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渡尘劫之借魂还尸》 噩梦将至 王尘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呛人的烟火随着呼吸裹覆着他的鼻腔和肺部,整个气管都火辣辣的疼。 他紧张的环顾四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粗重的呼吸声冲击着他的耳膜,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烟雾席卷而来,那浓雾之后隐约可见的猩红砖墙仿佛正不断的向他迫近。 “无赖衍哀诉上天,愿儿世世绝情缘。香魂莫做催花使,恐见千愁并蒂莲……孩儿啊……”一个清冷的女声似吟似唱地划破浓雾,雾气似乎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王尘安背上被惊出层层冷汗,他猛地紧闭上双眼,想喊却喊不出,想逃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脸上忽然一阵冰冷划过,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他不由得猛然瞪大双眼!一个浑身布满鲜血,穿着鲜红色华服的女人正双眼圆瞪的站在他眼前,怀里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婴孩,那两个孩子铁青铁青的,像是死了很久。 一瞬间,王尘安的心都仿佛被冻住了,他想问,你是谁?我在哪儿?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人曼妙着走过来。他想后退,却无处可退。 那女人却轻叹口气,继而低头微微一笑,眼中流光旖旎,那画面诡异渗人,把王尘安看的后背发毛。 片刻之后,她转身悠悠的走了,嘴里还对着怀里两个滴血的婴孩儿缓缓的唱着,“孩儿啊,你不该来,孩儿啊,你慢慢走……” 不知过了多久,王尘安猛地喘口气腾地坐了起来,意识再次回到大脑。 他努力睁开眼四处看了看,下铺的马闯还在骂骂咧咧的玩着游戏,屏幕上的灯光似有若无的映照在墙面上……原来是一场梦…… 王尘安拖着汗津津的身体,跌跌撞撞的爬下了床铺,抓起一杯水咕咚咕咚的猛灌下去,鼻子里似乎还有着呛人的烟火味儿。 “呦,老干部怎么大半夜的起来了,做春梦了?”马闯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王尘安打趣道。 “吃你的**。”王尘安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哎呦喂,您瞧您,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啊!”马闯脸上一股子的贱劲,放下手机伸出头来,“咳,是不是因为白天那姑娘跟你表白,你激动的都睡不着了~” 王尘安无奈的摇头看了看马闯,这小子虽然话多人贼,可是这一会能跟他说说话,让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了。 “真八卦。”王尘安低声说着,转身进了厕所,哗哗哗放了一阵水,抖了抖把东西塞回裤裆,又爬回了被窝,这才发现被窝里湿漉漉的,八成是刚刚做噩梦的时候给吓出的汗。 一想到噩梦,王尘安从心底打了个哆嗦。 “嘿,你别说,你小子长的虽然没有爷们儿我帅,但是为啥女人缘比爷们儿我好啊,你说是小姑娘们不开眼呢,还是爷们儿我帅的不明显呢?”马闯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抓起桌子上的可乐咕咚咚大灌上几口。 有了马闯在旁边,噩梦的恐惧感渐渐消失,经马闯的提醒,王尘安倒真的想起白天的姑娘来,别人家的姑娘给情书,都悄悄的趁没人的时候,红着脸塞了就跑。这姑娘冲进教室连讲台上的老师都当没看见,一把抓住王尘安的手把信塞进他手里,那手劲大的到现在王尘安还觉得手疼,干净利落的,留下起哄的一班人和一脸懵逼的王尘安。 王尘安187的个子,不是标准浓眉大眼的帅哥,倒三角眼,鼻梁高挺,留着干干净净的板寸头,从小到大喜欢运动,皮肤微微泛着麦色,身板结实,倒也是女孩们喜欢的样子,从小到大情书也收了不少,偏偏这个王尘安油盐不进,见到女孩脸就红,眼见着就满十八岁了,别说谈恋爱,就是暧昧对象也没一个。到现在,白天收的那封情书他还没好意思打开呢。 刚进大学,军训刚结束,情书就收了几封,王尘安顺利成了班里男同学们的眼中钉。 其中怼劲儿最大的就是马闯了。 马闯,对外声称180,事实上只有178,浓眉大眼,棱角分明,论长相也算是个风流的长相,游戏渣学习渣,一身的荷尔蒙,见到女孩眼睛就发亮,蚊子是母的都能跟它聊一宿不舍得拍死。比王尘安年长了两岁,留了一脸的胡渣子,头顶上扎一个辫子,跟道士似的,又一脸的油滑,见人就怼没少得罪人,可就是跟王尘安称兄道弟。 平常呢把王尘安当他的跟班儿,使唤着打个水买个饭,王尘安脾气好,从来不计较。 这会儿王尘安也没心情跟马闯瞎聊,他只想回去补觉,可是他的眼一闭上就能看见梦里那张惨白的脸。偏偏马闯这个没心没肺的,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另外床的两个人呼噜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在这呼噜声里,寝室显得意外的安静。 王尘安瞪大着双眼,月光透过窗帘,墙面上影影绰绰,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悠悠长长,似乎还有一股冷气从他面上拂过。吓得他又是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 他瞪大眼睛,拼命想看清什么,又怕真的看见什么,可这夜又变得那么静,静的让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 他舔了舔干燥的舌头,试图发出点声音,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 。。。。。。 王尘安以为整个晚上他都要恐惧中渡过,然而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马闯正踩着下铺的床,勉强够着王尘安,一巴掌一巴掌的猛拍着他的脸。 “嗨!赶紧醒一醒,快迟到了!!”马闯一个劲的喊着,见王尘安终于睁开眼了,才从床上跳下来,“我的妈哎,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晚啊,早饭也没给我买,那俩货真够哥们儿的,自己走了也没叫我们俩起床!” 王尘安还没醒清楚,就被马闯生拉硬拽的拖了出来。 两人这边火急火燎的往教室跑过去,那边教室里却乱成了一团。 王尘安远远的就看见教室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堆人,时不时的有人从人群里退出来到一边呕吐去了。 “怎么回事这是?”马闯在人墙外弹跳着往里瞅。 凭着身高优势,王尘安挤过人群。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脚,**的脚,悬在课桌的上空,慢悠悠的晃动着,王尘安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双脚,不敢抬头看,怕看见什么,却又控制不住的想往上看。 一滴滴血从上面滴下来,落在那双脚下的课桌上,墙面上、课桌上、窗户上还有无数飞溅的血迹,王尘安低着头,眼神却控制不住的搜索着那些黑红色的血迹。 身边不断有人捂着嘴巴,快速离开了,王尘安不忍再看,匆忙的想退出人群。可是在人群的涌动下,王尘安竟被人推到了最靠前的位置。 他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双眼…… 那双眼睛,多年以后即使已经见惯了风雨,只要一想起,仍然能让王尘安禁不住发抖。 成为嫌疑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脱出眼眶,眼白凸出多于眼瞳,那双眼睛冷冷的瞪着围观的人群,脖子被深深的卡在了吊扇的扇叶上,吊扇因为受力不均的缘故,带着这幅躯体,慢悠悠的一圈圈地转动着,使得那诡异的尸体仿佛还在活着一般。 “是……是她……”王尘安止不住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什么,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副尸体。 要不是马闯一把把他拉出来,王尘安不知道还会在人群里站到什么时候。 “我的妈哎,怎么是这姑娘……”马闯也是一副惊惧的模样,“这太可怕了这个!我说你愣着干嘛,赶紧走啊你!” 马闯回头看见处于傻愣状态的王尘安,从后面怼着人高马大的他往寝室走,“你该不是吓傻了吧你!” “她……她……”王尘安一把拉住马闯指着教室的方向结结巴巴的说着。 马闯一把拉住王尘安的手,“行了,我的爷爷哎,你可别指了。”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王尘安说,“这姑娘你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懂吗?!记住了!赶紧走!!” 马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警车拉着警报器开了进来,几名学校的领导也面色慌张的跑了过去。 王尘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迈开腿向寝室狂奔,跑了几步,回头却看见马闯朝着校门跑了去,“你干嘛去?” 马闯脚步没停,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饿了,买几笼包子回来压压惊。” 王尘安也不再理会这没心没肺的人,谁看到了刚才那幕场景还能吃下东西?一想到教室里的场景,王尘安就禁不住的腿发软,心发抖。他握了握拳头,冲回了寝室。 在课本里翻找了一阵,一张纸从书页中飘了下来。 王尘安赶紧捡起来,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姑娘把信塞进他手里时紧紧握着他手时的力度,而此时她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被吊在教室里那扇已经生了锈的老吊扇上。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了那封信,王尘安以为信里会写满一个姑娘的相思与柔情,可是信上只有几个字——今晚十点,教室见。 干脆利落,连个落款都没有。 这个姑娘究竟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要约他见面?又为什么会死在教室里?死的这么诡异? 王尘安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如果他昨天看了这封信,赴了约,也许这姑娘就不会死。不知为何,王尘安虽然一面都没见过这个女孩,可是他却觉得女孩儿的死,跟自己或许有着什么关联。 他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两声,是微信通知,“因教室发生意外事件,为配合警方调查,暂定全体师生放假两天,但不得随意离开学校,等待学校的下一步通知。” 是辅导员的通知。 紧接着他又收到辅导员的私信,“尽快到我办公室一趟。” 王尘安把信叠起来塞进口袋,便急匆匆的出门了,正好撞见边啃包子边走路的马闯。 “小子,哪儿去?!”马闯顾不得满嘴的包子,一把拉住王尘安。 “辅导员让我去办公室。” “完了完了……这次你可惹到事儿了!”马闯缩回了手,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赶紧去吧!” 听马闯这么一说,王尘安也有些顾忌了,“你跟我一起去吧,你能证明我昨晚哪儿都没去!” 马闯明显不想被牵连,一脸堆笑,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你看我这包子还没吃完呢……” 王尘安倒不强求,一脸耿直的点点头,“知道了,那我去了!” 王尘安一路跑着到办公室,辅导员正急的转来转去,一见到王尘安立马关了办公室的门。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吧?”辅导员张全有一脸着急的问。 王尘安呆呆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跟那具尸体有关,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 “你小子平常卖个呆就算了,你现在卖什么呆?!你跟那个女孩儿什么关系!!李老师已经告诉我了!!昨天这女孩儿可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你递情书了!”辅导员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这个女孩,不是我们学校的,现在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唯一跟她有接触的人就是你!还死在了你们的教室里,你必须说清楚!” “不是我们学校的?”王尘安也懵了,“可是张老师,我真的不认识她,我发誓!” “那她给你的情书算怎么回事?你们肯定是有过什么,人家才能喜欢上你吧!情书里写了什么?”张全有手拍的啪啪响,刻意的压低声音,“警察现在已经开始调查了,迟早会查到你这里,有什么情况,老师也好帮你分析分析!” 可是愣头青的王尘安摇了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警察找我也没用。” “那情书呢?!情书呢?!”张全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尘安,花季雨季里的男孩儿,哪个不是朝气蓬勃的,就这个王尘安跟一滩死水一样,按时上课,按时下课,按时晨跑,按时吃饭,活的连个老年人都不如。 按说老师应该都喜欢守规矩的学生,可是这个王尘安却稳稳的甚至让人有些压抑。 王尘安放在口袋里的手,握了握那张纸,微微低下头,“情书我扔了。” “真的扔了?”张全有怀疑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以他的身高还需要稍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那张脸上满是阴影,没有一丝涟漪,“行了行了,回寝室呆着去,别乱跑了。” 王尘安从办公室出来,原本想直接回寝室,却神使鬼差的来到了教学楼外。 现在,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学生早已被驱散,学校的保安和警察正试图赶走一波一波涌上来的记者。 王尘安学的也是新闻系,新闻采编与制作,如果将来他成了一名记者,对这样的热闻他一定也趋之若鹜吧。第一节课的时候有个老师说过,记者,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猎奇的、扭曲的、丑恶的,站在社会监督人的高度上这么一批判,就成为了民众的英雄了,然后名誉和财富就接着来了。这是个自媒体的时代,谁能带的动舆论,谁说的就是真相。那些吃瓜的民众,最终也只是被消费的傻子。 王尘安不知道这老师说的对不对,但那绝对不是他想要学新闻的初衷。 王尘安想学新闻的时候,父母都是反对的,可是他还是瞒着父母填了志愿,接到通知书的那一瞬间,父母如临大敌,可是却拧不过他,他如愿来到了这所传媒大学。 可现在,课还没开始上几节,他的记者梦还没实现,倒成了新闻故事里的犯罪嫌疑人。 此时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尘安的心却莫名平静下来,渐渐变得清明,他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一个答案。 这个女孩从哪儿来?她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晚的时间约自己见面?是他杀还是自杀? 夜闯凶地 深夜,寝室里鼾声此起彼伏。 王尘安悄无声息又迅速的从床上跃下,马闯咕哝了一声,王尘安立即低下身子,等马闯翻身又继续睡了,才猫着身子来到了阳台上。他四处的望了望,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身影,便攀着下水管道滑了下去。 男寝的几栋楼监控相对少一些,王尘安白天已经记住了大概的位置,一路避开监控,拉紧衣帽快速的走着。越是接近教学楼,他的心跳的越快,十月份的夜晚,还有些燥热,可是王尘安的后背上却是一层冷汗,凉飕飕的。 眼见着教室就在前面了,忽然一个影子从他脚边快速的掠过,王尘安立刻刹住了脚步,却见一只漆黑的猫,站在树下,双眼直瞪瞪的望着自己,那双碧绿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下散发着野兽的精光,王尘安竟不由得紧张起来,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两者就这么对峙了片刻,终于,那黑猫一纵身跃上了树,三两下便消失了。 王尘安深深吐出一口气,立刻转身回去,却! 撞上了一张青黑的脸,一股腐臭的气息瞬间喷进了他的鼻腔。 王尘安失声大叫,一个腿软跌坐在了地上,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眼,用双手抱住了头! 可是等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四下里静悄悄的,全是虫鸣声,王尘安抖抖索索的稍微睁开条眼缝,透过胳膊朝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是幻觉吗?是他太紧张了?不然呢?难道是活见鬼?!他连那张脸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就已经被吓软了腿。 王尘安惊魂未定的瘫软在地上,这一连两次的惊吓,让他有些怂了,还到底要不要去?白天来了这么多警察,要有什么线索也早该被警察给带走了…… 去!还是要去!他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涌动,撺掇着他去接近真相。更何况这件事多少跟自己有些关系,如果他昨晚赴了约,也许现在那个女孩还活着,喝着奶茶刷着剧…… 在地上冷静了片刻,缓过神来的王尘安拍拍屁股起来了。 教室就在眼前了,黄色的警戒线在月光雾色中泛着绒绒的光,王尘安深呼吸一口气,穿戴上准备好的手套,鞋套,拉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教室里的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连之前的吊扇都被拆卸走了,王尘安环顾四周,往常杂乱吵闹的教室此时显得格外空荡,黑暗中寂静的教室显得阴森恐怖。 他吞了口唾沫,从讲台上走下来,逐渐接近那张滴满血迹的课桌,王尘安的心都在发抖,手心全是汗。 正紧张着,脚下忽然被什么拌了一下,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体型原本壮硕的王尘安这一晚上接连摔了好几次跟头了,即便是没人看见,自己也觉得臊得慌了,“我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慌什么!”王尘安狠狠的在脸上拍了两巴掌,给自己鼓了鼓劲,翻身正要爬起来。 眼角却瞄到课桌下面,被贴了一张黄色的纸,黄色的纸上画着一些红色的符号,“是符纸?” 王尘安不懂这些封建迷信,可是他看过电视上演的啊,在这样的环境下,赫然看见一张符纸,原本战战兢兢的王尘安却忘记了害怕,他整个人钻进课桌,用手电照着那张符纸,想要看清楚上面画了写什么,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更别提记下来了。 于是他又打开手机上的拍照功能打算把符纸拍下来,回去上网查查看。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拍,忽然之间有几道手电筒的光照到了王尘安的脸上,紧接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屁股就狠狠的被人踹了一脚,“警察!妈的!死变态,可算让我们等到你了!!给我出来!” 王尘安虽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心里一凉,嫌疑人的身份算是被他自己给坐实了。 “你这个变态,出来!!”几只手合力一把将王尘安给拽了出来,力道太大,竟将身强体壮的他甩了出去。 王尘安撞翻了几张课桌才踉踉跄跄的停了下来,他着急的站起身来,指着那张课桌,“那课桌下面粘着东西!像一张符!说不定跟那个姑娘的死有关系!” 他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但是他不想错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强烈的手电筒光线晃得王尘安眼都睁不开,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感觉到有人用手电筒照了课桌下面。 “有东西吗?”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什么也没有!” 那人话音未落,就有人冲上来,用手电筒狠狠砸向王尘安,“有你马了个比!老子最恨你们这种变态!!艹!” “怎么可能?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你们再仔细找找!!”王尘安边躲避着攻击,边大声喊着。 他虽然人高马大也够壮硕,可是从小到大都是老人家的活法,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谦谦君子一个,这会儿被打的一阵懵,瞬间就头昏眼花,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那人被其他人给拉开,“行了,别打了,回头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他袭警!”那人还在骂骂咧咧。 王尘安有气无力的喊道,“我没有袭警……” “老子说你袭警,你他么就是袭警了!怎么,还想挨揍是吧!” “行了,收队!回去审!” 一个冰凉的手铐卡在了王尘安的手腕上。 “还带着手套鞋套,你东西带的倒挺全!还说不是你,这特么可都是证据!”有人用力的怼了一下他的头将他往前狠狠一推。 王尘安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怒火在心中徐徐升起,拳头也逐渐握得紧紧的。这么多年来,他受到的教育全是忍让,谦和,可是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人如此侮辱了,如果还逆来顺受,那还有没有人性了?! “我没有杀过人!”王尘安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低声吼道。 没想到那些人全都笑了。 “杀人犯一般都是这么说的,但是你到底杀没杀过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话等到了警局再说,赶紧走!” 王尘安来不及说话,就被车拉去了警察局。 这一路上,王尘安由最开始的恐惧、惊慌、愤怒,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深更半夜出现在罪案现场,又跟死者有一定的关系,就是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不是杀人凶手。这警察局可不是学校食堂,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他这样子被抓进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很难想象他爸妈知道了消息,会做什么反应。王尘安的父亲是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母亲是小学的教师,从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就是隐忍谦和,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总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一本书。从来没有生过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着过急。 母亲也是春风絮语般的人,他的家总是安安静静的,与其说是温馨,可能说相敬如宾更确切一点。 他从来没有忤逆过父母的意愿,离开从小长大生活的小城市,到这里来上学是他第一次的反抗,可是即使他瞒着父母填了其他的志愿,收拾包袱来到离家老远的城市里来,他的父母也没有大声质问他,只是默默为他打点好一切。 他刚离开父母的羽翼,刚进了大学,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想到这,王尘安狠狠握紧了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 “下车!”一声不客气的招呼打断了王尘安的思绪。 王尘安被人推搡着下了车,晕晕乎乎的就被人拉进了审讯室。 “啪!”一个胖黑的男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交代吧!” 王尘安抬起头,刺眼的灯光让他睁不开眼,“交代什么?” “交代你是怎么连杀三名女性的!!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三名?!” 警局受审 “怎么……怎么是三个人,不是一个人吗?”王尘安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承认杀了一个人?!”那黑胖子冷笑了一声。 “我!我没有!我没有!”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根本听不到那黑胖子的一阵阵诘问,手心后背全是汗,“我谁都没有杀……我根本不认识她……” “我们查了大半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就你这一个嫌疑人,还大半夜出现在犯罪现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黑胖子拿起手里的一沓文件,狠狠的摔在了王尘安的眼前! 散落的照片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渗人的光。王尘安抑制着内心的恐惧,将照片一一铺开。 除了王尘安见过一面的那个女生,还有其他两个年龄大致相仿的女性,全部都是被吊死,死状之惨烈让人不敢直视。 特写、全景,惨白的眼白,青黑的脚,红到发黑、几乎铺满了所有照片的鲜血,刺痛着王尘安的眼睛。他不敢看,可是心底却隐隐有着一种窥探的欲望,是对死亡的莫名亲切。 他不敢细想,将那堆照片胡乱的推到一边。 就算是他这样没什么脑子的人,也能看出来,这绝不是巧合,这三个人应当是死于同一个人之手。 “为什么……”王尘安想不明白,她们是为何而死,还死得这样惨。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黄色的符纸,“我在课桌下面发现的,发现的那张纸,说不定是什么线索……” 黑胖子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踱步到王尘安的身后,一张肥厚的手掌猛地拍到王尘安的肩膀上,压低身体在王尘安的耳边说道:“什么符纸?什么线索!少装蒜!!我最恨你们这些死变态,以杀人取乐,怎么寒碜怎么搞,妈的,你要么早点交代,不然老子有办法让你交代。”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我……”王尘安失神的摇摇头。 话还没说完,王尘安的头上狠狠的挨了黑胖子一拳,“妈的,还嘴硬!” 王尘安一个反应不及,脸猛地砸向桌面,嘭的一声,他只觉得鼻头一热,一股腥热的鲜血呛了一嘴,后脑勺一阵发麻,渐渐失去了知觉,只感觉到一股腥辣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鼻腔不断涌出。 他咬着牙抬起头来,双眼也逐渐从开始的怯懦惊恐变成了愤怒,他目光如炬,斜眼看着那黑胖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声道:“你说我杀了这些人,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打算刑讯逼供吗?!” 对于经验老道的老警察来说,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可是这会儿,原本一身正气气焰嚣张的黑胖子,竟有些心虚了,一时之间竟不敢作答,王尘安也是一言不发,一双冷眼死死的盯着黑胖子。 他干咳了两声,打破空气中尴尬的沉默,接着道,“我们如果没有证据,又怎么可能轻易抓人。有学生给我们提供线索,说死者曾给你送过情书。而目前为止,我们调查到的你是唯一一个跟死者生前是有过接触的。” “她给我的不是情书。”王尘安眼神暗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已经揉皱的纸丢给了黑胖子,“她在上面约我晚上见面,我没有赴约,因为我是今天早上发现她死后才打开这封信,之前根本不知道信的内容。” 黑胖子拿起那封信,用质疑的眼光看了看信,又看了看王尘安,“你知道这封信更能增加了你的嫌疑吗?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晚的十点到三点之间,也就是她约定了和你见面的时间……” “我说了我没有去!我是今天早上才看的信,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是想给你们多点线索,找出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不是让你们随意栽赃的!” “妈的!不用你教老子怎么查案子!”黑胖子情绪激动的拍了拍桌子,“半年,三条人命,死者全都他妈是凭空出现,没有姓名,没有身份,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杀,死亡原因时间全部一致。只有这个死者,只有她,”黑胖子从一堆照片中找出最后一名死者的照片举到王尘安的面前,“只有她,在生前跟你有过联系。她为什么约你半夜见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不给我交代出来,我保证让你死在这里!” “我说过,我不认识她。”王尘安转过头,不愿再看那张照片上那对惨白的眼仁,也懒得再一遍遍的解释。 黑胖子冷笑了一声,“这个案子拖得太久了,上面一直在催着结案,不管你是不是凶手,我都可以让你成为凶手。” 王尘安冷笑着摇摇头决定不再说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无从争辩,他心里的疑问比这个黑脸的胖警察更多,可是此时他只能闭嘴,血大滴大滴的落在桌面上,像开出了一朵朵鲜红黑暗的花。 可是黑胖子却不愿意让王尘安保持沉默,他一把抓过王尘安的衣领,一张脸涨得通红,“妈的!少给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眼见着王尘安又要挨揍,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一个瘦小的姑娘走了进来,那姑娘模样可爱,给人古灵精怪的感觉,估摸着也就一米五六的个头,扎着一对丸子头,穿一身古怪的民族风裙装,身上挂满了各式的装饰品,一走路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身上也有股奇怪的香味儿,可绝不是香水或者护肤品的香味儿。 那姑娘用眼角瞄了一眼王尘安,眼底先是有些怜悯,继而是惊讶,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我说胖虎队长,您这下手可真狠,我可跟你说了,跟这人没关系,别浪费你的力气了。” 被称作胖虎队长的黑胖子一脸的不悦,“跟你说了多少遍,审讯室不是谁都能进的,妈的,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滚蛋,别耽误我审案子!” 小姑娘挑了挑眉,“你跟谁爆脏话呢?!我跟你说了,这件事不是你们的调查范围,你不出三天就得放了他。” “嘿,我说你还没完了是吗?!别耽误我办案!”能看得出来黑胖子虽然不爽一个小姑娘进来指手画脚,可是竟也不敢得罪这个半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嘿嘿一笑,扔了一沓文件给黑胖子,“清洁工作完成,这是报告,你什么时候放这小伙子走跟我说一声哈。”小姑娘说完,朝着王尘安抬了抬下巴,转了转手腕上的饰品,发出一阵哗啦啦的脆响,转身走人了。 黑胖子被一个小姑娘在嫌疑人面前呲了这么一顿,面色更黑了,把那小姑娘给他的文件往桌子上狠狠的一摔,骂了句,“死神婆!”然后站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拿起所有的文件,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留下王尘安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心如死灰,脑子里有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想法,可是却什么头绪也没有。他想出了很多的理由很多的说辞来帮自己脱罪,可是他心里明白,刚才的那个警察已经摆明了要给他定罪结案。 还有刚才那个奇怪的小姑娘……太多的疑问,让王尘安心乱如麻…… 父母出场 不知过了几天,王尘安没有合眼,一波波的人进来,反反复复的问着同样的问题,不让他睡也不让他吃。 一开始他还在反抗,饥饿一阵阵的袭来,可是渐渐的他只想睡觉,没有了饥饿,也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用最后一口气不断的否认着自己的罪名。 他想,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大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他被拖拽着扔了出去。 强烈的阳光刺进他眼睛的瞬间,王尘安只觉得头晕目眩就此昏了过去。 …… 红烛闪烁,在粉色的纱帐后忽明忽暗,柔软的低唱缓缓的传出来。 月露清明,虫鸟低低吟;风儿轻轻,云儿轻轻,孩儿安睡到天明…… 那歌声如水一般,在烛光中流动着,王尘安绕过纱账,悄悄打量着那个背影。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后背,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针,针后跟着一条细细的金线,伴着低声的吟唱,她的手举起又放下,看起来正在缝制着什么。 王尘安不禁向前走了走,想要看清那女子。 歌声忽然停了,那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线,坐在烛火旁一动不动,王尘安也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影。 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忽然烛火摇曳了一下,顺势飘向了一旁的纱账,只一瞬间,大火点燃了所有的纱账,火焰不断的向王尘安袭来。 “快走,快走啊!!”王尘安大喊着试图接近那个温柔的背影,想要将她拉出大火。 可是那背影忽然仰头尖叫,那叫声尖利刺耳,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仿佛她正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她转过身,眼中盈满泪水,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肚兜,她走向王尘安将那鲜红的肚兜举起来,脸上挂着柔情却诡异的笑容,“孩儿啊,试试娘给你绣的肚兜。”话还没说完,肚兜瞬间着起火来。 炙热的火焰让王尘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抬起双手挡在面前。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马闯那张油腻的大脸正零距离的贴在自己的脸上。王尘安下意识的一把推了过去。 “哎呦我去!”马闯被冷不丁的一推,向后趔趄着倒去。 “你干嘛!”王尘安一说话把自己也吓到了,嗓子干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马闯拍着胸脯,“你可吓死我了姐姐!我看你没动静,还以为你死了呢!” 王尘安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一动,浑身都疼。 “我告诉你,你这回可真是命大了!”马闯夸张的比划着,“要不是又多了一条人命,你的嫌疑可是没那么容易洗清的!” “又多了一条人命?”王尘安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紧张起来。 “那可不!这事儿啊,警察局可是捂不住了,人死在了万乐城,那场面……” 马闯正说的手舞足蹈的,门口进来了一男一女,那男的大声干咳了一下,打断了马闯的话。 “这位同学,谢谢你啊。”男的推了推眼镜,笑眯眯的对马闯说。 马闯不好意思的闭了嘴,挠了挠头,“王叔叔,那你们聊,我先回学校了。” “你可以多陪陪小安的。”那女的也是一脸的和善。 “不了不了,我看到他醒了就成,我这就回去了。”马闯忙不迭的摆手逃走了。 这俩人正是王尘安的父母,这几天马闯常往医院跑但是总趁着两人不在的时候溜进来看看王尘安,这夫妻俩总是静悄悄的,虽然看着人笑眯眯的,说话也是和和气气,可是跟他们在一起不由得会觉得压抑,对话痨马闯来说,简直可怕。 马闯走后,王尘安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爸、妈,对不起……”王尘安低下头小声说道。 夫妻二人没有说话,王尘安的母亲顾青枝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笑着理了理他的头发,父亲王铭丰则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的近乎尴尬。 最终父亲王铭丰打破了沉默,“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打算送你出国,那边的手续已经在办了。” “出国?我不想出国!”王尘安激动的从床上坐起来。 “这由不得你,为了你的未来着想。”王尘安那边情绪激动,王铭丰丝毫不为所动,一脸冷漠的坐着。 王尘安一把抓住母亲顾青枝的手,“妈,我不想出国,我……” 顾青枝反握住儿子的手,无奈的摇摇头可是态度却意外的坚决,“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太大,你不得不走!” “妈,爸,我跟这件事一点关系没有,我也不会受这件事情的影响的!”王尘安恳求道。 王铭丰推了推眼镜,不急不徐的说,“这些都由不得你,就算你不离开,学校也会劝退你。” “劝退?”王尘安没想到会这样。 “一个有杀人嫌疑的学生,对学校会造成多少不良影响?我听说学校领导已经开会讨论了,你离开是迟早的事。”王铭丰耐心的解释着。 王尘安出生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镇里,过去的十几年过的风平浪静,这几天却跟活在恐怖片里似的,原本设计好的未来,瞬间崩塌。成为一名好记者,遇到一个好女孩,买一个好房子,生一个好孩子,在无数个夜晚,王尘安满心欢喜设计的生活,像搭积木一般耐心堆砌的王国,现在被人抽掉了最底部的一个小小的支柱,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形状散落满地。 他想要反抗,他挺了挺身子,几次想脱口而出的话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最终,王尘安颓然的坐回了床上,他知道他做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父母做好的决定,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在出国手续办好之前,我还可以留在学校吗?” 王铭丰和顾青枝对视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但是你要保持联系。” “爸妈也都是为了你的将来,有什么心事就告诉妈妈,好不好?”顾青枝留意到王尘安的失落,柔声安慰道。 王尘安无奈的笑了笑,“谢谢妈,我知道。” “对了,你那个同学,叫马闯的,最好不要跟他走的太近。”王铭丰抬起眼睛,看着王尘安说。 王尘安默默的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从小到大,父母总会告诉他不要跟别人走的太近,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再加上因为王铭丰工作的原因,每过几年,他们就会换个城市居住,他也从来没有交到过任何一个长久的朋友。 “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你要不要跟我们先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顾青枝把削好的水果递给王尘安,王尘安乖乖的接过去,却拿在手里没有吃。 “我想先回学校。” “好吧,那你一定要跟我们保持联系好不好。”顾青枝柔声叮嘱着。 王尘安点点头。 一家人的话题到此结束,王铭丰拿出一本书兀自看起来,顾青枝又拿起一个苹果认真的削皮,王尘安转身躺回病床上,病房里的安静像有三个笼罩,将三个人分别罩起来生生分离开。 可是没有人觉得不对劲,这就是他们家的相处模式,不冷不热互不干涉。 沉默一直持续到顾青枝照顾王尘安吃过了晚饭,护士来赶人,夫妻二人才结伴离开。 他们刚一走王尘安就打开手机,拨通了马闯的电话。 整个下午他虽然没有说话,可都在想马闯的话,他说已经死了第四个人……也许这些人的死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马闯,是我王尘安,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喂?怎么没有声音啊?喂?怎么不说话?” “我在说啊,你听不见吗?” 马闯“喂喂喂”了几声,骂了一句脏话就挂了电话。 王尘安看了看手机,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 此时,夜已经渐渐深了,浓浓的雾气渐渐涌向了整栋医院…… 医院惊魂 电话打了不知多少次,打不通。 王尘安有些心绪不宁,他坐起身下了床,腿还有些软,他踱步到窗边,外面的浓雾又湿又重,打开窗户,湿冷的空气瞬间涌了上来,带着腐败晦暗的气息。 他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关上窗户,退回到床边。 “我要……”一个苍老悠长又干瘪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同时一阵刺骨的寒意扑了上来。 王尘安猛地回过头去,原本他睡着的床上躺着一个瘦的仿佛一具骷髅的老人。 那副可以说是骷髅的躯体,扭动着,向王尘安伸出一只手来,“身体……” 那只手如树根一般,骨节分明,带着腐烂的气息,皮肤是青黑的颜色,怎么看这也不可能是个活人! 王尘安想喊人,可是他喊不出来,恐惧令他的腿发软嗓子发堵,只能跌跌撞撞的逃出病房,说实话,他虽然是个大男人,可是此刻特别想哭! 原本应该明亮整洁的走廊,此时却被迷雾充斥着,只有头顶的一盏昏黄的旧灯,照亮了三米以内的空间,四壁破败不堪爬满了蜘蛛网,王尘安能感觉到在那浓重的散不开的迷雾后面,此时有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他小心翼翼的想退回房间,可是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房间的门,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他渐渐绝望了。 王尘安的呼吸声不断加重,耳膜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而那些雾气如同长了手脚一般不断的爬向他,向他逼近。 忽然,地上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紧接着,一个诡异的身影从地底钻出来,在迷雾里缓缓爬了过来,王尘安定定的看着那个骷髅一般的身体在自己眼前缓慢的伸展开,正是病房里那个老人! “身体……我要你的身体……”那张脸毫无表情,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那只伸向王尘安的手透着丝丝寒意,像要将王尘安的灵魂驱出身体。 他的身体越来越寒冷,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白雾渐渐染上血色……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找到走廊的墙壁,沿着墙壁走出去,可是四下里却什么也抓不到。 忽然一阵清脆的叮当声突兀的闯进他的脑子里,原本一片混沌逐渐失去意识的脑子瞬间清醒,而那只干枯的手几乎已经触到了鼻尖!他猛地向后大退了一步,狠狠的喘了两口大气拼命叫道,“救命,救命!” 喊救命很怂,可是对于18岁未满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伙王尘安来说,在这一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这一刻他想起母亲顾青枝,那个不声张安静温柔的女人给过他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妈,妈,救我……救我!”王尘安边跑边哭叫着。 “我可不是你妈!”一个清脆的声音划破了浓雾。 王尘安紧张的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只见浓雾中跳出一个小个子的姑娘,这个小姑娘王尘安之前见过,正是那天他在警察局看到的那个姑娘,只不过此时她身上的道具更多了。 “你还看什么?!等着看我美少女变身呢!!”那姑娘大喝一声,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 王尘安忙不迭的接住,拿起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帽子。 “戴上帽子,跟我走!如果看不见我,就跟着我的声音!”那姑娘话还没说完,浓雾再次卷起来,王尘安瞬间就看不见那姑娘了。 “喂!你在哪啊!”王尘安颤抖着声音喊道,他也不管这帽子是什么个用法,赶紧给戴上了。 “跟着声音!” 王尘安侧耳聆听着,可是那浓雾里有太多的窃窃私语,他不知道该从何听起。 叮铃铃,叮铃铃~听见了,清脆的碰撞声盖过了那些私语,王尘安屏神静气,紧紧抓住那声音。 他跟着那个声音,一会左转,一会右转,说来奇怪,原本应该是笔直的一条走廊,可是那声音却四面八方的传来。凭着感觉,他觉得自己像走在一个广阔地方。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知走了多久,雾气终于散开,眼前高高低低站了三个人。 一个是救他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穿一身西装带一副金边眼镜中规中矩的模样,还有一个黝黑的肌肉男,一身嘻哈的装扮。 “终于出来了。”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轻松,“里面太可怕了,下次我可不管你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尘安回身看去,身后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医院,原来走了这么久,他们才刚刚走出医院。 嘻哈打扮的肌肉男没有说话,上来摘了王尘安头上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还一脸的不爽, “先离开这里再说。”那中年男子倒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王尘安二话不说赶紧跟上,他可不想被单独留在这里。 一行四人上了路旁的车,一路疾驰,车子七拐八拐的竟又拐回了警局。王尘安坐在车里看着警察局的那个门心就开始颤抖。 其他人都下了车,可王尘安却坐在车里不想出去。 “走啊,傻大个!”矮个子的姑娘敲了敲车窗户。 她见王尘安一脸紧张,大约也明白了,弯下身来,把脸贴近窗户,“放心吧,不会把你交给警察的!” 一旁的嘻哈男撇撇嘴,翻了翻白眼,“没见过这么怂的人。” 王尘安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可是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害他,而且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们,现在不是怯懦的时候。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下了车。 小姑娘笑了笑,几个人不再做交流,中年男子走在最前面,跟着是嘻哈男、矮个子姑娘还有王尘安。 只是中年男子没有从前门进到警局,而是绕到了后门,没想到在后门的位置,还有一个向下的楼梯,楼梯有两层,尽头处有一扇隐蔽的门,门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子上面写着“某某后勤部”,由于日久风化,前面两个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一行人走到,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在深夜里听的人心头一紧头皮发麻,门很窄,只够一人侧身通过,四个人鱼贯而入。 里面的空间不大,一张够坐三人的沙发,一张茶几,三**作桌,和四面墙,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文件,墙上也贴满了各种便签,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到很多的符纸,摆设都很陈旧,杂乱不堪,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王尘安的到来,让这里显得更加局促了。 “让我们开始吧!”矮个子女孩扬声打破了沉默。 “我叫江好,你可以叫我好姐姐,嘿嘿”,小个子女生仰着头拍了拍王尘安的肩,“他呢方大勇,你可以叫他方大傻子或者大方。”姑娘说完自己先哈哈哈的傻笑了一阵。 被他叫做方大傻子的是那个嘻哈肌肉男,听到小个子姑娘江好这么介绍他,倒没生气,笑着指了指她的脑袋,然后再黑着脸一脸威胁的看着王尘安说,“你敢这么喊试试。” “这位呢,是我们老大哥,石坚!”江好继续介绍说。 穿西装的中年男子石坚,向王尘安走了几步,“你好,我是后勤部的石坚,在这里算是家长的身份,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可是警局的后勤部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后勤三人 王尘安面对这一切,是一脸的蒙圈,“什么后勤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在医院,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里是警局的后勤部,主要呢负责一些凶案现场的清洁工作……还有,一些警局处理不来的案件,我呢是警局分配过来的,属于行政监督人员。其他的专业方面的事情我不懂,好姑娘会慢慢给你解释的。”石坚好脾气的解释着。 “解释个屁,你说非要带这么个玩意回来,他值得信任吗?他现在嫌疑还不算洗清呢,我看他就是一副变态杀人魔的模样!按我说的,直接打晕了扔回医院去!”方大勇嚷嚷着,握了握结实的拳头假意挥向王尘安。 王尘安没有理会他,直接看向江好,“好姐姐……”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打的他眼冒金星,牵扯的之前的伤也更疼了。 “你给我打住!怎么你这么一喊,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拿着一根大棒槌的方大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王尘安的身后。 这要换成别人该打回去了,可是好脾气的王尘安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好……好姑娘……”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 “你再乱喊?!” 王尘安又立刻改口,“江……江女士……” “我江你个鬼哦!”没想到这一次是江好直接跳起来重重的锤了王尘安一拳头。 王尘安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好了!”江好连翻了几个白眼,这傻小子根本就是上个世纪的人,木讷嘴笨,性格又软又迟钝! “刚在医院,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还有为什么让我戴那个帽子?”王尘安也不敢再喊称呼,心有余悸的捂着头闷声问道。 小个子江好摇了摇手上挂着的饰品,开始说道。 “那天胖虎队长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息,打算帮你算上一算,可是竟算不得。所以对你就很好奇。今天上午胖虎队长跟我说你已经被放了,住在那间医院,就想再找你聊一聊。没想到刚一到,就发现那里已经被那些孤魂野鬼给占领了。”江好此时一脸严肃,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活泼可爱,“至于那帽子嘛是大方的,算是我开过光的法器,能给你一定的保护。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你的体质可能比较招阴,你从小就这样吗?”江好问道。 王尘安回忆了一下,“从来没有过,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江好歪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尘安,“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王尘安喃喃道,此时的江好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活菩萨,居然还有法器,还能开光!什么神仙操作! “那你为什么不能算出凶手是谁?”王尘安忽然眼睛一亮。 “嗯……” “别说这么多废话了,”方大勇打断了两人的话,“丫头,你就问问他跟之前的受害人什么关系!” “你说这么大声,干嘛还让我来问!”江好没好气的怼回去。 “我跟那个女孩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叫什么,我只收到她一封信,是在她死后我才打开的,她在信里约我见面。”王尘安如实回答。 “现在已经出现了第四个受害人。”一直沉默的石坚忽然开口说道,“局长已经急了,不然不会让我们来插手。” “第四个人……”马闯今天来的时候提过,没想到是真的。 “警局提供不了任何有效的线索,”江好接着道,“我想我这次是帮不了他们了,我连他们的魂都招不到。” “招魂?!”王尘安像看一个说胡话的人一样看着江好,尽管他这几天也经历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可是从一个成年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他感觉有点怪异。 “你干嘛像看外星人那样看我,你还不信呐!你今天晚上看到的难不成是幻觉!”个子小小的江好翻了翻白眼,生气的样子竟像是撒娇,“理智点小朋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多维,比你想象的可怕多了!” 王尘安没有说话,他看江好绝对不是看外星人的眼光,是看活菩萨的眼光,但他的确需要时间消化消化,他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黄色的符纸,忽然想到那一夜在课桌下看到的符纸,“那么,那张桌子下面的符纸是你贴的?” “什么符纸?” “我当晚在凶案现场,发现桌子下面贴着符纸,可是警察去看的时候却说没有。”王尘安回忆道。 他的话说完,其他三人对看了一眼,面色更加凝重,最终江好摇了摇头,“第一,我没有在现场布过符阵;第二,我能力有限,会画而且有效的符纸有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个案子可能牵扯到修道之人,就麻烦大了……” “如果真的有这种败类的话,无论如何,我们更要抓住他。”石坚的话虽然少,可是字字句句都带着中年人的稳重威严。 江好面露难色的摇摇头,“老大,我有几斤几两重您也不是不知道,平常对付个阿猫阿狗的还行,我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该我们管的,我们管,我们管不了的就交给那帮臭警察!”方大勇粗声粗气的说。 “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王尘安诺诺的问道。 “你能帮上什么忙?”方大勇斜眼看了看王尘安,“帮忙在一边腿软尿裤子哭鼻子吗?就你……” 方大勇话没说完,被江好扔过来的抱枕砸了头,"我把你救出来,你当然得帮我们,不然带你回来干嘛!"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请尽管吩咐。"王尘安立马站起来积极的表态。 江好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噗呲一声笑出来了,这个王尘安一点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浮躁矫情,耿直又儒诺,仿佛上个世纪的老书生,这里如果有个聂小倩,他直接能演宁采臣。 “只不过……”王尘安有点失落的坐了回去,“我可能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我父母要把我送出国去。” “出国?你现在还是嫌疑人吧,可以出国吗?”石坚问道。 王尘安摇摇头,“我也不清楚,都是我父母在安排。” 石坚没做回答,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王尘安,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一方小小的天窗,对江好说,“天快亮了。” 江好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饰品,叮叮当当的几声脆响,王尘安应声倒地…… “老大,你让我去找他,我好不容易救他回来,我也觉得他对案子肯定会有所帮助,真的就这样送他回去吗?”江好看着横躺在地上的王尘安不情愿的说道。 “你也听他说了,他已经被家人安排出国了,还没有洗清嫌疑就能从警局拉人出来,安排出国,明明是凶杀案的重要嫌疑人居然没有任何风声泄露出去,已经死了四个人,媒体却集体噤声,这里面恐怕不简单……再说了他年纪还小,牵扯进这些事情对他也没有好处……” …… 重返警局 王尘安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母亲顾青枝微笑的看着他。 “快点起床吧,妈妈给你带了早饭,吃完我们就可以办出院了。”顾青枝温柔的说。 王尘安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我怎么在这?!” 顾青枝一脸不解,“你不在这还能在哪儿?怎么了?” 王尘安环顾着病房,自言自语的摇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的心里有点慌张,甚至有点被愚弄的愤怒。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顾青枝关切的问,她抱住儿子的肩膀,轻拍安慰着。 在顾青枝的安抚下,王尘安渐渐平静下来,昨晚发生的难道真的是梦? 这时王铭丰走了进来,见这母子抱在一起,轻轻咳嗽了一声,扶了扶眼镜,“出院手续我办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顾青枝侧身看了看王铭丰,“小安还没有吃饭呢。” 王尘安不着痕迹的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没有关系,我不饿。现在就走吧。” 在这个医院,王尘安浑身的不自在,就算此时医院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窗外阳光明媚,他还是感觉有股凉丝丝的寒意,仿佛在某个角落,躲着一个可怕的魔鬼随时准备把他拖进地狱。 在王尘安的再三催促下,顾青枝终于收拾好行李,走出了医院。 “我们在这已经耽误了好几天了,今天就要回去了,出国的事情一旦办妥我们就立刻离开。”王铭丰在医院门口说道。 顾青枝拉了拉王铭丰的胳膊,“至少要把小安送回学校啊。” “不用了妈,我自己可以回去。”王尘安不是客气,是真的不想让他们送回学校,他现在只想去一个地方,就是警局。 “小安子!小安子!”三人说话间,只见马闯从马路对面高喊着跑了过来。 一路上逼停了一马路的车,顿时马路上喇叭声四起,马闯一边笑着说“对不起您各位了”,一边跑了过来。 “叔叔阿姨早啊!”马闯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王铭丰点了点头。 “我听说小安子今天出院,我来接他回学校去。”马闯不由分说的接过王尘安手里的包,拉着他就要走。 “这位同学,谢谢你啊,但是,你看我们还有话想跟小安说呢。”顾青枝面露难色的拉住正要离开的王尘安。 “是啊,我们这么久没跟小安见面,想跟他多聊聊。”王铭丰也跟着说道。 马闯犹豫了一下,可也没有想放手的意思,“叔叔阿姨,那你们先聊,聊完了我再带他走。” 王铭丰跟顾青枝一脸的尴尬,王尘安被夹在中间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又全都陷入了沉默。 安静大约持续了有两分钟,马闯就沉不住气了,“叔叔阿姨,你们倒是说啊!” “这,这……”顾青枝看了看王铭丰,“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给儿子的?” 王铭丰咳了咳嗓子,“嗯,这样的……我会尽快办好出国的手续。” “爸,你刚说过了,我记得了。”王尘安老老实实的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王铭丰终于放弃。 “好,那你跟同学先回学校吧。” “哎,好嘞,叔叔阿姨再见啊!”马闯一得令,拉着王尘安就走。 “你走这么快干嘛?!”王尘安小声喊道,他还没来的及跟父母告别呢。 马闯一脸正经的回头说,“我是怕你那对奇葩父母尴尬死,我这是救他们俩的命呢。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了,你这父母太可怕了,你从小是被尴尬喂大的吧!你没有尴尬症,你就是尴尬症本症!”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尘安抢过自己的包,闷头向前走。 “你还不乐意了呢,我这还不够兄弟吗,从水深火热中救你出来了。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根本不觉得可怕?”马闯嬉皮笑脸的跟在后面。 王尘安懒得理会他,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钻了进去,“去警局。” 跟着钻进来的马闯立马打断了王尘安,“去什么警察局啊,你还没待够啊!” “你可以自己回学校啊。”王尘安没有回答马闯的话。 “你看你,不仗义,一点不仗义,我把你当兄弟,还来医院接你,你看看你这冷冰冰的态度,我的心好痛,好痛!!”马闯抱着心脏,做着痛苦的表情。 王尘安一脸的苦笑摇摇头不再理会他。 一路上马闯嘴没闭过,吵得王尘安脑仁子都疼。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王尘安撂了一句话,“车钱他付。”说完就迈开长腿下了车。 “哎,你这人真是,你的良心是不是不会痛!”急急忙忙付了车钱的马闯跟在王尘安身后跳起来边戳着他的心脏边大声问,“会不会痛?” “行了,别闹了。”王尘安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苦笑着,心想着,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马闯翻了翻眼,捋了捋自己油腻的头,“我今天来接你可是打算带你潇洒潇洒,去去霉气的,你怎么又钻回这晦气地方了?!” “为了验证一件事情。”王尘安抬头看了看警局楼。 王尘安迈步正要走,却被马闯一把拉住了,他急吼吼的说道,“你验证什么事情?好不容易从这鬼地方逃出去的,现在还想回去?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他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把你拉出来的?” 王尘安低头看马闯,竟看出了那么一丝丝的较真与严肃。那一刻,王尘安也有些迟疑了,王铭丰顾青枝想尽办法要送他出国,就是想让他远离这些事情。 他不是心里没有顾忌,那些天在警局受到的折磨,看到的那些受害者死去的场景,都已经成为噩梦,日夜的折磨着他。他很沉默,,即使是有那些恐惧害怕崩溃的情绪,也从来不愿跟人说起。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更需要一个真相,需要一个结局,他不能这样没头没脑的走掉,不然这些事情,会一辈子纠缠着他,困住他! “我不能糊里糊涂的离开这里,谢谢你来接我,不过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说完,王尘安迈腿离开了。 马闯看着王尘安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妈的,老子真是贱!” 话说完,快步跟上了王尘安,可是王尘安并没有进警局,而是绕了一圈到了楼的背面。 正面光鲜的警局大楼,背面却长满了青苔,墙上地面都是,走起来像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只是十分湿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倒,可是青苔上却没有任何人走过去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被闲置了许久。 爬山虎的足茎爬了满墙,已经是深秋,叶子落了一地,在被爬山虎脚驻扎的墙面上,墙皮也有所剥落,因为背阴的缘故,显得分外阴凉,即使在白天,也有种诡异的氛围。可是昨晚,他却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些。 王尘安跟着记忆走着,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两层向下的台阶。 “你跟这找什么呢大哥?!”沉默了很久的马闯小声的探过头来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王尘安被突然出声的马闯吓了一跳。 “嘿嘿,你别管我,忙你的!” 已经有些着急的王尘安只好停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静一静。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耳边忽然闯进了一些声音。王尘安屏息,是风吹动树叶,又灌进洞穴的那种声音。 他惊喜的睁开眼睛,凭着感觉走过去,在几棵茂盛的桂花树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台阶! 荧惑守心 “哎呦我去,这里还有楼梯!”马闯大惊小怪的叫道,见王尘安正准备下去,一把拉住王尘安,表情难得的有些认真,“你可别乱闯啊,这说不定是警察局用私刑的地方,说不定,还死过人!” 马闯神神经经的样子让王尘安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可他还是挣脱了马闯的手,说了句“你还是回学校去吧”就自顾自的下去了。他一门心思的想探个究竟,也顾不得考虑马闯了。 阶梯上全是青苔,王尘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下去。滑腻腻的台阶延伸至幽暗的地下,即便是白天,阵阵寒意还是不断的涌上来,很快,他就走到了阶梯的尽头,一扇破旧的门,紧紧的关闭着。 王尘安深呼吸了几口气敲了敲门,破旧的铁门发出哐哐的巨响,铁锈被震动的扑簌簌的往下落,只是门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小安子,你赶紧上来吧!”马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明只有两层台阶,可是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来自天上的呼喊。 王尘安只好又回到了地面,“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到底找什么啊?”马闯好奇的往王尘安身后的阶梯那里探了探头。 王尘安没有回答,想了片刻后把手里的包塞给马闯,“你把我东西带回宿舍。”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马闯急的直跳脚,“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管你了!!” 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王尘安从小跟着父母四处迁移,再加上性格原因,他从来没有过什么交心的朋友,马闯这个奇葩是唯一一个跟他称兄道弟的人,虽然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种友谊,但是他很感激马闯对他的帮助,他很想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告诉他,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些秘密,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挥挥手,“你该回去洗个头了。” “我……我真艹……”马闯摸了摸自己油腻的道士头,“是该洗了……”说完一甩手,骂骂咧咧的走了。 王尘安看着马闯离开,在阶梯上坐了下来,那个身影执拗的可怕。 没想到他这一坐就坐了三天,这期间除了偶尔有一只黑猫落在树干上远远的冷眼看着他,其他再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闲来无事,他还上网搜了一些关于医院的信息,网上说那所医院在战争期间曾经收治过大量的伤员,由于物资人力有限,送去医院的人都是在病房等死。战后医院闲置了很久,后来**才重建的。 他还上网找了找关于之前的四起命案的消息,但是却一无所获,看来警方封锁的十分严密。 直到四天后的凌晨三点钟左右,王尘安冻的瑟瑟发抖,意识都开始迷糊的时候。 那个熟悉的铃铛声终于再次响起,江好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王尘安的面前。 王尘安激动的立马起身,眩晕感瞬间袭来,紧接着干脆的垂直倒向了地面。 “你怎么也不扶他一下。”站在石阶上,双手插袋的石坚笑着说。 江好抬起来腿象征性的踢了王尘安几脚,“他这个臭石头这么大个,我能扶得动吗!摔死他活该,真是块臭石头!” 方大勇没有说话,黑着脸走过来一把扛起王尘安,抬了抬下巴示意江好,“开门吧,丫头。” 江好顿了顿脚,手上做了几个手势,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依旧是那间小房子和昏黄的灯光,王尘安被扔在了沙发上,短小的沙发不足以容纳他的大个子,他的头和脚都挂在了沙发外面,只有上半身勉强的挂在沙发上。 另外三个人,双手抱胸,齐齐的盯着躺在沙发上的王尘安一言不发。 “怎么办老大?”方大勇率先打破了沉默。 石坚深呼吸了一口气,靠在后面的桌子上仰头想了半天,“我们也已经商量过,不管他什么来头,决不再让他参与此事。” “可是我的清心咒没管用啊,看起来他什么都记得啊。” “要不你再试试?”方大勇试探着说道。 “我还从来没失败过,万一这玩意有副作用,搞不好给他整个脑瘫怎么办?”江好一脸的不爽。 三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双手抱胸盯着昏迷中的王尘安看着。 沉默中又不知过了多久,方大勇终于又忍不住说话了。 “他没事吧?不是死了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江好走近看了看,试了试王尘安的鼻息,“他没事,就是睡着了。这人也太轴了,跟这等了四天四夜,不吃不睡的,我们要再不来他不饿死也是困死了!” “话说回来,你之前说有线索了,是什么线索?”石坚决定先不理会睡死过去的王尘安。 “对,是很重要的线索,”江好的脸上换上严肃的表情,从腰部的布袋子里拿出一本破旧的书,上面写着《天官记》三个古体字。 “这是啥?”方大勇问道。 “这本书里,不仅记载了二十八星宿,记录了日月五星运行的规律,还记录了很多预示未来的星象,什么紫薇星动、五星连珠你们大概也知道。” “你不是说占星术不灵吗?”大勇追问。 “我也没说它不灵,只说是测候失传,懂不懂!是我能力有限!这书可是经典~”江好啪啪的甩着书嚷嚷道。 “行行,你说你说,再甩书就没几页了。”方大勇连连告饶。 江好赶紧看了看手里的书,把折过来的书页一一整好,“别打断我了!我怕我说不清楚!” 方大勇没再说话,闭上嘴巴,摊了摊手,示意江好继续说。 江好停顿了一下,像说书人在吊足观众的胃口,在确认每个人都在专心等待下文,她才缓缓的说,“有一种叫做‘荧惑守心’的大凶之兆可能即将出现。” “什么?什么手心??”方大勇问道,“这凶兆跟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江好快速的翻了翻书,指着其中一页说道,“喏,就是这个意思,荧惑就是火星,火星留守在心宿二,跟心宿二相守相抗衡……” “等等,你说的这些,你自己懂不懂?”方大勇一脸疑惑的打断江好。 江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跳起来狠狠的敲了一下方永乐的脑门,“我当然也不懂啊!反正就是一种非常凶险的天文现象!” “哦……” “你的意思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跟这个荧惑守心有关?”石坚问道。 “我这两天发现天上有两颗很亮的星越来越近,就想起来翻了翻这本书。我对星象不是很懂,大致记得历史上这种天文现象,都预示着君主的凶兆。” “可是现在哪还有君主?”方大勇说道。 “心宿二就是所谓的天蝎座,荧惑就是火星,它们不管是在东方和西方,都被认为是战争和死亡的代表,荧惑守心的天象一旦出现,就是大凶之兆。我们历史上记载这种天象出现了九次,每次都伴随了自然灾害、帝王生死、朝代更替的事情发生。” “那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方大勇问。 江好摇了摇头,“我就是招个魂,送个鬼还成,我又不会算卦。”话说完,江好看了看沙发上沉睡着的王尘安,“但是我总感觉,这个人跟这件事,有关。” 而此时沉睡的王尘安正困于自己的梦境…… 加入小组 依旧是黑暗,深深深深的黑暗,除了黑暗天地间空无一物。 黑暗中忽然点亮了一个烛火,微弱的光亮从虚无中延伸出一幅温柔的场景。 一女子背对着他,面对着一扇窗,窗边一根红烛,火焰在风中摇曳着。窗外是一轮圆月和漫天的星光,照的院子里通亮。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看,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 “你到底是谁?”好奇心战胜所有的恐惧,王尘安的内心越来越渴望走进那个身影, 可是那人却没有回答他。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一身翠绿色的衣裳,“小姐,赶紧洗洗睡吧。” 坐在窗边的女子,一惊,回过身娇嗔的埋怨道,“你呀,总是这样,吓了我一跳。” 不是惊为天人的容貌,却眉眼温柔,让人想到秋天的落叶,干净柔软却带着点阴郁。 翠绿色衣裳的小姑娘没有生气,歪着头笑了笑,“你原谅我这回吧,下次一定记得先叩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仿佛王尘安不存在一般。 “小姐,你打算这样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啊。”绿衣姑娘忽然一脸正色道,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认真起来的样子颇有些搞笑。 “到他娶我的时候。”那眉眼的温柔又更加深了一些。 “哼!我看是有些难!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家老爷这么个小官,怕是高攀不上!”小姑娘气呼呼的说着。 “说什么呢!整日里胡言乱语,要是让我爹听到了,少不了又要罚你!”女子虽然这样责备着,眼底的阴郁却更深了。 绿衣姑娘不在意的撇撇嘴,拧干手中的帕子递给走过来的女子,“罚便罚罢,我怕什么,都有你护着!只是我就想不明白,小姐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你呀,太小罢了。” “我才不小呢,你摸摸!!我都长大了!”绿衣女孩突然抓起另一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呀!你这疯丫头!” 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王尘安看着这一切,像看一场立体的电影。他走过两人的身旁,伸手挥一挥,可是自己却像个影子一样,根本没有被发现。他环顾着四周,走向女子之前端坐的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副刚刚开始的画。 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一双单眼皮微微上扬,嘴角含笑。 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弯下身子想仔细的看那副画,忽然烛火闪了一下,画瞬间烧了起来。 王尘安挡住眼睛向后躲去,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他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又沉又重,一盏幽暗的灯在头顶晃来晃去,一瞬间,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又是火……每次都是火……”王尘安盯着头顶的灯,低声呢喃着。 “什么火?!”忽然一声问,吓得王尘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看着眼前三个盯着自己的人,王尘安的意识才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他猛地站了起来,“你们终于出现了!我差点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 “你还不如当做梦给忘了呢。”江好耸耸肩回道。 “为什么这么对我?!”从梦境中醒来,再加上之前的折腾,让王尘安的脸很阴郁,在晦暗的灯光下甚至有些阴森。 对面的三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确认彼此都感受到了王尘安身上可怕的气氛。 沉默了片刻,最终石坚走了过来,按住王尘安的肩膀让他坐下,“我不觉得你现在参与这件事对你有好处,既然你的父母已经安排你离开,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忘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还年轻……” 王尘安摇了摇头,“我一定要找出真相。之前发生的,死去的那些人,还有我在医院那晚发生的事情……” 方大勇轻蔑的笑了笑,摇摇头。 他一副可笑的表情望着王尘安,“小子,你毛长齐了吗?你还未成年呢吧小朋友!别说你,有可能全国的警力都不能给你一个真相!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冤假错案吗?知道有多少凶手是在一个世纪之后才被发现的吗?” 王尘安嚯地一下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个子太高一下子撞在了头顶的吊灯上,气势瞬间减了一半,慌忙扶住晃来晃去的吊灯,“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你们不让我参与,我还会一直坐在这里等你们。” 那一脸的稚气,与眼中的坚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十年之后,王尘安回想今天也许会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可是那一刻,就算是佛祖菩萨也不能动摇这个17岁少年的决心。 江好、石坚、方大勇三人互相看了看,沉默了片刻后,方大勇挑眉嘲讽道,“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傻逼吗?” 王尘安不说话,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三个人,生怕一眨眼他们又消失了。 江好把石坚跟方大勇拉过来,三个人小声的商量着。 “这货怎么办啊老大?”江好为难的问道。 “要不杀了抛尸吧,反正我们局里有人。不然这小子迟早要坏事!”方大勇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被江好狠狠的踩了一脚,方大勇不服气的收起了武器。 一直不说话的石坚,郑重其事的看着江好,“你之前说过,这孩子不简单是吧?” “到底怎么个不简单了?现在哪个年轻人简单?!”方大勇梗着脖子低声吼道。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我觉得他想走的路,我们谁也拦不住。”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片刻之后。 石坚嘀咕道,“说不定,他真的跟我们有缘,注定要跟我们搅在一起。他这样的人,放在眼前也比较安心一点。” “老大,你的意思是……”江好有些犹豫。 “先让他参与这次的行动看看,也许他见识到其中的危险,自己就会放弃。”石坚接着说道。 虽然方大勇一脸的嫌弃和抗拒,可是却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商量定,面对着王尘安,石坚缓缓说道,“第一,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你都不得擅自行动;第二,对你所看到听到的经历的一切,都必须是秘密;第三,事情一旦结束,你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王尘安愣愣的问,“什么意思?” 江好翻了一个大白眼,“意思是你可以参加这次的行动了!” “真的?!谢谢!谢谢你们!!”王尘安激动的冲上去抓住每个人的手,使劲的握了握。 方大勇看着兴奋的王尘安,一脸的嫌弃,“这小子知道自己加入的究竟是什么队伍吗?” “希望以后他生不如死的时候,不要后悔。”说这句话的时候,石坚的脸上阴晴莫辨。 …… 王尘安在兴奋之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那我们之后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是你先回学校好好休息一天,之后我们再另做打算。”石坚说完,拉开了那扇铁门,天边已经微微发亮。 王尘安犹豫了一下,“可是,我到时候怎么再联系你们?万一又跟上次一样找不到你们,不是又要等上三天三夜?” “一天之后这个时间在这里汇合,带齐你的随身物品,最好带上短刀之类方便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石坚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王尘安愣愣的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不知道我们的决定对不对?”那扇生锈的门无声闭合。 …… 而在警局黑暗处,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临行噩梦 所有的人都在上课,回到寝室的王尘安开始忐忑,明天开始他将面临什么呢? 他从柜子的底部抽出一个背包,胡乱的塞进了几件衣服,手电筒,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也塞进了包里,五分钟之后一切就都收拾妥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 他对将面对的一切既兴奋又紧张,又莫名的害怕,17岁的男生,当然渴望冒险,只是这冒险从一开始就是以血腥的方式打开。撇开对未知的恐惧,在渐渐平静之后,王尘安觉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竟是以疯狂的渴望在一步步走进这个谜团。 寝室的门被悄悄打开,闪进了一个人影,油腻的发髻,嬉皮笑脸,正是马闯。 “嘿,我一猜你就在这。”马闯嘿嘿一笑,朝王尘安身上擂了一拳,眼角扫到王尘安脚下的背包,“呦,这是要去哪?” “没,没打算去哪,”王尘安不会撒谎,吱吱呜呜的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逃课?” 马闯大眼一翻,“你不在我没心思上课啊。” 王尘安没有理会马闯的调侃,“老师点名怎么办?” 几天前,他还是乖乖上课,老实记笔记的学霸,现在,他连上课的资格都没有了。 “管他娘的呢,这学爷还不想上了呢!你别打岔啊,你这打算去哪儿啊?”马闯拿起桌子上的雪碧,“呲”的一声拧开,咕咚咕咚的喝着。 “没要去哪。”王尘安拿起包,扔在了自己的床上,摸了摸自己一脸的胡茬,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被糟蹋的跟大叔似的。 马闯把喝剩下的肥宅快乐水随手一扔,打了一个气嗝,顺势躺在床上,“行了,我也不是你对象,我还能要你给我发定位啊!你去洗洗好好睡一觉,醒了爷们儿请你吃大餐!” 木讷的王尘安没有再辩解,乖乖的去洗漱了。 等到一切清洗妥当,一阵阵困意和乏力袭来,伴着马闯手机里游戏的声音和马闯的骂声,王尘安终于安心的沉沉睡去。 直到一阵震动惊醒了王尘安,王尘安惊恐的坐起身来,马闯还在下铺咚咚咚的使劲踹着他的床铺。 “兄弟,撸串儿去!”马闯探出头来喊道。 王尘安揉了揉眼睛,环顾周围,还没缕清思绪,就被马闯给催下了床。 从枕头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无数个未接来电,是顾青枝打来的。 王尘安拨回电话,电话迅速的被接通了。 “小安!你没事吧?!”电话里的顾青枝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妈,我没事,我只是睡着了没听到电话。”王尘安边说边爬下床铺。 “那就好,小安啊,妈妈最近特别担心你,我觉得你出国之前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住在学校比较好,妈妈给你钱,你出去住吧。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啊。”顾青枝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怪。 “妈,我在学校挺好的。” “小安……”顾青枝停顿了一下,声音又恢复了温柔,“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无论如何,就这一个月的时间了!” 话音一落,电话就挂断了,王尘安再往回拨电话,却被顾青枝挂断了。 片刻之后,传来手机到账的声音,看来顾青枝是真的不想让他接近学校。 王尘安的心底有一丝的不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马闯就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哦呦,有钱啊,晚上还是你请客哈!” 马闯拉扯着王尘安刚走到门口,寝室里的另外两个人正好回来,王尘安想打招呼,没想到对面两人像躲瘟神一样猛退一步,低着头转身走了。 马闯冷眼斜瞪着两人的背影,胳膊一勾,勾住王尘安的头,带着一脸懵逼的王尘安追上两人,堵住两人的去路,然后生生炸出一个屁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尘安在一股恶臭里,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等到了烧烤店,王尘安才敢大口喘气,“你也太恶心了。” “嘿,我都懒得跟那种人说话,只能跟他们说屁话。”点了十个大腰子,要了两瓶大快乐水,马闯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的胡茬子,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表示非常满意。 整顿饭,王尘安吃的索然无味,只有马闯一轮又一轮的吃着大腰子。 饭罢回到寝室已经快到宵禁,王尘安一边跟宿管陪着笑脸,一边拖着醉醺醺的马闯回到宿舍。 简单的洗漱之后,王尘安躺回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到了何时,半梦半醒之间。王尘安感觉到脸上有一阵阵的凉风吹过,风中还夹带着一股腥臭味。 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在月光中,只见到一双乌青的脚正在他眼前转来转去! 他倒吸一股冷气,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努力的睁开眼睛顺着那双脚向上看去!是她!是那个死在教室的女孩儿! 她吊在寝室的风扇上,一圈圈转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尘安,腥臭的血液不断的落下来,女孩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忽然,她的四肢开始剧烈的摆动起来,随着她的摆动,风扇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身体也被风扇甩的左右摇摆,那双脚不断的从王尘安的鼻尖前转过来,又被甩过去,眼见着那双青灰色布满鲜血的脚就要甩到王尘安的鼻尖上。 王尘安拼命的挣扎着,双手双脚却被死死钉在了床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来找我!”王尘安在心底不断的喊着。 那女孩双眼圆瞪,眼珠几乎要掉落出来,嘴巴也张的老大,鲜血不断从嘴巴里喷出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抬起手臂,似乎想抓住王尘安。 有那么一瞬间,王尘安从那双可怖的眼睛中,竟看出了一丝的哀怨与悲愤! “不……不要……”终于,从那女孩的喉咙里发出一些声音,“逃……快……” 王尘安内心的恐惧竟渐渐散去,他忽然明白,这女孩似乎在向他传达什么,在给他什么警告。不再害怕的同时,王尘安发现自己的腹部竟传来一阵阵的暖意,他的手脚竟恢复了知觉。 他坐起身来,那女鬼依旧可怖,可是王尘安越发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不知不觉的竟伸出手去,想去触碰她伸过来的手臂。 可是女鬼竟流出血泪,忽然哀嚎一声,瞬间消失不见了。 “等等!”王尘安猛地站起身向前一扑,想留住女鬼,却一脚踏空,心下一沉,身子不断的向下坠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依旧躺在床上,却已是凌晨两点钟,寝室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梦? 王尘安来不及细想,他知道刚才的梦境一定有它的意义,但是此刻,他要赶去跟石坚等人汇合了。翻身下了床铺,拿起准备好的背包背上,带起帽子,沿着水管道溜下楼。 湿漉漉的雾气在他身后吞没了教学楼,一切才刚刚开始…… 山中槐走 王尘安一路忐忑紧张兴奋的到了警局,远远地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刺眼的车灯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车灯闪了两下,示意王尘安上车。 王尘安二话没说打开车门就钻进车里,带进一股清冷潮湿的凉气。 坐在后座的江好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嫌弃的挪了挪位置,又在自己的破布兜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三角形的小包,丢了过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晦气?尽招些不干净的。”江好嫌弃的说。 “啊?”王尘安拿着那个小包,有点懵。 “这玩意儿,是个平安符,你揣怀里吧。”江好说完,双手抱胸闭目养神去了。 王尘安“哦”了一声,研究着那小小的平安符。就跟外面的假道士们挂成串来卖的平安符没什么不同。他将信将疑的把平安符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一丝暖意瞬间传进了他的心窝,顿时浑身舒畅起来。 心里对江好的崇拜之情更甚,这个小姐姐看起来小小的,可是却是个高人呢!此时的王尘安还没有意识到,他将经历些什么,见些什么人,往后余生,他见到的那些牛鬼蛇神,将一次次的摧毁他的世界观。 “我们现在去哪儿?”王尘安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灯问道。 方大勇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王尘安没有作声。 “你再休息一会吧,路还远呢。”石坚推了推眼镜,低声嘱咐。 “那我们为什么要到那里去?”王尘安追问。 “警方的监控查到疑似第三个受害者的人,曾经出现在那里。”只有江好模棱两可的解释说。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地图上没有的地方!闭嘴!别吵老子!”方大勇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王尘安欲言又止,再看看江好也闭目养神一副不愿再交谈的样子,也只好闭了嘴。 他将头靠在车窗上,第三个受害人,就是那个女生吗……他还来不及细想,胸口传来一阵阵的暖意让他安心又舒服,很快他便睡着了。 此时,江好却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默默的注视着沉睡中的王尘安。 “希望这个累赘别给我们添什么乱。”方大勇闷声道。 “老大说的对,这样的人,还是留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江好收回目光,合上眼睛,继续睡去了。 一路无话,王尘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一时间,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看窗外是在一片荒野,没有任何建筑,再往前是绵延千里的一座大山,杂草杂树丛生,寂静的可怕。再看看车上已经空无一人,这一觉睡得尤其踏实,没有噩梦,也没有那些神神鬼鬼。 王尘安左右四顾,赶紧下了车。 推开门就看到江好一脸凝重的靠在车后。 “其他人呢?” 江好被突然出现的王尘安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几乎同一时间,就听见方大勇大叫,“发生什么事?!”边叫边从不远处的荒草中冲了出来,边跑还边提裤子。 “没事,没事!”江好挥着手,“是小安,吓我一跳。” 方大勇瞪了一眼王尘安,提着裤子又退回了荒草丛里。 “他们在干嘛?”王尘安不解的问。 “方便!”江好没好气的回到,“你怎么下个车还无声无息的。” 王尘安环顾四周,这里的安静着实让他有些不适,他拿出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王尘安嘀咕着,“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喏,看那里。”江好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 王尘安顺着看过去,只见地面上歪歪斜斜的露出个界碑,他走过去,扒开上面的杂草,只见界碑上用繁体字写着槐走村。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来没听过?”王尘安的地理学的也算是好的,可是这个村子的风貌名称,他一点点也没有印象。 “翻过这座山,我们就会进村子了……”江好脸上的担忧比之前更重了。 “剩下的路,我们只能自己走了。”石坚和方大勇终于从荒草中最回来,石坚从后背箱里拿出一个巨大的双肩包背了起来,又将其他的行李丢给了方大勇。 王尘安看了看眼前的路,满地的荒草,几乎没有可以辨认的道路。 他没有作声,背起自己的小背包。 山路异常难走,三人组非常默契的将王尘安保护在中间。江好走在最前面,她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时不时低头看下再辨认方向。而每隔一段距离,在队伍最后的方大勇会在树上用刀刻下一个标记。 还没走到半个小时,王尘安已经累的大汗淋淋,再看看大包小包背着的其他三人,却是走的轻轻松松,步伐不减。而前面还不知道要走多远,举目望去,别说村落房屋,连个人影都没有。 王尘安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安安静静的拼命跟上其他人的脚步,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落下,他可不想被丢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顺着陡峭的山势,他们一会爬升,一会又下坡。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江好忽然停住了脚步说,“到了。” 王尘安一下瘫坐在地上,终于看到了稀稀拉拉的几盏灯光,几座房屋。整个村落安静的得几乎毫无生气,只有一个老头坐在房前,无声无息的看着一行人。 石坚示意其他人停下,自己走了过去俯身喊了一声,“老先生,”老人冷漠的看了一眼,没有作答。 一行人面面相觑,石坚又喊了一声。 老人才大声的嘟嘟囔囔喊了一阵,说的全是本地话,语速又快,牙缝里跑话,谁也没听清楚。 石坚耐着性子又问,“请问这里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吗?” 老人嘴巴里哇啦哇啦的一阵喊,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这样不行啊老大,根本没法沟通,我们还是进村里打听打听吧。”江好无奈的说。 “你们是什么人?!”忽然听得一个女声,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块高地上站着两个人,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看不清相貌衣着,只能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轮廓,高的那人手里持着一盏灯笼,因而能看出,是个清瘦的男生。 “您好,打扰了,我们是过来游玩,迷路走到这里的。”石坚上前走了几步,扬声回道。 “迷路?”没想到那女人哼笑了一声,“我劝你们快快离开这里。” 说完两个人转身要走。 “哎哎哎,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江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女生,“你看这天也黑了,我们现在走能走到哪儿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那女生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站着一直不言不语的男人,轻轻甩了一下袖子,将江好抓着女生的手生生给拂了下去。 江好吃痛的暗呼一声,不禁倒退了一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方大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怎么回事?站还站不稳了?” 外人看来,那男人只不过甩了甩袖子,可是江好伸出手来一看,整个手背都红肿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大勇心疼的托着江好的手急问道。 说话间,那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好远,只剩下红红的灯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江好没有回答,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赶紧追上去。”说完率先跟了上去。 王尘安一直没说话,静静的看着那两个身影越走越远,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断翻涌上来。 “请等一等,如果你想赶我们走,最起码让我们度过今晚。”江好边追边喊,言语间竟有些哀求。 方大勇看不过江好这样放低身段,一把拉住她,“求她干啥!大不了我们在外露营,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没想到江好回身甩开方大勇,眼神中尽是恐惧,“就怕没有他们,我们活不过今晚!”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鼓点声…… 祖庙危情 鼓点声清冷低沉,却像一只大手瞬间扼住了整个村庄。 “砰”的一声,原本闲坐的老人早已回到屋里,死死的关上了大门。仿佛在一瞬间,整个村庄陷入了沉寂,连虫鸣鸟吟都在瞬间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突然而至的安静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让人不禁怀疑,刚刚村口的老人是真的存在的吗?这个村子里又活人吗? 原本已经走出很远的女人停了下来,迟疑片刻,对身旁的男人低语一阵,然后迅速离开了。 “跟紧我,”男人转身对落在远处的王尘安等人吼了一声,吼声划过寂静却像是扰乱了什么,让这个村子显得更加暴躁。男人吼完加快了脚步向前疾驰。 “快跟上!”江好毫不迟疑的率先跟了上去。 一行人跟着前面那莹莹灯火一路狂跑,除此之外天地间再没有一丝灯光,甚至连月光星光都不敢透下来,道路坑外不平,他们连跑带摔的跟在后面 。墨一样的夜空,像是要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村路的走向也很怪,如果没有前面的男人领路,他们很可能根本找不到出路,房屋道路完全不按章法来。 一行人疾走了一段,经过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雕塑,经过雕塑,男人在一个祠堂样子的房前停了下来。之前走掉的女人,正在门楼下忙着什么。 天黑,看不清门楼廊庑的样式风貌,看不清堂号,但是仅凭眼前的一梁一木一石就可以判断,这宗庙应该年代相当久远了。门楼左右两旁有两方石鼓。此时正发出沉闷的鼓点,离得近了,才觉得这鼓声振聋发聩,可是分明是石鼓,又无人击打,何来的鼓声? 王尘安心里惊讶极了,看向江好想着她怎么说也是个高人,应该理解这原理,没想到江好更是一脸懵的盯着石鼓看,心底的疑惑更甚。 还没来得及细询,“进去!”男人一声断喝,所有人就仓仓皇皇的钻进了门楼。 跟在最后的女人最后在门口撒了些什么,才关门走了进来。 进了门更觉出古怪,这宗庙不像其他的建筑方方正正,形制完全看不出规格,园中零星的种着几棵树,昏黄的烛光摇曳勾勒出沧桑遒劲的树影,正前面是正殿,左右都有段台阶可以直达正殿。 “进去!!”王尘安不及细看便被催促着进了正殿。 “今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许出这个祖庙。”女人说道。 “姑娘,感谢你们今晚愿意收留我们。”石坚说道。 “我叫凤回,他叫姬连恩,你们今晚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必须离开这里!”凤回介绍了一番便带着姬连恩转身进了祠堂的正堂。 大家都惊魂未定,满身警觉地打量着大殿。祠堂迎面只有一具雕塑,是一个面容祥和的女性,细长的眉眼,唇角隐约带笑,栩栩如生,王尘安盯着那雕塑差点看呆了。 雕塑前一左一右的挂着两盏灯笼,灯笼上依稀能看出纹绣了图案,只是这灯笼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王尘安凑近了去看,那灯笼似乎不是纸制的,纹理很奇怪,眼前的这支似乎纹着一条龙,不知道是时间久了还是怎么回事,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 王尘安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却被姬连恩一伸手给拦了下来。 姬连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挡在灯笼前,冷眼看着他,王尘安只好退了回去。 “请问这里供奉的是?”刚好江好疑问道。 “是我们的老祖奶奶。”凤回点燃了几盏蜡烛,房间里也亮堂起来。 “奇怪……”江好小声嘀咕了一下。 “怎么了?”方大勇问道。 “一般祠堂都是供奉老祖爷爷之类的,头一回听说是供祖奶奶的。”江好回道。 “我们国家地大物博,风土人情也是多种多样的。”石坚示意两人不要再小声嘀咕。 江好也没再说话。 烛光亮起来以后,王尘安更为那雕塑的工艺所折服,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那雕塑似乎都在对着你笑,那笑看起来福泽四方,十分威仪可是却又让人心底升出寒意,不知这寒意从哪来。 “今晚我们就睡在这儿?”方大勇有些嫌弃道。 江好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闭嘴,“把睡袋拿出来,我们今晚就在这休息一晚!” 方大勇虽然为人鲁莽,可是却很听江好的话。他卸下肩上的背包,拿出几个压缩的睡袋,刚想扔在雕塑前面的空地上,却被姬连恩一把抓起来扔在了角落里。 “你特么!”方大勇撸起袖子就要干,石坚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挥出的拳头。 方大勇不服还要往前冲,却被江好狠狠的拧了一下腰上的肉,“方大勇!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一边说一边跟姬连恩赔礼,姬连恩也不理睬,转身回到了雕塑前。 “明天如果他们不走,我就亲手杀了他们。”姬连恩沉声对凤回说道,声音不大,可是却让房间内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那语气完全不是在开玩笑,似乎对他来说,杀人是件平常事。 凤回没有说话,微微一笑,走到雕塑前的一盏灯笼下,闭目打坐起来,姬连恩随即也走到另一边的灯笼下坐下了,两人旁若无人的静坐着,安静再次笼罩了空气。 其他人开始在大殿的角落里整理睡袋,简单的吃些晚饭,王尘安却盯着灯笼下的两人看得入了迷。 莹莹的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凤回大约一米六左右,以当下社会的审美来看,微微有些圆润,皮肤微黑,睫毛黑而浓密,在烛火中投下一脸的阴影,鼻梁小巧挺翘,嘴唇丰腴,看起来神秘又带些野生的美丽。 姬连恩则相对清瘦白皙些,双眼狭长微挑,鼻梁高挺双唇鲜红,上唇含着一颗唇珠,让那张冷峻的脸上添了些稚气,像个书生,原本完全不同风格的两个人,放在一起却给人天造地设的完美感觉。 两人的服饰也跟现代的人穿的不同,姬连恩穿着一件黑色长衫,长马尾束在身后。凤回上着枣红的棉麻短衫,衣角束在腰带里,下身是黑色的长裤,麻花辫长长的托在腰后。 即使是这样静静的坐着,两人的气场似乎也在交相呼应。 “你在看什么?”江好不知何时站在了王尘安的身边,低声问道。 王尘安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几个人无话,静静的休息了片刻。 忽然,房门“咚”的一声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把王尘安吓了一跳。 方大勇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打开门看个究竟。 凤回大叫了一声,“住手!” “凤回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江好焦急的问道,从天一黑开始,她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说过无论如何不要走出这个房间!” 话音未落,“咚咚咚!”门外的撞击更厉害了,连窗户也被剧烈的推动起来。 到了此刻,连方大勇都变得紧张起来。 “丫头,怎么回事?”石坚面色严峻的低声问江好。 “老大,外面的,恐怕不是人。”江好的话刚说完,忽然一扇窗户“嘭”的一声被撞飞。 “连恩,保护他们!”凤回一跃而起,王尘安根本没看清楚,就见眼前一道人影,凤回已然飞身出了窗口。 “凤回!”姬连恩刚想追出去,窗户已经被凤回从外面用不知哪来的布封的死死的了! 姬连恩攥紧了拳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外,冷冷的说道,“凤回如若有意外,我会杀了你们。” 那语气里的杀意更浓。 可是此时没有人去争论杀不杀人的事情,因为外面的动静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几乎在一瞬间,哀鸿四起,仿佛这间小小的房子忽然坠入了地狱,每一根木头都传来了一种入骨的抓挠声…… 百鬼夜行 “这外面究竟有什么?”石坚急问道。 姬连恩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王尘安身上,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有什么可以做的吗?”石坚不死心,继续追问。 姬连恩迟疑了一下,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叠符纸,“将这里的三门六窗都贴上这符纸!” 石坚不敢耽搁,接过符纸分给了王尘安等人,王尘安这才发现,这正殿还有两扇偏门。 “这符好厉害!”江好拿起符纸凑近烛光感叹着。 王尘安偷偷拿出手机,打算拍下一张照片,却发现手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 “你在干嘛,还不赶紧去帮忙!”江好催促道。 “我手机好像坏了。”王尘安嘀咕。 “是吗?”江好也拿出了手机,“我的也打不开了!” 四人这才发现他们的手机,电子设备,带来的手电筒全都失效了,而更古怪的是,这么长时间,他们根本没想到拿出手电筒来照亮,仿佛是穿越回了古代,现代设备成了不合理的悖论。 “先别管这些,把今晚撑过去再说!”石坚说道。 “说实话,这些东西我觉得现在也没什么用……”方大勇倒有些无所谓,现在让他顾忌的是外面那些未知的敌人。 “你们还在磨叽什么!”姬连恩吼了一声,脚下一顿,翻身就上了房梁。他上下翻飞,手腕一甩,便将手中的一把符纸掷向空中,只听他大喝,“天有天将,地有地袛。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入赣神怒,焚骨扬灰!”那符纸便像有了生命一般,各自落座,紧紧的贴在了房顶上! 紧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将角角落落里都贴上了符纸。 这番神仙操作看呆了一行人,曾经江好在王尘安的心目中就是高手,就是世外高人,可是眼下江好已经被打成了平民。 “他们果然是修道之人。”江好若有所思。 “这也太牛逼了!”方大勇惊的合不拢嘴,“好丫头,你怎么没有这技能!啧啧啧……我们这符纸还没用呢……” 方大勇的话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那声音突然出现,瞬间盖过了屋外的那些鬼哭狼嚎。 “开门!快开门!!”是凤回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急,与此同时三扇门都被剧烈的推动着。 离门最近的王尘安转身就要打开门。 门刚被拉开一条缝,尖锐的刺鸣声混着尸体的腐臭味瞬间席卷而来,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扑了过来想从那窄窄的门缝里挤进来,尖笑声,哀嚎声,一双双鲜红稀烂流脓的手紧紧的抓住门,试图拉开那扇门。 王尘安从头顶到脚所有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整个人如置冰窟,如置地狱!拉开门的手僵硬的抓着门,眼睁睁看着那一双双鬼手伸向自己,却一动不能动,他觉得时间好像过了一万年,他在地狱呆了一万年! “滚开!”飞身过来的姬连恩一把推开完全僵硬的王尘安,先是飞起一脚合上了门,然后迅速用指甲划破手指,在门上快速的画出一个巨大的血符,口中默念,“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呼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姬连恩念完,门外的声音终于渐息,屋内暂时安静下来。 王尘安到此时才缓过神来,指着门外支支吾吾道,“那……那不是凤回,那是谁?!” 姬连恩没有理会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扇门,蓄势待发。 江好一把拉回王尘安,“你还要不要命了!都说了不能开门!” “丫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石坚此时也是心有余悸。 江好从牙齿里挤出了四个字,“百鬼夜行……” “连恩……连恩,你快来救我,这里好冷,好可怕……连恩,你为什么不开门让我进来,你为什么不抱抱我……”片刻的安静之后,门外又忽然响起“凤回”的声音,虽然是凤回的声音没错,只是这声音里却多了一丝的娇媚与诱惑,带着一些委屈与不甘。 “住口!你这魅妖,小心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姬连恩却不为所动,横眉骂道。 “不好!”姬连恩面色不改,江好却乱了分寸,她快速的把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然后把那些叮叮当当的法器一个个的塞进其他人手里。 方大勇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符,“你这玩意儿……还管用吗?” “怎么了?现在开始嫌弃我这玩意儿了?你别忘了,这些玩意儿可救过你的命!”江好横眼瞪了方大勇一眼。 方大勇看了看平安符,又看了看之前姬连恩给的符,开始默默的将姬连恩的符贴在自己壮硕的胸口,“有备无患!” 他贴完自己身上,又拿起符纸默默的往江好身上贴,江好一记粉拳狠狠地锤在方大勇的胸口,“方大傻子!!老大!你管管他,什么时候了还要闹!!” “不是,我是为了保护你!!哎哎哎,你别撕掉啊!” "大勇说的不无道理,这符说不定能保命,贴贴无妨!" “老大,这是镇宅驱鬼的符!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 三人这边乱成一团,王尘安却默默的走到了姬连恩的身后。 “连恩,你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我们不要再做这孤苦伶仃的守灯人,你带我离开这里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好吗……我真的好怕……”门外的魅妖声音绵软,如泣如诉,别说是姬连恩,就连王尘安听着都有几分动容。 王尘安死死盯着姬连恩,心里万分紧张。因为他看到冷淡如姬连恩的额头此时居然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双手也握成了拳。 “连恩啊,你抱着我,说过的话你可记得?我们逃走,我不想死啊,连恩,我们还会有子孙后代,对不对?” 姬连恩的身子动了动,王尘安眼明手快地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 “那不是凤回!你知道那不是凤回!”王尘安急道。 姬连恩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动。 “啊!他们在吃我的肉,在喝我的血,他们要砍下我的头,连恩,他们要复仇!!救我,连恩!”忽然门外的“凤回”惊声尖叫,那尖叫刺的王尘安耳膜生疼。 “凤回……”姬连恩低声唤了一声,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别去!!!!”王尘安一把拉住姬连恩的胳膊。 姬连恩没有回头,“我知那不是凤回,可是我的凤回定已遭遇不测……” 烛火摇曳,姬连恩的脸上明暗不定。 “兄弟!恕我直言,那个凤回姑娘看起来道行比你高深多了,如果她都不行,你出去也是送死……”方大勇瞥见手已经搭在门上的姬连恩,赶紧出口劝道。 方大勇的话音未落,姬连恩用力扯开了门。 “不要!!”王尘安惊呼一声一把扯住姬连恩的肩膀,他已经见识过那门外的世界,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姬连恩把门打开。 王尘安身高接近一米九身体健硕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根本牵制不住他。姬连恩扯开门,飞身而出,拉扯着他的王尘安竟也被生生带飞了出去。 身体腾空的瞬间,王尘安心下一凉,自己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对了还有江好他们!这扇门不能开!门外就是死,门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飞身出去的瞬间,王尘安死死用脚勾住两扇门,在被甩出去的瞬间将门砰的一声带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王尘安的心安定了下来,行吧,最起码江好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王尘安!!”江好的呼喊声,夹杂在鬼哭狼嚎的呼啸声中,渐渐被淹没…… 血色地狱 那扇生死门砰的一声闭合。 江好大叫着冲向门,“王尘安!!王尘安!!!” “丫头,你冷静一点!!”方大勇一把拉住江好。 “我们得去救他啊!是我们把他带来的,就要把他好好的带回去!!”江好情绪激动,一把将方大勇推开。 石坚却站在了门口,堵住了路。 “那小子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想到把门关起来,就是要留给我们一条生路。你出去,就是浪费了他的生命,你又能救得了谁呢?”石坚道。 江好的心瞬间冷了,看向石坚的眼神也变得生疏了,“如果有一天,身陷危难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 “好丫头,你说什么呢!”方大勇拉过江好,此时他也没有了嘻哈的表情。 "丫头,我们出生入死过这么多次,难道你要质疑我吗?"石坚反问道。 江好无奈的摇摇头。 “还是你打算让我们所有人给他们陪葬,做无谓的牺牲?如果对你来说,大勇和我的命都没有那个王尘安的生命重要,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我们陪你一起去送死。”石坚冷冷的侧开身子,让出了门的位置。 “老大……”方大勇不忍见江好如此痛苦,不由得出口阻止石坚再说下去。 江好的身子动了动,最终还是僵住了,“可是我们怎么跟他的父母交代……他才十七岁……”一想到那张呆木稚嫩的脸庞,江好的心口就一阵窒息。 她虽然接触鬼神这么多年,在警局也解决了几桩冤案,可是那都是招招死者的魂,问个线索,从来没有真正的危及过生命,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危险的情况。 江好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此刻她好后悔,师傅在世的时候,总是说她资质有限应该更勤奋些,可她就是贪玩!如果好好的研习了,她也许就能救得了王尘安…… "这是他的命。"石坚叹了一句,在睡袋上坐下来,不再言语。 方大勇见两人气氛尴尬,也不敢再开口。他虽然素来不喜欢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可是真的看他遇险他也有些心有不忍,但是眼下,他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江好,不管别人发生什么,江好就是他的命! 方大勇扶着江好在睡袋上坐下,三人各怀心事,心惊胆战的等待着黎明。 自王尘安两人出去后,屋外的动静竟渐渐平息了下来。屋内的空气却更加的凝重了,灯笼中的烛火闪烁了几下,几近要灭去,可是此时也没有人去理会那烛火了。 而与他们一门之隔的王尘安,此刻却正游荡在地狱…… 王尘安紧张的站在血色的浓雾中,明明上一秒他还抓着姬连恩,现在他却完全消失了。漫天的血雾不断的翻涌,那雾气中有尖锐的鸣叫,有如泣如诉的诉说,耳边透过哀叹,猛然转身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天、地、人间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和无尽的血雾,以及藏在那血光后的鬼怪妖魅。浑身的鲜血都似乎凝固变得冰凉,只有胸口那一团暖融,王尘安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幸好有江好给他的平安符! 王尘安取下平安符,紧紧握在手中,这小小的平安符稍稍给了他一些勇气。 “姬连恩!凤回!!”王尘安试探的踏出脚步,呼喊着。 “姬连恩……凤回……”血雾中无数个声音跟着喊道,有尖锐的,有沙哑的,像孩童,像老人,像女人,又像男人,仿佛在讥笑他。 王尘安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谁?!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谁……出来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嘻嘻嘻哈哈哈哈嘿嘿”那声音变得更加古怪吵杂! 到了此刻,王尘安是大气都不敢再出了, 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他喊上帝保佑呢!”“他喊佛祖保佑呢!”“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 雾气里的私语声更甚,王尘安心中蓦然腾起一股被戏弄的恼怒来! “有本事就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王尘安冲着雾气怒骂道。 顷刻间!雾气轰然退去! 一张张血淋淋的脸从雾气后涌了出来,那是一张张被剥了皮的脸!!有大人有孩童,有拖着腿向前爬动的,有四肢全无仅靠一副躯干向前扭动的,所过之处,留下腥臭黑红的血迹,它们不断的从雾气中走出,缓缓向王尘安逼近! “啊!啊!”王尘安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却退无可退。 “报仇啊!我们要报仇!!”“还我的皮!!”“我要脸啊!!” 嘈杂的呜咽声变得越来越尖锐,包围圈不断的缩小,腥臭的味道更加浓烈,眼前只有死路一条,王尘安心下一横双眼一闭,大喊了一句:“你们来吧!!!来啊!!!” 话音一落,王尘安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凉,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心口,下一瞬间,那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心脏! 王尘安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一张狰狞的鬼脸,眼珠暴突,脸上血肉模糊,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再低头看去,一只鬼手竟直直的伸进自己的胸口,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心口一窒,瞬间天旋地转,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人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会怎么做?被吓尿,或是痛哭求饶,还是直接吓昏过去?这些王尘安都已经经历过了。而此时,王尘安却一把抓住了那只握住自己心脏的鬼手!嘴角带着些戏谑,“同样是鬼,我怎么遇不到聂小倩?尽遇到你们这些个丑鬼!” 王尘安快速的举起另一只手,将手心中已经被汗打湿的平安符狠狠地按在了那颗没有了皮肉的头颅上,那平安符瞬间燃爆,发出耀眼的火光! “啊!!”那鬼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尖叫,整颗头颅更加面目模糊,身体诡异的扭动着,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只剩下一双暴突的白眼球死死地盯着王尘安。 王尘安只觉得脸上一阵腥风血雨刮过,好在呼吸瞬间又顺畅了些。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已经有更多的鬼魅蜂拥而上,而此时的王尘安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势。无数的鬼手从地底冒了出来,死死的抓住他的双腿,那一双双骨骼尽显的手,像铁箍,又像锋利的冰锥死死的缠着他。 寒意再次逼近心口! 他拼命的挣扎,却徒劳无功。 “多好的皮囊啊……”忽然,他耳边传来一声娇媚的轻叹。 那声音像一阵风吹开了王尘安心底的恐惧与防御,他想转动头去追寻那声音,可是头上却已经爬满鲜血淋淋的鬼手,只有绯红的衣角在眼角拂过。 “真是个好看的小相公……”那声音中带着笑。 王尘安直觉得头顶一凉,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啊!!” “都是我的!!我的!!!皮囊!!!”那好听的声音忽然变成了狰狞的咆哮。 他的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最后一点的意识,是无数只冰凉的手一点点撕下自己的皮肉…… ……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桃木剑忽然从天而降,直直插在王尘安头顶。 “妈的,还是来晚了!!”一个青灰色的身影急急的落在了王尘安的身边。 魂困梦境 王尘安睁开眼,眼前一片绯红,手握一片柔荑。忽然一阵雨,打的桃花纷飞而下,怀中的人儿也仿佛染成了粉红,肤如凝脂,温润如玉。 “公子,落雨了,快些回去吧!”怀里的人撤开了身子,着急的推了两下。 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穿着粉色的上衣,圆领宽袖,露出一截藕手,圆润柔嫩。 见王尘安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抿了抿嘴,低头娇羞一笑。 “公子见我好看吗?”一双凤眼,旖旎流转,眉角一颗浅淡的青痣。 “真好看……”王尘安不由得喃喃答道,此刻他只想抱紧了怀中的人,保护她一生一世。 雨下的愈发急了,嫣红的花瓣打落在女孩儿脸上,真诱人啊。 忽然传来一阵车轮声和吵杂的人声。 女孩像是受到惊吓的鸟雀,一下子跳开去。 她提起裙角蹦跳着跑到高处,又兴奋着跑下来,“村口似乎有人来,我去看看稀奇!” 王尘安没来及说话,女孩子便提着裙角在细雨中跑开了。 如同身处一部不得不演的电影,王尘安不由得追上那女子,只见那女孩儿站在村口的高处,有些兴奋的眺望着。虽然有些雨,可是村口却围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何妙儿,姑娘家家的,怎的这样爱凑热闹!同我回家去!”忽然一个微胖妇人看见了冲在村口的女孩儿,一把扯住她的手向回扯。 “娘亲,那马车可真气派,妙儿要是有这样的华辗就好了!”女孩儿的兴奋不减。 “少做这些白日梦吧!”妇人推搡了一把。 王尘安看着心疼,不由得想出声阻止,女孩却偷偷摆了摆手,挤眉弄眼的分外可爱。 女孩儿走了。 王尘安才有心思看向村口,只见一行人,乘着马车在村口停下了。 一行人有马车夫,有武夫,有丫鬟,还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拿着罗盘在村口指手画脚了许久,又商量了片刻,才从车中扶出了一名女子。 女子锦衣华服,举止雍容。她从车上走下,立刻有一丫鬟跟过来撑伞,另有一丫鬟过来提裙,好不气派。 “怕是个贵族女子。”“贵族女子来这穷乡僻壤的做什么?”“快去同族长说说。”人群在窃窃私语。 车上的女子走下来,环顾着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王尘安的身上,忽然莞尔一笑,顾盼生辉。 忽然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王尘安再次清醒却是跪在一间屋内。 “说!是不是何妙儿不守廉耻勾引了你!”一声暴喝从头顶传来。 王尘安抬头,堂上正坐着那贵族女子,一左一右是两个丫鬟,一个眉目清秀温婉,另一个则壮硕蛮横,再下面两侧坐的是村里的族长老人。 “妙儿……”王尘安回想起那娇媚的笑容,和可爱的表情。 “你再唤她妙儿我就要撕掉她的一层皮!!”堂上的女子面目狰狞,目露凶光。 “你这丑妇!你不如杀了我!!我和公子早定了终身,何曾有过你说的苟且!!”身后是虚弱的反驳。 王尘安急转回身,却见倒在地上的女孩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人形,“妙儿!” “族长!你是看着妙儿长大的!她与先生早有婚约!何来苟且啊!族长明鉴!!”跪在妙儿身旁的黝黑的汉子哭求着。 危坐在上的两位族长互相传递着眼色,面露难色。 “圣姑娘娘,这妙儿确是良家女子……”,族长话音未落,就被那圣姑娘娘横眉瞪了回去。 “公子,如果你承认,是这何妙儿勾引了你,我便放她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我就便她杀了,将她五马分尸!” “呸!你这巫女!蛊惑众生,还要伤我妙儿!”王尘安心痛的看着气息奄奄的女孩儿,原本清素娇嫩的脸庞布满了淤青与伤痕,未干的血迹黏在眼皮上,遮住了那一双美眸,听到王尘安的回答,扯出一个迟疑的笑容。 依旧唇红齿白,让王尘安愈发的心疼,不由得将身子挪向何妙儿,想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旁。 王尘安的举动彻底惹怒了堂上的女人,她一拍桌子喊道,“玄无子,将这污秽的女子拉去炼丹!” “娘娘!”众人还没开口,站在女子身后的一名丫鬟却惊呼出口,“使不得!” 那清秀的眉眼中全是不忍。 “掌嘴!”堂上的圣姑娘娘头也没回,只抬了抬手,另一壮硕的女子便捋起袖子,拼命的扇了起来,顷刻间,那丫鬟清秀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而另一边,女子身后的道士,甩了甩拂尘,快步走向何妙儿。 “公子!”王尘安手中一沉,一只冰冷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公子!!!救我!” 话未说完,那道人已经过来拉扯。 “不要!不要!!”王尘安只觉得痛彻心扉,从未有过的崩溃瞬间吞没了他,“你放过妙儿!!放过妙儿,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们从未有过越轨之举!!” “是我!是我!是!我!何妙儿……勾引了公子!求……求娘娘给妙儿一条生路……”那小小的身子忽然伏倒在地,将头埋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出。 顿时,屋内窃窃私语一片。 王尘安只觉得如五雷轰顶,颓然倒下。 堂上的女子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何妙儿,只要你承认你勾引了他,我便大慈大悲放过你,放过你全家人。” “是我勾引了公子,是我勾引了公子,求娘娘放妙儿一条生路……只要让妙儿活着 ……”那曾经说出海誓山盟的红唇,此刻一遍遍的撕毁着诺言,到最后只剩了低啜声。 “将**何妙儿及其全家逐出村去,永世不得回村!!” 王尘安不敢再去看那瘫倒在地的身影,那娇小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 “公子啊,公子,妙儿不该认识你……妙儿好恨!”那声音细若蚊吟,带着哭腔,又似乎带着癫狂的笑意。 他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身体软绵绵的渐渐昏厥。 意识再次清醒过来,却是一个深夜,他手中持着一盏火光微弱的灯笼,站立在一条长廊上。 四下里寂静无声,他木然的向前走着,不知要去哪里。忽然听得一阵水声,他侧耳听去,顺着声音走到了一间透过红色烛光的屋内。 他熄灭手里的烛火,透过窗纸向内窥去。 却见到一个女子正泡在一盆鲜红的液体中,她将那有些浓稠的鲜红液体轻撩在胳膊上,雪白的肌肤上那抹红色让人不寒而栗。 “贴吧!”那女子边吩咐着,边从鲜红的液体中站起,烛火勾勒出她身体圆润的曲线,鲜红的液体从她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流下,留下斑驳的痕迹,触目惊心! 两个丫鬟颤抖着,从一旁的木盆中,取出一片片像油纸一样的东西,一一贴在那女子的身上,最后拿出一片更为完整的贴在了女子的脸上。 王尘安浑身战栗着,却不由得将眼睛靠的更近,想要看清楚。 许是正面贴完,那女子转过身来,将正面直直的对着王尘安。 王尘安猛吸一口冷气,手上一松,将灯笼摔在地上,那张脸他看的清清楚楚! “谁?!”屋内的人警觉的喊道。 不知哪来的勇气,王尘安一脚踹开那扇门,冲了进去大喊一声,“你这妖妇!!” “怎么?郎君你不是爱这张脸?!”那女人却不惊慌,从鲜红的液体中缓缓走出,一步步走进王尘安,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张脸!!那是妙儿的脸啊!!他记得她唇角的弧度,他记得她眉角的青痣,只是此时那张脸却生生的贴在另一只脸上!!脸皮的周围还不断的滴下鲜血!! “我……我要杀了你这妖妇!!你答应我,要给妙儿一条生路的!!!我的妙儿……”王尘安已然语无伦次。 “郎君,不用此法,怎能葆我青春,怎能长生不老?”那女子含情脉脉的走向王尘安。 贴在身上的东西一片片的剥落下来,竟是一张张温热的人皮! “你不要过来!!你走开!!”王尘安嘶吼着向后退去,却被桌子绊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手上一阵温热滑腻,王尘安低头看去,自己的双手全部沾满了鲜血,他惊恐的站起身,却只见那屋子黑暗的角落里,横横竖竖扔了三四具被扒了皮的尸体。 而那最刺眼的一具,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何妙儿! 再续今生 玄无子飞身闯进屋内,四处搜查了一番,顿足骂道,“又被这妖孽给逃了!” 随即他又检查了姬连恩胸口的伤。 “公子可有大碍?”凤回紧张的问道。 玄无子冷哼一声,“虽无大碍,不过是个废人,留之何用?” “娘娘说过不可伤他!”凤回见玄无子眼中杀意渐起,挣扎着起身拉住玄无子的衣袖。 玄无子嫌恶的甩开衣袖,一脚踹开凤回,“娘娘即将修成大法,还留这废物何用?若不是因这废物,那妖孽也不会三番五次来坏娘娘大事!而今这妖孽越来越强,还不赶紧送这废人与他双宿双栖!” 话未说完,拂尘已扬起! “玄无子!” 一声呵斥从门外传来,圣姑娘娘出现在门前。 “娘娘。。。”玄无子悻悻收手。 “他不能死。”圣姑娘娘看了一眼护在姬钟言身前的凤回,目光最终落在姬连恩身上,“你们都滚出去。” 凤回欲言又止,最终叩了个头,弯腰退出了房间。 圣姑这才走向姬钟言,坐在了他的床边,柔声道,“相公,多日不见。” 姬钟言这才看见,那圣姑嘴角还带着血迹,可是容颜似乎较之以前更为年轻艳丽了。 “你杀了我罢。”姬连恩不看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圣姑冷笑了一声。 姬钟言不答。 圣姑长叹了一口气,十五六岁的容颜,可是这一声长叹,像是来自一位百岁的老者。 “你可知道,我出生多么的显赫?生于皇族,却被迫害,虽然锦衣玉食被人好生圈养着,却不知自己哪一天就会有灭门之灾。我只想求得长生不老之法,容颜永驻之术,这样作为交换,也许就能保我一族的平安。我有什么错呢?” “那些为了你的长生不老之法死去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无不对我有所图!不是想跟我修习长生之法,企图以自己的蝼蚁之命窥探这玄妙大法,就是贪图金银,为利所图!!死有余辜!!” “那你留我何用!!” “你……你,不一样。”圣姑伸出手试图抚摸姬连恩的脸,“你只要活着,我就还活着……你是我心里的火……” “你早就不是人了。”姬连恩扭过脸去。 圣姑伸出的手落了空,在空中握成了拳,先前的温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的狠戾。 “好一个姬连恩!是谁让你对我始终冷若冰霜?那个贱婢?那我就杀了她!!” “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哪里配得上你??一个粗使的丫头!我要让你知道,你今生是我的,下辈子也是我的!!活着就是我养的狗,死了也是我手里的鬼!!” 姬连恩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心如死灰。 他的沉默却彻底惹怒了圣姑。 她一只手死死卡住姬连恩的脖子,竟生生将他从床上提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在床上瘫软太久的姬连恩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感觉头被狠狠地撞击了,只恨这一下没能杀了自己。 “公子!”门忽然被撞开,原来是刚退出去却不敢走远的凤回,她急急的冲了过去扶起了姬连恩,用身子护住了她,这才怯怯的喊了一声,“娘娘……娘娘息怒。” “好一个公子!” 被凤回死死护住的姬钟言,无力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那么小,那么小啊,后背因为紧张剧烈的起伏着,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了他的衣角……当初自己将何妙儿护在身后的时候,何妙儿也曾这样打量过自己的背影吗?我这一世啊……想过加官进爵,想过妻儿在畔,想过隐士逍遥,却这般糊糊涂涂的害死了这么些人,浑浑噩噩的苟活至此。 “你们俩又是何!时!勾搭在一起的!!”圣姑的每一句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她一步步的逼近两人。 “我不曾认识这女子,你打发她走吧。”姬连恩悠悠说道。 那小小的身影,颤抖了一下,原本挺的笔直的背稍稍倾斜了一下,却立刻又挺了起来,“是凤回对公子有了非分之想,跟公子没有任何关系,求娘娘降罪! ” 字字如珠,清脆的落在青瓷盘上叮咚作响,也落在姬连恩死水般的心涧,激起阵阵涟漪。 “好一出郎情妾意。”圣姑缓缓走到床边,侧身依在床柱边,斜眼看着两人。 “姬连恩,如果你承认,是这贱婢勾引了你,我就放过你,我会让玄无子赦了你的摄魂咒,放你自由。”她悠然说道。 “那你又打算如何处置凤回?” “与你无关。” 姬钟言还未开口,凤回就急急的转身催促道,“公子,你快承认了,是凤回勾引了你!快说啊!!” 那清澈如溪水的眼底,有微湿的氤氲,甚至还有些欣喜。这傻姑娘在开心什么呢? “快说啊!”似乎生怕那圣姑娘娘反悔了,凤回低声催促着,“这样你就能自由了!!离开这里,去过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生活吗?姬连恩想起了阳光,青草,蝴蝶和那场粉红色的春雨。 “不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姬连恩撑起自己的身体,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凤回惊喜的看着姬连恩,她大概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看到他再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凤回勾引了我,是我,爱上了她。” 泪水瞬间隐瞒了凤回的眼眶,连摇摇晃晃的姬连恩都要看不清,她急的跺跺脚,“胡说什么!!没有!!没有!!是奴婢勾引了公子!!” 话说完,她就俯身拼命磕头,“求娘娘放过公子吧!!” 她的头深深的埋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可是嘴角却是最甜的笑,公子,凤回谢谢你…… 站立不住的姬连恩瘫倒在凤回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求娘娘,赏赐个死法,姬连恩愿与凤回,共赴黄泉!” 那个小小的身影停止了颤抖,她缓缓起身,脸上挂满泪水,眼中却是最幸福的笑意。 两人默默无语,只有彼此紧紧握住的手。 “啊!!!”只听得一声怒吼,圣姑一把将那张红帐床拍的粉碎。 “好!!!我就让你们死无全尸!!!!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奴婢!!!永远不能在一起!!!” “玄无子!!!”那张美艳的脸变得越发的可怖! 此刻的姬连恩却觉得解脱了,幸福极了,仿佛活这一辈子,被困的这一生,就为了在死前能够握一握这双手,就为了能够看见那雨后青莲般的面孔。 “公子,是凤回害了你。” “不,谢谢你救了我。” “王尘安!王尘安!!” 哪里来的声音?谁是王尘安? 玄无子来了,又来了好多人,将二人粗暴的扯开,遥遥相望的两人,眉眼里都是笑。 “公子,来世你要等我呀。”凤回笑说。 “生生世世。”姬连恩答。 “我让你们生生世世两两相望,却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黑暗中的那张脸也再也没了人的模样。 “王尘安!!快回来!!” 姬钟言的眼前,好像有一束奇特的光。 “荡荡幽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吾尽差役,着意收寻,收魂附体……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急切。 姬钟言的胸口忽然像燃起了大火,一阵灼热,“啊!!!”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凤回的脸,圣姑的脸,和举着尖刀的玄无子都狞笑起来。 王尘安……王尘安!! 庄生梦蝶 湿漉漉的土地上,躺着一个少年,他艰难的睁开眼,明晃晃的太阳刺的他睁不开眼,可是那太阳却毫无温度,他只感觉浑身冰冷僵硬。 他艰难抬起手遮住些阳光,转头四面看了看。 这是在哪?凤回去了哪里? 心下一片混沌又空荡荡,那留存在心底的悲伤与爱意,让他一时间只觉得悲凉到泪流满面。他缓缓起身,泥土糊了满身,衣服湿漉漉的混着泥水贴在身上。 趔趔趄趄的站了起来,远远的看见地上躺了两个人,拖着脚步艰难的走过去。 那两张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姬连恩……”“凤回……” 脑中浑浑噩噩,我是谁? 他蹲下身子,痛苦的抱着头,看着那两个如死去一般的人。 过了良久,他一边一个,抗起两人,向那座熟悉的建筑缓缓走去,一阶阶的台阶走上去,脑子里无数的画面吵吵嚷嚷。 他用脚踢开眼前的门,站在正殿的门前,木木然的看着那危然殿上的雕像,眼泪喷薄而出。 忽然有一个女子冲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他,“王尘安!你可算回来了!!” 王尘安!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忽然劈中了他的大脑,他赫然醒转!他是王尘安?是王尘安吧! 他不可遏制的大哭起来,跪地不起,他也不知为何,只感觉像是积蓄了几千年的悲凉忽然在他的心脏猛撞,搅得他天旋地转! “王尘安,你没事吧!!”那女子勉强接住从王尘安肩上滑下的两人,将他们轻放在地上。 王尘安抬头,“江好……” 眼前的女子猛点头,紧接着又跑过来另外的两人,“石坚大哥,方大勇……” “是方大勇大哥!”方大勇补充着。 “你没事吧!你们昨晚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好着急的问着。 才只有一晚吗?那姬连恩、那凤回,还有那……圣姑娘娘,难道都是梦?王尘安抬头再看向那雕塑,此时再看,却只毛骨悚然! 究竟我是姬连恩,还是王尘安,也许现在我是姬连恩,我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呢? “喂,小子!你没事吧!”方大勇也看出了王尘安的异样。 “你们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石坚推了推眼镜,站在几米外的距离,观望着。 “对不起,昨晚没能去救你……”江好满脸的愧色。 王尘安努力的清理着思绪,“他们没事吧?!” 江好忙转身过去看了看仍在昏迷的两人,“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睡着了……”王尘安眉头紧皱,“睡着了……难道,他们也在梦里?!” “什么在梦里?!”江好追问。 王尘安使劲揉了揉脸,“我像是在梦里过完了一生,有几个人圣姑娘娘……何妙儿……凤回……和……姬连恩……” “跟他俩有关……”江好看了看仍旧昏睡的两人。 “在梦里,我是姬连恩,正要被杀死……”王尘安不愿回忆。 “那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呢?” 王尘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忽然就醒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有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石坚问道。 “什么荡荡幽魂,什么太上老君之类的吧。” “是道家的招魂咒?”江好立刻警觉了起来。 “什么意思?” “这是道家的招魂咒的咒语,是有人在救你!”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救那两人?”方大勇挠挠头。 “这人应该就算不出现,也应该不会伤害我们,不然也不会救这小子。”江好安慰道,“现在应该想办法,怎么叫醒他们。” “你会那个招魂咒吗?”王尘安问道。 江好摇了摇头,“我只是会些皮毛,也无门无派,浑水摸鱼而已……” 王尘安闭上眼仔细回想着,“荡荡幽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吾尽差役,着意收寻,收魂附体……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了一遍,王尘安觉得自己的神魂更加安定了。 江好却脸色大变,大叫到,“不要乱念!小心你招了其他的魂占了这两副躯体!” 王尘安立刻闭了嘴,“对不起,那你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可以叫醒他们俩?” 江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 “也许我们应该叫一叫他们的名字,我看老一辈都是这样叫魂的。”方大勇提议道。 “那是一些喊魂的方法,小孩子受了惊吓,掉了魂,这样子可以召回孩子的魂魄回家。但是他们的情况更复杂。”江好摇头。 "那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呢?" 江好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你知道有时候为了叫醒昏迷的人,会用针去刺痛他们的指尖。”江好说道。 “昏迷的人不应该打120吗?”方大勇跟道。 江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大勇讪讪的接着道,“我明白了,就跟医院的心脏除颤一个道理,心脏不跳了,用电击。那你的意思是?” 江好走到姬连恩身边打量了一番,从他的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刃,那短刃年代久远,散发着精光,江好将那短刃拿到门前,对着阳光打量着。阳光的照耀下,那短刃竟散发着微微的血红色。 江好一把抽开短刃,“呛”的一声,刀锋出鞘。 光芒闪进王尘安的眼睛里,竟让他一阵天旋地转。 江好反手握住刀柄,将刀刃指向王尘安,“你用这刀刃刺进他们两个的心脏。” “那不是要杀了他们?”王尘安惊慌的退了一步。 “这么短的刀,不会致命的,刀尖刺进皮肤,剧烈的疼痛会让他们的魂魄找到身体。” “这?万一有意外……” “如果这样救不了他们俩,我想他们俩应该也是没救了。”一直没说话的石坚附和着江好。 “我……我下不去手……还是你来吧。”王尘安将到推向江好。 “这件事恐怕只有你来做。”江好持刀的手一动未动,依旧指向王尘安。 王尘安深呼吸了几口气。 “怂小子,你这是在救命!”方大勇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王尘安向前趔趄了一下,脸从刀旁划过,大约还有几厘米的距离,脸侧却一阵疼痛,用手一摸,脸已经被划破,“这刀……好厉害。” 江好不再给他时间犹豫,一把拉过王尘安的手,将那把刀塞进他的手里,三人推搡着将王尘安送到了昏迷的两人面前。 王尘安的手紧紧握着那短短的刀柄,手心满是汗,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然后两只手握住刀柄,缓缓的在姬连恩的身边跪了下来,刀尖悬在了姬连恩的胸口。 “动手吧!”江好再次催促,“快来不及了。” 王尘安头晕目眩,耳边又开始耳鸣,似乎又听到又人在喊,“荡荡游魂……” “你可真够磨叽的!”方大勇也不耐烦了。 “你是在救他们,别想太多。”石坚鼓励着。 “快点,姬连恩跟凤回的命就在你的手里了!” 王尘安抬头看向三人,江好的面容似乎有些扭曲,王尘安眩晕的更厉害了,眼前的人似乎都旋转了起来! “快刺进去!!刺进去!!”江好还在喊着,那是江好的声音,可是此刻却变得异常尖锐。 你不是江好!你是谁? 刺进去!杀了他们!! 我究竟是谁?我究竟在哪!! 姬连恩,杀了那个贱婢我就让你自由!! 谁?谁要杀了谁? 王尘安,杀了姬连恩跟这贱婢我就放了你!! 谁是王尘安?谁要杀了谁?是谁在说话?!! 胸口好疼,好像忽然燃起了熊熊火焰!!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为什么还活着?!! 啊!!胸口的火像是窜出了出去,烧了眼前的一切,江好的脸,姬连恩的脸,圣姑娘娘的脸,凤回的脸,何妙儿的脸都熔在了这炽烈的大火中。 “孩儿啊,孩儿啊,快回来……” 大梦方醒 火焰从胸口不断蔓延,仿佛所有的血液都燃烧起来,所有的器官都在烈火中被焚烧,炙热的疼痛如刀割般要将他撕碎,可是明明如此痛苦,可是王尘安却有种被释放的轻松。 “啊!!”王尘安一声嘶吼,扑倒在地上。 ……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的王尘安缓缓睁开眼。 身下软软的,像是有个人,王尘安狼狈的撑起身体爬了起来,手里还握着那把短刃,他手一松,那短刃直直的插进了土地里。 环顾周围,自己还在院内,刚才被他压在身下的,是死一般躺着的姬连恩,不远处是凤回。 再抬头望天,天空阴沉沉的,可是在天空的尽头,似乎有一抹光亮,正积蓄着力量,只等着某一刻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驱散这沉郁的乌云。 有几声鸟鸣传来,风卷着落叶刮过,拂过王尘安的皮肤,凉凉的,让他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清晰,浑浑噩噩的感觉渐渐消失,他听得见真实的鸟鸣,天边的明亮也照射进他浑浊的眼睛,力量渐渐回到身体。 有一个老人咳嗽了两声,缓缓走过宗祠的门前,向里面张望了一会,嘴里嘀咕着什么又带着漠然缓缓走开了。 王尘安有点茫然,这个清晨怎么看都太平常又在哪里透着些诡异,很难说他到底是真的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一晚还是仅仅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而已。 可是躺在地上的姬连恩跟凤回却是真真切切的还昏迷着。 他赶紧蹲下来试了试姬连恩跟凤回的呼吸,两个人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匀称。 他尝试托起两人的身体,抗在自己的肩上,没想到有这么重,一个趔趄差点又要摔倒,他鼓足一口气,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身子。 之前这么做的时候,好像比这要轻松。什么时候自己也这样做过来着? 扛着两个人,王尘安晃晃悠悠的向正殿走去,没有看到身后落下的一张符纸,那符纸触地就燃烧了起来,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王尘安艰难的爬着阶梯,刚走几步,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江好紧张的探出头来张望了一圈,发现了阶梯上的王尘安,立刻尖叫起来,“啊啊!王尘安!王尘安!太好了!!” 话音未落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王尘安,本就负重的王尘安差点仰头摔了下去。 埋头在王尘安胸口的江好把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才抬起头来,狠狠地在他胸口锤了一拳,“你小子!差点吓死我!!” 随后而来的方大勇石坚二话不说,一左一右的接过了姬连恩跟凤回。 方大勇顺手在王尘安的肩头拍了两下,低声说,“小子,对不住了……” 剩下的话没说完,就梗着脖子闷头走了。 “大勇哥怎么了?”王尘安不解的问。 江好抹掉脸上的眼泪,盯着王尘安的脸看了一会,又垂下眼睑,“昨晚你跟姬连恩冲了出去,我们却都做……做了缩头乌龟……” “说什么傻话,我是不想你们出去,才关了门!”王尘安着急的解释着。 江好看了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那脸上既没有责怪,也没有年轻气盛逞英雄的得意洋洋,棱角那么分明的脸庞,却挂着一副傻愣愣的表情。 “你呀!”江好摇了摇头,抓过王尘安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遍,“你没有受伤吧?” 王尘安这才想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可是似乎哪里也没有什么伤口,只有脖子的位置有一条几不可见的伤口。 “是什么刀有这么细的伤口?”江好踮起脚尖凑近了看那伤口。 王尘安摇摇头,他实在也不知道。 “你昨晚都经历了什么?” 王尘安拧眉回忆,“好像只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不,不是梦……” “就像我真实的过完了一段人生……我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醒来没有,或者你们都还在我的梦里。” 仰头看了看天边,云层后的光芒还在蓄势待发,他苦笑一下,原本稚气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灰暗,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呃……就这样?”江好问道。 “嗯,就这样。”听上去好像就这样而已,只有经历过的人知道,似乎已经死了好几回。 “我以为你们会有场恶战,说不定被那些鬼撕个粉碎都有可能。”江好夸张的做了个撕扯的动作,“昨晚一整晚外面都是鬼哭狼嚎的,太可怕了……” 江好还想继续渲染恐怖氛围,方大勇从殿内冲出来,喊了一声,“他们醒了!” “醒了?!”两人纷纷向殿内跑去。 走进正殿之前,王尘安又回头看了一眼天边,太阳终于突破云层出来了,天边变得耀眼,云层被朝阳染上嫣红的霞光。这应该是真实的世界吧。 可是回首再看到屋子里那些熟悉的人,和殿上的那一尊雕像,心里又慌乱了。 一醒过来的姬钟言就扶着凤回站了起来,面色慌乱的在殿内环顾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王尘安的身上,“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王尘安不解道。 “谢你不杀之恩。”凤回说道。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江好一脸懵,完全搞不清状况。 姬连恩没有回答江好,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冷冷道,“那把短刀呢?” “短刀?”王尘安回忆起来,他刚醒来的时候的确是拿了一把刀,当时他是压在姬连恩身上的,“被我扔在外面了。” 姬连恩低头看了看依在他身边的凤回,“我去去就回。” 说完纵身跃出殿内,几分钟回来后,手里攥着那把短刀。 他脸上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那把短刀在他手中仿佛是一个活物,让他带着畏惧和憎恨紧紧攥在手里,仿佛生怕这把刀会飞出去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这么结束了吗?”凤回望着姬连恩的脸问道。 姬连恩没有回答,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尘安。 王尘安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了两声,“这把刀,怎么了?” “你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姬连恩没有回答,而是追问道。 “昨晚,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我知道。” “你知道?”王尘安立刻紧张起来,“在梦里我见到两个人,就是你们?” “说来话长。”凤回走到姬连恩的身边。 “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说点我们能听懂的?”方大勇插话道。 “昨晚魅妖勾走你的魂魄,想要利用你杀了我们。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幻境,如果天亮前,你杀了我们,那我们这纠葛了百年的恩怨,也算有个了结,但是这世上恐怕就多了两个恶魔。”姬连恩依旧没有说话,凤回拿过他手中的短刀,走向了正殿的雕像,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宗祠供奉的人是谁?魅妖又是谁?”王尘安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近真相。 “我们并不是供奉她,而是在这么多年来生生世世的囚禁着她……” 来龙去脉 大梦方醒的王尘安觉得有些情绪在不断的冲撞着,真相似乎就要喷涌而出。 凤回拿过姬连恩手里的刀,走到灯笼前,拨弄着蜡烛里的灯芯,蜡烛依旧在不温不火的燃烧着,即使是在这霞光万里的清晨。 “你在梦里,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凤回盯着烛火,那火焰缓缓跳跃,在凤回的双眼中燃烧着。 “那一年,我们跟娘娘逃到这个村子,那个时候的村子,是多么宁静美好啊,春雨惹芳菲……"凤回的眼神迷离,嘴角带着一抹苦笑,仿佛回到当年的华辗,通过那淅沥沥的小雨第一次见到小坡上站着的公子,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娘娘也是个苦命的人……生在皇族,却从小过得胆战心惊,生怕被残害,那些年,朝廷动荡,皇室争权自相残杀,皇帝又迷信道法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为了讨好皇帝保住家族,各个宗亲都想尽办法寻找长生之法。” “这些本就没有女子的事,可小姐从小就活在勾心斗角中,一直处心积虑为自己得到圣恩而努力。她从小就跟着玄无子修习道法,不仅想要长生不老之法还要青春永驻。有一天,小姐不知听哪个下人说,皇帝要将她嫁给一个平民。据说那举荐的奴才收了那平民不少的银子,才将此人极力推荐给了皇帝,事实上那人不仅品貌不端,还患有恶疾。小姐听了惊恐不已,命令玄无子各地去寻找适宜修道的场所,以自己潜心修道为由,逃走了。” “这是什么朝代的事情?居然还允许皇家的女子去修道吗?”江好插话问道。 “我们一家只是远的不能再远的皇亲,小姐从小便修道,竟还有些天赋,常常送些丹药到宫里,为家族挣得不少荣誉,算是个例外。”凤回接着说道。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初跟着小姐来到这个村子,那天下着小雨,满地的泥泞,小姐站在辇车上,悄悄跟我说,你快看那站在村口的小公子生的好生俊朗……”凤回的声音中带着些哽咽,转过脸来,目光落在姬连恩的身上。 “没想到,来到这个村子以后就是噩梦的开始。这个村子果然风水宝地,小姐广散钱财,让村里的人都来供奉她,同她一起修习道术,以求长生不老。我没想到,小姐修的却是邪术。她利用钱财招揽信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事实上,却是为了杀人性命,以命续命!而小姐爱上了姬连恩,是唯一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这之后的事情你也经历了……” 王尘安默默点头。 “那些被小姐害死的人,被埋在村里的一棵老槐树下面。竟因为村子的风水缘故,成了鬼魅,其中最为凶险的,是与姬钟言公子本有婚约的何妙儿姑娘,她心中积怨,竟化作魅妖,每年在她的忌日或者阴盛之日都会来寻仇。小姐被伤过几回,为了恢复元气,更变本加厉的杀人,而杀的人又化作厉鬼纠缠,如此天道循环,这块风水宝地,终成为炼尸所……” “那你们呢?你们是人还是鬼?”王尘安急问道。 凤回没有说话。 姬连恩走到凤回的身边将她扶靠在他身上,像是怕她累到,“我们就是我们。” “我们已经在这轮回里游荡了好几回。”凤回接着说,“当初为救公子,凤莲舍命维护,公子也表明了心意。可是这也惹怒了圣姑娘娘,就是那个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小姐……”凤回苦涩的笑了笑。 “小姐命人在我和公子的身上分别纹上了龙凤,然后生生……生生……”凤回的声音颤抖起来,甚至再不能说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完全沉浸在凤回的述说中。 “小姐命人生生剥下我二人的皮,制成了这人皮灯笼,从此后我们的灵魂便被困在这里,生生世世守护着这里,如果这宗祠被毁,灯笼破损,或者烛火灭了,我们就会魂飞魄散……” 王尘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去看那盏灯笼,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这几百年来,魅妖和小姐在这方土地上,纠缠作恶,已经将这里从一个风水宝地耗成了一个死地。再过几天又是何妙儿的死忌,没想到她却提前作妖,昨晚她迷了你的魂,本要借你的手,杀了我们,好在你破了她的妖术。” “昨晚……我以为是做梦,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么久以来,你们一直被困在这里难道不痛苦吗?”王尘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脖子上也有一条细细的痕迹,像一道极细的刀口。 凤回的眼底似乎有波涛翻涌,可是却用一抹笑给掩住了,“每过百年,我们会挑选新的身体,进入新的轮回。每一世就好像是一个新的人生,只是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也许有一天没有新的生命接纳我和公子,我们也会成为孤魂野鬼,或者是魂飞魄散。” “别乱说,我一定会找到破解之法。”一直沉默的姬连恩,此刻却打断了凤回。 “是,你会的。”凤回脸上又换上轻松的表情。 “等等,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还是这里的传说故事,等等等等,我还没听明白!”方大勇忽然扬声问道,“什么长生不老什么的,什么轮回,还有灯笼……” 凤回跟姬连恩都没有理会他,两人同时又向王尘安微微鞠躬,“昨晚想必你也没休息好,何妙儿昨晚没有成功,今晚也许还会卷土再来,我劝你们还是早早……” 王尘安摇了摇头,“何妙儿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被困在这里。” “不是何妙儿厉害,而是这里的水土厉害,我们所有的人都是被这一方水土困在这里,这里成千上百的鬼魂,都无处可去。” “呃,我没亲眼见过,但是不是有个叫地狱的地方……”江好弱弱的举手问道。 “天道地道人道,我们几百年来也没能参透。圣姑娘娘最终也没能长生不老,因为被皇帝发现以邪术修炼,被赐死,玄无子不知逃到何处,只是那后来,依旧有修道的人涌进来,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后来还曾有被迫害的皇族避难到这里,村子也曾再次繁盛过一阵,可是何妙儿等百鬼的灵魂不得安息,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惶惶的过了些日子,又匆匆逃走,从那以后村子就越来越落寞,还被人称作‘鬼走村’,到了如今,经过了几番更名,才定为‘槐走村’。你说的地狱,我见过,大致跟这里也很像。” “那你们这个村子之前有没有来过外人?”一直没有说话的石坚忽然发问。 姬连恩敏锐的目光扫过石坚,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王尘安,“你们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 “我们徒步旅行,迷路了走到这里。”王尘安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石坚便抢先说了。 姬连恩眼都没有抬,依旧看着王尘安。 王尘安犹豫的看了一眼江好跟石坚,欲言又止。 “你最好离那个人远一点。”凤回指着石坚,眼中藏着一抹狠戾。 杀人续命 没想到凤回说话这么直白,众人都楞了,石坚尴尬的推了推眼镜。 方大勇不满的冲了过去,指着凤回骂道,“你们两个神经病怎么说话的?!你以为我们老大愿意带着这个拖油瓶?!” 江好使了好大的劲拉住方大勇,倒不是担心方大勇真的动手,而是怕凤回跟姬连恩动手打死他,这荒郊野岭的打死人怕是也不用偿命。 “大勇哥说的没错,是我硬要跟着石大哥他们来的,是我拖累了他们才对。”这个时候,王尘安解了围。 凤回冷笑了一下,“我才不管你们之间谁拖累了谁,说吧,你们到底来做什么。” 王尘安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实话。 “我们是为了找一个人的线索,一个女孩子,一个受害者,被人杀死了,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孩,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从哪里来,唯一的线索就是她临死之前来过这里。” “既然什么都查不到,为何知道她死前来过这儿?这里穷乡僻壤,没有交通,外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你们又如何得知她死前来过这儿?”凤回问道。 “这……”王尘安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是有监控拍到她出现在附近的村镇,然后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跟着这个来到这里。”江好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木质圆盒子,木质因为年久,颜色显得越发浑厚。 凤回的脸色一凌,“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师父给我的……”江好赶紧收回盒子,生怕别人抢了去。 “你拿着它,却不会用,跟着它来这极阴之地”,凤回无奈的扯出一抹笑,“时代变了,能够匹配它的人恐怕早已不在了。姑娘,它不是指南针,是一枚三合罗盘,别跟着它乱跑。” 江好脸色有些难看,觉得丢了面子,但是谁怪她学艺不精呢,结果酿出糗事。 “但是此前却是有其他人进了村子,两个女生。”凤回接着道。 “真的吗??有她吗??”江好兴奋的拿出受害人的照片交给凤回。 凤回接过照片,皱眉看了看,点点头,“他们偷走了村里的东西,就离开了。” “偷东西?”王尘安跟江好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是,我对她们两个人印象很深刻。其中一个女生,穿着很短的黑色旗袍,似乎能跟动物沟通,身边总跟着几只猫,她的气场也很诡异……”凤回努力回想着。 “那她们究竟偷走了什么?”石坚问道。 “偷走了村子的村谱,里面记载了这个村子从形成以来,几百年间来来往往的所有人,甚至是其中任意的一个过客。”凤回答道。 “还有这么详细的村谱?”王尘安觉得很奇怪。 “是的,最开始这个村子的构成比较单一,可是后来因为一些皇室纷争与战乱,很多逃难的人也涌到了这里,再加上圣姑娘娘修习道法,引得很多修道的人也会到这里来,从那时候起,道姑娘娘命人详细记载村子的一草一木。” “若如你所说,那村子应该有成千上万册村谱了。” “没错,在偏殿有专门的房间用来储藏这些书册,他们只拿走了其中一本,而且轻车熟路,根本没有去碰过其他的书册。” “拿走了一本?”江好抢着插话,“那是哪一本?为什么这么重要?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偷这本。” “说实话,偏殿里的书册,连我们都很少去翻看打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拿走的是哪一本……”,凤回摇头。 “今天时候不早了,如果你们要走,就趁早,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姬连恩生硬的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王尘安回头看了看屋外,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已经是晌午了,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照得院子里的土地明晃晃的发白,可是正殿内就着烛火竟还显得昏暗无光,王尘安一看到烛火,不禁又打了一个哆嗦。 “昨晚还不算结束吗?”王尘安心有余悸的问道。 凤回欲言又止,看了眼姬连恩,抿了抿嘴,走到了殿外。 “求求你,事关生死,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吧。”江好立刻跟了出去,她拿出所有受害人的照片举向凤回。 凤回没有回身,“这个村子再过几十年可能就不会在存在了,你看看那些老人,他们死后,没有人会愿意再回到这个村子,没有人出生,我跟公子的轮回也就会就此结束,成为这里的孤魂野鬼,不知道哪一天才是我们宿命的终了。如果你们不想成为这里百鬼的一员,我劝你们早点离开这里。” “那你们的灵魂会去哪里?”王尘安问道。 “也许沦为何妙儿之辈,在这寸土不生的土壤里飘荡,也许在地狱永生永世的受尽折磨,谁知道呢。”凤回深黑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光闪烁着。 姬连恩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你们的恩怨我不管,外面很有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已经被害,你们这些云里雾里的前世今生的我也没听懂,我就知道,你们这里有唯一的线索,所以请你们配合我们。”老半天没说话的方大勇,竟然也开口请求道。 “你那照片里的受害者,看着像是祭品……” “你是说……真是修道之人所为?!”江好惊叫道。 凤回摇头,“其他我一概不知。” “这跟他们偷的书有关吗?可是为什么那个女生反而死了,她临死之前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王尘安不解道。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现在动身离开还来得及。”凤回又开始下逐客令。 “我们可以看看你们这里记录的其他书册吗?”江好不死心的问道。 “不可以。”姬连恩回道,“你们该走了。” “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王尘安问道,“你不是说事情还没有结束,难道你们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的日子?” “这些都与你们无关。” “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凤回在轮回里面一遍遍的死去吗?!”王尘安的情绪竟有些激动。 姬连恩脸上的寒意更重了,“我说了与你无关!你们就算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可是……”没错,他什么也做不到,可是他真的经历过了那一切,梦里的他真实的爱过,死过,他不能就这么离开,“如果你们每一年都要将这些事情重演一遍,提心吊胆的活着,每次重生都是带着痛苦每日煎熬,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地方?” 王尘安此刻的焦虑是真实的,天色每暗一分,他心底的阴影就不断蔓延扩散。 “我们走不出去,只要我们踏出这片土地,就会魂飞魄散。”凤回无奈道。 “这样活在恐惧中,倒不如魂飞魄散了。”王尘安不解的摇摇头。 姬连恩看了看凤回,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柔,“只要醒来能看到她,哪怕这样过个千年又能算的了什么。” 王尘安只觉得心底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自私?”方大勇最看不得别人你侬我侬的,扬声打断他们,“你让我们去书房看一眼,又不会妨碍到你们。” “那你们还想经历昨晚的一切?”姬连恩反问道。 方大勇张了张嘴,缩头看了看石坚跟沉默的江好,瞬间吃了瘪。 沉默间,门口一阵骚动。 “求圣姑庇佑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 “这什么情况??”方大勇低声骂了一句,“见过拜鬼神的,没见过拜变态的!” “方大勇,你闭嘴!”江好使劲掐了方大勇一把。 “现在村子里的人还是朝拜她,把她当做庇护村子的祖先。”凤回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王尘安心情也是复杂,“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一切说出来?” “记在族谱里的故事就是这样,圣姑的到来保护了村庄,繁衍了村庄,有谁会信我们的。历史就是历史,不是事实。” “连他们也觉出异样了。”姬连恩脸色愈发凝重。 分道扬镳 “说不定正是他们的供奉,才让这里的妖魅得以滋养。”王尘安望向门口,几个身影颤颤巍巍的跪倒在殿外,看起来虔诚又敬畏。 “所以我说,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真的,小公子,请回吧。”凤回诚恳的劝道。 “可是,我觉得我走不掉,她不会让我走。”王尘安的眼中有种光芒,让这个17岁的懵懂少年,看起来竟有种说不清的气场。 “这里面的恩怨,与你无关。”姬连恩回道。 “也许之前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可是从我走进这个村子开始,从那一刻起,一直到我离开,这个村子跟我就是分不开的。”王尘安不知道哪里来的执著跟勇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就觉得自己能在这诡异的地方活下去。 方大勇见那三人你来我往聊的旁若无人,悄悄扯了扯江好跟石坚,三人躲到角落里嘀嘀咕咕的商量起来。 “我看这个地方确实古怪,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再耗下去吗?说不定,真的命赔进来,别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方大勇心有余悸的说道。 “可是线索只有这一个……”江好犹豫着。 “你的命更重要!”方大勇一脸的焦虑,直觉告诉他,这里越早离开越好。 石坚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掏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多带些人回来,搞搞清楚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坚在这里憋了一肚子的气,那个姬连恩跟凤回冷着脸怼了他好几回了,他的稳重修养告诉自己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可是恨不得找到机会就把这让他丢了颜面的地方给踏平。 “对对对!老大说的对,找线索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先回去请求支援。” 江好只好点点头,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方法。 “那个傻小子跟那两个人聊得倒是热火朝天。”方大勇努了努嘴。 “我来去跟他说。”江好说完走向王尘安。 此时的王尘安正背对着他们,跟另外两人说着什么。 江好看着那个背影,忽然有些恍惚,心中有些异样,从认识以来,她都觉得王尘安是个傻大个儿罢了,可是此刻,她却觉得那个身影异常的坚毅可靠。 “傻小子!”江好踮起脚,拍了拍王尘安的肩膀。 王尘安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江好,“怎么了?” 江好把王尘安拉到一边,“我们刚刚决定尽快离开这里。” 王尘安眉头一皱,“为什么?不是还要找线索” "这里危险,我们回去申请更多的援助再回来这里找线索。" 王尘安回头看了看凤回姬连恩,又看了看那佛像,他点了点头,“好,你们先回去。” 江好惊呼了一声,“什么我们先回去?!我们一起回去!你小子想什么呢?!!” “这里危险,我也不想你们留下来冒险,但是我不能走。” “什么叫你不能走?!你还打算在这扎根了啊!!你当旅游来了?” “不是……”被江好一连串的发问,让口拙的王尘安一时语塞,一句反驳的话都插不进去。 “你必须给我回去!我怎么带你来的,就怎么带你走!!” “不行。”王尘安一脸的严肃,“我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留在这里,我要的就是一个真相,你们回去以后申请所谓的援助需要多久?再回到这里来是什么时候?” “我!我……” “也许一个月,也许十天半个月吧。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而且我昨晚经历的那些事情,我知道……我走不掉的。”王尘安故作轻松的说,“这里有凤回跟姬连恩,两位世外高手在,有什么好怕。” “我们保护不了你。”姬连恩一本正经的回答,他说的是实话,他们自保已是勉强。 “你听到没有,你这个傻小子!”江好有些着急的说道,拉着王尘安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回自己的阵营。 可是没想到,这小子站的稳如泰山丝毫未动。 方大勇一把拽过江好的手,“他不愿意走就算了,我们先离开再说!” “石大哥、方大哥,还有江好姐,谢谢你们当初同意我加入你们,我会留在这里尽可能多的找到线索,一旦有了情况,我会尽快联系你们的。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吧!”王尘安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你这个臭小子,真的要气死我!今天我绑也把你绑回去!”江好张牙舞爪的要冲过来。 被方大勇揪着后衣领给提了回来,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双脚离地乱扑腾。 “丫头,你别胡闹了,既然他不肯走,那我们就要尊重他的选择。”石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尘安,“我们收拾东西,尽早回去,就能早一点再回到这里。” 听到石坚的话,江好只好气鼓鼓的转身去收拾东西。 三人行李很快收拾完毕,与凤回姬连恩匆匆告别。 “我去送送你们。”王尘安心情有些复杂。 江好翻了个白眼,“干嘛,还真当自己家了,要你送客啊!”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尘安有些尴尬。 凤回安慰得拍了拍他的肩,“你真的不走?” “怕是我想走,也走不了。”王尘安苦笑了一下,默默的跟在石坚一行人的后面,出了正殿。 一路上,四人无话。 白天的村庄没有了夜晚的恐怖,却也安静的可怕,偶尔有路过的村民,也是都是些老人,木然的站在路边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们,那些脸似乎都是一样的表情,甚至一样的容貌,让人心里发憷,令四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到村口,王尘安没有再向前。 “石大哥,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那一瞬间,王尘安真的有一种回到故土,送别游客的感觉。 江好没有回头,赌气似的向前快步走着。石坚礼貌的点点头,转身也快步离开了。只有方大勇停下来,抱了抱王尘安的肩,“小兄弟,你好自为之,凡事活命要紧,不要逞强,我们会尽快回来。” 王尘安点点头,与方大勇挥手告别。 站在村口的高地上,看着那三个人沿着曲折的乡村小路渐行渐远。王尘安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另一幅场景,同样的村落,却站满了人,稀疏的小雨把绯红的花瓣打落在泥泞的土地上,村口站着一华丽女子,正对着自己浅浅的笑着,眼底满是戏谑。 恍惚间,又回到现实,不禁倒吸一口气,这村庄几百年来似乎没有大的变化,一草一木都有迹可循,再想想昨夜看到的一切,心底更是升起一股寒意,这脚下,真不知埋了多少尸骨…… 其实,他也说不好为什么自己铁了心要留下来,真的是为了所谓的真相吗?还是因为这里的一切深深的吸引着他,他只觉得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怂恿他留下来,走近这个诡异的世界。 愣神间,那三个人已经越走越远,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而从他们离开的方向,一团团巨大的乌云忽然席卷而来,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要下雨了。”王尘安望着天边,沉声说完,转身向村子的深处走去…… 书房遇鬼 乌云逐渐笼罩了整个村子,还没等王尘安走回宗祠,雨点便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老人们颤颤巍巍又利落的躲回了各自的家中,窗口透出冷淡的黄色烛光。 王尘安在雨中缓缓地走着,真实的场景与梦中的意象交叠在眼前,令他眼花缭乱,险些晕倒。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抹红色,定睛一看,却是穿着红色长裙的凤回,撑着伞在不远处静静的站着。 王尘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疾走了两步跑了过去。 凤回将另一支伞递给他,也没说话,转身继续走了。 王尘安撑起那伞,跟在凤回身后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回宗祠,与昨天来时的心情感受完全不同,此时的他竟有种轻车熟路,仿佛在回家的熟悉感。 泥巴很快沾满了他的鞋子,本来他的脚就大,来的时候穿的是一双厚重的篮球鞋,此时走路更不方便了。 等走到宗祠门前的时候,他的脚已然成了大脚怪的脚,几乎抬不动了。 王尘安尴尬的甩着鞋子,凤回回头看了一眼,“鞋子脱了吧,换这双。” 王尘安一看,门前的石板上放着一双黑布的单鞋,干干净净像是一双新鞋,“是姬连恩大哥的鞋吗?不一定合脚,我穿我自己脚上的就行,我在门口仔细清一清。” 说着,他奋力的用脚在地上蹭了蹭,没想到黏了更多的泥巴。 “换了吧,你的鞋子也湿透了。” 王尘安想了想,自己的鞋子不仅脏,而且也湿透了,穿进去也会弄脏里面的石板,这样想着,便麻利的换了鞋子,这布鞋看起来简陋,穿起来却很舒服,既轻巧又柔软,干燥又温暖。 凤回带着王尘安绕过正殿,院后竟还有一间小房间,正冒出袅袅炊烟,飘出柴火的馨香。 推门进去,却见一张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一碟馒头,和两个简单的素菜,本来毫无饥饿感的王尘安,肚子忽然毫无征兆的“咕噜噜”的叫了几声,那声音比外面的雷声还大。 “肚子饿了吧。”凤回亲切的笑笑,示意王尘安坐下吃饭。 王尘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等到王尘安席卷了一桌的饭菜,速度渐渐慢下来,凤回才终于插上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凤回问道。 “抱歉打扰你们了,还需要你们照顾我。不过,我会尽快找到线索,离开这里的。嗯……吃过饭,我想去书房看看,就是你们存放村谱的地方。”王尘安抹抹嘴,整个人都舒坦了,虽然外面的雨还在下,天气阴沉,可是有凤回跟姬连恩两个人在,王尘安感觉很安心。 “那你今晚怎么办?” “今晚……”王尘安并没有细想过。 “今年跟往年不同,尚不到何妙儿的忌辰,更没有到中元节,可是鬼魅却已经大肆作祟,今晚又逢雨夜,怕更是凶多吉少。”凤回解释道。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今年会有不同呢?”王尘安问道。 两人说话的间隙,姬连恩一句话没有说,安静的吃饭然后收走了桌上的残局,洗洗涮涮。 凤回看向姬连恩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摇摇头。 “妖魅作祟,哪有什么规律可言。”姬连恩甩甩手上的水,缓步走到凤回身边坐下,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可是眉眼却已经放下戒备,“今晚我们还是守在正殿,切记,不论发生了什么,任何人都不可以走出殿门。” 王尘安默默的点点头。 “我带你去藏书房。”姬连恩示意。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地都是昏暗的颜色,姬连恩撑起伞,走进雨里,王尘安紧跟在后面,凤回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两人身高相仿,一前一后走在雨中,身影时而交织重叠在一起,时而错开,凤回心想,难道这就是命…… 姬连恩领着王尘安到了偏殿的一个间房前,推开门,一股书卷的霉味儿席卷而来,屋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在此等候。”姬连恩示意王尘安等在门外,进去一一点亮了屋内的蜡烛,然后退了出去,“你慢慢看吧,所有的村谱都在这了。” 王尘安踏进这个房间,仿佛踏进了时间的漩涡,一排排落了灰的木质书架上,摞满了古老的书册,昏暗的烛光照不亮太多的地方,王尘安从烛台上取下一根蜡烛,靠近书册一一打量着。 周围的静谧,趁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跳跃的烛火中,王尘安彻彻底底的迷失了,他小心翼翼的翻开那些书册,泛黄脆弱的纸面上记载了村子的由来。 王尘安一个字一个字看的头晕眼花,不知道是烛火熏得还是那些字太过晦涩难懂,正看的头疼,眼前的烛火忽然一闪,毫无征兆的灭了,眼前愈发昏暗了。 “你不该来这。”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股死亡的寒意。 王尘安汗毛瞬间竖立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猛地回过头去,却是那吊死在教室里的女生! 她头歪向一边,脖子里的伤痕清晰可见,一双青灰色的脚笔直的踮着,脚尖根本没有挨着地,溢满黑色血液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王尘安。 “你……你……”王尘安心里有无数的话想问,可是嘴皮子却直打架。 “你不该来这。”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张开嘴,这句带着寒意的话却像自带三D环绕立体声效似的在王尘安耳边不断的响起。 “你是人是鬼?!!不不,不是,是谁杀了你?你为什么来找我?!!”王尘安紧张的语无伦次,他试图靠近那女人,刚一走近,却又连连后退了几步,“等等等等,你是一直在跟着我吗?!!是想让我帮你报仇??” 忽然那女人的眼睛跟嘴巴都以诡异的角度张开最大,一声尖锐的鸣叫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快走,快走!!” 在她那张狰狞的脸上,王尘安看到了无穷的痛苦,那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王尘安的耳膜,他痛苦的抱着头,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胸口,试图阻隔那可怕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沉默瞬间袭来,周围静的可怕。 王尘安缓缓的抬起头,环顾四周,蜡烛悠悠的燃烧着,空荡荡的书房只有他一人,他跌坐在地上,拼命的揉了揉脸。此刻他倒没了害怕,就是埋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问清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告诫自己,死了都还在纠缠着他,她究竟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她为什么说自己不该来这?还一直让他逃?他要逃到哪里?难道听他父母的话逃到国外去? 想到父母,王尘安忽然想起很久没有跟母亲联系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手机这种现代化的工具可以用,他掏出手机,却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好吧,他应该心里清楚,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土地,时光在这里好像被禁锢了一般,在某一段特定的时光里不断循环,不再前进。 虽然没有信号,但是手电筒却是可以用的,王尘安划开手电筒,强烈的光线瞬间照亮了书房,黑暗像是被忽然打扰的野兽,敏捷的躲着他,潜伏进了角落里,随时等待着出来再次偷袭他。 惊魂未定的王尘安拿起手机在房间里四处巡视了起来,忽然,一声巨雷,紧接着一道闪电,吓得本来就魂不附的王尘安大叫一声,一个手抖,手机也摔到了地上…… 正殿守夜 “吓死我了……”雷声过后,战战兢兢的王尘安禁不住也说了句脏话,到处寻找着手机,在书架的下面,露出一些微弱的光芒,他伏身趴在了地上,循着光看去,却意外地发现一张落在书架底下的纸。 伸长手臂勾出那张纸,再拿出手机,凑着灯光,王尘安勉强够出了那张纸。纸张发黄,边角残缺,却不像是刻意撕下来的,应该是年代久远风化掉落的。 王尘安认真的辨认着那发黄的纸张上模糊的字迹,“五年十月,大雨连日。……共五人并一尸……为首者被绮绣,戴朱缨宝饰……有见者,皆传‘女尸似有胎!’……”中间有一大段的损毁,最后写着,“是年……皆亡。” 文字晦涩难懂,又有残缺,大概是说某一天村子里来了五个人,还带了一个尸体,看起来应该是有钱人,第二年所有人都死了……死的都是哪些人呢? 王尘安反反复复的确认着里面的文字,企图获得更多的内容,可是看了一遍遍,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箜箜箜……”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王尘安。”是凤回的声音。 “在呢!”王尘安立马扬声答道,将那张纸塞进了口袋里。 “天快黑了。” 王尘安看了看窗外,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天色变得愈发阴沉。 “来了。”王尘安走到门口,拉开门,一阵冷风吹进来,所有的蜡烛都被吹灭了,幸好凤回手里拎了一支灯笼。 凤回递过来一件蓑衣,“披上吧,别着凉。” 虽然王尘安觉得多此一举,去正殿的路也不远,也不至于淋雨,可还是听话的把那件古董蓑衣披在了身上。凤回一手撑伞,一手举着灯笼走在前面,一身红衣,配着这冷雨,王尘安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梦里,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个明明不属于自己,却纠缠着自己的年代里。 “找到什么线索没?”凤回微微回身问道。 “没有。”王尘安抓紧了蓑衣,没想到这雨还真的挺冷的。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正殿里,两人一进来,姬连恩就迅速的封上门,王尘安一看,这门上窗上,又多了不少的法器和符纸。 “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走出这扇门。”姬连恩在门前撒下了一些什么,叮嘱着王尘安。 凤回则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套衣物递给王尘安,“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没关系,我这衣服一会就干了。”王尘安放下蓑衣,连连摆手。 “去换上吧,万一生病了,我们这里没有大夫。”姬连恩也劝道,又像是怕被误会,接了一句,“别给我们添麻烦。” 王尘安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又顺从惯了,便接了衣服,躲到角落里给换了。 这衣服一件套着一件,白色衣襟的灰色长衫,外面是蓝色的薄罩衣,还有件黑色的亚麻长裤,袖子倒还算合身干练,裤子稍稍短了些许,长衣飘飘的王尘安从黑暗处走出来,映着烛光,真像是从古画里落下的偏偏书生,只是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走起路来窒手窒脚的,有些不习惯。 凤回跟姬连恩都不由得盯着他看。 “我穿这种衣服不太习惯……”王尘安有些害羞的站着。 凤回走了过去,帮王尘安理了理衣领,重新绑了衣带,“不是不习惯,是你穿错了。” 整理好以后,凤回满意的又盯着王尘安看了一会,“倒很适合你。” 姬连恩走过来拉过凤回,脸色有些发黑,“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一件旧衣服。” “今晚你在那边休息,早点睡。”接着头也没回的指了指地上铺着床铺的一角。 王尘安尴尬的走过去,合衣躺下。 凤回跟姬连恩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并肩打坐。 王尘安拿出手机,信号依旧是零,连电量也快没了,这里应该是没有可以充电的地方,失望的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指尖碰到那张从书房里捡回的纸,想着纸上写的内容,东想西想的,也许是太困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渐渐发出熟睡的微鼾。 姬连恩身形动了动,站起身,缓缓走进王尘安,拿出一枚红色的荷包,念了句口诀,将荷包轻轻塞进了王尘安的胸口衣内。 “你真的要这么做?”凤回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盯着姬连恩。 “也许这是缘分吧,他若不来,我大限一到,便成了孤魂野鬼,独留你一人怎能抵挡住那些恶鬼?” 凤回苦笑着,眼中映出泪光,“怕的不是成为孤魂野鬼,而是成为娘娘跟何妙儿之类……只是这孩子……” 昏暗中,王尘安睡得很踏实,毫无戒心。 “昨夜他的神魂已经受了众创,只需要七日,我便可以将他的三魂七魄驱出他的肉体,我就能获得新生了。”姬连恩的表情在烛火中有些飘忽。 “不,你做不到的。” “我已经赶他们走,给了他生路,可是他执意留下……” “我真的不想……”凤回转身不再看王尘安,埋头伏在姬连恩的胸口。 姬连恩将下巴抵在凤回的头顶,嗅着那莲花般清淡的香气,“若不能与你白眉百年,我被困在这轮回里又有何意义?是我……害了你……” 凤回轻轻推开姬连恩,“不是!能与你在一起,不管几百年,几万年,受再多轮回之苦都是值得的。只是……我再不想害他人性命。” 姬连恩眉头紧皱,“我也不想……只是谁也料想不到,我这皮囊有先天的疾病,如今已病入膏肓,是撑不了几日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王尘安大叫了一声,猛然跳了起来,边跳边猛拍胸口,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团火苗来,王尘安将火苗扔在地上,甩着被烧疼的手,乱蹦着把地上的火苗给踩灭了。 王尘安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烧得残缺不全的东西,“这是什么?怎么忽然就着了?”说着伸手要去捡地上的东西。 “别碰!”姬连恩喊了一声,飞身下来将东西夺了过来,塞进袖口。 “怎么了?”王尘安有些不解的看着面色难看的姬连恩。 “没什么,这是我的东西,也许是忘记在衣服里了。”姬连恩转身回到灯火下,坐在凤回身边。 “奇怪,之前穿衣服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啊,这里面装的什么易燃物吗?幸亏我反应快,不然衣服该烧坏了。”王尘安爱惜的捋平胸口的衣服,好在还没有烧到衣服。 “既然没受伤,就别再想了,接着休息吧。”凤回的脸色很难堪,姬连恩的脸色就更别提了。 毫不知情的王尘安见衣服没有破损,他也没有受伤,便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身体,虽然没有休息太久,可是精神却好了很多,再加上刚才的突发情况,他一点也不困了。 “现在不知道几点了。”王尘安的电子设备都不工作了,连时间都很难确认,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今晚好像很平静。” 经王尘安的提醒,凤回跟姬连恩才赫然发现,今天的确格外的平静,可是在这个村子,平静却往往意味着反常…… 山中鬼灵 三人忽然都安静下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屋顶上,滴落在青石板上,一切都太平常,又太不平常。 可是与他们相比,江好几人却渐渐陷入了绝境。 下了雨的山路尤其的泥泞难走,穿着简易雨衣的三人几乎浑身都已经湿透,干脆都脱掉了雨衣上的帽子,冒雨向前走着。可是这山路像是走不完一样,一圈圈的带着他们走向绝望。 江好双手捧着罗盘走在最前面,可是那指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完全让她懵了,来的时候可是好好的啊。她已经被冻得浑身发抖,紧紧的咬着嘴唇,雨水顺着头发流进嘴巴里,有些酸涩的味道。她气恼的停下来,手指紧紧的抓着罗盘,此刻恨不得把罗盘摔了,可这是师父给她的,说是什么神兵利器,自己却好像从来没有读懂过它,每次拿出来,就好像它在掌控着自己利用着自己一般。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江好“啊”的一声,手上一空,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滚下山去,幸亏跟在后面的方大勇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罗盘却被摔飞了出去,顺着山滚了下去。 “丫头!”石坚也紧跑两步冲了过来。 两人齐心协力把江好给费力扯了上来,三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还没站稳,江好就急匆匆的爬到山边,绝望的喊道,“我的罗盘!” “算了算了!命要紧!”方大勇赶紧抓住江好的脚,生怕她再不小心滑下去。 “丫头,我看现在雨势越来越大,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躲雨吧。” 江好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她心里明白,他们怕是走不出这里了,“它们”根本不想放他们走……她似乎能感觉到,在黑暗中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就等着他们精疲力尽,它们就会冲出来美餐一顿。 “我们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走这么久。”石坚有些担忧的说道。 江好深呼吸了两口气,“石大哥,大勇,我们已经被它们包围了。” 现在她有些后悔了,她早就应该想到,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早知这样,还不如跟凤回他们躲在一起,最起码有两个高手保护。她只恨师傅在的时候,没有认真学习,总觉得自己有些本事在身上就万事大吉了,如今面临险境,所有人的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可是她连保命的东西都给扔了。 石坚跟方大勇听了江好的话,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三个人不自觉的向一起靠了靠,警觉的盯着周边的黑暗。 “丫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别怕,有我老方在,别管是天王老子都别想动你半分!”方大勇坚毅的脸上写满了决绝。 听到方大勇的安慰,江好稍稍定了定心神,她深呼吸一口气,盘腿而坐,闭目凝神,双手举过头顶,开始不停的晃动手腕,清脆的铃铛声瞬间穿过雨雾,给原本沉闷的空气稍稍带来些清新,铃声响了片刻,双手又快速的变换了几个手型,动作利落又凌厉,口中默默吟诵着什么。 几分钟过去,三人都感觉心神安定了许多。 就在几人稍微安心下来准备再次动身前行时,忽然听得一声猫叫,冲破雨声,在黑暗中透过一丝诡异,三人心中一惊,全都做出防备的姿势。不是他们过于紧张,实在是那声猫叫太渗人,这样的深山老林又加上雨夜,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只见一只黑猫从山上迅速的窜跳下来,身姿矫健而又敏捷,三两下便冲到三人面前,那黑猫站定,抖抖身上的雨水,用碧绿幽亮的双眼打量着三人,充满了灵性。 方大勇紧张的把江好拉到身后保护着,生怕这猫一张嘴,再开口说出人话来。 好在那猫“喵”了一声,转身便向前走去。 “快跟上它。”江好脸上一阵兴奋,赶紧跟上那只猫。 没有月亮,又下着雨,山路崎岖难走,可是这只猫却丝毫不受影响,那一身乌黑的毛发时而隐没在黑暗中,时而又冲出雨雾跃到众人眼前,时而又停下来冲着某个幽暗的角落一阵低吼。 三人精神紧张的相互扶持着,跟在黑猫身后,没多久竟走出了深山,远远的看见停在广袤黑暗中的车子,三个人都激动不已,就差跳起来了,此时雨势已经渐渐转停。 待到山脚下,黑猫止住了脚步,坐在地上安静的看着三人,像在示意三人快点离开。 江好激动的俯身拜了三拜,“多谢猫神仙!等我回去一定给您烧条鱼,祭拜您。” 石坚跟方大勇也跟着拜了拜。 那猫端正着身子,一动不动,接受着三人的拜谢,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江好拜完,就被方大勇搀扶着向车子跑去。几个人已经浑身湿透,却完全顾不上这些问题,钻进车子,打着火,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诡谲的地狱。 那黑猫则端坐着看车以最大马力逐渐行远,才转身悠悠的走回深山,跳跃间黑猫已经溜进了村子,来到村中那颗最古老的槐树下,猛然向上一个飞跃,再落定时竟已经变成一袭黑衣的翩翩少年,那双浑圆碧绿的眼睛依旧透着野兽的凌冽与机敏。 “师尊有何命令传下?”从树顶上翻下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只见那人背上斜插着一把桃木剑,腰间别着几张没用完的符纸,嘴上还叼着一枝槐树枝。 “师尊命你继续保护少主。”黑衣少年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散,还有点青少年刚刚变声时才有的沙哑。 “我一开始保护的挺好啊,师尊又把少主给引到这最危险的地方来了。这里的妖孽法力通天,若不是你今天来了,我怕我跟少主都熬不过今晚。” “师尊说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再说,现在外面比这里还要危险,秃驴那伙人已经杀红了眼,找到少主是迟早的事情。”黑衣少年靠着树干躺了下来,分明还是猫的姿势。 “可这里也太无聊了。” “很快就不会这么无聊了,他们那边的行动已经越来越频繁,引起了凡人的注意,师尊说过天道轮回,一个月之后,一切都会有所定数。” “嘿,那你送那三人回去,他们岂不是又会回来添乱?”青袍道人吐掉口中嚼断的树枝,又顺手摘了一根放进嘴里。 黑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露出孩子恶作剧般的笑容,“他们再寻不到这里了,他们只是引少主来这里的棋子罢了。师尊不让我随意杀人,但是该收回来的东西,还是要收回来!” 少年把玩着手里的小木盒,正是先前江好掉下山去的三合罗盘。 盲眼老人 说话间,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青衣道人伸了个懒腰,“天亮了,我去睡会了。”说完几个纵身,便消失在黑黢黢的山林间了。 那黑衣少年继续蜷缩在树干上,只是身形又倏然变回了黑猫的模样,他慵懒的伸个懒腰,发出呼噜噜的呜声,又舔舔爪子,跟所有普通的猫一样,然后又蜷起身子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唯有那对尖尖的耳朵还在警觉的竖着,时不时的抖动一下。 不远处的宗祠里,王尘安等人,拉开了大殿的门。 院子里是一派祥和,姬连恩前夜贴上的符纸,在晨风中微微摆动着,像在有意无意地嘲笑他的小题大做。昨夜的雨水将院子洗刷的异常干净,水渍中倒映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王尘安踏过水渍,将那晴空的幻影踏的稀碎,飞溅在自己的长袍上,留下斑驳的水渍。 再拉开院门来看,门外稀稀落落的晃悠着几个古怪的老人,远方是重重叠叠的山障,被水洗过的颜色,青黛掩映分外清幽。王尘安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些事情,谁又能想到这样美丽的地方,却又如此恐怖。 “这里很美吧。”凤回不知何时站在了王尘安身后。 “是很美,美的很不真实,像几千年前的幻境,从未有污染过。”王尘安的心底涌动着某种异样的感觉。 “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座山,他们祖祖辈辈服从着山灵鬼魅,从未想过离开。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我们这些人也最终会毫无痕迹的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凤回说完话,转身返回院内,不多久,村中开始升起袅袅的青烟,如梦如画。 王尘安穿着软布鞋,走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鞋子轻陷进泥土,有些滑腻,泥土轻轻托着他一步步向前。昨日的手机汽车机器人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远的像自己做了一个异世界的梦,眼前的一切却无比真实。 他一步步的走着,那些老人纷纷转头,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很快那些老人便聚在一起,看似闲聊,可那不善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王尘安,看得他背后发毛,只得硬着头皮避开那些人走到村子更偏僻的地方去了。 这个村子的路。王尘安之前也走过几回,依地势而建,形制古怪,今天仔细的走过了,虽然古怪,可是却好像有着某种规律,比如说村子里种的这些树,还有房子与房子之间,距离似乎都是大致相同,或者有迹可循的。 村子里以槐树居多,基本每家前后都会有几棵槐树,槐树高大粗壮,遮门闭户,才使得每间屋子看起来都很阴郁。 王尘安走得累了,便靠在一棵大槐树下休息。 “是你吗?”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后传出来,把原本刚放松下来的王尘安吓得一个机灵,一下子从树旁跳开来。 “是你回来了?”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问道。 王尘安大气都不敢出,缓缓歪过头看向树后。 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坐在家门口,她满头的白发盘在头顶,用一根木质的发簪插住,穿一身青灰色的长衫,身材微胖,因此显得屁股下的木凳子小的可怜。膝盖上正放着一簸箕的青菜,一边侧着耳朵听着声音,一边摘着簸箕里的菜。 这老人看起来比祠堂门口的老人们看起来温和许多,说的也是接近于普通话的方言。 王尘安干咳了一声,“您好,打扰了。” 老人听到王尘安的声音,脸色像是沉了一下,双手忽然紧紧抓住簸箕框,然后又慢慢的放松了,“哦,不是他啊。我听村子里的人说,来了外人,大家都在说,这些外村人触怒了老祖奶奶,要杀了他们祭祖,看来说的就是你吧……” 那张温和的脸,现在看起来也不那么温和了,堆满皱纹的圆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些轻蔑。 王尘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过来,让我好好摸摸你。” 王尘安有些愕然,“啊?……” “怎么?怕我这个老瞎子吃了你?”老妇人说着,放下手中的簸箕,将脸转向王尘安,那双眼睛如同黑洞一般。 王尘安这才注意到,那老妇人说话时一直没有看着他,而是歪着头像是在听声音,原来是因为失明的缘故。这个村子真的太多古怪,好像随便一个人就能拉出去直接演个惊悚片。 老妇人边说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可能是坐的太久,她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王尘安本能的一个健步冲上去,扶助了那老妇人。 那老妇人顺势一把抓住了王尘安的胳膊,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她顺着王尘安的胳膊开始向上摸索,那双颤抖的手,带着一丝激动,又有些许的期待,可是很快,失望的表情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你果然不是他。”老人说完,双手失意的垂了下来,脸上的落寞让王尘安都不忍看下去。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村子,所以,一定不是你要等的人。”王尘安不安的看着老妇人。 “怎么会呢?我明明感觉到他的气息,还是我已经老到不中用了……”妇人的嘴边带着嘲弄的苦笑。 “要不要我扶您进去休息?”王尘安见老人有些失魂落魄,又完全自言自语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老妇人没有拒绝,任由王尘安扶着她进了屋内。 从阳光强烈的室外,忽然进了屋,眼前突然一黑,王尘安适应了一下光线,才将老人领到桌前坐下。 他环顾四周,房间被整理的干净整洁,桌子上摆放着一束正绽放着的白色小雏菊,雅致清新,家中的器具虽然不奢华,但是却很风雅,擦的一尘不染,完全不像一个看不见光明的人居住的地方。 而正堂的墙上挂着一副肖像画,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古装男子,面目清秀,带着一股阴柔之气,他怀中抱着两个孩童,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情,却带着凌冽的精明。 王尘安被这幅画像吸引住了,他靠近那副画打量着,“老人家,这画中的人是什么人?” “哼,好没有礼貌的年轻人,到别人家里就四处打量!”老妇人莫名的发起火来。 王尘安赶紧收回目光,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有点好奇,我……我这就走……” “唉,告诉你也无妨,他就是我们家族宗谱上记载的第一个人,是我们家族的起源。” “他怀中抱着孩子,为什么不见孩子的母亲?”王尘安好奇的问道。 老妇人面色有些难看,“我们家祖姓王,是一名宦官,怀中抱着的孩子,只是别人托付而来……这其中具体的缘由,我也很难说清。” 王尘安点了点头,想到老妇人眼睛是看不见的,赶紧说道,“原来是这样,听说以前的宦官,也都有妻子儿女,也有家人,原来是真的。” “宦官之后,也没什么光彩,因为算是外来的人,又因为身份的原因在村子里一直受人排挤,可是由于受了祖训,终身不得离开这片土地。唉,当年为了逃离这里我也差点丢了性命,幸亏有神灵保佑,才得以活到今日。这个村子衰败了,守灯人的能力也大不如前,也许这个村子也快要消失了……”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老人欲言又止,忽然下了逐客令,“你快走吧!别在我这里待着!让村里的人看到,还要连累我!!” 王尘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老人给轰了出去,刚踏出老人的家门,就听“砰”的一声,门被死死的关上了。 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虽然心里有千头万绪,可是王尘安还是无奈的离开了。就在王尘安离开没多久,那扇门又无声的打开了…… 黑猫取命 王尘安走后,盲眼老妇人叹口气缓缓走回卧室,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唉,真的老了,耳朵不好使了,什么时候才能活到头啊……” 身后的门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一条黑色的身影从门缝中一闪而过。 黑影轻巧的落地,倏然变成了一个少年。 正絮叨着的老妇人忽然背后一颤,停了下来,她背后僵直着,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起来,片刻之后,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转过身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各种表情,期待、恐惧、惊喜、困惑、释怀…… “我还是没有猜错啊,果然是你来了。”一声叹息。 “时候到了。”那少年跳到桌子上,蹲下来捏起桌子上的花瓶,轻闻着瓶中的小雏菊。 老妇人转过身点点头,“好好,我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她用空荡的眼眶寻找着那个身影,侧过脸抬起头,脸上挂满了回忆的表情,“当年的我是几岁来这?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一心只想逃离这个村子,却被困在山里,差点死在里面。然后你出现了,让我用双眼跟你换了一条命,你说有一天你会要回去这条命。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救我,就为了让我在这可怕的村子里,白白耗费这一生吗?” “你为什么白白耗费你的一生我可不知道,只是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使命?”,老妇人像是忽然被点醒了,“是为了他,为了那个小伙子对不对?就为了他的出现,你让我活着,在这等了近百年!我已经一百多岁了,早已记不清年月了,早该化成灰了,竟为了等他,苦苦活了这么久?!” 那黑洞一样的双眼中,浑浊的泪水喷涌而出。 “谁让你不争气,一个传人都没有,只能自己来完成使命。” 盲眼的妇人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命运对我不公啊,活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那个年轻人到村子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存在对他又有何意义?” “你都已经要死了,知道这些对你又有何用?” “我以为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原来不过是被利用罢了。活的稀里糊涂,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给了你这么长的寿命,不该感激吗?”少年像是听够了啰嗦,索性斜躺了下来。 “感激?我活的太长了,已经活够了。” “是吗?难道这花不好闻吗?”少年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柔软,他轻轻的用指甲拨弄着花瓣,花瓣像是被照亮了一般,变得更加娇媚。 老妇人沉默了,良久良久,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最终她释然的笑了笑,“花很好闻,秋天的树叶也好闻,我也爱吃春天的野菜……我这辈子活得孤独,但是孤独的很自在,也值了……我盼着你来,又害怕你来,如今你来了,我也该全都放下了。” “放心吧,我会给你谋一个好的来世。” “你究竟是谁?是妖怪还是神仙?” “和你一样,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最多不过是家禽。”少年的声音冰冷。 “那你我应该同命相怜啊,唉……”老妇人的声音更加深沉了,“结束吧!” 少年没再说话,轻轻摘下一朵雏菊花,一瞬间,所有的雏菊都凋落了,只有他手中的那朵,越发的明亮娇艳。 他从桌上站起身,捏着花飘飞向老妇人。 身材高挑的少年站在老妇人面前,用手指挑起老妇人那张臃肿褶皱的脸,将白雏菊轻轻的插在老人的白发间,“看,这样多美。” 白色的雏菊花瓣,金黄色的花蕊,那一刻如同活了过来,轻轻的颤动着,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光芒中,老人沧桑的脸不断的变幻着,原本坑坑洼洼的皮肤变得光滑平整,黑洞洞的眼窝出现了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干瘪的嘴巴变得殷红丰盈,那个十五岁就该死去,滚落山底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王家姑娘,你的命,我要收回了。”少年柔声说道,碧绿的瞳仁竟泛着柔情的涟漪,似乎还有泪光。 那小姑娘甜甜一笑,“再见了,神仙哥哥。” 话音一落,一道碧绿的光束,从女孩儿的身上向外扩散,又齐刷刷的冲进少年的身体。 顷刻间,女孩化作无数的碎片,飞灰湮灭,只剩一朵凋零的雏菊,从空中飘落。屋子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黯淡无光,原本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忽然都撤了出去。原本干净整洁的桌子、椅子、插着花的花瓶,瞬间被蒙上了灰尘,甚至挂在墙上的那副画都被灰尘淹没了。连门前的老槐树之前茂密丰盛的叶子也迅速的枯萎了,一阵风吹过,枯黄了的叶子扑梭梭的落下来,还没等落在地面上,就粉碎成一片尘埃消失在风中了,仅仅片刻的时间,老槐树只剩下一副干枯的躯壳。 这间屋子,此时就像空了一百年。 少年已经变回黑猫的模样,不同的是,那黑色的毛发变得更加幽亮,也更长了,他跳上桌子,静静的看着屋内的一切,一百二十年,对一个人类来说已经够久了,可是长寿如他,也一样没看懂生命的意义在哪。现在,他需要找个地方去好好消化这一百二十年的经历。 他转身向空中飞跃,黑亮的毛发就在风中轻柔的散开,散发出碧绿的光,紧接着身影又倏然消失了。 村里依旧宁静,没有人知道一个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此时此刻在惦记着那个老妇人的,或许就只有王尘安了吧。 他还在想着那个古怪的老人,心里莫名有些空荡荡的。胡思乱想间,王尘安才发现自己走了半天,还没有回到来时的路。他环顾四周,环境似乎更加陌生了,村子里他本来就不熟,现在走到了更加陌生逼仄的小路上了。 王尘安心里有些慌,加快脚步往前赶,可是前面的路却越走越窄,眼见着前面就能走出这条小路,忽然王尘安的头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眼前一黑,一头扎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先是几个人影,警惕的走近王尘安,然后有人用脚踢了踢,见王尘安已经完全没了反应,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过来,将昏迷的王尘安里里外外的围了起来。 为首的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尖利的匕首…… 两鬼相争 清粥、馒头和腌菜已经被摆放好,凤回依次放下三碗粥、三双筷子,清粥缓缓冒着白烟。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凤回转头看了看殿门口,显然有些着急了。 “再等等吧。”姬连恩擦掉手上的水渍,脱掉绑在身上的围布。 凤回坐下双手托着腮笑着说,“我只是忍不住想吃你煮的粥。” 姬连恩的眼里柔情更甚,“吃了这么久,怎么不够吗?等不及你就先吃吧。” 简简单单的餐食,因为彼此的温柔,变得让人期待…… 凤回俏皮一笑,“哪里有这样的待客之道,难不成要让客人吃些残羹冷炙?” 姬连恩在凤回身边坐下,“你还真把他当客人了……” 两人闲聊着,是所有平凡日子里聊的家常,天气如何,菜园子需要翻土,中午想吃的菜……等的粥上的白烟渐渐消散了,凤回终于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到门前张望着,“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我去看看。”姬连恩也早已等得不耐烦,一个翻身就已飞至屋顶。 宗庙修建在村中地势较高的地方,站在正殿的房顶上,村里的情况基本都能够看得清楚。站在屋顶的姬连恩,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 “找到了吗”?凤回问道。 “出事了。” 凤回闻言,立刻也飞身来到屋顶,一看之下,也是脸色大变。 乍看之下,村子里平静安详,可是在这样晴朗的早晨,村路上竟一个人都没有,之前还在村子里闲逛的那些人一个也没有了,每户人家也都门窗紧闭,整个村子安静的让人心生寒意。 “他们都去了那里。”姬连恩指着不远处的山腰,只见巍峨的崇山中,隐隐有些闪光点在不断移动。 “糟了!”凤回惊呼一声,已经翻身下了屋顶,进了正殿,胡乱的带上些防身的物品,就冲了出去。 却被刚进门的姬连恩一把抓住了,“这是个好机会。” 凤回楞了一下,“你还没有放弃?” “你让我怎么放弃?”姬连恩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动摇。 凤回轻咬了下唇,“那我们跟娘娘为了永葆青春而杀人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共赴黄泉,纵然不能轮回又怎样?! ” “可是,如果我们都死了,又找不到合适的身体来轮回,那两个恶鬼谁来看守?人间岂不大乱?”姬连恩的脸上带着一丝痛苦。 凤回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受的这些苦,还有那些越来越强大的恶鬼,不禁折磨着姬连恩的肉体,更折磨着他的灵魂,他始终觉得这场悲剧都是因他而起,也必须有他来结束。 可是该怎么结束呢?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多年来,他们的能力已经越来越弱,他们俩只是年复一年的守在这里,不让那些恶鬼离开村子,可是他们不知如何终结这一切。 “如果你再犹豫下去,那小子就死了。”姬连恩冷声提醒到。 凤回气恼的跺跺脚,“先去救了他再说。” 说完甩开姬连恩的手,飞身向山上冲去。 而此时,在丛林掩映的山腰中,昏迷的王尘安正身陷黑暗之中。 “公子,又见面了。” 王尘安睁开眼,眼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他吓得赶紧闭上眼。 “妖女,闭嘴!!” 王尘安又将脸转向另一边,睁开眼,是一张妖魅娇艳的脸,正是所谓的圣姑娘娘。 “我又是在做梦?”王尘安自言自语道,他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什么地方,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恐怕不是,我相信,很快我们就会正式见面了。”一只血淋淋的手伸过来,轻轻摸着王尘安的脸,一股腥臭味让他差点吐出来。 黑暗中,好像又传来奇异的吟诵声,他听不真切。 但是却真切的感到,有无数只手从身下伸了上来,死死的箍住了他。 “有他的精火,我一定能离开这里!”圣姑甩出衣袖,将何妙儿一下打出老远。 “做梦!!我要他的皮!!有了这张皮,我一定能重获新生!!!”何妙儿那双突出的眼球几乎要掉出来,舌头一下吐出老长,刺向圣姑。 “大胆妖孽!我看你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圣姑娇媚的脸带着一丝轻蔑,一把抓住何妙儿血淋淋的舌头,只听得何妙儿哀嚎一声。 “你们都住嘴!”王尘安气恼的吼了一声,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身边,自己就像菜板上的一块肉,人们都在争论是红烧还是清蒸,惹得他没由来的心烦。 没想到刚才乱成一锅粥的那些恶鬼,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王尘安。 王尘安挣扎了一下,身体还是动弹不得,“我还不想死,所以你们谁也别想伤害我。” “哈哈哈哈哈哈!”圣姑放开何妙儿的长舌,捂住自己的嘴娇笑了起来,“公子,这可由不得你!” 他看着那张美丽的脸,那么真实,他又转脸看看正悄然飘向自己的何妙儿,“你,你们好像跟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呢?公子~”何妙儿带着腥味儿的脸再次飘近自己,悬在半空。 王尘安忍住阵阵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他回想着上次跟这些鬼魅切磋时的场景,那时候一切都是幻境,所有的场景时而真实,时而虚幻,他就像在参演一场电影,动情但是有剧本,这一次,眼前的一切却太真实了。 “你别想逃了,上次是有人来救你,这次就算有人救你,也已经来不及了。”身边响起无数尖利的笑声,在黑暗处似乎还躲着无数的鬼魅,等着瓜分他的身体。 “是啊,他们已经把你献祭给我。”何妙儿伸出长舌,舔向王尘安。 “滚开!!”圣姑却一挥袖子又将何妙儿丢了出去,“是献祭给我!!他们要的是青春,是我的无上法力!!” “哼哼,”何妙儿再次从地上爬起,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打击,“你的无上法力?这么多年,你还不是被困在这里,你想要的什么也没有得到。” “住口!!”圣姑怒吼一声,原本美丽的脸变得扭曲了,周边的空气似乎也更加阴森恐怖。 王尘安听得越来越懵,没想到鬼魅之间还能这样吵来吵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看见两个鬼在争吵,还飞来飞去的打架?还有,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想要皮的直接剥皮,想要血的直接放血…… 他还没想完,就见圣姑伸出一只手,指甲瞬间变得又长又锋利,“挡我者死!!”她狰狞着吼着,将手猛地插向王尘安心脏的位置。 “啊!!”一阵剧痛,从王尘安的心口瞬间蔓延。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眼,剧痛让他冒出层层冷汗,可是眼前已经没有了圣姑、何妙儿,在他眼前是头顶的一片潮湿的山石,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死死的捆绑住了。 这时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正被一群人五花大绑在一个石床上。他慌乱的环顾四周,这个山洞很大,四壁上插着一些火把,闪烁着的火把映照出一张张阴森衰老的脸,也映照出石壁上一些血淋淋的壁画。 那群人嘴里唱诵着什么,围着王尘安被捆绑的石床缓缓的绕圈走着,其中有一人,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脸上带着一张美丽女人的面具,随着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快,包围圈越来越小,终于,那个拿着匕首的人走到了王尘安的面前…… 停更 最近家里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写,以后有空再慢慢填坑。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