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一祭山河之敦煌诀》 楔子(一) (一) 是夜。 银河耿耿,玉露零零,黑云密布笼罩了星月的光芒,残月如钩高高悬在那无边无际的墨色天际之上,俯瞰灵界那一派盛貌。 青玉都的飘渺竹林沁染上了黑夜的墨色,万里竹林点缀着点点萤火虫的荧光,本该和往常一样寡淡而平凡的夜晚的却被青玉都里那频繁忙乱的脚步所扰乱,都内所有的着青绿色纱衣的侍女异常的奔波匆忙,一波接着一波端着东西替换行走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的神色。 对于青玉都的主人,天璇族的族长而言,今夜,注定难忘不凡。 “夫人!您在用点力!使点劲儿啊!”上了年纪的族人阿婆焦急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再用一次力!已经看见头了啊夫人!!!” 匆匆的脚步声混着一名女子艰难低声**,她似乎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折磨。 窗上映了红烛反射的光影,侍女的身影在内殿不停忙碌,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端了一盆又一盆被染红的血水出去,又重换了清水再端进来。绷紧心弦的气氛压抑着每个人越来越快的心跳。 “吱儿~” 内殿的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名青衣侍女又端了透血的巾幔准备去换。刚走了几步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 “君后现在如何?可能安稳生产?” 声音听似平静,但若细心一些便可以发现那语气下隐藏的几丝颤抖。 “回主上,稳周婆婆说夫人阴冥之气四散,胎位不正,无法用力似有凶险…….”侍女不敢抬头低声道。 抓着侍女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无力的从侍女的衣袖上滑落。腿上一软往后退了一步,步进了那烛光之下。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道:“苓儿的阴冥体质早已洗净,又怎会…..” 他着一身清雅又不失贵气的玄青色云腾长衣,腰上一条青色百纹腰带勾出他挺拔的身形,年轻清竣的面容,一双温柔如水的碧波双眼最是惹人注意。但此时此刻,那双眸子里皆是满满慌乱绝望。 “啊!…..” 内殿暮的传来女子尖锐的痛喊划破他内心的平静,一声响亮婴孩的哭啼声终于如木舟着海一般将悬着的心尘埃落定。他心中一紧,未等稳周婆婆叫他,便顾不得任何立刻推门而入。 产殿内摆设简单不失清雅,地上散落着各种生产的物品,桌上红烛烛光摇曳。几名侍女还在忙碌收拾,一身着白衣的清丽女子虚弱的躺在中间的床榻上,苍白的脸上汗水涟涟,一袭乌黑秀丽的长发被汗水沁湿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见到他的身影,女子疲惫美丽的眼睛出现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起身,还未动弹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泽图……”她轻唤他的名字。他却将她搂的更紧,仿佛他一松开,她便会如烟消失一般。 “苓儿,以后不要再这般吓我,不许这般吓我……”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后怕又庆幸。 她看着他这般模样,双手轻轻也回抱了上去,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老身恭喜主上,恭喜夫人。得了如花似玉的小少主!”稳周婆婆满脸灿烂将怀里清洗干净的婴儿递到他们面前。 用锦被裹住的小婴儿已经睡着了,她柔软纤长的睫毛安静的垂在眼下,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圆润白乎乎的小脸蛋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亲上一口。他腾出一只手来抱住这个玉琢似的孩子,将女子和孩子一起紧紧搂住,心里霎那间化为一片柔软。 “主上。”一名青衣侍女在门口道:“祭司大人已备好赐福仪式,请主上带着少主一起去祀坛见他。” 怀中的女子愣了一愣,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袖口,道:“泽图,为什么祭司大人要把孩子带走。” “这是我们天璇的传统,现任族长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后,要立刻将孩子带往祀坛由祭司进行赐福仪式,赐福时开启卷轴币玺认主,探查是否有继任者降生。”他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湿发帮她绾到耳后,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现在躺下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等你醒来我便已在你身边陪着你了。” 他不舍的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吩咐周边侍女好好照顾君后之后,小心的抱起孩子起身向外走去。 “泽图。”她低声一唤,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虚弱美丽的笑容,轻声道:“我会等着你和孩子,早点回来。” 他坚定的点点头,也对她笑了一笑,,转身迈出了内殿 (二) 祀坛建在飘渺竹林的正中心位置,星云之下广阔无比,祀坛用青色的石砖平铺三层呈八方之状,每层用向外引来飘着竹叶的泉水环绕隔开。第一层外是平时天璇氏族人所处之区,第二层外是宗族修行童子所跪坐的区域。第三层才是祭祀的地方。每层向上有悬空的十八个台阶,二十根巨大的雕刻咒文的石柱分布在周围,上了三层后有后一条竹青色的瓦桥平铺直通祀坛最中间,地上铺着一块巨大的毯子上绣着天璇族青龙图腾。 祀坛此时灯火通明,天璇族人和修行童子早已在祀坛之下手持红色绣着祈福灵咒的长绢等候多时。 他抱着怀中的婴儿,一步一步,庄重肃穆的向上走去。 走到第二层台阶时,身后的白衣小童忽然迅速点上了周围许久未曾用过的八十一盏续魂灯后,开始高声开始吟唱**晦涩的乐曲。 他微微一愣,立刻认出那是天璇可以聚灵凝犀的神曲洗华。 领头跪坐在前排,看起来差不多八百岁左右的白衣修行童子站起身来,双手十分恭敬的将红色长绢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后退到离他三步距离,跟着他向第三层祀坛中心走去。 祀坛中心站着一墨一青两个身影,他走上前去,待那墨衣男子向自己行礼后,便抱着孩子对那着水青色繁华长袍的人行礼道:“祭司大人。” 楔子(二) (二) 祀坛建在飘渺竹林的正中心位置,星云之下广阔无比,祀坛用青色的石砖平铺三层呈八方之状,每层用向外引来飘着竹叶的泉水环绕隔开。第一层外是平时天璇氏族人所处之区,第二层外是宗族修行童子所跪坐的区域。第三层才是祭祀的地方。每层向上有悬空的十八个台阶,二十根巨大的雕刻咒文的石柱分布在周围,上了三层后有后一条竹青色的瓦桥平铺直通祀坛最中间,地上铺着一块巨大的毯子上绣着天璇族青龙图腾。 祀坛此时灯火通明,天璇族人和修行童子早已在祀坛之下手持红色绣着祈福灵咒的长绢等候多时。 他抱着怀中的婴儿,一步一步,庄重肃穆的向上走去。 走到第二层台阶时,身后的白衣小童忽然迅速点上了周围许久未曾用过的八十一盏续魂灯后,开始高声开始吟唱**晦涩的乐曲。 他微微一愣,立刻认出那是天璇聚灵凝犀的灵曲洗华。 领头跪坐看起来差不多才八百岁左右的宗族白衣修行童子站起身来,双手将红色长绢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后退到离他三步距离,跟着他向第三层祀坛中心走去。 祀坛中心站着一墨一青两个身影,他走上前去,待那墨衣男子向自己行礼后,便抱着孩子对那着水青色繁华长袍的人行礼道:“祭司大人。” 被他称为祭司大人的人面容如玉,一身水青色祭司长袍显的身如玉柳之树。灵界祭司是天定神职,所选之人皆是在能为祭司者无一例外皆过一万岁,大都老态龙钟,但他面前的这位祭司,星目薄唇,优雅寡欲。明明是和自己已往生的父尊同岁,虽一袭银发,乍看上去却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个一两千岁一般。 祭司大人朝他微微颔首,身旁的墨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道。 “这是祭司大人用妖界神芝炼造的灵丹,有稳灵之用。夫人现诞下少主元气大伤,等会儿将这个给夫人服下,如此便可压制体内的阴冥之气。” 他深行一礼,道:“多谢祭司大人。” 婴儿忽然睁开了眼,汪汪的看着祭司。对着陌生的环境不太适应奶声奶气的哽了一声。 祭司大人双手持着长绢,上前一步将长绢放在了婴儿身上。同时抬手释放灵力唤出祭坛中央的一个石台,石台中间放着一个刻满咒语的金色石盒,打开石盒后,从中掏出一个远古竹制卷轴。 身后白衣小童递上一枚竹刀,他和祭司身旁的墨衣男子同时用竹刀割破自己手掌,将血滴到卷轴之上,待卷轴发出一阵青色灵光后,忽然上面的锁扣自己打开,从卷轴之中浮起一枚小巧的青灵币玺。还未等祭司将币玺拿下,币玺却仿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震动了一番后迅速的飞到了婴儿的身边。婴儿挣扎了一下,胖乎乎的小手忽然抬起,将浮在身边的币玺抓在了手中。 他们三人皆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皆都露出了不可思议震惊的笑容。 青衣祭司将婴儿接过,高高举起,向台下族人道:“祖神庇佑,五千年后,青灵币玺灵主出现,灵玺卷后继有人!天璇之大幸!灵界之大幸!” 墨衣男子抬手示意,二层的修行童子同时手中向空中发出一束青火的灵咒,在天空中绽出无数天璇族的图腾烟花。 天璇族人在下面挥舞着长绢雀跃欢呼,整个青玉都都陷入了沸腾的庆祝之中。墨衣男子得了祭司的指示前去给在内殿休息的君后报喜。 他跪在垫上,待传承赐福仪式进行完毕后。祭司弯腰正要将他扶起之时,忽然耳边嗖的一声,脑后头皮一凉,用发冠束着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 “阿泽!” 祭司立刻将他护在身后,他转头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根黑芸色燃火的穿云箭穿透了他的发冠,钉在了离他不过一尺距离的地上。凉凉月光打在了箭头,泛出冷冷寒光。 刚才耳边还在喧闹的欢呼祝贺之音忽然开始停止,取代的是族人的渐渐慌乱。无数的穿云箭从林外发来,穿透了毫无防备的族人。他警觉的转身一看,青玉都外灵咒结界果然被破开了来,飘渺竹林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损洞,损洞像是有外来力量的帮助,迅速扩大吞噬着青玉都的保护结界。 祭司瞬间做出反应,立刻和他合力向破损的结界发出灵力试图对抗修复损洞,远处忽然传来无数呼啸的马蹄声,他们心中皆是一惊,转头便看见飘渺竹林中由远到近奔来无数散着阴冥之气的黑影! 那是!冥界中人! 祀坛最下方的族人慌乱之中分不清方向开始胡乱奔跑,即刻便被凌厉的阴冥之气所伤到,后阵阵箭发,族人还没来得及用灵力保护自己便倒下。 结界损洞逐渐在他和祭司的灵力修复之下逐渐变小,他见损洞很快可被修复,立刻对祭司说到:“我去保护下面的族人!祭司大人修复结界后护好孩子!” 未等祭司表态他将婴儿塞进祭司怀中,立刻从祀坛上飞下。奔去竹林中时化出自己的灵器默息剑发出灵力向刀剑挥向族人的冥族之人刺去。二层的白衣小童也立刻做出反应,同时化出自己的灵器和跃上祀坛的入侵者展开搏斗。由于完全毫无防备,族人皆是落于下风,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在马蹄声中格外突兀,有些化出灵力灵器保护自己侥幸逃过空中挥射如雨的穿云箭,才跑了几步,便被飞驰而来的入侵者一刀斩下。 不多时,遍地尸体,满目疮痍。他用默息剑解决了一片冥界中人后抬手抹去脸上的温热液体,一手鲜红。 “主上……主上……青后殿……”一只染血的手拉住了他的裤脚。他低头一看,满身是血的一个青衣侍女颤抖着抬手指着天空的一个方向,嗫嚅了几句后就倒在了地上。他顺着侍女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心中一惊。那个方向的结界全破,星稀的夜空几乎被下面的火光染成了浓浓的赤红色,从这里望去似乎还残留着午后未褪去的赤霞,青色竹林和赤色火光交织着,极致的残酷的美丽让他的心跳瞬时遗漏了几拍。他目光下移,诡异的火焰似一条嚣张扭曲的巨蛇盘旋着吞噬竹林环绕包裹的宫殿。 而那个宫殿的位置,正是夫人所在的青后殿! 苓儿! 他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呼吸,握着默息剑将周围的入侵者斩杀后疯狂的向那里飞去。 青后殿火光漫天,所有人都在狼狈的躲避火光和冥界中人的躲避,有些力壮的族人正在竭力对抗。他看见一名逃窜的青衣侍女连忙拦住问:“夫人呢?夫人在哪里?!”侍女好似被吓傻了一般,半天才认出他是谁后如梦初醒瘫坐在地上哭道:“好多可怕的人,有好多可怕的冥族之人杀了进来,夫人…..夫人被带头的那个黑衣人控在了内殿之中….…” 只觉得晴天霹雳,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断闪过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最后画面定格在不久前的那一刻。 “泽图。”她低声一唤,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虚弱美丽的笑容,浅浅道:“我等着你和孩子,早点回来。”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她最后一句话在他脑中不断回旋重复,撞击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苓儿还在等他! 侍女还在不停后怕哭泣,他不管不顾任何事情,斩了到他身边的一个入侵者提剑便向内殿里面冲去。 “族长!!!” 刚才跟在祭司身旁的墨衣男子出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拦住他,用自己的灵器斩杀冥族中人后想跟着他进去,一根燃断的木梁从宫殿正门砸了下来,断了他的路。 他无力回天,向空中发出求救信号后提剑向祀坛飞去。 楔子(三) (三) 火光重天的祀坛上,青衣祭司一手护着哭泣的婴儿一手在前面快速化出一个个威力巨大的藏针灵咒打向欲包围他的成片黑影,成群的黑影不多时便被打的七零八落,入侵者见他灵力如此厉害,不敢直接再上前与他隔着十丈距离戒备的望着他。青衣祭司却并不打算与他们周旋,直接再次划出比之前威力更加巨大的灵咒打向他们。 冥界中人很快便落于下风,其中一个带头的黑衣人见其如此厉害,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一般的东西,向空中发出了紫色的冥界图腾。青衣祭司抬头未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右手唤出一手的灵针向近距离的入侵者发去。 不想,紫色的图腾烟花在空中绽放后,却化作细小不易察觉的粉末迅速的向青衣祭司身上飞去。青衣祭司察觉到有诈,立刻想划出护身灵咒护住自己,不想带头的黑衣人见状立刻举刀突破重围砍向他怀中的婴儿,青衣祭司为保护婴儿未能唤出灵咒,身上覆盖了一些那诡异的紫色粉末。 他暗道不好,果然身上瞬间失去了帷幄灵力的能力,他赶紧唤出自己的灵器梦羽剑,却不想那长剑也从手中滑落。 “冥尊早就知道终葵祭司不会束手就擒,于是专门给您准备了这诛灵散,天璇为医灵族,运气一看便知道着诛灵散能够克制灵力。虽然无毒……”黑衣人步步逼近,阴冥之气的黑色阴影几乎将青衣祭司笼罩,蔓延出一股绝望的气息。“不过…..终葵祭司却再也不能提剑运灵了…….” 青衣祭司立刻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紫色的血筋犹如饥饿紫蛇,从自己的指尖处缓缓匍匐前进贪婪的占据缠绕自己的每根手指,也像是许多紫线束缚住了自己的手指,紫线慢慢向前延伸,最后在掌心处汇聚,扭曲变换成一个小小的火焰图腾。 他暗自努力的抬手运灵想唤起掉落在地上的梦羽剑,但只要一开始运灵,掌心的图腾开始疯狂的扭动,五条紫蛇受影响或紧或松开始疯狂的扭动,一股强大的压制力量开始出现,钻心噬骨的疼痛倾吞他每一寸肌肤。 梦羽剑浮到半空,最后还是“嘭”一声摔落到地上。 “劝祭司您不要白费力气,此散无解。冥尊说的没错,终葵清庭一旦失去灵力,便会和废物没什么区别。”黑衣人仰头大笑。继而抬刀指着他,喝到:“灵犀卷已在我手上,再问你一遍,这青灵币玺你交还是不交?!” 青衣祭司未对他说一个字,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无法运灵的手从怀中掏出许多贴身灵针,看样子是打算和他殊死一战。 黑衣人咬了咬牙,喝道:“冥顽不灵,看你死到临头还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便举起沾血的大刀向他砍来,青衣祭司对他发出灵针,转身打算以身护住婴儿。 剑没胸口的闷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心中一惊却不觉自己有任何痛感,转眼却瞧见另外一柄熟悉纹路的灵器长剑横于眼前。长剑的末端已深深没入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还来不及叫唤一声便魂归长天。 “阿深!”青衣祭司看清来者何人后,心里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握剑的男子一身墨衣,头发简单的束起, 手中的灵器与他自己周身的瘆人气质相应,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睛威严悚人。 周围的黑衣人被他的气势惊的愣了一下,随即回神拔刀向墨衣男子看去。 “大人小心!”墨衣男子一把推开青衣祭司,运灵与那群入侵者厮杀开来。墨衣男子灵力岁虽不如那青衣祭司,身手却也不凡,眨眼解决了许多人,在这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抓住时机一把抓住青衣祭司的手冲了出去,御剑飞向了深处的飘渺竹林。 那处飘渺竹林深渊幽静,向外便是一道高耸巍峨的瀑布裂崖。此时那处早已部署好,一只巨大的青鸟坐骑伏在崖边不安的甩头鸣叫着,他们御剑而来,刚一落地,刚才给天尊授祈福长绢的白衣小童便从青鸟旁边跑了过来。这小童很是清秀,水灵白能的脸颊似乎比女童还要能捏出水来,睫如蝶翼,透着一股沉稳聪慧的灵气。 墨衣男子环顾四周后皱眉向白衣小童道:“茶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妹妹华儿呢?”话音刚落,面前的白衣小童扑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抬头泪水已盖满了那清秀的脸颊。 白衣小童颤着声道:“父宗,您杀了我吧。华儿刚才与我在召唤青鸟逃离时被冥界之人抓住,我在救她之时她将青鸟的锁链放开,指示青鸟将我带走,她落入了他们的手里!” “时间还来得及,快去寻找华儿。不能让她被冥界之人抓到。”青衣祭司立刻向墨衣男子道。 墨衣男子立刻点头,正打算向所来之处御剑,远处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皆感受到了那强大的阴冥之气,拥有那样的阴冥之气的入侵者,只有还未失去灵力的青衣祭司才可对抗,如今祭司失去灵力,墨衣男子没有把握可以战胜来人。 青衣祭司抬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道:“阿琛,不若背水一战。” 墨衣男子看着青衣祭司的眼睛,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与白衣小童皆提起自己的灵器,做迎战之状时,突然箭穿竹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们心下一惊,墨衣男子立刻将他们护在身后。无数的燃火穿云箭从竹林里呼啸而来,他提剑避开了许多穿云箭后众人忽然见他们头顶绽出许多与刚才那般一致的紫色图腾烟花,青衣祭司怕粉末落在墨衣男子身上,立刻伸手想运灵维护。不想刚以针布针后一只穿云箭从他处而来,即刻穿透了他的手臂。 “大人!”墨衣男子大惊失色,见青衣祭司受了重伤,又想到华儿还生死未卜,心如撕裂一般的疼痛。 那脚步声和阴冥之气越靠越近。 墨衣男子的目光落到婴儿襁褓上的青灵币玺时,心瞬间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 他们天璇宗室,从天地孕化而出时承担的便是守护天璇氏族的和守护灵犀卷的重任。华儿虽与他重要,但这祭司大人和这天璇族的未来继承人却更是重要百倍。币玺灵主五千年才一现,若她出了什么事….孰轻孰重,他知道。 墨衣男子咬了咬牙,握住青衣祭司的手将他送到青鸟之上。 “父宗!那华儿怎么办?!”白衣小童满脸泪痕,稚嫩的声音掩不住的心痛。 “快走!”话落时,他心如刀绞。伸手也将白衣小童一把捞起安置于青鸟背上,青衣祭司已呈昏迷之状,墨衣男子将祭司护在怀中。手中攥紧了青鸟的缰绳。 “走吧。”他艰难的对青鸟下了指令,闭上了眼,声音嘶哑。 青鸟得令而出,张开巨大的翅膀便向远处以破损的结界飞去。 敦煌千禧宴(一) (一) 打那初春开始没几天,素禾便开始各种张罗着给大表哥准备贺寿的礼物。 看她各种上蹿下跳的打算上一根镶嵌几颗金光闪闪宝石的腰带做贺礼,顶着一双熊猫眼忙碌的好几天没好好合眼的样儿,一边替她感到无比的心累,一边叼了一根芦苇草安逸无比的靠在沙丘堆后的胡杨树上晒着太阳。 晒太阳这对我来说也是门很磨人的活。不多时,这燥热的烈阳晒得我又热又乏,从旁拎起一块头纱正打算盖在自己头上躲在树荫下偷闲一番时,素禾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还有五天就到了,你怎么还那么悠闲啊!” 我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道:“不是还有三天嘛,着什么急?天上的雄鹰飞的再高总是要落地的,这礼物再晚我也是想得出来的。何必那么焦躁啊。” 说罢,我将自己裹严实了往右边打了一个滚离她三尺远,以防再来打扰 素禾在我背后半晌没了动静,想着也是不愿再和我多费口舌。心安理得接着入梦不久,耳边窸窸窣窣间又传来了熟悉的交谈杂音。 似乎是在吵架,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咆哮道:“你看看你!明明知道我这根枝下的水还不够养活我自己,你还故意来抢!真是歹毒心肠!” 另一个声音不满道:“你以为我愿意抢你这遭老树枝的湿水做养分?要不是这天那么热我叶子都枯了,你当谁愿意去碰你那又臭又脏的根上水呐?” “什么?!你个被狗咬臭野货,要不是这么一个又重又大的丑东西压着我,我非将你连根扯起来不可!” “%……¥#&*(((……¥*……¥………..” 多年我早已习惯听见这样的声音,本不欲理会,但当它说到“又重又大的丑东西”还顺便摇了摇自己的树枝以示论证,带沙的树叶扑零零落了我一头搅了我的好梦,这便委实过分了些。 我扯下了覆在眼上的纱巾,一把抓住了我靠着的野树上最大一根枝蔓,随意大力的摇晃了几下。刚才还叫骂不休的野树瞬间就没了刚才的气势。 “哎哟哟……疼疼疼!!!!这丑东西快放开你祖宗…..”它叫唤。 但是它叫唤的声音在旁人听来也就是细微树叶摩擦的声音。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又大力摇晃了几下,憋着笑轻轻道:“嘴巴再这么不干不净,我保证把你这旁的枝枝蔓蔓削的一干二净。” 瞬间就没声了。 我见这野荆树消停了,也就不再理会。睡觉的兴致被搅得一干二净,只得坐了起来,对着沙漠那一望无际落日边缘发呆。 热风呼过我的鼻梁,痒酥酥的。 素禾见我醒了,又看我身边还有残留的树叶,笑道:“你这幻闻的毛病又发作啦?爷爷不是做了药,你这几天没吃吗?” 我心头比较郁闷:“爷爷这次药量没算准,昨天药就吃没了。”说完我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又道:“看来接下来这几天我是又要闻鸡起舞啦。” 素禾许是被我憋屈的表情逗乐了,在我旁边咯咯咯的笑了半天。笑够了扯下我嘴里含着的芦苇草,摸了摸我的头。“反正爷爷还有五天就出关啦,横竖把这几天熬过去就行。实在烦扰,那我陪你去找仲伯伯,仲伯伯那里总归还有备用的药材。” 我点了点头,抬头望这天色也着实不早了。于是将素禾从沙石铺坐的头巾上拉起,路上我盘算着让素禾也帮我做个小玩意儿当大表哥贺礼的主意,二人言语欢笑的向束沙镇方向走去。 束沙镇今日格外热闹,许是恰好碰上了胡人集市过迁,我们三人回到医坊时,药铺空荡荡的,仲伯伯还没有回来。 素禾脱下沾上沙灰的披肩,进了准备进厨房做晚饭。 我在前门正闲的无聊,有一胡人掀了我们医坊的帘子进来让我帮忙看看病,平日里普通的客人都是仲伯伯和爷爷负责,自打爷爷闭关后仲伯伯便在医坊外悬了一块谢绝客来的牌子。这胡人叽叽咕咕的半天我才听懂他的意思,想来也是不太懂这文字所以才闯了进来。 我见这求医者很是着急,想着仲伯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便让他在诊脉处坐下,自己穿了爷爷诊医时穿的青袍,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大摇大摆的给那胡人号起了脉。 这胡人一直唠唠叨叨说他可能被这沙漠上的怒灵诅咒,不然怎么会整夜整夜的心绪不宁食欲不佳。把自己说的仿佛是无药绝症下一刻便要魂归黄土一般可怜,但我号脉即刻晓得,这人就是吃肉吃多了那五脏六腑内积食不消才这般模样。于是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银针顺着穴位给他扎了一针。 “啊!你在做甚么?!”胡人口齿不清哀嚎着。 我斜着眼看他:“这是针灸,你好好呆着别动。” 许是那胡人哀嚎的声音太大,将在后厨的素禾引了出来。 “阿漠这外面是怎么回事?” 素禾撩起门帘探出半个头,见我穿着爷爷行医的青袍,诊桌旁胡人身上还扎着针,立刻大惊失色。 “你怎么又给别人医诊?爷爷上次给你的处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我心虚的站起身来想和她解释,素禾却根本不打算听我瞎掰,直接走过来朝那看诊的胡人道:“这位医客实在抱歉,最近我们大夫办事去了不在医坊,医客请前往他处看诊吧。” 说完便开始帮那医客拔下我扎上的银针。 不想素禾这一片真诚的意思却在那胡人眼里似乎变了个意思,那胡人见素禾弯腰帮他拔针,眯了眯眼睛,另一只没扎针的手便顺势握上了素禾的手。 素禾:“…………..” 我:“!!!???” 素禾自幼长得明眸皓齿眉眼如月,性情十分温柔。加上跟着爷爷习琴练舞的缘故,身量修的腰细腿长,故向来都深受我们束沙镇各路未婚男子男女老少喜爱。每年都高居束沙镇第一美人榜首。今日素禾与我在沙丘呆了许久一身沙灰,回来后便重新换了一套素色的络纱罗裙重新绾了头发。修身的纱罗便将她衬的窈窕纤细,耳边散落的几缕秀发也衬的她面容小巧孱秀。 但这一切也不能成为这胡人对她轻薄欺负的理由啊。 见状,我一只手放在身后凝了一团灵光,迎上去按住了那胡人不安分的手腕,笑道:“我刚才好像看漏了这位医客的症状,现在近身一看才发现医客印堂发黑双目下黑云笼罩,此乃大疾前兆。不如就让小女帮医客好好治治吧。” 说罢将那灵光打在胡人身后,在那胡人被那灵光弄的脑子一片混沌时,我双手唤出桌上所有的银针,一下齐发,将那胡人身上所有的穴道皆扎了一个遍。那胡人被我扎成了一个刺猬也懵懂不知,最后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将针用灵力收回,然后打散了笼罩在他脑袋上的灵光。在他恢复意识后拿着已有他签名的账单笑眯眯对他道:“诊治已结束,医客一路好走哟。” 那胡人不明所以一脸惊恐的付了我的天价账单立刻开溜。素禾默默走上前来帮我收拾被灵力震乱的医桌。 ”阿漠,下次别在别人面前随便使用灵术了。被爷爷或者仲伯伯知道的话,你又该受罚了。” “那怎么行,只要是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她。“放心啦,那灵咒里我加了失魂术,他出了我们医坊就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素禾温柔的对我微笑。 我们刚把东西收的差不多,医坊外小院子中发出熟悉的马叫声。我和素禾同时认出那是爷爷送给仲伯伯的一匹名为“踏月”的小棕马的声音,立刻晓得是仲伯伯外出归来,但是我身上的青袍还没有脱下,素禾赶忙过来帮我脱,殊不想这青袍外的绳带在我们手忙脚乱之下竟成了一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听着仲伯伯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只能一头躲进那衣桌的桌子下面。素禾觉得不妥想拉我,结果这手都还没伸出来,仲伯伯已经推门而入。 “仲伯伯你回来啦?!” 我听见素禾紧张的问候声。 “嗯。”像是将什么东西放了下来,仲伯伯的声音温和低沉。“小禾你怎么在这?小漠去哪里了?” “…….呃……阿漠…..阿漠去后院劈柴去了。仲伯伯你看你着一身灰,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呀?饭马上要做好了。” 我蜷缩在医桌下狭小的空间里,为素禾的机智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仲伯伯可能觉得素禾言之有理,似乎又正打算回房间之时,我忽然听见耳边来一阵“嘶嘶嘶”的声音,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但我莫名的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凉意。我迟缓的偏了偏头,一转过去,就发现桌下离我不到五指的距离,有一条无比粗大的尾语蛇正悬挂在捉下的横架上,它的尾巴有个像哨子的东西,快速摆动着。双目正盯着我,“嘶嘶”的对我吐着蛇信。 我这一次,天不怕地不怕,就唯独十分惧怕这蛇辈。幼时被仲茶诓出去外面玩耍的时候我们二人曾不小心掉入蛇坑之中,情景十分可怕。所以我现在见到这蛇类,第一反应便是逃,那灵咒什么都早就被我抛之脑后。 待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在我尖叫一声掀翻医桌跳出来,仲伯伯一手划出自己的灵器,提刀一刀将那尾语蛇一斩两段后了。 仲伯伯利落的将灵器收回,见我身上的青袍,眉头皱的十分深沉。 “小漠啊,大人从小就告诉你的火候未到不要碰青袍,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大人在的时候你还乖巧了几天,现在大人不在你倒立刻又开始胡作非为?” 我悻悻低着头将那地上一分为二的蛇身拾起来留着以后泡药酒,见仲伯伯越发滔滔不绝只觉下肯定又要如往常一般絮叨半天,于是暗地里给素禾使了一个颜色,素禾立刻领意。赶紧上去抱住了开口正欲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仲伯伯胳膊。 “仲伯伯,漠沙知错了,她就是贪玩了一些不会再有下次了啦~” 我配合着素禾的节奏从善如流的上前抱住了仲伯伯的另一只胳膊。 “是呐是呐仲伯伯,小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在爷爷出关之前绝不再犯呐,仲伯伯你就再原谅小漠一次叭~~“ 仲伯伯:“…………….“ 俗话说的哈,姜还是老的辣,柿子也要挑软的捏。我和素禾自幼便晓得比起我们那看起来虽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狡猾的和狐狸没两样的爷爷而言,这仲伯伯便真真属那刀子嘴豆腐心界的第一人。每每我与素禾犯了错,这口头训斥的永远都是仲伯伯,那一声不吭在一旁喝茶焚香看似不在意,却最后来给我们大大惩戒的人永远便是爷爷。 仲伯伯心软,从来听不得我们姑娘家的撒娇撒痴,在我们犯错的时候只要我们可怜巴巴的望上他几眼那仲伯伯便肯定会上前来拦上一拦,爷爷在时此招偶尔管用。但如今爷爷尚在闭关,这搞定仲伯伯那真真是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这不多时仲伯伯便败下阵来,长叹一口气,答应我们不会告诉爷爷。我和素禾默契的对望一眼,将那青袍好容易解开后便嚷嚷着将话题转移道吃饭上然后开始叽叽喳喳的架着仲伯伯往厨房走去。这仲伯伯被我们一左一右架着身不由己,却又不能舍不得对我们如何,最后只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了头也就随我们去了。 敦煌千禧宴(二) (二) 仲伯伯得知我这幻闻的毛病又犯了一二后,便立刻将爷爷留下给我以防万一的药给我熬了。喝下这药后我昏睡了几日,待清醒过来时已经几日过去。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也未仔细去想。第二日吃早饭之时,仲伯伯说等下要去闭关的浮屠塔中将爷爷接出来,午后二表哥会派人先来接我们参加大表哥的千禧寿宴时,我终于想起来我忘记了什么,筷子吧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素禾: “………….” 我:“………..” 等仲伯伯策马离开后,我便使出浑身解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试图寻出一两件像样点的物件来做大表哥的生辰礼物。这翻寻许久,总算从那许久未打开的盒子里寻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打算先凑合一下。素禾在旁边手里拿着她煞费苦心熬了几夜做成的八宝腰带等着我,眼里皆是不安。 “漠沙,你这样敷衍大表哥,真的能行吗?” 虽然我这夜明珠比起素禾那一看就耗费许多心力的腰带比起来,是寒颤了一些,可是我找一个好看一些的盒子,再往这珠上抹些许油。那看着也是瓦亮瓦亮不输气势的应该。 素禾见实在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来代替,也就过来和我顺带帮我选了一套得体些的衣裳换了。她替我选了一套绿色的楼兰裙,帮我梳了几个辫子然后披上一块繁琐华丽的头纱。我在那捣鼓夜明珠的时候素禾换了一套十分贵重的月白楼兰风情的长裙,看上去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还未等我将那夜明珠上的油抹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萧声。素禾听到萧声,立刻拉着我急急向外面走去。 还未到束沙镇城门,便听见一个娇稚的声音大老远喊着。 “姑姑!~…….姑姑!~” 赶紧揉了揉眼,那束沙镇镇门外有辆等候许久的马车,那马车旁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矮个的是个女娃娃,扎两个丸子头,一身穿绯色锦衣正在疯狂的向我们又蹦又跳的招手,她手腕上脚腕上皆戴着金钏,身上一动金铃碰撞,大老远一阵叮叮当当,甚是可爱。 许久没见,素禾一下子倒也分不出那是不是花妹,眯着眼打算走进再看清些,我却已经愉快的向那女孩挥了挥手。 女娃娃见我们有了回应,不待我们走近一些自己便蹦蹦跳跳的迎了上来,直接扑到我怀中撒娇。 “漠沙姑姑,啊啊啊啊花妹好想你呐,你都不知道阿娘有多坏,整天把我送去千佛洞里背《般若波罗蜜心经》,要不是阿爹让我来找你们,我估计都快变成光头的小沙弥了。” 花妹是我二表哥墨夷楼歌的的女儿,二表嫂以凡人之身自打嫁给二表哥后一直体弱,多年才诞下花妹这么一个小苗苗,于是二表哥无所不用其极甚是宠爱。偏表嫂却觉得应该多多教养,于是总将花妹送去地枢的神地千佛洞中与其他人一起礼佛修行,花妹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总是在受不了那无趣的法华会偷偷跑来我们这里避难。 我敲了敲她圆圆的脑门,调侃道:“你这颗小脑袋倒真适合光头也说不定。你若真在千佛洞习佛法幸苦,找你阿爹求个情不就行了?” 花妹撇了撇嘴,眨巴眼睛委屈道:“阿爹和阿娘一直在忙着筹备大叔父的寿宴,才没空理我呢。” 说罢又转头向素禾。“素禾姑姑今天好漂亮!花妹超级想念您做的胡羊焖饼!” 素禾笑的美目弯弯,低头弯腰刮了一下花妹的鼻子。 “那等花妹得空了再来找姑姑,姑姑给你做焖饼吃。” “好!” 许是我们聊的太过忘我,那马车旁等候许久的修长人影用自己手中的长萧敲了敲马车,示意我们上车。我便也向那和往常一般穿着青墨色长衫的仲茶打照顾。 “苦茶!好久不见呀,最近如何过的可好?。” 仲茶自打跟了大表哥做事后,许久未出现在我们面前。乍一看似乎变化了不少,眼神虽依旧轻淡,气质稳重,周身却透着一股隐隐疲倦之感。 他听见我的话,垂眸淡淡看我一眼,并未多言。 素禾牵着花妹走过来,见到仲茶,眼中皆是惊喜。 “茶哥哥,没想到今日你居然来接我们。你在敦煌窟过的怎么样?许久未见,可有好好照顾自己?茶哥哥憔悴了许多。” 素禾的关心比起我的诚然顺耳了许多,仲茶表情这才有了些变化。他朝着素禾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我挺好的,素禾你无需担心。倒是你要好好调理自己,我让人从妖界寻来一些补气的参果,等回来拿给你好好补补,许久未见,你又瘦了许多。” 我看素禾面纱下的脸蛋好像染上了如血晚霞的几分绯红 。 “劳费茶哥哥还挂念我。素禾谢过茶哥哥好意了。 花妹挪到仲茶身边,拉着仲茶的手左右摇晃。“苦茶叔叔快别聊啦,时间要来不及啦。” 仲茶低头一手将花妹抱起,让她进入了马车之中。然后又伸手扶住素禾,素禾微微颔首,也进入马车。轮到我的时候,仲茶却将手缩了回去,自顾自的骑到了旁边的小红马上。 我:“……..苦茶,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地道。” 仲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向我抬着下巴。我怒了一怒,最后只能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上来马车。 去敦煌窟一路上我都在生闷气,素禾在旁边一直和花妹说笑。在这大漠之上行走多有不便,仲茶抬了些许灵力出来,速度顺势快了许多。不久我们便到了敦煌窟。 敦煌窟在那鸣沙山的绿洲之顶,周遭被强大的隐护结界遮了个严严实实。敦煌窟内多喜丝竹舞乐,偶有商旅居户路过听见乐声,也根本找不见这里的入口。故凡间有语:“敦煌之绝境,有天女舞袖,仙乐长鸣。是为鸣沙仙境也。” 我们到了敦煌窟外,除了一片普通的顶山绿洲其余什么都看不见。旁边还有一个农户在半山腰上放羊,仲茶将我们扶下车,走到绿洲上的一块蘑菇石边,伸手施咒召唤出进入的咒码,白光闪过,蘑菇石上的咒文像是被灌了金水般层层闪现灵光,最后在旁边映出一个火焰形的门窟。我们进去后,门窟内有几名穿着护卫服饰的看守者拦住了我们的路,仲茶将怀中的一块通行灵牌出示后,守卫一改之前的盛气之姿,毕恭毕敬的将我们迎了进去。 那结界如一个巨大的琉璃罩顶高高将整个敦煌窟牢牢护住。结界周围有数个通行的石门,每个门窟内皆有十几个配斩刀的灵骑护卫把守。敦煌窟内皆为为圆顶建筑,层层叠叠,鳞次节比,各处屋檐悬挂着黄金的铃铛,十分富丽堂皇,富有浓重的宗教气息,远远一看高贵而神秘。因今日是地枢地皇的千禧之宴,城中比往常热闹许多。许多氏族宗族的男女在中心坛上跳舞唱歌,周身灵光浮动。无数身穿六界不同服饰的人们在繁华热闹的城内匆匆穿梭,城内最多的便是地枢族本族之人,许多男女穿着本族的敦煌服饰,几个身材极好穿着楼兰服饰的女郎蒙着从我们身边飘过,其中一个看见仲茶,转头过来对着他风情万种的魅惑一笑。我是姑娘我都快酥了,但仲茶却目无旁人,与那女郎直接擦肩而过。 好容易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我们到达敦煌窟宫殿,几名穿着波斯服饰的侍女迎了上来将我们几个带到客殿休息了一会儿便牵引我们向宴厅走去,路上花妹蹦蹦跳跳,在快到宴厅门口时,远远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我老远认出他们是谁,还未开口,花妹在一旁很开心的开始对他们喊道。 “阿爹!阿娘!” 待他们走进了,发现是我们几个。二表哥袖子下跃出一只小巧的金雀,飞过来便要啄我的面纱。我躲闪之间狠狠的瞪了他好几眼,二表哥在旁边乐不可支,直到二表嫂在旁用胳膊肘使劲拐了他他才将金雀唤回。 二表哥今日穿了一身金丝红绣的昂贵袍子,将那如瀑一般的黑发难得正经的束起。他平日看着是没个正经,对什么都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有副十足的好皮囊,轮廓精致五官特有的深邃。二表嫂穿了一套地枢族的敦煌裙装,头纱上面皆是金饰,闪得人眼睛只发晕。我这二表嫂虽生的秀丽,平日里却最最是低调从不张扬,今日这风格一看便是我那尽喜奢靡之风的二表哥选的。二人周身还环绕着二表哥幻化出来的金色灵雀,这乍一看上去,怎一个华贵可以形容。 “表哥表嫂好。”我和素禾同时打招呼,仲茶在一旁矮了矮身,向他们二人行礼。 “二少主,二少妃安好。” 表嫂颔首微笑,二表哥抬手将仲茶扶起,笑道:“这小茶最近被我那大哥支去干嘛了,成月不见人影,要是大哥待你不好,你只管来找我便是。” 仲茶不露神色的避开了表哥的亲近之举,道:“主上待我很好,多谢二少主好意。” 我和素禾对看一眼,默契的摇了摇头,这苦茶还是如以前一般一点玩笑话都听不得。 二表哥打了个哈哈也就将话题转到别处,对我说:“这许久未见,小漠你对我这表哥也忒不热情了。你看看你小时候对我总是那么亲近,大老远便会扑在我怀里的,如今竟也这般冷淡了。” 我摸了摸头纱上方才被金雀啄出来的一个小洞,斜着眼瞅着他。“等闲变却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想来那幼时的表哥也没那么爱拿我开玩笑。” 素禾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来。 表嫂在一旁掩嘴笑道:“你们几个消停些吧,这玩闹也要分些场合。等会儿来贺寿的宾客尽数到了,看到你们如此不庄重那岂不是给君上丢大脸了。” 二表哥打了个哈哈,弯腰将花妹抱在怀中,转手又理了理表嫂的额发。 “宁儿说的是,我们便别在这里堵门了,都进去吧。” 众人进去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有人拉了我一把。原以为是表哥又使坏,转头却看见一脸冷漠的仲茶。 我的头纱还在他手上。 “你干嘛?很痛哎。” 我忙不将头纱从他手中抢回,皱着眉揉着头上的被扯麻的头发。仲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我想仔细看看,却觉得那好像是我的幻觉。 “父亲说,你喝了那治幻闻的药沉睡了几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拿这个,给主上做礼物。” 我有点不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依旧寒气逼人的仲茶,心里无比忐忑。这还是那个总是对我甩脸色故意冷我怒我的苦茶吗?这莫不是吃错药了? 我忐忑的戳了戳他递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色泽温润,魔气逼人的黑玉珠。和我那用香油抹出光泽的珠子真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那个….说不出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还是准备了礼物的。”我觉得有必要帮自己辩解一下。 仲茶冷冷瞟我一眼,从我手上掏走我自己的盒子,打开一看瞬间眉头紧促。“你就拿这个来敷衍地皇的千禧宴?”说罢又往上面摸了一摸,“这珠子油亮,色泽倒也不差。你从那来弄来的?” 我:“…..呵呵呵……” 仲茶见我表情奇怪,眼中有了一丝狐疑,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立刻差点将那珠子扔了出去。 “你?!?!”他表情阴冷不定。许是知道我会敷衍,却不料我如此敷衍,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说我。 我见仲茶下一刻可能会将我骂的狗血淋头,立刻扑上去抱走他递给我的往生珠,脚底抹油立刻开溜进来宴厅。 “苦茶谢谢你啊!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的。” “钟漠沙!!”身后传来仲茶的怒吼,“你给我回来!!” 敦煌千禧宴(三) (三) 我溜进宴厅里后,因人太多处处找不见素禾或花妹,反倒是发现那多日不见的爷爷居然比我们先到了,他许是刚从闭关塔里出来就被仲伯伯接了过来,身上穿的衣服还和离开时的一样是件青灰色的长衫,唯一有点不同的便是那原本零散的一席银发此时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工整程度一看便是仲伯伯的手艺。爷爷如玉的面容配着银发和寡淡的灰青长衫,在那五光十色的人群里显得各位淡雅出尘。 此刻爷爷身旁站着一身得体墨衫的仲伯伯,二人一浓一淡十分搭配。举止也是一派正经的正与大表哥正交谈什么。 多天没见爷爷,心里也十分想念,觉得他们可能也不是在说什么大事。我便走了上去亲热的和他们几位打招呼。 “表哥好!仲伯伯好!爷爷好!” 我这大表哥便是着敦煌窟的主人,墨夷无休。他和二表哥是我们家在这茫茫敦煌大漠上唯一的,也是最有钱的亲戚。许是因为过于有钱的缘故,众人皆称大表哥为“族长”,然后称呼我那奢靡的二表哥为“二少主”,我和素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想明白这缘由。后来苦茶告诉我们,这大漠之上最有钱的的人便是“一族之长”,于是我和素禾便被大表哥的财气折服的五体投地。 大表哥今日穿了一身金光闪闪的袍子,财大气粗衬这华丽的筵席十分相得益彰。 “这不小漠吗?许久未见,这长高了许多呀。” 爷爷饶有趣味的打趣道:“这小猢狲啊,可皮着呢。整日没上没下上蹿下跳。怎能不长着身量。” 我对爷爷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大表哥曲膝行礼。“祝大表哥百无禁忌,千禧福昌。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仲伯伯在旁边笑的开心,爷爷眼神意味深长。我有些不解。见这大表哥却眼中含泪:“这小漠崽居然也到了能予我祝寿的年纪了。说来也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我虽一直被说粗枝大叶,却怎么也没想通我前面这话说的哪里有毛病,想了许久也没想通透,只得跟着笑了几声。 三言两语交谈后,大表哥便邀我们入席。我跟在爷爷后面入了座,前方宴台中央敦煌歌舞裙角飞扬,别有风味的舞女手背琵琶飞旋于其中,十分赏心悦目。爷爷随意倚靠在地席上欣赏着歌舞,见我还在苦苦思索之前那句话的不妥。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看你闷头闷脑这许久,可是在想刚才你自己说话可有不妥?” 我点了点头。 “横竖这有何要紧的?”爷爷悠闲的抬起面前的夜光杯,仲伯伯眼疾手快的添上了晶莹的葡萄美酒转头对我道: “你这无休表哥啊,百年前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觉得自己岁月流逝,韶华不再。顺带也就觉得自己变老了,所以现在真真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谈及任何关于他年纪的事情。如今这手抖脚忌讳着提这些,大漠之中,也就你个小崽子跑上去和他说什么寿比南山的话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大表哥方才听完后眼神悲切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爷爷听了以后沉默半晌,饮了一口葡萄酒,缓缓道:“这无休小儿这许多年也是过糊涂了,在我这辈的老人面前,竟也能提自己春光流逝,韶华不再?” 仲伯伯干干的笑了几声。 这歌舞实在无趣,我在一旁看了多时生出几分无聊之意,正打算溜走去找二表哥说话,却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素禾拉着我要我跟他一起去给大表哥献贺礼。我本不打算亲自去了,却见对面位置上的二表嫂已起身送那贺礼,便也只能依着素禾去了。去献礼的路上素禾十分珍重的查看了自己的礼物好几次生怕出一点纰漏,我觉得她有点过于紧张。这大表哥因很有钱的原因,想来便不大在意这送礼的贵重,他也知我们这些小辈穷的叮当响,所以收礼一向只看那寓意心意,哪怕你给他送一根骆驼毛,只要说出个一二道理来那我那表哥定然也十分开心的。 大表哥一直在宴厅上迎客待人,分身乏术不能来接礼,便指派了他的独子,也就是我的小侄儿墨夷了痕来替他接礼。 上次见到这了痕小侄时身量和如今的花妹差不了多少,不想现在也差不多和我一般高了,忽然也能明白几分这大表哥伤春悲秋的心思。 了痕小侄一身金色长衫十分恭敬向我们行礼。:“了痕见过两位姑姑。” 素禾认出这是了痕,不相信的退了一步仔细看了看,道:“这是了痕呐?这才几年没见呀,怎么长那么大啦。” 了痕害羞的笑了一笑,恭敬道:了痕都几百年没有好好见过二位姑姑了,自然是要变化几分的。虽经年未见,但无论这漠沙姑姑这体态如何变化小侄也都是能认出来的。” 我琢磨了一下这话语间的含义,彼时笑意僵在了脸上。 我自幼便被老狐狸的爷爷评价为,虽而灵动,智貌亦佳,却粗枝大叶,不善风月。而比起我的不善风月,这了痕侄儿红尘皆般的不解风情便是更有甚者而无不及。他与那活泼可爱的花妹虽为堂氏承接了同一血脉,但这性子确实天壤地别。花妹善外,他便十分向内。花妹修灵折腾的让二表哥心力交瘁,他便刻苦钻研从不让人担忧。花妹不爱读书喜欢热闹,他便喜欢日日去那千佛洞里看书舞墨,最喜清净。年纪虽小,出口成章通文达理才华横溢。但这老天爷也不能将这所有优点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于是乎,我这了痕侄儿自幼便也有个毛病,就是说话不爱多加思考,十分噎死人。要是与他同为男性倒还好,若为姑娘,了痕几句下来便可将这姑娘惹得梨花带雨寻死觅活。 我抽了抽嘴角,感叹道:“虽多年未见,但这了痕的说话风格还是一往如前,从未退步啊。” 了痕羞涩拱手道:“姑姑过奖了。” 素禾许是听不下去了,将那礼物递给了痕,示意他登记在册。了痕打开盒子见到里面五光十色的宝石腰带,感叹道:“素禾姑姑的手艺可真是巧的很,这宝石难嵌,很费心思,虽比敦煌窟的绣娘差了几分,却也是极好的。” 我见素禾的嘴角难得的也抽了一抽。 了痕接过我递过去的礼物,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物什,十分惊喜。“这不是尽欢坊《万古宝鉴》上面记载的往生珠吗?漠沙姑姑好大的本事,竟从妖界弄到了这个。” 而后又向我剧了一躬。“父亲垂涎此物已久,却迟迟找寻不到成为除了年纪以外的第二大心病,漠沙姑姑达成父亲心愿,了痕替父亲谢过姑姑。” 一席话听的我云里雾里,不是甚解。但直觉告诉我仲茶拿给我的这颗珠子定是大有来头,我一边感叹苦茶的深有远见,将此物替换了我的香油夜明珠,一边心虚的抬手将了痕侄儿扶起。 “好说好说,侄儿客气了。” 侧脸却见一旁的素禾隐约脸色有些不对劲,送完礼物回了座位接着看表演时也只是奇怪于素禾没有再和我说话,也只当是她醉心于那美伦美央的歌舞,便未多想。在一旁昏昏沉沉的看完表演,吃了宴席,又听了大表哥二表哥的轮番捏架子的总结后,这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月搞得奢华隆重无比的千禧宴总算有了了结。 离开很意外的没有看见仲茶来送我们,反而是我精致的二表哥墨夷楼歌走了过来与我们道别。 今日宴席上他给大表哥贺了一个百鸟朝凤的把戏,用那自己灵力幻化出了成千上万只金光灵雀飞舞环绕在大殿之内,那金雀金光闪烁下二表哥又吹起了自己擅长的笙箫之音,一向擅长舞技的二表嫂墨夷笙宁在那般情况下也为大表哥寿宴献上了她名满大漠的敦煌飞天舞。他们夫妻二人一舞一笙,伴着那漫天飞舞的金雀真真俊郎美人般配不已。 不过,虽然美则美矣,我也不会忘记我那看似正经的二表哥自我记事起便是如何用那金雀捉弄我的。所以看到二表哥身边钻来钻去的金雀时,我还是下意识的想躲一下。 二表哥眼疾手快的逮住了我,似笑非笑道:“小漠啊,表哥好心过来送送你,你怎么一见到我就跑呢?真真让表哥寒心。”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怎会,表哥您多想了。” 二表哥满意的笑了一笑,抚了一下手边的金雀的毛,挑眉对我道:“听了痕那小子说,你这次给大哥送的礼物是往生珠?仲茶那小子费尽心思心思才从魔界得来的宝贝我还以为他是要干嘛,结果竟是你要送给大哥。什么时候你对我有对大哥一半的心思,那我也就知足了。” 本在一旁干干站着不想说话的素禾闻言,忽然转头难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我被她吓了一跳,又不知她是何意,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也看着她。素禾眼神难以言喻,和我对视半晌后,她生气的转身离开。 爷爷和仲伯伯还在里面与大表哥说话还未出来,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先走的。素禾向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今日罕见这般发脾气不顾爷爷他们竟然先走,我愣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 二表哥声音在我后面懒洋洋响起,“小孩子啊,总是这般沉不住气。” 我真真不想搭理一旁看热闹的二表哥了。 素禾走的快极了,我追着她一路的跑,出了宫殿在那敦煌窟人群拥挤的地方总算拉住了她的衣摆。 “素禾!爷爷他们都还没出来呢。”我急忙道。 素禾罕见的沉着脸,被我拉着衣摆止住脚步,却也不睬我。 我不解的问她:“素禾,你这是怎了?” 素禾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让仲茶帮你找往生珠,你为何不告诉我?我与你日日在一起,还一直为你的寿礼担忧,你明明有了打算却还要装作拿不出礼物的样子,将我瞒得如此严实,漠沙,你什么意思?”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素禾,因没想到素禾会因为仲茶给我这珠子做寿礼而误会至此,也没想到素禾误会后竟这般生气,所以一时之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我想好如何来和素禾说清楚的时候,素禾已经不耐烦的甩开我的手拂袖而去。 敦煌窟内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披着纱丽的女郎香气扑鼻,敦煌窟外城不比内宫,她那白色繁华的裙摆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我便寻几处找不到,正在四处茫然无措时,忽而听见有人与我道:“小漠姑娘,你在这里作甚?” 转头一看却是二表哥身边的贴身护卫莫失。 我大喜之下赶紧求助莫失,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莫失抱着双臂听我说完,低头思索几许,道:“小禾姑娘不是那样小气的性子,先莫急,我刚才好像见有一人像是那小禾姑娘,却是往出敦煌窟的结界处走去了,我们分头寻寻总会找到的。” 我闻言便往那来的结界口去寻,敦煌窟结界的入界通行石门有数个,实在不知素禾会向哪个走去,转头时却见理我约莫二十丈的通行石门那里飘过一片白色的衣角,于是我立刻奔了过去。进敦煌窟的通行石门十分困难,但出去却十分容易,守灵护卫不会阻拦。我一抬脚便踏出了石门结界,金光一闪间我拉住了那片衣角,待视野清晰后才发现了认错了人。被我认错的那位大娘一副被歹徒轻薄了的模样瞪了我一眼然后离开,我转头重新回敦煌窟,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通信灵牌,虽然施咒开启了结界,那守灵护卫见我出示不了通信灵牌,大刀一挥就将我推了出来。 我被推出来摔坐在了柔软的沙子上,心里无比惆怅。 从前每次来敦煌窟,要不然就是由苦茶带着,要不然就是表哥和仲伯伯带着,自己还真的从未单独来过。这一下子落单,真真是十分的不便。想来素禾虽现在还是生气,但按照她的性子想必气完也就会立刻回家,根本不会让爷爷和仲伯伯担忧。反倒是我,一时着急竟什么都没好好想明报马虎的闯出敦煌窟结界,现在倒好,这敦煌窟结界外的另一边我从未来过,如今这般情况只能自己回去了。 我使了灵术本打算腾多小云到那半空去勘探一番这边的地势方向,不料这敦煌窟的结界中有一咒语,来此之人除非有那通行玉牌可以腾云,不然这百里之外无那玉牌则只能步行,这敦煌窟所在之地地势凶险高踞,此举便是避免平凡之人不小心闯入周围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使了好几个腾云咒都无法运灵,无奈之下只能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步行着找路回去。 我跟着几队从敦煌窟结界内出来的人马走了几段路,弯弯绕绕之间竟也走出几分熟悉之感,又往外走了几段路天色愈发暗沉,我和那队跟着的人马告别后越过几片山丘,看着天上七星的走向终于绕道一片巨大的悬崖戈壁周围,这片戈壁是回束沙镇必过的地方,由于此地地势比较凶险道路弯折总有行人绕不过去,于是它便得了个名字叫“魔鬼岩”。幼时贪玩,仲茶带我出来玩耍时误入了这片魔鬼岩,我们便是在此地遇到了蛇窟凶险之下侥幸逃出。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来过此地,时隔那么多年再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孤身一人,心里也总是有点发毛。 但无论怎么样,这总是要过魔鬼岩的。我咬了咬牙,掏出随身的火折子打鼓足勇气打算穿过。魔鬼岩顶上密不透风,里面却弯弯绕绕,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寻到了当初的方向,大漠好像起风了,魔鬼岩外面的石壁被卷过来的沙子席卷,发出轻微的声音。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进来的路传来十分不一样的声音,细细一听发现是许多人匆匆的脚步之声,脚步十分匆忙,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人。一阵刀剑强烈撞击后,似乎被追赶的那人匆忙间逃入了魔鬼岩,我听见蹒跚的脚步声进了魔鬼岩,下意识的便把火折子灭了然后躲在了一块石壁后面。那人好像受了伤,呼吸粗重十分不匀。跌跌撞撞间那人脚步声竟然离我越来越近,似乎离我不过几尺距离一般。我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火折子不小心掉了下去,发出闻不可见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暗叫不好,赶紧注意那边的动静,却发现那人瞬间没有了声音,甚至气息也全无。我的视野一片黑暗,过了许久,我缓缓弯腰想捡起地上掉落的火折子,不想伸手刚摸到火折子,霎那间剑影的气息向我袭来,我立刻躲避出手,狭小的通道在我与那人的纠察间越发拥挤,那人的刀剑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就是剑气逼人十分难缠。我在这空间内施展不开拳脚步步进退间落了下风,正打算放出灵咒吓退来人时,忽然双手被人握住牵制,下一刻天旋地转间后背撞到了了一个不算十分坚实的胸膛。 喉咙贴上了一抹寒冷的冰凉,那人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他架在我喉咙下的剑一般冰冷凌厉。 “你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他紧贴我后背的胸膛里“咚咚”的心跳。明明是他现在挟持了我,但我是觉得他比我紧张很多。 “我…….” 我刚想和他解释我是过路打酱油的,他听见我的声音却即刻打断了我的话。 “你是女的?”他不知为何有些疑惑,我默默在黑暗之中翻了一个白眼,却又听他道:“除了十七孤外,我还真没见过另外的女刺使。若是平常与你玩玩也无妨,可是今天,小爷我实在没空了。” 感觉喉咙上的那抹冰凉力度加大,似有立刻割穿之感,我立刻唤出身上随身灵针,黑暗中十针齐发,向我背后那人刺去,十针分别刺入了那人不同穴位,其中一针刺入了他颈上能陷入昏迷的风池穴。我心中默数了三下,啪,那人果然就被我轻松放到了。 甩了甩被那人捏的发麻的手腕,我弯腰拾起火折子打着火,凑近了地上昏迷的那人。那人穿了一身白衣,衣裳的样式并非大漠之装扮。我将火折子靠近了那人的脸,意外的发现这人长得十分好看,鼻梁挺直,星目薄唇。虽没有二表哥那样的精致倜傥,也不似爷爷那般的面如寇玉,却也能和仲茶一较高低。许是刚才经过一番与他人厮杀的缘故,他身上脸上皆是血迹斑斑。 我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可以束缚他的东西,便将他的腰带扯了下来将他捆了个结实,然后又我随身的灵针从他身上唤了出来。扯了这人的一块衣服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收好,然后蹲在他旁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想将这人唤醒问话。 我戳了他好几下,那人终于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我松了一口气,正欲开口问他,却见他眼神朦胧不清的看着我,然后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哭腔唤了我一句。 “……娘亲……” 火折子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我瞬间傻了。 天明二重月(一) 在这不长不短的一生里,有人叫过我姑姑,也有人叫过我表妹。有人叫过我阿祖,也有人叫我小崽,却唯独没有人堂皇叫我“娘”的。 我蹲在旁边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自己是否漏了小辈的亲戚,确定了自己这些年也未如那凡界话本上说的曾有风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人脑子被我的灵针扎坏了。 魔鬼岩外大漠上的风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兵刃摩擦之声。那追杀他的人并没有进来,想必也是忌惮这魔鬼岩的传说不敢进来贸然送死,这人想必也是狗急跳墙走投无路才闯了进来,然后被我倒霉的碰上了。 火光下这人被我五花大绑,晕沉昏迷间还眉头紧锁。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沾血的眉毛,将拴在腰间的水袋拿出来浇了他一头。这人被冷水一刺激,即刻清醒了过来。 ”你醒啦?”我用头纱掩去了容貌歪着脑袋看他。 醒后他的表情由瞬时的迷茫转为惊讶,然后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被捆绑严实的身体,看到了蹲在他旁边的我,片刻后苍白的脸色由紧张转为淡然。 “方才是我错以为姑娘为恶人,很是抱歉。姑娘可否帮在下松绑?” 这人真的好生欠管教,他错认我是坏人也罢,错认我是他娘也罢。但就因他自己的一句错认差点用剑对我一剑封喉,这岂能是简单一句“很是抱歉”就能算了的。 我觉得这人很像是敦煌窟有钱人家里被宠坏的小公子,遂决定教训他一番。便伸手从地上拾起他刚才晕倒后掉落的一柄长剑,细细查看了一番后,抬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道:”虽然我非恶人,但我觉得你很像那恶人。若我也认错人又不知,那这一剑杀了你,也实在不是我的过错呀。“ 说罢我将那长剑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昏暗的火光里中这家伙却好像并没有被我吓到,居然一步都没有往后挪动。他看着我手中的长剑,抬头忽而对我笑了一下。 ”姑娘若想杀我,早就会在小生昏迷时动手,不会等到现在…….咳咳….这般样子不过是因为气愤刚才在下不妥之举。姑娘生的如此貌美心善,又岂会和外面那群恶人一般双手沾满鲜血呢?“ ”……….“ 一时间竟觉得这家伙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虽然心里暗暗啐了一口此人的花言巧语,明明蒙着面还能胡扯我貌美心善,手上的长剑却也松了几分力道。 我咳嗽了一声,将声音装的低沉了些。问道:”你是谁,外面那些又是何人?本姑娘不爱管别人闲事,也不喜别人给我惹麻烦。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姑娘就算再是貌美如画,也是要一剑劈了你的。” 这人扫了一眼我的全身上下,缓缓道:“小生是一普通修灵绸缎商家的,第一次来大漠,因没有那通行令无法进入敦煌窟返乡途中路遇劫匪,一家上下皆被杀害,货物也被洗劫一空,小生自幼体弱多病身子单薄……咳咳…..那劫匪头子是个断袖,见小生样貌还算不错,便留我一命想让我贴身伺候。路上小生出逃不幸被发现….咳咳….然后就被一路追杀至此。“ 这人昏迷时和清醒后着实不太一样,他明明身量也不矮,却腰细骨瘦十分纤瘦,现在又被绑着,给人一种生病的小羔羊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 敦煌窟周边有许多凡界邻国,特别是楼兰那一处供人玩乐的鸨坊确实很多,里面客人有男有女,很多糙汉口味不一,他这般纤细又俊俏的男儿郎,放在鸨坊确实很招那些胡人的喜爱。 这人见我若有所思的模样,许是想和我说些什么。欲开口时,却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不咳嗽还好,一咳嗽起来他整个人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方才脸色虽然苍白却还带几分红润,如今这般咳嗽,整个人似被抽了魂魄般血色全无,摇摇欲坠。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伸手给他顺气,他一边咳嗽一边向我示意怀中有物,我手忙脚乱的在他身上摸了一遍从他里衣内摸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那瓶子中放着许多红色的药丸,我倒出一粒给他喂下,好半天他终于缓过气来。 “多谢。”他喘着气对我道:”我就说,那恶人怎配与姑娘相提并论?” 这副样子还不忘油嘴滑舌,我翻了个白眼,摸到他被绑住的手腕给他诊脉,却发现这人身上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根本不像修灵之人。细细一诊他体内生气十分微弱,身体中有一股强大的,黑暗的不明之力压制着他的筋脉。那力量十分奇怪,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见我摸他脉门,无力笑道:“姑娘会医术?可惜我这病遍寻天下名医也无法医治,所以姑娘不用费力气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压制他的力量非常邪门,若是爷爷在此可能还会有点头绪。但若让我来,便真是一点对策都没有。 我道:“你叫什么名字?外面追杀你的人数量可多?” 他沉默片刻,道:”小生姓明,叫明小二。外面的沙盗人数约有十一二五,个个都是高手。我们打不过的。” 我和素禾虽在爷爷和仲伯伯的教诲下修灵多年,却从未与别人真正交过手。仲茶在跟随无休表哥做事之前虽然做过我们的陪练,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我对自己的本事实在没个数,这明小二腰若细柳拿着这柄长剑都感觉很吃力怕是不能来做帮手。这外面要是普通人那还好,若都是灵力强大之人,这就很难说了。 于是决定先出了这魔鬼岩,避开这群人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我站起来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牵着绑明小二的腰带让他跟我走,明小二对我认识里面弯弯绕绕如迷宫一样的路甚是惊讶,于是也没再让我给他松绑,顺从的跟在我的后面走了下去。 魔鬼岩这地方我一直对它某处的蛇窟心有余悸,此次走这条路特意避开了那蛇窟方向,东绕西绕之下,我们终于看到了前方漏出的一缕幽幽月光。 绕出这魔鬼岩,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等我找见了北斗七星,确定了回束沙镇的方向后便伸手打算给明小二松绑,大家萍水相逢虽然有缘,但出了这魔鬼岩,当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方是自然。 明小二见我伸手给他松绑,低头发现绑他的是自己的腰带后,唇角笑意忽然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你解了我的腰带来绑我,姑娘,你可知在我的家乡,女子解男子腰带便是要给他宽衣解带的意思,只有夫妻才会有如此亲密之举的。” 我甚是无语的给他松了绑,对他道:“行了,想出这片沙漠你就一直往东走,过两片沙林也就找得到村庄,到了那里再问路。” 明小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对我微笑,“多谢姑娘,小生虽和姑娘萍水相逢却懂得知恩图报,姑娘不如留下自己名字,待日后小生答谢姑娘。” “带个路罢了,没什么恩情可报。反正也不会再见面,再见啦那就。”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并不打算逗留和他挥手告别,走出十几丈转头,却发现那明小二还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望着我微笑。 我好奇的大声问他:“喂,你还不走吗?不怕追杀你的人赶上来啊!” “我看着姑娘先走。”他向我招了招手。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回头接着向原定的方向走去,绕了几个弯口走出好大一截准备伸手掏出我和爷爷他们联系的烟花信号时发现明小二装药的小瓷瓶不知何时被我收入了怀中。我心道不好,这小瓷瓶是那人救命时候吃的,被我无意带走,若在回去的路上再发病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了?于是只能折回去给他还药。 快到分别时的魔鬼岩,忽然听见了打斗的声音,我心中一惊,悄悄躲在障碍物后探头去看,本该已经离开的明小二此时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对峙,那群黑衣人身上散发的灵力十分阴凉,每一个都拿着很长的刀对着明小二,明小二被包围起来,表情戒备,冷冷的持着长剑看着他们。 这明小二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摆明了这长剑就是个吓胡人的摆设。这群黑衣人个个身强体壮,气势汹汹,明小二要是真和他们打起来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远远间只见明小二冷冷张口像是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我什么都没听见。见他们之间气氛实在可怕,我抓耳挠腮想了一想,最后悄悄绕道黑衣人身后唤出自己贴身的灵针,同时划出一个起雾的灵咒偷袭他们。那群黑衣人不明所以被我的灵咒和雾气挡住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迷了方向同时又被我的灵针击中倒了几个,我乘机冲了上去拉住明小二手腕撒腿拖着他开始往外跑。 明小二不明所以被我拉住,等发现是我立刻跟上了我的脚步。不想我那灵针只有十根,几人在大雾里被刺中后立刻发现,挥刀抵挡住了剩下的几根灵针。我还没有来得及在此唤起灵针,黑衣人已经冲出了雾气向我的方向冲来。 我打出几个攻击的灵咒,却因黑夜里他们又穿黑衣的缘故方向打偏了好几个,那明小二见几个脚程快的已经到了我们周围,立刻举剑与那几人抗衡。我在明小二身后焦急的运灵,因刚受敦煌窟结界影响,我的灵力总是提不起来,好容易打出几个咒术,攻击力却远不能让他们损耗多少。明小二渐渐抵挡不住他们凌厉的进攻很快落于下风。我用尽所有力气划出了一个保护罩护住我们两人,然后立刻向空中发出可以联系爷爷他们的烟花信号。 防护罩勉强能够护我们一会儿,明小二见那黑衣人暂时伤不了我们,转头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急忙道:“你的药落在我这,我怕你回去路上旧病复发,就转来还你药!”说罢将小瓷瓶扔给他。明小二愣了一愣接过小瓷瓶,道:“其实,姑娘你大可将这药扔在路上装作不知,现在为了我将自己陷入险境,不值当的。“ 我难以理解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话?没这药万一你死在回去的路上怎么办?虽然这药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关系,但我既然回来了,那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这群人刀下啊!” “你…….”明小二目光意味不明,他话未说完,我们同时听见了保护罩碎裂的声音,其中几个比较厉害的黑衣人同时运灵击碎了我这边保护罩,在那闪着寒冷月光的长刀向我砍下来时,明小二抱住了我转身将我护在身后,硬生生的替我扛下了原本该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刀。 他背后血光四溅,即刻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所措的撑着他和他一同跌在地上,那群黑衣人见我提不起几分灵力,立刻上前打算将我们围住。我的灵针只剩零散几个根本起不了作用,见他们逐渐包围上来,我无计可施。只能认命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爷爷仲伯伯素禾苦茶,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绝望中忽然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从我身旁越过,我睁开眼,眼前闪过一个青墨色人影。他持着一把熟悉的圆刀运着灵力刀起刀落片刻间便将几人轻松撂倒。 幽幽黑云月光下,他转过身来,这人眉目如画,长身玉立,一双薄唇轻抿持着一把圆刀站在我面前。他皱着眉头,面上仍是一派清冷,目光从我身上转向我怀里抱着的明小二,又从明小二身上淡淡转向我。明小二失血过多已然晕了过去,我抱着他,脸上沾了些他的血,看着面前这人腰上的那根熟悉的短笛有刹那间失神。 “小漠,你受伤了?” 仲茶俯下身来拨开我掩脸的头纱,细细查看我脸上伤口。我愣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他,觉得十分不真实。恍惚间伸手摸了仲茶的脸颊,发现他不是幻觉后心中绷起来的弦一下松懈下来,这短短几刻大起大落,我一时没缓过来,暮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天明二重月(二) (四) 在这不长不短的一生里,有人叫过我姑姑,也有人叫过我表妹。有人叫过我阿祖,也有人叫我小崽,却唯独没有人堂皇叫我“娘”的。 我蹲在旁边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自己是否漏了小辈的亲戚,确定了自己这些年也未如那凡界话本上说的曾有风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人脑子被我的灵针扎坏了。 魔鬼岩外大漠上的风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兵刃摩擦之声。那追杀他的人并没有进来,想必也是忌惮这魔鬼岩的传说不敢进来贸然送死,这人想必也是狗急跳墙走投无路才闯了进来,然后被我倒霉的碰上了。 火光下这人被我五花大绑,晕沉昏迷间还眉头紧锁。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沾血的眉毛,将拴在腰间的水袋拿出来浇了他一头。这人被冷水一刺激,即刻清醒了过来。 ”你醒啦?”我用头纱掩去了容貌歪着脑袋看他。 醒后他的表情由瞬时的迷茫转为惊讶,然后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被捆绑严实的身体,看到了蹲在他旁边的我,片刻后苍白的脸色由紧张转为淡然。 “方才是我错以为姑娘为恶人,很是抱歉。姑娘可否帮在下松绑?” 这人真的好生欠管教,他错认我是坏人也罢,错认我是他娘也罢。但就因他自己的一句错认差点用剑对我一剑封喉,这岂能是简单一句“很是抱歉”就能算了的。 我觉得这人很像是敦煌窟有钱人家里被宠坏的小公子,遂决定教训他一番。便伸手从地上拾起他刚才晕倒后掉落的一柄长剑,细细查看了一番后,抬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道:”虽然我非恶人,但我觉得你很像那恶人。若我也认错人又不知,那这一剑杀了你,也实在不是我的过错呀。“ 说罢我将那长剑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昏暗的火光里中这家伙却好像并没有被我吓到,居然一步都没有往后挪动。他看着我手中的长剑,抬头忽而对我笑了一下。 ”姑娘若想杀我,早就会在小生昏迷时动手,不会等到现在…….咳咳….这般样子不过是因为气愤刚才在下不妥之举。姑娘生的如此貌美心善,又岂会和外面那群恶人一般双手沾满鲜血呢?“ ”……….“ 一时间竟觉得这家伙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虽然心里暗暗啐了一口此人的花言巧语,明明蒙着面还能胡扯我貌美心善,手上的长剑却也松了几分力道。 我咳嗽了一声,将声音装的低沉了些。问道:”你是谁,外面那些又是何人?本姑娘不爱管别人闲事,也不喜别人给我惹麻烦。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姑娘就算再是貌美如画,也是要一剑劈了你的。” 这人扫了一眼我的全身上下,缓缓道:“小生是一普通修灵绸缎商家的,第一次来大漠,因没有那通行令无法进入敦煌窟返乡途中路遇劫匪,一家上下皆被杀害,货物也被洗劫一空,小生自幼体弱多病身子单薄……咳咳…..那劫匪头子是个断袖,见小生样貌还算不错,便留我一命想让我贴身伺候。路上小生出逃不幸被发现….咳咳….然后就被一路追杀至此。“ 这人昏迷时和清醒后着实不太一样,他明明身量也不矮,却腰细骨瘦十分纤瘦,现在又被绑着,给人一种生病的小羔羊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 敦煌窟周边有许多凡界邻国,特别是楼兰那一处供人玩乐的鸨坊确实很多,里面客人有男有女,很多糙汉口味不一,他这般纤细又俊俏的男儿郎,放在鸨坊确实很招那些胡人的喜爱。 这人见我若有所思的模样,许是想和我说些什么。欲开口时,却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不咳嗽还好,一咳嗽起来他整个人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方才脸色虽然苍白却还带几分红润,如今这般咳嗽,整个人似被抽了魂魄般血色全无,摇摇欲坠。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伸手给他顺气,他一边咳嗽一边向我示意怀中有物,我手忙脚乱的在他身上摸了一遍从他里衣内摸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那瓶子中放着许多红色的药丸,我倒出一粒给他喂下,好半天他终于缓过气来。 “多谢。”他喘着气对我道:”我就说,那恶人怎配与姑娘相提并论?” 这副样子还不忘油嘴滑舌,我翻了个白眼,摸到他被绑住的手腕给他诊脉,却发现这人身上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根本不像修灵之人。细细一诊他体内生气十分微弱,身体中有一股强大的,黑暗的不明之力压制着他的筋脉。那力量十分奇怪,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见我摸他脉门,无力笑道:“姑娘会医术?可惜我这病遍寻天下名医也无法医治,所以姑娘不用费力气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压制他的力量非常邪门,若是爷爷在此可能还会有点头绪。但若让我来,便真是一点对策都没有。 我道:“你叫什么名字?外面追杀你的人数量可多?” 他沉默片刻,道:”小生姓明,叫明小二。外面的沙盗人数约有十一二五,个个都是高手。我们打不过的。” 我和素禾虽在爷爷和仲伯伯的教诲下修灵多年,却从未与别人真正交过手。仲茶在跟随无休表哥做事之前虽然做过我们的陪练,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我对自己的本事实在没个数,这明小二腰若细柳拿着这柄长剑都感觉很吃力怕是不能来做帮手。这外面要是普通人那还好,若都是灵力强大之人,这就很难说了。 于是决定先出了这魔鬼岩,避开这群人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我站起来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牵着绑明小二的腰带让他跟我走,明小二对我认识里面弯弯绕绕如迷宫一样的路甚是惊讶,于是也没再让我给他松绑,顺从的跟在我的后面走了下去。 魔鬼岩这地方我一直对它某处的蛇窟心有余悸,此次走这条路特意避开了那蛇窟方向,东绕西绕之下,我们终于看到了前方漏出的一缕幽幽月光。 绕出这魔鬼岩,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等我找见了北斗七星,确定了回束沙镇的方向后便伸手打算给明小二松绑,大家萍水相逢虽然有缘,但出了这魔鬼岩,当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方是自然。 明小二见我伸手给他松绑,低头发现绑他的是自己的腰带后,唇角笑意忽然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你解了我的腰带来绑我,姑娘,你可知在我的家乡,女子解男子腰带便是要给他宽衣解带的意思,只有夫妻才会有如此亲密之举的。” 我甚是无语的给他松了绑,对他道:“行了,想出这片沙漠你就一直往东走,过两片沙林也就找得到村庄,到了那里再问路。” 明小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对我微笑,“多谢姑娘,小生虽和姑娘萍水相逢却懂得知恩图报,姑娘不如留下自己名字,待日后小生答谢姑娘。” “带个路罢了,没什么恩情可报。反正也不会再见面,再见啦那就。”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并不打算逗留和他挥手告别,走出十几丈转头,却发现那明小二还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望着我微笑。 我好奇的大声问他:“喂,你还不走吗?不怕追杀你的人赶上来啊!” “我看着姑娘先走。”他向我招了招手。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回头接着向原定的方向走去,绕了几个弯口走出好大一截准备伸手掏出我和爷爷他们联系的烟花信号时发现明小二装药的小瓷瓶不知何时被我收入了怀中。我心道不好,这小瓷瓶是那人救命时候吃的,被我无意带走,若在回去的路上再发病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了?于是只能折回去给他还药。 快到分别时的魔鬼岩,忽然听见了打斗的声音,我心中一惊,悄悄躲在障碍物后探头去看,本该已经离开的明小二此时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对峙,那群黑衣人身上散发的灵力十分阴凉,每一个都拿着很长的刀对着明小二,明小二被包围起来,表情戒备,冷冷的持着长剑看着他们。 这明小二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摆明了这长剑就是个吓胡人的摆设。这群黑衣人个个身强体壮,气势汹汹,明小二要是真和他们打起来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远远间只见明小二冷冷张口像是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我什么都没听见。见他们之间气氛实在可怕,我抓耳挠腮想了一想,最后悄悄绕道黑衣人身后唤出自己贴身的灵针,同时划出一个起雾的灵咒偷袭他们。那群黑衣人不明所以被我的灵咒和雾气挡住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迷了方向同时又被我的灵针击中倒了几个,我乘机冲了上去拉住明小二手腕撒腿拖着他开始往外跑。 明小二不明所以被我拉住,等发现是我立刻跟上了我的脚步。不想我那灵针只有十根,几人在大雾里被刺中后立刻发现,挥刀抵挡住了剩下的几根灵针。我还没有来得及在此唤起灵针,黑衣人已经冲出了雾气向我的方向冲来。 我打出几个攻击的灵咒,却因黑夜里他们又穿黑衣的缘故方向打偏了好几个,那明小二见几个脚程快的已经到了我们周围,立刻举剑与那几人抗衡。我在明小二身后焦急的运灵,因刚受敦煌窟结界影响,我的灵力总是提不起来,好容易打出几个咒术,攻击力却远不能让他们损耗多少。明小二渐渐抵挡不住他们凌厉的进攻很快落于下风。我用尽所有力气划出了一个保护罩护住我们两人,然后立刻向空中发出可以联系爷爷他们的烟花信号。 防护罩勉强能够护我们一会儿,明小二见那黑衣人暂时伤不了我们,转头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急忙道:“你的药落在我这,我怕你回去路上旧病复发,就转来还你药!”说罢将小瓷瓶扔给他。明小二愣了一愣接过小瓷瓶,道:“其实,姑娘你大可将这药扔在路上装作不知,现在为了我将自己陷入险境,不值当的。“ 我难以理解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话?没这药万一你死在回去的路上怎么办?虽然这药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关系,但我既然回来了,那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这群恶人刀下啊!” “你…….”明小二目光意味不明,他话未说完,我们同时听见了保护罩碎裂的声音,其中几个比较厉害的黑衣人同时运灵击碎了我这边保护罩,在那闪着寒冷月光的长刀向我砍下来时,明小二抱住了我转身将我护在身后,硬生生的替我扛下了原本该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刀。 他背后血光四溅,即刻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所措的撑着他和他一同跌在地上,那群黑衣人见我提不起几分灵力,立刻上前打算将我们围住。我的灵针只剩零散几个根本起不了作用,见他们逐渐包围上来,我无计可施。只能认命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爷爷仲伯伯素禾苦茶,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绝望中忽然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从我身旁越过,我睁开眼,眼前闪过一个青墨色人影。他持着一把熟悉的圆刀运着灵力刀起刀落片刻间便将几人轻松撂倒。 幽幽黑云月光下,这人转过身来,眉目如画,长身玉立,一双薄唇轻抿持着一把圆刀站在我面前。他皱着眉头,面上仍是一派清冷,目光从我身上转向我怀里抱着的明小二,又从明小二身上淡淡转向我。明小二失血过多已然晕了过去,我抱着他,脸上沾了些他的血,看着面前这人腰上的那根熟悉的短笛有刹那间失神。 “小漠,你还好吗?” 仲茶俯下身来拨开我掩脸的头纱,细细查看我脸上伤口。我愣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他,觉得十分不真实。恍惚间伸手摸了仲茶的脸颊,发现他不是幻觉后心中绷起来的弦一下松懈下来,这短短几刻大起大落,我一时没缓过来,暮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天明二重月(三)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好像睡了很久,梦里我在一片遥遥无边的青色竹林之中,我抬头,竹林上方有一个很高很漂亮的琉璃罩,那罩子似乎缺了一个口子。一丝接着一丝的黑色气息从口子里蔓延进来,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力量,黑暗又冰冷。那样的气息环绕包裹住整片竹林,刹那间琉璃罩粉碎成末。我站在那一片黑色的气息之下,它慢慢攀上缠住我的四肢让我不能动弹,不知为何,我心中翻腾的一片恐怖的绝望。 “啊!” 我大叫一声,大汗淋漓的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躺在了医坊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此时窗外天色明亮,正值早间。我穿了鞋子赶忙出去,出房门的那一刻晨风轻吹,背上一阵湿凉,这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被我的冷汗浸透。 院子里炊烟袅袅,厨房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我走近一看,果然是素禾。 素禾忙碌着没注意到我,待转身看到我了,愣了一愣,继而用手背覆上我的额头。 “怎么出了那么多汗,还好没生病?阿漠你还是回房间再休息休息吧。早饭好了我再叫你。” 我任素禾用贴身的帕子帮我擦完汗后,试探着问:“素禾,你不生我气了?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说的。” “没有啦,其实是我不好。要是我不那么任性,你也不会跑出结界,也不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漠沙一脸愧疚。“我只是觉得我们朝夕相处明明无话不谈的,你这点小事都要瞒我所以一时之间有点不开心,阿漠你别放在心上,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和她相视一笑,素禾和我一起长大几乎已经到了不分你我的状态,我没及时告知她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如今素禾和我皆是释然,我心里很是开心。心情比起之前爽朗了不少,等我欢喜够了,这才想起些要紧的事情来。 我赶忙问道:“对了素禾,苦茶呢?还有苦茶除了讲我带回来,还有没有带其他人回来?”我怕素禾不知,还比划了几下。“就是苦茶有没有带回一个这么高,穿白衣的男子回来?” 素禾道:“是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吗?他是谁呀?看起来不像我们大漠中人,他伤的好重,爷爷正在诊厅帮他治伤。” “那我先去看看他,等会儿我再来和你解释。” 说罢我便立刻向看诊厅走去。 诊厅内蔓延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明小二浑身是血的趴在诊床上。旁边爷爷掌中聚着青色的灵力正在为他治伤,带止住了血,站在一旁的仲伯伯立刻上去给明小二包扎伤口。 爷爷见我来了,收起灵力对我道:“你醒的凑巧,我刚将他治的差不多,小漠你就来了。” 我走上去查看明小二的伤势,他身上的伤口确实虽还未愈合但已无大碍,此时明小二也还没醒,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见他没有性命之忧,我松了一口气,见爷爷和仲伯伯脸上皆是一派八卦神情,便将我和他相遇相识的来龙去脉和他们说了一遍,顺便也将我感受到的明小二体内的那股奇怪的压制力量也一并说了。爷爷听前面的故事倒没什么反应,听见我描述的那股力量后,眉间思量转而深沉了几分,他重新抬起明小二的手诊住心脉仔细查看了一遍,而后又放下。转头对神色同样有些不明的仲伯伯道:”确实是阴冥之气。但这股气息十分不纯,此人是一不能修灵的体虚之人,这股阴冥之气非他所有,许是别人打入他体内的。等他醒了再好好问问。” 我听的一头雾水,只能问爷爷:“爷爷,什么是阴冥之气?这也是修灵的一种法门吗?” 我和素禾自幼与世隔绝,修灵练习皆在这束沙镇内。除了表哥家的敦煌窟以外连周围的楼兰,波斯都没怎么去过,爷爷和仲伯伯虽对我们极是宠爱,但很多东西也从没告诉我们。爷爷总说有些事情不到时候,知道的多了反而让我们过的不快乐,可后来我发现,许多事情仲茶知道,表哥知道,说不定了痕也知道,就唯独我和素禾云里雾里,令人十分别扭。 爷爷估计看出了我的不悦,破天荒的和我解释道:“阴冥之气是一种很邪恶的灵气,只有天生黑暗之处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息。那个地方如今离我们很远,所以小漠你没见过很是正常。” 我正打算再追问一些,有人掀开了布帘走了进来,抬头看见是仲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向我走来。 “你怎么就那么不安分。”仲茶皱着眉头将药递进我的手中,示意我喝了,而后转头对爷爷道:“爷爷,此人多有可疑之处,需好好盘查才可。” 仲伯伯若有所思接过话,道:“这小子年纪轻轻身上有着股力量实属不简单,虽然他救了小漠,以防万一还是该谨慎些。” 爷爷点了点头,伸手将仲伯伯扶起来,拍去他身上沾上的些许灰尘。“一切等此人醒了再说罢。他内里如今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外伤还需时日调养,且将他带下去好好休息,几日也就缓过来了。” 我本打算让仲伯伯帮着将明小二抬回去,转念一想见仲茶索然无味的站在一旁也就让他帮我将明小二抬过去。仲茶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将明小二背起来跟我回到内院,走了几步,仲茶察觉几分不对劲,站在原地向我道:“内院就四间房,哪里有多余的给他睡?” 我指了其中一间房道:“就让他暂时睡那间呗。” 仲茶眯了眯眼,牙齿缝里飘出声音。“你想都不要想。” “可是只有你的房间是空着的呀。”我好声好气的道:“反正你现在基本都住在敦煌窟,这个房间空着也浪费,暂时就让他住几日。他好了以后立马就走,苦茶你总不能和一个重伤的病人计较吧。” 仲茶很少有这样不悦的感觉,他平日里总是冷冷淡淡,似乎什么都不能入他眼睛。虽偶尔被我逗弄的些许生气,也都转眼不和我计较。像今日这样明显将不悦的情绪摆在脸上,还真是头一次。 但将心比心,若我长时间不在家中,爷爷徒然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我的房间,我也会很不开心。更何况像仲茶这样有洁癖的人,被弄乱弄脏个什么东西心里定然不舒服。想到此处我上前轻轻揪住他一只袖子:“你放心,他好了以后你的床铺我保证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绝不弄乱你房间。” 仲茶淡淡扫了一眼我扯着他衣袖的手,不露声色的甩开。将挂在他身上的明小二搬进了房间,将明小二安顿好也就带着些许阴雨之气离开,整个过程也再未和我有一言半语,但我还是暗自庆幸了一番,因为仲茶这样,便是同意了。 将明小二安顿好不久,素禾送来了晚饭,里面做的是我爱吃的羊乳饼。我吃着食物一边和她又说了一遍明小二的事情。当我讲道明小二被断袖强迫那一段时,素禾甚是怜惜的摇头叹道人生不易,生活艰难。 天明二重月(四) 天明二重月(四) 明小二体质比起这漠上的勇士,着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他这一受伤,足足躺了十天才苏醒。 他醒的时候我正在给他用清水擦身体,上半身被我脱了个干净。起初刚给他擦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好意思,爷爷却让我要保证这伤口不能被浊到,后来给他清理的次数多了,再给他擦那白皙的身体也就和看白切鸡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了。 明小二苏醒时察觉不舒服第一反应就是伸爪子想来劈我,不想自己根本没什么力气,手伸了一半扯到了伤口随即疼的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这才发现是我在给他清理身子。他愣了一愣后,惨白的脸上浮了几丝红绯。哑声对我说了比如“姑娘你解我腰带宽我里衣到底是想怎样蹂躏在下呀?”或者是“姑娘的热情让小生猝不及防好生欢喜。”抑或者是“被姑娘看光了要对人家负责啊嘤嘤嘤”之类的屁话,我听了这几些轻薄之语也没理他,给他上药的手重了一些他又立刻疼的嗷嗷直叫。 自打他醒了以后这恢复的速度也就比之前快了许多,爷爷往他的药里又多加了一些恢复元气的草药后,不出几日他便能在我的搀扶下在束沙镇里时不时的溜几个弯了。他恢复一些力气后,爷爷便召了他见面,内容我虽不知但从在他伤好了很多爷爷也没有赶他离开这件事上看,明小二不出意外也许可以一直留在束沙镇里。他无父无母家破人亡,加之又曾经差点成了兔倌,也是十分的可怜。若他能留下,不但可以帮爷爷和仲伯伯做些事,同时也就不会再那么孤独。 仲茶自上次走后就又消失了很久,期间只寥寥让信鹰送了几张纸条过来,素禾对明小二的态度很奇怪,虽心疼他的身世坎坷,做了好吃的总给他多送一些,却从不进屋看他,医坊里见到他也只是随便点头而过从不多做交谈。在这束沙镇里,他能说上几句话的除了我,和偶尔和他下棋的仲伯伯外便只剩隔壁几家与他一同玩弹珠的小孩子。 在他伤口恢复到能独自一人走到束沙镇外高高的沙丘上坐着神色复杂眺望远方时,我在远处看着他,觉着许是他在这陌生的环境许是想家了。 于是第二天,我便向爷爷要了通行灵牌,打算和素禾带明小二去敦煌窟转转。明小二知道这个消息久违的十分开心,可巧我们刚准备出门前往敦煌窟的时候就看见医坊外驶来一辆镶金带玉的豪华走驾,从上面被随行的灵侍扶下来的,一看果然是我那着了便装前段时间还为自己年纪伤春悲秋的大表哥。 大表哥次来有些仓促,和我匆匆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奔着爷爷密谈去了。这样的密谈他们有过很多次,所以我也不觉有什么不同。本来和我们同性的素禾见大表哥又要和爷爷密谈,咬了咬嘴唇,忽然就说不想与我们一同去了,要留在医坊接待大表哥。素禾一向知书达理,她既不愿与我们一同去必有她的道理,我没问原因,也就随她去了。 腾云时,这从出门到现在没怎么说话的明小二开口对我道:“阿漠,你这位姐姐,是个可以谋事之人。” 我很疑惑问他是什么意思,明小二眯了眼对我道:“小禾姐姐看似知书达理温婉贤惠,但这面上做的和心里想的却完全可能不是一回事。她是个很能分清自己需要什么,就像因我身份低下,小禾姐姐便对我不会很上心。但你这位贵气十足的亲戚一来,她便弃我们去待客。俗话说近朱者赤,阿漠你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不会多长个心眼儿呢?” “你胡说什么。”我觉得他说的话很是刺耳,“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和素禾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她不是这样的人。” 明小二见我有些生气便就此打住,耸了耸肩坐在云上和我不多时就一同到了敦煌窟外。我用仲茶之前教我的入咒打开了结界展示了灵牌带着明小二进了敦煌窟闲逛。明小二第一次进敦煌窟满眼都是好奇,兴致满满的和我一起东晃西游,路过一个灵饰摊的时候,明小二停留了一阵。我已经走了很远又折回去叫他。不远处的歌坊外有几名胡人女子正在外面舞着那快如疾风翩若惊鸿的胡旋舞,身上的裙子季风飞扬。我见明小二在人群外踮着脚十分好奇,便拉着他挤进了人群给那几位美人一起喝彩。 鼓掌叫好之时,忽然觉得那里面的歌坊内似乎有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我着了便装的二表哥正坐在这酒馆内正对着我们方向的位置上慵懒的斜躺着欣赏着这内里的歌舞。难得居然可以见到我这平日养尊处优的二表哥墨夷楼歌愿意屈尊降贵的来敦煌窟街市之地喝酒赏舞。我有些惊讶,便叫了明小二一同进了这酒馆打算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酸上我这表哥一酸。 表哥位置挑的很是有趣,刚好可以将台上的风光看的一清二楚,这台上却一丁点儿都不会注意到此处。 “哎哟喂,在这街市之内碰到二表哥真真难得哇…….”我二表哥被我吸引了注意力,懒懒的偏了头看着我,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懒懒道:“难得你今日居然主动来这敦煌窟逛逛,平日除了这祭祀宴会你不就爱缩在束沙镇睡懒觉?你睡那么多觉也不见你瘦了几许哇。相遇确实可巧,你偶尔主动来这一次,还这么倒霉的就被本君碰到了,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 我一直在琢磨我那向来老实认真的大表哥怎会生出如此噎死人不偿命的了痕侄儿的,如今看来他们墨夷家的人都是有这样祖传性子的。 “要说倒霉也是表哥自己选的,你不是一向嫌弃这敦煌街市繁乱扰人?这么嫌弃干嘛还屈尊降贵的来此处玩乐?”我白了他一眼开始酸他。“看来我这二表哥开始转性子了,不再高高在上打算走接地气的风格了。” “有人偷溜出来,要不是不放心,你以为你能在这种地方见到本君?” 我这才注意到,二表哥虽看起来坐姿慵懒漫不经心,实际上这目光一直都看着那台上某个舞曲的女郎。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才发现那上面其中一个蒙面舞曲的女子,居然是我那平日也最不喜外出露面十分低调的二表嫂笙宁。 如此便了然了。 我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见二表哥表情被我臊的有些不自然,彼时心里舒畅了许多。 “他是谁?怎从来没见过?”二表哥咳了几下嗓子,注意到了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明小二。 “这是明小二,前段时间我在敦煌窟外面遇到了他,我遇到了几些坏人,是他救了我而后一直在药坊养伤。”我说:“他说没有来过敦煌窟,我便带他来看看。” 明小二不知二表哥身份,柔弱的上前对表哥拱手行礼随道:“表哥好。” 天明二月重(五) “明小二?”表哥用手撑住下巴,眯眼仔细打量着他:“你是中原人?” “正是。”明小二点头。“小生当初随家父一直修灵,从中原而来想进敦煌窟做生意,不想发生了意外,机缘巧合被阿漠所救,然后就一直借住在医坊了。” 表哥对我饶有兴致笑道:“你们都说是对方救了自己,那到底是谁救了谁呢?” 我愣了一愣,发现好像我们说的都没有错,于是转过头看明小二,明小二恰好也转头看我。我们对视一会儿,不约而同灿灿笑了起来。 “医坊没有多余的房间,那你是住哪儿?”表哥问到。 我道:“自然是住仲茶的房间,他现在基本住在敦煌窟,也没多少时间回去,房间就暂时让明小二住了。” 二表哥闻言挑了挑眉,懒懒道:“你爷爷既然都认可了他,那他进敦煌窟本座自然不会多问什么,只是小漠,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这新来的小子感情这么好,还将房间给了他,仲茶那小子心里指不定要如何风起云涌呢。” “啊?可是房间是他自己同意的呀?”我有些不解。“他要是真的不愿意,那我可以将自己房间让出来给明小二养伤的。” 二表哥甚是无语,“这重点是房间吗? 可表哥这意思不就是苦茶没了房间会不开心吗?我本欲向他再反驳几句,正巧台上的舞曲完毕,那群女郎悉数退下休息。表哥袖下放出一只金雀追着那群女郎中的表嫂离开。 “你表嫂估计还要舞一曲,本座不能让她发现我知道她在这,先走一步,否则惹得她不高兴。你们要想在这酒馆吃酒,挂莫失的名字便可,告辞。”表哥的目光深邃追随着台上毫不知情的二表嫂直至退场后才懒懒离去。 二表哥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时,一直低眉垂眼的明小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抬头盯着我那表哥的背影直到他离去。他看我二表哥背影的眼神与平时不同,疑惑中带着几分警惕,表情也是我从没见过的深沉。我在旁边叫他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问我叫他作甚。 我道:“我这二表哥虽被誉为大漠一枝花,可你也不至于这样看他吧,难道说你伺候了那恶人头子几日真成断袖啦?” “若我真成断袖了,你当如何?”明小二道。 “你不会真对我表哥有意思吧!”我大惊失色:“你是断袖这倒没什么,但你喜欢谁都别喜欢我二表哥,我表哥对笙宁表嫂情深似海,你喜欢他只会受伤。大漠上好男儿多了去了,你还是选别人吧。” 我本以为明小二说的是真话,苦口婆心的劝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只见他闻言后脸憋的通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来,我方才晓得被戏弄了。 我瞪着他,“你耍我!” 见他笑的实在过分,我伸脚就向他膝盖踢去。明小二身子没有那么利落,被我踢了个正着,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他跪下去的时候顺带伸手拉了我一下,将我也带坐在了地上的席上。 这一脚虽也没有很用力,但踢在明小二身上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哭笑不得的揉着自己的膝盖,对我道:“阿漠你也够凶的,我家乡有个女孩和你像极了,也是凶巴巴的,但她从来都只凶别人从不凶我,你可比她吓人多了!” 我撅着嘴白了他一眼。 明小二缓解了自己的痛处,见我还在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一副哄人的样子给我面前空着的酒杯添了一些酒。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小生这厢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我接下酒喝了一口,哼哼道:“下不为例,你要是再骗我我就让爷爷将你赶出医坊。” “是是是。”明小二喝了一口酒,有些好奇的问我:“你这表哥看上去十分不凡,他应该是敦煌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吧。亲戚这么有钱,你和爷爷他们怎么不一同搬来敦煌窟居住,反而要一直呆在那小破镇?” 我道:“以前我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但仲伯伯说,敦煌窟人多眼杂过于繁华,不适合高层次的修灵。束沙镇虽然破旧却清净无人叨扰。大表哥给爷爷专门修了一座浮屠塔在千佛洞附近给爷爷修行,来回不过百里,我和素禾也喜欢束沙镇,所以就一直住那儿了。” 明小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你表哥方才说是过来看你表嫂。但是看他的样子并不喜欢来这些地方,你表嫂可是这里的舞姬?能将你这如此孤傲的二表哥收拾的这般服帖,想必你这表嫂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二表嫂只是喜欢跳舞喜欢乐器罢了。”恰好表嫂她们休息够了又重新上台跳起了和方才酒馆外一样的胡旋舞,我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戳了戳明小二的肩,示意他看台上。问:”不如你猜猜这台上的几个女郎之中,谁是我表嫂?” 明小二立刻指了台上最美的那一个。 我摇了摇头,朝着另外一个女子指了一指。明小二随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一口酒噗的就喷了出来。 “你这表哥我还当他是个怎样眼光上佳之人,原喜欢这般普通的女子。” 我面无表情的擦去脸上的酒渍,一根筷子敲在了明小二头上。其实在这敦煌窟中人人或多或少的都听说过关于我二表哥和二表嫂的事情。本也没什么可讲的,但难得碰上一个完全不知情况的明小二,自然少不得要一同八卦几分。我问侍酒的阿翁要了一包瓜子,和明小二磕着瓜子的娓娓八卦了一次二表哥和表嫂。 我这二表嫂,自我记事后便知道她在这大漠之中便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女子。虽生的也算秀丽可人,但放在敦煌窟无边的异域美人之中也只能是蒲柳无常,我那二表哥性子慵懒,看上去都好似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实际上却对人对事都处处挑剔,特别是身边伺候的人,样貌品行皆要上上之佳。我这二表嫂虽看似普通无奇,却就是从众多美人中脱颖而出入了二表哥看尽繁花的眼。能嫁我二表哥还不是她最特殊的地方,最特殊的,是她的身份。 二表嫂她,是一个完全不会修灵的凡人。 众人皆知,凡人体质不能修灵,强行修灵寿数也不会长久。所以灵界向来就与那凡界分的很清楚。本来按照敦煌窟的规矩,没有修灵得道之人不能进入敦煌窟,即使入了结界,通信灵牌也是完全不会认可他。但也不知当年他们二人怎样的相遇让二表哥从此对二表嫂一见倾心,惊鸿一见后二表哥不惜在大漠内连发三道追神令寻回表嫂,一意孤行力排众议的要娶她,为了不让表嫂修灵减少寿数,还让她以凡人之身加冕入族自此摆脱轮回,当时所有人都反对二表哥的决定,只有大表哥支持他们。为了让二表嫂高兴,还为她准备了这大漠上最最最隆重盛大的婚礼。爷爷说,如今正逢乱世,人人都低调到不行,但二表哥为了博得佳人一笑尽其所能的将婚礼搞得比大表哥纳后时还要铺张数倍,说明他心里是真的喜欢极了二表嫂。二表嫂身世坎坷自幼孤寡,没有亲人,一把破琵琶走遍了大漠,连名字都没有。“墨夷笙宁”这个名字还是二表哥给的。后来二表哥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表嫂失而复得之时周遭笙箫长鸣,他在那笙箫乐曲里看着表嫂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如此才有了”笙宁”二字。 后来二人举案齐眉琴舞合乐,在众人都看不好的情况下也十分恩爱。二表嫂身体时好时坏,终于在我百岁时生下了花妹,让原本一直反对着他们的那群敦煌窟古板糟老头子消停了许多。如此,笙宁表嫂才勉强被敦煌窟接受。 敦煌窟内本族族人大多淳朴善良,没想到这明小二也是个性情中人,他听完二表哥夫妇的故事同我感慨了半晌,与我又小酌了几杯方才离去。 漠上篝火宴(一) 离开酒坊我们又在敦煌窟玩了许久,美食美酒尝够差不多该准备离开。我拉着明小二在门外的果子摊上挑了几样水果,准备打包带回去给爷爷他们尝个鲜。背在背上正欲离开时,路过的行人挤了我一挤,果子散了一地。其中一只圆润的果子恰好滚到一双绣着云纹的靴子旁,我低着头追着一只滚到一边的果子跑了几步打算去捡,那靴子的主人却弯腰拾起了果子递给我,我抬头正欲道谢,就发现这靴子的主人竟是这一月又不见踪影的仲茶。 “苦茶!你怎么在这?”因他最后一封让信鹰送来的书信寥寥提到他要随着大表哥外出几月,所以此时我有些意外居然会在敦煌窟遇到他。 仲茶淡淡瞟我一眼,把手中的果子丢给我。道:“主上所遣之事完成比我预计的要早,所以提前回来,打算在敦煌窟拿点东西再回去。” 我这才发现,仲茶身上穿的是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外行衣。他平日行事虽严谨冷淡很怕麻烦,但因大表哥要求的缘故身边通常都会跟着几人。难得今日身边没有跟人,他面上冷冷自己怀里却也抱着一小筐果子,看着十分不搭。 我伸头望了他果筐里的果子,欣喜道:“敦煌窟什么时候有桃果卖了?我这一圈也没有见到呀。”说罢便伸手捞了一个擦了擦咬了一口,果真满口香甜,叹道:“这桃果自从上次二表哥喜宴上尝过就再也没吃到了,我心心念念好久,没想到居然现在还能吃到!” 心里十分满足时,捡完了另外一边果子的明小二抱着果子从我旁边窜出来,道:“我为了捡这些果子被踢了好几次,你倒在这边吃的开心。”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桃果笑道:“顺手顺手,这桃果好吃的紧,明小二你也尝尝!” 说罢伸手准备往仲茶怀里再捞一个时,他却往后退了一步,扭头避开了我的爪子。 我扑了一个空,面上有些尴尬,明小二这才注意到了一旁冷若冰霜的仲茶,正色道:“这位灵友看着面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仲茶认出明小二来,淡淡道:“你的伤好了?” 见明小二有些疑惑,我这才想起来明小二昏迷清醒至今还没有正式见过仲茶,便介绍道:“这是仲茶,仲伯伯的儿子。如今在敦煌窟当差,你在医坊睡的房间就是他的,那晚救我们脱险之人也是他。” “多谢仲兄。”明小二向仲茶微笑,“在下承蒙仲兄搭救一直都想当面致谢,如今得见仲兄实在高兴,这份恩情明某会一直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必当偿还。” “不必。”仲茶道:“救你不过顺便,不用放在心上。”又转头对我道:“逛够了吗?逛够了就随我一同回去。若没逛够我就先走。” 仲茶回去一般都有车架随行,今日逛了许久比起骑小红马回去我还是更倾向于坐车舒舒服服回去,于是赶紧附和道:“够了够了,我就给爷爷和仲伯伯买些果子,已经买完了。我们一起走吧!” 仲茶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看我,见明小二刚好走我身旁接过我手上拎着的果子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径直往通行石门走去。 我和明小二一路跟着仲茶回了束沙镇,路上仲茶和往日一样不爱言语,闭目养神。之前和他一起乘车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十分无趣,今日多了一个明小二陪我说话,回去的路上叽叽喳喳也算热闹。 等回到了束沙镇时天色已晚,大表哥早已离开。仲伯伯陪着爷爷外出溜达消食,医坊内就剩素禾一人在整理东西。 素禾见到仲茶回来了十分开心,得知仲茶还没吃东西便去了厨房给仲茶拿些吃食,我想起明小二今日份的药还没喝便也去了厨房煎药。煎药时,素禾将今日一直被仲茶护在怀里的果筐拿了进来将里面的桃果仔细洗干净,我见那桃果还是很诱人,便凑上去想再蹭几个却被素禾挡了回来。 素禾道:“今日你不是吃了酒?吃完酒又吃桃果,仔细吃坏肚子。” 我呵呵笑着说”不妨事”又蹭了一个拿在手里吃,素禾没办法也就任我去了。她摇了摇头,一边洗着果子一边与我道:“亏得茶哥哥细心每次去南边都给你带这果子,可是阿漠,茶哥哥每次外出都是去办大事的,这桃果难觅,下次还是别让茶哥哥分心给你寻了。” 我摆手道:“苦茶是为了仲伯伯带的才不是给我带的,仲伯伯也很爱吃这个,我是沾仲伯伯的光。” 在仲茶心里什么位置我自己还没个数吗?从小到大对我就不冷不热,好不容易在一起掉了蛇窝后关系才有所改善,没能维持多久,在他某次和仲伯伯外出办事后又恢复如初。 冰冷冷的苦茶,在异性朋友之中,也就对素禾有些许不同了。 素禾将仲伯伯和爷爷的桃果数够了数量留下让我将剩下的置在盘中端出去,我瞅着药也煎的七七八八,也就一同端了出去。 一进厅堂我就觉得气氛十分诡异,他们二人分别坐在堂桌的两侧看着不同的方向,眼神完全没有交流也不交谈。仲茶向来寡言这对他倒没什么,我看明小二虚弱的表情简直都快要被憋炸了。 果不其然,明小二见我眼神一亮,罕见殷勤的接过我手中的药碗没费什么力气就喝下了,与我道:“刚才有个婶子过来送东西,说是女儿嫁人请你们钟记医坊做客,让我说那篝火宴你就知道了。” 我道:“啊,我差点忘了。” 那婶子是隔壁的隔壁前门的右边的邻居,她有个孩子名为三宝,一直沉溺于修灵无法自拔,年岁很大了都还没有娶妻生子。后得了我爷爷的灵术指点才脱离残局清醒过来,不久就安稳的相了一门亲事。三宝婶对此一直很感激爷爷一直说着要请爷爷去吃喜酒,此番前来就是请我们去他们迎亲的篝火宴。这大漠之上最隆重的时候莫过于篝火宴和浴佛节,浴佛节是整个大漠的狂欢,而这篝火宴则是一个部落的盛宴。因为爷爷一直都不许我们独自外出太远,这就是使得我和素禾从小参加的篝火宴就很少,所以我们一直都很期待可以参加篝火宴。百年以来难得有机会可以参加,虽然这次的篝火宴是在新娘所在的部落里举行,可这样的机会实在不能错过。 明小二十分好奇为何我听说可以参加篝火宴后一脸欣喜,我和他大致说了一下篝火宴的意义,他便也露出一副十分向往的表情。恰好素禾也进了来,她得知可以参加篝火宴也是高兴不已我们三个在一旁开始热闹的说起关于篝火宴的细节。 “你们也别太期待了,爷爷不会允的。”仲茶在旁边冷冷给我们泼凉水。“阿多尔婶他们篝火宴举办的那天,爷爷和父亲要去敦煌窟议事,你们必然也要要随行。虽然新娘在的部落离束沙镇不过二十里,但爷爷决不会让你们单独去行。” 我道:“不会吧!” 虽然爷爷不会将我和素禾单独留下,但是一般若他们都有事,就会让仲茶留下照看我们,仲茶这样说话,莫不是他这次也不能留下? 仲茶见我眼神疑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闻言,我有些失落。 素禾见我这样,安慰道;“等爷爷他们回来再问问吧。”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情况爷爷他们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道:“只能这样了。” 待爷爷他们回来后,说的话果然与仲茶说的一样,在篝火宴举办当晚要去敦煌窟议事。而仲茶也会在议事后的第二天离开又要外出办差。没人跟着我们自然是去不了这篝火宴的。虽然失望,但我知道爷爷和仲伯伯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也就点头应了。 尽管知道这篝火宴去不了是事出有因,但心里还是遗憾,因为太过遗憾的情绪一直围绕着我,以致于向来可口的晚饭我都没有好好吃几口。 和素禾一起清理好晚饭餐具后,差不多也就到了要休息的时间,我将洗面的水弄好装进桶里准备放进院子里的蓄水缸,扛着出去的时候意外的咋院子里看到了还没有休息的仲茶。仲茶今天在医坊住,明日和我们一起去敦煌窟,医坊的房间就那么几间,明小二又占了他的房间,所以仲伯伯让他们挤一挤今晚一起睡。 虽然晚上胃口不好的时候仲茶看了我几眼,但是他这么晚还没睡肯定也不是为了安慰我故意在此等我。他向来也是一个人睡惯了,忽然多了一个明小二想来也是不太习惯这才出来吹吹风。 我走过去将水蓄进缸内,正回房。身姿端正坐在椅子上抬头看月的仲茶却难得的叫住了我。 “小漠,过来。”。 自从以前一起从蛇窟逃出来关系缓和了一段时间他出了趟远门后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后,仲茶已经很久没有私下和我说过话聊过天了。忽然叫我,这样的情景实在诡异,我抬着桶背对他愣了一愣,转身下意识就想拒绝。却转头仲茶的侧影在月光下十分恬冷,他抬头望着月亮,平日里冷冰冰的神情此时却难得的变得柔和了好几分,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那么难以接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放下桶竟然真的就走了过去。 我走到他的旁边,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答非所问道:“一起来晒晒月光。” “………..” 本想回晒月光是什么鬼玩意儿,但是看他望月的表情如此柔和,我还真的就坐下来了和他一起晒月亮了。 我们默默相顾无言晒了很久的月光,久到我都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仲茶开口道:“今晚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篝火宴吗?” 我刚好打了个呵欠,正在泪眼婆娑。仲茶忽然开口惊了我一下,他转头见我饱含热泪,迟疑道:”…….嗯…区区篝火宴罢了,你不必如此….若真的想去,总是有法子的。” 我立刻来了精神,擦了擦困意而致的泪水激动的扯住了他的袖子道:“真的吗苦茶?真的有办法?” 他波澜不惊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却带了一丝笑意。 他道:“不一定,等明晚再看。” 我道:“明晚?” 可明晚那时候我们在敦煌窟呀,篝火宴都开始了还怎么明晚再说? 我本想追问他,他却已经拂开了我抱着他袖子的手,道:“早点休息。”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我愣了在原地半晌,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没什么变化的仲茶房门,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龇牙咧嘴的才放下心来。 原来这不是梦啊。 漠上篝火宴(二) 许是因昨晚仲茶突然的保证,心情大好,睡觉格外舒服。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日用早饭之时,爷爷见我一扫阴霾之色吃饼吃的的格外卖力,挑着眉的在一旁调侃道:“哟,云霄破乌雨,这女子啊翻脸比…..” 见我抬头看他,爷爷立刻转头向仲伯伯改口道:“比起昨日这天气可不止舒爽了一点点啊,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你说对吧阿深。” 仲伯伯不明所以,点头道:“今天天气确实很好啊。” 素禾见我心情好,给仲茶添了一个饼时也给我多拿了一个,我啃着饼不自觉的偷瞄仲茶,他神色淡定吃着东西却一点也不理我,完全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我见他如此冷淡,完全不给一点讯息,又开始怀疑昨晚的仲茶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苦苦思索之时,却感觉一旁的明小二像是不小心踢了我一脚,我被踢的有点痛,瞪他的时候发现他正对我悄悄使眼色,我心里正在回想昨晚之事没空理他的玩笑,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脚后又给自己加了碗粥。 用完早膳我们一行人全都去了敦煌窟,这一次来接我们的马车来了两辆。爷爷仲伯伯仲茶一辆,素禾明小二和我一辆。明小二得知自己可以不用和仲茶一辆车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素禾得知了仲茶这段时间闲下来可以多多回家明显开心了许多,而我因为被仲茶搞得云里雾里明显就有些郁闷,我们三个人各怀心思一路也就到了敦煌窟。 爷爷和仲伯伯进了宫殿便被侍女带去见大表哥议事,仲茶也跟着去了,去时经过我身边忽然用很轻得声音对我道:“亥时。” 然后便径直的离开了,我愣在原地不知其意,素禾拍了拍我,叫了侍女引我们剩下的三人去内殿休息。我和素禾被带着去我们平日用来休息的房间,明小二被人搀着带去了另外的地方。路上碰到了迎上来和我们打招呼的了痕小侄,见他带着一队男侍从出行,不免好奇道:“了痕侄儿这清一色的男侍十分显眼,唔….侄儿何时有这般癖好了?” 了痕道:“姑姑有所不知,来我这里侍奉的女侍都会得一种怪病,时间不若几月心口就会时常梗塞,得了心肌症的女子短短一年竟有八个。父亲向座下波斯国附近天下第一璇玑楼的术士请卦说我这里阳气太足不适调阴,女侍在我这里会被阳气灼伤,如此父亲才将我这里女侍全换做了男侍,说来也真是有用,男侍在我这未得过心肌之症,离开的女侍也逐就渐好了起来。” 我:“………..” 了痕威名想必已是远播到了波斯,碍于这地枢敦煌窟的面子,那璇玑楼的术士才扯了这一段瞎话来诓我大表哥,这了痕侄儿虽不知事,大表哥那么聪明总不可能会信那术士的鬼话。 为了不伤害了痕赤诚之心,我道:“那大表哥怎么说?” 了痕骄傲道:“父亲说男孩子有阳刚之气是好事,多多益善,于是不光把女侍换了男侍,还说要我住的寝殿赐名大阳二字。” 我:“…………” 告别了满脸自豪的了痕小侄后我进了房间休息,爷爷与大表哥他们议事一般很久,我从房里抽了一本书看了一会儿逐渐犯困起来,昨晚也没有睡的很好,这困意一上来什么都没管,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梦里感觉有人在帮我脱靴子,将我抱上床,迷迷糊糊中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小石子打房间的窗框的声音扰醒,我揉着眼清醒过来才发现一觉已经睡到了天黑,不知时辰,窗框上又被石子砸了一下,这下我才反应过来仲茶的意思,他必定想在亥时带我悄悄溜回束沙镇参加篝火宴。只是他这般的简言寡语让我没能立刻领悟其意,如今想来是约定的时间到了他在楼下等我许久见我迟迟没动静,又不好大喊大叫让人发现才用石子扔窗框引我注意。 我心道,从一开始我虽是期待却也不敢真的相信仲茶会履行他的诺言,不想他竟真的上了心,不惜堵上自己在敦煌窟作为一个小头头的脸面竟愿半夜带我翻墙溜出去参加篝火宴,一时间心里涌上不少感动。 我和仲茶这几年虽因他的公事繁忙疏离了许多,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情谊,他这一次对我如此有义气,投桃报李,日后我必将好好多多同他亲近,多联络感情。 石子又扔了几颗上来,我跑过去喜滋滋的打开了窗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正欲开口叫他名字,看清了来人面容时,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下面那人穿着一身敦煌窟男侍的衣服,笑容温暖的对我挥了几下手。之前我只想过仲茶的来或不来,却没想过其他可能。身体不好的明小二此时居然出现在那里,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明小二见我神色诧异,对我轻声喊道:“怎么傻了?快下来!” 我愣了一愣,下意识起来半个身子跨出了窗外,看了四周暂时没有守卫过来,对明小二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明小二微笑道:“我带你去参加篝火宴。” 我道:“你带我去?” 明小二道:“现在灵守换班,有片刻的休息。你先下来,不然等会儿走不了啦。” 他的身体一直都时好时坏,我虽动过自己溜回去的心思,却完全没和明小二提过此事,我很惊喜于他这般身体心里还记得我想去篝火宴的事情。我折回去拿了随身携带的信号烟火和贴身灵针,现在已过了辰时,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是仲茶把昨晚当作一个随口的玩笑,他今日和爷爷大表哥他们议事那么久,现在这个时间平常应已休息了。也是,他整日那么幸苦,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陪我瞎胡闹。 道理虽然明白,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道不明的难受。我在窗边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低着头翻了下去。 许久没有从高处翻窗,跳下去的不小心绊了一下,明小二在下面有些惊慌,下意识冲过来接我,于是我便实打实的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二人同时摔进了下面半尺高的花坛之中。 以前只觉得明小二虽身有不爽,却也不影响他的细腻有趣。如今想来他不光仅细腻有趣,同时也是个烈性果敢之人。 就好比现在,花池里有许多外来之地的鹅卵石,我压在他的身上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他明明痛到唇色发白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见他脑门上出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汗水,立刻打算要起来。不想刚动了一下,花坛外就听见守灵过来的脚步声。花坛里半尺高的花在夜里刚好可以遮挡我们,明小二眼疾手快将刚要起身的我又拽了下来。 这一次我们离的比刚才要近了很多,我的鼻尖贴着他的鼻尖,都能感觉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幽幽月光下,他琥珀色的眸子干净清澈。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明小二的时候,那时他满身血迹被我的灵针制服,我拿着火折子凑上去,看到的就是他这张轻云出釉的脸。每个人都说仲茶长的好,许是从小见大,我对仲茶的好看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明小二这张脸也可以和仲茶一较高低,如今细看,明小二和仲茶有很大的不同,仲茶眉眼皆是冷漠,明小二眉眼间更多的就是那几分仲茶没有的温柔。 我惆怅的想道,同样都是男子,为什么仲茶就非要如此冷淡难以接近,显得如此不同呢? 许是我一直盯着明小二的眼睛让他些许不舒服,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很淡的红晕,我回过神来,只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避开了我的目光。我想挪动一下离他远一点,却又担心来往的护灵会发现我们,只能很缓慢的移动几下。我像乌龟一样往下面蹭了几下后,明小二的眼神忽然带了些尴尬的意味,下一刻手就制住我的腰示意让我不要再动,我有些疑惑但是慢慢也开始有些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脸立刻不受控制,灼热的烫了起来,我们二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许久,直到护灵再次交接替换时我才立刻从明小二身上跳起来,站起身后他和我都有些尴尬的看向了别处,直到下一波护灵有了动静,明小二才又拉了我果断向外翻出了墙壁。 漠上篝火宴(三) 我在阴影处换上了明小二提前准备好的敦煌窟女侍衣服,好不容易才和他溜出了敦煌窟。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我们两个只敢牵了一匹马折回了束沙镇。 不得不说明小二的时间掐的还是很准的,我们到了部落时,篝火宴才开始不久,新郎刚刚才迎了新娘过来,还未行礼,助兴的亲友正围着在巨大的篝火周围唱歌,皓月当空,星河鹭起下红色的篝火宴看起来热烈而美好,男女老少喝酒的喝酒,玩耍的玩耍,聊天的聊天,好不热闹。 阿多尔婶在旁边正在招待宾客,见到我们赶来参加十分开心。就将我们引了一个近些的位置,添了一些小食酒水就又去招待其他宾客。明小二第一次参加大漠的喜宴对处处环节都充满了好奇,见场内设了一个覆有青缯,青幔的小穹庐,旁边还有一双白鸽,绕帐三五匝。 便问道:“这罗帐是什么?用来休息的吗?” 我道:“这是青庐,男女成亲时要在宅上西南方设下青庐,撒帐后新侣就会在里面行礼,按照大漠的说法,青庐有避煞取吉的作用,在青庐里行礼的夫妻会一辈子平安吉祥。” 话音刚落,便见阿多尔婶家正在跳舞的亲友跃了将放在青庐周围的礼盒拿起,接着把盒中的果子,钱币向青庐撒去。撒帐结束后,新娘和新郎被带入青庐之中,二人开始在周遭的礼乐中行跪拜礼。 明小二见状道:“为何他们行礼,男拜女却不拜?新娘不愿意嫁给他吗?” 我道:“不是啦,风俗习惯便是如此。婚礼中新娘是不用跪的,因为在大漠的男儿看来,心爱的姑娘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她们在成亲之时的地位是比自己要高很多的,所以不用跪。“ 明小二点了点头,道:“世间最快活之事莫过于迎娶自己心爱之人,你们这个风俗确实在理。” 新侣行礼完毕后便升堂奠雁,这样表示男女之间阴阳往来,互融互和,相互偕老。大漠的婚礼如此只是个开始,剩下的还有同牢,去帽,除花,,系指头等仪式,同牢便是新侣双方共吃一盘羊肉,相互喂食三口后再互饮合欢酒,饮酒前用五色的绸带将新侣双脚双手捆在一起,表示今后二人都要对对方忠诚不悔,而去帽梳头就是新娘将新郎的喜帽摘下,新郎则将新娘簪在头上的花除下,再接过旁人递上来的梳子为女方梳头。常言道“少来鬓发好,不用帽或遮。”这样表示二人成亲后就消除了双方的界限。表示两人从此视为一体。最后新侣二人互相用一根镶嵌代表三魂七魄的浑玉和琥珀的丝带相互系在手指上,所有仪式结束。二人才算真的结为夫妻。 明小二道:“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虽和我们的风俗大不一样,却也有趣。” 我好奇道:“你们成亲的习惯是什么呀?” 明小二道:“按照我们的习惯,夫妻成亲时男女通礼,行完礼后男子会给女子簪上一支花钿。” 我道:“花钿?那只有成亲的时候男子才会送女子花钿吗?” 明小二笑道:“当然不是,花钿是定情信物。在成亲前若送女子花钿便是求娶之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家乡的女子把头发看的很珍贵。若女子接受了男子的花钿,便是应下了这门亲事。婚礼时新郎给新娘戴上,视为结发,由此便为礼成。” 我心想明小二家乡的男儿真的好生小气,在大漠上要求娶姑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都恨不得将自己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姑娘。哪像他们,求娶姑娘居然只送一支花钿,姑娘居然还同意,真是不公啧啧啧啧啧……. 婚礼进行过半,阿多尔婶给我 们又添了三杯祝福酒,我们三杯子烈酒下肚心情放松下来也开始放开来热闹,十尺高的篝火越烧越旺,周围的宾客簇拥着周围的人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我拉着明小二也加入进其中的队伍一起玩闹。明小二明显从来没有这样跳过,跟着我的节奏舞蹈时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的踩了我好几次,弄的周围人哈哈大笑。 我们玩的很尽兴,跳舞跳累了下来休息正巧碰上新侣过来敬酒,他们二人男才女貌恩爱不已,眼睛里慢慢都时对方的影子。喝完他们的敬酒,我又被拉去跳了几圈舞,中间下来准备拉明小二一起去玩时才发现明小二心情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愉悦。 他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好几坛子酒,他闷闷的一杯一杯喝酒,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四处忙着敬酒的那对新侣。那眼神里,有很多他从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明小二怔了一下,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这对夫妻以后一定会很幸福。” 我道:“你这不是废话么,既已结为夫妻三魂七魄都归属了彼此,那生生世世就都是要在一起的,彼此相爱之人自然会幸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我觉得明小二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僵硬,他可能是喝多了,眼神居然有些迷茫。 他道:“生生世世……若我母亲生生世世都和我父亲纠缠,那么她的命运该会有多悲哀啊。” 明小二从没有和我提过他家的事情,我只知道他家皆被劫匪所害。如今他主动提及想必也是心里有事触景生情难受的紧,我虽无父无母自幼却也是在爷爷和仲伯伯的疼爱之下长大,这些痛苦,也是愿意替他分担的。 我瞧着桌子上用来拚酒吃的瓜子不够了,一边摆手示意阿多尔婶婶给我再来半斤,一边小心的问道:“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你恍惚时将我认成你阿娘。你一定很爱她。” “我娘….”明小二眯着眼回忆,眼神十分温和。“我娘也是个一个普通的舞姬,在我印象里,她的鸾舞舞的很美。” 明小二虽然体弱多病。却有一张十足的好皮囊,这样一看,若是他阿爹的底子不差,那么他的阿娘怎么样也会是个大美人。 “我娘虽长的美,可我爹却不是很喜欢她。自打我有记忆起,我爹就很少来看我们,我生来身子骨差,体弱多病,小时候咳血我娘就整夜整夜守在我的床边一直到我好转。我娘不受宠,我的体质又不能修灵,所以在家里总被欺负。每每我被别人打了一身伤想去找我爹哭诉,却总是被护卫挡了出来。他喜欢呆在一个冷冰冰的房子里整日不出来。我等他好久,最后来将我带回去擦药的,除了我三叔,只有我娘。” “那你那些不用运灵的拳脚招式跟谁学的?”我问。 明小二微微一笑,给我添了一杯酒。“那些是我三叔教的。我家里规矩繁琐很是累人,三叔是我们家里品性最洒脱的一个。幼时他见我总被欺负伤痕累累,于心不忍。所以有空帮我调养身息时还会教我一些不用运灵的招数来练习。如此,我在的身体才好了很多。”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长大了,三叔就给我选了一个贴身侍灵保护我,我的身体经过多年调养比以前好了很多。想着趁着机会做出点功绩让父亲看见,就一直醉心于家里的事情,以至于忽略了我娘。她多年无人好好照拂,整个人心力交瘁病入膏肓还一直强撑不愿告诉我。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父亲虽一直对我们母子不上心,但在我娘弥留之际还是来看了她最后一眼,让她不至于抱憾而终。”明小二转头看我,顿了顿道:“我娘生前一直希望我可以得到我父亲的认可,所以我才来了大漠,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实现父亲的心愿。” 明小二身体那么不好还跟着家里一起来敦煌窟卖绸缎,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如今他父母往生,这个目标无法达成,想来也是十分惆怅。 我安慰道:“你阿娘一定不希望你太过勉强自己,无论你得不得到父亲的认可,她都是以你为傲的。” 明小二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又道:“既然你阿爹已经不在了,得到他对你的肯定也没有什么用,人生是自己的,真正的认可是自己认可自己,无论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那才是人生的意义。” 他顿了一顿,道:“也许吧,只是……..”话却没有说完,而后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喝酒吧。” 说罢给自己灌了面前的一口酒,这次阿翁上的是刀子酒,放平时喝非常爽烈,但明小二这体质喝点清酒花酒还好,这猛的喝下去,一个激灵整个人被呛得半死,咳嗽了半天又将他的病引牵扯出来,本就苍白的脸折腾一番更加岌岌可危。我从他怀里掏出爷爷给他配置的凝心丸,就着茶水服下去后又给他顺了半天的气这才缓了过来。 漠上篝火宴(四) 明小二的身体这几天比之前好了很多。刚来的时候急行会牵扯病症,有时受了这漠上的大风也会牵扯病症,这大半个月来经过爷爷的精心用药加之仲伯伯陪他一起平时练武健体,切切实实的已经没有那么孱弱。但是偶尔受了很严重的刺激之下还是会时不时发作。这一次明小二因烈酒又引了病发,虽说用药缓了过来,小半条命也差不多没了。他发作完后整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我没有办法,一边给他诊脉一边任他整个人靠在我的肩上恢复力气。这是我第二次给明小二诊脉,和上次一样。命门总觉得有一股阴冷可怕的气息丝丝压制住了他。爷爷的药想来只能梳理调整内里经脉气息不可逆转,若没有治愈之法,明小二的身体此生都只能如此了。 我侧头去看靠在我肩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明小二,心里隐隐为他觉得难过。自幼身世坎坷命运多舛,明明也是大好的年纪,身体却还不如一个凡人来的康健。也不知道每当明小二看见同龄人又跑又闹的情景时,心中又是何等滋味。 他的头发上粘了几丝毛毡的的羊毛,我伸手欲将它拿下。手刚伸到了一半,明小二忽然抬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就见他幽幽的睁开眼,道:“可逮到你对我欲图不轨的证据了。” 我道:“…你想太多了…放手。” 他却笑的很不正经,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我整个人都是你救回来的,你要愿意我都能以身相许。不就摸个一把两把嘛,来来来,给你摸。” 我嘴角扯了一扯,艰难道:“原来你如此看重这救命之恩…..诚然,你以身相许的对象应该是仲茶才对吧……” 明小二道:“………..” 篝火宴天亮方才结束,而我和明小二必须得在天亮之前赶回去。等到明小二恢复的差不多我们便和阿多尔婶告辞离开。明小二不擅骑马又不能迎风,我便只能让他躲在我的背后骑马一路赶了回去。回去的路上恰好碰到一小只中原来的骑商,带头的是个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他们的货物很是奇特,像是香焚。老远就闻到好香的味道。那女子骑着骆驼从我们旁边洋洋洒洒走过,我被那香味吸引转头回去看,却发现那黑衣女子也恰好回头看我和明小二。 这离得也不远,我正巧对上了那黑衣女子的眼睛,心里怔了一下涌上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这女子不知以前是不是在敦煌窟里见过,那双好看的眼睛总感觉似曾相识。 我出神的样子被明小二发现,他从后面环住我的腰喊道:“看美女看傻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便来不及想的太多,只能拉紧缰绳赶紧赶回去。 这大表哥家的马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都远远不及仲伯伯驯养的小红马,等我们紧赶慢赶回来敦煌窟时天都已经亮了。好不容易用通行灵牌进了敦煌窟,这宫殿却是怎么也进不去。我想了一想,便打算带着明小二从来时的宫墙那里翻进去。不想昨晚我从窗上掉下来压碎了的花坛被守灵们发现,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巧围了一圈在那里查看。我们这么毫无防备的翻了进去,直接就撞在守灵的银刀之下。 二十几把斩灵刀齐齐围住我们之时,我心里哀嚎一声只有两个字可以表达情绪。完了….. 我们两个被一路押进了殿内惊动了大表哥,于是乎又惊动了爷爷和仲伯伯。比起爷爷的一副了然于心,仲伯伯倒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夜里出逃参加宴会,还顺带拐了体弱多病的明小二。仲伯伯满脸担忧的指着我碎碎念了好半天,见我拦着明小二将所有事情扛了下来,最后只能悄悄让我有个提前心理准备,爷爷不准备在敦煌窟罚我,但是回了束沙镇是肯定要重重罚我一罚。轻则打板子,重则罚跪不给饭加打板子。 我又想起上一次因为和素禾出去玩水搞的一身泥灰还让素禾生了风寒。爷爷拎着一根小细条悠哉悠哉让仲伯伯将我捆起来好一顿抽的往事,身上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战,又恰好瞄到爷爷那一头银发下清俊从容脸上那双闪烁着棉里藏刀光芒的眸子往我这里轻轻一抬,我瞬间腿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就开始主动要求尚未离开的大表哥借贵地禁闭室一用,将我认真严格的关上几天。 大表哥道:“小漠崽年岁长了不少,这恪理之德竟也多了许多造诣。主动反省实在难得。殊不知这清庭大人意思…….” 仲伯伯,明小二和素禾齐刷刷一起去看爷爷。爷爷气定神闲喝着一杯热茶,淡定道:“既是小漠主动请罪那便轻罚罢,如此就麻烦无休将你们敦煌窟最黑最偏僻的禁闭室空出来关她几天了。” 我心里刚松下一口气,又听爷爷幽幽道:“既是思过,那禁闭时便罢了所有吃食吧。” 我:“……………” 素禾赶紧求情道:“爷爷,人是柴饭是火,这小漠是最禁不得饿的呀。” 爷爷道:“前两天小漠在千禧宴上被了痕小儿深刻关切了她的身量?思过之时正好减减斤两,实属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小漠,你说呢?” 闻言,仲伯伯,明小二和素禾又一起齐刷刷回头看我。 我听见自己声音勉强从牙缝里挤出:“爷爷说的极是……我一定照办….” 爷爷满意的一笑,嘬了一口茶道:“去吧。” 大表哥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我就只能饱含热泪的被守灵拖了下去,被拖出殿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仲茶一身外行衣饰进来。不见他还好,一见他我便想起他爽我了约定的事情。我本想停下来质问他失诺的原因,不想他提着他的璇烈刀匆匆而过,竟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直接踏入了大殿之内。我没想到他如此冷漠,愣了一下失了机会连个背影都没能留下便被拖走关进了禁闭室。 因明小二身体原因加之我一个人揽下了全部责任,他自然是不用关禁闭的,我虽然没有吃食被关了禁闭却也大大松了一口气。爷爷向来就事论事,他们这几日照惯例停留在敦煌窟议事,我这番主动请罪也算是抵了过失,爷爷以后也不会再追究了。 敦煌窟的禁闭室我还是第一次来,守灵们看来是将爷爷的话真切的记在了心里,果真将我带去了一个又黑又偏僻的禁闭室来,连根蜡烛都没有,我在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勉强凭着外面的光亮摸到了跪坐思过的垫子上打算补个觉。昨晚一夜没睡着实困了,虽然爷爷没说要关我几天,但禁闭什么的实在没什么可担心,反正也没人看着我,不如就先好好睡上一睡再说。于是我就很放心的缩在垫子上安稳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何时辰,外面感觉说亮不亮,说暗不暗。我一个人睡饱了发了一会儿呆,画了几个圈圈,然后就等来了爷爷吩咐的侍女给我送来一捆经书让我抄写,我看了看送来的东西除了笔墨纸砚外就是几根蜡烛,确实没有任何吃食。心里怏怏的随便抄了几页法华经,抄困了便又开始睡。这样的生活循环往复了三天,直到被自己肚子吵醒。 素禾向来懂我,我这个人吧,在外总是一副原则至上的模样。实际上内里只要肚子一饿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饿的时候真的很难受,我怏怏的躺在垫子上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环顾着这黑暗暗的小屋子,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主动请罪来关小黑屋了,自以为很聪明可以躲过一劫,殊不知我在这老狐狸一般的爷爷面前实在嫩的要紧,爷爷赏罚分明从不吃亏的性子我们早就了然,他既想罚我,又怎会让我讨了便宜去。 唉…….世道艰难 在爷爷手下生活,更加艰难了喂……. 也不知道又饿了多久,正在眼冒金星,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听见门外有声响。细细一听,感觉好像有人在外面正在放什么东西,忽然门上巴掌大的小窗开了来, 一个小木盒被推了进来。我这下来了精神,用了最后的力气鲤鱼打挺翻了起来摸到小木盒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我最爱吃的羊奶糕和一瓶封好的果酒。 我心中一喜仔细闻了闻确定了食物和酒没有问题后就立刻拆了来吃,等吃饱了靠在门上满意的喝着果酒消食时,又听了外面有几丝不可察觉的声响,这才发现送食物那人原来还没走。 我压低了声音,问:“素禾,是你吗?”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我想了一想,又问:“那….是仲伯伯….还是明小二?”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我愉快的喝了一口酒,道:“明小二,我就知道是你。够朋友,幸好你不像仲茶那个王八蛋一样没有良心,还记得给我送东西吃。不然,我一个人在里面又黑又冷又饿又抄书可惨了。” 门外瞬间又没了声音。 想来明小二是悄悄等着换班的时候溜来的,不敢有什么大动静所以才那么安静。 我这许多天没有和别人说话本就很憋屈,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和我说话,便开始滔滔不绝向明小二开始倾诉心里的苦闷。 我道:“明小二,其实我真的做错了,所以你也不要觉得爷爷罚的重。仲伯伯和爷爷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不让我去那篝火宴,我却还是贪玩不顾及他们的感受私自去了,我自己贪玩就算了,还把你也扯上。幸好爷爷顾及你的身体没关你禁闭只罚你抄书,不然这样折腾下来你怎么受的了。” 门外沉默了一下,轻轻的有节奏敲了敲地上三下。这是仲伯伯教的密语,为了防止我们有什么意外以致不能说话时联系所用,这样的节奏敲三下意思是无妨。 我有些惊讶:“你何时学的密语?仲伯伯什么时候教你的?看来你背着我和仲伯伯他们关系很好嘛。” 见外面又不回复我了,我便开始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明小二,其实篝火宴那天晚上,仲茶先和我约定了他那天会和我一起去篝火宴,所以我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可是那天,他食言了,没有来,于是我就跟你一起去了。对不起啊,因为事先我不知道你也想和我一起去,所以就没和你说这个事情。”我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胸口觉得有些发闷。道:”和你一起去篝火宴玩的很开心,也很感激,可是明小二,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仲茶这个家伙,明明是他失信了,结果到现在,他不来看我不帮我求情也就罢了,怎么能连个解释和一句抱歉都没有呢。” 门外没什么动静,想来明小二也是不知该如何回我,我饮了一口酒不解道:“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我和仲茶的渊源很正常。他虽然是仲伯伯的儿子,和我,和素禾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曾亲密无间。按理说怎么也该亲如一家,就像他对待素禾那样亲切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我很看不过去,以前年纪小常常欺负我也就算了,长大后还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 我道:“他在这大漠上名声甚好,对任何人都重情重诺。可唯独屡屡失信于我,小时候我看书里写凡间十月飘雪,银装素裹,便很好奇雪是什么样子。他答应我会给我带雪,最后跟着大表哥从凡间回来却拿了一壶水来诓我。还有一次他在我生辰那日说带我去看传说中戈壁上的伊米花,最后却带我去了魔鬼岩害我掉进了蛇窟,吓的我足足病了半个月。然后就是这次,明明答应了我带我去篝火宴,结果最后,他也没有来。” “他这般对我,想来原因,也不过没把我当自己人罢了。没有那么重视,不在乎我的感受,所以才屡次三番的耍我吧。”我顿了一顿,苦涩笑道:“罢了,反正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月下花海螺(一) 明小二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我絮絮叨叨靠着门说了其他很多话他都没有怎么回应,等到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壶里的酒没了。 我冲着门外道:“明小二,你哪里还有酒吗?” 这才发现外面早就没了声响。我就着小窗上一指左右的小洞往外面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门外早就没了人影,明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我心里虽知道他不能呆的太久,却也不希望他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我望着着屋内已经燃尽的蜡烛,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几分落寞。只能又过去抄了一会儿书后,就趴在垫子上睡着了。 好几个时辰醒来后发现小窗那里又推进来一盒子糕点和水。我以为明小二又来与我说话了,仔细往外面看了看发现人还是没有在。剩下的两天时间里我又收到了一次明小二送来的吃食,却如上次般再也没有看到他人。虽没有人陪我说话解闷,但好歹不用再饿肚子,经书也抄的还算快。 等到第七日经书将将抄完,那锁了好几日的大铁门也终于被打开了。来接我的是了痕小侄和好几日又没见到的花妹,他俩逆着光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一双眼睛闪瞎。 “姑姑!” 因花妹个头的原因,我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被突如其来的光弄的眼睛一阵刺痛,正揉眼时就感觉一个圆圆的东西旋风一样向我砸来。我毫无防备被奔我怀里的花妹砸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适应亮光的双眼眼前又开始飘了很多金色的小星星。 “大伯父说姑姑被关了禁闭,花妹一直都在寻姑姑,姑姑这几日可还好?”花妹在我怀里滚来滚去。 我隐忍道:“…那个,本来姑姑很好的,可是现在……唔,有几分不太好。” 花妹奇怪道:“姑姑一会儿好又一会儿不好,那到底好还是不好呀?” “………..” 我嘴角抽了一抽,艰难道:“花妹你先起来……..姑姑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腰要断了…..” 花妹本想再在我怀里赖上一赖,这会儿子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后头的了痕小侄拎起来扔到了一旁。 了痕小侄拱手道:“姑姑的禁闭时辰已到,请随我去复命吧。” 我道:“好,你先扶我起来。”被花妹这么一砸确实力气都没了,于是我向了痕伸出手示意他扶我一把。 不料了痕小侄竟往后退了一步,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望姑姑见谅。” “…………” 我有些崩溃:“了痕......我是你姑姑.....” 了痕稚嫩的脸上满脸坚定:“男女大防不可逾越,请姑姑自己起来吧。” 大表哥哇大表哥,你说你那么风流倜傥怎么就没一点遗传给这小子,了痕小侄儿的木头性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得了! 花妹人小个矮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心里憋屈无比,只能自己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爬起来后我拍了拍了痕的肩头,道:“你小子该不会嫌我重所以故意找借口吧?” 了痕一脸正色:“怎会。” 待我转过身,却听见花妹在身后偷偷憋笑的声音。 出了小黑屋才发现仲伯伯已在外面等候许久,他见我出来仔细探看我一番确定没出什么问题便让了痕和花妹绕道带我去了客房梳洗。连续几日呆在小黑屋里见不着自己模样,看着铜镜里蓬头垢面的自己,着实也吓了一跳。 屋内的水是早就放好的,我散下头发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里,觉得实在舒服。人啊,总是在失去以后方才知晓可贵。没关小黑屋前还真从来没觉得阳光是那么明媚,泡澡是多么幸福。 梳洗完毕后了痕也没带我去见爷爷,只说让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花妹在我房中坐了片刻觉得无聊便也去其他乐子。我在房里翻看了几本古籍,正觉得肚子打鼓时,房门外却有人提着食盒进来。 几日不见,素禾一身白衣衬的她肤如凝脂甚是好看。她笑盈盈提着食盒进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道:“怎么感觉你这几日非但没瘦反而脸还圆了一些。你是在厨房关的禁闭吗?” 我心虚的接过食盒道:“这几日天天抄书,书中自有颜如玉和黄金屋,许是书里的各类美食给了我精神鼓励嘿嘿。” 素禾一如既往十分心细,带来的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一番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我满意的擦了擦嘴,问道:“素禾,明小二和爷爷哪儿去啦?怎么半天也没见他们。” 素禾收拾碗筷道:“小二昨日不知为何突然发病了,整个人冰的像掉进了冰窟一样,爷爷和仲茶便将他即刻带回了束沙镇治疗,你也知道敦煌窟的药材是远远比不上药坊自己种的。” 我一听立刻道:“这种事你应该进来就告诉我呀?我们别在这敦煌窟停留了,快喊上仲伯伯一起回去吧。” 素禾道:“你也真够猴急的,有爷爷在明小二怎么可能会有事?仲伯伯是爷爷专门留下照看我们的,你忘啦过七天后浴佛节就要来了,大表哥邀我们在敦煌窟里多待几日参加浴佛节呢。” 古文记载,释迦牟尼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地为之震动,九龙吐水为之沐浴。敦煌窟的修行灵法虽以行武为主却同时以佛法为尊,。敦煌窟重视佛法,几乎每一个地枢族族人都会参与里面,所以浴佛节便是整个沙漠上最最盛大的节日。 明明上月我都还和素禾谈论此事,结果因这几日发生的琐事太多,一眨眼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浴佛节给忘了。 但算起来参加浴佛节和回去看明小二并不冲突,大不了回去几天咋浴佛节举行前一日再赶回来不就得了。 我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们今日回去,三天后再过来也是来得及的,现在爷爷都没个消息,要是明小二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帮忙啊。” 本来素禾还想规劝我,但见我已经开始着手收拾行装便也没再说什么,与我一起收拾好了东西便去寻了仲伯伯一起回去。为了尽快回去,仲伯伯决定骑马回去。大表哥让灵卫给我牵来了一匹威风凛凛的大黑马,我拍了拍马头,正欲骑上去时忽然觉得面前一阵晕眩,下一刻脑袋里开始四面八方涌进来许多声音。 “哎呀好多灰尘啊,把我身上弄的脏兮兮的。” “看着这大马吃我们的尸体我好怕啊呜呜呜我不想喂马…….” “我好羡慕那颗仙人掌可以有自己的花盆啊不像我们生来住花坛……” “你又抢我花料!他们只在土里埋下这么点我自己都不够你还抢!你看我不撞死你 ……..” “……….” 我强撑着快要炸裂的头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周边有两排硕大的花坛和几株野生的胡杨。之前定期喝药抑制我的幻闻,这几日关了禁闭后反而一下子没注意药效已到,此时幻听闻发作,实在有些难受。 仲伯伯注意到我有些不对劲,立刻下马扶住我,询问道:“小漠你怎么了?怎出了那么多的汗?” 我头痛欲裂说不出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脑袋。仲伯伯便立刻知道了是我的幻闻再次发作。素禾赶忙过来看我,见我**病又犯,焦急道:“小漠的药并没有带来敦煌窟,现在发作的那么厉害仲伯伯可如何是好啊?” 仲伯伯摸了摸我的头,思索了一下对素禾道:“小禾,你将你脖子上的碧玺摘下来给小漠带上,虽不能治本却可缓解一二。” 素禾有些诧异:“碧玺虽能缓解病痛但对这幻闻能有用吗?” 见仲伯伯点头,素禾便伸手从自己衣领下摘取了那青铜古币样式碧玺戴在了我身上。碧玺发出幽幽青色光芒,约莫一会儿,我便觉得脑袋没有那么痛苦了,周遭纷纷绕绕的嘈杂之音也不再那么刺耳,仿佛一瞬间被排了秩序如泉水入洞一般涓涓流进我的脑海。 我睁开眼,觉得自己虽还能听见声音却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仲伯伯见我比方才好了很多,便示意让我和素禾上马。而后一路蹄下风沙奔袭,终于在太阳落下之前赶回了束沙镇。 月下花海螺(二) 回到医坊门前拴马时屋里恰好有一身型修长的人影提着水桶镀步出来,我们走上前去,发现此人正是几日前失信于我害我被关禁闭的仲茶本茶。 他着一青墨色外行服,我看着他除了头发有少许凌乱外其余地方打整的一尘不染,对比了一下自己刚从禁闭室出来时蓬头垢面的样子,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见到我微微一愣,随即便朝我走来几步欲和我打招呼。 仲茶刚冲我道:“小漠…..” 我便脸扭到一边充耳不闻的略过他直接掀帘子进了医坊后院。 墙上有烛火映出的影子,掀帘子时我瞥见仲茶的影子顿在身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禾留在了前厅不晓得和仲茶在说什么,仲伯伯与我一同步入后院转身却进了厨房。我见仲茶房间此时烛火通明便猜到爷爷此时应该还在为明小二治疗,待敲门进去。发现明小二果真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他闭着眼,半裸的身子上各处穴位被爷爷扎满了助他顺息运气的灵针。爷爷见我进来,将明小二的手腕拉出来示意我诊一下脉。我细细一诊,发现明小二心脉有被阴冥气息冲击过的迹象,看来正是因此才导致了明小二的病发,之后爷爷已经用灵针压制住了他的各个关键穴位。现下明小二脉象平稳,想来不多时就会好转醒来。 在我被关禁闭的最后两天里明小二没来给我送吃的,想来也就是因为这个缘由。他不舒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按照之前每日给我送吃食的次数,说不定他昏迷前还在担心我有没有被饿到。 我看着他微皱的眉头,心想要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他治好就好了。 爷爷看了我一眼,仔细的拭干净了自己玉雕般的双手道:“这小子身上的阴冥之气没有办法可以除掉,只能尽力压制。所以,你要是有根治的想法,那我劝你还是尽早去了。” 我诧异道:“爷爷,你竟看得出来我在想什么?” 爷爷冷哼一声挑眉道:“你们这些小崽子心里那点二三事,旁人不晓得,我这活了上万年的老人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可真白搭了那么些岁数。” 闻言,我悄悄撇了撇嘴。要不是爷爷那一头银丝长发给他添了几分**巍峨,光看脸谁看得出他活了成千上万的岁数。他虽总说自己年纪非比寻常,但我又不能求证,谁知道他老说自己上万的年岁是真是假,万一他也就比我们大几千岁诳我们呢? 后院灯架上不知何时挂起了红纸灯笼,在我们这里挂了灯笼就表示已到了休息时辰,不多时外面传来仲伯伯催促爷爷休息的声音,爷爷听见仲伯伯在唤他便起身离开。 这间房是仲茶的房间,今夜仲茶也是要在这里休息的,自然不方便多留。我将屋里爷爷施诊的物件都收拾好后离开回房,刚出门走了几步后却发现仲茶端着一只碗站在我房间门前。 我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走过,根本不打算理他一句。他似乎也看出来我的懒得搭理,只拦住我默默将手里的碗递给我便转身回房。我本以为是碗宵夜什么的,低头闻了一下才发现是治我幻闻的药。 这药的配方似乎被爷爷改动了,喝了一口便能尝出其中后遗作用甚大的休眠草已被另一味在大漠非常难寻的玉幽花代替。以前爷爷给我配置药方的时候便说过其中要是能寻到玉幽碾碎入药便是最好,但大漠黄土千里难寻,于是便暂时用功效有几分相似的休眠草代替入药。几百年没见此药,爷爷居然寻到了,也是稀奇。 玉幽果然比休眠草功效要好很多,以前喝药后总会昏睡个三四日才醒,虽短暂治好了幻闻醒来后却总觉得身上无比乏力。如今喝了改良后的药,正常睡到第二日一早,醒来时还觉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我梳洗完毕跑到医坊外半人高的沙丘上对着太阳伸懒腰,后面便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明小二端着一杯早茶在我身后走来。 我亦乐呵呵的对他打招呼:“早上好啊明小二。” 仔细端详了了一下他的面色,虽精神不济却已不再面无血色,想必已经好了。 明小二道:“吃错药了?关了禁闭不找我算帐也就罢了,大清早还对我那么热情?” 我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潇洒道:“我虽关了禁闭的,但你冒险给我送吃食那事也让我少遭很多罪。常言道患难见真情,你在我挨饿时如此对我,这份情我以后必将记在心里的。” 明小二眨了眨眼,低头饮了口手中的早茶。再抬起头时脸上一换了表情,他笑盈盈对我道:“举手之劳罢了,咱俩也算过命的交情,这点事儿算什么呀。” 明小二此人虽看起来脾气好最易相处,实际上也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人,比如要是隔壁院的小孩偷跑进来玩闹损害园内养植的草药,他虽然会生气但也从不会正面去教训人家,只会等到收完一批药草后三言两语哄的那些小孩以为土下有新奇玩意自己跑来帮忙翻土。他反而叼一根芦苇草在一旁悠哉喝茶看书,有接触久了有时会觉得他某些地方和爷爷很是相似,脑袋聪明精明能干。不喜惹麻烦还总喜欢明哲保身,所以要让他正面冒着违反爷爷命令的风险来给我送吃食,于他而言是真的下了很大一番决心。 正想着投桃报李和他说关于浴佛节要带他一起去玩耍的事情时,有一只小虫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我肩头,明小二伸手帮我掸走了小虫,正帮我拍灰。忽然歪了一下头,手指从我贴身的衣领下将挂碧玺的绳子扯出来一些。 他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怪好看的。” 我见他着实好奇得要紧,便干脆将碧玺摘下递给他细看。道:“这东西是个没上阶品的灵器,不舒服的话用来戴在身上有清心凝神的效用。” 爷爷曾告诉我和素禾,除了他和仲伯伯外在其余任何人面前都绝对不能提及这灵器的名字,虽然不太懂爷爷的用意,但想来这样总有爷爷的道理。所以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包括在仲茶面前我们称呼碧玺都是用”这东西”来代替。 明小二低头,指尖仔细抚摸着碧玺上的纹路。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看碧玺的眼神似乎有几分复杂。 不过很快他那几分复杂神情即刻消失隐去。他将碧玺还给我,笑道:“确实有几分灵力在上面,想来应该是爷爷嘱咐你要贴身携带的要紧物件。” 我没有将碧玺继续戴起,将它小心揣进自己怀里,道:“这东西啊不是我的,是素禾的贴身之物。素禾自小体弱,与我一样没有母乳喂养却体质要比我还差几分,所以经常生病。爷爷说这东西能保她不再生病,所以就让她从小佩戴至今。” 明小二愣了一下,皱眉道:“这碧……呃,你说这灵器不是你的?” 月下花海螺(三) 见他神色微讶,我诧异道:“对啊,这东西一直都是素禾戴的。昨日我有些不舒服,于是素禾便借给了我助我舒缓一二。” 话音刚落,我见素禾从医坊窗内远远向我们招了招手。想着昨晚素禾答应给我做花粥,于是也就不再继续和明小二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身拉他回了医坊。 素禾做的粥香气扑鼻,清淡雅趣。和素禾一起摆放好碗筷正在朝碗里添粥,仲伯伯帮爷爷掀开帘子走进来道:“哪里来的百合,大老远就闻见香味了。” 素禾笑道:“之前来了一队中原商贩,在敦煌窟里贩卖风干的各色花瓣。几天前茶哥哥陪我一起逛了了敦煌窟,看到后顺手就买了。” 我递了一碗给爷爷,爷爷优雅从容的尝了一口,道:“确实不错。” 正打算坐下与众人一起喝粥,仲茶掀帘走了进来。他很难得的着了常服,素禾给他递了粥,两人一同入了席。 素禾看着仲茶尝了粥,有些紧张问道:“茶哥哥觉得味道如何?” 仲茶点了点头,道:“甚好。” 于是这才见素禾脸上有了真正放心下来的笑容。 爷爷见我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喝着粥,连头都不抬一下。道:“如今可稀奇,阿深,有没有觉得哪里与平日不同啊?” 仲伯伯接茬:“一向爱闹的小猢狲破天荒不爱说话了,今日安静的紧,我还怪不习惯的。” 见他们都在看我,我咽下嘴里的粥打哈哈道:“粥太好喝了,故不想说话了。” 爷爷嘴角噙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再深究。 待用完早饭爷爷离开后,仲伯伯对我们道:“从明天起,大人又要入浮屠塔闭关修行,为期一月。我会如往常一般先陪大人入塔辅佐,而后每七天回来一次。这段时间茶儿就不会回敦煌窟办事了,他会在医坊里代替我照顾你们直到我回来。” 我刚入口喝的早茶差点一口喷了出来,缓过来后道:“啊?”而后又觉得此举不妥,立即改口道:“不用这样吧,仲茶跟着大表哥事务繁忙,没必要为了我们几个还特意回来。再说,爷爷闭关前不是照例会在束沙镇设下结界吗?有结界看护想来已是足够。” 仲茶情绪不明的撇了我一眼,起身掀帘子就走了。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这是给谁脸子看呢?他自己失约还有理了!还有理了! 明小二在旁打圆场道:“看来小禾的粥实在好吃,仲兄都已经撑的等不及去散步消食了。” 仲伯伯道:“以前是以前,你们现在三个孩子没一个灵力修为到了火候的,若没有仲茶来护着你们,我和大人都不放心。” 素禾道:“有茶哥哥护着我们那自然是极好的。” 我心想,对素禾而言确实是好事,但对我而言却真真是件愁事。 第二日一早收拾好行装,仲伯伯便陪着爷爷去了浮屠塔。临去前正欲设下结界时忽然收到敦煌窟里二表哥的信鹰,二表哥传来消息说浴佛节将至,彼时自己会随着大表哥打理上下事物无法妥善照顾二表嫂。二表嫂最近体虚气短,想来也是敦煌窟锐气甚重的缘故,故希望能将二表嫂送至束沙镇清净修养几日。 二表嫂以凡人之身加冕入族本就逆天改道。虽摆脱轮回可保寿命无期,但她的身体却总会因敦煌窟的灵武锐气所灼伤,浴佛节即至敦煌窟的灵气将会达到百年以来最鼎盛的时候,二表哥向来疼惜二表嫂,为避免她受伤而将她送来束沙镇,这倒也是寻常。 不过信上并没有写他会何时将二表嫂送来束沙镇,若是明日后日才送来,结界一设,二表嫂便进不来了。 爷爷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将之前惯用的结界换成了连脉结界,将连脉之人定在了仲茶和仲伯伯身上,普天之下只有仲氏后人可以解开。如此等二表嫂以来再让仲茶解开结界即可。 爷爷仲伯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医馆却有人扣门求助。明小二开了门才发现此人竟是前几日结婚不久的三宝,三宝满身是血,嘴唇发颤。一明小二便忙不迭的跪下来求我们救他娘子。待搀扶起来问清楚了才知三宝他娘子在嫁他之前身上其实已经有了身孕,如今他娘子腹中孩儿已经足八月,正是需好生将养的时间,不料尽早吃撑了在自家门口散步时滑了一跤后腹痛难忍,现在已在生产,但因尚未足月胎位不正,现下镇里没有产婆,他娘子难产中晕厥了过去,他害怕母子二人皆保不住所以现下连滚带爬的跑来向我爷爷求救。 可是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不巧,按照爷爷和仲伯伯的速度,我就算现在追出去也是绝对追不上的,就算追到了,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他娘子怕也是保不住了。 我把这事老实的和三宝解释了一通,三宝呆滞了一下,遂即跪在地上捂着头哀嚎痛哭起来。 三宝痛哭流涕道:“怎么办,这要怎么办………” 我在旁边见他哭成这样心里也实在不忍,焦急的抓耳挠腮了一番。忽然瞥见看诊台上的银针包裹,想起来之前爷爷教我学习的医书上有过关于生产的记载,虽然从未实践过,但步骤流程我都是记得的。平日里爷爷在我也确实没必要亲自上阵,但如今爷爷不在,又牵扯着两条人命,若我此时袖手旁观,连尝试都不敢的话,估计也会愧疚一生。 我递给三宝一块帕子,咬咬牙对他道:“虽然我从没给人接生过,但是也和爷爷习到了一些医术,你若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试试为你娘子施针顺产,只是结果我不能保证。” 三宝闻言,眼泪汪汪的抬头看了我一眼,扑过来抱着我的腿哭嚎道:“漠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子啊!!!” 我被三宝一扑一晃差点儿没站稳摔下去,好容易稳住自己,示意明小二拉开三宝扶他起来后,问明小二道:“怎么就你一人,素禾和仲茶呢?” 明小二道:“他俩一早就去出去买柴火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心想,救人要紧,明小二一人做帮手也已足够。于是去药材库抓了一些止血助产的药材,拿了诊桌上的针包揪着明小二和三宝就往他家赶去。 一路飞奔赶到他家,他家外面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一踏进去就听见屋里阿多尔婶婶哭泣的声音。我冲进去房间直奔床上已经晕厥过去的三宝娘子,床上的棉被已被血色侵染了半透,屋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羊水味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明小二帮我抱着医箱跑进来,闻到味道有些不适应。我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有气。 于是转头让明小二去把我带来的药材铺开,从里取出赤芍药、蒲黄、五灵脂、桃仁、红花六味尽去之,另加白芍药、麦门冬、五味子磨碎让明小二一起用水煮沸后端来让他娘子醒后服用。 明小二出门煎药,我给三宝娘子诊脉后立即给她解去衣服,施针于她人中,内关、水沟等位置。不多时,三宝娘子幽幽醒来。 阿多尔婶婶立刻喜道:“醒了醒了!” 明小二恰好将药熬好,小跑着端进来,我将三宝娘子扶起来,将药吹了一吹给她喂下,摸了摸她的头道:“孩子还在你腹中,你等下且用力,不要过于勉强,保护孩子的同时也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明小二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惊讶。 三宝娘子含着泪对我点了点了头,休息了一会儿有了力气后,终于开始进入了生产状态,明小二从没见过这种画面,眼神中带着一些陌生的恐惧,背对着给我们倒水打下手。三宝娘子在床上挣扎哭泣,阿多尔婶婶为她按摩,我在床边为她扎针舒缓。整个过程不是很顺利,三宝娘子体力不支,前后又晕厥了两次,我咬牙坚持为她施针,历尽多时,她最终艰难的生下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我们每个人都很紧张,明小二和我焦急的满头大汗。但是所有的辛苦和慌张都在孩子如破晓晨光的第一声哭泣声中尽数消失殆尽,转眼就被所有的喜悦替代。我和明小二满身是血,在看到棉被中包裹住的婴儿时,两个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太过高兴,我欢呼着转身抱住了明小二。 我开心喊道:“幸好!幸好!明小二!他们母子平安!” 明小二笑着回抱住我,安抚着拍了拍我的背。 他笑道:“是的,你做到了。” 我们都很开心,紧紧的抱住对方许久都没撒手。等待喜悦如云雾散去后,我俩才忽然发现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属有些不妥。于是双方不约而同的撒开了手,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我默默偏头看了一眼明小二,他和我一样,激动之余也没细想,现在眼中带着些许尴尬,还有一些我似懂非懂的……害羞。 阿多尔婶婶抱着孩子出去给三宝看,我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下,转身给三宝娘子检查了最后一次,给她留下一张药方和一些药材嘱咐她好生调养身体后,便出了房门,明小二低着头,随我一起出了门。 三宝自然是很感激我俩,千恩万谢邀请我们留下吃饭。我想着仲茶和素禾还在等我们,于是推辞了三宝的饭局,委婉的告诉他记得后面来支付诊金后拉着明小二就离开了。 出了三宝家往外走了几步,一不注意脚下一滑,我整个人噗通摔了下去。 明小二离我有几步距离,一下子也没拉住我。眼睁睁只能看我摔了一个大马趴。 他蹲下来紧张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说罢伸手开始想把我扶起来,我虽然摔的也不是很重,但也不晓得是不是之前过于紧张,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全身感觉忽然没什么力气了,站起来后,有些站不稳。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腿,垂头丧气道:“你放我坐下休息一下吧,刚刚太紧张了,我,我没力气了。” 明小二无奈的笑了一下,道:“刚刚看你施针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现在露原形了吧。” 我没好气道:“你还笑。” 明小二检查了一下我的腿和脚,确认只是有些许擦伤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喂喂喂!你干嘛!”我惊恐万状。 他笑容和煦,轻声道:“放心,我带你回家。” 我之前虽知道明小二长的好看,但也从没觉得他的长相也是对我胃口的长相。他低头看着我,唇角带着几丝笑意,眼神干净明媚,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明小二脸颊旁边的头发蹭到我的嘴唇,酥**麻的。不知为何,就在一瞬间,我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心口那个地方,跳动的声音。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