上名字之后,竜堂家的发言人老二以一句冷漠的话马上就让汤生激动不已。
“我们根本不可能和焚烧森林、在水中下毒、强迫他人对权力者忠诚、假借检查服装之名偷窥女学生内裤的人衷心地交好。”
“请不要讲这么失礼的话。我可从来没有偷窥过女学生的内裤。”
“我只是就精神上来说的。虽然没有偷窥女学生的内裤,可是女秘书倒是不少。我可没有期望得到这样的答复。”
续甘美的语气中隐含着侮蔑和揶揄。侮蔑是出自他本心,而揶揄则充满了战略的意味。刻意挑逗对方,使其愤怒而失去冷静,这是一种非常高超的交涉技巧。汤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轻易地就被对方辛辣的挑逗所惑。汤生把视线转向超然站在弟弟身旁的竜堂始。他没有办法正确地读出始的表情。
“我是玛丽关财团远东地区的负责人。派翠西亚·S·兰兹德尔是我的部下。”
“原来,你把所有的辛劳都推给兰兹德尔女士,自己却待在安全的地方下命令。”
提出L女士的名字却不见对方有丝毫的动摇,汤生便改变了攻击的方向。
“老实说,你这种说法很令人不愉快。”
“那太好了,我就是为了让你不愉快才这么说的。效果显现出来了,真让人高兴。”
当汤生想着该怎么对付这个讨厌的美青年时,竜堂始第一次开了口。带着眼睛,微胖的西田女士面无表情地翻译。
“汤生先生,有一件事想请问你。”
“什么事?”
“你是舍不得泄漏情报呢?或者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装作知道呢?”
始的声音中含着豪剑般的魅力和威压感,汤生差一点就退后了一步。他之所以勉勉强强地稳住自己的脚步,应该是因为他是四姐妹的干部之故吧?
“那就看你的观察力了。总而言之,在今天之前,你们一直生活在原始的怀抱里,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享受做一个文明人的快乐了。”
“回归到文明是必要的,不过我们还是感到遗憾。”
“不要担心费用的问题。只要你们的举止像个绅士,所有的衣食住行都包在我们身上。”
西田女士把汤生的话翻译过来之后,终做出了吹口哨的表情。
在巨大的淡水海密西根湖的旁边,彼方有一栋俯视着“风之都”芝加哥摩天楼群的高级旅馆,竜堂兄弟就住宿在其中的一个房间。虽然说只是一个房间,却有一个广大的沙龙、两间双人床的寝室和两间卫浴设备。而这个房间就是事先预备好的豪华牢房。
“就算是竜堂兄弟也不会注意到吧?他们的房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窃听装置。”
目送着竜堂兄弟的背影,霍斯拉愉快地笑着。汤生无言地点了点头。一旦把猛兽关进牢笼里,他可就无意再把他们放出来了。
Ⅱ
始往沙发上一坐,就问弟弟的意见。
“那个叫汤生的男人想笼络我们,为什么呢?”
“当然不是出于好意或侠义之心了。反正终归是要利用我们吧?”
“嗯,这是正确的说法。虽然那不是现在才有的事。”
始的视线移向少年组。终和余脱下了鞋子,跳上床,确认弹簧的功能好坏。在叮咛他们不要把床弄坏之后,始坐在沙发上同时交抱起双手和双脚。
“依我的看法,续,那个男人想要笼络我们的理由是不是要对抗某人?”
“你是说有其他的人?”
难道有对抗四姐妹的势力存在吗?续是这么想的,不过始说的是另一种情形。他正确地掌握了汤生的立场和性格。汤生是四姐妹优秀的饲犬,优秀的饲犬一定有野心,一定有想爬升到更高地位的野心。要实现其野心,除了当事人的努力之外,还必须拉下竞争的对手。对出世主义者而言,他人的失败就是自己的幸福,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我明白了。或许茉理她们已经落在四姐妹的某人手中。为了加以抗衡,汤生就必须得到我们,是这样吧?”
“是的。”
在遥远距离之外窃听他们谈话的汤生等人一定感到悚然吧?始和续的洞察几乎完全正确。始把学自各国的各种历史应用到现实上来而获得了正确的解答。
如果四姐妹的组织在毫无私心的状况下行动,同时逮到了竜堂兄弟和茉理的话,他们会怎么做呢?
他们应该会这样对始说吧?“如果你想让茉理他们活命,就乖乖地听话。”另一方面,他们也会这样胁迫茉理他们,“如果不想让始他们死的话,就照我们的话做”。这是一种狡猾的作法,可是却是相当有效果的。
竜堂兄弟在进了这个房间之后就立刻确认有无窃听装置,因为找不出可疑的东西,所以他们就进行一般的会话,就算被听到了也无所谓。这是始的想法。
“不过,这种胁迫对茉理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为什么?”
“因为茉理认为就算我们被杀也死不了。尽管四姐妹的部下再怎么威胁,她也不会屈服。”
“唔……”
始听到续的说法不禁苦笑着。竜堂兄弟以前的确面临了许多危机。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死了五、六十次了。然而,问题不在他们,而在茉理身上。
“嗯,对我们的胁迫是有效的。”
如果茉理的安全受到威胁,就算刚毅如始也不得不退让了。续了解哥哥的心情。不只是茉理,就算是他们三个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也一样。续想减轻哥哥的心理负担便说道。
“大哥,你没有想过吗?茉理是我们的表姊妹,她也流有竜堂家的血统。茉理是不是也可以像我们一样,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看着续的脸,始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也想过这个。可是这是两码子事。”
“说得也是,我多嘴了,对不起。”
始当然不在意弟弟的话。他提到的反倒是汤生的态度。
“那个男人的样子有些可疑。”
“大哥认为他没有说实话吗?”
“也不全然是谎言,不过他只就表面来说明,对于内容物是白或黄就二话不说了。”
蛋壳确实很硬。可是其内部是半液体状的蛋白,更里面则是蛋黄。汤生的话都只及于事实的表面,离核心还远的很。始使用了这个比喻批评。
“果然是如此。而且汤生还依他个人的喜好在蛋壳上涂上颜色,实在是不能相信。”
“结论出来了,该吃饭了吧?”
终提出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提案。
“可以叫客房服务耶。孔子也说过,饿着肚子不能打仗吧?”
“孔子说的是渴不饮盗泉之水!”
“是吗?唉,反正我觉得清浊混着喝好啊!”
“终有那种光是流汗就可以撑饱肚子的胆量吧?”
续说道,终似乎穷于反驳似地,只是无言地动着嘴巴。
“算了。终饿着肚子时相当危险。四姐妹应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下毒的。不过就算如此,终也不会因为吃了一顿或两顿的氰酸钾就翘辫子吧?”
很难得的,长男这样安慰老三。老二耸了耸肩膀。
“既然有大哥的允许,吃也无所谓。可是,要有所节制,懂吗?”
终没有异议。终的食欲是没有节制的,不过关于这一点,终一向是谨守着规定。
在一流的旅馆里面没有定食这种东西,所以从主食到点心。当然,他是不会省下吃点心之前的过程。在合着两手说了一句“吃饱了”之后,终叹了一口气。
“还是日本的旅馆好。有温泉又可以换浴衣,房间里还备有茶水。”
“这边倒是放有圣经。”
续从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终夸张地抱着头。
“教科书或圣经等,凡是跟文字有关的东西都让我头大。唯一的例外是现金支票。”
“你还真会说话。”
“是吗?我才不会上当呢!上面是写着英文哪!”
“我没有说半句谎话。为什么会教育出这么一个疑心.99lib.重的孩子?”
“余,洗过澡就去睡了!熬夜的事交给不良青年来做就好了。”
无聊的对决被打断了!续笑了笑,把圣经递给哥哥。续把客房服务的小型推车推出室外再回来的时候,始正专心地看着圣经。
“看来是有必要好好再研读一下圣经。”
始喃喃说着。他的指头翻着旧约圣经“以西结书”的书页。
原本圣经就不只有一本,作者也不仅只有一人。首先,圣经就可以分为旧约圣经和新约圣经。
旧约圣经是收集耶酥基督诞生之前的事物,原本是犹太教的圣典,后来被基督徒视为圣典。其中收录着古代以色列的神话和历史、摩西的律法、各种预言等,是由三十九篇独立的文书所汇集而成的。
新约圣经则收录了耶酥基督和其弟子们的传记、书简,以及启示等二十七篇文书。
当然,圣经是诚实的信仰和研究的对象,可是,将它当成故事书来看也很有意思。摩西和大卫的生涯都被拍成了电影,光是其壮观的景象就吸引了许多观众。圣经里面记述着各种现今科学也无法说明的奇迹和异变。
尤其是旧约圣经中有许多可以刺激后世读者想象力的材料。这些材料不只是信仰和研究学问的对象,成为传奇小说和SF根源的故事就像通勤时的上班族那么多。即使是新约圣经,像《约翰启示录》等有几万本书做几万种的诠释都已经是数不胜数了。由于太具幻想性、象征性,不管怎么解释,都可以让人接受。
始继续翻着圣经。他是一个酷爱看书的人,所以英语会话能力不好,可是阅读的能力却和续差不多。
始非常在意在余的梦中经常出现的“牛种”的存在。
旧约圣经的“以西结书”被视为奇怪的预言书,非常有名。以西结是古代巴比伦王尼布加多尼撒尔二世雇佣的预言家。现代的画家照着记述将他在克巴尔河边看到的“神”画成圆形,结果发现那就是现在所谓的UFO,而且有四个脸。对于这四个脸的记述,“以西结书”中的第一章和第十章就有微妙的差异。第一章是写着“前面是人的脸,右边是狮子的脸,左边是牛的脸,后面是鹫的脸。”在第十章中则记述着“第一张脸是凯尔比姆的脸,第二张脸是人的脸,第三张脸是狮子的脸,第四张脸是鹫的脸”。所谓凯尔比姆是出现在圣经中神的使者,被视为天使。
将这两种记述做个比较之后,发现凯尔比姆的脸就是牛的脸。又是牛吗?始不得不感到挂心。对终而言,牛只是牛排的材料罢了,可是在古代世界中,牛却被视为一种神兽。
被称为世界最古老的文明遗迹苏美文化中,有许多牛的神像。巴尔底亚王国的《黄道十二宫之书》中记述有“一开始是公牛”的文字;巴比伦神话的创世神马尔德克以“深渊的黑公牛”身份出现;在婆罗门教最古老的圣典《吠陀经》中有“让人惊叹的公牛神”这样的表现。毫无疑问的,牛,尤其是公牛在古代世界中是受到高度崇拜的。而古代世界对牛的信仰和现代的世界又有什么关联呢?
“……对了,那两个顽童跑到哪里去了?”
发现时已经太迟了。对圣经或经书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老三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么弟消失了。两个精神神游于纪元前世界的年长组就这样被拉回现实世界。
Ⅲ
洗过澡,头发还没有完全干的状况下,终和余在旅馆的回廊上走着。
这个旅馆里面有一个从二十楼贯穿到一楼,附有屋顶的巨大中庭。天花板是用硬质玻璃和透光性树脂建造而成的,到一楼地板的距离有八十公尺高。终他们的房间在十六楼。由古罗马建筑式的回廊上俯视,一楼的人们就像小老鼠一般地蠕动着。其中也有仿佛闪着光芒的光头的人,终最后还是被一种想破坏的冲动所攫获了。
长兄始自认为是一个正经的常识者,可是他是终的哥哥。每次在看到电梯时,也会有一种想要朝行进的反方向跑出去的冲动。终也知道这一点,以致于他一向都打算连哥哥恶作剧的份都由自己来负责。
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好事和坏事的区别,所以终也不会去做出把东西丢向光头人的头上这种举动。如果对方是假借权利淫威欺负弱者的鼠辈,他会毫不犹豫地在泼对方一身清冽的盐水拧干之后,用熨斗好好地烫一下,不过他绝对不会为善良的人带来麻烦。
突然,终注意到了一件事。他再次地看了看一楼,把视线投向回廊的各处。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啊!是自己太多心了吗?”然后又环视着四周。当他的疑惑变成确信的时候,老么余发出了声音。他虽然常和老三在一起,但或许他自认是哥哥的监督者吧?
“这样随便到处走好吗?哥哥他们会担心的。”
“不要管那么多。我们又不是犯人。至少霍斯拉叔叔是这样说的。”
在随心所欲行事上,终决定相信霍斯拉。
“可是,事实上我们就是犯人啊!”
余一针见血地说道。他的皮肤感受到大气里不祥而且可疑的气氛。在四姐妹的支配下的旅馆里当然是会有这种感觉的。终翻了翻口袋,确定自己没有一分军需资金之后,感受深刻似地说道。
“余,金钱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怪物啊!来的时候只一个人来,走的时候却带着一大票人走。”
“可是,如果放在银行里,多少也可以有一些利息啊!”
“你是指‘兄弟’吗?那哪够用啊?”
终是这样称呼利息的。以前终在学校曾和朋友说过“兄弟一点也长不大,所以存钱根本是没用的”。有事来找弟弟的始不经意听到这段谈话,不禁烦恼着:“所谓的兄弟是谁啊?”
突然,眼前的视线一阵阴暗。那是因为有一个巨大的男人挡在他们兄弟面前。终不禁在心中嗫嚅着“比始哥还壮哪!”对方大概是旅馆的警备人员吧?他那毛茸茸的手臂从警官制服的袖口露了出来。
“你们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待在房间里怎么样?否则你们的哥哥会担心的。”
对方是特地前来“忠告”的,可是终才不管他。这不光是敌忾心的问题,对方快速而且带着中西部口音的英语听在终的耳里简直就是鸭子听雷。
“对不起,我只会说古代的埃及话和中世纪的诺曼语。你去学会之后再来跟我说话吧!”
姑且不论用古代埃及话交谈会是什么样子,提到现代日语,余是一点都信不过哥哥的语言能力。警备人员似乎也不怎么相信终,他那玻璃球般的淡蓝色瞳孔闪着光芒。终示意余不要去理他,当场就要离去。突然,终的脚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半空中。高大的警备员伸出了像火腿般粗壮的手臂,用像香肠般的手指头抓起终的衣领,把他吊在半空中。
这个警备员只大略知道一点竜堂兄弟的事。
上面的人也只是交代“他们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要小心点”。所以,这个警备员也无从知晓秘密。能做出抓住竜堂终衣领这种举动的人,在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都只有两个人,那就是终的哥哥们。
在下一瞬间,警备人员的巨体飞了起来,整个脸趴向地上。终以被抓住的衣领为支点,用逆转的要领在半空中一转,踢上了警备员的大屁股。他自己则轻松地着地,郑重其事地打了一声招呼。
“就此告退!”
这句话他也是用现代日语说的,可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你这个东洋小鬼!我要你知道什么叫文明国的礼仪!”
警备员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用他那双大鞋重重地踏响地板。他知道自己被耍了,表面上的礼貌也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如此,他还不想用警棒,只是张开两臂扑了过来。吵杂声再度响起,警备员和铺着大理石的地板撞个正着。这一次是余毫不留情地扫倒男人的脚。
终一向不想和善良的市民打架。而现在他不光是想藉此来做一段餐后的帮助消化运动,最主要的是他感到不愉快——他不喜欢现在悬在半空中的状态。竜堂兄弟和四姐妹在彼此不信任的状态下维持虚假的和平,这一点都不好玩。他知道哥哥们可能有某些想法,不过如果是和巨大的敌人作战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正面将敌人粉碎、毁?灭。
不管会面临多危险的状况都无所谓。事实上,终倒希望会有这样的演变。如果面临极度的危险,他们可以变化成龙。终的体内充满了巨大的能量,要存储这些能量,以人类的躯体而言似乎太小了些。
终被再度从地上起身的警备员追逐着在回廊上奔跑着,他同时大声地对着落后半步远的么弟说道。
“事实上,余,有一件事我有些怀疑。”
“在暑假当中,这个旅馆里却连一个小孩都没有。是这件事吧?”
“你也注意到了?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终间接地夸奖了自己。余说的没错。美国的暑假比日本要长,可是旅馆里的客人尽是大人,连一个小孩子都没有。这是不是就证明,不只是警备员,包括客人在内,在这家旅馆里的人都是四姐妹的手下?所以汤生这个像绅士一般的男人才会把竜堂兄弟招待到这家旅馆里来。这是一个二流坏人典型的作法,终这样想着。
在他们奔跑着的回廊一角放有沙发,有人坐在上头。
那个看来肥胖而温和,刚进入老年期的女性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从手提袋里抓出了什么东西。不是手枪,而是一把利用高压电流让人无力化的电击棒。青白色的钩状火花朝着终急速逼近中。
终闪了开来。只有终的敏捷才能闪过这一击。而也因为他知道在旅馆里的人都是敌人,所以才能避过高压电流的直击。
终的脚锐利而迅速地画个弧形,电击棒从老妇人的手中飞了出去。老妇人发出呻吟,倒了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终就这样从老妇人的旁边跑过去。如果对方是一个强壮的男人的话,终会打断他五、六根骨头,可是对一个老妇人是不能这样,虽然她也是四姐妹的手下。说起来,这是情绪上的问题。
现在,凶暴的猎狮群为了要捕捉两个自力暴走族而群聚在回廊上。在穿过穿着夏装和棉裤的人群时,终决定负起责任。他让余先逃,他自己则面对着追捕的人。他微微地一笑,轻轻地踏了地板,一跳站到栏杆上,他只用了一只脚。
“西海白龙王敖闰要展现东洋武术的秘技了,仔细瞧!”
终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巧而敏捷,而且又充满韵律感,几乎要让中国的上海杂技团欢欣鼓舞地来挖角了。他的右手边是回廊的地板,左手边的地板却在五十公尺底下。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早就头昏眼花,身体摇晃不已,可是终却一点也没有惧色。对终而言,喝醉酒在地上直行反倒是困难得多。
在不了解终的日本话的情况下,四姐妹的手下不禁大惊失色。一脚站在栏杆上的终装出严肃的表情,开始慢慢地舞着两手,呼吸也渐渐地加长加深了。
其实一伙人立刻就可以开枪射击了的,可是他们却都像被迷惑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时间似乎相当漫..长,其实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哈!”
终的声音和食欲成正比。同时,他往栏杆面一踢,跳向半空中,一伙人发出了“哇”的声音,伏在地上。终在距离五公尺外的栏杆上顺利着地,“就待在那里,余!”他一边叫着,自己也开始在栏杆上跑了起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终也知道这个成语的由来。
在西元五世纪的中国,南北朝时代,有一个叫宋的国家,和继唐之后一统天下的宋是不一样的国家。宋的名将檀道济镇守北边国境,持续和强大的北魏军作战。他的战术极其巧妙,将北魏军打得落花流水。有时候,他会采取阵前脱逃以削减对方战力的手段。再怎么打都打不过檀道济的北魏军在悔恨交加的情况下不禁怒道,“擅于逃脱的檀将军,在三十六计中,跑是上上之策。”虽然这样,北魏仍然打不了胜仗。只要有檀道济在,宋应该就能保有安泰。
可是,当时宋的皇帝惧怕檀道济的名声和实力,便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判他死刑。在知道强敌已经死了之后,北魏军大喜,以骑马队突破因酷寒而冻结的河水,一举攻进宋国。看见满布在城外的北魏旗,困惑不已的皇帝大叫“檀将军在哪里”……
逃跑有时候是必要的。日本史上“最擅于逃跑”的是织田信长,一旦见状不妙,他就会不加修饰门面地逃命。德川家康在大阪夏战场上也被真田幸村追着跑过。这是幸村的荣誉,但却不是家康之耻。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当日本仿佛被妄想和疯狂所支配时,总认为逃走和退却是一件可耻的行为。有多次的例子显示,将军和参谋们不准士兵们退却,强制他们战死或自杀,自己却坐上飞机逃得无影无踪。
终和这种疯狂、妄想是无缘的。在美国人的眼中,他轻松地在栏杆上奔跑的模样就像穿着凉鞋,而鞋上有着翅膀的柏修斯少年时代模样。最后,终的手搭上位于栏杆中段的柱子,顺畅地移向上一楼的回廊。
Ⅳ
看着电视画面的男人发出了愤怒和失望的呻吟。有三打之多,并列在一起的画面之一突然失去了影象。两个、三个,黑暗的画面不断地增加。竜堂家的老三和老么一边在旅馆四处奔跑着,一边破坏着他们所看到的摄影机。
“这些小鬼在做什么?把我们的准备和计划都破坏了!”
呻吟的男人是霍斯拉。旅馆四楼中的一个房间是监视中心,房间的墙壁上装设了大量的荧光屏、声音解析装置和窃听装置等。六个专业的人员操作着这些机械,霍斯拉带着一副上司的表情检视着一切。
既然把竜堂兄弟带到金羊饭店里,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霍斯拉是这么想的。他们可以把催眠瓦斯或无力化瓦斯放进房间里,也可以在食物里面下毒。光是拟订这些计划就是一种乐趣。可是,现实的情况是,两个少年组到处乱跑、四处跳跃,结果汤生和霍斯拉的计划全都泡了汤。
报道从旅馆各处涌向霍斯拉。
“小鬼们跳到天花板垂吊下来的吊灯上了。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根本不像人嘛!”
“本来就不是人。”
霍斯拉简短地说出了事实,可是,对方并不相信。
“总之,去向汤生先生请示。要好好盯着他们,不要再让他们逃了!”
说完,霍斯拉挂掉内线电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了粗暴的声音。霍斯拉蓦然回头,映在他眼中的是飞跃在半空中的要员。撞击在墙上的要员发出了惨叫声,被打破的电视荧幕冒出了青色的烟幕。霍斯拉心中升起一股凉意,他以为是竜堂兄弟闯进来了。然而,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他的体温降到了冰点。五个男人站在霍斯拉面前。他们的服装大致上说来还算整齐,只是头发烧焦了,脸上的火伤很醒目。是那几个不把霍斯拉放在眼里的超能力者。霍斯拉还以为他们被烧死在自己放火焚烧的HC中了。
“你、你们还活着……”
“真是不巧啊!你们拿不到保险金,这些钱不能算进明年的预算当中了。”
从猛火中逃生的二垒手脸上的笑容好像一只饥饿的狼一般,而右外野手的笑容则像是站在犹太人面前的纳粹党员。无法抗拒权力和暴力的霍斯拉本能地缩起脖子和背部,他仿佛有着乌龟般的本性。
“决不能让那四个兄弟活着。竟然把我们当傻子耍!汤生那家伙也像放弃西洋棋的棋子一样丢下我们。我要让大家知道我的厉害!”
三垒手的两眼中散发出狂热的光芒。
“不要这样,三垒手。我们必须把他们活着交给四姐妹的最高干部才行。不要说汤生,如果惹得大君们生气的话可不得了啊!”
霍斯拉企图安抚他们。他的这些话使得愤怒不已的超能力者们决定以暴力来解决霍斯拉。霍斯拉没有义务冒着危险做这样的忠告,超能力者们的暴乱和汤生的无能或许会惹大君们不悦,不过,这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与霍斯拉无关。
与我无关,他们要自毁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每一个不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一思及此,霍斯拉觉得心情轻松不少。不知不觉,他的表情松弛了下来。可是霍斯拉又慌张地想起一件事。如果让超能力者们看透他的心思就不妙了,他必须在精神上武装。
然而超能力者们被愤怒和憎恶、复仇的情绪所鼓动着,根本没有余力再去透视霍斯拉的心思。原来霍斯拉的存在根本就不被他们当一回事。
“滚出来!竜堂兄弟!不出来,我们就破坏这家旅馆!汤生你也不要躲,出来!”
听着复仇者们的怒骂声,霍斯拉拼命地动着脑筋打算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第五章 光之桥
Ⅰ
汤生难掩心中那股不悦感。虽然他从不认为很快就会有好的结局出现,可是未免也拖太久了。他以为躲在房间里的竜堂兄弟应该会立刻采取什么行动的,没想到那两个年长的却翻开放在房间里的圣经,高谈阔论了起来。
“难道我们要这么辛苦地监视着圣经的研究家吗?玛丽关财阀也有学术界中的敌人?”
汤生不禁咋着舌。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汤生一贯是以辛辣出名的,可是面对竜堂兄弟时,他的步调似乎紊乱了。竜堂始对答应扑灭HC大火的他针锋以对。
“不要以为随便把火扑灭就行了。希99lib.望你们想想黄石公园的例子,好好地恢复森林本来的面目。”
一九八○年代,怀俄明州的黄石公园发生了大火,当森林被焚烧时,消防局和环境保护局对灭火的方法有不同的意见。消防局打算动员直升机和消防车,大量喷洒灭火剂,尽早将火势扑灭。可是环境保护局却主张将人工的灭火行动减少到最低限度,让自然的力量去灭火。双方都认真地想灭火,方法却大相径庭。结果在一年后出现了。靠着自然力量灭火的部分先长出草芽,开始恢复了绿意。
始举出这个实例,要汤生在采取灭火行动时,尽可能听取HC人们的意见,靠着自然的力量灭火。汤生不得不答应。超能力者们用凝固汽油弹焚烧HC的森林的确是做得太过火了。因为在越南和危地马拉,这个方式都非常成功,所以他们深信这一次用这种强迫式的作法也会成功。
汤生很憎恨那些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超能力者。他认为这些人和燃烧的HC森林一起消失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死掉也就算了,汤生却必须做好一些事后的处理工作,这是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间,旅馆内的某处传来响声。不久之后,电话铃声响了,接起电话的秘书浮出惊愕的表情,向上司报告的声音也颤动不已。
“汤生先生,有五个超能力者好像没死,现在出现在旅馆里,要求竜堂兄弟的性命和汤生先生的道歉……”
“什么……”
在表现了一个欠缺个性的反应后,汤生就说不出话来了。
优先顺序已经决定了,对汤生而言,竜堂兄弟比超能力者们重要,如果超能力者们意图加害竜堂兄弟的话,汤生势必得阻止他们。
说起来,这实在是很荒唐的一件事。竜堂兄弟原本是汤生的敌人,而超能力者们是汤生的部下。但是汤生现在的立场是,为了保护敌人,他必须压制自己的部下。
汤生的脑海里浮起了蓝伯·克拉克的脸。那张带着微笑的脸总是轻视地看着汤生。看到竞争对手的失态,克拉克一定会大笑不已吧?
被这种非建设性的思绪虏获,汤生无法立刻下决断,这时西田女士传进来报告。被超能力者抓住的霍斯拉现在被释放了,要求见面汤生。汤生虽然不想看到霍斯拉的脸,可是不见又不行。因为他一定是来传达什么讯息的。
被带进汤生的房间之后,霍斯拉卑屈地搓着两手,两眼中却闪着狡猾的光芒。
“汤生先生,我骗了他们才获得了行动上的自由。因为我的忠诚心一向都是放在汤生先生这边……”
“别再说这些降低英语品位的话了!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汤生故意看了看手表,霍斯拉走近桌旁,在上司的耳边咕哝了一阵。一开始感到无趣的汤生表情渐渐产生了变化,三分钟后,他仿佛认真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久之后,霍斯拉离开了汤生的房间,来到竜堂兄弟所住的十六楼房间。这个时候,霍斯拉俨然是个外交官。
此时,始和续正准备出去找那两个消失的少年组。霍斯拉刻意降低姿态开始进行交涉,始和续闻言对看了一眼。霍斯拉的要求是请他们去料理怀着满腹的复仇怒火找上旅馆的超能力者们。
“没有道理要我们为了守住四姐妹的财产而去和那些复仇鬼打交道。”
“想必你们是希望我们两败俱伤吧?汤生先生一定是有这种想法吧?”
始和续冷淡地回答,然而霍斯拉提出了交换的条件。如果竜堂兄弟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可以让美国政府不追究竜堂兄弟潜逃入境和没有护照的罪名,同时还可以给他们特别的停留许可证明。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好条件。姑且不谈事情的前后经过,竜堂兄弟潜逃入境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不是偷偷摸摸入境,而是光明正大突破国境来的。是那些没能阻止我们的人不对。”
终曾发出这样的豪语,可是在法律上来说,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罪犯。到目前为止,他们在日本也累积了不少破坏和叛逆的行为,现在再加上个潜逃入境的罪名也算不上什么。不过如果可以靠四姐妹的威力而免除罪名,从某些意义上来看,或许会衍生出一些有趣的结果吧?
“告诉他我们接受这个条件,续。”
始下了决断。反正再这么演变下去,终他们和超能力者们总会在旅馆内起冲突的。如果非得和超能力者们起冲突,不如施恩于汤生。始是这么想的。就算因此使得这家豪华的旅馆化成瓦砾,那也是汤生的责任。续也赞成哥哥的想法。
“是啊,反正这种规模的旅馆一定投了一亿左右的保险。对四姐妹而言,那根本无关痛痒。”
“好,就这么决定了。可是你们必须先让客人们去避难。”
当始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哎呀!师父,劳你久候。不需要让客人避难了。”
说着孙悟空似的台词,大摇大摆地打开门的是老三终。老么余也在场。始掩去放下心的表情叱责道。
“谁是师父?没有我的许可怎么可以跑出去?难道你就不能沉着点?”
“啊,大哥,先别说教了。”
“那么,先给代理官职吧……”
“谁是代理官?多说一句废话就多浪费一分钟时间,立刻把事情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老三很快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过他的重点是,这家旅馆再怎么遭到破坏都无所谓。更何况,是汤生透过霍斯拉前来要求的,责任都在他身上。
汤生原本有万全的打算,没想到却反而招致失败。四姐妹所支配的旅馆里只有四姐妹的手下,原本是打算设立一个完全的陷阱吧?应该说是汤生的考虑不周。如果要封住竜堂兄弟的抵抗,那就应该在社会福利机构或医院里设陷阱当战场才对。
以前,竜堂兄弟有过将游乐区当舞台,和恶汉们交手,把半个游乐区逼到停止营业的前科。他们虽然彻头彻尾地对抗敌人的攻击,可是对竜堂兄弟而言,他们自己的自由和生存权比用巨大资金经营,滥收费用的装置营业要来得重要得多。
可是,如果换成了医院或老人院,那就另当别论。不是基于正义的理论或人道主义的思想,而是基于感情的因素。竜堂兄弟是被祖父母养大的,而年纪轻轻就去世的母亲又是个体弱多病的女人。在病弱的情况下还生了四个孩子,似乎以自己的生命力换取了充满活力的生命诞生。去世之前,在孩子的眼中,她是那么的短暂而虚幻。始有几次拉着弟弟们的手或背着他们到医院去探望母亲。
“有始这个哥哥在,妈妈就安心了。”
母亲那没什么血气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对始这么说道。始告诉母亲“一切都交给我来”,同时执起母亲的手,不禁为母亲的瘦弱感到惊讶。
这是十三年前的记忆了。这个记忆被放在日渐褪色的档案中,大概也被美化了……
老么余从来没有被母亲抱过。就因为这样,始一直觉得么弟很可怜,所以才特别地呵护他。
姑且不谈这个,如果以医院或老人院为战场,竜堂兄弟的感伤会影响他们的行事准则。可是,既然是四姐妹经营的旅馆,而且不要说病人或老人了,连一般的市民都没有的情况下,这就等于向竜堂兄弟宣言“哪,随你们高兴怎么闹吧!”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要好好加以利用。长兄再次下了决定,表面上他们接受霍斯拉的要求。于是始四人离开了房间,和位于十四楼的复仇者们即将展开一场混战。
前天夜里,在原始森林中对峙的他们,现在在大都会中有了一次和友情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再会。
“哦,看来你们四人还高唱着充满活力和青春的歌曲嘛!太好了!我们对于那些对自由和正义的战士无礼的人是毫不留情的。”
三垒手充满了怨恨,把毒言毒语灌进竜堂兄弟的耳朵里。可是,能完全了解他意思的只有续而已,始只听懂一半,两个少年组则只是满头雾水。当然,进行口头上反击的非续莫属了。
“我用日语来解释这些话。这是渎职的政治家对掩饰他们罪行的大众传播所保持着的感情。要谈自由和正义的战士,就不要和污秽的国家权力扯上关系。这样会让你们得来不易的超能力腐败的。”
复仇者们当然听不进这些忠告。他们不想再说什么,立刻摆出了作战的架势。
Ⅱ
先朝着敌人踏出一步的是老三终。是他自己决定打头阵的,而一向总是默认他这种行为的长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你已经享受够一个人打前哨战的乐趣了吧?偶尔也该让给我。”
老三发出了不平之鸣。
“哪有这种事!我吃的都只是小吃而已。现在还要抢走我的主菜,大哥横暴!”
“这是对家长的不满吗?”
终的手被一只白皙而优美的手给轻轻地堵住,终翻着白眼。他摊开了两手,做出“算了”的动作。续对哥哥笑着说。
“看来终是心甘情愿地退让了。教养果然是很重要的。”
始带着苦笑点了点头,往前踏出一步。超能力者们似乎进行一段没有声音的交谈。站在始面前的是二垒手。他的头部和左手腕上绑着绷带,杀意从全身的毛细孔中漏出来。
两人的距离大约有五公尺远。就在被憎恶的能量所驱使的二垒手想要缩短五十公分距离的那一瞬间,事情发生了。
“啊……”
濒临失神前的惨叫声发自以见证人身份站在现场的霍斯拉口中。
那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二垒手的上半身不见了。从腰部以上都不见了。不是被切断,也不是爆炸的。就这样消失了。剩下的下半身在两秒钟的时间内站在原地不动。然后才仿佛了解到自己已经死了一般,往前一倒躺在地上。腰部的横切面映在始的视野中,变黑而灰化了的横切面并没有流出一滴血。这个时候,始才发现到墙壁上被打掉的圆洞。他仿佛受到电击般地回过头来,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的三个弟弟拉倒在地上。他自己当然也伏在地上。
“镭射炮……”
像竜堂始这么刚毅的青年在知道事实后也不禁青了脸。那种只出现在SF电影中的杀人兵器被实地使用。到底是谁从什么地方发射出来的?
“镭射炮?”
“好棒啊!就像SF啊!”
“可是,没有看到什么光啊!”
终怀疑地想抬起头来看,却被长兄施了力的手给压下来。现在,在宽广的房间,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除了上半身因镭射而消失的二垒手之外,其他的超能力者们也都趴在地上,忍受着恐惧和冲击。他们不知道第二波攻击会从哪里来,而且攻击的武器不是普通的枪,是镭射枪。从二垒手整个上半身都消失不见的景象,他们了解到那是一把大口径的强力镭射枪,不是镭射枪,是镭射炮。
“是汤生的诡计吧?哥哥。”
“不晓得。看不到汤生的反应。”
总之,新局面是展开了。趴在地上的始,一时之间也无法掌握什么时候可以起身。
鸟羽茉理知道是谁使出这么凶暴的破坏行为。她在圣路易的新世纪饭店里,和三个恶人、松永成了蓝伯·克拉克的四个半客人。被招待吃晚餐的茉理等人来到最上一层楼面吃以鸭为主菜的丰盛菜肴。松永负责测试食物有没有下毒,于是他们几个人可以安心填饱肚子。突然,茉理发现到放在玻璃壁面附近的机械。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物体。体积有十个大型冰箱那么大。被像碟形天线般的东西、粗筒、细筒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附属品所覆盖着。茉理一点都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克拉克追着她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是餐后的余兴节目,因为唱歌或魔术都太过肤浅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你们就拭目以待吧!”
“那不是镭射炮吗?”
水池低声说道。再怎么说,他都是个自卫官,具备了比其他人丰富的军事技术及相关知识。虹川和蜃海把叉子插在肉上面,把视线固定在那个方向。
当咖啡送上桌的时候,“余兴节目”开始了。一个按钮打开了一部分的玻璃壁面,圆形的炮身伸了出去。方位是一点四十分,俯角是○度三十五分,群聚在机械旁技术者之类的人们报出了这些数字。
“鸟羽小姐,请戴上这副眼镜。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
称那种东西为眼镜未免太勉强了些。克拉克做了示范,他把将两片镜片并列在一起的相机安在脸上,用皮带固定在头部。这是一种可以看到镭射光束的特殊装置。克拉克把脸转向茉理,茉理心中忖道。
“简直就像遮光器土偶一样。”
这是一种很自然的联想,可是茉理还是不禁吃了一惊。最后,在凌驾不安的好奇心驱使之下,茉理也戴上那个器具。
于是茉理看到了。映在镜片上的景象是一个经过光学处理,深棕色的世界。当镭射炮发射时,一根白色的棒子从炮口飞射而出,从打开的窗户伸向夜空,仿佛是一座搭在夜空中的光桥一般。
就在那一瞬间,圣路易市内的六成建筑物暂时失去了照明,陷入黑暗中。发射镭射炮原来要消耗那么多的电力。
Ⅲ
从密西西比河畔的圣路易市到密西根湖畔的芝加哥,直线距离有四百二十公里。高速的镭射光束以大约七百分之一秒的时间穿越了这个距离,击中金羊饭店。
“太棒了!”
蓝伯·克拉克欢呼和拍手的声音打破了回归安静的室内。其他的人都没有出声,凝视着映在荧幕上的画面,凝视着穿过墙壁的圆洞和延伸向圆洞深处破坏后的遗迹。
“现在……”
拿下土偶似的装置,克拉克恢复了现代人的脸。
“我成了从圣路易市炮击芝加哥的历史第一人了。这跟登陆月球的太空人一样,虽然是靠着别人完成的系统,而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办到的。总之,我是历史上的第一人了。”
“如果你希望这是最后的结局,就随你了。”
茉理严厉地回了一句话,内心却感到恐惧。这个看似软弱而没有什么能力的青年太可怕了。她虽然鼓足勇气面对他,可是,还是希望能够躲在竜堂始宽广的背后。很遗憾的,始没有在这里。她抱起了在脚边的松永,紧紧地搂住它。
“你的推测有些错误。你曾说过,就算我是都彭家的主人你也不会感到震惊。正确说来,我是缪龙家的下一任主人。靠一个婚姻就可以造成这个事实。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一小部分经过筛选的人而已。很遗憾的,汤生先生并不在其中。”
明显的恶意使得克拉克的嘴唇微微地扭曲。
“他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么伟大。过去和现在、未来都是一样。我就不同了。每一秒钟过去,我就越接近成为大人物的境界。”
“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因素,而是别人促使你成功的。”
“是的。可是,就如鸟羽小姐所说的,这有些非出于我的本意。不是我爱自夸,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罢了。”
技术者们在克拉克的背后蠢动着。他们围着镭射炮不断地操作和调整的景象,看在茉理的眼中显得很奇怪。看来就像一群琢磨着邪神神像的邪教徒一样。他们像廉价的人体模型一般面无表情,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只是在享受着游戏的乐趣,享受着世纪末,呈现黄昏色彩的游戏。我不知道大君们在想什么。”
克拉克眯起了眼睛。那是一种像是幻视着黄昏之光般的眼神。茉理把力量注入抱着松永的手上。松永睨视着克拉克,小小的叫声中隐含着警戒多过好战的情感。
“都彭家,也就是我母亲的娘家有一些奇怪的血统。”
克拉克的眼神中没有焦点。都彭家有一段被称为“拥有染血的绢质手帕一族”的历史。
“原本都彭家是法国的贵族出身,为了逃避大革命的混乱而渡海来到新大陆,然后便开始做起军火的买卖。”
都彭家在南北战争时以“死亡商人”之名而扬名立万,他们打垮、吸收竞争的企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供应了40%联军所使用的弹药。他们也参与原子弹的开发工作,同时也独占保存战死者遗体的药品贩卖。以战争为食饵,获得了一千亿美金的资产,而在这期间,血族间也不断有缔结婚姻的事情产生……
嘈杂的电话声响起。克拉克说了一声“失陪”就拿起了话筒。一个激动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沉着地回答。
“呀!汤生先生,真是难得的一天哪!一天之内你竟然打了两通电话过来。”
“听着,蓝伯……”
“哎呀!我们的交情好到可以直呼名字啦?”
“你到底在想什?么?”
汤生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而随时保持着鹰扬态度的克拉克回答。
“伪善和秩序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汤生先生。你应该也赞成使五十亿人口消失的计划了。而现在你却因为毁掉一个旅馆就大惊小怪,不觉得很可笑吗?”
“大惊小怪?我只是感到真正的愤怒罢了!你明明知道这个旅馆是谁的资产?住有什么人,却还故意做出这种举动……”
汤生的声音被单方面地打断。克拉克带着淡淡的笑容,把话筒挂掉了。他用侧眼瞄了瞄茉理,喃喃说道。
“大概还会打来吧?在这之前,我还想再射一发哪!”
他又拿起了话筒,用英语快速地对某人下命令。交代完毕,他对着茉理,改用日语说道。
“我对把你和竜堂兄弟分开会引发什么事感到莫大的兴趣。”
克拉克露出了他特有的笑容。笑了一半,他再度看着茉理。接下来提出来的问题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鸟羽小姐,你相信前世这种事吗?”
“不。”
“那轮回转生呢?”
“我认为那是非常愚蠢的事。”
茉理以严厉的口吻回答,克拉克装出似有异议的表情。
“可是,西藏佛教的法王达赖喇嘛却以代代轮回转生的不死之身而为西藏人所尊崇。你应该知道吧?”
“每一代的喇嘛中又有多少人被西藏人所杀,你知道吗?”
“嗯,这个嘛,知道是知道……”
克拉克含糊其词,相对的,茉理的语气却极为明快。
“那些自称知道自己前世的人所说的话都是很不可思议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前世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民,前世不是有名的英雄就是艺术家,要不就是公主。为自己的家世感到骄傲实在可笑,似乎就表示他们对现在的自己没有自信……”
“没想到生为东洋人的你不相信轮..回转生,而生为西洋人的我竟然相信。真是讽刺啊!不过,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刻意提出灵魂不灭之类的话来说,自古以来,许多贤者……”
一边听着克拉克的谈话,茉理一边在内心深处涌上了疑问的黑云。那是对克拉克的疑问,也是对他们自己的疑问。她觉得自从进了位于圣路易市的这家旅馆之后,身心的能量似乎没有办法灵活地运作。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被克拉克的言行举止所惊吓,进而为他所掌握,没有意志让自己所处的状况有利些。和茉理同行的那三个人现在似乎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步调。
“我也认为这次的作法是乱来了些,始他们可是用自己的身体去进行的。而你只是靠着四姐妹的权力和财力,在安全的地方挑动干戈罢了。”
“也不是常常如此。”
克拉克说完,刻意地提了提精神。
“能不能给我一点褒奖?能适当地使用‘常常’这个日语的日本人也不是很多啊!”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茉理单刀直入地切入问题。她之所以不愿再去管克拉克的辩舌,是因为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如果再跟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一定会被克拉克那像软体动物般的应对给粘死了。
“首先是要得到金权国家日本的协助。”
出人意料之外的,克拉克很干脆的回答,同时微妙地改变了话题。
“你们国家伟大的首相和其后继者是如何进行受贿和掌握利益的工作啊?只要是懂日文的日本人都知道。”
“所以?”
茉理的反应很冷淡,可是,克拉克一点也不在意。
“所以,你们日本人如果没有靠自己的力量来净化政治的意念和能力,就由友好国家的国民来代劳了。”
茉理已经习惯了克拉克那像渗入温热毒液般的语气。然而,习惯是习惯了,不快感却一点也没有减少。或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勒紧他的领带让他窒息而死才对,茉理有了这种危险的想法。
克拉克的意思是为了让日本同意他们出手协助,他们要利用首相的不正当行为大作文章,譬如股票的内线买卖事件。美国方面握有日本首相参与其中的明确证据。
内线买卖的刑责在美国是相当重的,在日本却很轻,只处六个月以下的徒刑和五十万元以下的罚金。在美国则处十年以上的徒刑和一百万元以下的罚金,同时还要支付“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的利益的四倍金额”充当民事制裁费。譬如,以不正当内线交易获得一百亿元的利益时,在日本只要支付五十万元的罚金,其余的九十九亿九千九百五十万元仍然是赚到了。可是在美国,最高必须支付到四百亿元的罚金。在预防不正当行为方面,效力会出现巨大的差异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而言之,这是很明显的犯罪,不只是怀疑而已。如果不想出差错,或者不想被逮捕的话,你们的首相就只有赞同我们的计划了。”
茉理闭上眼睛,她不想看到克拉克的表情。然而在她紧闭着的瞳孔深深烙着克拉克的微笑。
Ⅳ
汤生呆然地站在当场。他竟然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无礼地揶揄了。尽管如此,他的困惑却远胜过愤怒。克拉克会有这么无礼的态度一定是有相当的自信。这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冷澈的声音。
“杀死五十亿的人是怎么一回事?可以的话是不是该说给我们听听,汤生先生?”
汤生感觉到咽喉似乎被一把细而长的刀刃刺穿一般。竜堂续冷淡而毫不慈悲的视线紧紧抓住汤生 7684." >的视线。
汤生放弃质问对方是如何闯进他房间的。站在续旁边的始手上拿着一个银色的细长形物体,汤生确认了那是房间锁链。而始的旁边则又站着终,他的手抓着霍斯拉的衣领拖着他。霍斯拉倒在地上,尽可能地不和汤生的视线交汇。
“一切都料理好了吧?”
汤生问道。续嫌麻烦似地点点头。
“从复仇的意义上来说是已经够了。”
在把超能力者们打昏之后,竜堂兄弟抓住了霍斯拉,逼问出监视系统的所在地,窃听到汤生和克拉克的通话。汤生被自己准备的小伎俩摆了一道,这是谁都无法料到的事。在犹豫之余,只得把和克拉克的争执坦白说出来。
“那个叫蓝伯·克拉克的人为什么要用镭射炮炮击这个旅馆?他明明知道你在这里的。”
“我也想知道原因何在!如果那家伙有继承都彭家的血液的话,谁晓得他什么时候要精神错乱?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些了。”
都彭家就等于是汤生的主人。然而始和续对汤生所说的这个事实却大感兴趣,也就是说,在四姐妹的内部存在着龟裂和敌对意识。这并不是一件多令人惊讶的事。在纳粹和KGB中也都存在内部对立,而日本的保守党也每年每月每天都在进行着丑陋的权力斗争。
姑且不谈这些,最重要的是关于杀死五十亿人口的事。老实说,数值实在太大了,大得超乎了现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的死者约有三百万人,全世界大概死了有六千万人。而五十亿人已经是全世界人口的80%以上。如果不是出自四姐妹干部的口中,这些话无疑地只会被视为胡言乱语。在续不断地诘问之下,汤生不得不老实回答。
“现在的世界人口太多了。”
“大家都这么认为。所以只有减少人口啰?”
“只有这样。”
汤生以合理主义的态度这样回答。
“以伪善的人权主义已经不能评定地球人口过剩的是非了。唯有藉着正确的决断和责任感将化脓的部分挤出来,必须有人挥下神的手术刀才行。为了让人类的文明继续维持下去,同时更进一步地发展,就必须有几个国家获救。”
根据汤生的说法,“获救”的国家和地区如下:
美国、苏联、欧洲大陆的所有国家、日本、台湾、香港、加拿大、澳洲、新西兰、以色列、南非、新加坡、阿根廷、智利、乌拉圭。
“我想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们的国家也在被救的名单当中。日本人是很优秀而很有帮助的民族,具有热心地执行被交付的课题,不提出多余问题而拼命工作的优点。”
这些话和蓝伯·克拉克告诉鸟羽茉理的内容差不多。当然始和续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可是很遗憾的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否定汤生那隐含毒意的批评。
“不根据民族或人种,而以国家来作为选择的依据是有其道理存在的。”
“理由何在?”
“譬如,如果救了美国,许多的黑人、印第安人及其他的少数民族也可以获救。如果救了苏联,不只是俄罗斯人,那些信奉回教的各民族也可以逃过一劫。”
住在台湾、香港、新加坡的中国人也可以得救。居住在英国的印度人、巴基斯坦人也可以保住性命。根据国别来选出获救的人比依据民族和人种来选择要公正得多。这是汤生的论调。
“我不认为你的说法是正确的,不过这样一来,到底有多少人会获救?”
“以上各国大概有十三亿的人口吧?事实上是想减少到十亿人,不过也无所谓。总之,有许多广大的土地将会变成无人之境,而再度开发这些地区所需要的资金和技术几乎可以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保留下来。”
汤生好像打定了主意,他开始透露各种秘密,就像一座不断吐出钱币的吃角子老虎机一般。要对竜堂兄弟保持秘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那只是自讨苦吃。
“只要自己保住性命,相信没有人会反对减少人口政策。至于那些因为自己残存了下来而有罪恶意识的人要自杀,那也悉听尊便。而且……”
汤生歪了歪嘴角。他那强烈的视线仿佛带着挑战意味似地环视着竜堂兄弟。
“而且,选择活下来的人都成了我们的共犯,谁也没有资格指责我们。那就等于是背负着罪恶,为了建设新世界而彼此帮助。”
“就是只有优秀而文明的国民残存下来,一起建设新世界啰?”
“就是这样。”
“我想确定一下,这种作法和阿道夫·希特勒的思想有什么不同?”
续的批判从某方面来说是形式上的疑问,所以并不能对汤生加以痛击。
“我们只是把疫苗卖给各国的政府。疫苗的数量很少,所以价格一定很高。也就是说,能残存下来的人是受到限定的。”
“贫穷国家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果这些国家的人们坐着船涌过来的话又该怎么办?”
“到时候,就会动员所有先进国家的军队将他们击退。”
真是个地狱啊!始心中忖道。虽然这是一种老套的表现方式,不过却也只有这样了。“先进国家”的军队对着乘着船蜂涌而来的难民们开火炮击,船被炮弹击中,海面染成一片血红。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始觉得有追究这一个问题的必要。
被终放开的霍斯拉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被竜堂兄弟紧盯着追问的汤生。
看来强者、胜者似乎都已经是定数了,只是谁也不晓得最后的胜利者是谁。霍斯拉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为,除了汤生、超能力者、竜堂兄弟之外,连蓝伯·克拉克都跃上舞台了。到底该和谁站在一边呢?
霍斯拉收起脚步声慢慢地移动,把额头贴在窗上。人群在金羊饭店的四周形成一个大圈。从外观上看来,就好像在旅馆这栋建筑物正中央开了一个大洞般。这实在是一个奇观。
芝加哥市民们以前也遭遇过天地变色、大型犯罪之事。在一九二○年代,由艾尔·卡彭涅所率领的私酒暴力团曾和官兵展开一场空前绝后的市街战,可是他们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或这种奇妙的事件。
自从一八一五年和英国对战之后,美国再也没有受到其他国家的侵略了,虽然曾经对他国发动过几次战役。就因为这样,美国人对“抵抗侵略的反抗运动”有着奇妙的自卑感。从某方面来说,美国人似乎想要制造“受异星人侵略祖国而抵抗的反抗运动”型式的SF电影。姑且不谈这个,让不知道战争是何物的芝加哥市民大吃一惊的景象正在慢慢展开。
夜晚的芝加哥仿佛是一片人造的光海,一点也不逊于纽约的摩天楼群就像巨人的刀叉一般,闪着光芒刺进夜空中,而这些长大的刀子中的一把看似在蠕动一般。不,确实是在蠢动着。耸立在密西根湖畔的一栋高楼无声无息地被斜切而过,上半部崩塌了下来。
半个楼层完全地崩塌下来,撞击在路面上。十辆以上的汽车被压毁,街灯被打落,远雷似的响声随着大量的尘土涌了起来。
第六章 染血之梦
Ⅰ
苏黎世市街的一角,靠近湖边的大西洋决济银行大楼的五楼上,地位远在克拉克和汤生之上的男人们把身体埋在豪华的椅子上。他们在裁决了欧洲、美州、非洲方面的问题之后,话题便转移到美国本土上。
“看来蓝伯·克拉克似乎尽全力在做事哪!汤生则好像乱了步伐了。”
“汤生并没有要求我们牵制克拉克。”
“当然,汤生不应该会做这种要求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承认自己没有办法赢过克拉克了。”
“或许他承认的话损失会小一点。”
带着几许恶意的轻笑和克拉克很像,只是增加了许多苍老。或许,历经时代历练的恶意没有成为化石,反倒是在不断发酵之后,增加了效力。
“我以为他会更有用一点,汤生似乎也让人感到意外嘛!”
“以前是相当有用的,在那个大地仍然平静无事的时代。有很多例子可以看出比他更无能的人都成了总统官邸的房客。哈定又怎样?柯立芝当了总统之后,又对世人做了什么事?”
“雷根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跟哈定一样。”
大君们的语气就好像在比较狗的好坏一般。他们并不是很费心去决定总统的人选。国务、国防、财务方面的长官反而重要的多。
大君们对政治仆人们的评断也很快就结束了,话题回到了前面。
“……不过,归根究底,汤生和克拉克是不是也相信要减去五十亿的人口是利用细菌?”
“汤生应该是深信不疑的。克拉克就难说了,或许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
“就算怀疑,他又能怎么样呢?”
大君之一盘起了膝盖,他的声音中带着微量的焦躁。
“他不可能举起叛旗的。他不但有都彭家的血统,将来结了婚还会成为缪龙的主人,成为新世纪的支配者之一。如果他不喜欢也就算了,至少他从来没有表示过反对。”
“如果这样就好了。不管是克拉克或汤生,现在都不是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完成了95%了。”
大君之一把视线投向窗户。厚重的窗帘阻隔在他和外界之间,这个房间和人类社会是完全隔绝的。
在座的人陷入了沉默当中,房间仿佛就像博物馆的一室,大君们反倒像是古代的雕像一样。不久之后,其中一人开了口。
“在我们都彭家,以前就出过许多奇人。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血族通婚的关系。可是,财富并没有因此而分散,而且又保持血脉的纯度。”
这个人就是都彭家的主人,他提起自己一族的历史时,语气就像机械一般干涩而无表情。
都彭家的血统的确是有些异常。有人杀了妻子之后,举枪自杀;有人为了寻找地底王国而行踪不明。也有人在结婚、离婚六次之后,因海洛因中毒而连车带人一起落到悬崖下面去。更有人让黑人性伴侣鞭打自己,在恍惚当中因心脏麻痹而猝死的。因此,都彭家买下了宽达十万英亩(约四百万公里)的佛蒙特州的高原,盖了一座媲美宫殿的豪华精神病院,都彭家族中的几个人就在里面终其一生。都彭家的人们似乎以精神的安定为条件,和某人交换才气和权势。
“克拉克个人似乎还没有什么改变。再观察一阵子吧!民众的反应如何?”
自从华盛顿DC和纽约出现了四头巨龙之后,窗外的世界确实似乎有了改变。一方面,人们仍然一样地工作、玩乐、失恋、喝酒、骂上司、对着考试成绩叹气、因为狗叫的问题和邻人争吵……总之,人们还是一样活在过去的日常生活中。
“他们虽然不安,却无法去面对现实。只要稍加压力,立刻就会引发一阵恐慌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在这几天当中,四姐妹的手就要扭开隐形的巨大水龙头,整个世界就要淹没在混乱和不安的浊流当中。
“到时候,染血之梦就要翻开第一页了。”
其他三个人无言地回应另一个人的喃喃低语。他们不会每一件事都有反应的。
“染血之梦”原本是一八六○年代南北战争时,南方的奴隶制度支持者们所想出来的构想。他们想把美国南部的各州和墨西哥、古巴和海地合并起来,在墨西哥湾一带建立一个以奴隶制度为基础的大帝国。他们把这个疯狂、利己的构想称为“染血之梦”。
然而,这个梦想再怎么疯狂、利己,毕竟都是为追求建设。而四姐妹的梦想是追求什么样的建设?现在他们已经支配世界了。要混乱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靠动摇他们自己的权势吗?
如果竜堂始在苏黎世亲耳听到大君们的谈话,一定会有这样的疑问。然而,他现在却在距离苏黎世八千公里以西的美国中西部都会中,是在密西根湖畔,而不是在苏黎世湖畔。
芝加哥市警本部长站在渡过密西根湖吹拂而来的夜风当中,用巡逻车上的无线电话和市长通话。他的四周聚集了两打之多的巡逻车和三十打之多的警官,大家把呆然的视线投向上半部被切断的旅馆。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意外呢?”
听到市长这么质问,市警本部长重重地喷了一口鼻息。
“或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个事件。不管怎么说,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把灾害范围缩小到最小。因为那家旅馆是圣域啊!”
“竟然有人敢对圣域出手?是大胆呢?还是无知……”
市长喃喃说着,声音中却有着微微的快感。市长知道四姐妹的权势有多大,而有人和这么强大的权势对抗的事实让市长受到压抑的感情有一吐为快的快感,因为有人代他做了他不敢做的叛逆行为。如果知道事实的话,市长一定会大吃一惊。对四姐妹施与这一重击的竟然是四姐妹的一族。不管怎么说,市长断不能轻易采取行动,只有下令本部长静观其变了。
Ⅱ
连竜堂兄弟都哑然地仰头看着展开在他们头上的夜空。套用一句古老的用词,那真是一场“仲夏夜噩梦”。旅馆的天花板被削掉,上面的楼层崩落,不久之后,声响从地上响起,尘埃四处飞扬。人工的空调冷气停了,中西部的热带夜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竜堂兄弟的额头和背上渗出汗水,他们彼此对望着。看到缩着肩膀呆然愣在当场的汤生和跌坐在地上,嘴巴因惊愕而一开一合的霍斯拉的样子,很明显的,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意外的事”。
终和余跑到墙边,夜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他们俯视着地上。巡逻车的车灯在地上交错,警笛的响声随着夜风吹上来。
“看来美国有人比三哥更暴力。”
“不要忘了,这个国家出产过贝比·鲁斯那种人。”
少年组的会话有点偏离主题,这是因为他们确实感到有点吃惊。
这个“比竜堂终还暴力的美国人”是在大约三百秒之后联络的。拿起话筒的汤生在一阵问答之后,把通话权让给了竜堂兄弟。在言明“对方说日语”之后,始接过话筒。
“第一次向你致意,竜堂先生,我是蓝伯·克拉克。和在那边的汤生隶属于同.一个阵营,可是很遗憾的,我们对对方都没有什么敬意。”
克拉克第一句话就把他和汤生的关系说清楚了。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啊!始不得不这样承认。对方的声音有些轻薄,可是不能这样就测知对方的真正价值。克拉克接着很得要领地把事情说清楚。
“你们的手臂再长也长不到四百公里。如果想和你们那位很具魅力的表姐妹再见面,就劳驾你们到圣路易市来。”
“劳驾”吗——始感到惊讶而且佩服。蓝伯·克拉克具有比现代日本人的平均值更高的日语造诣。尽管如此,始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竟然在美国境内和四姐妹的一党用日语交谈。
“茉理她们平安吧?”
这是一个平凡但却省略不得的质问。克拉克的回答当然是平安。
“不只是平安,而且还受到优厚的待遇。天气虽然炎热,但是冷气设备对健康也不是很好。我招待他们住附有游泳池的房间。”
游泳池里虽然设有将消毒药水流进池里的水管,但是,现在在水管里面的不是消毒药水,而是溶有特殊粉末的药剂。克拉克这样说明。
“那是一种高吸水性树脂粉末,这种由都彭财阀将之商品化的粉末名称就是洁肤冻。只要我一个指令,水闸就会打开,粉末就会流进池子里面。”
一时之间,始答不出话来。克拉克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不管是冷水或热水,甚或是人体内的水分,在一瞬间都会被吸收而僵硬,可以将一个人木乃伊化。你看过被封在琥珀当中的蚂蚁吗?就像那个样子。”
哼哼哼……克拉克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始不禁感到一阵悚然。他在克拉克身上感受到了从汤生这种能干官僚身上所感受不到的气息。
“鸟羽小姐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性。”
克拉克止住了笑声,继续说道。
“我实在很不想把她让给其他的男人。我无意和龙王争风吃醋,只打算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交易对象。”
“你就好好对她吧!这是为你自己好。”
始低声说道。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叫克拉克的男人是一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对手。称呼始为龙王——他知道竜堂兄弟变身成龙的秘密。既然克拉克是四姐妹的一族,知道这个秘密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他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知道这个秘密的事实告诉了始,这种巧妙至极的作法让始不得不警觉起来。
在确认茉理和其他人都平安之后,电话就挂断了。没有选择的余地。看来他们只有前往圣路易了。透过翻译知道事情经过的汤生,在装出一副猜测对方在策划什么事情的表情之后,提出了他提供直升机的计划。
“让你们在半路上击坠直升机吗?这是四姐妹常用的方法啊!”
续翻译始的意思之后,汤生在一时之间无法回答。确实,佯装飞机事故或汽车意外而让阻挠他们的人消失是四姐妹常用的手法。一个想在非洲独资开发油田的意大利石油公司总裁,他的特别座机在空中离奇爆炸而死亡。一个想要揭发和核能发电厂有关的利益和不正当行为的电力公司女职员,在开记者招待会之前就因不明的汽车事故而猝死。这些人都想和四姐妹的权势唱反调而离奇死亡。
汤生一时之间穷于应对,但是始的决定却没有改变。暂时就把汤生当成前往圣路易的人质,让他同行。到圣路易去就可以再和茉理见面了。如果这是四姐妹的诱敌之计,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就都无所谓了。
“大哥,你真的相信汤生所讲的话吗?”
“也许吧!汤生所说的也许是事实。问题是,这家伙到底知道多少事实?”
譬如,当都彭财阀总公司的职员说“我们公司制造女性用的长统袜和家庭用的化学抹布”时,那是实话。可是,都彭也同时制造核子兵器和毒瓦斯、凝固汽油弹,帮助美军在越南的森林和农村喷洒枯叶剂。他们是世界上最大的死亡商人。虽然也曾几次因逃脱或违反禁令而遭到司法审判,但那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在四姐妹中的立场所致。不管怎么说,都彭有好几张面貌,因此,真实也有好几种状况。
所以,就算汤生想说出实情,如果百分之百的相信他,是很危险的事。尽管汤生是干部,对四姐妹而言,他毕竟只是被他们雇佣的人而已。尽管他自以为自己是重要的人物,然而对四姐妹的主人们来说,他也只是被利用的人罢了。
“如果一有差错,或许汤生他们也会被镭射炮给消灭。”
始是这么想的。他们自己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消灭的,可是他们面临的是另一种危机。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或许他们会变身成龙。
另一方面,老三问弟弟。
“余,你知道圣路易在哪里吗?”
“在美国吧?终哥哥,你不知道吗?”
“这、这我也知道啊!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是在芝加哥的西边还是东边?”
“大概是在西南边吧!”
余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他察知让眼前的超能力者上半身消失的隐形光线是来自那个方位。这不是一般人具有的能力,余的感觉在各方面似乎有越来越锐利的倾向。然而,他本人还是一样地安静,而那种与日俱增的敏锐性也不是那么安定,有时候还若隐若现,所以现在还不能说是一种很有助益的能力。
“是吗?是西南吗?”
终理所当然似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坐直升机也要花个两三小时,一定得准备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会是什么?”
“那一定就是晚餐啊!”
如果是真正的恐怖分子或破坏工作人员,想到的一定是“武器和弹药”吧?可是,终充其量只是一种在郊游的感觉,他不觉得需要手枪或机关枪,也不需要火箭炮。
“我知道了,我会和直升机一起准备好。”
从终的比手划脚了解意思的汤生露出微微不当一回事的表情。一种在他以前的人生中不曾有过的感觉在他脑海的一角蠕动着。
“这超乎我的能力之外,不是我的能力所能解决和处理的。就顺其自然吧!”
在这之前,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自信,有巨大的野心,在冷酷的算计之后就立刻付诸实行。只是一旦和竜堂兄弟扯上关系,情况就显得紊乱而棘手。他有一种阿道夫·希特勒初尝败绩的感觉,但如果他像希特勒一样歇斯底里的话,或许他就只有一种无力感了。
在准备直升机期间,终和余仍然悄悄地交谈着。
“说起来,我们是企图征服世界,邪恶无道的龙族啊!”
“是吗?”
余歪着头。
“那么,征服世界后会怎样呢?”
“会怎样?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不知道。”
“啊,无知真是一种悲哀啊!征服世界的话……征服世界的话啊……嗯,总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现在我们不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不,还没到那种程度。这个嘛,如果征服世界的话,所有的国家都成了你的领地,而且还可以让政治家们爬到你脚下。”
实在不怎么好玩啊!余心中想着。
“美国和欧洲就给你了,我只要亚洲、大洋州、和南北美就好了。”
终表现出他的大方。
“始哥哥和续哥哥呢?”
“始哥不要领土的。只要给他剑桥大学或北京大学的图书馆,他就会欣喜若狂地一头钻进去,可以三个世纪不出来。在这段期间,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对于企图征服世界的大恶人而言,这是不是太无聊了些?余有这种想法,不过他没有说出口。给始哥哥图书馆,那么是不是要给续哥哥南极大陆呢?余这么想着,然而他还是保持沉默,重新拿起终递过来的手提袋。这是他看见哥哥们在开始旋转起回旋翼的直升机前对着他们招手。
Ⅲ
..
在英国的侦探小说中,有过这种嘲讽的对话。
“为什么你们政治家总把我们国民当傻瓜来看?”
“因为你们投票给我。”
……日本首相曾被严酷评为“看得懂钞票和股票的数字,却看不懂文字”,他从来不曾看过侦探小说。可是,就算是小说中的事件,日本和英国的似乎又有所不同。
日本首相和保守党干事长利用一般市民不可能拥有的特权,从美国回来了。有胰脏炎的干事长直接就送进医院打点滴,而强壮的首相则在喝了三瓶营养饮料之后就直接回私邸。
就在不久之前,青、红、白、黑四头龙将美国的核子战略设施破坏了大半。美国的核子战几乎呈现无力化。另一方面,苏联也几乎丧失所有的核子飞弹,无力对美国施加攻势。
本来在这几年间,这两个超级大国就已经渐渐从对立变成友好的情势。东欧各国也不断地自由化,东西德再度统一,东德的国际军事机构几乎完全解体。“敌方”一旦解体,西方的军事机构也就松弛了。在日渐松散的国际情势中,日本也处于闲散的状态。
对首相而言,最重要的工作当然是利益。几百个希望见首相的人涌到私邸来,首先是以土地投机和逃税及夸大广告而出名的不动产业者毕恭毕敬地低头进到了招待室。
“首相,这次您平安回国真是令人高兴啊!”
“嗯,这不算什么。”
“很抱歉,首相,我想在苏联归还给我国的北方领土上建一座大型的旅馆和高尔夫球场。旅馆的名称已经决定了,叫择捉岛旅馆。”
“嗯,不错,不过,已经有择捉岛国际观光旅馆和择捉岛皇帝旅馆的计划书送到我这里来了,所以我没有办法立刻给你一个答复。让我考虑考虑吧!”
首相要不动产业者下次见面之前,好好考虑一下献金和利益的事。
下一个客人是为陈情而来的。这个有着豪雪地带的县知事是为新干线的事前来陈情。
“可是,在上一次的选举中,你的县里投给本党的票数不是少了一成吗?”
“唔,对不起。”
“不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如果要我帮你做什么事,你就要表现适度的诚意啊!你的县总是丢来一句:我想要什么,请你给我。总不能永远这样吧?”
“在、在下一次的选举中……啊,不、关于那个核燃料废弃物的处理工厂,就让我们的县来承办好了。”
“嗯,好吧,我考虑看看。”
在快速地盘算了一下可以得自工厂建设的回扣金额之后,首相让知事回去了。
首相下令再来一杯茶的时候,在军需产业界非常有名的大东亚重工业的会长来访。这个公司以一辆十一亿五千万元的造价制造在美国只要四亿元就可完成的新型战车,在中饱私囊之后,还把差额献给保守党当回扣。
“在经过各种努力之后,每一辆只要七亿五千万元就可以了。五十辆一共需要三百七十五亿元,虽然不多,不过还是有利益可得。”
“当然,你不会把所有的利益都塞进自己的荷包里吧!”
“这是当然的。因为首相一向都对我照顾有加啊!”
事实上,这些战车根本是没什么用处的兵器。一辆战车的重量高达五十吨,无法在日本国内的道路或桥上行驶,只能将炮塔和车体分解开来运送。国民的税金都投进这些铁制品中,而大部分都变成献金进了权力者们的荷包。所谓的政治业就是这样。
“可是啊,如果苏联真的来攻的话,这些不能在道路上行驶的战车根本无法防御。从这一点看来,似乎很不切实际哪!”
“这个嘛,就要让苏联再当坏人了。否则,就会有人提出在和平共存的时代,军事费用必须加以削减的主张。而福利也就缩减了,这可是很伤脑筋的事。”
即使制造残障者所使用的轮椅,一辆也得不到七亿元的暴利。对政治业者和恶劣商人而言,这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是啊,提到福利……以消费税用在社会福利上为由而反对消费税的人就是福利之敌。如果提出这种论法,反对的声音就立刻会降低。我不认为那么粗俗的论法可以适用,不过,似乎还挺管用的。”
“因为很少有人提出‘拿出消费税是用在福利上的证据来’的问题。光是福利这个字眼就可以让人停止思考了。”
“不,我是感到有些忧虑。有人提出把福利预算当成优先的一般财源,然后把消费税当成军事预算的讽刺性意见。如果碰上这种问题,那可真棘手啊!如果消费税真的拨进军事费用当中,大部分的人都会反对的,只是没有人会说出来。敌人太无能也是一件无趣的事。”
这时候,以首相的喽罗身份任职的建设大臣插嘴道。
“这不是很好吗?在野党无能,所以只有自己内部的抗争就够了。大众传播媒体早就失去批判的能力,国民们也不在乎被骗几次。一次我们才能这样轻松,不,应该说我们才能拿到与我们的实力相匹配的利益。”
“不管怎么说,世界是和平的,而日本也是安定的。这不是很好吗?一切都是因为日本的政治和行政非常得体之故。”
“啊,日本真是一个好国家,是地上的天国啊!”
“哼哼,这么说来,我们就是天使啰?”
首相愉快地笑着。和因身心过度劳累而住进医院的干事长比较起来,他算是很强韧了,不管是什么事件或政治上的丑闻都伤不了他一根汗毛。否则他怎么可能沾上几十次的渎职嫌疑、背叛政界的恩人、运用几千亿元不法的政治资金独占权力呢?
这个时候,狼狈不堪的内阁官房副长官飞奔进办公室。
“首相!不得了了!美、美国……!”
他的表情、声音都像一个哭泣着的幼儿。
“美国怎么了?难道他们放弃日美安保条约吗?”
首相当然是开玩笑。日本巨大的经济力和以此为背景对邻近各国的政治影响力,再加上免费提供驻日美军基地和住宅等条件,对美国而言都是必要的。美国不可能丢下日本不管,首相这样深信着。这不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而是一种外交上的常识。官房长官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叫。
“总统宣布不履行债务的宣言!”
一片沉默的空白充满整个房间,冲击和恐惧随之渗了进来。所谓不履行债务就是“欠债不还钱”的意思。美国不打算归还向外国借来的钱,而美国对日本有两兆美金的债务。
“两、两兆美金的债权没了……”
首相呻吟着。一旦具体的金额出现,想象力就开始飞驰。他怒发冲冠,慌忙拨往华盛顿DC的国际电话,但是一直拨不通。打了几次都一样。
“完了!日本经济是全完了。投资到海外的资金都收不回来了!”
才四十几岁的建设大臣说道。
“我们将要抱着一座名为美金的纸垃圾饿死了!收购美国的赌场也换不回一袋小麦!”
“我认为你以一个阁僚的身份应该要有更沉稳一点的说法从政的人不应该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如果让记者听到的话就不好了所以你要注意一点不要口没遮拦,你不这么认为吗?”
首相在狼狈的时候,常常讲话不加逗点和句点。长老级的农林水产大臣在他旁边交抱着双手。
“如果股票大跌,一般的投资家一定会陷入恐慌的。”
“谁管那些一般投资大众怎样?原本主妇和OL或学生买股票就是一种异常的想法。这些利欲熏心的愚民们真是无药可救!”
建设大臣没有想到自己的私欲行为,还一味地批评别人。被美国背叛的冲击让他血红了眼睛。带来噩讯的官房副长官呻吟着提出反论。
“可是,本党在上一次的选举中大获全胜99lib?就是那种胁迫有效啊!当时我们放出风声:如果在野党获胜的话,股票会下跌,日本会经济不景气。现在,真的变成这种局面……”
“相信那种公约根本就是头脑有问题!”
建设大臣大吼,他愤怒地用手掌重重拍打桌面。
“那些相信只要本党掌权股票就会上涨的人到底在想什么?股票本来就是有涨有跌嘛!哪能光想得到带有风险的利益?笨也笨得有个限度!”
首相一边听着大臣们的谈话,一边空虚地张合着嘴。当他莫名其妙地停留在华盛顿DC时,总统一句也没有提到不履行债务的宣言。该怎么办呢?没有人可以告诉首相。
Ⅳ
在统一之后的德国,复活的新纳粹团体引发了骚动。他们组党袭击犹太人和土耳其人的家,对着波兰大使馆丢石头。用卡车强行突破波兰的国境,在每一户人家插上德国国旗。
“这里原本时德国的领土!波兰人滚开!”
当然,波兰的政府和国民对这种无法无天的举动感到愤怒。武装警官队出动驱散了暴徒,越过国境逃走的暴徒被德国的警官队逮捕。对德国的再统一而言,没有其他事情比纳粹复活更令人伤脑筋了。可是,德国境内的暴徒更加狂暴,他们放火烧了土耳其劳工的公寓,造成许多女性和幼儿惨死的悲剧。
“第二次大战后的德国所辛苦建立起来的信用在一天之内就全部瓦解了!”
德国的报纸慨叹着。
另一方面,在南美,哥伦比亚陷入完全的内战状态,政府和毒品组织的对立因美国的外交压力和武力介入而更加恶化了。
政府和毒品组织的对立究竟孰是孰非,事态看来似乎很明显。可是,在哥伦比亚,事情有些不一样。“政府没有为贫穷的民众做什么事,医院和学校都是毒品组织捐献的。我长大之后也要参加组织!”这是一个孩子对外国记者所说的话。当然,毒品组织的“善行”有其内幕,承包医院和学校建设工程的公司就是毒品组织经营的机构,所出的金钱就以工程费的形式光明正大地回到组织里面。
这些都是被大君们手中的线所操控着的傀儡。
操控战争和内战,也是四姐妹常用的手段。他们将大量的武器输往阿拉伯各国和中南美各国,煽动地区性的纷争,然后以解决该纠纷为名,派遣军队前往。另一方面又贩卖武器给对立国。
巴拿马就是其中一例。该国的独裁者原来是中央情报局的干员,依照四姐妹的指示在拉丁美洲运作毒品买卖和武器,好获取回扣。由于他们开始不受CIA管辖,任意横行,美国便派遣军队到他国的领土,将独立国的元首“逮捕”了。虽然很明显地违反国际法,可是该元首曾经宣传“毒品组织的大老板是反民主的独裁者”,所以美国这个行动也没有受到什么指责。然后,由美国支援的政权便产生了,而巴拿马运河也自然而然地落入他们手中。
苏联中央政府和立陶宛政府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由于一纸秘约,立陶宛成了苏联的领地。再独立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即使苏联以武力镇压立陶宛独立,西方各国也没有办法加以指责,因为他们自己也多有亏心之处。英国在北爱尔兰的独立战争中流了许多血。法国则把军队送进了新卡雷多尼亚的独立战争战场上。每个国家都有他们的理由,譬如,为了不让国家秩序产生混乱……
英国在没有物证也没有拘捕状的情况下,将被疑为北爱尔兰独立派的人逮捕入狱。尤其对于女性更是严酷,将人监禁在单人房里,不让其上洗手间而当场排出尿液来,非常地不人道。为了给犯人精神上的冲击,他们做出了等于侮辱自己国家民主主义历史的行为。总而言之,不管是资本主义国家或社会主义国家,所谓的国家就是可以为了秩序而无视于人权的存在吧?而这个北爱尔兰也还处于炸弹恐惧当中。
……于是,当竜堂兄弟在明尼苏达州的森林当中饱吸叶绿素期间,包括日本在内的世界各国的政治……社会、经济都面临破裂,滚落在急斜坡上。当然,就算始和续身在森林之外,他们也无力挽救世界经济的破败。
日本再也不能悠闲地享受着自己国家独有的和平。背负着以一千亿元为单位的负债,许多证券公司和不动产公司、金融公司相继倒闭。因股票暴跌而破产自杀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内就超过五百人,全家自杀的事件也层出不穷。大型证券公司的干部被破产的人用登山用小刀给刺杀了。随着社会的日益混乱,政府的支持率一路滑落到30%,在野党猛力抨击政府的无能。
首相决定要放弃政权。
这不是源于他断绝了对权力的执念。相反的,原本他就是保守党内拥有一百五十人国会议员的最大派系老板,而且他也拥有可以豢养这些人的资金。在政界中有一些俨然暴力团组织的密语,他们把金钱称为“球”,把票称为“牌”,拥有最多球和牌的就是首相了。他要以这种财力做背景,把首相的宝座让给某个适合的部下,然后自己在幕后操纵新首相。如果新首相政策失败的话,就立刻让他辞职,再找另一个手下当首相。等事态好转,情势稳定之后,他就可以把这些傀儡料理掉,自己再坐上首相的宝座。
首相每年只交给国家二千元左右的税金。尽管如此,他却可以住豪华的私邸、在轻井泽或伊豆买广大的别墅,购进价值几十亿元的名画和雕刻,喂饱一百五十个国会议员、二千个都道府县议会议员、三万个市町村议会议员、七千个政治家秘书。他利用权力收取贿赂和回扣、从国家预算当中抽取公共事业费和补助金,而且政治资金又完全不用交税。政治业和宗教产业一样,在这个国家中是最肮脏的买卖。
从首相私邸的二楼可以远眺北方,新宿南口的摩天楼群。
高耸的东京都厅大楼焚烧后剩下的废墟耸立在大都市的中心部位。就在前一阵子,巨大的红龙让新宿的新都心陷入一片火海当中。重建的工程也因为急速的景气衰退和社会混乱而中断了。
然而,对知事而言,灾难还在后头。绕着都厅大楼打转的恶意流言一个接一个被挖出来了。
知事独占了面积超过一千坪的七楼整层楼,里面有铺着大理石的豪华浴室;建筑材料是使用致癌物质石棉;除此之外,一些不方便被外界知道的事情也都曝光了。对知事的评语虽然不是那么糟,可是在知道都厅宿舍的灯光设备每年要花费二十三亿元的时候,大家终于爆发了怒气。
“在节约能源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要什么灯光设备?如果有那么多闲钱,为什么不降低票价过高的都营地下铁?如果要花二十三亿元在灯光设备上,就降低日本排名世界第一的税金啊!”
在攻击的声浪前仆后继之际,高龄的知事以入院为名不再出现于公共场所了。首相对他也不抱什么同情。
“下一任的首相该谁呢……”
事实上,首相和干事长之间有密约,如果要转让政权,非得转让给干事长不可。可是,干事长虽然已经出院了,却已经雄心尽失,不想再站在政界的第一线上。再加上他在选举区内接受因逃税而被举发的不动产业者献金事实被发现,他根本不可能成为首相的继任者。
首相也无意让那个在地下铁防护区内纠缠扭打的对手成为他们的继任者。在经过各种考虑之后,首相选中了曾经担任过一届劳动大臣,现年五十几岁的中坚代议士。这个人有着一张像是出现在H·G·威尔斯小说中的火星人般的脸,多少有些才能和人气。
“啊?让我做首相!”
听到这个消息,以前的劳动大臣一阵愕然,然后是一阵狂喜。他当然不是纯情的理想主义者,所以也大致可以知道首相在打什么算盘。他知道,就算自己当上了首相,也没有办法握有最高权力,只能当一个被操纵的傀儡。再加上在国内或国外都有堆积如山的政治问题,他知道会做得身心俱疲。尽管如此,他还是说道。
“如、如果能让我当首相的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大恩大德。不,就算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我也没齿难忘。请给我机会试试看。”
是的,尽管知道处境艰辛,他还是想当首相。
首相打算辞职的流言在政治业界的地下情报网中流窜,权力者们一阵骚动。首相的权力基础那么强大,政权总会持续个五年左右吧?然而,现在却只做了一年半就要辞职了。那些对当上首相已经放弃一半以上念头的同龄派阀大老们又重燃了希望的执念。一个在政治业界中据说拥有一张最大面子的派阀老大带着密友来到首相的私邸。他的密友就是国民报社的社长。派阀老大在玄关处低下了头,几乎把额头磨破了。
“请您、请您务必指名我当继任的首相,我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请您就把我当成您饲养的狗,随您驱使吧!”
国民报社的社长也跪在旁边低下了头。
“我们国民报社也一定会尽全社会的力量为保守党尽力。不,现在我们就已经自命为保守党的代言者而努力着了。请让他当首相吧!”
“是吗?可是在你们报社的大阪总社不是有对政府的所作所为高唱异论的编辑委员吗?”
社长露出了牙齿呻吟着。
“我会立刻将这些人免职的!原本就是一些有事没事就顶撞上司的人,以前给他们的薪水就已经够多了。”
“不要说你们社内,你对整个传播业界有制衡的力量吗?譬如引发R事件的东洋报社,以你的力量能怎么做呢?”
“请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用爱国主义之手来排掉这些非国民的传播业者,把小事喧嚷成大事,让国民对政府失去信心是一种反叛的行为!”
“我就等着看你的手腕高不高明了。”
首相的视线投向派阀老大。
“你自己本身似乎也有一些问题吧?女人的问题。”
“啊……!?不,如果您说的是第二秘书和向岛的艺妓、六本木的女侍的话,我已经完全处理干净了。”
“不要骗我!我指的是A温泉的事。不是很愉快的经验吗?听说你一个晚上和三个活泼的高中女学生狂欢哪!你手下的县会议员是暴力团的干部,如果泄漏给其他的媒体知道,听起来可不怎么悦耳哦!”
派阀老大闻言狼狈不堪,不禁对首相收集情报的能力感到恐惧。
“唔,是的,真是对不起。首相的心眼不是我这种人所逃得过的。我实在感到愧对首相,这件事我会立刻料理好的。”
给予金钱、分配利益,另一方面再掌握对方的弱点加以胁迫,就是使用所谓的“糖和鞭”来操控手下,强化自己的权势。首相不断地重复这种作法来巩固自己今日的地位。首相浮起了带着毒意的微笑对派阀老大说道。
“你所谓的料理就是那样吧!就是让人消失吧?先不要说一个人,一次要料理三个人,未免太勉强了吧?”
“请、请不要开玩笑。”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遮口费应该就够了。整理自己身边的事情,然后才能谈其他的事。我可不希望我的继任者被称为‘色鬼总理’啊!”
首相知道这个派阀老大以前那些超过一打以上的渎职事件。他也知道他逼手下的县会议员、驾驶还有两个秘书自杀,避过了检查官的追究等事,所以他才随口说出“消失”这个字眼。派阀老大流着满身的汗水,额头在水泥地上擦出了伤,惶恐不已地离去。
或许应该更有些危机感吧?首相却已经完全定下心来了。在嘲笑、玩弄接踵而来的权力亡命者们当中,他再度确认自己在污秽的政治业界中的支配力。于是,八月十九日的现在,日本在没有制定政策路线者的情况下,陷进了混乱和昏迷的沼泽里。
第七章 镜国之龙
Ⅰ
坚信任何危险都能用金钱来换算的日本首相深信荣华的不灭和权力的永续,同时他也不断地在这方面下工夫。
而以前绑架首相,用自卫队运输机架走他的那些极恶分子现在则隔着太平洋,在美国本土的圣路易市高唱“水牢之歌”。
在看过镭射炮不同凡响的飨宴之后,茉理四人在冲击没有平复下来的情况之下,就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有证据显示,相当有胆识的他们是如何地忐忑不安。他们竟然没有注意到松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踪影了。他们被安排在一个没有窗户,天花板和地板、墙壁都用树脂制成的房间里,不久之后,水就开始流进去了。
水在积了约有三十公分高的时候就停住了。三十公分的水深,就算有人想淹死自己也是相当困难的。当然,克拉克是另有目的。地上都是水,要坐要躺要睡都办不到。他们必须站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体力很明显地就要消耗掉。固定站在一个地方比一直走路要累得多。
“情况看来似乎不怎么乐观。”
虹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茉理跟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却还是陷于这种境地,这让他觉得很过意不去。茉理明朗地回答他。
“我倒是觉得很乐观,不要在意。反正在我们面临最危险的时刻,始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虽然她并不是真的这么乐观,她却不愿加重虹川他们的心理负担。除此之外,这个女孩子是很适合有一张明朗的表情。于是,蜃海若无其事地改变了话题。
“或许这个旅馆是一个真正的要塞。不只是镭射炮之类的攻击武器,可能也有防御性的武器。”
“照我看来,那个克拉克老哥一定很喜欢游乐区或鬼屋之类的东西。”
水池带着毒意回答。他想到他们为什么一直乖乖听话的理由。
“大概放出了一种电磁波,而这种电磁波影响了我们的身心。我想我们之所以感到不愉快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连你的玩笑也因此说得不高明吗?”
虹川嘲讽地说道。
“不,这是有其他理由的。”
“什么理由?”
“悲剧性的理由。也就是说,对方没有能力接受我们的感受。”
“都要死了还满嘴胡说八道。或许你这种蹩脚的笑话可以让地狱里面的小鬼们开怀大笑。”
虹川闭起嘴巴。招待他们的主人透过一个隐形的麦克风从某个地方传出了声音。
“呀!东洋来的客人们好像不怎么担心嘛!太好了,我实在不想看到鸟羽小姐沮丧的脸。”
茉理的全身起了一层藏书网
疙瘩。这个蓝伯·克拉克真的让她有一种精神世界面临黄昏的感觉。茉理对他的印象与其说是一个恶徒,倒不如说他是一个有意识地扮演恶徒的疯狂演员。茉理没有说出这一点,她只是对着天花板严厉地说道。
“你未免也太古老了吧?我以为水牢已经在几世纪之前就消失了。”
“是吗?我是一个传统主义者啊!我还准备了其他的大菜,欢迎你的表兄弟们是绰绰有余。”
茉理不由得想对这个看不到的对手狠狠踢一脚。
“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们?我们只不过是平凡的旅行者罢了,希望你放了我们。”
“平凡吗?”
克拉克好像在苦笑。茉理把两手插在腰上,昂然地挺起胸。
“我觉得没什么好笑的。至少,和你比较之下,我们是很平凡的。”
“这么说来,我是很不平凡啰?或者是异常?”
克拉克似乎很高兴和茉理之间有这样的对话。茉理当然没有这种感觉。不过,她认为多赚取一点时间未尝不好,所以,她继续挑拨。
“把杀人兵器卖给全世界的都彭家的人一定是异常的。”
“大众小说和兵器是杀的人越多越畅销。”
“看来你好像有一段偏颇的读书经历。”
“因为我爱看的书全部总合起来足以将人类灭亡四百次了。日本列岛沉没、东京因为大地震而全毁等,这是非常有趣的事。除?99lib.了鸟羽小姐之外,我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回答他的是水池。
“罗嗦!你这个多嘴的同性恋!不要光讲这些无聊的话来自我满足。”
沉默蕴藏了冰般的冷冽。水池99lib?的一句话产生像原本故障的空调恢复功能的效果。在数瞬之后,克拉克微微变调的声音使得空气更显得清冷。
“先把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忍受低级的人或低级的笑话,但是我无法忍受这两者同时存在。你们记住了吗?”
克拉克的声音像雷鸣远去般消失之后,虹川看着水池耸了耸肩。
“克拉克好像很生气,看来比茉理小姐的挑拨更有效果。”
“我早说过让我出面。不过,好像是歪打正着哪!”
“就算没有说中,我想也没有人喜欢被称为同性恋。”
“不管怎么说,在我的人生教训中,好像还没有见过喜欢被称为同性恋的男人和喜欢被称为胖子的女人。”
自己说给自己听之后,水池突然交抱起双臂。
“等一等,这么说来,一定有喜欢被称为女同性恋的女人吧?这一点有研究的必要。”
“这是一种无聊的研究,而且看来好像没有研究的时间了。”
蜃海带着不祥的表情说出了不祥的预言。
“那个贵公子一定会在今天晚上来活剥你的皮。”
“我有同感。”
虹川简短而沉重地赞同。水池仿佛失去了稳定性似地看着他们两人。
“喂,我们是知己吧?不要眼睁睁地看着我陷入危机呀!”
“我会在你的坟前供上一束鲜花的。”
蜃海的回答很冷淡。虹川的反应更无情。
“这是给你的教训。我想栀子花会比较好一点,因为这是口舌之祸。”
“哼,我终于看清你们的真面目了。”
水池说道。
“我没有兴趣一个人独占不幸,我一定会分给你们的。现在你们就尽情地笑好了。”
这三个恶人的预测似乎有些偏离了,受到侮辱的蓝伯·克拉克并没有立刻回来进行报复。因为有报告传进来,有直升机从芝加哥的方向接近中。在甜点之前先吃完主菜,这是正常的顺序。
Ⅱ
夜晚的密西西比河恍如一条发着黑光的巨带。直升机通过上方,竜堂终有节奏地敲打着空了的便当盒,突然对坐在他旁边的人说道。
“离开HC时,续哥从湖面上跳到直升机上去吧?”
“是啊!”
续回答的声音中没有特别的热力。被黑色的夜空和大河挟着的圣路易市街形成光层浮现起来。续看着这个景象。
“希望他们不要侵犯别人的领域啊!因为我们家的工作都是兄弟平均分摊的。说教的是大哥,讽刺人的是二哥,打架的是我,做梦的是余。在这种时候是轮到我出场,所以希望你们不要罗嗦。”
终若无其事地对着哥哥们眨眨眼睛。始在续还没有说什么之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道。
“说到做梦,余来到美国之后好像就没有做什么梦嘛!”
“嗯,是啊!”
余歪了歪头。在明尼苏达州的美丽森林当中和自然的精灵做肌肤的接触,在重返野生龙的那一段期间,每天晚上,他总是睡得很沉。这到底是什么理由呢?
当余的思绪还没有跌入深渊的时候,续喃喃地叫了一声“啊”。当驾驶员确认目的地旅馆的位置时,好像有云之类的东西包围着旅馆。
“是鸟!”
汤生叫道。看起来像云的东西原来是鸟。如果旅馆是灯塔的话,绕着旅馆的鸟群化成了黑压压的影子,仿佛黑夜的一部分被撕扯开来,被一个隐形巨人的手撒落在天际一般。
照道理说,在夜里,鸟几乎是看不见的。渡鸟被照明灯光所诱,对强烈的闪光失去距离感而冲撞致死的事故也是屡见不鲜。可是,在这个夜里,绕着旅馆飞翔的鸟群却以像是经过测定的正确性避免冲撞到旅馆外壁。
鸟群的叫声掩盖过直升机的爆音传进竜堂兄弟的耳中。看不出有多少种类的鸟在空中乱舞着。看起来像是有许多乌鸦,是因为所有的鸟都化成了黑影,根本无法做正确的观察。
总之,直升机升高了高度以避开鸟群。就在这一瞬间,鸟群也发出猛烈的振翅声往上高飞。机上的人们没有时间去追究理由。直升机的一只脚突然飞掉了,机体失去平衡。两百公尺之外的大楼壁面开了个洞,更对面的大楼也一样开了洞。这个景象实在很奇怪,事态却很明白。这里发生了和他们在芝加哥经历的同样事情。
“克拉克这家伙,他疯了不成?”
汤生泛青着脸。冰冻之前的冷汗落在他心底深处。他无力地靠在壁上。
竟然水平射出高速的镭射炮,而且是在大都市的中心部位。汤生认为克拉克一定是疯了。
“我想克拉克一定不愿被这么批评。”
续沉着地下了评论。终坐在旋转椅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确认事态。
“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我们实在和直升机处不来!”
“是直升机感到麻烦吧?”
余带着认真的表情说道,这时直升机剧烈地摇晃着机体,仿佛深有同感似的。汤生把背靠在椅背上大叫。
“降落!想办法在屋顶上降落!”
不需要这个命令,驾驶员早就拼全力在做了。他拼命地操控着失去平衡和稳定的直升机,沿着旅馆的壁面爬升。风一边旋转一边吹拂着,鸟群的影子仿佛落叶般飞舞。乘客们的视线随着直升机的旋转咕噜噜地转,好像坐在脱离轨道的云霄飞车上。
“克拉克这个人做事真是没尺度,好像拿着凶器的终。”
“什么意思!”
当终对二哥的譬喻提出抗议的时候,直升机终于上升到旅馆的屋顶附近了。续一边准备往下跳,一边悠然地对哥哥说道。
“看来在一夜之间,芝加哥和圣路易最高级的旅馆都要被毁了。”
“我们是旅馆业界之敌,还是建筑业界的恩人呢?”
“大概是损害保险业界的宿敌吧!”
一边说着,续把手搭在后部座位的门把手,正想打开门,或许是注入太多的力量了吧?门发出了巨响整个脱离机体。仿佛离开魔术师的手一般,门在半空中翻飞落下,溅起了小小的飞沫。屋顶上有一个游泳池。
确认情况之后,始先把终的身体丢到机外,接着是余。他也不顾汤生、霍斯拉本人的意思如何,抓起他们就丢了出去。续跟着跳了下去,最后始也跳出机外,同时抓着驾驶员的衣领。顿时呈无人化的直升机一边摇晃着,一边撞上屋顶的一角,撞起了猛烈的火焰和轰隆声。
那是在地上三十楼高,可以俯视圣路易市夜景的游泳池。在有东京都内的小学校园那么宽的屋顶上,铺着人工草坪的游泳池畔,日光浴用的椅子和遮阳伞并列着这些设备都倒了下来,在从燃烧的直升机内流泄出来的黑烟底下翻转着。
最先从游泳池跳出来的是终。他把手伸给余,帮他爬出来。其他的人也陆续上了池畔而全身装备完全的驾驶员却迟了些。他一边发出不平和愤怒的低语,一边慢慢地走近池畔。就在这个时候,淡绿色的烟从注水孔中喷射而出。
一瞬间,游泳池的水冻结了。驾驶员因此被困住,他不但没有时间逃,连发出声音的余裕都没有,张开了嘴形成惨叫的形状,整个人就僵化了。他开始急速地脱水。驾驶员的皮肤干了,被吸走水分的肉体开始紧缩。
“……吸水树脂!”
始想起了蓝伯·克拉克给他的通告。瞬间,他呆住了。
眼前的景象几乎连终都要失去食欲。霍斯拉听到自己的咽喉发出奇怪的声音。下一瞬间,他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在屋顶庭园的大理石上。汤生也滴着水,愕然地站在原地。
竜堂兄弟不去管俘虏的悲剧和丑态。他们看到一群男人就像好莱坞的电影画面跳出来一样,像是在走近未来的动作片中出现的士兵们。他们身上的金属战斗服和银灰色的机关枪攫住了人们的眼光。
当他们把枪口对准竜堂兄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跑到游泳池畔的终和余把手伸进游泳池,拿起了某种固体物。那是他们用拳头击碎被树脂固体化的水。然后,他们开始把这些碎片丢向士兵们。
注满了游泳池的水总重量大概超过两百吨吧?当水因为吸水树脂而固体化之后,就成了竜堂兄弟们的强力武器。当像棒球那么大小的“水块”从终和余的手中飞出去的时候,就成了时速三百公里的快速球,将武装的士兵们击倒。
连发挥本来战斗力的时间都没有,士兵们在短短的时间内都扭曲着脸,折断了手臂,打断了肋骨倒下来。所有的士兵全横躺在游泳池畔。竜堂兄弟在排除了妨碍者,从屋顶消失之后,被留下来的霍斯拉对也被留下来的上司说道。
“怎么办?汤生先生。要丢下他们吗?”
“罗嗦!”
汤生虽然回答了他,但是声音中没有丝毫热力。那不像是操控世界政治和经济的超级精英的声音,倒像是一个疲劳而平凡的上班族。
“那是克拉克和竜堂兄弟的问题了。哪一方获胜都没有我的事。当分出胜负的时候,胜利的一方应该会来告诉我们吧?我们就等着看吧!”
“是……”
霍斯拉眨了眨眼。
这是在获得四姐妹的手下的手下的地位之后,第一次碰到的情形——霍斯拉对汤生有一种亲切感。总之一句话,这个精英干部在剥下外皮之后,也只是一个单纯的下人而已。
“可是这样一来,国务长官的宝座就泡汤了。您不能去服侍克拉克先生吧?”
汤生看来像是在苦笑。
“国务长官吗?如果是在五年前,我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吧?如果是在五天前,我或许还会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在经过今天晚上之后,我再也不会自我陶醉了。”
汤生确实是失去了平日的沉着。如果是原来的他,哪会允许霍斯拉这样插嘴?霍斯拉一边扭着濡湿的衣服,一边喃喃说道。
“那么,我、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吗?”
于是,两个四姐妹的下人就坐在屋顶庭园的人工草坪上等待着落幕的喇叭声响起。
Ⅲ
侵入旅馆的竜堂兄弟们时走时跑,朝下方的楼层移动。期间,续针对在这个旅馆里最强的兵器做了说明。
“镭射炮会炭化伤口,阻止身体组织的再生。也就是说,因镭射而造成的伤是不可能治愈的,至少以现在的医学来说是这样。”
“我们也一样吗?”
“如果终要亲自去实验看看,我是不会阻挠的。不过交给他来做怎么样?”
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终顺着哥哥的视线移动了自己的视线。距离十公尺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看来大概是三十岁前后,穿着夏装,对着入侵者露出天真的笑容。
“欢迎光临,竜堂兄弟。”
他说着带着奇妙空虚感的日语。
“在日本留学时学会了日语,这是让我非常感谢的地方。因为这样我才可以不透过那些庸俗的翻译直接和竜堂兄弟说话。”
终狐疑地问道。
“你是克拉克·肯特吗?”
“很遗憾的,我不是超人。倒是你们才是超人吧?”
蓝伯·克拉克温和地笑了。尽管看到竜堂兄弟中的三个人已经备好了战斗架势,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克拉克兴味盎然地凝视着默默站在那边的竜堂始。
“不愧始龙族之长,不会因一点小事而惊动。我想和你好好地谈谈东洋的历史和哲学。”
“没用的,我们不应该交谈。”
始的回答实在是非常不具社交性。因为克拉克把茉理当人质,所以始这个顽固的相互对等主义者根本无意守礼仪之道。面对始的回答,克拉克只是微微耸了一下肩。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说的又是别的事了。
“对我而言,这整座旅馆只不过是个玩具盒罢了,希望你们会喜欢。只要你们快乐,我也就快乐了。”
“讨厌的家伙!”
终苛刻地批评道。克拉克是想慢慢欣赏竜堂兄弟们的战斗状况。就算不是终,应该也没有人会对他有任何好感。克拉克对着终露出了笑容。
“我无意收你们任何费用,请放心。”
“啊?是吗?”
终改变了表情,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那么,我们可以尽情地玩了?”
终作势要朝着克拉克前进。长兄抓住了他的衣领。
“喂,不要上当了。茉理他们被当成了人质!如果你擅自行动,使得茉理他们受害,那怎么办?”
“嗯,对哦……”
终喃喃说道。对终而言,茉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女人。始哥哥是给他零用钱没错,可是茉理煮饭盒点心给他吃的。茉理不会对他施以老拳,也不会对他说教,这一点是最令他感到贴心的。
克拉克笑了。那种笑法就是让茉理感到不安和不快的笑。
“不用操心过多。就算要拿鸟羽小姐的身体当盾牌,那也是要在比赛进入第九局下半之后。在那之前,我想见识见识你们的破坏力。”
“你想干什么?”
续眯起了眼睛问,克拉克却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余动了。他二话不说,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克拉克,突然用力挥了出去。被吸水树脂固体化的水破片发出声音飞了出去,撞击在克拉克的身体上。看似如此。一阵猛烈的声音响起,空间本身裂开了。
“镜子……”
不是立体影象,而是一种原始的骗术,这反而让竜堂兄弟疏忽了。这是一向把人吃得死死的克拉克的作法。
几乎就在同时,天花板和墙壁动了。几片隔墙从上方、侧面流动般滑了出来,阻断了空间,将空间区分开来。年长组和年少组被隔墙分断在小小空隙中。
“在我的游乐区虽然不要入场费,可是却要离场费。费用可是相当高哦!”
“我不喜欢贷款。打破隔墙!”
当始回答隐形的克拉克时,某个地方传出了巨大的声音。终踢了用强化陶材制成的隔墙。在隔墙的对面聚集了约一打拿着枪的战斗员。
“这可不是普通的陶材。你以为踢就可以踢得破吗?”
战斗员的主任张开大嘴巴嘲笑着,可是他的笑容马上就变成了化石一般。被嘲笑的是他无知的常识。他看到强化的陶材产 751f." >生像蜘蛛网般的龟裂,同样形状的龟裂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不断地扩展开来。
“怎、怎么会……”
当他惊愕地呻吟时,陶材的隔墙发出巨大的声音破碎了。摒住气息的主任急忙下令狙击时,一个有着人形的风团吹向主任的巨体。
风团在半空中一个回转落在地上之后,把两个手肘往后一撞。.99lib?两个战斗员被击中了腹部,发出惨叫声倒在地上。只见风团避过挥下来的枪身,抓住武器,连同枪的所有者将之撞上墙壁。
余跟着哥哥出现在当场,他没有必要出手。看着战斗漩涡的外围,发现了一只杂种的小狗。
Ⅳ
“那不是松永吗?”
松永对着感到狐疑的余发出了喜悦的叫声。它用力摇着尾巴,看了余一下之后变立刻改变方向,朝着走廊一直线跑了起来。
“是吗?茉理姐姐他们在那边啊?”
会意过来的余在松永后面追赶着。回过头来的松永带着“人真是聪明啊!”的表情,再度跑在余的前头。战斗员一个个倒在地上,当终注意到的时候,余他们已经走远了。
“喂!等一下,余。不要一个人行动啊!太危险了!”
终慌忙追赶着余。“太危险了!”这句话是终经常被长兄说 6559." >教时的用词。看似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可是再怎么说,终一向总把弟弟余的安全视为自己的责任。
终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总是无条件地善良以待。在这个时候,所谓“弱小”不只是指肉体上的意思。如果照这种意思来说,在日本的政治业界和暴力团员中,就没有人比终更强的了。
更何况余是终的弟弟,终有责任要保护余。在他人的眼光看来或许有些奇怪,但这是竜堂家的家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对终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边跑着,终一边依序打破玻璃。与其说这是一种以破坏为目的的作法,不如说是为了不让有毒的瓦斯流进密闭室内的一种战略性行为。话是这么说,不过终一定也享受着行为本身所带来的快感。对终而言,不管旅行的目的地在哪里,享受途中的风景是一件好事。
夏天的晚风从被打破的窗户卷着漩涡吹了进来。终的头发飞舞着,当头发回到原来形状的时候,一群战斗员追上来了。长着东洋人面孔的男人说着日本话。最近似乎有许多日本人以佣兵的身份在世界各国活跃,这些人就是那种人吧?看来不到三十岁。
“呀!来自我们祖国的客人。你们好像需要有人好好地治一治啊!破坏是很简单的,建设却是很难的,今天一定要让你了解这一点。”
“我不要听把茉理姐姐当人质的人来对我说教!况且,要我们尽情享乐的是叔叔们的老板呀!”
“叔叔……?”
很明显的,克拉克的部下们感情受到了伤害。一来,他们还年轻却被称为“叔叔”,这并不是件很愉快的事;二来,对方竟然还提出反驳,这就够令人生气的了。
“我来教教你什么叫礼仪!像你们这种小鬼一定要受到体罚!”
于是,完全武装的大人们蜂拥而上,要给一个少年施加体罚。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到坐镇在贵宾室的蓝伯·克拉克的所在地。
“呀!舅舅!”
蓝伯·克拉克对着话筒叫了一声。这个时候的“舅舅”不是一般的称呼,而是对至亲的称呼。隔着八千公里的距离打国际电话给他的是大君之一——都彭家的主人,也就是克拉克母亲的哥哥。
“现在,竜堂兄弟正展开他们华丽的行动,如果打扰他们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游戏也该有个限度吧!有许多孩子就是在操控玩具的时候因错误而发生事故的。”
“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赌进游戏当中了,舅舅。”
如果说有一种病态的清晰,那么克拉克的态度就是这样的。或者,就像茉理感受到的,连这种态度都只是他的演技。贵宾室的壁面上并列着荧光幕,其中一部分就映着竜堂终华丽的动作演出。他就像上海杂技团的当家明星般地在半空中飞舞、在地上跳跃、打倒敌人。
“有比这个更离谱的游戏吗?烧毁罗马的尼禄、为了游湖而开凿三千公里运河的隋炀帝,他们也没有办法做这么豪奢的游戏。”
对于外甥这么轻浮的态度,舅舅不表同感。
“不能区分游戏和工作的人是不能让他爬到最高层的。蓝伯啊,或者你策划了连我们都不知道的计划?”
“请不要把我估量过高了。”
克拉克天真地微笑着。
“反正,如果世界要毁灭的话,游戏比义务和工作还重要。我只是这样想罢了。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就请去问汤生先生吧!”
于是,就像对汤生一样,克拉克虚伪而郑重地挂掉电话。
“战况如何?”
克拉克兴味盎然地看着并列在眼前的荧光幕,看来也像是他的演技。或许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在场,他也会表演他的演技吧?对这种特异的人格,如果在平时,始或许会有很大的兴趣。
可是,始并没有在克拉克的视野之内,他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荧光幕上。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当克拉克一手拿着白兰地酒杯百思不解的时候,事态有了急速的转变。在旅馆地下室的控制中心显得一团狼狈。
“旅馆的四周有大群的鸟……!”
一阵惨叫声跟在报告声之后,鸟儿们从屋顶庭园的塔屋损坏部分和被终打破的窗户侵入旅馆内。
走廊上成了鸟儿们的滑行道,尖锐的鸣声和振翅的暴风敲击着人们的耳膜。
“关闭通路,放出瓦斯!”
对鸟用这种方式未免太夸张了,但现在已无他法可想。健壮的战斗员们已经有十人以上因为鸟而失去战斗力。有人被鸟爪挖出了眼球,有人被鸟嘴给啄破了耳膜,也有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要和鸟正经八百的作战实在是太困难了。
硫酸瓦斯从走廊的几个地方喷出,被喷到的鸟停止了振翅的动作,化成长了翅膀的化石落在走廊上。可是,因为面对外墙的窗玻璃被打破了,瓦斯便从破洞里流出去。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之下,瓦斯攻击便停止了。这个攻击也造成几个人受伤。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克拉克像没事人般地这样问部下,这时,室内突然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照明一下子都消失了。克拉克的部下们一阵呻吟,慌张地敲打着操作桌,交换着对话。
“可能某处的配电系统被鸟破坏了。”
“修复工程要花多少时间。”
“还不知道。”
“他妈的!怎么搞的?”
确保能源是一种高度技术。不能动作的防御系统又有什么价值?黑暗伴随着败北感重重地敲击在他们头上。
第八章 迷宫
Ⅰ
“有水的地方就有中国人。”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许多中国人离开祖国散布在世界各地,以他们坚强的生命力落地生根。于是,这些人就被称为“华侨”。
在圣路易也有所谓的“唐人街”。和旧金山、温哥华、爱伦多、纽约的比起来是小了许多。然而这里仍然有三千人左右的男女居住着,面积虽小,却也有关帝庙。
“可是,长江比密西西比河要来得有风格啊!”
王伯仁这么想,以一个中国人来说,这是一种无可厚非的心情。另一方面,圣路易的市民把密西西比河称为“世界第一的母亲河”也是一种自99lib?然的心态。
总而言之,王伯仁在圣路易市定居下来。
王伯仁放松穿在棉衣里的肩膀,对着站在他旁边的同志李伷先低语着。李在圣路易住了八年,香港出身。王的母语是北京官话,而李说的则是广东话,所以,他们在交谈的时候用的是英语。
“看来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芝加哥来了联络,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还不到时候。”
李伷先摇了摇头。
“黄大人交代,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反而会使事情更加混乱。等他们从旅馆出来之后再行动比较好。”
“他们出得来吗?”
“那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
“是黄大人密友的孙子啊……”
王耸了耸肩。这是他离开祖国之后养成的习惯动作。
王和李的视线投向旅馆。到刚刚为止,还看得到闪烁的灯塔,可是现在所有的灯火都消失了,化成一块黑暗的墓石。奇怪的鸟群仍然在四处乱舞着,不过数量似乎越来越少了。包围着旅馆的巡逻车群也被禁止入内,这使得他们无计可施。
纽约曾经出现过龙,而华盛顿DC的总统官邸前面则停了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这是一个常有奇妙事情发生的时代。
“有人说是军部的秘密实验失败所致,也有人说是苏联的改革派发动政变。真是我们普通人所无法理解的事啊!”
世界就像一座巨大的鬼屋一样。平凡的市民为料想不到的事情而大惊失色,然而在舞台的背后,却又有人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操控着怪物。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拭去了衣领上的汗水。
中国人们仰望着旅馆内部,日本人们则在黑暗的旅馆中四处绕行。对竜堂兄弟们而言,情况显得有些混乱,年长组和少年组被分开来了。
续安慰着满心忧虑的哥哥。
“我觉得不需要担心。有终跟着,余就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只要有终的地方就一定不会有好戏错过。如果当面褒奖的话,老三一定得意得连尾巴都会翘起来吧?竜堂家的长男不禁有这种想法。
话是这么说,然而现在的状况对任何一个有关的人来说,大概都不是出于本意吧?始这么想着。这家旅馆对蓝伯·克拉克而言应该是一个难攻不落的高科技要塞才对,但在鸟儿侵入之后,也只变成了一块水泥团而已。照明消失了,空调也停止了,中西部酷热的夜晚支配着四周。在鸟和人类交杂的声音中,“料理”了妨碍者之后,始和续开始四处寻找弟弟们。他们之所以汗流浃背是因为闷热的关系,而不是因为疲劳。
最初在电话中交谈的时候,克拉克就特地告诉过始关于吸水树脂粉末的事。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可能就会因为悠闲地泡在屋顶上的游泳池内而变成木乃伊了。不管竜堂兄弟是人还是龙,只要是生物,失去体内的水分之后,就无法生存了,也不可能活着。或者——也许还能活。不管怎么说,始实在没有办法掌握克拉克这个男人的真意。
竜堂兄弟彼此之间的联系原本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困扰。每一个人对兄弟姐妹的感觉和看法都不一样。有的兄弟姐妹会为了争夺父母的遗产而相互残杀,有多少的兄弟姐妹存在,就有多少不同的情况产生。终对兄弟的信赖和连带感是无条件的。
就始而言,就因为他有太多的道理,所以或许很难像终那么明快而单纯地处世。不管是社会整体或历史,当这些东西进入他的视野之后,他就必须相对地观察他们自己所处的境遇。这是就理性面来说。若从感情方面来讲,始和终是一样的,也就是“兄弟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如果稍有偏差,或许就会像意大利的犯罪组织黑手党一样具有排他性。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战。始所想到的是先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和表妹。不管是四姐妹也好,美国政府也行,或者是日本的公安警察也罢,只要他们不出面干涉竜堂兄弟,他们应该可以尽情高唱青春之歌的。而就因为这些人为了权力和荣华富贵,任意对竜堂兄弟出手,事情才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是这样的吧?他们有他们的打算。
四姐妹是人类世界的支配者。所谓的支配者就是最大的寄生者。人类如果减少了,当然数量就急速地减少,经济活动缩小的话,四姐妹本身也就会有损失。虽然理所当然地,战争所造成的破坏和浪费对四姐妹就是一种利益。
头脑里面想着各种事情,始和续一起移动了五层楼,把六十个左右的克拉克手下打倒在地?上。他们的眼睛和身体现在都已经习惯黑暗,移动或战斗再也不会感到棘手了。
克拉克在控制室里听取了部下们夹带着惨叫声的报告。
“龙和鸟,再加上狗?十二生肖要到齐还得九种动物。”
克拉克的声音中一点也没有危机感。一个坐在操作桌前拼命工作的男人一瞬间把愤怒的视线投向克拉克的背影。“为什么我们得陪这个没出息的贵公子玩这种游戏?”这是他心中想说的话。这家旅馆花了两亿五千万美金建造而成,是一栋以在大都市内从事最新军事技术的研究、开发、实验等大胆想法建造的建筑物。如果建在无人的荒野中,反而有益于破坏工作人员的活动。
犯罪组织和暴力团常常刻意把根据地放在住宅区。这是为了把市民当成自己的盾牌。在同样的想法之下,克拉克把圣路易的街市当成了他的盾牌。
凌晨三点,狙击班有联络进来了。他们在二十二楼掌握到了竜堂兄弟中的两个年长者,成功地对他们发射了将近半打之多的凝固汽油弹。
Ⅱ
一般而言,故事应该就在这里结束了。可是,四姐妹所憎恨的敌人却还健在。
“在这么黑的地方,会从什么地方射击呢?”
实际说来,白种人在黑暗处的视力比黄种人好。相对的,黄种人在明亮场所的视力就比较好。所以他们在夜晚的室内总是熄灭了照明,在明亮的地方总是戴上太阳眼镜。这不是人种之间的能力差异,而是瞳孔色素浓淡的不同。
也因此,狙击手在黑暗中可以看到对方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可是能看到的应该也是有限度的。或许是他们使用了红外线装置吧?如果还加装星光显示器的话,就可以把微弱的星光集聚在一起加以增幅,把像白画一般的影象和镜片相结合。
“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有必要任凭人家射击。”
这个时候,又有近距离炸弹爆炸了,始的头发因冲击波而摇晃着。
敌人已经发射了几乎足以将非洲象家族都杀光的枪弹。落雷般的枪声撕扯着黑暗,衣服弹跳着,始和续像是被一个隐形巨人猛力推挤般,滚倒在地上。身体的各处虽然都有痛感,不过大概也只是一点点感觉吧?
始和续躲在巨大的青铜像阴暗处。那是复制自罗马的哈特里亚奴斯皇帝的骑马像,重量大约有五吨之多吧?他们两人抬起了铜像,朝着枪弹来的方位丢了出去。猛烈的声响和震动涌起,枪声停止了。狙击手因为铜像就落在他身旁,惊吓之余失禁并昏倒了。始走上前,从他手上拿过了来福枪。
始和续站了起来朝二十一楼跑下去,那里有旅馆里最重要的设备。
“守住镭射炮!”
夹杂着惨叫的命令得到了反效果。那等于是告诉始和续,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是镭射炮。始可以听得懂“镭射炮”的英语,而且他也知道那是和人类文化、福祉完全无关的东西。那和使用在通讯和医学上的镭射是不一样的。
始往前突进。他挥下了夺自敌人手上的枪,把六个敌人打上了半空中,然后跳过镭射炮。把枪重重地打在操作桌上,金属和非金属的碎片像雪花一般散落。之所以没有迸散出青色火花是因为动力已经停止的关系。
看到最新兵器悲惨的结局,操作主任竖起了头发大吼着。
“你们这些没有常识的家伙!这座镭射炮可是花了二百五十八万六千六百三十元美金啊!难道你们不懂吗?”
续才不管这个无聊的指责。
“我听腻了常识了!我才不认为在大都会里发射镭射炮的家伙还能说出什么人话!”
“事情总有一个限度。我们做的是人做的事,可是你们做的并不是。”
“这么说来,人性是比较恶劣了。”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之后,续一拳打向领导人的侧面,把对方的巨体给打飞了五公尺之远。当地板声响停止的时候,领导人口吐着鲜血昏倒了。里面的牙齿似乎都断裂了,不过颈骨没有折断,这或许该说他运气还算好吧?
这段期间,始拼命将镭射炮解体,五分钟之内,就把军事技术的精华化成了单纯的不可燃垃圾。真是应了一句话“建设不易,破坏不难。”当然,若不是竜堂兄弟的话,要破坏这种东西还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破坏工作结束之后,始和续继续奔下楼梯。他们是在十三楼和终、余、松永再度会合的。这是一层在基督教国家的旅馆内不应该存在的楼层。一看就可以知道,这不是提供给客人,而是给所有者专用的楼层。
于是,在凌晨三点十八分,被关在“水牢”里的茉理一行人听到来自外界的声音。
“茉理姐姐,你在那里吗?回答我呀!”
“是余!”
茉理大叫,用两手敲着墙壁。虹川、蜃海、水池也拼命地敲着、踢着墙壁。在持续了五秒钟之后,他们又听到余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们让开,我要打开墙壁了。”
打开墙壁,这是一种奇妙的说法,可是茉理知道事实就是这样。“退后!”她对其他三个人下了讯号,四个人便把背部紧贴在对面的墙壁上。这是前方的墙壁发出了异声,墙剧烈地摇晃着,外来的强烈压力加在壁上,随着像鞭子鞭打什么东西的声音响起,墙壁上出现了龟裂,同时不断地扩大,最后壁面弹开来,碎片四处飞散。余从洞中探出头来,大叫:“快点!”接下来的十秒钟,四个人便逃往室外了。最后出来的水池看到他那小小的朋友便叫道。
“啊!松永,你真是了不起啊!我会帮你介绍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当做酬谢。”
松永闻言摇着尾巴回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茉理,太好了。”
始只会说这种没有个性和色彩的话。
“我们能在白发苍苍之前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茉理愉快地笑着,抓着始的手。
“唉,这两个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续露出了笑容发出这个感想。
“是鸟儿们来帮忙的,已经帮了我们好几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它们确实是来保护我们的。”
始和续听了茉理的说明交换了一下眼色。绕着他们打转的谜团一部分似乎得到说明。
“一次的话是偶然,两次是无可厚非,但这样三番两次的出现,那就是一种必然了。”
接着,茉理便和竜堂家的老三有了一次非常动人的再会。
“终,吃过饭了吗?”
“啊,茉理姐姐,我再度确认了茉理姐姐的伟大之处。如果我的哥哥们是北风的话,那你就是太阳了。”
这不是表面上的恭维话,而是出自终内心的感想。“北风”们瞄了老三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这些无法无天恶人们的再会场面就此和平地结束了。
Ⅲ
某个传播业者把在一夜之间芝加哥和圣路易最高级旅馆被破坏殆尽的八月十九日深夜做了如下的标注。
“对中西部的和平而言最坏的一夜!”
或许将来会有更恶劣的事态发生,可是就目前来说,这的确是最恶劣的夜晚。自从爱好自然的原住民(也就是美国印第安人)被白人夺走土地,被骑兵队追杀以来,中西部一直都保持着和平。既没有外国军队的入侵,也没有被攻击过。竜堂兄弟似乎成了历史上的客人了。
最后,万恶根源的八个日本人和一只狗侵入了旅馆主人的房间。夜已经很深了,黎明正悄悄地接近中。
书架上并列着日语的VTR包装盒。终看了看标题。“我是人面犬”、“灵界三天两夜之旅”、“史察拉卡议员”、“亚马他诺罗契对泰达拉波契”、“三指首相”、“不沉航空母舰大日本”、“背叛的永田町”、“搭乘UFO前来的土偶”、……
“太棒了,这是C级的VTR宝库哪!我想在这里待一晚。”
感叹不已的终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口水了。余也兴味盎然地想要伸手拿包装盒,这时始开口斥责:“喂!不要随便碰!”
“看来,这个房间的主人对日本文化的兴趣角度似乎有些偏差呢?”
续苛刻地批评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克拉克的“司令部”窗户装有窗帘,到处都装饰着很多人偶和千羽鹤、雏人偶以及五月人偶。也可以看到吊着大酒壶的狸形装饰物和吊灯、风铃。房间的主人坐着的桌子背后有一条鲤鱼旗在墙壁上游着泳。
“真稀奇!大家都来了。”
克拉克轻轻地拍了拍手,一点也没有恐惧和不安的表情。他身边甚至没有一个警卫。
“呀!事实上对你们施加攻击只是为了给你们一些历练,因为你们要到达伟大的真实境界是必须经过历练的。希望你们能了解我的用心。”
这是他拼了命想出来的辩解理由,可是八个日本人一点也没有反应。十六道冷冷的视线射向克拉克的脸。
“……还是行不通。”
克拉克搔了搔头。
“我以为只要用给予历练为借口,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被原谅是日本的特有文化。”
“这是所谓的RPG文化,源流自美国。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你们本来应该全身被烧毁在走廊上的。”
克拉克淡淡地说出了这么可怕的事。旅馆的走廊上设有发射微波的系统,凡是通过该处的人就会像被放进微波炉中一般,体内的分子会被分裂,碰的一声破裂了。
续用最冷漠的视线直射向克拉克。
“可是你并没有启动那个系统,所以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是想这么说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事实上是因为停..电才会演变成这样子。现代文明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啊!还是原始的力量可靠些。”
克拉克大方地环视着围着他的一伙人,好不容易才说出一些比较正经的话。
“拿我当人质也没有用。四姐妹和你们不同,人质作战对他们起不了作用的。对四姐妹来说,根本没有所谓无可替换的人。”
“大君他们自己也一样?”
“大君们也不是不老不死之身。他们也已经交替了好几代了。一个人死了,只是换一个人坐上他的位置而已。最重要的是那张椅子,而不是人。”
“操控大君们的人也一样吗?”
克拉克没有立刻回答始的问题。他刻意掩饰了表情,以装蒜的语气回问道。
“你知道多少?”
“不是你所高估的那么多。”
始冷冷地说道,慢慢地往前踏出一步,隔着桌子质问克拉克。
“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我们已经充分享受到森林学校和旅馆生活的乐趣了,现在,我们想回日本去。”
“你们祖国现在股票正在大跌,造成面额五百兆的损失。现在是一团混乱。”
“以前的股价是高的异常了。”
始的反应仍然是那么冷淡。即便是对经济和金融没有什么兴趣的始也知道日本股价的总额远超过全欧洲各国的股价合计总额。
“所以,我们认为爆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那应该也是四姐妹的所作所为吧?”
“是的,一切都是策略。美国的贸易收支呈赤字就是因为四姐妹的多国籍企业把在美国以外的国家生产的制品输进本国的关系。形式上美国是赤字,但是四姐妹却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然后让日本不断地买美金。”
这是蜃海说的话,八个人当中,他对经济最了解。对竜堂终而言,所谓的经济就是每个月的零用钱。
“大君们已经取得了美金以外的资产,包括黄金、白金、钻石、铀、矿山、油田、特许权等。破灭的总是四姐妹以外的善良人罢了。”
克拉克舔了舔舌头,他把自己一族的恶行放在第三者的立场,俨然极为愉快的样子。
“如果美金爆跌的话,各国间的贸易就等于处于基轴通货不存在的情况下,几乎都会停摆。日本在粮食方面是无法自给自足的,到时候什么条件都得答应。”
蜃海分析完了之后,克拉克似乎更加愉快地点点头。蜃海对他的反应感到焦躁,继续说道。
“然后等跌到谷底的时候,就大量收买日本的大银行。当日本的经济复苏的时候,一切都在四姐妹的手中了。真是聪明的作法。”
“真是可怜啊!更可怜的是日本陷入这种绝境的时候,没有一个国家会伸出援手。”
克拉克的话固然充满了恶意,然而大致上就是这样——始不得不这样承认。在一九八九年末的历史性美苏高峰会议中,当时的美国总统就对苏联的共产党总书记说道。
“我一点也不相信日本的政治家,他们是不会遵守约定的。是所有的日本人都在说谎呢?还是只有政治家这样……”
这是一段有名的对谈。
“骄兵必败。”
平家物语曾这样批评平清盛的荣华,从保元之乱的胜利到他自己死亡为止,只有二十五年。而丰臣秀吉的天下从织田信长死亡到秀吉的去世也只不过十六年而已。日本的繁荣自一九六四年的东京奥运会以来已经超过三十年了在这期间,日本聚集了世界的财富,大量收购外国的土地和公司,把东南亚的热带雨林据为己有,收集美术品不是为了鉴赏,而是为了投机。
“日本的政治是四流的,但是经济和技术却是世界第一把交椅”,也有人这么批评日本。德国的报纸批评“日本人是那种为了使经济繁荣而可以容许不正和腐败的国民”,而美国的杂志则表示“日本人并不把被犯罪者统治视为一回事”。
日本的繁荣已经走到几乎可以说太过头的地步。
以前,日本曾经历过近代史上的两次大改革,就是一八六八年开始的明治维新和一九四五年开始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改革。
这两次大改革都不是由多数派的市民自动发起。明治维新是萨摩和长州出身的权力者们断然实行的,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改革则是由占领日本的美军强行推行。两次都是由上面的人尽力推行,日本人也几乎毫不抗拒地完全接受。
“现在已不是历史时代了。”
“今后是民主主义的时代,军国主义不切实际了。忘掉过去,重建新日本!”
对日本人而言,改革就是由上面的人尽力推行的事务,立刻就会变成一股风潮。抵抗改革不是坏事,但是违背流行则是一种罪恶。而以前以全速前进的东西现在急速停止了,方向转向右边,这次则是朝反方向全速奔跑。全速奔跑就是正义,犹豫或有疑问的人就会被抛下来。
结果显示,根本不需要有伴随着改革而来的无用流血。明治维新时虽然也曾流过血,可是和法国大革命及苏联革命相较之下,牺牲的人是少多了。不但如此,江户幕府的最后将军德川庆喜在进入明治时代之后就被列于公爵之位。日本旧体制中的首领在革命后都成了新体制中的贵族。
“日本的社会和民族性都尚有可议处。但我想知道的是其他的事。”
始稍微勉强地改变了话题。
“也就是关于四姐妹的老板……”
“我想称呼他们为大君,他们会比较高兴一点。”
始没有必要去取悦他们,不过他还是更正了说法。
“大君们和你所计划的是同一件事吗?或者,你们虽属同一个阵营,却各怀异梦?”
“你什么意思?”
克拉克刻意地装蒜。续补充哥哥的话。
“就是这个意思。譬如,你是不是让我们和四姐妹相争,你好坐收鱼翁之利?”
“这个嘛……”
始断然切断克拉克的浅笑。
“终,把在这个房间里没品味的书和装饰物都给砸了!就算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这家伙也无意将之公诸于世!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为此感到困扰!”
始的命令带来了戏剧性的效果。在终回答之前,克拉克就发出惨叫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要,不可以做这种事!”
一瞬间,克拉克已经明白了他不可能再装蒜或转移话题了。始静静地制止了终,询问大君们的所在地。
“大君们在苏黎世。”
克拉克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回答。
“那个地方生产着整个世界五成的幸福和九成的不幸,虽然这就是纯指物质次元方面来说。”
“因为对四姐妹而言,战争和非法武装政变似乎是很重要的武器。那么,他们在苏黎世的哪个地方?”
“……大西洋决济银行。”
于是,竜堂兄弟得知了敌人的根据地,可是其中所代表的意义还不是很明确。
“为什么要杀死五十亿人?”
“因为这五十亿人没有购买力。”
克拉克说道。他说,那些贫穷、饥饿而且生着病的五十亿人比富裕的十亿人没有生存的资格。
果然,四姐妹的理论暂时可以获得理解。但是结果是某人以来自先进国的援助形式支付了货款。始觉得那只是一种表面上的理由。
“站起来。”
始低声说道,克拉克忙碌地转动着他的眼球,搜寻着一行人的表情。
“你们打算到苏黎世去吗?”
“或许是对方要我们去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在你的鬼屋玩腻了游戏。”
始说完,续往前一步,抓起克拉克的衣领,倏地手一翻,克拉克的身体就在半空中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终无视于克拉克发出的惨叫声,拉下他的领带当做绳子,把他的手反绑在后面。
于是,克拉克就成了俘虏。只是,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长。
一行人使用十三楼的楼梯,想要离开旅馆。升降机动不了了,就算能动,也不知道他们会动什么手脚。当他们出现在入口处时,终于轮到包围着旅馆的警官队们上场表演了。路面的下水道盖被拿了起来,挡住枪弹。一行人慌忙躲到大理石柱的阴暗处。一瞬间,克拉克就反绑着双手成功地逃走,而大吃一惊的一行人则在枪林弹雨中进退不得。
Ⅳ
在像毫雨般的强烈枪火下,竜堂兄弟不敢大意地行动,毕竟除了他们之外的人和狗如果被枪击中的话是会丧命的。就算只是跳弹,也会造成伤害,所以竜堂兄弟只好形成了一道围墙,保护着茉理他们。
枪火暴风持续一分钟左右就中断了,扩音器粗暴地播放出了英语。举起两手走出来——这些英语连终和余也听得懂。“就算听懂也不能出去。”当终喃喃说着的时候,上方响起轰然的声音,旅馆十三楼的玻璃破裂四散开来,喷出了黑烟。
“啊,成功了!”看着吹着口哨的水池,虹川问道。
“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只是一点小玩意。”
不能说是完整的炸弹,所以只好取名为小玩意,这是不良自卫官的说辞。从水牢被释放后到离开克拉克的房间时,他都显得很安静,原来就是这个原因。水池没有详细说明,不过只要把汽油和酒精装进适当的容器,然后再有一丁点的火花就可以制成一个适合爆炸物了。
“因为这一次我们都只是被那个贵公子摆弄的份,如果不给一点回礼,就有失公平了。贵公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个贵公子在警官队的护卫下,恢复了两手的自由,现在藏身在水池的手所不能及的地方。但当他看到黑烟从十三楼的窗户喷出来的时候,还是发出悲痛的叫声,双手紧抱着头。本部长命令手下左右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蓝伯·克拉克,把他带到救护车上去。
救护车的汽笛声渐去渐远了。相对的,一个异样的声音不断地逼近。那是一种地鸣。当警官们知道了声音的出处时,不禁大吃一惊。一辆有十八个车轮的四十吨拖车发出了猛烈的咆哮声冲撞而来。拖车无视于慌张避开的警官们,慢慢地开到始他们面前,打开后门。
“上来!快上来!”
他们听到了带有中国乡音的日语。没有时间犹豫了。始抱起了抱着松永的茉理,丢进车内。接着丢进了余,然后是三个同伴、终、续,最后,始自己也跳上车。竜堂家的家长总是背着把自己留在最后的义务。
在始还没有完全跳进去的时候,拖车就跑了起来。左右十八个车轮发出怒吼声,轻战车级的引擎发出了咆哮声,往前突进,把挡在正前方的巡逻车撞飞上了半空中。警官们早就下了车加入射击的阵容,所以幸好没有造成殉职者。
拖车的前方装设有强硬的钢铁框架,这是在撞飞大型野兽时保护车身用的。加上拖车本身的重量和速度,形成了一个强烈的武器。
“嘎!呱沙!巴林!呱拉巴!”
终使用了拟声语来表现猛烈的声音,总之,拖车发出非常不悦耳的声音。碾过巡逻车,撞翻了摩托车,急速奔驰。勉强躲开钢铁猛牛冲撞的警官们瞄准车轮发射枪弹,可是连车轮的外表也加装铁罩,枪弹一颗颗弹开来了。
五点二十分,甩掉警官队的拖车沿着国道朝北方前去。在那之前,两辆四轮驱动车从从拖车上滑行出去,朝西方急驶而去。大约过了六点,驾驶着其中一辆车的李伷先告诉始,他们是奉了旧金山黄大人的指示前来迎接始他们的。
“黄大人是你们祖父的密友。”
“黄大人?”
竜堂司有许多中国友人和知己,始当然没办法认识所有的人。他针对对方从警网中把他们救出来一事致以谢意,但是事实到底是怎样的,他并不知道。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龙泉乡这个地名吧?”
李的中国话中掺有汉字。这个作业始可能需要花0.5秒的时间。始无语地睨视着李,李似乎被震住了,但他并没有感到畏缩。
“黄大人要我让你们看看几个他和竜堂先生是知交的证据。怎么样?现在你们还不能相信我们吗?我们并不是有意要施恩于你们的。”
这是一种让人无可议之处的主张。
“好,我知道了,我们就到旧金山去吧!”
反正是顺路。不管是要回日本或到中国去,都有一条经过旧金山的路线。话是这么说,然而在圣路易之后又是个旧金山,始暗地里苦笑着,因为他不觉得他们所做的事会顺圣人们的心。
……于是,竜堂兄弟和茉理他们重逢了。从圣路易到旧金山,继续进行他们横断美国西部的旅程。在隔着大西洋的旧大陆一角。四个男人透过国际电话接到了报告。大君们在微明的室内默然地点点头,在低声确认他们的方针之后,对代理人下了指示。
“我们知道那件事的幕后主使人。立刻制定计策,目的地是旧金山的中国城。”
代表大君们的一个人对着听筒说道。
“正式公文大概会这样记录吧?今年八月下旬的某个夜里,中国城出现了怪物。军队为打退怪物而出动。”
大君们喧闹地笑了起来,可是,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得意。
“原因和结果相反,不过也无妨。正式记录就是这样。在正式记录以外的场所,任何人说什么都不过是传说而已。听着,马上着手准备!”
“是的。”
回答很简明。汤生知道在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把被蓝伯·克拉克夺走的机会再度要回来的良机。而现在似乎还很难判断对他来说是幸或不幸。
在汤生挂下电话之后,苏黎世那边发生了异样的事态。大君之一把手抱在胸口上,脸色急速地失去血色,然后蜷缩地倒在地上。汤生当然无法看到这一幕。
第九章 夜雾战车队
Ⅰ
旧金山的唐人街在小说或电影中曾出现过好几次,可以说是西洋中的东洋,基督教世界中的异教徒社会。同时也是异国情趣这个说辞的活生生范本。
格兰特街和布希街。在冠有两个总统名字的街路交叉处有一个很大的中国风楼门,形成了小小异世界的商标。这一年,住在旧金山市内和其周边地区的中国市民多达二十万人,而其中的半数就住在唐人街里。一九六○年的大地震之后,色彩鲜艳的中国式建筑相继建起,形成了穿着中国服的中国人说着中国话的“都市中的都市”。
芝加哥和圣路易都是充满活力的重要都市,可是,以一个观光地而言,旧金山是有魅力得多了。一九六八年日本文化贸易中心完成之后,虽然规模不及中国城,但也形成了日本人街。金门桥、金门公园以及其他许多观光名胜都吸引了不少游客。除了是小说、电影、音乐的舞台之外,料理的美味和多样化使得旧金山和纽约、纽奥良并驾齐驱,成为美国三大都市中的一个。
越过陆路洛矶山脉,避过追踪和盘检,八月二十四日,竜堂始一行八个日本人和一只狗到达了旧金山。这个季节,东京还在残暑的魔手中挣扎呻吟着,而旧金山的气温比东京低了九.五度之多。每当太阳西沉之后,穿短袖就嫌太冷,人们总要拉上窗帘,把暖炉的火点燃。环视四周,可以看到青白色的雾笼罩着整个街市。
“呀!异国风情的中国城哪!”
终和余非常喜欢到达旧金山之后所换穿着的中国服。招待他们的地方是距豪华的关帝庙一百公尺远的“金羊饭店”,这是一个旅馆兼餐厅的建筑。很讽刺的,这家旅馆和他们在芝加哥投宿的旅馆有着相同的名字。在石造的建筑物三楼,他们洗过澡,穿上了新衣服。
“我们家的人穿起来不会觉得不搭调呢!”
“因为我们的祖藏书网先在十五代之前都住在中国大陆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始的视线投向茉理。茉理也穿着中国服。她虽然是第一次穿,却跟她纤细的肢体很相称,让人想起中国的武侠冒险小说 href='2719/im'>《儿女英雄传》中美丽而勇敢的十三妹。
虹川、蜃海、水池三人穿起中国服则有些不灵巧的感觉,有一种“可疑的假中国人”的味道。松永不必换衣服,所以只是洗了个澡,让余用毛巾把它全身擦干而已。然后它环视了四周,似乎对挂在墙上的画有浓厚的兴趣,就坐在画前凝视起来了。那是一张穿着军装的武将画像。
中国的历史上以白色军装而出名的武将有三国·蜀汉的赵云(字子龙)和唐的薛仁贵。
关于赵云的故事,中国出版的《三国演义辞典·传说故事》中有以“子龙显圣”为标题来介绍传说的。那是发生在蒙古帝国的军队入侵成都,并且大肆烧杀掳掠时的事。在曾为蜀汉首都的成都附近有一个叫“子龙塘”的地方,那是赵子龙为爱马“白龙驹”洗身体的池畔。当蒙古兵逼近,中国军队败走的夜里,一骑武将突然出现在深夜的夜雾中。甲胄、衣服和马都像雪一般白皙。
武将对着惊愕不已的人们大叫“跟我来!”后随即策马跳进蒙古军阵中,挥舞着枪,打倒了左右方的敌人。“那个白衣武将一定是赵子龙。是千年前的名将显灵发神威吗?”欣喜不已的人们拿起武器跟着赵子龙,在一阵激战之后,击退了蒙古军。
人们于是重新修复赵子龙的庙,香火也从此源源不绝。根据另一种说法,这是当时的名将余假扮成赵子龙的模样藉以提高士气。然而,不管怎么说,人们的心目中总认为全身雪白的武将就是赵子龙。
至于薛仁贵,他是唐太宗治世时的一名勇将,当他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年轻人时就被太宗看中了。远征高丽王国的太宗遭到勇猛的高丽军抵抗而节节败退。当高丽人杀入太宗本阵的时候,一个白甲白马的骑士冲入了敌阵,打倒敌人,眼看着他那雪白的身影被敌人的血给染红了。太宗接见了归阵的薛仁贵,对他说道“与其取得辽东之地,不如取得卿之忠诚要来得好。”
“那么,这张像是谁呢?”
终性急地寻求结论。历史知识比年龄多很多的长兄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一定是赵子龙。你看吧!他的胸前抱着一个婴儿啊!”
“私生子?”
“不学无术的家伙!”
始愤愤地骂道,不过,终也看过《三国志》这本书,他也知道赵子龙守护主君后嗣突破敌军的包围一事。偶尔捉弄一下严谨的长兄对这个自认为常被欺负的老三而言是一种被许可的娱乐。
终赶快用两手护住自己的头,不过,始的注意力已经移到其他的地方了。紫檀木的中国风桌上放着一本看来老旧而廉价的册子,始拿在手上说道。
“啊,这不是《反三国志》吗?竟然会在这里看到!”
始会这么兴奋是不无道理的。《反三国志》是一九二四年中国的周大荒所写的小说,在《民德报》上连载,于一九三○年汇集成册出版。然后就没有再版,在日本也没有翻译本,只有在中华书局于一九八七年发行的“真假三国纵横谈”中有些许的介绍。
内容是模仿有名的《三国志》,也可以说是一种多重世界的SF。故事大纲是说刘备礼聘诸葛孔明、庞统、徐庶三大军师,灭了曹操和孙权,统一了天下。
就因为作者是军阀的幕僚,所以在战争的连续场面描写上欠缺文学方面的深度和感动,可是内容还是足以吸引《三国志》迷专心阅读。特别活跃的人物是赵云和马超,马超突入洛阳,找曹操报杀父之仇,而赵云则几乎以一个人的力量击破了孙权的大军。马超有一个擅长武艺而且漂亮的妹妹,故事中甚至写到她和赵云结了婚。内容一反历史事实和原作,写的尽是刘备军不断获胜,司马仲达猝死,曹丕服毒自尽之事。一切进展都对刘备一党有利,譬如诸葛亮在五丈原去世的有名场面都没有了。尽管大家都知道《三国志》的魅力在于其悲剧性而不在于快乐的结局。
“雨夜、谈心伤心、吊今怀古,晴,挥二笔调兵遣将……嗯,真是不错的对句……”
“大哥,大哥,请适可而止吧!”
续苦笑着摇了摇哥哥的肩膀。
“这样不是跟终成了同类了吗?就像终在克拉克的房间看到C级VTR时一样嘛!”
“嗯,是吗……”
始漫不经心的,所以也没有去注意自己被拿来和终相提并论。终见状对余小声说道。
“你看吧!所以我说嘛,始哥只要有书就心满意足了。”
“嗯,始哥哥和终哥哥真99lib.是兄弟啊!反应都是一样的。”
余深表同感,这时,缓慢的日语传了过来。
“看来你们似乎很愉快。不见怪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打扰一下?”
一行人回过头来,把视线集中在声音的主人身上。因为事前大家都已经运用过某种程度的想象力,所以也不需要问对方是谁了。他就是招待他们的主人黄大人。是一个满头白发,身体福泰,穿着打扮有着米兰风格的六十多岁绅士。
Ⅱ
“什么嘛,原本是期待会出现一个怪人的,原来只是一个单纯的老爷爷。”
爱好奇怪冒险电影的终失望地对余小声道。他对中国城谜样的老大有着相当高的期望,以为会看到一个戴着没有边的中国帽,穿着刺虎绣龙的中国服,长达十公分的指甲,吸着鸦片烟管的人。这不是因为他对中国人有偏见,而是他一直都喜欢这种耸人听闻的气氛。不过在日本的筑波研究学园都市和田母泽那个疯狂博士面对面时,他可是非常没有愉快的感觉。
“喂,不要这么失礼!”
始睨了终一眼,郑重地对着黄大人行了一个礼。对方是老人,而且又是祖父的朋友,对始而言,是值得他付出最高敬意的。
“首先要谢谢您在圣路易市救我们脱离险境。而且,听说您是祖父的知己,今日有幸得见,甚感荣幸。”
“真有礼貌。竜堂先生的教育真叫人怀念不已。”
黄大人告诉一行人,他叫黄泰明,然后招待客人落座。
“请座。你们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地方是美国。我们是不是应该对这个地方表示敬意?”
这是成人的态度,也是绅士的态度。听到这一席话,终露出了愉快的表情,那是因为他的天线已经探察到了,知道美味而且相当有分量的中国料理香味正在接近当中。或许终的一部分头发都要为之肃立致敬了。
头发虽然立了起来,可是,终的身体却仍然和哥哥们一起坐在椅子上。所有的人在介绍过后,彼此交换了体验和知识。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会谈的场所移到隔室去了。那里正有终所期待的东西等着他。在吃小菜的时候,黄大人问道。
“对于中国的历史,有很多日本人不喜欢中国。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是一种愚蠢的想法。”
始断然地说道。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很欣慰。我离开祖国很久了,却没有办法放弃我的国家。”
黄大人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搜寻着记忆的丝线。
“一九四九年中国革命成功,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时,我们打从心里拍手叫好。因为这代表自从鸦片战争之后一百年来,中国好不容易从外国势力的压迫下解放了。”
黄大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周恩来、朱德、陈毅、贺龙、刘伯承……这些人都具有不输于历史群雄的魅力和魄力。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当时还激动得两脚发抖。”
黄大人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
“日本政府似乎有奇怪的癖好,尤其是对中国外交的关系上。总是支援失去民心的过去政府,没有想到现在和未来。”
一九一一年发生了辛亥革命,第二年,支配中国大陆长达二百六十八年的清朝政府覆灭。中华民国成立了。接着日本于一九三一年兴起所谓的满洲事变,把被赶下帝位的清朝最后皇帝溥仪策立为满洲国皇帝,引起了中国民众的愤怒。一九七一年中国回到联合国的时候,日本则站在已经被赶到台湾的国民政府那边,拼命地妨碍中国的复归,招来各国的讪笑。之后才急速地改变态度。
有人说近代日本的经济不是“自由主义经济”,而是“国家资本主义经济”。权力者和资本家勾结,强力而强迫性地拉扯着经济活动。虽然是成功了……
有人说东京都千代田区的广大商业街不但是日本,也是世界经济的中心地,可是这里原本是江户幕府的“防火地”。也就是说,在木造房屋密集的江户町中,需要有一块在发生火灾时可以防止蔓烧的广大空地。当然这是属于公有地,只是在明治新政府成立时,一个叫岩崎弥太郎的人和高官勾结,将这块土地纳为己有。原本属于公共财产的东西却成了私有的所有物。除此之外,一个叫五代友厚的政商还引发了“北海道开拓使官有物转让事件”。新政府花了当时的价格为一千四百万元建设而成的工厂和设施,以“总价三十八万元,免利息的三十年贷款”转让出去。这是一种公然的不合理行为,引发激烈的反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权力者和政商勾结,窃取公共财产”的犯罪行为出发可以说是近代日本政治和经济的最佳写照。就因为出发点源于此,所以在二十世纪末,日本的权力者们欠缺公bbr>仆意识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开始就渎职”。政治业者和政商用他们脏污的手平分公共财产而不觉得有任何羞愧感,这是因为他们只是在模仿明治的伟大前辈们罢了。
于是,为了经济活动顺畅进行,就形成了欢欣鼓舞地和独裁政权连手的体制,哪里还知道亡命者的生命有任何价值?
黄大人的话随着料理继续进行。当竜堂兄弟们在森林里生活的那段期间,世界情势急速地朝着混乱和对决的坡道滚下谷底了。
德国人对波兰人;匈牙利人对克罗马尼亚人;塞尔维亚人对罗埃西亚为人;土耳其人对保加利亚人,形成了民族彼此对抗的状况,小纷争更是从未间断过。如果有人用针刺破气球的话,一定会被误认为枪声而引发一场流血冲突。
“在南法,极右派挖掘了犹太人的坟墓。这似乎也是四姐妹的手下为了挑起民族间的厌恶而策划出来的,而他们似乎还在策划更可怕的事情。”
黄大人从始和茉理的身上听到四姐妹“消灭五十亿人”的计划。可是,黄大人说的却又是另外一件事。
“我听说,四姐妹要散布的不是人类的病,而是植物的病害。”
“植物?”
“是啊!没有了植物,人就活不下去了,根本不需要屠杀多少人。植物一旦灭绝,人类也就跟着完蛋。”
黄大人说得没错。植物就是谷物、蔬菜和果实,还有家畜的饲料。撒哈拉的四周因为干燥化,使得草木干枯,没有食物的家畜活不下去,人也就没有生存的机会了。虽然有这样的实例,人们还是滥砍树木,为了保护高尔夫球场的草坪而喷洒农药,把工厂废水倒进海里,连海藻都被毒死了。而如果没有海藻进行光合作用,人类就没有呼吸所需要的氧气了。
“尤其听说首要目标是稻米和马铃薯。”
稻米和马铃薯对人类数量的增加有最大的贡献。中国、印度、印尼、孟加拉等亚洲各国之所以能养活那么庞大的人口,完全拜米之赐。另一方面,养活欧洲人的则是马铃薯。马铃薯从新大陆被带进来之后,爱尔兰的人口从一百五十万增加到八百万人。而某一时期马铃薯因为病害而完全灭绝的时候,就有一百万人饿死。
始感到头痛了。要以十亿人为单位来减少人类的数量或许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Ⅲ
话题最后转移到龙泉乡。黄大人出生在北京,哥哥和竜堂司是燕京大学的同期生。黄大人拿出来的老旧相片中有青年时代的竜堂司、少年时代的黄大人和他的哥哥。三个人都穿着中国服,站在中国风的砖墙前。
“你们的祖父前往龙泉乡的时候,就是我哥哥带的路。还有另外一个日本人。”
“是船津老人吧!”
续看着哥哥。船津忠岩生前曾对始说过他和竜堂司一起到过龙泉乡。那是在中日战争的时期,大概是在一九三○年代后半的事。他们费了一一七天的时间,终于到达那个被万年雪的山脉包围着的土地。那里到底有什么呢?船津老人只对始说明一小部分就死了。黄大人也没有听哥哥提到过什么。目前还活着,而且知道事情的除了龙泉乡的居民之外,大概只有黄大人的哥哥了吧?
“只有我哥哥知道前往龙泉乡的路。如果你们想去龙泉乡,就非得拜访我哥哥不可。”
“我明白。那么,黄大人的哥哥现在在哪里?”
这个时候,续放下了筷子,定睛凝视着黄大人。终和余也带着兴味盎然的眼光,可是,他们的筷子却无意停下来。黄大人慢慢地环视着竜堂兄弟。
“在中国大陆,青海省。”
“青海省……”
青海省位于中国的内陆深处,北面邻接新疆,西南邻接西藏。面积有日本的两倍之多,人口却比北海道还少。是一个高山、沙漠、荒野遍布的边境之地,自古以来即是汉民族和异族起激烈抗争的场所。青海原本是位于高原的广大盐水湖的名称,面积有日本琵琶湖的六倍。
“我哥哥就在那里。”
黄大人的两眼仿佛在白眉下绽放着光芒。该收容所位于距省会西宁约五百公里的西南荒野中,有二千五百平方公里的建地。拿日本来比的话,比神奈川县还要大。四周也尽是无人荒野。
“你们要见我哥哥,就必须潜入里面。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成功地潜入过。我也几度想找他,可是都失败了。”
听到这里,续的毛病出现了。白皙而秀丽的脸上露出扫兴的表情,他插嘴道。
“总归一句话,你就是要我们找你的哥哥!不只是出于对老友孙子的一片好意才找我们。你只不过是依你个人的方便来做事罢了。”
始睨视着老二。
“续,太失礼了!”
“对不起,大哥。可是结局不就是这样吗?”
“我无所谓,可是你应该对黄大人道歉。”
黄大人轻轻地挥了挥手。
“续的说法的确是太直率了些,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我希望借助你们的超能力来找到我哥哥。反过来说,如果不是你们,也找不到我哥哥的。”
黄大人把近乎安静的沉着视线投向一行人。
“我认为这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交易,我无意单方面地救助、庇护你们。你们也一样。只要找到我哥哥,你们也可以知道龙泉乡的事,而我就可以和阔别三十年的哥哥再见面了。你们意下如何?”
“您说得没错,我们也不能平白受惠于您。不过,我要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始的视线停在老三身上。
“终,你的意见呢?”
很稀奇的这次没有照顺序来问,老三显然吃了一惊,他不由得停下挟着中国风味奶汁烤菜的手回答。
“我不介意。这是一件愉快的事。而且我也想到中国去看看。”
“余呢?”
老么郑重地交抱着双手回答。
“当然去啊!再怎么样也要到龙泉乡去看看。”
“那么,续呢?”
老二以刻意装出的冷漠声音回答。
“我听从大哥的决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我觉得事情没有自主性,不过也无所谓。”
啊?这家伙刚刚被骂,心里不舒服了。始注意到续的表情,感到奇怪。小时侯也有过这种情形。然而,现在眼前的事情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好像都没有异议。”
始回过头面对黄大人。
“可是,既然说是堂堂正正的交易,希望您也能答应我们的条件。”
“当然。”
“那么,我想好好归纳一下我们的条件。饭后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想找机会和大家谈谈。”
“这是当然的。只要在明天早上之前有结论就可以了。”
黄大人温和地点点头,暂时离开房间。
只有日本人在场的会议于是开始了。终抱着杏仁豆腐的大盘子,手上拿着大汤匙。余也拿着汤匙,其他六个人面前放着铁观音茶,进入了会商程序。最先开口的是续。
“大哥,或许我们会被卷进四姐妹和华侨结社的抗争当中啊!”
“嗯,这个我也想过。可是,续,我们是不可能和四姐妹和解的。这么一来,被卷入是非圈的倒是黄大人他们。这是他们先提出来的,我们可以不客气地利用他们的力量。”
始明快地说明。
“而且,我想我们得循某一条管道前往龙泉乡。如果有个机会可以利用华侨所拥有的联络网前往龙泉乡的话,我们就不要错过任何机会。”
“如果黄大人的哥哥不知道前往龙泉乡的路,那该怎么办?或许黄大人是为了找哥哥而用龙泉乡的事来骗我们。”
“那也是有可能的事。不管它了。再怎么说,强制收容所都应该在龙泉乡的附近才对。只要接近目的地就够了。”
“我懂了。就听大哥说的吧!”
续表示赞同了。哥哥说的话有充分的理由。而且,如果可以找到黄大人的哥哥,万一事态有变,还可以将他当人质来使用。续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口来。
Ⅳ
竜堂兄弟的行动方针虽然已经拟定了,但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那就是茉理、三恶人和松永的处置问题。始觉悟到好不容易才又见了面,现在却又得和茉理分开来。姑且不说青海省内地,要潜入这荒无人烟之地毕竟是不能带茉理一起去的。
“可是,始,我们好不容易才又碰了面……”
“还会见面的,一定还会见面的。茉理,这一点我很确信。”
始不是为了安慰茉理才这么说,他是真的这么想。始虽然对茉理的勇气和行动力有极高的评价。然而他不认为茉理跟他们兄弟一样有不死之身,所以,他希望尽可能把她安排在安全的地方。而且,前方的人要能心无旁骛地作战,也要后方同志全力支持才行。
终把空了的盘子丢向半空中,伸手一接笑着说。
“看来就快要和牛种那些人决一死战了,真令人愉快。”
“终的身体也有一部分是属于牛种。”
“什么?”
“你有四个胃袋吧?就像牛一样。”
“终哥哥的胃袋只有一个,一个无底胃袋。”
“你想找茬吗,余?”
长兄“咳”的一声制止了两人无聊的争论。必须继续和茉理同行的三恶人中的蜃海试着确认。
“你们在前线活动,我们在后方支援……大致上来说,就是这样的工作分配吧?”
“后方不一定就安全。所以,你们不需要自认为不如人。”
“我们知道。我们和你们同行,就像把业余棒球选手带进大联盟一样。我不是有意要模仿你的做法,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事情结束之后,请让我做独家采访。我一直希望成为非小说的作家。”
涌起的笑声被室外的叫声给压了下来。
“黄大人!外面的情况有些奇怪。”
报告的声音带着尖锐的紧张。
这一天夜里,九点十五分。从金门湾缓缓登陆的夜雾冷冷地、白茫茫地笼罩着旧金山的市街。走在夜道上的市民竖起了衣领御寒,突然间,有几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夜雾当中,一种难以形容的金属声音渐渐逼近。当知道声音的来源时,不管是白人、黑人或亚洲人都愣在当场。陆军的战车以它的炮身突破了夜雾,出现在大家眼前。
中国城的市街和战车。大概还没有比这个更不协调的组合吧?即使是在东京的六本木和战车展开追逐战的时候,也没有像今天晚上显得那么不真实。
战车通过立在圣玛莉广场上的孙文铜像旁,侵入了中国城。
中国革命的最高领导人姓孙名文,字中山,号逸仙,被尊为近代中国之父。战车傲然地驶进立着那个铜像的中国城入口。
战车齿轮咬啮着已有多年历史的石板,声音非常刺耳。中国城的居民和为了享受异国风情而前来的观光客们一时之间愣住了,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二十世纪的技术文明所生产出来,充满血腥味的钢铁怪物。
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侵入中国城的战车数目大概有三十辆。中国城的街道并不怎么宽,再加上人潮早就将道路淹没了一半。战车的行进非常勉强。停在路上的汽车发出了被碾碎的奇怪声音,中国风的街灯弯曲了,战车睥睨着四散奔逃的人们,往中国城的中心部分前进,后来来到了金羊饭店的正面玄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三十岁前后的中国市民在路上激愤地大叫。
“这里是犹太区吗?我们是犹太人吗?你们是盟军还是纳粹?为什么用战车和装甲车包围中国城?”
战车无意回答这个问题。挡在正面玄关的一辆战车慢慢地改变了炮身的角度。
“难道是电影外景拍摄吗?”
当另一个白人市民发出疑问时,战车吐出了火舌。
粗重的火箭直射金羊饭店的墙壁。轰隆声撕扯着中国城的黑夜,粉碎的破片以数百种大小不等的体积飞舞在半空中。较大的破片有牛头那么大,撞击在石板上,又碎裂成小块。较小的破片则化为粉末溶进夜雾当中。
大吃一惊的居民和观光客发出了惨叫声四处逃命或匍匐在地上。谁会想到,战车会在旧金山的市街发射实弹?
靠近正面玄关右边的战车接着也发炮了。火焰和烟灰,石头和玻璃漫天飞舞,爆风将夜雾卷起了漩涡。炮声在四周的建筑物中回响着,在回音还没有消失之前,左边的战车又开始发炮。“金羊饭店”的汉字和英文字母的看板被炸飞了。
建筑物的内部当然也是一片混乱。
“赶快躲到地下去?”
李大叫,王在前面带路,将一伙日本人带往地下室的方向。在蒙蒙的尘埃中,黄大人大叫。
“竟然派战车来?而且在没有警告的状况下就发炮!难道这些人认为世界没有王法了吗?”
“要应战吗?大人。”
“不要傻了!那只是让他们的暴行有了正当性。倒是要先把客人疏散到地下室去!”
“是!”
不知是第几次的人工落雷直击了金羊饭店,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上一层楼的天花板和地板落了下来,化成一道石头、木板、玻璃和铁骨的瀑布。接着楼梯崩塌了,掀起一股狂涛落下来。
这个时候,八层楼的金羊饭店上面四层已经崩坏了。在包围着饭店的战车外侧,有几万名在恐惧和好奇心驱使下仍然留在原地观看这个惨剧的群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冲击的低语停止之后,群众的声音变为一阵惊异声。在崩坏了一半,喷着黑烟的金羊饭店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着。那是巨大的黑影,当黑影的轮廓清楚显现的时候,惊叫声再度响起。
“现在是盛夏不是春季啊!不是舞龙游行的季节啊!”
第十章 旧金山大海战
Ⅰ
就在这个时候,经过金门桥的汽车行列没有办法顺利前进。而从北方过桥往南的汽车阵秩序也陷入混乱当中,车行停止,开始在桥上阻塞了。旧金山市街是在桥的南方,所以只有面对着那个方位的人们看得到那个景象。
“啊、啊、啊……”
人们面对超乎想象的景象,发不出声音来。旧金山有名的雾,眼看着就被强烈的风吹散了。大都会的光海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显现出来,上空则有巨大的兽影朝着黑夜的深处飞驰而去。
“龙!有两头龙!”
“是出现在纽约的龙吗?”
“不知道。一头是红的,一头是白的。”
他们停下了车,有人从窗户探出上半身,有人跳下了车,群聚在桥的栏杆边。
当然,在比较远的地方的人们是没有办法看到整个景象的。在飞翔于天际的龙正下方的人们,瞬间成了崩塌大楼的垫背,立刻就不知道事情的演变。连竜堂始也一样。
在始两只臂膀下的余和茉理以及松永都没有受伤,黄大人和三个日本恶人也早就满身尘埃地爬了起来。可是,似乎有人运气差了些。当楼梯发出轰隆声崩落的时候,续和终刚好就在正下方。
“续!续!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老二没有回答。始散乱着头发,飞奔向水泥碎片堆中,开始空手挖了起来。茉理把手搭在他的右手上,对着回过头的始无言地指着上方。
始抬起视线。金羊饭店的上面楼层几乎全毁了,夜空可以一目了然。始看到了红和白色两头龙跃动的身影。余把碎裂的中国服的一角指给长兄看。事态已经很明显,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龙种吗?那就是龙种!虽然亲眼让我看到了,还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黄大人半呆然地喃喃说道,忘了自己现在浑身是灰尘。
“变成龙的人,或者是相反?你们的真面目到底是哪一个?”
始调整了呼吸回答。
“这事以后再说。我必须去帮我的弟弟们,同时也要拯救旧金山。”
“……好吧,我明白。我当然会全力协助你。”
黄大人很快而且正确地谅解整个事情。对始而言,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这个时候,把中国城搞得一团乱的战车队面临自作自受的状态。在他们无法无天的炮击下,龙出现在地上了。这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责任。
“射、射、射啊!”
与其说这是命令,倒不如说是一种惨叫。指挥官和士兵半陷于恐慌的地步,他们把歇斯底里的能量注入指尖,不断地扣动扳机,陷入一片乱射当中。
两头龙的巨体反弹着枪弹。原本就像串着深红和白银宝石般发着光的龙身在中弹之后,更像碎裂的宝石一般散放着闪耀的光芒。可是,以重机枪的弹药根本无法伤到龙的鳞片。
这时,红龙突然扭曲了身子。
半打之多的战车瞬间被橘色的火焰包围住了。在半秒钟之后,另一个火球加大的火焰,发出了爆音。那是红龙吐出火焰,使得战车的燃料引火爆炸。剩下的战车队大惊失色,正当他们想后退再重编战斗队形的时候,白龙咬住一辆战车的炮身。
战车被高高地举到半空中。钢铁制的杀人兵器就像橡胶球一般,升上半空中,又落了下来,和地表冲撞在一起。
空气发出了声音,立刻就开始咆哮起来,强风也开始吹袭。街头的看板被吹落,商品篮倒塌在地上滚转,行道树发出了哀号,树叶、树干强劲地摇晃着。从金羊饭店和战车群中升起来的黑烟眼看着就要被吹散了。
红龙和白龙并列着开始在狭窄的巷道上前进,深红色的鳞和白银色的鳞摩擦发出了声音。可是,风声、火焰声、枪声、惨叫声、履带声混杂的声响中,这个声音并没有传进人们的耳朵里。
白龙用力一跳,用前肢的爪轻轻地挥开一辆战车。散裂开来的履带像一条宽大的蛇身一般在半空中跃动着。车体发出了悲鸣,横倒在路面上。白龙又对着另一辆战车 6325." >挥过前肢,战车炮从极近的距离吐出火舌,爆发的黑烟包住了白龙。在烟雾散去的同时,白龙高高地举起两只前肢,用力挥下。战车应声散裂。
始从倒塌的金羊饭店中走出来。当他想朝着化身成龙,和战车队展开一场混战的弟弟们跑去的时候,一个和战车队同行的步兵挡在他前面。
“让开!对其他人来说,我现在是一个极危险的存在。你还是让开的好。”
始情理分明地想说服?99lib?对方,只是很遗憾的,士兵听不懂日语。士兵拿出自动步枪,想要制止始。始轻轻拨开枪身,士兵就在没有用到自己双脚的情况下在空中移动了十公尺左右,和中国风的街灯抱个正着。
步兵不只有一人。一个小队的士兵出现在满是喧闹声和火药味的街头。另一方面,老么余跟在长兄后面跑出来,和这一群士兵形成了交错的状态。
士兵们的眼中闪着失去神志的光芒。一眼看出余是个少年,而且又没有武装,一个士兵毫不考虑地就往前突进,用力地挥下自动步枪的枪身。
结果,或许根本不值得一提。穿着中国服的少年躲也不躲,倏地抓住了枪身,微微地改变手腕的角度。包括装备在内体重高达九十公斤的士兵就连同自动步枪飞向半空中,落在水果店的店头,上半身都埋在枣子和荔枝堆里。
大吃一惊的士兵们正要包围住余的时候,始跑过来了,立刻形成了一场乱斗。二十秒钟后,结果就出来了。当虹川、蜃海、水池他们跑来的时候,三十个左右的士兵以三十种不同的姿势趴在路面。
“总得留一些给我们吧?这样我就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水池一边抱怨着,一边单膝跪在士兵们的身旁,开始没收他们的军用手枪和自动步枪。站在始旁边的茉理提出了一个建议。
“终会不会跟着食物走啊?我们在道路上铺满食物,让味道散开!”
“这很难说,因为他刚才大吃了一顿。或许再过一阵子会比较有效果。”
“那么,我还是先去准备吃的吧!如果变身成龙要花费能量的话,回到人身之后,一定就饿了。”
“嗯,可不要宠坏他了。我倒想让他饿一顿。”
这时松永带着“这个时候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吗?”的表情,在茉理的脚边仰望着他们两人。看来这只小狗还比较聪明些,两头龙则继续往前进,追逐着战车队,不知不觉就离开中国城了。它们似乎沿着布希路往西移动,那个方位开始出现火焰和烟以及爆炸声。
Ⅱ
始往前走了两三步,对着弟弟们呼叫。
“续!终!不要把街市烧毁了!到海上去!到太平洋上去!”
以一个人类公敌而言,或许不该在意街市会不会被烧毁,只是把无辜的市民卷进是非当中,对当事人而言,并不符合精神卫生。更何况,如果他们这样做,无异让四姐妹和其手下大悦,结果等于帮他们完成了计划。
始的精神波是不是能沟通不得而知。或许是不喜欢在狭窄的空间战斗吧?在夜空中翻腾着身体的两头龙无视于炮火的攻击,开始离开街市了。
旧金山本身的市域面积不大,人口也只有八十万而已。原本这个都市就是建筑在丘陵性的半岛上,所以根本无以扩宽。可是包围着旧金山湾的大都市圈人口超过了五百万,位居北美大陆的西门,不断地发展和扩大中。
两头龙是在旧金山街市的东侧上空移动,往西行是太平洋,往东则是旧金山湾的上头。旧金山湾南北长约九十公里,东西宽约十五公里,面积和日本的东京湾差不多。以龙的活动范围来说。大致上是够宽了。
“在海上也可以用船。就用我的汽艇吧!”
黄大人提议,始毫不考虑地接受了。既然成了伙伴,也该分担一些工作的。资金和装备就应该委交黄大人来负责。
想用船来解决事态的不只是始他们而已。
在旧金山近海的普通型潜水艇南叉、对空火箭巡洋舰阿帕拉契、直升机航空母舰比斯肯以及其他的舰艇群掀起了波涛进入旧金山湾。世界最强的美国海军为了打倒人类公敌——恶虐无道的龙群而出动了。
“把龙从旧金山湾引到太平洋上去。只要到了太平洋。就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它们。这个时候,把损害控制在金门桥就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这是海军的基本战略。实际上,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对没事先商量就任意引发炮战的陆军,海军有着极大的不快,但他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怠忽职守。再说,他们仍然以正义的一方自居,而陷于自我陶醉当中。
在直升机航空母舰比斯肯的甲板上,十二架最新锐的战斗直升机一起朝着龙飞了出去。于是,龙和直升机之间的夜间空中战斗展开序幕。
战斗直升机群急速地接近。回旋翼的声音撕扯着夜气,引发了猛烈的骚动。
两头巨龙仿佛感到厌烦似地俯视着直升机群。直升机从四方包围住浮在半空中的龙之后发射出巴尔干炮。
那是一种在一分钟之内就可以发射一千二百发炮弹的大口径机关炮,威力足以撕裂非洲象巨体的强力武器。穿过夜空的巴尔干炮火线发着青光,看来就像缝着黑绢的线一般。
弹列袭击着龙鳞。反响的炮声和回转翼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引发了龙听觉神经的不快感。红龙突然挥起了长大的尾巴,横扫过一架直升机。
战斗直升机在夜空中回转落下,冲撞上旧金山湾桥的一根巨柱,瞬间散裂成灰。
其余的战斗机仍然朝着龙发射炮弹。看来像是一场狂怒的乱射,事实上,如果随便扫射的话,就会误伤同伴。他们透过巧妙的联络方式来包围龙,想要给予正确而有效的打击。不管是驾驶员的技术也好,战术的洗练度也罢,这是一支超一流的直升机部队。就算对方是直升机部队或战车队,胜负一定早就分出来了。
可是,对方是龙。而且,尽管人类再怎么努力去杀人和破坏,对龙的反击似乎都没有招架的能力。这一次是白龙在半空中跳跃,同时击落两架直升机,可以看见在下方阴暗的海面上激起了小小的水柱。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百万人以上的市民知道事态了。
“从金门桥上可以看到龙和海军在作战哦!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观,不要忘了带VTR或相机。”
“哟,今年的普立兹奖是我们的了!”
不知天高地厚而又有行动力的人在每一个国家都有,从电视台、自由的传播业者到业余的爱好者带着相机之类的器材的男男女女都涌到金门桥上来了。警察当然想加以制止,但根本没办法控制。数发枪声朝着夜空发射后,没有群众因为这样的威吓而退缩。人群中也有拿着“解救鲸鱼!”标语的人,似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在群众的下方,太平洋和旧金山湾的海面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波涛。在波涛之后,一艘大型的汽艇在夜幕的包围下正往前奋进。
坐在这艘可以搭乘二十名乘客的汽艇上的是六个日本男女、黄大人和他的七个部下,以及一只日本出身的小狗。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中国服和广东风的饮茶组。光看这个景象会让人以为是一群人正在海上野餐,然而定睛一看,在防水布下面还准备了信号弹和来福枪、催泪瓦斯和枪等。
在出发后没多久,始就发现了。在湾上前进的汽艇不只是他们的,有几十盏灯火在黑暗中飞奔着。是在金门桥上拍摄VTR或相机的那些人吧?他们的好奇心之强固然令人惊讶,不过美国人一向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结果由自己负责”的根深蒂固想法,所以,这也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急驰于海上的汽艇左前方可以看到一个黑压压耸立着的断崖。
那就是名闻遐迩的阿尔加特斯岛。曾经是一个收容重罪犯的拘留所,现在已经是个无人岛了。岛的四周是又快又急的激流,从岛上游泳逃出来的犯人或许有不少就这样被海浪吞噬而消失。
两头龙就在无人岛上降落。它们一挥动长大的身体,已经空无一人的拘留所墙壁就倒塌了。
上空还有半打之多的战斗直升机在乱舞着,发动一波一波的攻击。空对地的火箭拉着白色的云尾袭向龙,阿尔加特斯岛的各处随即炸裂开来,喷起了破片和火焰。每爆炸一次,黑夜的一角就闪着红光,引起观战人们的欢呼声。被白龙发射出来的音波击中的直升机在大小无数的闪光中相继落下。
Ⅲ
夜色逐渐加深的旧金山湾上,又有新的骚动产生。海军的高速哨戒艇对着这些起哄的人们直冲而来。对那些认真相残的人们而言,这些观众实在令人讨厌。尖锐的警告透过麦克风传了出来。
“那边的汽艇,停下来!”
高速哨戒艇的航迹在夜晚的湾上掀起了白色的水线。掀起的波涛高高地溅起,汽艇因为操控失当而翻覆,成员都被抛到海上了。
“停船!否则攻击!停船!”
气氛俨然在战争当中。当哨戒艇奋起前进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们驾驶着汽艇慌忙改变了路线,没有一艘船听到警告而乖乖地停下船的。或许是被激怒了吧?架在哨戒艇艇首的重机枪对着夜幕开始扫射。
余在艇上对茉理低声说道。
“和日本不一样,他们真的射击了耶!”
“好像没有对准目标,不过,或许在愤怒之余会真的击沉船只也不一定。”
总之,哨戒艇的警告被抛在一边。几十艘的船只在海上四散开来,想逃过哨戒艇的追赶。强行突入船只圈的哨戒艇突然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停止,搁浅在刚刚自己翻覆的船身上。哨戒艇在着水的同时失去了平衡,发出激烈的波涛声和引擎声翻覆了。
之后,始他们的汽艇正要经过金门桥下的时候,一架直升机紧追了过来。机身穿过桥桁,以和船身几乎要擦撞的高度发出惨叫声。很明显的,这艘汽艇和其他的船只不一样。就在机体下方的巴尔干炮瞄准目标的那一瞬间,汽艇在黄大人的指示下改变了路线。吐出火舌的巴尔干炮在海面上射出一排弹列。当直升机通过汽艇上方,改变方向时,始拾起在甲板上的铁绳,投了出去。
始投出去的铁绳卷上直升机的一只脚。不到几秒钟之后,始把铁绳的另一端投向金门桥的桥脚,紧紧地缠住,瞬间,直升机就被绳子捆绑在桥上。
一旦失去平衡,直升机就摇晃不定了。在剧烈地晃动一阵子之后,直升机就像被绳子牵引着冲向海面。由于高度只有五公尺左右,乘员们应该可以避过一死。夜幕中溅起了白色的水柱,直升机的回旋翼切割着水面,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始他们的汽艇加快速度离开了金门桥。现在夜雾也已经被强风吹散,视线也清楚了许多,不过,波涛还是很大。汽艇的船身剧烈地上下晃动,余和茉理拼命地护住饮茶组以免倒下来。
龙和美国海军的“旧金山大海战”现在进入高潮。火箭、火箭弹、枪弹化成了无数的火线集中于龙硕长的身体上。死亡的火花以广大的黑幕为背景,华丽地炸裂了。阿尔加特斯岛完全化成废墟,仿佛就要在火焰和黑烟当中,沉入海底。
在知道事态之后,合计三十架的迎击战斗机从加州各地的空军基地出发,陆续前往旧金山湾的上空。
站在炮烟和弹雨中,两头龙再次飞上半空中,这时,战斗机群从三个方向朝着阿尔加特斯岛飞来。杀人兵器和神兽的空中战极为激烈,可是时间却不长。白龙一发射出音波光束,以超音速前进的战斗机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红龙所发射出来的火焰使得战斗机变成了火团,旋转降落在海面上。当三十架飞机都被破坏的时候,火箭巡洋舰阿帕拉契所发射出来的最后六发火箭集中于一点,在白龙的下颚炸裂开来。这六发火箭的破坏力足以将三十辆重型战车一次吹垮。白龙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扭曲着硕长的身体落向海面。红龙在一片高高溅起的飞沫中,慌张地追赶而下,把自己也没入海面下。
“它们坠海了,撤退!”
超过一百束的探照灯光束射向海面。当然,水中雷达和声纳探测器也开始启动了。在直径大约一公里的水域上,大小的舰艇群聚着,就好像浮在海面上的城寨一样。连黄大人的汽艇也无法靠近,只能从远处守望着。始无言地脱下中国服。
“茉理,其他的就拜托你了。”
话还没有说完,始就从甲板上一跳,潜入了旧金山湾冷冷的水中。茉理根本来不及制止他,只有目送着始离去,同时抱住了想跟在长兄后面跳下去的余。
在始的前方。
“来了,就浮在那边。”
警戒的叫声从各舰发出来。
像巨大的喷泉也似的水柱溅起,深红色的龙把长长的脖子伸出海面。金黄色的瞳孔中含着怒气,睨视着火箭巡洋舰阿帕拉契的甲板,拿着枪的几个士兵见状不禁软了脚。
“瞄准眼睛!射眼睛!”
各舰的主炮和机枪一起对准了目标,轰然吐出的火线向红龙集中。就在同时,红龙倏地张大了嘴。
阿帕拉契的船员们无能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惧和惊愕的叫声从其他舰上传来。白雾块状的东西从红龙的嘴里喷了出来,阿帕拉契的舰体便开始冻结,四周的气温急速下降。当阿帕拉契完全冻结的时候,白龙从其正下方的海中一跃而起。阿帕拉契的舰体一断为二。附着在舰上的霜像雪花一般地飞舞着,而像冰柱一样断裂为二的阿帕拉契便卷着巨大的漩涡沉没了。亲眼目睹这个景象的海军官兵们莫不因冷气和恐惧而起了鸡皮疙瘩。或许这个景象让他们想起那艘巨大的航空母舰“霸王”也败在龙手中的事。
“对啊!能控制热就一定能控制冷。只要把分子的动作停住就可以了。”
从冷冷的水中探出头来的始发出这种像是学了初步物理课程的感想。看来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必须更了解龙王的力量才行。不过,操控火焰和冰这两种力量还真是很适合续的个性啊!始不禁苦笑了一下。
而美国海军方面所面临的问题可不是苦笑就可以解决的。恐惧和败北感形成了歇斯底里的暴风,疯狂也似地炮火向两头龙集中。最后,红龙像是有意要让整个战局有个结果似的,它瞄准了直升机航空母舰比斯肯,吐出巨大的火焰团,比斯肯立刻着了火,然后引爆燃料,产生了大爆炸。
爆发威力极为惊人。金门桥上的观众们都受到冲击,像骨牌一样倒了下来,甚至不断出现因轰隆巨响而暂时失去听觉的人。巨大的火球出现,真个旧金山湾就像涂上橘色颜料一般。据说连距离在五百公里之外的洛杉矶都可以听到爆炸声,不过,这大概是过于夸张的说法。
然而,集结在旧金山湾内的美国海军舰艇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却是不争的事实。从一九四一年末的珍珠港事件之后,也就是相隔了五十几年之后,美国海军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重创。连接旧金山和东岸奥克兰的湾桥也毁损了一半。幸运的是,美丽的旧金山逃过溃灭的命运。
Ⅳ
脱掉中国服的始在旧金山湾冰冷的水中,把两个恢复成bbr>人身的弟弟带回黄大人的汽艇,这是十点二十分时的事。这个时候,湾上已经没有其他的船影了,他们还是得避开来自空中和陆上的视线。甲板上已经准备好毛巾、毯子和新的中国服,他们得以立刻恢复文明人的装扮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续感激地对哥哥低下头。
“大哥,对不起,我们做了让你困扰的事。”
“不,续,你们做得好。现在不是已经能够控制龙的力量了吗?”
“做得好”这个评价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事情能这样做个了结实在太好了。这是始的真心话。灾祸发生的第一个原因在于让战车在大都会的正中心发炮。他们不可能接受“闭上嘴巴任人击杀,不要抵抗”的理论,而去取悦四姐妹。
终叹了一口气。
“唉!变身成了龙还是得看二哥的脸色,真让人受不了啊!我原本想要在广大的宇宙中更自由地飞翔呢!”
“自由和放纵是不一样的,终,好好记住这一点!”
始又开始属于他特殊风格的说教了,而茉理则在这个时候证明了他的确是终的太阳。
“哪,终,先填饱肚子吧!始要骂就等以后再慢慢骂吧!”
“哇!天国啊!”
包子、饺子、烧卖、八果酥饼、虾仁吐司,还有其他许多伟大的中国饮食文化芳香整个飘散出来,让终不禁乐昏了。续并不感到特别饿,所以他只想喝可以暖身的青岛啤酒。啤酒比食物更能快速地热胃。续一手拿着啤酒,瞄了黄大人的背影一眼。他还没有完全对黄大人放心。终看了看续的表情,吞下第三个包子,对二哥低声说道。
“续哥……”
“什么事?”
“我们比其他人强壮一点,所以是不是可以稍微信任别人一点?如果始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要续哥和我注意到就行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续从浓密的睫毛下面凝视着终,刻意地耸了耸肩。
“终好像越来越成气候了。”
“那是因为我是续哥的弟弟啊!”
“我说你越来越成气候指的就是你这种说话方式!”
?续用手指头戳了戳终的额头。余坐在他们旁边,把烧卖放在手掌上喂着松永。虹川、蜃海、水池、三人手上拿着青岛啤酒,仰望着夜空。始则在舷侧和茉理并肩站着,听黄大人说今后的计划。
“在苏沙利特上岸之后前往蒙特利,那边有我的别墅。名义上当然是别人的……”
从该处前往泰国的曼谷,准备潜进中国大陆。在香港和中国境内都有黄大人的同志可以随时支援。看似准备得很周全,不过竜堂兄弟当然还是得靠自己保护自己。
始觉得事情演变得很奇妙。可是,逃避不如面对问题。他觉得自己好像全在已逝的祖父的掌心中,然而要跳离手掌,还是得先走到手掌边缘吧?
载着竜堂兄弟们和他们同伴的汽艇迎着海风奔驰在海战好不容易结束的旧金山湾上。
瑞士联邦共和国苏黎世市,上午八点十分。旧金山时间则还在前一天的夜里。
在大西洋决济银行内部的一个房间中,大君们正要开始吃他们幽雅的早餐。他们把加了莱姆酒的橘皮果酱涂在吐司上,在场的人影只剩三个。有一个人缺席。
“缪龙还是救不回来吗?”
“没有用的,急性心律不整这种病。还好他不像父亲一样躺在病床上折腾了两年,对他来说,这应该说是比较幸运的。”
“就算再怎么有权势,人是不能永生的。缪龙从生者的行列加入了死者的世界,就像我们的父亲和祖父一样。”
大君们的脸上并没有多深重的悼意。进食的动作虽然微微地慢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延迟。在大部分的餐盘被撤下,咖啡的香味开始飘散时,他们开始就死者的葬礼和消息发布一事进行讨论。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决定由谁来担任继承人。
“就照预定计划。只有让蓝伯·克拉克和缪龙的女儿结婚,使他成为这家的主人。”
“那个离奇古怪的男人?”
“计划就是计划,不能变更的。”
会话中断了,大君们陷入十秒钟左右的沉默。
“好吧!反正任何人要加入大君的行列都必须谒见尊者,只要尊者答应就可以。如果不行再把他剔除好了。”
大君们彼此点了点头以示赞同。他们很清楚自己是掌握命运之尊者的仆人。
“那么,那个蓝伯·克拉克现在在干什么?”
“从医院消失了。”
“喔!”
“不要担心。汤生正命令那些超能力者进行捕捉行动,随时可以把他叫到苏黎世来。”
“对汤生而言,这一次可能大出他的意料吧!虽然有时候他也会丧失自信……”
“和竜堂兄弟交手,连我们都会乱了章法,更何况是汤生。这是很正常的事。”
一个似苦笑的表情掠过大君们雕刻般的脸上。竜堂兄弟真的是为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可是大君们并没有因此就罢手。除了竜堂兄弟之外,其他的事情都照他们的想法在进行着。全世界正朝着秩序和安定的反方向进行,“令人欣喜”的报告一个接一个送到他们手上来了。
“……从孟加拉到印度领地的阿萨姆,稻子大量枯死。损害区域持续扩展到孟买。再这样下去,至少会有一亿人饿死。”
“……由于少数民族库尔德人的待遇问题,土耳其和叙利亚在国境地带发生了武力冲突。两军都很可能使用毒瓦斯。”
“……尼加拉瓜和萨尔瓦多的国境上发生枪战,战事不断扩大中。”
“……特兰西尔巴尼亚地方的匈牙利人和罗马尼亚人的抗争看不出有平静下来的趋势。两国的正规军进入第一级临战状态。”
“侦察卫星绿骑士在青海上空静止了。位于东经九十六度十分,北纬三十六度十分,可以涵盖青海、甘肃两省全境。”
听到最后的报告,三个大君再次互点了点头。伟大的哲学家庄子有言:
“乾坤一剧场,剧中尚有剧。”
当全世界变成了一座恐惧和破灭的剧场时,大君们不但是剧中的表演者,同时也是冷眼旁观的观众。
第五回竜堂兄弟座谈会
续:这一回再度承蒙各位读者购买文部省查禁候补作品“创龙传”,实在不胜感激。
终:如果被禁就看不到了哦!赶快去买来看吧!
始:你们干嘛这样刻意宣传?
终:啊!因为是有可能被查禁啊!
余: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是有自称为文部省官员的人写信给作者,说“请作者以后多描写日本是一个最棒的国家,政治家也都是完美的人”之类的事。
始:是吗?不过,他们要说什么那是他们家的事。因为我们没有义务要听那些向就职情报公司索取贿赂,再把罪过推给妻子部下,以及在深夜喝个烂醉,穿着内衣在路上散步,还殴打要求他们检点行为的警官之类的人的话。
续:说的也是。如果在意他们的话,我们的品性也会受到影响。
始:不提这个了,应该有比较重要事情吧?
续:是的。今年的情人节竟然收到五十个瓦楞纸箱的礼物哪!多谢各位了。
终:五十箱的分法是始哥哥一箱,续哥一箱,余一箱,我有四十七箱,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理方式。
始:要说谎话能不能说一些不会被视破的?
续:别管终说什么了,因为其它作品的人物也收到不少礼物。几乎是难以估计。
终:都被作者一个人吃掉了……
续:对不起,获增的巧克力大部份都……
余:送给作者所知道的少年少女福利设施当礼物了。
续:原本这种捐赠东西的行为应该不说出来的好。因为这是把读者们送来的东西转送出去的行为。
始:有几个读者也问到,我们怎样置些巧克力。
余:那些设施的园长曾表示“孩子们都很高兴,请代我向读者们致谢”,所以,我们特此向各位报告并致上最高的谢意。
终:不过,那些渗有白兰地和威士忌的巧克力是不能送的。
续:因为那孩子都未成年。酒精产品是有法例管制的,懂吗?终。
终:什、什么意思?
始:嗯!隐瞒了什么?
终:这个嘛……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各位读者。今年我们一样有回礼,可是还是有几个住址不清楚或收信人不在的案例,结果东西都退回来了。
余:或许也有些是作者疏忽而没有寄到的,这些读者请跟出版社连络。
续:不过,同时联署的人只寄给代表人而已。对了,联络时请用明信片。用信封可能会比较麻烦一点。当然,住址和姓名要清楚而详细。
始: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写上电话号码。这样一来,送货的人也不会搞错。
终:看有没有该通知给大知道的事,续哥?
续:终的态度总让我觉得不太对,算了!在第五卷的座谈会中提到的“住在爱媛县的读者”来信一事,事后该读者也有了联络。为了该者的隐私权,在此略过。
终:还有呢?
始:对了,要事先告诉那些多疑的读者,“反三国志”是确实存在的。只是没有办法拿到原版,只能从“真假三国演义纵横谈”这本书中知道个大概。而且没有日语译本,所以有兴趣的读者请到图书馆或中国书店去找找看。
余:对了,这次好不容易去了美国,竟然没能到大峡谷和迪斯乐园去,好可惜。
终:也没能到拉斯维加斯啊!只是在中国城吃中国料理。
续:终,你到拉斯维加斯打算做什么?
终:没、没有啊!当然是到旅馆的游泳池游泳啊!
始:不是去比游泳池更宽的地方游泳吗?嗯?
终:唔,就算是这样,我也只能当续哥的陪衬啊!
续:那是当然的事。因为,我是你小时候帮你换尿布的恩人哪!偶尔总要比你引人注意些吧?
余:偶尔?
终:哼,少故意施恩于人了!我听始哥说,当我肚子饿哭着要奶的时候,续哥也自作主张,一句“尿布!”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帮人家换尿布了。
续:呀!你有什么不满吗?拜我所赐,你才能过着干净清洁的生活啊!
始:话越说越不象样了,就此打住!
余:我们忘了重要的事。“创龙传”到第几卷结束?
始:对,这是很重要的事。大概十卷左右吧!
终:如果没有被查禁的话吧?
续:如果被查禁,就此打住了。如果没查禁,没有办法,本卷就写到第十卷,然后再写两卷外传。这就真正地结束了。
终:那么,第七卷就到中国去啰。
续:编辑人员在看第六卷原稿的时候,曾说“田中先生在改变现在的体制前是不能到中国去的”,作者闻言只有苦笑。
余:在第六卷中出现了很多中国人的名字,有时候是用平假名,有时候是用片假名,并没有统一。
始:大致上还是有个基准的。如果是现代的人物,就用片假名做北京话风格的发音。如果是历史上的人物,就用平假名以日本的音读来念。
终:作者夫妻到北京去时,还就这件事请问中国的向导呢!作者问该怎发音比较对。
始:对啊,向导便笑着回答,“日本人就用日本风格来念好了。第一,因为中国风格的读音有很多种。”所以,bbr>?99lib.干隆皇帝和永乐皇帝都是用日本风格的发音。
终:是啊!对了,这一次的座谈会就此结束了吧?
始:不,很遗憾的,还没有结束。续,把终的座垫拿来看看!
续:好。
终:哇!大哥横暴!二哥冷酷!
余:哇,好棒啊!威士忌酒心糖和白兰地酒心糖,一个、两个……啊,还有真的白兰地酒。都是情人节的礼物。
始:全部没收!
终:人民要勇敢对抗不正当的欺压!
续:真是对不起,到尾声还让读者看到这种令人难憾的结局。
始:对了,本书中还写了许多啰嗦的事情,譬 5982." >如对老人要心存感激,要谨守礼仪,要听家长的话,未成年者不可喝酒。唉,简真就像是教育性的小说嘛!不要说不能查检,文部大臣还应该颁个奖才对。(笑)
续:那么,干脆就不要禁了,大家以拿到日本传奇文学小说史上第一个文部大臣奖为目标继续努力吧!(笑)
余:那么,各位读者,再见了!如果今年没有被禁而还能与各位见面的话,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续:真是可喜可贺啊!
终:一点也不好玩!
(一九九零年五月二十七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