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冰皇少年录》 第一章故事开始(新人报道,请多关照) 贵霜纪元三十七年,也是黑暗纪元第一年,这一年,被称为人类英雄的贵霜王朝开国皇帝,龙叄皇阿克·戴尔突然陨落,空前绝后的统一了整个诺奇洛斯大陆的贵霜帝国从此分崩离析,再也无人可以继承它的荣光,虽然人类再也不用面临那可怖一族的威胁,但可怕的欲望,仍然再次将这片大陆拖入了无穷无尽的战争之中。 那是个血腥的年代,各国君主都以征服者与贵霜的正统继承者自居,争相掀起战争,冲突与死亡无时无刻不弥漫于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在这个时代,人命贱如刍狗,人们在绝望中惶惶不可终日,因此,这段黑暗的历史也被后世称为无人愿意回忆提及的黑暗纪元。 新的战争一直持续了千年之久,最终,当世最强的四个国家再也无法忍受连年战争带来的巨大创伤,于是,在位于大陆中央的新月教廷主张下,于教廷圣城克拉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联合会议,各国纷纷派遣数量庞大的使团参加,历时数月,最终,签订了神圣而不朽的——《诺亚公约》,各方约定,消除战争,和平共处。 消息一出,举世欢腾,上至国家权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毕竟不用流血牺牲的世界,总是大多数人希望见到的。 当然,对于各国那些自诩伟大的帝王们而言,能让他们暂时放弃挞伐天下,流芳千古的宏愿而誓言和平,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背后到底有多少内幕掩藏其间,至今似乎也无人知晓。 但无论如何,至此,人类进入了新的纪元,一个崭新而和平的新纪元。 而我们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新历49年,初夏,米兰帝国,圣蒂斯城 今年是《诺亚公约》签订的第四十九个年头,时至今日,诺奇洛斯大陆的繁荣仍在持续着,家家户户敞开大门迎接初升的朝阳,享受和平带来的美好生活。 圣蒂斯城是幅员辽阔的米兰帝国中一座小型城市。 虽说是城市,但因为地处帝国的东南方,几乎与边境毗邻,人口较少,又一向没有什么出产,所以当地的领主只是区区一介男爵。 圣蒂斯城分为上城区与下城区,贵族和有钱人们多半都生活在上城区里,下城区则多是平民住宅区与卖些便宜货的商业区。 下城区某处,矗立着一座新月教会的小教堂,教堂主人是位年迈的老神父,平时光顾的教友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平民老百姓,鲜有出手阔绰的信徒接济。 故而,教堂原本乳白色的外墙已经泛黄,透着浓浓的年代感。圣堂某处窗户上的铆钉也已脱落,微风一吹便会发出“啪啪啪”的响声,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但饶是如此,对于周围的众多教友们来说,这个破旧的小教堂仍是像家一样的地方,他们会视彼此为家人,在每个周末汇聚起来,一起祷告,一起用简单的圣餐。 他们之中未必都是虔诚的信徒,但这些在生活上已无念想的怜人,才更会去寻求某种心灵上的慰藉。 教堂上方,有一座样式古朴的钟楼,被漆成灰红色的钟楼顶上,身着素雅黑衣的少年温品言正静静地盘膝而坐,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 温品言有着一头卷曲的中长发,浓密而英挺的剑眉,发色虽然是黑色,却依旧有着诺奇洛斯人那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瞳孔在阳光照耀下显现出极淡的紫色,嘴唇略薄,透着股倔强的味道,明明才只有十六岁,稚嫩的脸颊却绝对称得上英俊,美中不足的是少年的皮肤有些接近病态的苍白,这给他带上了些许柔弱的色彩。 一行乳白色的小燕排成整齐的“之”字型划过天空,向着天边的尽头远去,温品言望着它们,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 温品言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城少年,但在某些方面又并不普通——他是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孤儿,唯一陪在身边的是个叫作克鲁的老头,而克鲁本人则是如今这所古旧教堂里的敲钟人。 但克鲁属实不是童话故事里陪伴主角成长,照顾他生活方方面面的慈爱老者。他是个酒鬼,毫无人生追求的酒鬼,每月领到的一点儿微薄工资甚至不够让他买酒喝。 他就住在钟楼之内的小隔间里,每天喝到烂醉如泥之后倒头就睡,发出如雷般的鼾声,根本不管温品言的死活。 所以幼时的温品言,生活过的极为艰难,若不是慈祥的老神父时常接济,他能不能顺利度过童年都是个问题。 不过,虽然有这样不堪的过去,温品言也没有对克鲁产生怨恨的情绪。因为他依稀记得,在某一天深夜,自己突发高烧,整个人几近神志不清的程度。那时候,这位平日里对他不管不顾的老酒鬼,却整整陪了他一夜,为他更换额头上的湿毛巾,眉宇间满是不安与关切。 然而,哪怕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克鲁对他也是十分冷淡,俩人的交流几乎都只是只字片语,某天他乘着老头子清醒之际,向他询问自己的名字,老头子沉默了许久,才从干瘪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三个含糊不清的字来。 “温品言……” 温品言,一个奇怪的名字,他在教堂的藏书中读到过,据说在米兰帝国以东,诺奇洛斯大陆之外,遥远的阿尔卑斯山脉的另一头,那片名为“东陆”的广阔土地上,居住着一个黑发黑眸的民族,只有他们才会给自己取这种名字。 但除开温品言的一头黑发,不管是温品言还是克鲁,在他们身上都丝毫看不出哪怕一点儿东方人的特征。 “你为什么要给我取一个东方人的名字?是因为我的父母是东方人么?”温品言不止一次地向克鲁询问这类问题,但老人总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但少年并不喜欢“温品言”这个名字,一半是因为他对于神秘的“东陆”知之甚少,另一半则因为一个米兰帝国的孩子,却有着东方人的姓名,总会让他觉得自己与同龄的孩子格格不入。 “品言……你在上面么?” 这时,某人的喊声将温品言从失神中拉回现实,他赶忙答应一声,然后低下头,寻着声音望去。 “品言啊,还好你在,一会儿去学校的时候,记得把这篮子土豆带去,学校的人催了好久了。”说话的是温品言的邻居,勤劳的丽莎阿姨。 “好嘞。”温品言欢快的应道,好似吃了蜂蜜的狗熊。 他站直身子,上前两步来到钟楼的边沿,俯身一撑砖红色的楼顶边,整个人像杂技演员一般荡在空中,然后松手落下。 下落不到两米的距离,温品言已经稳稳地落在钟楼外一块突出的砖石上,紧接着他手脚并用向下攀爬,每一步都恰到好处的踩在最适合落脚的位置。他的背影像一只敏捷的猿猴,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顺畅。 不一会的功夫,少年已经从十数米高的钟楼顶落在地上,走到丽莎阿姨身边。 丽莎阿姨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少年人凌乱的发丝,“乖孩子,快去上学吧,晚上来阿姨家一起吃饭。” “谢谢阿姨。”温品言从丽莎手中接过竹篮,甜甜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配上他颇为英俊的脸颊,对中年女性的杀伤力显然不小。 哪怕是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城市,也还是有学校存在的。圣蒂斯公学院,分为初级学院与中级学院,简单点儿说就是小学与中学。 一般情况下,平民家庭的孩子是不会去就读学校的。别的不说,光是每年的高额学费就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更别说是温品言这种还需要他人救济才能过活的倒霉孩子。 但某个人对他说过,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必须要上学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有改变人生的出路。 于是温品言心甘情愿去做。 为了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好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温品言从一个羸弱的婴儿长成孔武有力的小大人。幸运的是凭着一张桃花泛滥的英俊脸,他得到了一份很有“钱途”的酒馆男招待工作,酒馆老板是个势利眼的中年胖子,每天搂着不重样的妖艳女子进出酒馆,对温品言在内的一众招待颐指气使。 第二章薇薇安 但哪怕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死胖子,也有他可爱的一面。有时候喝嗨了他会用力揽住温品言的肩膀,大讲自己年轻时的丰功伟绩,诸如生意做大到得到了米兰皇帝陛下的亲自接见,整天和政界商界的大佬们对坐共饮香槟酒之类的,一听就是吹嘘的胡话,但情到浓时他也会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拍在温品言手上,一脸“老爷我根本不在乎钱我对钱没有兴趣”的神气。 就这样,辛劳了一整年后,温品言才终于攒够了入学的报名费,这才得以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圣蒂斯公学中级学院就读。 沿着下城区唯一一条还算平整的大道一路向前,跨过流淌着涓涓细流的长野河,便能进入到上城区的范围,这里的房屋与环境,明显要精致了许多。 此刻天色尚早,路上的行人还不是太多,但在街边开店的商贩们却已经早早地开门营业,餐馆中传出阵阵诱人的饭香,温品言停下脚步,向着餐馆内望去。 但最终,囊中羞涩的他还是尴尬的挠了挠头,放弃了进去吃顿早餐的想法。 十分钟后,温品言终于到达了圣蒂斯公学铝合金制的高大校门口。 这间学校的主楼由一所古老的教堂改造而成,却比温品言所住的教堂好上百倍。主楼是典型的哥特式风格,高耸入云的尖塔,镶嵌有彩色玻璃的长窗,使教堂产生出一种浓厚的宗教氛围。 学校四周筑起高高的围墙,内里是大片的绿地与参天的古树,散发着清新好闻的自然气息。 但温品言并未进入蔚为壮观的哥特式教学楼内,而是沿着一条深红色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来到了校内的学生食堂。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一张张摆着精致烛台的宴会桌,走进食堂的后厨,将篮子摆在桌上。 “喂,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听到动静的厨师长回过头来,嗓门大的吓人,“土豆已经不够用了,噢…你已经拿来了么,那就快去把菜洗了,一会儿学生过来要是早餐还没做好,这个月你一分钱都别想拿!” 温品言被这等魔音震得耳朵生疼,赶忙连声应下,然后依言行动起来。 虽然顺利进入了圣蒂斯公学就读,但他的经济情况也着实并不宽裕,连公学内的日常开销都很难保证,这也使他成为了整个学校乃至于学校历史上唯一一个工读生,需要每天在后厨帮工,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圣蒂斯公学院是实行寄宿制的学校,所有学生都必须住在统一安排的校舍里,但只有温品言是个例外,因为他实在无力负担昂贵的住宿费,校方看在他的各科成绩还算优异的份上,算是大发慈悲,特别允许他可以住在校外。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对于温品言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更是如此。 过了许久,供给学生们的早餐终于完成,无非是些培根肉、煎蛋、土豆泥与烤的焦黄的吐司面包一类的简单物事,味道姑且不提,香气还是很浓郁的,温品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暗暗咽了口唾沫。 厨师长以及多数在餐厅工作的老人们可以提前下去用餐,但作为工读生的温品言却是不行,为学生打饭也是他每日的例行工作之一,这让他在学生中颇有名气。 其实这也难怪,每天都能从食堂的打饭窗口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想不出名都难。 慢慢的,来食堂用早餐的学生逐渐变多,温品言也开始忙碌起来,工作倒是并不复杂,按照学生要求准备相应的餐食交给对方即可,他将黑色长衣的两边袖口卷起至手肘处,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你好……”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温品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来者是薇薇安,这所学校的知名人物之一,某些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的登徒子闲极无聊,颁布了一份被称为“圣蒂斯公学十大美女”的榜单,而薇薇安名列前茅,年仅十五岁的她已经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美貌,身材虽然娇小,比例却十分匀称,在一众学生之中人气颇高。 而薇薇安最为人所称道的,还不仅仅只是美貌,而是她显赫的家世。 薇薇安的父亲,乃是这座城市的直系领主,世袭的凯特男爵,这就意味着这个美貌的可爱女孩或将成为手握一城之权的薇薇安男爵殿下,娶到这样一个女孩,对于任何圣蒂斯城里的少年而言,都绝对是天大的福分。 但这个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小姑娘,此时却羞红着脸蛋,俏生生地站在温品言面前,低头摆弄长裙的蕾丝边,温顺的像是小猫。 食堂的打饭窗口足有四个之多,但这位薇薇安大小姐却总是选择温品言所在的那一处,今天也没有例外。 “你要点什么?”温品言笑了笑,装模作样地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露出自以为帅到爆炸的笑容,隔着窗口对薇薇安说道。 薇薇安的胃口很小,只要了一片奶油吐司,半碗土豆泥和一杯加了砂糖的清咖,但就是这样简单的餐食,薇薇安却点了足足两分钟,语速慢的像是在解繁杂深奥的数学题。 温品言准备好餐食递了过去,薇薇安双手接过,手指与温品言微微触碰,顿时俏脸一红,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看温品言一眼,但任谁都能从她脸上读出“倾慕”二字来。 早餐时间很快结束,当最后一名学生起身离席的时候,温品言终于有机会松口气,随手抓了块已经不再温热的软面包叼在嘴里,转身走出后厨,从角落的柜子里摸出一件蓝白色的学院校服披在身上——他只有这么一件校服,一旦弄脏弄坏了就得花钱买新的,那是很大一笔开销。 他一溜小跑着出了食堂,去向教学楼的方向,因为上午的课程马上就要开始,属实没有留给他太多耽搁的时间。 这就是温品言如今的生活日常,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并不空闲也绝不充实,仅仅是为了维持生活也要竭尽全力,这么想来若是当初没有花这么大的心思进入圣蒂斯公学院,他的生活应该会轻松许多吧? 不过世间没有后悔药,既然决定了,温品言也没有中途放弃的想法,况且在这所偌大的学院之内,他倒也不能算是孤身一人。 第三章蔷薇 上午的课程是数学和历史,温品言对枯燥乏味的数学实在兴趣缺缺,但稍晚时分的历史课倒是颇有趣味。 教历史的老师是个十分健谈的老学士,除了基本课业以外,还经常会给学生们讲一些大陆之上的逸闻趣事,从风土人情到宏大战争,均有涉猎。 有一次讲到“诺奇洛斯大陆骑兵的诞生与发展”这门课题时,老学士还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段被米兰军方视为禁忌的隐秘往事。 说是虽然如今公认的大陆最强骑军是北之洛斯托夫帝国的“拂晓旗帜”,但在数十年前,这一头衔本属于米兰帝国的“皎月晓骑”。他们统一穿着黑白两色分明的坚实铠甲,上纹一轮圆月样式的图案,故而得名。 那是一支真正用血与火淬炼出来的钢铁雄狮,曾助米兰帝国横扫六合,声名遍及大陆的每个角落,几无敌手。 直到某一天,不知是哪位大人物脑子搭错了一根筋,不满足于称霸诺奇洛斯大陆的皎月晓骑奉命登上刚刚研发成功的重型巡洋舰“海上堡垒”号,从西南方的海路绕过陡峭到几乎无人可以翻越的阿尔卑斯山脉,踏上了那片名为“东陆”的土地。 按照号称脚步走遍整片大陆的冒险家——波罗.马可留下的地理图志,皎月骁骑一路向着东陆腹地挺进。 起初风平浪静,但在某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他们遭遇了一支竖起虎头战旗的庞大骑军,结果,近万人的皎月骁骑竟然全军覆没,直接被打没了番号。 据几名为皎月骁骑押运粮草辎重的军士事后描述,他们只闻得一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响,大片的黑影便铺天盖般涌来,口中高喊着同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顷刻间便凿穿了皎月骁骑的阵线。 每每听到这种故事,都让年轻的温品言心驰神往。每个小男孩心中都有一个骑士梦,他也不例外。穿上板甲,跨上战马,手中长剑挥舞,所过之处敌人闻风丧胆,身后站着那个让你心甘情愿为之赴死之人。 而这只是温品言心中无法宣之于口的小小幻想,要成为米兰帝国的骑士可并不容易,事实上每年都有军部的高官来到这座边陲小城招募新兵,有幸被选中的男孩儿会成为所有人艳羡的对象。哪怕是普通的贵族阶级,家里出了一个拥有骑士头衔的孩子都会骄傲地奔走相告,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就更是如此,那是改变命运的契机。 但像温品言这样的孩子,是没有资格被军队相中的,因为他没有灵能。 灵能,一种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先天能力,当年龄成长到某个阶段的时候,灵能便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上。没有才能的普通人哪怕经历极严酷的修炼,也无法真正掌握灵能之力。 可以说,先天拥有灵能的人,是被上帝选中的宠儿,生来便高人一等。 灵能的用途既多且杂,最突出的一点便是可以形成一道散发光芒的屏障保护在周身上下,一般的金属利器难以穿透而入。 按照实力划分,灵能可分为九级,从上到下,依次是炽级、智级、座级、主级、力级、能级、权级、光级以及声级,每一级又可细分为初阶,中阶与高阶三个阶级。 其中,前三级的灵能因为浓度不足,会呈现出无色或者白色的状态,到了第四级,也就是能级以上,灵能则会由白色转变为淡淡的紫色,颜色越深,也就代表灵能越强,七级座级时,灵能便会由极致的紫色转为黑色,而当到达九级炽级的时候,灵能却又会呈现出返璞归真的状态,也就是重新化为无色,而到了那个时候,基本也就成了诺亚大陆上最顶尖的战力。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灵能的普通人就绝对无法与灵能拥有者抗衡,昔日的米兰帝国大元帅——“军神”沃尔夫冈就没有任何的灵能之力,但他手持一把长达七米的特制骑枪纵横战场之上。在他面前,灵能脆弱如纸,轻易便被撕裂。 但这只是个例,更多时候,灵能拥有者面对普通人,依旧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上午的课程结束,温品言照例去往厨房帮工之后,却并未返回主楼的教室,而是避开熙熙攘攘的人流,鬼鬼祟祟地来到圣蒂斯公学的大门之前,探头探脑,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没多久,一道靓丽的身影自鹅卵石小道的尽头缓步走来,竟然是薇薇安,温品言顿时面露喜色,小跑几步迎了上去。 “你来啦。”温品言笑的眯起了眼睛。 薇薇安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摊开,掌心是一张小小的白色便签纸,轻声说道:“我看到你写的纸条了。” 温品言伸手接过,随意的将之团成一团放进口袋,这是先前借着送餐食的机会递给薇薇安的纸条,上面写了详细的时间和地点。 “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温品言眨眨眼,饶到薇薇安身后,伸手在姑娘家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 “可是……”薇薇安有些犹豫,“贝伊学士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怕……” “有什么关系呢?”温品言伸手,轻轻握住女孩纤细的素手,一脸希冀地说道,“贝伊学士的政治课可是最无聊的,再说,有这么多学生在呢,就少我们两人,他肯定发现不了。” 薇薇安象征性地小小挣扎了一下,便任由温品言握着,稍微犹豫了片刻,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离开圣蒂斯公学倒不是什么难题,看门的老大爷显然深谙养生之道,这会儿正在自个儿的小房间里睡着午觉,温品言带着薇薇安偷偷溜出大门,沿着长野河的河岸一路向南,来到一条名为长水街的僻静小街,此处乃是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处,虽不甚繁华,但也远非下城区的萧条破旧可比,可饶是如此,贵为领主之女的薇薇安也是头一次来此,颇觉新鲜之余,握住温品言的小手,不免也多加了几分力道。 二人最终在一栋典雅的二层古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栋建筑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但洒扫整洁,不染纤尘,悬在门梁上的招牌简洁明了的书写有“蔷薇”二字,想来是酒馆的名字,倒也落落大方。 这便是温品言打工的酒馆所在。 蔷薇酒馆是古老西式风格,老板虽是个整日烂醉如泥的粗汉子,店内的装潢却是颇有格调,一棵极有年头的大榕树与酒馆的西面外墙紧紧相依,苍老而浓密的绿叶则将酒馆相拥入怀,咖啡色的整体基调,玫瑰花纹的桌布,墙壁的装饰与精巧的雕刻皆是难得的上品,精巧到很难让人分辨那是匠人的杰作还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角落的留声机缓缓播放舒缓的轻音乐,让人有种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的错觉。 每张桌上与四面的墙壁都设黄铜的烛台,用于摆放蜡烛点亮黑暗。 数十年前,某些惊才绝艳之辈发现了电的存在,时至今日电能已经普及到了大陆的各个角落。但由于通电的价格实在高昂,多数平民家庭与普通店家还是继续沿用传统的蜡烛与煤油灯作为照明工具。 第四章少女 温品言牵着薇薇安细嫩的小手,在吧台旁的空着的高脚椅上坐下,轻笑着和某人打招呼,“阿雅姐,下午好。” 听着动静,吧台后方正在整理酒柜的窈窕身影转过身来,那是一名有着小麦色长发的漂亮女子,虽然眼角已然带起了明显的鱼尾纹,可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靓丽,望见温品言,女子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品言,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好像不是你当班吧。” 温品言嘻嘻一笑,不着痕迹地朝着身旁羞怯低头的薇薇安努了努嘴,“我可不是来上班的,今天是带朋友过来长长见识。” 听他这么一说,阿雅才注意到温品言身旁的薇薇安,好看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立马换上了一副“我懂的”那样的狡黠神情,“行啊,我们的小温品言长大了,居然知道带漂亮女朋友回来见雅姐咯。” 薇薇安闻言,顿时羞红了脸蛋不敢答话。 温品言眨了眨眼,十分厚脸皮的没有解释:“雅姐,不说这个了,调一杯你最拿手的给她看看呗。” “好,等着啊。”雅姐笑道,转而拾起一旁半透明的玻璃器皿,开始熟练的调酒。 不多时,一杯盛在水晶高脚杯中的淡绿色液体被摆上吧台,雅姐轻抿嘴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 温品言抬手,轻轻将之推近女孩的方向,“店里的招牌,薄荷利口酒,尝尝吧。” 薇薇安听话地接过,小脸上却是显出些犹豫,“可是我不太会喝酒,利口酒的酒精度数太高,我喝一点点也很容易醉……” “放心吧,这酒是特调的,酒精度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并且加调了青柠汁与糖浆,只是一小杯的话,女孩子也喝不醉。”雅姐一边收拾器皿,一边笑着说道。 薇薇安闻言,这才放心地抿了一口。 初入口时,只能觉出些果酒普遍都有的甜香味道,没有什么稀奇,但稍一回味,浓郁的薄荷顿时在口中扩散开来,果然滋味不错,满口余香,薇薇安不禁可爱地微张小嘴,这等水准,竟然比之家族花费重金从达米亚平原雇来的调酒师也不遑多让。 “还不错吧?“温品言龇了龇牙,露出得意的神情,”别看雅姐这样,她的调酒技术可是年轻时跟着风露城的大师学的,本事大着呢。” 所谓的风露城是米兰帝国的皇城,也是米兰辖境中的第一大城,作为整个米兰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没有去过那里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它的辉煌。 而关于“风露城”这个名字的由来,倒还有一段在诺亚大陆上广为流传的佳话。 百年前,某名出自东陆的朱姓大文豪越过阿尔卑斯山脉,造访米兰帝国,与当时的米兰皇帝相谈甚欢,并在临走时为米兰皇城取了一个极有诗意的唐文名字,是为“枫丹白露”四字。皇帝大爱之,稍加精简,取其精华之后,这才有了现在的风露城。 薇薇安眨了眨眼,莫说是她自己,就算是她的父亲凯特男爵都没有去过风露城,当下望向雅姐的眼光,也不免带起了些许敬意。 “你就别替我吹嘘了,”雅姐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过是在风露城的小酒吧和师傅学了些手艺罢了,不值一提。” 温品言嘻嘻一笑,忽然前探身子,半开玩笑地压低声音说道:“雅姐,这钱就在我的工资里扣吧,咋们这么熟了,要不然给我打个折呗?” “瞧你没出息样子,”雅姐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就你那点薪水,还是省省吧,这杯算雅姐请你的小女朋友喝的。” 这时,一阵酒杯碎裂的噪声打破了酒馆的娴静,紧接着传来两名男子用圣蒂斯城方音喝骂的声响,温品言眉头微皱,转头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酒馆角落的一张木质方桌旁,两名明显已经醉得不起的中年男子正隔着长桌对峙,口中互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形貌邋遢却又气势汹汹,连腰间挂着的长刀都已经出鞘,那刀身胡乱挥舞着,割裂空气发出飒飒的噪声,显然不同于某些贵族时常挂在身边装样子的寻常饰物,周围的酒客们纷纷敬而远之,或者干脆直接向着酒馆外边逃去,而另一人则身材瘦小,手无寸铁,虽然畏惧对方手中的武器有心退让,可在酒精的影响下,还是强自硬撑,不愿堕了威风。 温品言挑了挑眉毛,颇有些讶异,因为那名高壮些的邋遢酒客,竟然是他所认识的安德烈。 安德烈是个可怜人,早年间曾是圣蒂斯城卫队的成员之一,虽是那种没有军籍的贵族私兵,但多年的打拼下来,倒也攒下了不少家底,娶了个城里的漂亮媳妇儿,一时生活美满。 只是后来的某次卫队行动中,他失手误杀了一名平民,故因杀人罪锒铛入狱,在牢里蹲了两年之后,他丢了卫队的工作,媳妇也不知所踪,万念俱灰之下,这才终日醉生梦死,成为了蔷薇酒馆的常客,还时常与酒馆的其他酒客们发生冲突。 边陲小城的小酒馆里,向来不缺酗酒闹事的窝囊醉鬼,寻常的争勇斗狠,雅姐倒也懒得理会,但用上了刀剑,事情便全然不同了,若是在店里出了人命,总免不了那许多麻烦,况且那安德烈也是熟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摊上人命官司,于是雅姐不得不从吧台中快步走出,横在两人中间。 “你们都冷静点,”雅姐柳眉一竖,“安德烈,你先把刀放下!” “老板娘,这他么不关你事,别来自找麻烦。”安德烈涨红着脸蛋,显然是真的醉的不轻。 “你们要打要杀我都不管,但店里的任何东西,砸坏了你可赔不起!”雅姐气呼呼地大喊。 安德烈闻言,气息一滞,似乎略微冷静了下来。 “老板娘”是酒店熟客对于雅姐的称呼,规模不大的小酒馆内,除了几名受雇前来的年轻招待外,上点年纪的便只有雅姐和胖老板二人,以雅姐的手艺,早就有不少上城区的豪华酒吧前来挖角,可这么多年下来,雅姐却仍然坚持留在小小的蔷薇酒馆之内,领着微薄的薪水却毫无怨言。 久而久之,上了年纪却又未曾成家的雅姐便成了人们口中的老板娘,雅姐本人倒是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每有人提都会娇声呵斥着抗议。 但只有温品言知道,事实却恰恰相反,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的注意到,每当雅姐装模作样的训斥过后,一转身,那脸上挂起的浅浅笑意。 美的像是十八九岁的怀春少女。 第五章反击 可那与安德烈起冲突的酒客显然没什么眼力见儿,竟然不懂得顺坡下驴的道理,眼见着雅姐横在自己面前,竟然又壮起了胆子,用极尽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 “是啊,安德烈,就你那穷酸样,不如省点钱,也好早些买块通透些的墓地,可别到死了之后,都没个地方埋你自己!” 这话说得太过恶毒,可算是彻底点燃了安德烈的怒火,完全失去理智的安德烈大吼一声,本就出鞘的长刀顿时高举,作势便要斩向那名酒客。 雅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温品言,轻轻努了努嘴。 极快的黑影忽然从后方闪出,围观的众人们忽然发现,那名酒客与安德烈之间,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道瘦削的身影,那是手无寸铁的温品言,此时他眉头微簇表情木然,眼神却犀利如鹰,紧紧盯着那把高速挥动中的长刀,谁也无暇去想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何会有这样的速度。 一旁的薇薇安吓得捂住了双眼,红唇微张,险些惊呼出声,倒是雅姐神色淡然,自顾自地转身走回吧台。 千钧一发之际,温品言居然随手抓起桌上的烛台横扫而出,姿势像是刀客名家施展利落的拔刀斩。 伴随着当的一声炸响,众人惊讶地发现,安德烈手中的战刀居然直接脱手飞出,直扎在西侧的墙面之上,入木三分。 “好险好险,运气真好,”温品言“惊慌失措”地放下烛台,拍了拍胸口,摆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黄铜烛台虽然美观,但却无法抵挡长刀的锋锐,若是正面接触,瞬间便会崩溃,但温品言的烛台居然不偏不倚,正好击打在了长刀的侧面。这并非易事,非眼力与胆魄得兼者不能为之。若是时机稍有偏差,后果便是温品言连同身后的酒客都得丢了性命。 “喂!安德烈,差不多就行了,墙面的维护费可得你自己来出!”温品言伸手指他。 险些杀人的安德烈明显也有些惊魂未定,但在酒精的驱使下,望着温品言白净的脸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怒火却是再次提起,竟然直接举拳向着温品言砸了过来。 但温品言只是微一抬手便挡住了那记凌厉的刺拳,他抬眼望着安德烈那因为酒精作用而涨红的大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两人的体型相差悬殊,温品言的整只手掌完全撑开,也不过是将将接住了安德烈紧握的右拳,但那拳头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完全无法再前进半寸。 下一刻,温品言五指收拢攥紧,轻微的骨裂随之从指缝中响起,安德烈吃痛,不禁痛呼出声,他紧接着发力,抬脚踩在身旁的空椅上一跃而起,腰部在口中几乎扭曲成九十度的直角,以此膝击安德烈的太阳穴,安德烈只觉自己像被一柄沉重的铁锤砸中头部,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再也无法站稳,趔趄几步便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落地的同时,温品言还顺手还接住了因为安德烈的双手胡乱摆动而被扫落的一支玻璃酒杯。 这一切只在瞬息间发生,温品言的动作看似花俏,实则攻守有度,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破绽,比起打架,更像是已经排演多次的精彩木偶剧。 做完这一切的温品言忽然转身,抓起还处在懵圈状态的薇薇安的小手,拉着她跑出了酒馆。 “雅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此时才终于回过神来,纷纷感叹温品言神乎其技的敏捷身手,雅姐回到吧台之中,取出抹布擦拭着薇薇安先前喝过的杯子,抬头望了眼温品言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欣慰之色。 离开蔷薇酒馆的二人其实并没有跑出多远,等到看不见身后那栋素雅的二层建筑之时,温品言便松开了薇薇安的小手,与她并肩沿着长野河的河岸往回走。 “对不起啊,”温品言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想带你出来玩的,却让你看到了这种场面……”。 “不会啦,”薇薇安摇摇头,“酒吧很漂亮,雅姐调的酒也很好喝,我玩的很开心。” “是么?”温品言耸耸肩,“那你可真容易满足。” “不过啊,温品言,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厉害。”薇薇安晃了晃温品言的手臂,把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眼底透着兴奋。 温品言撒然一笑,抬手揉乱了薇薇安柔软的额发,笑着说道:“答应我,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可别在公学里乱说。” “嗯!”薇薇安甜甜一笑,温顺的点了点头 温品言转过头,自顾自地碎碎念着,“不过别看安德烈那样,他其实是个沉默寡言又很有善心的老好人,蔷薇酒馆的熟客很多,可愿意在闲暇时为招待们帮忙杂务的人只有他一个,早些年我还见过他的妻子,他们原本已经计划要生个孩子,只可惜……” “既然是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下重手把他打晕呢?”因为并肩行走的关系,薇薇安只能歪着头,费力地偷看温品言的表情。 “这个啊,”温品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好几个酒客起了冲突,先前还差点把人打伤,这次居然连武器都用上了……他并非如此冲动不计后果之人,这么做,想来是要一心寻死吧,我这次弄伤了他的手骨,应该能让他稍微冷静一段时间。” “怎么会有人一心寻死?”薇薇安眉头微簇。 “是啊,怎么会有人一心想要寻死呢?”温品言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面颊,苦笑着说道,“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懂这些家伙呢……” “放心吧,那个大叔一定会理解你的。”薇薇安忽然用孩子特有的笃定口吻认真地说道。 “真的么?”温品言转过头去冲她笑。 “真的!”薇薇安停下脚步,斩钉截铁地说道,温品言微微一愣,看着薇薇安末梢带卷儿的柔顺长发被风吹的飞扬起来,以及那长发之下写满认真的漂亮脸蛋,眯了眯眼睛。 半晌,他重又牵起女孩的手,缓步向着圣蒂斯公学走去。 第六章剑术 回到公学的时候,午休时间早已结束,两人本打算避开门卫大爷的视线偷偷进去,可没想到,圣蒂斯公学的大门外边,居然有人等着他们。 那是一个身影欣长,着黑色西装和素雅白色衬衫的英俊男子,衬衣袖子半卷着,露出手腕上那块精致的机械腕表。他侧头审视从街道另一头缓步走来的两人,瞳孔在阳光下显现出极浅的棕色,右手的拇指与中指则不着痕迹的轻轻摩挲,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望见这个男人,薇薇安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温品言的手,但温品言暗自加了些力道,没让她得逞。 “谢尔盖导师。”行至近前,温品言这才放开了女孩的手,薇薇安羞红了脸蛋,硬着头皮打招呼。 谢尔盖是圣蒂斯公学剑术课的导师,同时兼任公学的警卫部长,学生安全一类的问题确实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可两人只离开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按说应该不至于惊动他才是。 “等你们很久了,”谢尔盖笑着说道,“贝伊学士刚刚在他的政治课上点了名,猜猜看,唯二没有去上课的学生是谁呢?” “完蛋了……”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的薇薇安脸色一苦,低着头说道,“我们知道错了,谢尔盖导师。” 温品言龇了龇牙,轻轻别过头去。 “薇薇安·凯特同学,我得说校规中有禁止学生恋爱和旷课的条例,更别说是私自离校了,”谢尔盖摆出严师的模样循循善诱,“不过念在你是初犯,我就不把这事告诉校长了,你现在可以回教室了。” 薇薇安闻言,顿时一喜,甜甜的说道:“谢谢导师。” “至于你,温品言同学,”谢尔盖面色一板,“你得和我走一趟了。” “谢尔盖导师!”薇薇安显得很有义气,“温品言是和我一起出去的,你不能让他一个人受罚!” “好啦好啦,”温品言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谢尔盖导师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 “真的没事。”温品言凑近薇薇安,又轻声耳语了几句。 薇薇安俏脸一红,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递给温品言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独自一人沿着朱红色的小道缓步离开。温品言与谢尔盖并肩而立,注视着她渐行渐远,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同时无声地挥了挥手,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薇薇安一走,温品言顿时换了副嘴脸,语带嫌弃地说道:“谢尔盖,我就晚了这么一会儿,你就急不可耐地到处找我,我得说你真的应该怀疑怀疑自己的取向问题。” “放心,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会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谢尔盖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顺带一提我喜欢身材丰满的漂亮妞,就像你的琳达导师那种。” “琳达导师的身材确实没得说,”温品言咂咂嘴,颇为惋惜地说道,“只可惜她前年就嫁给了缪恩的秃头老爹,啧啧,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想象中警卫部长教训学生的画面并未出现,师生两人和睦的出奇,说话的口吻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对坐相谈。 他上前几步,亲昵地搂住温品言的肩头,一同沿着与薇薇安不同的方向走。 “我猜校规里没有关于禁止学生谈恋爱的说法。” “确实没有。” “贝伊学士发现我们旷课的事也是你编的。” “也对。” “那你让薇薇安现在回去,不是被抓个正着?” “额……这我倒是没想到。”谢尔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身后的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很长。 和谐的像是兄弟或是父子。 二人绕过主楼与食堂,来到公学角落一栋颇为巨大的立方体建筑之前。 圣蒂斯城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但因为临近边陲重镇,一向有尚武风俗,故而在圣蒂斯公学之内,也有设施相当完善的练武场,谢尔盖掏出钥匙,打开练武场门前沉重的钢芯门锁,推门而入。 建筑内部并没有开灯,但透过四周的玻璃窗户,仍有大片的阳光洒下,照亮了四角铁质的武器架子和场地中央近百个填充了稻草并用铅皮包裹的高大木桩,轻薄的淡淡灰尘在阳光下律动,带出某种悠扬的娴静气息。 谢尔盖回身,重新将大门上锁,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轻易不会有人前来,不过是为了上一道保险罢了。锁上门后他转身行至角落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把亮银色的宽背重剑,随手丢给温品言。 温品言抬手接过,纯铁打造的重剑分量十足,掌握起来略微有些吃力,圣蒂斯公学寻常的战斗课程或是剑术训练都无需用到这种武器,摆在架子上无非就是装装样子,但对温品言来说却绝非如此。 “老规矩,劈剑,刺剑,撩剑,腰斩和和回身斩,各来一千遍,”谢尔盖抱着双臂站在一边,一改原先的温和模样,冷漠地像是久经战阵的将军。 温品言咽了口唾沫,掂了掂手中的重剑,这样的训练量哪怕是对一个身强体壮的成人来说都很难完成,更别提是他这样一个尚不足十六岁的少年。可求情是没有意义的,若干次的经验告诉他那不过是自讨没趣的做法,练武场中的谢尔盖冷酷的让人心寒,若是没有完成他的指标,即便自己累的脱力晕倒过去,也会被他用一盆冷水泼醒,并且让自己继续训练。 温品言一咬牙,微低身体,摆出绝对正统的剑术起手式,低吼着斩向面前的木桩。 此后,空荡荡的练武场中便只回荡起单调乏味的劈砍声与少年雄浑的低吼。 谢尔盖·莱昂纳多,是从三年前来到这座城市的外乡人,据说是个破落的贵族之后,但自其担任圣蒂斯公学院警卫部长一职后,学院内就再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安全事故。他本身还是个高明的剑术大师,曾单人单剑连续战胜了三名身强力壮的青年剑手,在圣蒂斯城中颇有名声。 但温品言知道这绝非他的极限。两人的相遇是在下城区一条破落的街道上,当时是正午时分,年仅十三岁的他被几名小混混围在墙角。混混们用力踢打他的身体,口中怒骂着世上最最不堪的污言秽语,而温品言则死死地将一个小包裹抱在怀中,默默地忍受欺凌。 包裹之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的只是几十枚脏兮兮的银币,但那是他一个月的工钱,没了这笔钱他就只能忍饥挨饿,教堂的老神父自顾不暇,未必就能腾出手来接济他。 这时候身着白色小礼服的谢尔盖突然出现,须弥之间便将几名持握短匕与折刀的混混尽数击倒,那一刻躺在地上的温品言抬头仰望他的身姿,炽烈的阳光从他身后洒下,仿若神兵天降。 之后,谢尔盖便开始着手教导温品言剑术与格斗术,当然,希望温品言努力入学圣蒂斯公学院的人,也是他。 第七章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日渐西斜,场间忽然响起“当”的一声巨响,那是重剑落地的声音,同时倒下的还有温品言自己的身体,此时他喉咙处的唾液粘稠的像是胶水,沉甸甸的眩晕感充斥着他的脑海,温品言只觉得四肢像是灌了沉重的铅水,再也爬不起来。 但他终于还是完成了谢尔盖的指标。 “不错嘛,”谢尔盖点了点头,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臂上那枚精致的机械腕表,顿时满意地一笑“比昨天完成的时间又早了四十七秒,很不错,今天就不让你练那套剑法了。” 听到此话的温品言如释重负,似乎连眩晕感都减轻了不少,相比于这堪称恐怖的训练量,谢尔盖所谓的“那套剑法”才是真正让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一边说着,谢尔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鼓鼓的荷叶包和一罐沉甸甸的行军水壶,递给温品言。 温品言趴在地上,连续深呼吸数次以恢复体力,这才用双手撑着地面,抬手接过。 荷叶包一打开,浓郁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其内是一整只红彤彤的烧鸡,一看就是城东那家名头最响的烧鸡店出品,分量十足。锃亮的油光附着其上,令人食指大动。 温品言拧开水壶,一仰头直接饮掉了小半壶水,这才抱着烧鸡大快朵颐起来。 谢尔盖微微一笑,在温品言身边盘膝坐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吃。 如此艰难的地狱训练,至今为止,温品言已经连续坚持了整整两年,风雨无阻,当谢尔盖第一次提出这份训练方案的时候,温品言简直吓得直哆嗦,心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谢尔盖却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一旦他想要偷懒或是逃跑的时候,他都会取出木棍或是刀鞘那样的钝器,打的温品言鼻青脸肿。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每当温品言质问对方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时,谢尔盖总是这样说道。 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论在哪儿都该以孩子轮称才是,也不知道谢尔盖是以什么为评判标准,温品言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坚持,又是为何坚持下来的,或许是因为似乎不切实际的成为骑士的梦想,或许是为了娶到身份显赫的薇薇安。 又或许,只是因为不想像那个钟楼里的老酒鬼那样,平庸的度过一生。 不多时,温品言便将整只烧鸡吃的只剩焦黄色的骨架,他轻轻拍了拍肚皮,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看样子是吃饱了,再休息会儿,你就该去食堂做准备了。”谢尔盖淡笑道。 温品言沉默了一会儿,“谢尔盖,你说今年过来招收新兵的会是哪支部队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南境泗水城的‘步军三师’,也有可能是达米亚平原上的野战军‘绿鸭舌帽’,如果运气好的话,是南境的王牌军团‘冥府游骑兵’也说不定……”谢尔盖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卷支烟点燃,享受着轻吸一口。 此时看去,谢尔盖的真正瞳色其实是罕见的琥珀色,像是某种稀有的猫科动物。 “冥府游骑兵啊……”温品言露出憧憬的神色,他听说过那支骑兵的威名,自皎月骁骑全军覆没之后,冥府游骑与北境的冬临铁骑是最有资格争夺米兰“最强”称号的军队之一。 “怎么?今年想去试试身手?”谢尔盖轻声笑笑。 “也不是啦,就是随口一问。”温品言顾盼左右,口是心非。 “对了,那如果我想要在军队建功,去哪儿最合适”温品言接着问道。 听闻此言,谢尔盖顿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温品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避开视线。 “这个嘛……我应该和你说过,在米兰帝国,除去贵族个人圈养,没有军籍的私兵,各地驻扎的机动军、野战军,以及风露城周边隶属于皇室亲统的几只特殊军队之外,大致可分为四个军团,分守东南西北四境。这些军团,名义上全都由军部统领,但实际上,每个军团的首脑都有很大程度的自决权,元帅根本无法直接命令他们,只有当大军出征时,才会从四境的守军中抽调一定比例的士兵组成联合军队,由军部和元帅全权指挥。不过《诺亚公约》签订之后,各国的大型战事几乎已经绝迹,抽调兵力的事情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了。” 谢尔盖接着说道:“西境明面上的统帅是伊戈大公,统辖以西风城为主城的大片城市,只是西境与大陆中央的新月教廷毗邻,实际与西之洛伦帝国接壤的土地其实并不太多,所以战事很少,想要建功立业,难度也是最大的。” “东境与南境的情况也基本类似,米兰帝国以南是我们坚定的盟友伯明翰共和国,而东方则是那陡峭到几乎无人可以越过的阿尔卑斯山脉和几个弹丸小国,故而兵力投入也不算太多。” “所以,如果你想要在军队建功,最好的地方就是北境了。北境的统帅是公爵安东尼斯,为了抗衡与米兰有着千年恩怨的洛斯托夫帝国,北境的军队数量甚至有南方与西方军团相加之多,更有号称米兰现役最强骑军的‘冬临铁骑’在其麾下,以拒北城为中心,北境防线绵延数千里,战事不断。当年的军神沃尔夫冈就曾在北境服役,凭借着赫赫战功,当上了米兰的元帅。” “所以,我如果要参军的话,最好的地方,应该就是北境吧?”温品言问。 谢尔盖摊了摊手,不置可否,“或许吧,我只是实话实话。” 温品言点了点头,随即低下头若有所思。 “得了,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今年就去试试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不好。”谢尔盖笑着说道。 “算了吧,我又没有灵能,就算去了也是白费功夫。”温品言流露出一丝沮丧的神色。 “那可不一定,虽然没有灵能,但你的身手已经远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程度……军部的老爷子们不是傻子,若是看出了你的潜力,会给你一个机会,也未可知。” “真的?”温品言一愣。 谢尔盖笑着点点头。 温品言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束名为“希望”的光,眼前的谢尔盖可谓是他自出生以来最最信任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或许真的有希望进入军队。 谢尔盖没有说的是,哪怕在这样一个普通的边陲小城之中,拥有灵能的适龄孩子,少说也有十数人。可千万不要小看他们普遍只有声级初阶的灵能强度,哪怕是全无武技基础的孩童,只要有灵能护身,便能徒手与成年大汉对抗。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远不是所谓的身手可以消弭的程度。 但是话说回来,不管世事如何,人还是要有些愿望的,即使不切实际。 第八章绑架 晚餐的帮工结束,温品言提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走出公学大门。袋子里面装着一枚冷掉的熏鸡三明治,这是他今晚的宵夜,这种食堂廉价的三明治对他而言是免费的,也算是工读生的小小特权。 此时的夜色已经颇深,整座圣蒂斯城早已进入了夜晚,可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才是一天的开始,温品言停下脚步,望着上城区明亮如白昼般的灯火通明,听着从城市最高的建筑“唐行宫”中传来的悠扬乐章,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艳羡。 突然,温品言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似乎是有什么类似于麻袋的东西套在少年头上。 温品言大惊失色,想要出声呼救,但这种状态下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拼命地挣扎也无济于事,因为两只孔武有力的臂膀直接固定住他的身体,还有人将他的双腿抱起。 黑暗之中,温品言感觉自己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因为耳边传来鞭子抽打马背的厉声以及滚轮转动的声响。 绑架?温品言心头大惊,治安差这种事只会在混乱的下城区发生,什么人胆敢在圣蒂斯公学的门口绑人?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绑架他的人推着他下了马车,趔趄着走了一段路程,头上的麻袋终于被取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梳着褐色短发的凶狠面孔。 温品言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他认出了那头褐色的短发——凯特家的杰诺斯爵士,圣蒂斯城的防务队长,号称领主凯特男爵手下第一忠狗,城内的大半士兵全都听命于他,在这座城市里是地位极其显赫的大人物,圣蒂斯公学趾高气昂的校长大人,见了他都需点头哈腰。 温品言举目向着四周望去,这里是一处被三座高墙围在中央的隐蔽小巷,漆黑一片,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但小巷的尽头有两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并肩站立,将唯一的出口完全封死。 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没办法不恐惧,这个世界没有所谓警察的存在,包括守卫城市、维护治安之类的事务都由直系的领主进行管理,可谓权利通天,杰诺斯就算直接杀了他,也不过是让长野河里多出一具无名尸体罢了,没有人会来过问他的罪责。 他正想着,杰诺斯直接抬起一脚,踩在温品言白净的脸上,“我说啊,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太狂妄了?” 温品言想要反抗,但经历了一下午艰苦的训练之后,他的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可就算他处于最佳状态也无济于事,身为防卫队长,杰诺斯爵士并非浪得虚名,光级初阶的灵能修为哪怕放眼整座圣蒂斯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若是想要杀死温品言,不过是动动手指那么简单地小事。 “杰诺斯大人,我不知道您……您在说什么……”温品言颤颤巍巍地说道,杰诺斯绑架他的原因他其实已经了然于胸,但此时只能装傻。 “不知道?”杰诺斯嘿嘿一笑,“今天正午,你和薇薇安小姐一起出了圣蒂斯公学院,你还牵着小姐的手,是不是啊?” “没有,绝对没有!”温品言简直要吼出声来,“我真的不知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杰诺斯已经抬手一掌扇了过去,长满横肉的脸上满是怒意:“胡扯!我的部下分明在长水街看到了你和小姐,还想狡辩?” 一边说着他伸手入怀,从中拔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细长匕首,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不是自以为很帅吗,等我在你脸上划朵花出来,看你还怎么勾引薇薇安小姐!” 温品言顿时面露绝望之色,双手无力地垂落地面,似乎已经认命了似的。 但杰诺斯却嗤笑一声,手腕翻转,收起匕首,冷冷地说道:“哼,若不是凯特大人交代我不能让薇薇安小姐看出端倪,你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他闪电般伸手,掐住温品言的脖颈,锋利的匕首直接贴在了他的面颊之上,冰凉的触感让温品言不禁浑身一阵颤抖,惊魂未定地注视着杰诺斯阴狠地双眸。 杰诺斯前倾身体,在温品言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子,但你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从这座城市……彻底消失。” 说完这番话后,杰诺斯站起身,带着两名马仔转身离去,哒哒的马蹄声愈来愈轻,渐渐彻底消失不见。 杰诺斯竟然直接走了,像是遗弃了一条路边的野狗。 温品言静静的靠坐在墙上,思索着杰诺斯说过的话语。 在这方面你绝对不用怀疑杰诺斯的信用水平,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介爵士,可在这座城市里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大人物,言出必践。说让你彻底消失,保准不会再让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 如此一来很快你就会被所有人遗忘,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其实说起来,他真的喜欢薇薇安么?也不见得,但漂亮乖巧家世好的薇薇安对他暗生情愫,很少有男人会说出不喜欢三个字来,温品言自然也不愿拒绝,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还处在会被外貌吸引的年纪,而温品言对此很有自信。 可女神的倾慕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美事,但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因为薇薇安也会长大,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爱慕的温品言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在堂堂正正的世家公子中,有的是优雅帅气,风度翩翩的如意郎君,到时候她就不会再在温品言身上施舍哪怕一个眼神。 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静坐片刻之后,温品言站起身来,将藏在右手中的,一颗锋利的尖石丢在地上。 他本打算出其不意,用这枚石头划开杰诺斯的咽喉,莫说是他,就算是拥有炽级灵能的绝世高手,没有提前张开护体灵能的情况下也得着道。 杰诺斯搞错了一件事,他所面对的并不是只会喵喵叫的猫咪,而是一只已经长出尖牙与利爪的幼狮。 可这么做实在太过冒险,就算成功杀死了杰诺斯与他手下的两名马仔,在这圣蒂斯城中,温品言也无处可逃,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图穷匕见。 好在杰诺斯还是有所顾忌。 他拉起衣领盖住嘴唇,抬头望天,心中坚定了某些想法。 想要娶到薇薇安,想要得到凯特男爵的承认,自己就必须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这有许多方法,而这之中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便是加入军队,在军队中大展拳脚。 而算算时日,距离今年的招兵考核,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虽然在谢尔盖面前表现的并不在意,可私底下他却将那日期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就在某面高墙的正上方,一道漆黑的人影正半蹲在砖石屋顶之上,俯瞰下方的一切,自其露在外面的右手之上,紧握着一把尺余长的细长匕首。 远去的杰诺斯爵士永远不会想到,他刚刚度过了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若是他再有任何的僭越之举,就算能够躲开温品言的拼死一搏,那把匕首也会直接钉在他的咽喉之上。 第九章乌鸦 圣蒂斯城郊,有一片并不太大的枥树森林,微光像是一粒粒细沙,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枝丫,洒落在地上,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息。 突然,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撞开了某棵大树茂密的枝叶,炮弹似的砸到了地上,惊起了不少藏在枝头之上的飞鸟。 那人的脸颊隐在宽大的兜帽之下,无法看清,只能从那只唯一露在外面的握着一根细长木杖的干瘦右手看出,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但寻常老人绝不会有似他那般的敏捷身手,只见他去势不减,落地的同时一个翻滚卸力,紧接着双脚猛蹬地面,一刻不停的向着前方奔去。 几乎就在同时,数道身着深黑色长风衣的男子先后从树木之后的阴影处猛地跃出,紧追在那个黑袍老人身后。 他们无一例外都携带着致命的武器,从优雅的刺剑到精巧的弩机不一而足,但大多都是轻型的武器,显然是十分适合追击的装备。 说是长风衣,其实是极为贴合皮肤的设计,胸口与咽喉处等要害部位微微鼓起,显然加装了相当程度的防护措施,乍一看去更像是一件轻薄的甲胄。 米兰帝国,影鸦部。 影鸦部是米兰帝国中级别最高的编制之一,成立的时间不过百年,却完全独立于军部之外,直接接受极少数帝国皇室成员的命令,并被赋予了不需经过公开审判,直接处死犯人的便宜之权。 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机构,在民间自然有着及其阴森的口碑,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帝国权贵,都对这个阴森可怖的机构畏之如虎。 传说只要进了影鸦部的大门,就绝对无法轻易地活着出来,他们是皇室圈养的一群猎狗,在阴影之中窥视着一切,长着嗜血的尖牙。 执行官们的速度很快,而且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六名执行官从侧后面包围了黑袍老者,但却没有急于发起进攻,显然是训练极为有素的军人,而俩边的密林之中不时传出的沙沙声说明了追击者绝不仅仅只有他们。 猎人总是要比猎物有耐心些。 六名执行官们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距离黑袍老者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正在这时,黑袍老者前方的一棵大树之上,俩道身影直直地落了下来,锋利的长刀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目标直指老人的后颈。 同样的黑色长风衣,同样的凤凰徽章,俩名影鸦部的执行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老者的正前方,在间不容发之际发出了必杀的一击。 然而老者的速度却不减反增,黑袍在高速移动下发出飒飒的响声,只见他高高地跳了起来,将一人高的木杖横在身前,迎上了俩名执行官。 “当”的一声闷响,木杖与长刀碰撞在一起,竟然发出了一种近似金属交击的声响,老者的木杖完美的格住了第一把长刀,然而第二把长刀接踵而至,老人旋转身形,在空中一个腾挪,紧接着一脚踢在了第二把长刀的侧面,使得长刀刚好贴着老者的黑袍而过。 三人的攻防在转瞬间分出了胜负——偷袭者并没有成功,但他们已经达成了目的,阻挡了老者一瞬,而在他身后,六名执行官中的五名也已高高跃起,挥舞着各自的武器攻向老者。 身在半空中,老者根本无从闪避,而那根木杖也势必无法格挡五人的攻势。 似乎避无可避。 这时,老人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出,如破开云层的鹰爪,猛地抓住那名刚刚与他侧身而过的第二名执行官的衣领,然后朝下一拽,将他甩向众人。 执行官们吃了一惊,只得收回武器,其中一人凌空接住了同伴,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者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时,四支利箭几乎同时破空而来,那名唯一没有起跳的执行官早已蓄势待发,而他也终于找到了机会。 影鸦部的成员都是绝对的精锐,以弩作为武器的他必然也是射击好手,百步穿杨那是自不必说,在这种距离下,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会被他贯穿。 弩机虽然射程不及传统的弓箭,但在百步之内却拥有更加强劲的杀伤力。更重要的是,那名弩手配备的是米兰帝国最新式的军用武器“蜂巢二型”,可以同时发射四支弩箭,箭头之上更是掺杂了世间最坚硬天然矿石之一的金刚精,破坏力更是惊人。 但老人挥舞起了木杖,姿势像是某个世界的棒球选手,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同时凌空砸开了四支利箭,并且借着巨大的动能继续向上攀升,眨眼间就落在了一棵大树的枝头。 “出来吧,尽让些小辈替你打头阵,你也不害臊!”黑色兜帽之下传来低沉的嗓音,低沉且沙哑,显然是有意识地改变过的声线。 场间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的挑衅狂言,连下方失利的几名影鸦部执行官也偃旗息鼓,静立于一旁虎视眈眈,却丝毫没有再次进攻的打算。 但老者忽然微低身体,以持握刀剑的动作将木杖竖立在身前,原先他的出招杂乱无章,更像是在纯凭蛮力对敌,但此刻他握着木杖的架势法度森严,简直像是握着一把千锤百炼的名刀。 风将一片绿叶卷带至高处,又飘飘然向下飘落。 翠绿的叶子忽然被从中间一刀两段,随之而来的是直冲天际的暴虐紫光,在空中凝结成近乎实体的紫色光刃,呼啸着斩向老者的面门。 老者向后一仰,让过凌厉的刀光,却见一把银白两色的古朴战刀迎面而来,战刀的刀柄握在一名灰发的中年男子手中,而在其周身上下,明亮的紫光如火炽烈。 紫色灵能,是只有将灵能修行到能级以上才会出现的象征,而从那紫光的浓烈程度上判读,男子的灵能强度至少已经达到了主级中阶甚至高阶的水准。 这样的灵能水平,哪怕放眼整片诺亚大陆,都足可进入强者之列。 但老者却不闪不避,他倒提起木杖,双手握住木杖的末端,作势横斩,却仍旧被那长刀之上附着的巨力逼退半步,男子紧接着向上跳起,在空中旋转的同时,几乎在木杖的同一位置连斩数刀,一时间火星四溅。 黑衣男子的刀势既快又猛,常常是前面一刀刚刚结束,后面一刀已然接踵而至,将单刀灵活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反观克鲁兹,只能一味地使用木杖防御,原本还算整洁的黑袍已然出现了多处破损,一时间极为狼狈。 但木杖之上仍然光滑如平面,丝毫没有损坏的痕迹。 若是有人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老者手中的木杖之上,同样深紫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催动灵能使其包覆在武器之上是十分基础的小招数,通过这种手段,即便是一截枯枝,放在灵能拥有者手中都可以使之变为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 两人在交错的短短数秒内交换了数招,灰发男子似乎略占上风但并不致命,银亮的刀身之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血迹。 “哼!”灰发男子落在另一处枝干之上,看了看手中的兵刃,森然一笑。 下一刻,更加炽烈几分的紫光骤然爆发,紫光表面竟然呈现出了类似液体沸腾的现象,那是灵能催发到极致的体现,男子单手持握利刃,将之垂于身侧后摆,乍一看去与将武器拖地而行的姿势类似,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无名风起,以男子为中心向着四面扩散,四周的枥树都在狂风中摇曳,而在其所站的粗壮枝干之上,轻微的木头碎裂之声接连炸响。 愈发狂躁的大风同样吹得老者身上的黑袍飒飒作响,也略微掀起了他盖在头上的宽大兜帽,露出其内几缕花白的发丝,他一跃而起,高举木杖,居高临下的劈向蓄势待发的灰发男子,像是条逆流而上的鲑鱼。 第十章狮心 终于,灰发男子浑身上下的紫光忽然消散,手中长刀自右下至左上,划出了一道周整的半圆形,天地间仿佛静了一瞬。 这一挥刀的动作何止不算凌厉,甚至称得上稚嫩,但随着细长的刀身划过虚空,远端的几棵高树竟然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形力量一分为二,摇晃着落到地上,惊起了满林飞鸟,那断口平滑整齐,像是被一把大剑从中剖开一般。 世上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剑。 那尚在半空之中的黑色袍子诡异的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便也缓缓碎裂开来,直向着下方坠落。 但奇怪的是,那黑袍之下的身影连同那根细长的破木杖子不知何时竟然全数消失无踪。 男子不着痕迹的轻啧了一声,缓缓站直身子。 “追!” 几分钟后,灰发男子轻飘飘地落在枥树林子边缘,最后一棵枥树的高枝之上,望着平原上那道极速远去的,有着一头灰白两色夹杂的长发的背影,随手将战刀收回腰间的刀鞘之中,然后微微抬起手臂。 那是全员止步的命令。 几名身披影鸦部黑色风衣的执行官先后落在各自的枝头之上,听从男子的命令不再追击,其中一人一撩风衣后摆,单膝下跪,用极狂热的语调低声吼道:“参见银月戟大人。” 灰发男子却没有兴致回应执行官的赤胆忠心,他抬头,望着前方那座横卧在天际线上的庞然大物,“这是哪座城市。” “大人,这是圣蒂斯城,分属南境帕克家族的封地,直系领主……属下尚不知晓。” “圣蒂斯城?”灰发男子挑了挑眉毛,“立刻去安排,我需要得到这座城市的全部信息,以及至少一夜的控制权。” 两日后的清晨,一支威势十足的骑兵队缓缓驶入圣蒂斯城中,数量大约有十几人。 圣蒂斯城因为毗邻边境,每年都会有不同番号的军队高官前来招收新兵,城里的平民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但今日这支小规模的骑兵队,却在整个圣蒂斯城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原因无他,只因队伍中前头的两名骑士,委实太过扎眼。 首先是坐骑,这两名骑士的坐骑通体呈现近乎于黑色的深红色,披挂沉重的铁甲,体格健硕的像是小山,身形接近普通军队常用的伊犁马与柏布马的两倍之多。自其粗大的头颅之上,还长着一根乳白色的长角。 角马,低位魔兽之一,力大无穷的同时,还拥有着极为恐怖的耐力,可以携带重物不间断的奔跑三天三夜而毫发无损。这种怪物一般的凶兽被人类驯服之后,唯一的用途,便是作为战马。 这里需要提一下所谓的魔兽,魔兽野兽,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哪怕是最低阶的魔兽,面对寻常野兽也有着像是壮年大汉面对孩童般的巨大差距。 而在魔兽之中,又可分为下位魔兽、中位魔兽、上位魔兽三种,等级甚至比人类国家还要森严,低位魔兽在上位魔兽面前,根本无法生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另一方面,两名骑士的衣着也与常人不同。他们并未穿着一般骑兵惯用的厚重金属铠甲,而是一身以红色为底色,点缀上白色花纹的紧身作战服,有些接近披风的样式,胸前是用纯金勾勒的狮子图案,威严之气尽显。 在米兰帝国,只有一个组织被允许使用这样的狮子纹样作为装饰。 米兰帝国,狮心骑士团。 如果说影鸦部是米兰帝国一把淬了毒的阴寒匕首,那狮心骑士团便是一把无坚不摧的锋利重剑。 当世最强四国之一的米兰帝国,一向以举世无双的军力著称大陆,而所谓的狮心骑士团更是帝国精锐中的王牌,全体成员都拥有男爵以上的爵位,由米兰军部从各地挑选有才能的士兵或平民加以培养,地位显赫非常。 不过,虽然名为骑士团,但与那些拿着骑枪,驾着坐骑穿越战场的普通骑兵不同,狮心骑士团却是更偏向于一个由各地精英组成的特务机构,像是某个世界的FBI。 据说骑士团中任何一名普通成员放在外面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绝对强者,与之相对的,加入骑士团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非万里挑一者不可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今年前来招募新兵的军队,居然是威名赫赫的狮心骑士团! 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那两名明显出自狮心骑士团的精英骑士,却并没有处在队伍的最前端,反而落后于最前头的那人半个马身,恭敬的像是普通的仆从。 为首那人同样骑乘角马,全身笼罩在一套连身的月白色甲胄之中,从那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可以看出,甲胄下的竟是个女子。但一个同样月白色,上方有银制羽毛装饰的华丽钢盔扣在女子头上,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实样貌。全身上下只露出大红色战裙与高筒军靴之间的小半截修长大腿,在阳光照射下白的耀眼。 一时间,整座圣蒂斯城几乎炸开了锅,民众们自发排成两列,夹道欢迎,口中高喊着“米兰万岁,狮心骑士团万岁”一类的字眼,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能让狮心骑士团成员心甘情愿作为仆从的蒙面女子的身份,可能是哪位大人物的高足,也有可能是某个实力高强的女将军,或者干脆直接是米兰帝国的王女殿下? 仍在睡梦中的城内高官被仆人从被窝里轰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坐着马车赶来迎接,但依旧晚了一步,骑士们已经住进了圣蒂斯城最好的酒店之中闭门谢客,只有几个随队前来的普通骑兵守在外面,将闻讯而来的一众高官拒之门外,只留下一句狮心骑士团要在明日举行招兵考核的命令。 但包括薇薇安的父亲——圣蒂斯城领主凯特男爵在内的众位官员都没有任何失落的情绪,脸上反而浮现起倍感荣幸的红光,对几个明显地位不高的普通骑兵恭敬有加。 这是自然之事,若是在他们所管辖的城市中出了一个能被狮心骑士团相中的孩子,对未来的仕途也是极有助益。 没有人注意到,响彻着欢呼之声的茫茫人海中,站立着一道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身影,静的像是死物。 一阵人头攒动之后,黑影像是融入大海之中的水滴,突兀的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黑影 圣蒂斯城,上城区某处 此时刚刚入夜不久,淅淅沥沥的雨滴便如帷幕般落下,夏日本就是多雨的时节。 狮心骑士团成员入住的酒店足有七层楼高,乃是圣蒂斯城中少有的高大建筑,此时,深红色的砖瓦之上,笼着黑色袍子的身影昂然而立,宽大的兜帽落下,将凉沁沁的雨滴全数遮挡在外,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少许肌肤。 像是阴霾的夜枭。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高空都是视线的死角,在加上黑夜的影响,无人可以注意到那黑袍人的身影。 黑袍人忽然动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踏在空中,身体顿时随着地心引力,笔直地向下坠落。 下坠的速度并不算快,因为黑袍人居然徒手抓住了光滑的墙壁,留下两道笔直好似刀割的痕迹,以此来抵御重力。 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他的手指与指甲本该因为剧烈的摩擦而鲜血淋漓。 下降至某扇窗户的时候黑袍人停了下来,蜘蛛似的紧贴着外墙,向里张望。 透明的玻璃窗并未关严,内里是整洁大气的酒店房间但并未开灯,黑漆漆的让人难以看清,黑袍人轻轻地将其拉开一道缝隙,身体像是游鱼归海一般无声地滑了进去。 黑暗中黑袍人打开了墙上的电源开关,柔和的白炽灯瞬间点亮,照亮了内里的空间,柔软舒适的欧式罗马床对面是一面橡木质地的高大书架,墙上挂着一幅精致的油彩画,约莫是出自某位名家的作品。这无疑是个优雅的房间,作为圣蒂斯城档次最高的酒店,每晚入住的价格高的令人咂舌。 忽然他直接僵在了原地,因为一把出鞘的锋利短剑不知何时已然横在了他的咽喉要害,紧贴肌肤的刀锋处传来令人胆寒的冰凉。 持握长刀,穿着红白色作战服的短发青年军官站在深色的窗帘之后,他原先借着窗帘的体积隐藏住自己的身形,意图一击制敌。 另一名同样穿着作战服的健硕中年人此时也推门而入,双目紧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面色不善。 以狮心骑士团军官的特权,在这个偏远小城杀死一个行迹可疑之人绝对合理合法,如果那人还偷偷潜入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就更是如此。 黑袍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缓缓抬起左手过头顶,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右手则用更加缓慢的速度探入胸口。 两名骑士团军官都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这样的距离之下,哪怕黑袍人的胸口塞了枚迫击炮都没有关系,青年军官只需要微微抖动手臂,就能砍下那人的头颅。 这方面军官绝对有自信的资本,这是属于狮心骑士团的骄傲,没有骄傲的人,属实无法在这个顶级的精英组织混下去。 不多时,黑袍人从中取出了一块通体白色的徽章,凌空丢了过去。 中年军官一把接过,放在手中端详。 徽章大体呈盾牌状,约莫是常人一掌大小,正面纹着一只人立而起的狮子图案。中年人手腕翻转,看向徽章的背面,其上刻着两行由金箔装饰的小字。 狮心骑士团成员的身份信物,上面有用少量秘银标识的特殊印记,绝对造不得假。 中年军官双眼一凝,再次看向黑袍人的眼神中已经带起了崇敬之色。他单膝下跪,心甘情愿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另一名青年军官见状,也立刻收刀归鞘,行至同伴身边,恭敬地下跪行礼。 黑袍人放松身体,背靠窗台,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拘礼。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黑袍之下传出优雅的嗓音。 “狮心骑士团四队队员,代号‘渡鸦’,见过大人。”中年军官说。 “狮心骑士团四队队员,代号‘石碑’,见过大人。”青年军官说。 “四队的?”黑袍人的声音有些诧异,“‘***’那家伙最近如何了?” “队长一切安好,承蒙‘蝮蛇’大人挂念。”中年军官“渡鸦”大声报告。 黑袍人唯一露在外面的嘴唇唇角微掀旋即收敛,“报告任务详情,我们的人,怎么会来圣蒂斯城?” “是,次要任务报告,在圣蒂斯城举行招兵考核,并且召回骑士团七队队长‘蝮蛇’。” “召回我?”黑袍人语带疑惑,“出什么事了,距离原定的计划还有一年时间,为什么要提前召回我。” “这个……我接到的行动手册里并没有提及。”中年军官渡鸦将头埋得极低。 “那主要任务呢?”沉默片刻之后,黑袍人沉声问道。 “这……”渡鸦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犯难。 “说吧士兵,你应该知道我的权限等级。”黑袍人的嗓音还是那么优雅,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要召回我的话,派人传个信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的来这个偏远小城募兵那么麻烦。” “是,”这一次渡鸦并未有所犹疑,“除了我们,乌鸦的人也来了圣蒂斯城。” “乌鸦?” 黑衣人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冷冽而又肃杀,连带着房间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他们来做什么?” “属下不知,此次行动如此张扬,便是为了吸引视线,方便那些乌鸦暗中入城,”渡鸦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但据属下所知,此次乌鸦派来的人,绝不少于一个中队,上头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配合乌鸦的行动。” “哦?来了一个中队之多,还需要我们配合,他们是想屠城么?”黑袍人冷笑着说道,“带队的是谁?” “上校执行官,代号‘银月戟’。” “是他……”黑袍人若有所思,“这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先不插手,报告的事情由我来做……乌鸦的行动,没必要让我们狮心骑士团来背黑锅。” “属下遵命。”军官渡鸦沉声应是。 “对了,那个和你们一起过来的女孩子呢,她是个什么身份?” “这个…属下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她是今年年初由陈团长亲自招揽入团的新人,隶属十一队,代号‘风信子’,也是此次任务的负责人。” 第十二章招兵 翌日清晨 今日是圣蒂斯城前所未有的盛事,大半个城市的居民都汇聚在小城宽阔的中央广场,不少人半夜的搬了凳子前来,只为得到一个靠前些的位置。 此时,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以凯特男爵为首,一众圣蒂斯城的高官一字排开,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对底下的民众们挥手致意。 但这些往日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如今却无法吸引普罗大众太多的视线,因为多数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高台正中的两名骑士团军官身上。 还是那身红白双色交杂的紧身作战服,两人的身形笔直如利剑冲天,平静的脸上透出不怒自威的高傲,与周围姿态绵软的老贵族们对比鲜明。 而当身着月白色甲胄的女子登上高台,摘下头盔的那一刻,全场为止沸腾。 女子约莫与温品言年纪相仿,长相十分符合米兰国人的审美,肤若凝脂,眉眼如画,淡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盘在脑后,鼻梁高挺却很小巧精致,尤其是鼻尖那粒小小的美人痣,更是给女子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魅力。高挑的身材配上英武的月白色甲胄,往哪一站,俨俨然就是个飒爽的女将军。 在她面前,两名骑士团军官的气势似乎也被压了下去,不管男女老少,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子身上,而她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目光,脸上露着理所应当的淡然。 相较之下,娇羞可人的薇薇安自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但与这位金发女子相比却是相形见绌。女子的美像是极盛时期的玫瑰花,美丽却让人不敢轻易地接近触碰。 说实话,温品言真的很相信气场这种东西,有的人生来就是王者,光是静静地站着就会让人下意识的生出想要仰视她的感觉。从小务农长大的乡下孩子大概不会有那种锋芒毕露的气场。 凯特男爵显然也被女孩的靓丽狠狠惊艳了一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作为东道主的他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圣蒂斯城的居民们,又到了一年一度,帝国军部征兵考核的日子,今年,我们有幸请到了帝国之矛——狮心骑士团的精英军官,前来作为此次的考官。只要能够通过他们设置的考验,就能有资格成为狮心骑士团的一员!” 说到这里的时候凯特男爵很有先见之明的停顿一会儿,留给民众们一个宣泄的空间。 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一时间,狮心骑士团万岁的声音响彻全场。 “接下来,请此次参与新兵考核的小伙子们登台!”凯特男爵接着说道。 包括温品言在内,四十余名适龄的年轻人依次登台,站立在一众官员身后。新兵考核并没有严格的年龄限制,但有才能的家伙早在往年就已经被各个军队招收而去,此次参考的,大抵也都是些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凯特男爵转过身,露出慈爱到极点的表情,扫视了一圈登台的年轻人们,“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此次狮心骑士团新兵考核的总考官,风信子大人,亲自宣布考试内容!” 一边说着他转向女孩,做了个恭敬的手势,代号“风信子”的少女军官点头还礼,排众而出。 台下的民众们掌声雷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女孩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能够成为狮心骑士团的正式成员,这可不是纯靠关系就能达到的程度。 “考试内容很简单,每人有十分钟,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允许使用任何方法,只要可以在我们准备的铁块上留下一道超过半米的痕迹,就算通过。” 风信子的声音很平淡,既不冷漠也不热情,像在复述什么繁杂的数学公式。 值得一提的是,不像凯特男爵那样需要大声呐喊才能让所有人听见,风信子只是用在高级餐厅对坐相谈的口吻说话,声音却响彻全场。 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骚乱,什么叫在铁块上留下痕迹?众人难解其意。 温品言眉头微簇,同样难以理解风信子的意思,不过相比往年来说,今年的考核方式倒是简单粗暴了许多。 “通过的意思……就是能成为狮心骑士团的成员么?”某个参加考试的少年人壮着胆子问道。 “不是,通过考试只是证明你们有加入狮心骑士团的资格,还需要在狮心训练营进行至少一年的特训,才有可能真正入团,”风信子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人的双眼,出人意料的认真回答道,“不过,即使最终无法入团,特训的成果也足够帮助各位在绝大多数的帝国军队中出类拔萃。” “我……我明白了。”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十分郑重地九十度弯腰行礼,这倒不是因为对女孩儿有多么尊敬,而是为了掩饰自己满脸通红的窘态……顺便练习压枪技术。 高台背后,是一栋气派的三层楼建筑,算是隶属于圣蒂斯城官方的财产,只是往日里没有什么具体的职能,所以装潢不甚精致,正好适合拿来作为考核场所。 此时此刻,建筑的大门被向内推开,几名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员静静地站立在大门两侧,这些人平日里都是男爵府上的下人,个个眼高于顶,为了讨好狮心骑士团的大佬,凯特男爵才特意把他们贡献出来。 “现在开始,五人一组开始进场,记住,从进入这栋建筑开始,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愿阿克·戴尔护佑诸位,武运昌隆。”风信子抚胸说道,以表达对那位传奇人物的敬畏。 排在最前头的几个少年被工作人员指引着踏入建筑之内,温品言则是被安排在了第二批,三名狮心骑士团的军官也先后走下高台,消失不见。此刻的高台上,除了一众参考的年轻人们,就只剩下几个尚未离去的圣蒂斯城官员。 “哟,你居然也敢来参加狮心骑士团的征兵考核?”异常刺耳的声音突兀响起,温品言循着声音望去,前些日子刚刚见过的杰诺斯爵士正一脸不屑地把他盯着。 温品言并未答话,只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装作没有听见,在公共场合得罪这位领主手下的第一忠狗绝对是嫌命长的活计,温品言只能忍气吞声,衣冠楚楚的凯特男爵还留在台上,与几名相熟的少年攀谈,但明显也注意到了杰诺斯这边的动静。 “哎哎,今年的考核没有事先筛选过么,这种连灵能都没有的废物,居然还想加入狮心骑士团,诺塔,你说说,这种行为叫什么?”杰诺斯爵士显然并不打算放过温品言,他用极有表演欲望的语调问向身边的马仔,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台上的所有人听到。 “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人。”低眉顺眼的马仔显然深得主人的心意。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意义不明的嗤笑,他们之中多半与温品言并不熟识,但有位高权重的杰诺斯爵士牵头,他们并不介意在落水狗身上踩上一脚。 一旁的凯特男爵虽然并未表态,但那笑吟吟的神态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温品言还是没有答话,有些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嘲之色,看上去苦涩非常。 现实并不是童话故事,没有本事的小人物时常会被压的无法喘息,金钱与势力那样的俗物也是难以冲破的桎梏,沉重的像是小山。 况且对方所说,未必就不是事实,哪怕是在温品言自己眼中,自己或许有可能进入寻常的帝国军队,但狮心骑士团对他来说绝对是十分遥远的幻想,根本遥不可及。 这时,温品言不经意间瞥见,自凯特男爵高大的身影背后,突然闪出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 那是薇薇安,想必是早些时候跟着她父亲一同登台的,温品言停下脚步,投去了一道疑惑的视线。 察觉到温品言的目光之后,薇薇安先是俏脸一红,但还是强自仰起头来,与温品言对视,好看的脸蛋上绽出了一抹羞涩的笑意,红唇轻启,无声地说出了“加油”二字。 温品言的心中顿时豪气干云,仅有的一丝紧张与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自信之感犹如江河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填满了整个心房,他轻轻地向着薇薇安挥了挥手,动作潇洒的像是彼时君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讲真的,虽然全世界都不看好我,但依旧有一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漂亮女孩愿意为我加油鼓劲,有了这样的漂亮女孩,刀山火海,何惧之有? 第十三章盖世英雄 不多时,白衣的工作人员示意第二批考生入场,温品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偏过头向着薇薇安笑笑,笑容的意思大概是“相信我没问题”之类的。 建筑内部空间极大,所以入场之后,五名考生分的极开,温品言跟着白色的身影上了二楼,途中遇到了一名并不相识的少年,从那懊恼的神色看来,显然是并未通过。 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将温品言带到指定的房间门口便转身离开。来去如风,连句叮嘱都欠奉,片刻都不愿停留。 温品言咽了口唾沫,推门而入,背影像是寒窗十年的考生踏入高考考场那样悲壮。 宽大的房间内部几乎空无一物,唯有中央摆放着一块边长约为两米的黑色四方体,金属质地,表面平滑异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光可鉴人。角落的武器架上插着唯一一把没有剑鞘的开刃阔剑,样式朴素,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温品言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走上前去,伸手触摸那块巨大的黑色金属。 触手微凉,连带着温品言的心也凉了一大半。 原因无他,之因他认出了这块大型金属的材质。 瓦伦纳合金,泛大陆最坚硬程度排名第一的高阶合金,是制造优质武器的必备材料。具体的冶炼方法被米兰在内的四个大国联手封锁,属于严格的军用品,私自倒卖这种金属罪同叛国,恐怕也只有狮心骑士团这样的财力与特权,才能弄来如此大体积的瓦伦纳合金作为新兵考核的道具。 温品言接着走到角落,从武器架上拔出事先准备的制式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剑身,上下打量。 剑身只是普通的折花钢,其硬度与瓦伦纳合金根本没有可比性,别说是这些普遍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就是久经战场的老兵,在持握这种武器的情况下想要砍开瓦伦纳合金也并无可能。折花钢与之相较,就像用普通的鸡蛋撞向石头那样无力,轻易便会支离破碎。 温品言瞬间就明白了军官们的用意,想要用折花钢剑斩开瓦伦纳合金,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运用纯熟的灵能包覆剑身,以此大幅度提高攻击力与破坏力才有可能做到,此次狮心骑士团考核的目的,其根本就是为了筛选拥有足够灵能修为的真正天才! 温品言绝望的叹了口气,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这种感觉就像你辛辛苦苦复习了几个月,没日没夜地刷了几千道真题,临到高考了才发现做过的题型一道都没有考到,这种绝望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身上,简直像是在讽刺与否定他多年来的努力。 温品言自嘲着一笑,这样也好,没有资格的人,还是不要奢望无法得到的东西为好。 不去想,才最干脆。 “早上好。”正当温品言心生退意之际,一道磁性而低缓的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封闭的房间内本该只有温品言一人。 “谁?”温品言警惕的转身,长剑在他手中划出完美的半圆,直指身后,凌厉的剑术起手式瞬间成型。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虽然没有灵能,但在谢尔盖经年累月的教导之下,温品言的剑术水平还是颇为可观的,而且并非那些只有花架子的礼仪剑术,而是实实在在的杀人剑。此刻剑势一摆,似乎还真有股淡淡的杀气随之而起。 初听那说话的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优雅中年人的形象,但来人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雅少年,二十岁上下,黑发黑眸,一双凤眼微微眯着,隐隐透着澄澈的光,皮肤却细腻的像是初生的婴孩。 但他的穿着却与这个边陲小镇的少年大为不同,那是温品言从未见过的服侍,有些类似于米兰国老派贵族常穿的亚麻长袍,但质地更为精致,乳白的丝帛腰带系在腰间,其上挂着一枚翡翠玉佩,想来价格不菲。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温品言放下横在身前的长剑连声问道,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俊雅少年没必要刀剑相向,但少年的出现委实太过突兀,简直像是凭空现身似的。 “我从东方的大唐国翻越阿尔卑斯山脉而来。”美少年笑眯眯地说道,声音是那样磁性又低沉。他并未直接回答温品言的问题,狡黠的笑脸像是小狐狸或者老狐狸那样的东西。 温品言皱起眉头,这任谁听来都是瞎掰的胡话,没有人能够翻越阿尔卑斯山脉已经是诺亚大陆众所周知的真理,更别提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少年郎。 “你就是温品言对么?为了找到你,我可是下了很大功夫呢,”少年径直行到近前,缓缓抬起右臂,掌心对准了温品言的头颅,俊美的脸上邪邪一笑,“不要抗拒,也不要疑惑,我受某人所托,前来帮助你,成为……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温品言满头黑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就好比你走在路上,突然有人走过来拍你的肩膀说我要让你成为百万富翁,你不骂他神经病都是善良的了。 “什么盖世英雄?你到底是……” 话并未说完,因为温品言忽然满脸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紧抱头颅,一股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自他的脑海深处传来,像是被人用利器刺入太阳穴并用力搅动。虽然闭上了双眼,但似乎有无数勾勒着红边的黑色小人图案闪现,那图案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绘制,似动似静,古怪异常,而在他的脑海深处,“九幽极寒决”五个大字已经悄然镌刻其上,读来毫无陌生之感,像是从出生起就已被铭记似的。 温品言下意识地发出痛苦的**,但剧痛非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继续扩散,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上下,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爆裂般的脆响,持续的剧痛如汹涌的洪水冲击着温品言脆弱的精神防线,他已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少年却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做出大人似的老成动作,举起双手环在胸前,笑眯眯地望着狼狈不堪的温品言。 “你到底是谁?!”当痛苦的旋涡即将吞噬他最后的意识之时,温品言终于榨出了最后一丝力量,倔强的扬起头颅,盯视着少年的双眸,发出困兽的低吼。 少年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惊讶于温品言的骨气,“吾名,叶寰宇……放轻松,你很快就会感激我的。” 霎时间,耀眼的光芒穿透厚实混凝土质地的天花板落在温品言身上,剧痛在一瞬间得到了缓解,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疲倦之感,上眼皮像是灌了沉重的铅水,根本无力抬起。 他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如同坠落大海的顽石,渐渐沉入海底。 第十四章走马灯 温品言觉得自己正躺在南之伯明翰共和国夏日晴朗的沙滩之上,柔软的碎沙包裹着每一寸肌肤,舒服的让他差点**出声。 这里是哪里?天堂?地狱?这么说起来他并没有荣幸可以去到远在大陆南端的的共和国伯明翰,只是偶然从书里读到过,那是个毗邻风平浪静的南部海岸,四季暖阳普照的美好国度,就这样死了的话,应该也会很遗憾吧。 温品言真的有些遗憾,他只记得一个长相比自己还要英俊的美少年突然出现,还有他那句“不要抗拒,也不要疑惑,我来帮助你成为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温品言忽然有些动容了,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称为盖世英雄呢?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的龙参皇阿克·戴尔肯定算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米兰军神沃尔夫冈,姑且也能算一个,自己……真的有机会成为那样的人么? 忽然,腰间的软肉处传来莫名的触感,像是被人用钝器轻轻戳碰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好闻的清新甜香。 他勉强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光影。过了半晌,视线才逐渐恢复,周围的一切这才清晰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高悬的白炽灯,澄明的光芒落下,身负月白色甲胄的女孩静静地立在一旁,正用一把纤细长剑的银色剑鞘轻轻触碰他的身体。 温品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又更加清晰了几分,女孩确实是那位代号“风信子”的少女军官,但以他现在仰面朝天躺倒的姿势看去,最吸引视线的反倒是女孩那双露在外面的修长双腿,在灯光的照耀下白的耀眼。 “好白……”温品言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下意识轻声说。 下一刻,温品言心头骤然一紧,某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不安之感顿生,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撑地面借力,像是杂技演员似的向后空翻。 几乎就在同时,破风之声骤响,素色剑鞘几乎贴着他的脸颊而过,若是没有提前闪避,这一下就会直接击打在温品言的下颚之上。 “嗯?”女孩发出轻轻的鼻音,似乎有些诧异。 向后空翻之后温品言手脚并用着爬起来站稳身子,“喂!我就随口一说,至于下手这么狠么?” “哼,”女孩收起长剑抱在怀中,露出“算你走运”那样的表情,这种孩子气的神情倒是冲淡了不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平白多了些许烟火气,“还真有点儿本事……这次就放过你了。”。 温品言挠了挠头发,不敢再去刺眼前的女孩,这妞儿看似与自己年纪相仿,实际上却是狮心骑士团的精锐成员,说起来比凯特男爵的地位还要高了十万八千个档次,可不能轻易得罪。 不过话虽如此,温品言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下移,再一次落在女孩光洁的大腿上。 “嘶……”风信子一蹬美眸,将剑鞘握在手中,微微出鞘数寸,清脆的剑吟之声响起,剑身反射明亮的灯光,握剑的女孩像是炸毛的小猫,白净的脸上满是愠色。 “我去!”温品言惊呼一声,赶忙向后退去,后背紧贴着房间的墙壁,双手护在身前,作向前平推状。 值得一提的是,长剑的剑身异常的纤细,呈现一种带有水晶般透明质感的银色,煞是好看。 风信子轻咬贝齿,连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她用几次剧烈的深呼吸来平复心情,这才收剑入鞘。 其实也不能怪这妞儿反应过大,身在显贵家庭的风信子,从小交往的人物哪怕背地里多么不堪,表面上都是彬彬有礼谦逊有加,哪里见过温品言这样的毛头小子。 “你的考核通过了,我们狮心骑士团会在两天后的清晨离开圣蒂斯城,前往狮心训练营驻地,到时候来城门口报道。”女孩别过头去,冷冷地说道,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温品言一眼。 “啊,你说什么?”温品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一次女孩没有回答,轻哼一声便推门而出,只留下一道靓丽的背影和弥漫在房间内的清新甜香。 “这妞真怪……”温品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经意间扭过头,看向房间中央摆放瓦伦纳合金的方向。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嘴巴大张到能够塞进鸡蛋的程度,惊愕的表情甚至凝固在了脸上,看上去颇为滑稽可笑。 因为他骤然发现,原本平滑异常的瓦伦纳合金正面,自右上到左下,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裂隙,几乎贯穿整块合金的表面,深达一寸以上。平平无奇的折花钢剑斜插在地上,像是古时战争胜利的将军在高地上竖起战旗,威风凛凛。 “这……卧槽!”好半晌,温品言的嘴里才蹦出这么一个干瘪的词汇,但此时此刻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我做的么?”温品言自言自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倒还是原先的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温品言的双眼却是再度睁大,因为他猛然感受到了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神奇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游走,一股难以言明的畅快之感油然而生。 “难道,”温品言抬起头,看向房间的某个方向喃喃自语,“那个家伙……不是幻觉么?” 之后发生的事情像是走马灯,又像是故障的老式电影放映机,在荧幕上播放着一帧帧静止的苍白图片。现实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候,你明明完整的经历了那些画面,但你总是只能记住几个零碎的片段,好似有所谓的记忆之神将之斩去大半。 画面中有欢腾至鼎沸之势的平民百姓,黯然退场的杰诺斯爵士。反观凯特男爵看向自己的眼神,热切的像是再看女婿,其中还带着几张薇薇安含笑拍手的模样,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可爱的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百姓们欢呼着温品言的名字,市井妇人们更是不惜赞美之词,把温品言形容的像是天上的神仙那般十全十美,某位圣蒂斯学院的导师在人群中大声吹嘘,说什么他早就看出温品言是个可造之材,绝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巴拉巴拉。事实上他是初级学院的导师,从来没有给温品言上过一节课…… 之后便是一众高官们自降身份,殷勤的引着温品言前往了圣蒂斯城内最豪华的酒楼风雪楼之内共进午餐。以高官们的身份背景,包下整座酒楼都是绰绰有余,但善解人意的凯特男爵认为这样的大好事应该与民同乐,所以只是包下了夏月楼最顶上的一层。 盛装打扮的薇薇安也在其列,还被安排坐在温品言的身侧,少了几丝青涩,却多了点儿妩媚的味道,温品言从未想到过化了妆的薇薇安也能那么好看,逾发像个风姿绰约的十八岁花季少女。席间宾主尽欢,所有人都带着长辈似的殷切笑容,对着温品言嘘寒问暖,而温品言则小心谨慎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对所有人谦逊有加。 一盘盘温品言从未见过的珍馐美食被端上餐桌,貌美的侍女们笼着轻柔的薄纱,眉目含春,扭动着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传菜撤菜,但温品言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从此温大少的美谈再添了一条“严于律己”。 第十五章武士 直到温品言坐在谢尔盖办公室的沙发上时,记忆才算真正连贯了起来。 他是中途偷跑出来的,酒过三巡之后高官甲似乎有了兴致,居然直接端着酒杯挤到温品言身边,说自家的女儿年芳十八气质佳,肤白貌美大长腿,平日里啥都不缺就缺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和温品言简直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择日不如撞日,要是今天就把这门亲事拍定了岂不美哉? 一旁的薇薇安闻言脸色一苦,凯特男爵更是悚然一惊,像是被抢了骨头的鬣狗,正要出言呵斥,一旁的高官乙却是抢先拆台:“得了吧,就你女儿口眼歪斜满脸麻子那模样,还敢说肤白貌美?” 被戳到痛处的高官甲脸上挂不住,借着上涌的酒意,两人竟然直接在酒楼内大打出手,场间顿时大乱,温品言这才趁机尿遁。 一旁着白色衬衫的谢尔盖端坐在皮椅之上,跷着二郎腿轻抿红茶,看上去颇为悠然自得。 听完温品言的叙述,谢尔盖随手放下瓷杯,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太过惊讶的神情。 “这听上去很难想象,”谢尔盖用一贯慵懒的优雅嗓音说道:“你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东陆少年帮你通过了狮心骑士团的考核?” 温品言从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露出如梦初醒似的神情,“啊?嗯……应该是吧,至少以我的实力,是不可能斩开瓦伦纳合金的。” 谢尔盖似笑非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你如愿以偿地加入了军队,还是米兰军队中的‘最上级’狮心骑士团……再见面的时候,或许就是人上人了吧。” 温品言拉动嘴角,露出牵强的笑意。 “怎么?你似乎不怎么高兴啊。” 温品言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鬓角,“也不是啦,只是有些幻灭罢了,有些…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默默无闻惯了,不习惯被人当宝贝么?”谢尔盖失笑,“真像你的做风…不过,抛开灵能不说,你的努力可不比任何人差,这也是你应得的。” 温品言点头。 “今天就住我这吧,在你前往狮心骑士团之前,我还有些东西要教给你。”谢尔盖随口说道。 “这么突然?”温品言有些讶异地望着谢尔盖,“可我也没带可以换的衣物啊…” 谢尔盖一怔,脸色似乎凝重了起来。他抬手捋起右边的袖口,露出精致的机械腕表,沉吟片刻,“好吧,那你现在就回去拿,快去快回,今天晚上的圣蒂斯城可不安全,你最好在黄昏前回到这里?” “不安全?什么意思?”温品言一愣,虽说圣蒂斯城毗邻边境,但拜非战协定《诺亚公约》所赐,战争已经多年未曾打响,此间正是和平盛世的时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怎么会有不安全一说? “别问我,这是大人物们的命令,今夜全城宵禁,没有许可随意上街走动是要吃牢饭的。”谢尔盖面露无奈之色,摊了摊手。 温品言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出,顺手还带上了房间的门。 “能斩开瓦伦纳合金的东陆人啊……”温品言走后,谢尔盖的脸色沉了下来,抬手轻抚下颚喃喃自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听到了么?”他突然提高音量说道,但并不太大的房间之内,却仅仅只有他一人存在。 “听到了,属下马上去查。”像在回应谢尔盖的问题似的,不知从何处居然响起了柔美的女声,若是温品言此刻在场的话,一定会大为惊讶,因为那声音竟是如此的熟悉。 谢尔盖点了点头,半晌之后,他抬手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其内除了几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之外,只有一块常人巴掌大小的盾牌状徽章静静地躺在角落,其上雄健的白狮人立而起,威武摄人。 谢尔盖伸手进去,轻轻抓起徽章握在手中端详,眼里闪烁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光。 …… 新月教堂钟楼的小隔间内,温品言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他将所有的衣物与值些钱的物事全都包进一个深棕色的背囊之中,不出意外的话,两日后的清晨他就要前往狮心训练营,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总要多做些准备才是。 吱嘎吱嘎的声音忽然自他身后响起,那是有人正在踩踏破旧木地板的声音,温品言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房前。 来人身材佝偻,全身笼罩在一袭宽大的灰色袍子里,手拄一根古旧发霉的长木杆子,只露出面无表情,满是皱纹的干瘦脸颊。 教堂的敲钟人克鲁,虽然两人相伴多年,但性格孤僻,形单影只的克鲁最大的爱好就是喝的烂醉如泥,平日里这个点儿应该正在呼呼大睡,如此时这般清醒倒是稀罕事,温品言停下手上的动作,面向克鲁。 “克鲁。”温品言小声打招呼。 “你在做什么?”克鲁沉声问,他的声音因为常年酗酒而显得格外沙哑。 “在收拾东西,我……我通过了狮心骑士团的考核,两天后就要跟他们一起去别的地方。”温品言想着还是得把实情告诉克鲁。 老者一愣,他抬头直视温品言,古井不波的浑浊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异样的涟漪。 “这样啊,”令人意外的是,克鲁的脸上居然绽开了难看的笑意,“要好好加油啊。” 温品言暗自一惊,相伴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克鲁口中听出鼓励的话语,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我知道了。”沉默了片刻后,温品言只得尴尬地挠了挠发梢说道,如今想来自己即将远赴狮心训练营的驻地,马上就要和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的老者分别,米兰广大,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一面,思及此处,他的鼻头忽然有了些酸楚之感,但小小少年哪有那个脸皮倾诉心中所想,只得默默地低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继续收拾行李。 不知怎的,门前的老者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发呆。温品言偶尔抬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老者的面容。 奇怪的是,今日的老者似乎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冷漠,眼神温柔得像是大家闺秀,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自顾自凝视着温品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温品言想到了什么,低着头说道:“对了,克鲁,今夜有宵禁令,你可别出去乱走,要坐牢的……酒的话我已经给你买来了,就放在壁炉上面。” 虽然明知道克鲁不会外出,但出于关心的角度,温品言还是决定提上这么一句。 由于低着头的关系,温品言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老者浑浊的双眼之中,突然迸发出了一道极为摄人的寒光,像是夜行的猛虎偶遇觅食的群狼。佝偻的身影在一瞬之间似乎高大了起来,灰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轻轻剐蹭着房门的边角。 “这样啊。”异样只持续了片刻之后,又恢复成原本样子的克鲁淡淡地说道,声音中似乎带着轻松的笑意。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像是临阵的武士。 第十六章教训 月隐星稀,天际间只有一轮被乌云遮住大半的狼牙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光亮。 不久,稀稀拉拉的雨点开始落下,不似上城区那样的灯红酒绿,昏暗的下城区里,只有古旧的教堂之中,还亮着些许的微光。 今日是新月教的弥撒日,按例应当彻夜明灯,但教堂的经济状况显然并不宽裕,无力支撑整夜明灯的开支,所以只有几盏廉价的煤油灯在孤零零的燃烧着,身着白色长袍的老神父佝偻着脊背,提着生锈的油罐往里添加灯油,显得形单影只。 烛火忽然出现了整齐的跳动,教堂虚掩着的大门被略微推开一道缝隙,从外面走进一道人影,站在了老神父背后。 神父没有立刻回头,在弥撒日有虔诚的信徒登门是常有之事,不值得太过在意。 过了半晌,他回过身,想要招呼信徒坐下。 但他忽然愣住了,手中的油罐下意识地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像是炸雷般的声响。 他紧接着匍匐在地,头颅紧贴着地面,连溢出的灯油淌到他的身下也全然不顾,略微颤抖着的身体诉说着他不平凡的心境。 来者是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长风衣里的男子,脚踩沉重的牛皮军靴,用来遮雨的宽大兜帽盖在头上,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容。 说是黑色风衣,其实是极为贴合皮肤的设计,胸口与咽喉等要害部位微微鼓起,显然加装了相当程度的防护措施,乍一看去更像是一件轻薄的甲胄。 这样的装束虽然不常出现,但还不至于让人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见多识广的老神父认出了风衣上那块椭圆形的金属状军徽,其上纹着一只做展翅翱翔状的漆黑凤凰图案。 米兰帝国——影鸦部。 执行官似乎牵动了一下嘴角,也不搭理趴在地上的老神父,而是自顾自地拉开教堂中的木椅坐了下来。 不多时,四周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无数手持火把与大功率手电筒的黑衣人出现在教堂泛黄的外墙之下,将黑夜映照地犹如白昼。 令人奇怪的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四野低矮的民房之中居然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整个下城区的居民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又是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中年人疾步踏入教堂,不同的是他还斜背着一把长条状的武器,大半隐藏在风衣之内,只有缠绕着细亚麻绳的剑柄露在外面。 “教堂的封锁已经完成,方圆一公里内的平民全数清空,全员一级警戒。”刚进门的执行官挺直腰杆厉声报告,声音像是冷硬的生铁。 “嗯,”坐着的执行官发出极轻的鼻音,转向趴在地上的老神父,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柔和的白色光芒闪过,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凭空出现,落在老神父面前,“起来吧神父,想活命的话……就跑远点,越远越好。” 神父一愣,抬眼看向近在眼前的钱袋,系着细绳的袋口因为颠簸而松开,几枚灿亮的金币滚落在地,反射着烛火发出诱人的光芒。 以钱袋的鼓囊程度来看,里面大约有超过百枚的金币,这样的价格,足可在上城区最好的地段购得一栋气派的洋房,当然也买的来这所破旧的小教堂。 清心寡欲的老神父咽了口唾沫,不敢轻易接受这份馈赠,在米兰帝国,影鸦部的威名几乎可以和恶魔画上等号,他如何敢于奢求恶魔的恩赐? 但最终,贪婪还是压制了心头的恐惧感,他几乎是用颤抖着的双手捡起钱袋,向着执行官深鞠一躬后夺路而逃,这一刻他的身形健勇地像是少年,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狂笑。 异常沉闷的响声自窗外响起,像是用布条一类的物事裹住的***发出的枪声。一行栖息在树上的乌鸦被枪声惊醒,直上天际,发出令人不安的啊啊声。 《诺亚公约》签订数年后,拥有诺奇洛斯大陆最前沿技术的新月教廷首次发明了**,几年后,更多的炼金术师与梵文学家们参照一件无与伦比的神罚武器作为样本,发明了长程***与中距离的连射火铳。这本来是划时代的创举,更是可以一举打破战争格局的强力武器,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比之传统的弓矢与弩机而言,枪械的威力显然更大,但时至今日,***依旧很难替代这些传统的远程武器,原因有三。 其一是隐蔽性,***的枪声若是在近处听到,简直大的像是炸雷,根本没有隐藏的余地,而不管是弩机还是弓箭,攻击时制造的动静都比***小上许多。 其二是装填速度,目前已知性能最佳的***,由最专业的精英士兵操刀,装填一次子弹的速度也要接近十秒,在此期间,***手几乎是无防备状态,很容易就会被敌人近身袭杀。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灵能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的射程在三百到四百米左右,在此范围内,***的威力确实大于弓箭,但在加持了一定程度的灵能之后则不同,灵能之力可以包裹在射出的箭矢之上,大幅度强化箭矢的穿透力与破坏力,甚至能撕裂钢板。 但枪械却是不行,枪膛内的膛线赋予弹头的旋转能力足以甩开任何强度的灵能之力,如此一来,威力自然大减。 但即便如此,人们逐渐发现,枪械一旦大行其道,非但在正面战场上毫无用处,反而会为许多修为不佳却地位显赫的高官们带来威胁。 在这方面确实有过惨痛的教训,十数年前,北之洛斯托夫帝国在其都城圣彼得堡召开了十年一度的万国大典,包括新月教廷在内的各国纷纷遣使参加。当时,以洛斯托夫王牌军团“拂晓旗帜”为首,帝国精锐尽出,将整座圣彼得堡围的水泄不通,旨在确保万无一失。 但在帝国皇帝携一众高官登上大理石质的高台与民同乐的环节之时,两名刺客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向天连开十三枪后才被洛斯托夫方面的高手控制,帝国皇帝虽然幸免于难,但仍有一名随行的倒霉高官被毙于枪下。 第十七章石中剑 事后“拂晓旗帜”倾力追查,并对案犯严刑拷打,却惊讶的发现,这两人竟然只是圣彼得堡城外世代种田的普通农户,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的训练,而他们使用的武器,则是两把早已被军方淘汰的劣质连射火铳。 两名连灵能都不曾拥有的普通农民,在精锐部队“拂晓旗帜”的层层护卫之下,居然成功刺杀了帝国政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也使得洛斯托夫颜面尽损。 自此,枪械类武器成为了严格的违禁品,时至今日唯有四大国中少数的精英部队才有资格使用,禁严程度犹在弥足珍贵的瓦伦纳合金之上。 神父离开后,坐着的执行官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纸烟点燃,然后将带着雨渍的兜帽摘下,露出苍劲的灰色短发与深黑色的双瞳,默默地抽着纸烟。 不多时,轻缓的脚步声响起,通往二楼的阶梯拐角,出现了一道苍老的身影。 他径直踏下阶梯,行至两名执行官身前数米处站定,宽大的灰色袍子无风自动,发出飒飒的响声。 教堂的敲钟人克鲁,但并不是温品言印象中那个邋邋遢遢的酒鬼,今日的他神情平静,盯着执行官的眸子里尽是冷酷与漠然,那是……猎人的眼神。 面对这样的眼神,执行官再无法无动于衷,他摁灭指尖的烟卷站了起来,向着老人遥遥鞠了一躬。 “我们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但先前太过仓促,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执行官的言语中带着敬意,“我是影鸦部执行官,代号‘银月戟’,前辈好。” “‘银月戟’么?没有听说过。”克鲁表情木然。 自称为银月戟的执行官淡笑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您没听说过也是自然,但为了您,一共四个中队的执行官全部出动,布置在这所教堂之外…这样的阵仗,可配得上您的身份?” 若是这时有旁人在此,一定会被惊掉下巴,影鸦部是米兰帝国中与狮心骑士团齐名的精英组织,每一个成员都足可以一当百,假整整四个中队之力以攻一人,这是绝对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个无名老头罢了,动用这样的阵仗,太破费了。”克鲁唇角微掀。 “怎么能说破费呢?您当年可是……影鸦部最引以为豪的顶尖杀手‘石中剑’,我们这些小辈,可都是听着您的事迹长大的啊!”银月戟平举双手,露出狂热的表情,“您的葬礼,当然要盛大进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教堂四周忽然奏响宏大的交响乐,如巨浪般席卷整个空间,激昂的像是置身于万军对垒的战场之上。克鲁享受地微眯双眼,聆听狂乱的乐章,双手打着节拍。 这一刻他重新找到了当年的感觉,有些老化但依旧强健的浑身肌肉依次舒展,那个神挡杀神,佛挡**,威名四海远扬的顶尖杀手的灵魂仿佛再一次进入了他的身体,这一刻金刚怒目。 哪怕沉寂多年,狮子也依旧是狮子,与只会喵喵叫的猫咪还是有着本质区别。 银月戟脸上的狂热之色更甚,他伸手向着右侧虚握,霎时间光芒大放旋即收敛,一把样式古朴的白色长剑已然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另一名执行官也拔刀出鞘,摆开凌厉的刀术起手式,刀锋直指克鲁。 “那么……通敌叛国,伏击同僚,暗杀帝国皇帝,如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石中剑’克鲁.兰开斯特阁下,”银月戟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请……与我一同赴死!” 伴随着话音而起的是干净利落的突刺,一柄古剑一把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自两侧斩向老者,带起的剑风甚至斩熄了烛火,教堂之内顿时暗了下来。 但下一刻,低沉的吟诵声突兀响起,昏暗的教堂再次点亮,炽热的火光仿若冲天的狂龙,自克鲁为中心向着四周爆炸开来,埋伏在教堂外的执行官们只闻得一声巨响,明亮的火焰已经穿透了玻璃窗户与教堂大门而出,两道身着黑风衣的身影连同火焰一齐倒飞,随之而来的是异常猛烈的冲击波。 冲击波呼啸而过,埋伏在外的执行官们只能狼狈的扑倒在地,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被掀飞出去,但仍在播放着交响乐的几架大型留声机却没有这么好运,纷纷在冲击波下支离破碎,交响乐随之停止。 熊熊燃烧着的教堂门口,一袭灰袍的克鲁缓缓走了出来,仿若地狱魔神。烧断的房梁自他身后落下,整座教堂已经摇摇欲坠。 新历四十九年,夏日的某个夜晚,在影鸦部众多执行官的层层包围之下,曾在诸国历史上留下赫赫凶名的米兰“石中剑”骄傲地扬起头来,遥望那轮几乎被乌云遮蔽的狼牙月,瞳孔中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回望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或许是在记挂那个难以再见的故人。 …… 不知怎的,沐浴在圣蒂斯城同一片月光之下的温品言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胸闷之感。这种感觉极不好受,像是被人用钝器击打胸口。 “哇,真是好酒!”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左侧伸出环住了温品言的肩膀,一身白衣的谢尔盖抬头豪饮杯中美酒。他的脸颊因为酒精而略显酡红,浓郁的酒味从他的口中飘出,温品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宵禁令是在一个小时前下达的,伴随着响彻全城的刺耳汽笛声,数以百计的城内驻军开始游弋于街道之上,他们一改原先的散漫全副武装,手持长刀与火把,穿戴整齐的铠甲,腰间别着短匕首与战术剑,给人一种风暴将至的危机感。 上至地方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全都紧闭门窗,待在家里不敢外出。任谁都能从空气中闻出紧张的气氛,却又不知这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到底从何而来。 但饶是如此,温品言与谢尔盖二人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圣蒂斯公学大操场的一角,成片的绿荫草地上支起了一张小木桌,其上摆着些花生之类的下酒菜,还有一支贴着标签的细高酒瓶,亮堂着的煤油灯挂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之上,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对此模范市民温品言还颇有些微词。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