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孤己》 前文 我是一个孤儿。 普通人很难想象孤儿的生活，哪怕是我自己也难以想象。 浑噩的生活。 父母早已无从考究，即便我在和猫狗抢食的时候，即便是我蜷缩在某个角落的夜里。 没人会帮我助我，没人应该帮我助我。 我只是个孤儿。 有什么苦衷?难言之隐? … 呵呵。 我想我先学会了冷笑。 孤儿的心理是孤僻的，是难以接近的，我想。 ta在最需要的时候一无所有，在最渴求的时候一无所有，在最困顿的时候一无所有。 那么，极大反差带来的效果是极端的，ta要么就会蠢得遍地朋友，要么，就会冷的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也没什么不好。 让我觉得不好的是，我还有个名字。 没由来的父母给的名字。 我叫叶闽。 这不好。 这种浑噩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死亡这个概念。 直到那一天，或许是八岁，又或者是九岁，或者是七岁，我记不清了，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和杀意滋味的时候。 我在一条街上生存。 这条街上很混乱，我还记得，有许多孤儿，生意失败的商人，穷困潦倒的农户，经济的最底层，社会的最底层，人类的最底层，都在这里聚集了。 首先是孤儿，当那些人闯进的时候，一个个看似孤儿，或者是貌似孤儿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邋遢的，面青的，面黑的，肌瘦的，不会抓错，或者说也根本不怕抓错，孤儿又能怎么反抗呢？ 确实，孤儿不能反抗。 然后便进了房，那些稍稍还有一些冷暖意识的人用残破的木条木板和着杂草支棱起来的房屋。在他们闯进去的时候，可能就已经震得个半碎。 可能是那孩子面色好，比较珍贵，比较宝贝，还是说他们有什么非抓不可的理由，大概是起了争执，大概是这样，我听到那个农户大声的喊骂，和杂乱的踢打声，到出门时还抱着那人的脚。 然后，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不长，手臂长，不宽，手掌宽。 那个农户的喉咙被割开了，血流满地。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倒下的那双眼盯盯的望着我。我看不出那眼神的意味。 之后，便没有之后了，他们抓人的行径再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敢阻止。 我躲在另一个门缝里面看的浑身发抖，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颤抖。 或许那并不是害怕，我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兴奋，又或许是激动。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的，但我确实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杀意。 我缩在门缝里面，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好像要离开，直到有一个人靠近了我。 我猛地从门后冲出，这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呆在门后的时候尚不觉得，其实强烈的情绪波动已经拖住了我大量的心力，而且又说，我那时候又有什么多的力气呢? 我在那人面前站定，没说话。他似乎也被我吓到，望向了之前拿刀的那个人。 原来他是头儿，我想。 那人手里的刀不知道放哪里了，他用浑黄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带走。” 我整个人都卸了下来，任由着人把我提起。 身后，整条街只有一个妇人抱着尸体和钱大声的哭。 第一章夜山 “这次带过来的人好像很多。” 02是这批试炼员的负责人，每年，杀戮营都需要大量的血液加入，大概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对集中营的模式很熟稔了。 02回头瞟了一眼队伍。 “是多了点。” 于是，一群骨瘦如柴，嗯，至少他是这么觉得，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孩儿好像一网杂乱无章的鱼虾，冗冗桑桑地被赶到了一片山下。 说是山下，其实有一整片山脉，02挑了一块独立的小山头，领着人到了山脚下。 他转过身来，再次打量了一下，不过昏黄的夕阳光让他有点看不太真切。 嗯？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又回头望了眼山脉，灰蒙蒙的，他看不出来，没多想，也没回头，他说：“我带你们到这来，有谁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尚有些声音的人群变得很安静，但是没有人回答。 虽然这些在烂菜腐果里摸爬滚打大的孩子多少都知道。 “垃圾！因为你们都是些垃圾！” 没人说话。 没错…他们确实是垃圾。 他继续说：“你们一无是处，除了在垃圾堆里抢些烂菜叶子，除了贴着肚皮想着怎么混过这一天，就只是留着一条烂命等死！” 他转了个音调，阴恻恻的。 “所以，你们的命不值钱。” 02顿了下没说话。 当然，我会想办法让它变得值钱的，02想。 02大概觉得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说完，他自己就开始向山上走去。 “全部给我上山！过山！” 他喊着，声音很大，然后他随手扭断了一根脖子。 手感不错。 一地惊恐。 叶闽是知道的，他没有太过害怕，他躲在人堆中，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心里总有想法，不论是在孤儿街苦苦挣扎的时候，还是亲眼目睹两条生命的消逝的时候，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要发生变化，每个被带走的，都已经不同。 让他自己觉得满意的是，很明显，他会接触到一个不同的层面，一个全新的世界，这对他来说。 或许他对这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观念，他隐隐觉得。 但是他记得那门口的一笔巨款，那是可以不用乞讨，不用撕脸破皮去和流浪狗抢食的生活。 嗯，生活，这我分的很清。 叶闽变得兴奋起来。 他没读过书，不过字倒是认得不少，他不知道。但生活和生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所以说，机会，那种足矣让你天翻地覆的机会，的确会让很多人感到兴奋与激动。 这已经掩盖过了见到死人的害怕。 哪怕死的很轻易。 所以当那人向山上走去的时候，他也推搡着队伍，一起奋力地向前跑去，向那个山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山是很凉的。 先不说冬夜，就算是夏夜，山里的夜也是十分的阴凉的，这山上树很多，叶闽不认得，但枝枝条条交错着，很像王屠夫脸上的肉褶。 这时候，刚刚进山，叶闽就感觉就不一样，凉风一吹，刚刚还有些燥热的身体浑身寒颤，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前面，几个走的快的毫无意识地加快了速度，脱离了队伍，向前快速地跑开了。 叶闽夹在中间，又看着好些人跑离了队伍，觉得那些人真是蠢，应该一起走才对。 他刚想着，那几个人就跑的看不见了。 他开始感觉不好。 叶闽有些后悔了，他看着这后面剩下的队伍，一个个迈着拖沓的步子，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望了望前面变得黑洞洞的山林，又回头看了看，还能看的见夕阳，他估着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这个山头不大，全力跑的话，他能够跑到对面，在完全天黑之前。 但如果跟着队伍… 夜晚在山里前行？他没试过，但黑黝黝的山让他觉得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咬咬牙，他一狠心脱离了队伍，向前跑去。 一个人也可以的！ 事实证明，他没有留在后面的队伍是很正确的。他还没跑出多远，后面就传了一声哭喊过来，终于是忍不住了。 叶闽很少哭，他不觉得哭泪有什么用，眼泪会糊住眼睛，那样只会让你在挨打的时候更加的难受。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凄戾，哪怕叶闽已经跑出很远。 叶闽没有去看，他觉得他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 背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夕阳上挂起了一抹艳红。 没有去管身后，叶闽跑的很快，尽管山路的确很不好走，他还是迅速的翻过了山头，然后下坡，这让他跑的更快了，只不过下坡的速度他有点掌控不住。 砰！ 不出预料的摔倒，叶闽心想，他刚想爬起来继续跑，但一股比山风更阴凉的感觉突然涌上来。 别动！ 他下意识的做出决定，但他的眼睛已经在寻找原因了。 蛇！ 他仅有的知识还是让他做出了判断，细细长长的模样，青黑的身子，光线已经很暗，他看不清那蛇吞吐的猩红色信子，但那幽幽的感觉依旧让他心惊胆战。 叶闽的反应在我们看来尚可，但他不知道的是，蛇是不靠眼睛捕食的。 他没动，但蛇可不会依着他。蛇先动了，它扭着身子狠狠的扑了过来，叶闽心里变得慌乱，一时间胡乱地挥摆着手臂。 噗！ 那蛇咬在了他的左手小臂上。 可能很多人都没有被蛇咬过，叶闽也一样。 首先是不可抑制的惊吓感。 你很难压的住那种被异类扑咬的恐惧。 紧接着是刺痛，和蛇信声响一样丝丝的刺痛，再然后，是阵痛，有的是一阵阵的痛觉。 那从手臂上不断传来的异样感觉几乎让叶闽发狂。 那种揪心的感觉，叶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他那个时候想。 再然后。 他狠着心，壮着胆子，用右手猛地捏住那只蛇的脑袋。 他使劲把它狠狠的拽了下来，往远处用力的一甩。 他爬起来。 跑！ 快点跑！ 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蛇，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心里唯一想的就是跑，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跑到山的那头，跑过这座山！ 这时候他脑子还是懵的，让他觉得安全的，竟然是那个拿刀男人的模样，虽然很凶狠，虽然可能会割掉你的喉咙，但他的确很强大。 强大。 起码这条让叶闽手足无措的蛇，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呼！ 叶闽觉得蛇有毒，已经是好一会之后的事了。 当他发现窸窸窣窣地有人从他身边穿过，陆陆续续有人从后面超过他的时候，他知道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有毒！ 他没有力气去呼喊，没有，也不会去找他们寻求帮助。实话，即便在平时，他也不觉得他们会给自己帮助，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 叶闽继续奋力的向前跑。 还好不是咬的腿… 他想着，他已经能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了。 他看见了那个最高壮的身影，他向着那边冲去。 砰！ 叶闽倒在了02面前。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