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步入武年》 第一章小镇少年 弥漫的雾气,昏暗的树荫挡住了刚从山那头照射过来的日光,使本就很少有行人路过的小径显得有点阴森。 慢慢的,一个略显疲惫背着背篓的身影出现在小径的那头,从身影看来应该是个少年,只见这个少年放下背后的背篓擦了擦头上的露水,继续穿梭在山林之中 少年边在山林中穿梭边想该采的药材已经采的差不多了,唯独差一株最重要的清心草,师傅的病情很特殊,每个正午都要配一碗清心汤给师傅喝,当初他劝师傅去看郎中,师傅偏不听,非说郎中只会骗钱。 所以只能每天劳烦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每天采药。想到这,少年不禁摇了摇头,又继续穿梭在山林之中。 而就在离这座小山不远的另一座小山脚上,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黑色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正缓步走在上山的小路上,当走到半山腰时,只见男子抬起黑色斗笠下棱角分明的面孔看着山顶云雾中时隐时现的茅草屋,嘴唇微动“这次你跑不了吧” 就在此时,黑袍男子怔了一下,他感到一股凉意突至,身体好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突然那股今人心悸的气息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时黑袍男子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不过又迅速把这种可能否决了,只因太不可思议了。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山上走去。 而就在此时山顶茅草屋中传来了一声轻叹,随即便被微风吹散,仿佛从未出现。 一转眼,快到正午时,少年仍然未找到想要的清心草于是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只好到那里试试了” 不一会儿,少年就来到了目的地,看着眼前陡峭的悬崖,“如果摔下去,一定会被摔成一滩烂肉”想到这,少年不禁往后退了退。 但又想到师傅每次发病时咳出那鲜红的血液,少年又坚定了脚步“反正我是师傅捡的,命也是师傅给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把师傅照顾好” 只见少年把拳头攥得发白,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便来到悬崖边,开始慢慢的向下爬去,在向下爬的过程中少年尽量不往下面看。 但不时听到踩掉的岩石落下悬崖粉身碎骨的声音,身形也开始变得瑟瑟发抖起来。 过了一会儿,炎热的烈日已经把早上嫩绿的小草灼得有点焦黄,就在这时,在悬崖峭壁显得矮小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目光被被一朵小草所吸引,只见那小草生有三叶,三叶如灵蛇一般吞吐着天地的灵气。 就是它,清心草。不过就在这时少年迟疑了一下,因为那株清心草生长在一个岩石缝隙处,很难采到。不过想到师傅的病情,少年还是一步一步艰难的爬了过去。 等到来到岩石正上方时,少年才发现清心草旁边还有另一株植物,生有八叶,根茎龙根一般,周边还带有奇异的莹紫色光芒,少年也没多想,大不了回去问问师傅有什么用,没准对师傅的病情有帮助呢。 所以顺手便扔进背后的背篓,再把清心草也扔了进去,便一步步向上爬去。 等到少年回到茅草屋之时,发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门前多了个头戴黑色斗笠,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少年迟疑了片刻,朝向茅屋跑去,边跑边向茅屋喊到“师傅,有客人来了” 少年来到屋中,便放下了背后的背篓,来到一张木床前,此时木床上原本躺着的老者缓缓张开了双眼,说到“老朋友了”随后便从床上缓缓坐起,拿了手边的拐杖,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少年见了连忙上前搀扶,等来到门外时,老者望了望正前方的黑衣人,他没有说话,仿佛在怀念什么,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老者仿佛想通了什么,看了看旁边的石桌,示意黑衣人坐,黑衣人也没矫情,也走了过去坐下。 少年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事便回屋给老者敷药去了。 良久之后,少年端着一碗药汤出现在了门口,可此时的小院空无一人。 少年咧嘴一笑:“小老头也是躺床上闲久了,这会来个熟人铁定要把他拉着去炫耀他种的小破灵芝。”少年笑着摇摇头,“老人啊”端着药回屋里去了 第二章神说 北方的游牧部族林立,他们的势力也参差不齐:有骑兵过万的大征服者,也有人口仅数千的小部落。因为如此,部落间相距甚远,就是为了躲避战乱。 但这些天各一方的游牧人的信仰却是一样的;他们都信奉轮回之神。它不是幻想,它活生生的存在着的,没有人会否认;无论你在马鞍上还是在广袤的草地上,只要抬起头来你就可以看到那轮回之神——耸峙在地平线尽头的世界屏障。 好战的他们在草原上不断迁移,千百年来安常守故。他们的步伐跨越百里,牧场来回千里。看遍山川、射尽雕隼,唯一不变的只有那面拔地参天的神。于是在千年前就有游吟诗人吟诵这古老的巨墙,把它歌诵成牧民们的守护神。 歌谣一直都存在,人民对它也坚信不疑。可汗也曾派出铁骑,去瞻仰这尊贵的真神,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茫茫的大地和恶劣的环境把朝拜者赶了回去,但这不影响牧民千年来对它的崇敬。 清晨,又是新的春天,该起程了。 牧民们相信祭祀能为他们带来好运。祭司走上祭坛,在早上红日的照耀下,这显得无比神圣。 “您是世间唯一的真神,是万物的主宰,我伟大的守护神,您伴随太阳一同升起。。。。”诵词在草原回荡着,歌谣千年不变,只是那最初的模样,早已被时间冲在这流传的神话里去了。 这里是观赏日出最好的地方,在这天下没有之一。 站在这,可以看着大如山岳的红日从脚下升起,不用担心会有云遮挡视线,因为它们都在脚下。太阳离这里似乎很近,它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就像脚下踩着的这个庞然大物,它又未尝不是遮住了天下大片苍穹? 面对这样大的太阳,却难以感受到一点点热,不然这面巨墙怎至于终年冰封?不过这里本就是生灵无法触及之地,也没有人会为了不浪费难得的赏日地点,来触碰这死亡的边缘。 但本该死寂的巨墙上却有身影活动,是一支人马。他们披坚执锐,厚重的铠甲上凝结着冰,手中的武器种式各异,形状可怖。他们来回巡逻在宽阔的城墙上,脚下踏着冰壁,无数次的踩踏早已使它光滑无比,它渗出的寒气即使巨日也无法冲散。但似乎对这些不知有无生命的巡逻者毫无影响。他们面具下空洞的眼神透出死一般的凝重,与这面矗立在天地交际之处的巨墙一样。 它是虚空与世界的交界,上古它被称呼为轮回之壁。轮回之壁建于古战争后,在那之前,天地由人皇、天皇、地皇共同统治。 这样的统治很稳定 ,但天族自命高万物一等,天皇不甘与人、地二皇平起平坐,为此不惜用无数天族人的生命圈养了一把杀戮利器——泣鬼。 之后天皇假意与地皇结下盟约,共击人皇,平分天地。于是发动战争,在与天、地两族的战争中,人族惨败。 人皇自甘为天族附属,从此后自称天子。见人族败退,天皇却没有遵守约定,要独尊天地。 地皇兴师问罪,这时天皇放出泣鬼,击溃了地皇,地皇被逼退,迫于天皇追压,自废皇称,受天皇册封,统理地界称幽冥帝君。 本已尘埃落定,但此时天皇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出现了:泣鬼因杀虐戾气难压,摆脱了天皇的束缚,噬杀成性,再加上血战中阵亡的两族数十万将士魂魄的执念积怨,泣鬼愈发不可挡。 数位宗师、仙家老祖出面阻挡,皆是被撕得粉碎,死前都自散魂魄,灰飞烟灭。 留与天地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泣鬼杀戮的咆哮。 恐惧支配人们再次掀起反抗。 这是千百年来三族的第一次联手。 废墟和死尸在硝烟中混杂,黑色的血在如注的暴雨冲刷下混入浑浊的江河中,随处可见洪水肆虐带来战火赐予的残肢断臂。。。 山谷中回响起低沉的号角声,但无法掩盖堆积如山的尸体哀怨般凄嚎。又一队人马穿过这条怨气冲天的黄泉路。 年轻将士们的步伐沉稳,眼神坚毅凝重视死如归,绝不会为脚下的战友、兄弟,甚至是父子的尸体动容:立在战车碎片上的乌鸦啄食着死者的眼珠,因为那是人全身最美味的部分。 几个面色如土的老弱残兵表情呆滞地拖动尸体,把其身上可用物件搜刮干净后,扔到空的粮草车中,对身旁经过的人马视若无睹——他们知道现在的热血少年只不过是不久后另一批打理对象罢了。乌鸦在上空盘旋着,等待新的食物。 群鸦的盛宴,运尸车的装运点。 将士的步伐依旧。 一声长叹。山崖上的一袭白衣缓缓合上双目,“罢了。”说完,纵身一跃,枯叶般的身躯向半空倾去,脚尖凌空一点,身形随即消逝。 华光湖。 天皇独自一人望着满池的彩荷怔怔出神 “阁下大驾光临,寡人因忧虑战事未曾远迎,海涵。” 身着白衣的男人和天皇并立,眼睛与天皇一样望着荷塘。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结束这场战争。”白衣淡淡道。 天皇剑眉微颤,缓缓转过头去,望着这个可以凭一己之力闯入九天禁宫的男人。男人目光还是停留在荷塘里。 “但有一个约定。”男人转过头来,深遂的目光古井不波。 战争 身着重甲的汉子手握环刀,鲜血淋漓的手臂看起来触目惊心。“将军,兄弟们伤亡过半了,不如我们。。”士兵气喘吁吁。 汉子握紧了刀柄,“告诉大家伙,援军马上就到,都是生龙活虎的少年郎,板扎得很!”说完拍了拍士兵的肩头。说话时就是一副“怕什么”的表情;努力想表现出大将的镇定,但实际上他不住颤抖的睫毛已经暴露了他的焦虑。 手安放的肩头始终没有动,而那个面对上司的士兵呆呆的望着天空。 “嗯?。。”汉子随士兵目光所投处望去,目瞪口呆——一道刺眼的白虹滑破灰暗的天际,径直向远处隐天蔽日的泣鬼砸去。当黑白交接那一瞬,所发出的强光刺得二人睁不开眼。但依稀可见一头巨大的泣鬼被光束洞穿,山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塌! 山坡上的汉子呆若木鸡。 “干他丫的!”士兵喝了声彩。“将军,这就是那个厉害的援军啊,嘿,真的板扎得很!” 一头泣鬼倒下 ,立即又有无数形态各异的泣鬼潮水般涌上,但即便泣鬼多似黑云,那道细微的白光在其中穿梭从未消失,如同一道闪电,斩开黑夜。 军队士气大振!山坡上汉子刀一挥,身先士卒,奋勇前进。 看着又一轮激战,天皇面若冰霜。“去吧,时候到了。” 战场远方出现数千位身形高大的筑城奴向战场走来,落日余晖的照耀下,这些巨兽看起来无比高大。它们身上皆用铁索背负着专门用来制攻杀法器的黎铁。 看到这些巨兽向这边走来,穿梭于黑色风暴中的白虹停顿了一下,转瞬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向敌军深处刺去。 白虹刚走,泣鬼如同退潮一般折回,对白虹紧追不舍。 前来支援的各路宗门见况乘势追击,各显神通紧随其后。 这时白虹已约过天地边缘,遁入虚空中了;泣灵也随后涌入,上一刻还铺天盖地的泣鬼顿时从天地消失。 追击的仙家弟子和刀兵武夫也要进入时,不远处白虹出现了,正好挡在虚空入口。 白光慢慢消逝了,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着一袭白衣的男子。他凌空而立,背对着众人,宽大的白袖被剑气鼓满,手里的银色长剑沾满紫色的血。 长发纷飞。 男人身前漫天泣鬼将他团团围住,发出凄厉的嘶嚎,男人泰然自若,并没有去理会它们,而是对着身后追随到的门派教宗缓缓一揖。 众人不约而同一愣,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当一位骑着仙鹤的老道士一马当先快要进入虚空时,男人把手中的剑在胸前一横,面前升起一道剑气直抵苍天,将众人挡在了虚空外。 男人转身,剑气瞬间包裹全身,又化成一团白光,向着虚空深处掠去。 —— 这些自命不凡的掌教老祖、气血方刚的大宗子弟在剑气外议论纷纷——老祖宗们讨论着对泣鬼的攻杀;后辈们私语着白衣男子的来历。。。议论滔滔不绝,各自心机谋测也是千变万化。 离剑气最近的骑鹤道士没有与人交谈,而是看着这道剑气怔怔无言。 一位着袒胸露乳的中年男人踏着一面大蒲扇,来到老道士身旁,老道人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穿着短褂的胖子眼神中充满疑问。老道士看了看他坠满肥肉的肚子,缓缓摇头。 “你觉得它还能撑多久?”短褂胖子问。剑气消散的速度肉眼可见。 “我关心的,是他还能撑多久。”老道士答道。 —— 虚空中,白衣立在泣鬼累积起来的尸山上,不在光芒万丈;长剑的光泽也已经暗淡了几分,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泣鬼血液,把剑与它们的肢体黏在一起,让男人挥剑愈加沉重。 泣鬼再次发起进攻,牙爪并进。洪水一般顷刻之间就要把男人淹没,男人举剑乱砍,剑锋过处,鲜血横流。刃影闪过,肢首齐下。 一只只泣鬼的尸体顺着尸山滚落。男人朝着虚空中一个方向望去,黑暗中有一白点若隐若现,那正是虚空的入口。 男人一转剑锋,数头扑向他的泣鬼嘭然炸开,化作齑粉。“城筑好后,驻扎守界!” “这需要百年的时间。”一个声音从那个天地传来。 男人缓缓收剑。 “怎么,约定忘了?” 历心 “之后呢,那位大剑仙愣是整整挡了泣鬼四百年呀。另一边呢,天皇也没有食言,轮回壁好之后,组建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铁卫,而他们都是四方召来的死囚;被天皇赦免。条件嘛,就是登上轮回壁成为泣鬼的永恒狱卒。” 盲眼老头讲的唾沫横飞,身旁的老松树下围着几个听故事的孩子。“这支狱卒军呢,被称呼为‘守界者’。。” “那么那个大剑仙呢?”一个黄口女孩天真问道。 “轮回壁建成后,世界一分为二;至于那位剑仙嘛,自然是被困在另一边啦。”老头抚须笑道。 “啊?那他怎么回来呢?”小女孩看起来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死啦!”小女孩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一脸嫌弃。“老头,有没有其他的故事啊,你每天就讲这个,你不烦我都烦了。这个故事从头到尾好像就小南瓜一个人听吧?” “我叫小桃,不叫小南瓜!”自称小桃的小女孩双手叉腰。“又没有人逼你来听!” “你那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盲眼老者缓缓道。 “哈,快讲快讲。”男孩不理小女孩,找了一个离小女孩远一点的地方蹲下。 “传说,在三皇之前,天地间有祖龙存在,它们的样子和你们所认识的龙的形态大相径庭,它们的身躯呀,要比山岳还大。。。” 这时,孩子们中一个少年忽然站起。 老者停止讲述,孩子们的目光也都移了过来。 “喂,老白你就要走了吗?”蹲在远处的男孩问道。 “师傅应该回来了,我得回去滤一下草药。”原名白圭的少年回答道。之后他转向老者,“谢爷爷,我走喽。”盲眼老者微微点头。说完少年向山顶跑去。 师徒二人的小草屋坐落于山顶。山顶平旷,但由于离小镇有一段距离,交通的不方便让山顶附近人家甚少。 白圭还没走到草屋外的栅栏旁;一只黄色的狗就摇着尾巴向他跑来。“小黄黄,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自己弄丢了呢。”少年一把抱起黄狗呵呵直笑。 这条狗是白圭小时候在路边捡来的,“小黄黄”这个名字也是当时取的,充满稚气。现在小孩已是少年,奶狗也成老犬了,少年觉得这个名字傻气,但改了好久都没有改过来。 狗是老狗了,但它狗心不老啊,前几天与镇上的几只年轻母狗厮混,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现在估计是被那几只母狗嫌弃了,只好回来了。所以白圭才会这样高兴——当然是高兴它回来了,不是被甩了。 白圭走进草屋发现师傅不在。 “还没回来?”白圭没有过于怀疑,只是把熬好的药到进了小罐子里,以免师傅回来之前凉了。 少年坐在屋外的石墩上,把弄着石桌上的两只小蝈蝈,小黄黄蹲在一旁,打着盹,想着那几只“国色天香”的母狗。 —— 不知离小镇多远的一片竹林里,有二人并肩而行。 “玉虚生!”着黑衣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充满怒气。那个被白圭称为师傅的老者也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二人一前一后。 “你到底要去哪?!”黑衣人紧紧盯着老者。 玉姓老者缓缓道:“去远离人群的地方。” “你这么说,是不打算回去了?”黑衣人的斗笠下寒光一闪。 “朝堂明争暗斗,战场尸横遍野,二者谁值得我回去服侍他?他的野心早已不是我可以满足的了。”玉虚生望着前方延绵不断的青山悠悠道。 “可能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吧。”黑衣人自嘲一笑。“既然平圣将军的位置还得空,那么也不能让它国多一个平圣将军吧?” 竹林里不知何时,已被持刀死士围住。 “陛下吩咐了,若是你不回去,就拿你脑袋回去。陛下还是很看重你的能力的;我现在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和我们回去,你做你的平圣将军,我呢,去拿我的赏赐。” 黑衣人看了看回去的路,“不然呢,你不是不想伤到平民嘛,我杀了你,就回去把这个弹丸之地屠个干净!” 玉虚生眉头不禁拧“真的要这样?” “说到做到。” 老者吁了口气,“那么,动手吧!” 数十位死士挥刀齐上,老者巍然不动,脚下散出一股磅礴的气势,刀剑都是无法近身。“就只是这样吗?”老人讥笑道。 带着斗笠的黑衣人笑而不语。 “ 啊!”老人身后传来一声嘶吼。玉虚生刚转身,一只巨大的拳头扑面而来,他急忙伸出手想架住,但拳头的力量大得惊人,老人被这拳力推的向后滑了数丈,地上留下了两道漆黑的刮痕。 拳头的主人是一个身披厚铠的巨人,他的身高近乎一丈,好似卤蛋的脑袋上长着几根稀疏的毛。 “哈哈哈,有意思,小人力气挺大。”巨人声音嘶哑。“呵,没想到一群鼠辈里还有能破开我气场的人。不错。”玉虚生看起来漫不经心。“哈哈哈”巨人的笑声像拉一把破锯子。 “不要废话,杀了他!”黑衣人已经不耐烦了。 巨人大步向前,一拳砸向老者头部,气势汹汹。 千钧一发之际,玉虚生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巨人的手腕,那势不可挡的拳头颓然停下,想向前一丝不得,就如同孩童抛出的石子碰在了士兵的盾牌上。 巨人一愣,刚要再次发起攻击,老人把巨人的手臂一拽,另一只手握拳砸向巨人的胸膛。钢铁断裂的声音,巨人的胸甲嘭的一声破裂开来。 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 玉虚生放开了钳住的手腕,巨人软软的倒下了。 “。。。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杀了他!”黑衣人慌忙后退。死士一拥而上,数把利刃劈向玉虚生的头顶。 竹叶四射,死士纷纷倒下。 老者缓缓来到黑衣人身旁,“想取这颗首级,你们几个远远不够。”“小人知错了,饶了我吧。”黑衣人摘了斗笠,双膝落地,不停磕头。“饶了我吧,我不敢了,不敢了。” “哼,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谢不杀之恩。”黑衣人匍匐在地,慢慢仰起头,盯着老人。 “只是大人,我们是不死不休的杀手啊。” 空气突然凝住。 金属的破空声。 老人神色一凛,身影极速向后退去。“唔。”鲜血瞬时从老人的腹部漫开。那穿透布衣刺中老人的,是一只银色的钢针。 “呵呵呵,怎么样,不错吧?为你特制的。”黑衣人脸上笑容狰狞,缓缓站起。“陛下知道你以前受过重伤,所以。。。” 金属的破空声。 一片胸甲的碎片穿过黑衣人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黑衣人再次跪下,不过这会着地的不只是膝盖,还有脑袋。 —— 夕阳下,少年拿着一柄扫帚追着鬼哭狼嚎的小黄黄打。就因为刚刚白圭那两只蝈蝈,被这只老黄狗趁着白圭不注意,舌头这么一舔,没了。 “滚吧你,不然老子让你变成一锅黄狗汤!”少年气喘吁吁,扔了扫帚,对着那只追不上老狗生闷气。 黄昏的太阳特别刺眼。白圭看着阳光下黄色的草屋、黄色的石桌,还有黄色的狗,陷入了回忆。 他没有爹娘,是师傅把他养大的。小草屋没有玩伴,平时就与山下村庄里的孩子玩,听村头老松树下的瞎老头讲故事。 有时孩子们也会问起他的父母,小白圭回答说没有。孩子会嘲笑他没有爹娘,小白圭逞强说不稀罕。 长大了,没有人再提他没有父母的事,但当农家妇人来叫自己的儿子回家吃饭时,小女孩牵着庄稼汉的手和他挥手道别时,他还是忍不住地羡慕。 不过他很知足了,因为他还有一个对他极好的师傅。师傅不是本地人,听说是京城来的,还当过官呢。所以,即便师傅是个闷葫芦,村民们对师傅还是很尊敬的。但是由于师傅不喜欢热闹,所以把草屋建在山顶,所以,每次买东西去镇里要走很久的路。唉。 想到师傅。。。 白圭突然想起来,师傅还没回来呢!白圭拔腿就跑,要去找师傅。 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傅!你去哪里了?”少年边跑边喊,跑到老者身旁,“你让我等得好苦。。。你这是怎么了?!”白圭紧紧盯着玉虚生腹部的血迹。 老者微微摇头。少年扶住老者,“我扶你进去。” 老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等着,我去叫郎 中!”玉虚生再次摇头“不用了,他们治不了的。” “你这倔脾气,必须要叫郎中!”白圭转身就要出门。“你给我回来!”玉虚生的语气变的严厉。 “师傅!”白圭的拳头攥紧。 “咳咳,你过来。”玉虚生吸了一口气。 白圭走到床前跪下。 “我中了杀手的暗器,引发了旧伤,必死了。” 白圭身体剧烈地颤抖,玉虚生的声音如同虫鸣,细微难闻,但白圭字字句句听得清晰。白圭拳头紧握,“一定有治疗方法的!我去采药,采一百种!师傅你不会有事的!” “不要去寻找。。。。不要报仇,杀手都死了,不要再。。。” 玉虚生气若游丝,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有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只有眼睛还盯着白圭。 只不过眼中的那丝光,逐渐暗淡了。 “师傅!师傅!”白圭一把抓住玉虚生的肩头,使劲摇晃。 死寂。 —— 白圭跪在枕边,吊呆地看着。眼里没有泪水。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兵荒马乱 一队驾马的轻装武士簇拥着一位伛偻老者在山麓缓缓前行,老者双眼微闭,银发没有束缚,任其那仅剩的几根随风飞扬。 他们虽驾马,但走的很慢,好像在寻找什么。 “大人!”路的另一头出现一名武士,朝老者这边跑来。 走近了,跪在马前。“大人,前面竹林,找到了。” 老者微微动了动手中的马鞭,示意带路。步行武士随即转身向前跑去,武士们骑马跟去。 走了不远,一片竹林进入视野。步行武士扶了伛偻老者先下了马,武士们也纷纷翻身下马。竹林异常茂密,在风中发出“吱吱”的声音。 而前方,就是他们寻找的东西——死士的尸体。 老者看着这一具具死相凄惨的刺客,目光冷漠“就这么几个废物?呵,宋大司马实在小看他了。” 武士将尸首围住。 “嗯?”老者目光转向一处,那是一个巨人,胸口被人打得塌陷,肋骨可见。 “这个不错。。。”老者走了过去,蹲在尸体旁。 一个武士走了过来,低头道:“就要这一具吗?” 老者点点头。 他看着其他死士的尸体“做一个傀儡需要不少时间。” 随后目光又落在巨人身上,微微摇头。 “但还不够强。” —— 武士乘着一辆板车,拉着尸体,跟随在人马后。 一名武士与老者驾马骈进“大人,刺客死于此,那么玉虚生应该离这不远,要不我们通知大司马锁了城池,搜查一下?” 这位来自西域的异士、御用大术师冷笑“看刺客死状,他或许已经跻身洞虚境。我未带傀儡符,到时候弄巧成拙,然后这么一个洞虚境的阎王站在我面前,我是要给他磕头道歉,还是杀了你们几个废物求他息怒?” 武士闭口不言。 “照大人吩咐,现在回京都复命!” “是!” 老术士看了看山的一个方向,驾马率人离去。 —— 幽绿到令人作呕的天空下的宫殿显得阴森,宋文烨立在琉璃重雕檐下,阴冷的风吹过这位权倾朝野的护国公的发髻;而他同样冰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朱红宫墙上。 两道高耸空旷的宫墙间,老术士黎隐匍匐在地上,紧靠宫墙。他的脸与砖块紧紧贴在一起,明显能感受到来自远处的震动。 群马的嘶鸣声。那边宫墙的尽头转过一队黑甲侍卫,护卫着龙辇。车旁守着皇帝的亲侍——四玉铠。 四人是王朝顶尖的高手。作为商帝的亲卫,他们在八国都有很高的名气;比起其他隐藏在皇宫角落的护卫,四人以身着白玉甲这一特点让商国妇孺皆知。 铁卫呼啸而过。黎隐缓缓站起,笼袖而行。 —— 宋文烨等到御前术师站稳了,才缓缓开口:“情况如何?” 黎隐站在护国公身后,垂袖而立,“无人存活,针也已经用掉了。从尸体看,都死于顷刻之间。如此手段,依老朽推测,玉虚生或许已重归洞虚境。” 宋文烨摇了摇头,“我知道那伤给他的代价:连跌三境,差点断了灵脉。” “这伤早已注定他修为不能进半点。”宋文烨把玩着手中的象牙佩“如果他没有中针呢? “发射机关是墨家机关师所制,应该没有问题的。” 正在两人说话时,一个穿纹符黑衣的男人走了过来。朝着宋文烨说道:“见过大司马。” 黎隐微微皱眉。 宋文烨转过身子,看着低着头的老术士,“这是我的黑符卫,现在你和他去解决这事,陛下嘱托的事,不能拖呀。” “是。”黎隐转身离去。 —— 师傅已经葬下,死讯没有其他人知晓。埋在树木茂盛的小丘上。没有大张旗鼓的请哭丧人来哭丧,也没有满天的纸钱,只有一块石碑,一堆土,一座孤坟。 平时就靠着出售一些粗糙的药草给药坊加工来糊口,为了买一块碑,花去不少钱,现在只剩一些铜板了。 白圭要去镇上给师傅买一些供品。 下山的路上,白圭看到远处有一群面带饥色的士兵。他绕开了。 近来商国与邻国征战不断,有的将领就打着别国的名号在自己国家边境掠夺,有的直接就带着士兵们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现在遇到的应该是前者。看样子,他们准备来这里搜刮了。 白圭有能力阻止他们:白圭知道自己是一个武夫。七岁起,师傅就教给自己一些“强身健体”的方法,但后来,白圭发现这些苦练成果远远不只是强身健体。 一次,年仅十岁的他与四个村庄少年打架,把俩人的下巴都打脱了。四人的父母找上门,师傅只好给人赔礼道歉,给了一笔医药费。虽然后来迎接白圭的是一顿扁,但他也知道了,他是一个武夫。 师傅在他闯祸后,再没教他练武,并告诉他,以后不得再对人动手。白圭照做了,但之后他从未停止练拳。一晃五年。 所以,他现在想驱散这几十个游兵残勇不难。但使白圭避开他们的,不是师傅的告诫,而是他要干的事需要力气。 白圭来到镇上,在面点店买了一些点心,之后他又去了一趟铁匠铺。 成功了则已,不成,也一了百了! 苟延残喘 白圭整理了一下碑前的点心,看着碑上冰冷的字迹,深深吸了一口气,早晨山涧中的空气窜进咽喉。他抹了一下微酸的鼻子,缓缓起身。 “师傅,这回你可管不了我了。”白圭长长叹了口气,眼里黯淡无光。最后看了眼这座孤坟,转身离去。 登上山顶,山脚的几个村庄浓烟滚滚,人嚎马鸣。 是那支军队。 士兵糟践村民的妻子、女儿,掠夺他们的财物、粮食,砍杀老弱。 哭声一片。 山脚的惨绝人寰白圭没有看。而是顺着小路,回到了院子里。 他没有出手。 他不是英雄,他有自己的私仇。 —— 日居中天。 一批死士围住山腰。 身着便衣的御前术师和黑符卫在草屋的篱笆外并肩而立。 草屋内毫无动静。 “有气息波动,但是。。。”黑符卫略微迟疑,“气息源不是一个武者。玉虚生似乎不在里面。” “不可掉以轻心,气息隐藏不难。”黎隐这回带了数张杀力强劲的傀儡符,但即便如此,仍是对这茅屋的主人十分警惕。 “你知道,他的实力可不止是放倒几十个喽啰。” 若玉虚生的修为真如大司马所说,只是感灵境,那么,即便那枚针没有杀死他,也肯定是受了重伤。如此来身旁这位黑符卫现在就可以突进茅屋把他头拧下来。 但那个老人数十年前留给朝堂的威严,让他们不得不忌惮,然后为行动三思。 他是商王朝的中兴之臣,主导四次南征,几次战争给予诸国的,都是极大的震撼与恐惧。更是将国弱民孱的商推上西南霸主的位置。 最后一役,与诸国霸主楚的绝战。最后国战以玉虚生惨败收场,并且这位主帅受了伤。这伤好像还是拜一位楚国游侠所赐,但其中种种隐晦,无人去考究。 他以伤病为托,辞去了官职。 屋门打开了。 是一位少年。 黎隐和黑符卫对视一眼,黑符卫手指微动。 “你们找谁呀?”少年先开口了。 黑符卫上前,“玉虚生可在?” 少年看了眼陌生人,眼神暗淡。“等一下。他正在休息,我去叫他。”简短几字。转身回屋。 黑符卫嘴角微微上扬。而眼神却阴冷下来。 不一会,少年出现在篱笆旁。 两人对视沉默。 “为什么?”少年手中多了一个长布包,眼睛死死盯住两人。 “我猜玉虚生已经死了。”身着黑符袍的男人歪着头看着白圭。 白圭嘴唇微颤,随后抿住嘴唇。而通红的双眼仍然盯着面前俩人。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手腕一抖,布包裹里的刀刃露了出来。 远处的佝偻老人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办完山下汇合。” “站住!”白圭一步跨出,身形霎时间来到老术士身后,轻喝一声,跃起挥刀劈下。 刀锋极速接近佝偻老人的天灵。眼看黎隐的脑袋就要一分为二,突然白圭顿了一下,身体凌在半空。 “嘶”,裤布断裂。 但白圭感受到的,不只是停滞,还有来自脚腕的剧痛。 黑符卫铁钳般的手抓住了白圭的脚腕,白圭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忽然下垂,被摔在了地上。 “有意思。”黑符卫一脸戏虐。 白圭身体刚刚着地,立即又翻身跳起,跃起的同时,腰一转,手中的刀就要与黑符卫的颈脖来个亲密接触。 黑符卫纹丝不动。 刀刃就这样穿过了他的肩头。 但,白圭明显感觉不到刀砍到肉的阻力 。 这是残影! 白圭神色一凛,迈步后退,举刀护在胸前。 黑影一闪。 白圭提刀格挡。黑符卫的手指与刀身碰到时,产生的震动差点把白圭的刀弹飞。 白圭连退数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又扑面而来,白圭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中所含的压力。他再次抵挡,黑符卫的拳头击中白圭抬起的刀。 这次没有足以麻痹手的震感。 但有一声破碎的脆响。 刀被打断了。碎刀片切断了白圭几缕头发,从他额头滑过。 黑符卫的拳头并没有因为击碎刀刃然后停下,而是直接砸在白圭腹部,然后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颈部,提了起来。 “招数不错,看来有一些玉虚生的传授。” 鲜血不断从白圭额头上的伤口中出,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滴落。 白圭抓住黑符卫的手臂,想要把它从自己的颈脖处分开,当然,这结局徒劳无功。颈部如同嵌入石缝。 战斗结束。 随着力道加重,混乱开始填充白圭的大脑,他的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 “我此次来也不想滥杀无辜,那么,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黑符卫凑近到白圭的耳旁,“墓在那儿?” 他的手指微松,空气灌进白圭的口中,引得他咳嗽不止。 “滚你娘!”白圭说着就要吐口水。 黑符卫微微一笑,指劲一凝,蓝色的裂痕瞬间爬上少年的颈部,血与唾沫也全部卡在白圭喉咙里了。 杀意笼罩少年全身,如坠冰窟。 黑符符卫似乎想起了什么。 杀气散去。 黑符卫把手中的少年随手一抛,转身下山。 —— 清脆的哨声穿过树林。 闻声而来的死士围住老术士。 “四处搜寻,找到玉虚生的坟,掘墓开棺,斩首!”黎隐一挥手,死士散去。 黑符卫缓缓走到黎隐身边。 “可问出什么?”黎隐看着黑符卫。 “那小子骨头硬,没有说。” “老朽听闻黑符卫拷问手段之厉,京都一流啊,怎么如今一个乡野小民都奈何不了?”黎隐笑道。 黑符卫表情漠然,“监灵眼皮子底下杀人?且这个人也不是目标。倒是你,不去寻墓,还有心思取笑?” 黎隐抚须道:“找个坟包何须我亲自去,傀儡,可不只是用来打打杀杀。” 山下村庄纷乱扰攘。 “去处理一下吧。”黎隐看着被散兵游勇肆虐横行的村落。 “毕竟我们来过这里。避免以后朝堂上落下把柄。”黎隐看着黑符卫说道。“当刀沾血,要擦干净,不然,生锈。” 黑符卫拍了拍衣袖。 “那么就活动活动。” —— 一辆牛车穿过街道,车上两男两女。驾车老汉使劲赶着这头倔水牛,并不停告诉它被那些暴兵追上什么下场。 “伯伯快点啊,快点,他们还追着呢!”车上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满脸雀斑的男孩不停催促。 话音未落,马蹄声响起,几个骑兵赶了上来。 “前面那几个站住!”几个兵叫吼着,饥饿释放了他们的狼性。各种各样地方俗语粗话从他们嘴里喷出。 牛车上的少女吓得停止了哭泣,只有发白的小脸和不断颤抖的睫毛透露她的恐惧。中年妇人也是身体颤抖不已,只把少女搂在怀里。 倒是男孩,吓得尖叫。 赶牛的老汉奋力鞭打拉车牛。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下。 马很快追上牛车,拦去道路。 “妈的,老子肚子都饿扁了!”几个兵翻身下马。走向牛车。 “兵爷兵爷,我把牛给你们,你们网开一面,开恩放了我们行不?兵爷 。。。”老汉慌忙下车,弯腰对着几个士兵求情。 “滚开滚开。”一个士兵不理老汉,走向水牛。 “谢爷,谢爷。”老汉不停点头道谢,后招呼三人下车。 “诶?等下!”一个兵叫住了四人,“那个女的留下!”看到车上走下一少女,士兵们对视一眼,面露猥琐之色,似乎看到了比牛更好吃的东西。 “啊?!”老汉吃了一惊,少女也是满脸的惊恐,俏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要啊,几位大爷,兵爷。。。”中年妇人上前劝阻,被一个士兵一把掀开,跌倒在地。 “娘!”少女惨叫。 如狼似虎的士兵走向少女,把她拖倒在地,就要扒掉女孩的衣服。 这时,两个士兵狼狈不堪的向这边跑来。 这边几个正要施暴的骑兵如同看守猎物般警惕的盯着那两个跑过来的士兵。 但那两位并没有理睬这边豺狼一般的目光,自顾自的跑远了。 几个士兵有点疑惑,但他们都看清了,刚才两人脸上带着的恐惧。 能让这些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恐惧,那是什么? 没等他们细想,远处的两人倒下了。 一个给一杆飞来的矛钉穿了胸膛,而另一位,脑袋掉在了自己脚边。 这边几个士兵见此情行,慌忙抽刀着起身,围成一个圈,守住四个方位,惊慌的目光也不断跳动着。 一只手轻轻放在士兵的肩头。 士兵一个激灵,转身就挥刀砍向手的主人,但当刀锋划过那人时,一股凉气也透过了自己的脖子。 身着黑衣的男人把四根手指慢慢抽出士兵的脖子,鲜血顿时喷薄而出。而同时腿击中另一个士兵的面部,那个可怜虫的脸瞬间被踢得稀烂。 士兵肝胆欲裂,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暴露在外的喉咙,但血还是从鼓动的脉中被挤了出来,他颤抖着瘫倒了。 看着来人霎时间又杀翻了两人,其余几人不禁后退。“我不要了!给你!全都给你!”一个士兵被吓的魂飞魄散。 男人面色冷漠,缓缓向前。看来来人不打算收手。 士兵们牙一咬。 “啊!”似乎这一声沙哑的嘶吼可以驱散他们的恐惧,士兵们一拥而上,要抓那最后一线生机。 刀剑向黑符卫扑来。 黑符卫缓缓转动手腕。 黑影闪过,黑符卫消失不见 。但下一刻,又出现在人们面前,但前进了数丈,如同鬼魅。 士兵们大惊失色。 黑符卫早已挽住刺过来的刀剑。顺势向前一推,刀柄穿过使用者的手掌,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刀柄从他们的背后穿出。 最后一个士兵看着同伴纷纷倒下,连滚带爬奔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妇人,并用刀刃抵住了她的颈部。 “你不要过来!不然,老子杀了她!”士兵近乎癫狂。他打过大大小小的仗,从不惧与人搏杀,但如今,这种杀不死的鬼魅让他第一次这样惧怕死亡。 他也犯了一个错误,他把一个嗜血的杀手当成了路见不平的侠客。 妇女和士兵的身体被齐腰斩断,一分为四。 “娘!”女孩几乎昏厥。 黑符卫迈过散落一地的尸体,手中刀上的血顺着刃流下。 那个被指头戳穿喉咙的士兵还躺在地上抽搐着,大口吸着气,未死。 黑符卫走到他身边。用刀,粉碎了苟延残喘者的脸。 老鼠蹿过村巷,整个村庄尸首片地。 —— 牛车缓缓出了村庄,来到山腰的小路上。 鼻尖散布着点点雀斑的男孩看了看蜷缩在牛车一旁眼眶通红的少女,望着渐渐远去的小镇怔怔无言。 一会,车停下了。 “尽量快点,赶上大家伙的时间不多了。”老汉转过头来,望着男孩。 男孩跳下车,小跑上山。 鸟雀飞下树枝,落在栅栏上。 又是夕阳,小小的草屋在金黄的渲染下显得无比恬静,似乎一切依然。 男孩来到小草屋旁。“老白!老白!” “老。。。”他翻过栅栏,刚要进屋,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到了不远处草地上躺着的少年。 北上 雄伟的世界屏障从东方海域上缓缓升起,天地生灵总算是守住。 大敌退去,动荡未休。 三族之战,人族惨败。人皇退了皇位,屈身称天子,威严扫地。 本该休养生息,安定社稷,但此刻的人间,却成为了奸佞野心的释放之地。 镇守西域的月峰王,这个异姓王在西域积累数十载,屯兵三十万,更是养出一支以剽悍著称的铁骑。凭借地利,两次战争的洗礼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实力。 他看如今统治者的实力和威严已至谷底,知晓时机已到,于是打着要诛灭奸佞的名号,带着十二万铁骑,进入中原,直奔皇城。 看中原被犯,来者意图难测,人皇发出救驾诏,但诏令下,各路王公诸侯,封臣将帅竟然无人响应。 而京都经历两次战争,军力下滑,与那十二万铁骑根本无法抗衡。 围攻九天,皇城陷落。 三万皇城禁军,苦守城池数日。但第八日的星空下,皇城中内应一封密信直送月峰王军帐,随后迎接禁军们的,是大开的城门和十二万叛军。 护城大阵慢慢褪去,棋局才刚刚起子。 进城后,月峰王任由士兵们洗掠,算是对他们近十天辛苦攻城的犒劳。而他自己则带着千人突进宫宇,直奔宣政大殿,去找寻他窥视数十年的龙椅,去实现他怀揣几个春秋的计划。 兵马肆虐的城池,骑兵穿梭与街道中,滚滚浓烟散布在城池中,火光冲天。不知又要有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 大势已去的人皇站在皇城最为高耸的绘星楼上,吊呆地望着楼下风光,眼睛和沾满尘土的黄袍一样暗淡无光,萎靡得如同一尊石像。 之后,这位曾经威震四海的人君,双臂颤抖着抬起,身体向前俯去,从楼上跃下,在众人眼前摔得稀烂。 皇后持剑死命守护龙椅,被甲士冲进大殿,用长矛洞穿了心脏,钉在了龙椅旁,血溅陛阶。 而殿中大梁上,挂满白绫,白绫吊着的,是不甘受辱苟且偷生的群妃。 惨像之悲壮,百年无二。 当月峰王到达殿里时,没有望妃嫔的尸体,而是捡起一截断绸,轻轻擦拭龙椅。 这时,一个仆人进了大殿,跪在陛前。献上了沾血的黄袍。 但这天下怀野心者,何止一人。 北境领主拉拢了几个规模颇大的游牧部落,许诺事成之后的封地和黄金。集结了一支善于骑射的人马。并昭告天下,讨伐逆贼。之后便率军八万,浩浩荡荡南下。 与此同时,南方将军也挥师北上,誓要铲除奸邪。 大诸侯们的战争一触即发,各地的虾米也开始兴风作浪。 一时间,军阀四起,战乱频发。 动荡拉开序幕。 此后持续近百年的混战,逐渐,讨伐之名变成统一之号。 百年间,数不清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但混战之后留下的,是血染的天下,和一代可以立足于世间的人物。 无数未及而立之年的将士葬身沙场,一封封讣告递到母亲、妻子的手中;但是更多做为士卒的丈夫、儿子则是变做无名枯骨,被弃在河边。 当立在满目疮痍的山河上的君王们发现与对手们势均力敌时,混战终了。 人皇统治终结,留下的是新的时代——八位新帝王统治的纪元。 —— 山脚有一些人慢慢走着,二十来人,这些人都面带倦色。其中还有几个人走着走着不时望那头水牛——这伙人里唯一的牲畜。 水牛拉着车,车旁有三人。一个男孩,一个少女,还有一个双鬓微白的老庄稼汉。 牛车上还躺着一个用被子裹着的少年。 走了一段路,天色暗了下来,一伙人决定退下来休息,明天再走。 两个手脚利索的妇人生了火,埋锅造饭。 他们是为了躲避战乱的难民。商位于八国最北方,近来与邻国征战不休,为了生存,他们只好向相对安定的北方走。 如今走了几天,干粮基本吃完了。 锅里煮着几团不知道什么捏成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食欲,不过份量倒是不少。这是他们从路过的村庄得来的施舍。 一个微胖的少年拍打着酸痛的大腿,看着锅里煮着的东西,撇了撇嘴。看起来他对于食物相当不满。 胖少年哼着,用手碰了碰身旁看起来二十左右的青年,青年看了一眼那边的水牛,没有吭声。 “伯伯,这。。。你看。”少女拿着碗,在给昏迷的少年喂汤,但汤根本喂不进去,从嘴角留了出来,少女连忙用衣角擦拭,忙的团团转。 “给他吃这个!”满脸雀斑的男孩用木棍插着一个烤熟的地瓜走了过来,“尝尝,可香了!啧啧啧。老白闻到,肯定口水都露出来了。” 男孩把小块的地瓜伸到白圭嘴边,但碰到白圭嘴唇时,他急忙把手抽了回来,因为白圭的皮肤冷得如冰! 若不是白圭的身体颤抖,这个体温,和死人无异。 老汉走了过来,把粗糙的手放在少年的额头上,眉毛拧到了一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是完全不懂这些的,看到自己的土方完全失了效,也开始手足无措。 这时,一个青年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那个胖少年。 “可怜啊,看来他撑不过今晚了。”胖少年来到白圭身旁,脸上堆出怜悯之色,但眼睛从未离开水牛。 “你放屁!你才撑不过今晚!”男孩跃起,拿着木棍指着胖少年。 “陈梁。”老汉挥手让男孩冷静,上前道:“你们要干什么?” “反正这个病秧子活不久了,不用再拉了,不如杀了牛,好好吃一顿,有了力气,明天好赶路。”胖少年舔了舔嘴巴。 “你。。。”陈梁又跳起来,指着胖少年鼻尖要喷。 “不可能,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计,吃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方,我们拿什么生活?”老汉决然。 青年皱了皱眉头,“怎么这样自私,你打算饿死人,也不打算给牛么?!” “不行就是不行!” “走开走开!”陈梁拿着木棍,要赶人。 “现在这可由不得你了!”青年夺过木棍,一脚踹开了陈梁。 陈梁刚想爬起,又被胖少年给按住了,陈阳年仅十二,自然不是胖少年的对手。 老汉拦在牛前,不让青年靠近。 远处几个男人看到这边如此情形,看牛的眼神有了饥色。 青年与老汉撕扯,老汉体力不支,被推倒在地。 少女满脸焦急,正打算起身帮忙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 “让我来吧。” 青年抽出小刀走向水牛,胖少年见了,也跑了上来,打算帮忙,但跑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我草!”这是他对眼前的景象的评价。 青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脚瞬间踢中青年的头部,青年踉跄后退。 刚仰头想看来者时,一只拳头又扑面而来,砸在青年眼眶上。 这一下,青年捂着脑袋,跌跌撞撞走出去了几步,像一只断线木偶,倒在了地上。 白圭没有理胖少年,而是直接走过去扶起了陈梁,返回了牛车。 胖少年过了好一会,才匆忙架起青年离开。 那边几个人看到有这种狠茬,一脸漫不经心得把目光移开了。 “你没事了?!”陈梁上下打量着白圭。 “有事。” “啊?你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都很好,只是我想问一下,现在这什么情况?” “哦,刚才那个死胖子想打我们牛的算盘,然后。。。” “我是想问,我怎么在这?这是哪?”白圭看陈梁又要开始滔滔不绝,连忙打断。 “我们要往北走,南边乱嘛,你呢,晕倒在你家门口,我见了,就把你捡回来了呗。” 白圭听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拳头不禁捏紧。 “你说神不神,刚刚你还昏着呢。”陈梁指了指被子。 老汉见白圭走了过来,拍了拍胸口的沙土,连忙道谢,“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小流氓。” “陈伯伯不用客气。”陈泉山是陈梁的大伯,这个白圭是知晓的。 “这位是?”白圭看了看少女。 “这个是我的一个表姐,名字叫周萍怡,叫她小怡就行。”陈梁介绍着。 白圭嘴角扯了一下,望着周萍怡的眼睛,“如何称呼?” “叫我萍怡就好了。” “这几天实在麻烦你了。”白圭道谢。 少女微微点头示意。 “诶?没想到啊,老白,原来你那么厉害啊?”陈梁边说,挥着拳头比划了两下。 白圭靠着车轮坐下,没有回应,他感觉到了,很明显,颈部刺冷的感觉变淡后,自己的力量也随之削弱,刚刚那一脚,力道与常人无异,只不过是突然的袭击,震慑住了几人。 白圭想着,心乱如麻,不禁皱眉。 陈泉山问道:“你的身体没事了吗?” 白圭点头。 看到此情形,以为白圭有疑问,叹了一口气,“跟随他们也是处于无奈,不然,不知道路线的话,在如今盗贼横行之时,很难顺利到达北方。” “理解。”白圭应道。 “都怪那些该死的异乡兵。”陈梁咬牙切齿。 “小桃全家都是被他们杀死的。。。” 白圭愣了,手不禁抖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却没有看陈梁的脸,而是盯着地面。 “小怡的母亲也是。。。” 陈泉山瞪了陈梁一眼,陈梁立马闭嘴。 但白圭的拳头已经攥得青筋暴起,血丝漫上瞳孔,拳头提起,又重新狠狠砸在了地上。 负罪感和悔恨漫上心头。 白圭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仰靠在车轮上,眼泪没有止住,滴在夜中。 梦魇 一老一少缓缓走在林间,一条毛色通黄的小狗在两人身旁蹦哒着。 老者面容和蔼,双眼微闭,没有看路,而是由男孩拉着手指牵引,感受着那林中婉转的鸟雀私语。 男孩一边拉着老人,一边拿树枝逗弄着小狗,黄色的小狗上窜下跳,躲闪着木枝的攻击。 “哈哈”,男孩充满稚气的笑声回荡在林中。 阳光透过树梢,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静谧祥和。 小狗向前跑去,想要避开男孩的攻击。 男孩笑着追去。 刚要用树枝戳小狗时,男孩身后的人却停住了,他手指瞬间摆脱了男孩的手掌。 "嗯?"男孩察觉后也停下来了,但是当他转身时,本该站有老人的位置却空无一人。 “师傅?”男孩讶异,把原路用目光扫了一遍,不见老人身影。 “你在哪?师傅!” 燕雀飞过枝头,鸟鸣依旧。树林显得异常寂静。 无人回应。 男孩呼吸逐渐急促,目光慌忙地移动着。忽然,身后响起了“簌簌”的声音,如同风扫落叶。 男孩猛然回头,一阵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风似利刃般滑过他的脸颊,男孩急忙用手遮掩,但那冰冷,还是透过他的衣服,刺进了皮肤里。 这种痛,难以忍受。 不过风并没有持续很久。等到男孩感觉到它停下来了,才颤颤放下僵硬的手臂。 但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刚刚的夏日树林,刹那间,化成了茫茫白雪的冰原。 男孩动了动脚,试探性的挪动了一下,雪很软,踩在上面会发出一些冰晶破碎的声音;但,也很冷,寒气刺骨的感觉从未消失。 身旁弥漫着灰色的雾,看着这向上三丈不见日的天,男孩膛目结舌。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迷惑和寒冷充斥着他的大脑。忽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住,男孩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回头一看,绊住他的,是一堆雪;雪并无其他特别之处,但男孩看到之后,却不禁怔住了。 只是雪中露出一截黄色的尾巴。 不要,不要。男孩心中默念着,手则不断扒开雪,刨开了雪堆。 冻僵的手指插进雪中,抓起雪,抛开,抓住雪,抛开。。。 男孩忍住心中的惊骇,推开最后一些雪时,愣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经管心中无数次祈祷,但迎接他的,还是小狗的尸体。 他怔怔看着,目光微移,看到的景象让他瞳孔猛然一缩! 男孩连滚带爬奔向目光所视之处,那里躺着一个人,全身被冰雪覆盖,面色苍白。这回,男孩眼中只剩恐慌,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正是师傅! 他跑到老人身旁,俯身拾起老人的手,握在双手里,想给予他冰块般的肢体一些温暖,但滚热的泪却从脸颊滑落,滴在老人身上,腾起的暖气被风一吹,散去了。 迷茫和伤痛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隐隐感觉到,老人已经死了。 男孩想放声大哭,但哭声堵在咽喉,嘴里只发出咳咳声,喉咙一阵剧痛。 他踉跄站起,用手锤打着脑袋,好像这能缓解他的伤痛。 突然,大地颤动起来,雪原的地面塌陷,狂风涌起,退去了浓雾。 浓雾退去,显现在男孩面前的,是一面直抵苍穹的墙。 墙笼罩了这方天下,整座雪原浸在它的阴影中,它的庞大,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另一半天地被折了起来。 墙体呈灰色,墙面上印有一道符文,似乎在诉说它的古老。符文之上,是一条长千丈的裂缝。 裂缝中透出诡异妖艳的红光,似这张巨脸上的一只血眼。雪地在红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扭曲和猩红。 裂缝里传出阵阵哭嚎,如同寡妇哀怨的哭泣。 男孩毛骨悚然,想拔腿逃跑,但双腿不住的颤抖,不听使唤。不知是寒冷还是恐惧。 裂缝并非固定的,它在扩大,与此同时,红光更甚。 这时,一把断剑从红光中刺出,断剑上滴落紫色的液体,粘稠的液体顺着墙壁滑下的同时,剑也开始慢慢转动。 当剑快要持平时,顿了一下,随即向下一劈,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巨墙轰然崩塌。 灰色的墙壁碎成无数块,寡妇的哭泣变成凄厉刺耳的嚎叫,红光射得天地血红。 滚滚烟尘向男孩席卷而来,男孩痛苦的捂住耳朵跪下。他微微仰视,刺眼的红光中央,悬着一个男人,男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手中握着一把断剑,身体被红色的气体环绕。 在男人的身后,则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鬼怪涌动。 男孩头痛欲裂。 “啊!” 他猛地睁开眼睛,巨墙、持断剑者消失不见,他面前,还是那熟悉的一切。 牛车、熄灭的火堆,和熟睡的陈梁、周萍怡、陈老伯。 白圭睡在草堆中,知晓是梦后才缓缓叹出一口气,起了身,把身上的稻草扔到喜欢蹬被子的陈梁身上。 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人群中值班的守夜人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 白圭绕过他们,走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回忆起刚才的梦。 这次梦不同与往常,白圭记得异常清楚,梦里的种种,历历在目。 白圭想起了梦里的寒风,不由得摸了摸脸,脸上除了额头上的疤,并无异常。 最后少年还是对着残云长长叹气。 —— 京城的高墙已经可见,白圭和陈梁并肩而行,白圭背着草席和干粮,陈梁则背着锅,跟在牛车旁。 通向城池的路上人满为患,其中大多是各地聚来躲避战乱的难民。 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白圭不禁皱眉。 陈梁则是满脸欢喜——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 “老白老白。”陈梁拉了拉背锅的绳,“后来呢,你都会些什么咧?” 白圭回过神来,“哦,刚刚讲到哪了?” “武夫武夫。”陈梁提醒。 “是这样,在修炼以后,增加身体经脉根骨强度,到达一定境界,运气、控灵都可以做到。这是能力。” “哇,那你弄个给我看看,就是那种五彩缤纷的,仙法什么的。”陈梁不明觉厉,满脸期待。 “都说了,要把灵气释放出体外,并肉眼可见,需要一定境界嘛。” “有几种境界呢?” “嗯——”,白圭想了想,“本来,有十境。可之后,后两境失传了。现在就只剩八境了。” “那么你几境呢?” “我?”白圭苦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陈梁一脸疑惑。 “我中了那人的一击,从那以后,运劲时,颈部就会有寒气刺痛。力量,也与常人无异。” “那么你的修为岂不是废了?!” 白圭沉默不语。 “真是可恶,这伙人杀了玉爷爷还不休,还把你。。。”陈梁自觉失语,立即闭了嘴,转头看了一眼白圭。 白圭摇手示意无妨。 半晌沉默。 过了一会,白圭深深呼出一口气,“身处乱世,不晓得以后还要经多少风雪。” “要打多少架。”陈梁补充道。 走了一会,近了城门,才发现了异常—— 城门口设满路障、武备。持枪的守卫拦住人群,不让通行。拿鞭骑马的军官监视着城门,和身旁的人聊着天。 几个守卫枪尖对准人群,喝骂着让他们退后;另一边,守卫揪住一个想要强行冲进城门的妇人的头发,把她拖了出来。 这时,骑马的军官清了清嗓子:“你们这些刁民,进了皇城,无视王法,扰乱治安,僻野粗人,不懂礼数。。。。” “少说屁话。”他身旁另一个军官打着哈欠。 “。。。现在府上下了命令,关闭城门。尔等速速退去!”军官一扬鞭,和其他几个军官进了城。 同时,城门缓缓动了起来。 看到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一涌而上,挤破头都要冲进去。 守卫们拿枪乱打,靠前的头破血流,惨叫连连;中间的老弱摔翻在地,被后来者踩伤、踩死者难记。 虽然守卫拿枪,但是在众多的难民的拥挤下,不少人就快挤进了城门。 突然,空中响起了炸弦声,当人群中有人仰头看时,当场被射穿了脸。 是箭雨! 城楼上箭如飞蝗,挡住了发狂的人群。 “你们进了城,哪来这么多钱养你们。”几个军官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场景,无动于衷。 守卫退了进去,城门关上了。 人群的骚动停下来了,看着关闭的城门,和城墙上的弓弩,顿时绝望。不少人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躺在地上被射死、踩死的人,却无人理会。 白圭等人在一旁看得清楚。 陈老汉叹了口气,四周原来的同伴早已走散,“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四人绕开城门,向北而行。 他们不敢行山野小道,而是顺着大道走。生怕碰到截径贼寇。 路上陈梁满脸的生无可恋,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白圭看了看陈梁,微笑道。 “嗯?”陈梁转过头,望着白圭,一个苦瓜脸。 周萍怡也把目光投向白圭。 白圭深深吸了口气,“这故事,是师傅给我讲的,和谢爷爷的有些不同。故事讲的是一个武者。。。”白圭用手捻住一根稻草。开始了讲述。 皇城附近镇子很多,也很大,不同于地方小镇。 四人来到一处小河边,河的对面,是几个相连的村镇,灯火通明。 “将来要经历的风浪,不止这一个。”白圭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和陈梁说。 陈梁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同伴,脸挤做一块,“为什么你那么成熟稳重,一点都不害怕?难道武者无所畏惧?!” 白圭无言以对。 “老白,我也想当武者。”陈梁转过头来,望着白圭,十二岁的男孩脸上有对那故事向往。 “练武很苦。怕痛不行,你太怂了。”话白圭脱口而出。 陈梁泫然欲泣。 “。。。呃,其实我看你悟性蛮高的,天赋,可以弥补一下其他的不足嘛。” “真的?”陈梁听了破涕为笑。 “是啊是啊,说不定努力一下你还能上那第八境呢。”白圭拍着陈梁的肩。 “不过我认为世间定有八境之上者,只不过我未曾见过罢了。”白圭看了一下渐暗的天。 陈梁也抬头望天,笑道:“嘿,这么说来,世间定有十境之上者,只不过你没见过罢了。” 来者是客 一路进了镇,白圭四人可谓是开了眼界。 地处京都,城中繁华自然不用多说,四人虽未能进城,但城外的景色,也是蛮不错的—— 在叫卖、吆喝声中,当铺、酒店、茶楼对列;屋檐下,摊边商贩们看了看红暗的天色,撑起了大伞。各色人等穿梭其中,习习凉风也不能影响他们的勃勃兴致。 混在拉驴赶车的人群中,青砖红灯已经让白圭移不开眼了。 白圭的目光扫过重檐叠瓦,目光投在一处,豁然一亮: 目光未至,粉香扑鼻。清风过处,薄绸微浮,金丝绿丛雕的勾栏上,显出几位妙龄佳人;青丝斜肩,红唇抚胭,杏眼含娇,玉臂一招,娇滴滴的喊一声“官人,来嘛。” 每每这么一来,白圭身旁便有人回应一声,然后就挤过一个六旬老头,横穿人群,昂首挺胸,跨入那胭粉环绕的楼阁里去了。 白圭啧啧称奇。 “来呀,公子。你进来,我们好好服侍你呀。”女子面若桃花,声音酥软。 白圭看几个女子目光投向自己,脸颊不知怎的,出奇的烫。 白圭一下子手足无措,慌乱起来。但脑袋一转,想到自己和陈梁说的话,觉得应该做个榜样,要临危不乱。记起师傅教的礼仪,于是打定主意,在人群中停下脚步,笑着还了一个礼。 阁楼上几个女子见到这副场景,对视一眼,急忙用红袖遮掩住脸,笑得花枝乱颤。 这下倒是轮到白圭懵。 往来男男女女搂搂抱抱。 这些陈梁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点头,赞叹道:“不亏是老白,是斯文人,你这么来一下,看把她几个高兴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学学他呢。有礼貌。”周萍怡把头靠在陈梁的耳朵旁说到。 陈梁瞅了一眼这个远房表姐,表情嫌弃,“老子要当侠客,做那十境武者,仗剑天涯,看到不顺眼的就这么给他一剑,要礼貌干什么!” 陈梁说着,从包裹里抽出一把勺,比划了两下。 白圭听了,也不禁心动。 陈泉山看着三人欲言又止。 “看天色,就要下雨了,尽快找户人家借住一宿,才是要紧事。”陈泉山说到。 到了岔路口,四人转进了巷子。 整条巷道都铺着青石板,十分光滑,没有什么苔迹,可见是经常打理的。 巷子一侧,有十几户人家,家家阔门大院,灯笼高挂,烛光照得整条巷子通明。 看此情形,陈泉山倒是怯了,不敢上去敲门。 “小怡,你去吧!”陈梁摸着下巴。 “为什么是我?我不去!”周萍怡摇头。“你怎么不去?” “你看,我们都是男的,只有你是女的,你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同情,效果比我们好;只要他们有点怜悯心都会让我们住上一晚的。你说对吧?”陈梁成熟地分析道。 周萍怡开始有了一点动摇,扭头看了其余两人一眼,白圭回以慎重的点头。 虽然犹豫,但周萍怡还是走到门前,叩了门。 半晌没动静。 刚打算再敲门时,门后传出了拔闩声,周萍怡急忙抽手。 门拉开了。 门后站着两人,一老一少。老人穿着厚厚的纹花棉袄,看起来价格不菲。身旁的青年着装朴素,扶着门闩,看上去是下人。 “你找哪位?”老人打量了一下门前的少女。 “我们是南方避战逃难来的,路过这里,想借住一晚。” “哦。”老人望了望后面三人,招了一下手,“那进来吧。” 说完,老人率先转身回院,青年则领着陈泉山去牛棚。 老人边走边自言自语:“这回积德也算是有个见证。” 栓了牛,白圭四人跟着青年进了厅堂。 厅堂很大,两边设桌椅;厅堂里有三人,老人刚刚就见过了,另一边,还有一个老妇和老僧。 白圭观察了三人穿着,两老人棉衣珠带,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应该是房屋主人;其中老妇人腕上带着佛珠,不时捻动,看来信佛。 至于老僧人,衣服是一件青布衣,可却被洗得发白,看来久经风餐,也是来借宿的。。。只是有些奇怪,风餐露宿者,这正是秋季,却穿的这么薄,不冷么? 白圭只是目光一扫,心中随意推测,凭借着武者的敏锐,虽然能力丧失,但观察速度之快,常人还是难以察觉。 只是白圭没有发现,在自己目光移开后,老和尚嘴角微有笑意,不过这笑意一闪即逝。 “他们便是躲避战乱北上的,刚才敲门的也就是他们。”老人向老妇介绍。 “叨扰了。”陈泉山学着剧里的台词,也像模像样的来了一句。 “哪里哪里,不用客气,你们坐。”老妇笑道,笑容十分慈祥。 “茗儿。”老妇人唤道。“在呢,太太。”一个丫头从门口进来。 “去,再收拾三间房。嗯,待会告诉厨房里,多加几个菜。” “是。”丫头转身出去了。 陈泉山听了,更是坐立不安,如此堂皇的大宅放在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面前,着实惊艳。结结巴巴道:“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只用暂住一晚就行了。。。” 陈梁瞟了一眼老两口,摸了摸肚子“没有啊,什么时候吃的饭?我现在肚子还。。。” “哎!”陈泉山慌忙示意陈梁住口。 “哈哈,来者是客,不用拘束。敢问老哥姓名?”老人摆手道。 “老汉姓陈,两字泉山。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鄙人姓李,单一个助字,商京小户;这位,是东行的高僧,空镜大师。”名为李助的老人介绍道。 “不敢当,贫僧法号空镜。”老僧人起身向陈泉山施礼。 “拙荆许氏。”李助指了一下老妇人,继续介绍。 不一会,菜上来了。 —— 菜很丰盛,陈梁狼吞虎咽。 但白圭没有什么食欲,感觉烦闷异常,颈部还隐隐作痛。 白圭随便吃了两口,便离了席。两老人看他是年轻人,也没有在意。继续畅谈: “陈老哥还是小心为妙,空镜大师刚刚绕经北方,听说很不安全啊!” “北方也乱?唉,要说乱,北方和南方比不的,你是不知道啊。。。”陈泉山并没有在意。 白圭走出厅堂,院子里已经下起了小雨,略有凉意。 白圭静静感受着这份清凉,尽力压制颈部的刺痛。 却没有察觉到身后突然出现的老和尚。 空镜也静静的站着,盯了白圭颈部的蓝色裂纹一会,似有所思。 “哈,年轻人。”老僧先开口了。 白圭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老和尚,舒了口气,行礼道:“原来是空镜大师。” “你叫什么名字?” “白圭。” 老和尚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头,走到白圭身旁,与他并列尔立。 这时少年才发现自己与他一样高。 两人就那么站着,看着院子里愈下愈大的雨,没有交谈。 良久,白圭感觉这样有些不自然,于是先开口了: “大师要到哪里去?” “往东南走,荆岚郡。” 白圭略诧异,因为这荆岚,正是自己所居之城。不知道空镜大师从西边来,走那么远,去那里干什么呢。 白圭不禁追问:“所为何事?” “去救一个老朋友。” 这下更是勾起了白圭的好奇心,他想再问,但忽然想起这样似乎不礼貌,就没有开口了。 “那白圭小友又要往哪里去呢?” “听大伯说,是去一位远亲家,。。。好像是沐关郡。。呃,不对,应该是沐湖郡。”白圭有点尴尬。 不过和尚好像并没有在意他的答案,而是在白圭说完后,立马接上:“既然如此,可劳烦你一件事。” “大师请讲。”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