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龙脉大巫师》 章一初遇 森白的骨头破开黑色的土地，初生的骷髅茫然的看向四周，他已经沉睡了太久，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他需要很费力才能想起自己身边好像埋着一把剑，于是他弯腰，伴随着骨骼干涩的咔咔声，他竟真的从土中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四周净是和他一样新生的白骨骷髅，就像一片白色的海洋，这些已经逝去的亡者不知为何又重新站了起来。 他隐约记得在他上战场之前有个美丽的姑娘说过会等他回家，但那些都已经太过久远，久远到他的身体都已经腐朽殆尽，只剩森森白骨。 “去！杀了他们！” 脑海中想起雷鸣般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一位比他更像骷髅的枯瘦老人。 老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毁灭意志。 “主人！”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他残存不多的身为人的意志感到愤怒。 那是一名亡灵巫师！ 他之所以被召唤重临人世，只是因为那名老人需要有人为他而战。 或者，他只是需要一些炮灰。 在白色的骷髅海洋外围，是一名名努力突进的骑兵，他们身穿黑色的铠甲，就像一块块黑色的岩石，任凭雪白的浪花在他们身上撞得粉碎，自身却也难以寸进。 他脑海中依然混乱，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冲向离他最近的那名骑兵，腐朽的剑刃只在黑色的盔甲上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光秃秃的骷髅头就已经飞向了天空。 他突然有些庆幸，又可以安眠了，这一次，他将不会再响应任何人的召唤。 只是，在空中飞舞的脑袋，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山坡上的一抹猩红，那抹在月色下如血的颜色。 “原来，是这样啊！” 世界重归安宁。 白骨海洋中央的枯瘦老人嘴角含着轻蔑的笑意，是对着战场外的那一抹猩红之色。 他知道对方一定看得到，而且一定会愤怒，他太了解教廷的这些带着银色面具的红衣主教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教廷众多主教中的哪一位，又是怎么发现自己藏在在这片荒废数十年的古战场的，但他了解教廷所有神职人员的弱点，所以他并没有丝毫担忧。 不出他所料的，山坡上的红衣开始低声吟唱，那是消耗相对较低的加持魔法，他明显是想要节省魔力，按照教廷的阶级划分，红衣主教的等级不会超过七阶，不然他就会是大主教了，换一个说法，他至少比自己低两个阶位！就算加上神职人员对亡灵的天生克制，再加上外围那些不断想要接近自己的百名骑士，他们依然不够看的。 而且，这些骑士并非教廷骑士，而是临时征调的领主骑士，所以双方保持了诡异的默契，我只派初级的骷髅阻挡你们的步伐，你们也别想要真的接近我。因而从战斗伊始到现在，骑兵们无一伤亡，却也从未突破老人两百步以内。 红衣主教身边的骑士统领并未加入战局，而且也并没有想要加入战局的意思。他在意的是自己身后的孩子。 那名缩在他身后，探着小脑袋向外张望的孩子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那是领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至于被教廷的红衣主教临时征调，实在是自己不走运，教廷主教拥有征调领主私军的权利，至少明面上是不能拒绝的，毕竟君权神授，君王的权利由神赋予，而领主的权利由君王赋予，虽然这一切都只是面子上的事情，可却不是自己一个统领玩的转的。 “维洛统领，我需要你帮我！” 银色的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声音，而那身猩红的血衣之上是淡淡的星辰之辉。 “红衣主教大人，我已经在帮你了，我们协议在先，我本人要首先确保少主的安全，而现在我所有的兄弟都在下面拼命！” 维洛的语气中有恰到好处的愤怒。 “我需要你帮我接近他百步，百步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 维洛一愣，这明显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他们要做的应该是困住那名亡灵巫师，等到教廷的支援赶到。 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付出伤亡，功成身退，虽然他知道他们想到的，对面的亡灵巫师一样想得到，可谁知道支援什么时候到，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 “我们没机会等到支援的。” 似是看透了维洛的想法。 “整个古战场，都已经被心像世界所覆盖。” “心……心像世界？你是说我们一直在跟一位九阶亡灵巫师战斗？” 维洛的语气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恐惧。 九阶，这是凡人所能触及到的力量极致！ “这不对，如果对方是九阶大巫师，根本没必要和我们浪费时间。” “因为我们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九阶是人类力量的巅峰，如果想要再进一步，便要沟通更高层次的世界，两百步，应该就是他隐藏的那座阵法的范围，而如若要破坏其阵法核心，我要接近他百步距离。” “你做的到吗？你应该只有七阶吧？” 维洛看着那身猩红的法袍，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不巧的是，不久之前我已经进阶到八阶了，而且，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是···” 维洛看向身后的孩子，依然犹豫不决。 “我没事哦，大叔，就像这位主教大人说的，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这一切，都是主教大人计算好了的吧。” 红衣主教诧异的看着孩子。 “偏偏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好像有些太过巧合了些。” 孩子眼底依然藏着恐惧，只是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睿智。 “你很聪明，只是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单独对上那名亡灵巫师，就算他的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沟通异界，我依然没有胜算，但恰巧你们经过，而我没有时间等待了，所以我决定赌一把。” “你这是在拿我们的命在赌！” 维洛愤怒地咆哮。 “你们教廷不是自诩正义吗？” “那你明白世间出现一位传奇级别的亡灵巫师意味着什么吗？” 维洛语塞，那种事情还真的出现过。 “我想知道，如果我们竭尽全力，又有几分胜算。” 孩子眼中已经看不到恐惧，反而出现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银色面具下的主教有些惊讶，却来不及细想。 “没人知道一位半步传奇的亡灵巫师有多少底牌，但让我接近他百步，我有七成的把握带着他一起去死。” 红衣主教很平静的说出了自己写好的结局，却让孩子和骑兵统领感到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 教廷果然都是一群疯子，不在乎别人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 “黑羽卫！集结！” 陷入绝境的骑兵统领疯狂冲进战局。 若说之前的骑兵是一块块浪花中的岩石，那么当维洛加入战局，黑色的岩石便汇聚成了山峰，铺天盖地倒向大海。 森白的枯骨漫天飞舞，骑士统领身上氤氲着黑色的火焰，那肆意燃烧的战意即使并未接近，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疯狂味道，而他就像是燎原的星火，把身后的骑兵点燃成了一个个黑色的火炬。 “听说黑羽领的领主家族拥有‘暗鸦’血统，可以凭借意志影响部下，使其发挥出数倍的战斗力，只是没想到效果如此显著。” “我也是第一次见啊。” 孩子的语气中竟是一种无奈。 “我听他叫你少主。” “以前人们都叫我小乞丐。” 红衣主教略感差异。 “后来那个大叔说他是我叔叔，跟着他不用饿肚子，我就跟他走了。” “有意思，你不像个小乞丐，甚至都不像个孩子。” 孩子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的门牙。 “谢谢，你也不像坏人。” 红衣愕然，转而释然。 “谢谢。” 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丘之上。 而孩子撒开脚丫往远处跑去。 章二红衣 孩子跑得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他们可是会死的哦。” 孩子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抬起头来气急败坏骂道：“你个死小孩，下次出现就不能先说一声吗？” 突然出现的孩子嘴角挂着嘲笑。 “我确实已经死了，可不许叫我死小孩，我叫卡洛斯！” “死了就该安安静静地在地下躺着，你整天跟着我干嘛？” 卡洛斯在孩子面前蹲下身来，像看着什么稀奇的事物。 “我就是很好奇，你顶着我的身体整天都干些什么？。” “你以为老子愿意啊，老子本来死都死了，谁知道一睁眼就到了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什么魔法师巫师的，你个死小孩还整天阴魂不散，我顶着你这个小孩子的身体活得多艰难你看不到吗？” 卡洛斯突然用一种很诡异但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那不如再死一次啊！” 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突然打了个寒战，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狼狈不堪地往前跑去。 “不要！我才不要再死一次呢！” 身后的卡洛斯看着跑得像败家之犬一样的孩子，嘴角的嘲笑更加浓烈了。 “该死！我怎么又跑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孩子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山坡下惨烈的战场欲哭无泪。 森白的骷髅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太过脆弱，几乎不是黑羽卫的一合之敌，但骑兵们的处境却更加糟糕，因为战场上的亡灵主力早已经变成更高阶的骷髅，他们空荡荡的脑袋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灵魂之火，骨骼泛着深沉的金属色，与骑兵们锋利的长剑相击竟传出清脆的撞击声，而在孩子离开的这段时间，地面上已经躺了数十具骑士尸体。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心像世界啊，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吗？而且，这是一个正在领域化的心像世界，等心像世界进化成了领域，一位传奇级的亡灵巫师就诞生了！想想就让人激动啊！” 孩子看着精神异常亢奋的死小孩。 “会死很多人吗？” “当然了，历史上每一位传奇级的亡灵巫师可都是移动的天灾！到时候，应该会出现很多我这样的孤魂野鬼，我就不会孤单了。” “该死，我能做什么?” “你？别开玩笑了，废柴看着就好了，胡乱跑反而会死的更快。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那名红衣大主教了。” 孩子看向战场上那身鲜红的法袍，就像是一滴鲜血，那些淡淡的星辉在法袍外组成了一个光罩，任何触碰到的骷髅都在瞬间化成了灰烬。 “他根本就不需要维洛他们吧，他是让骑兵们在送死！” 这个发现让孩子异常愤怒。 “白痴！你以为别人都是蠢货吗？每一个化成灰烬的骷髅都会消耗护盾的力量，要是没有骑兵们的保护，低阶骷髅就可以把他堆死！” “可是，这样用人命去填，值得吗？” “这是……战争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卡洛斯的话，地面开始震动，伴随着开裂的大地，庞大的白骨巨人沐浴着岩浆爬出地面。 骑兵们的马匹不安的嘶鸣着，畏惧着想要后退，却被主人们制止，只能在原地转着圈。 “主教大人，很高兴能和你并肩作战。” 维洛丢掉手中的长剑，摘下马背上悬挂的长枪，对于骷髅这种满身是窟窿的对手，便于劈砍的长剑，明显优于穿刺的长枪，但现在，他有了新的对手。 身高数十米的白骨巨人每一根骨头都比一个成年人的身体更粗壮。 冰冷的银色面具下传来毫无感情的声音。 “帮我拖住它，等我接近那老东西百步，你们就可以按照约定离开！” “一言为定！” 漆黑的长枪上燃起蓝色的火焰，骑兵统领身后出现一个庞大的虚影笼罩而下，虚影有些模糊，却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只巨鸟，就像一只黑色的乌鸦。 银色面具下传出惊讶的声音。 “外界都说你们的血脉来自暗鸦，藏的真好，看来你是认定我没法活着离开了，所以才不再隐藏吗？” 维洛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从一开始，您就在准备那个法术了吧，巧合的是，我曾见过那个法术一次，所以我才同意协助您的。” 银色面具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谢谢！” 维洛一愣，这明显不是教廷中人的风格。在他看来，教廷中都一群趾高气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但从心底，他还是佩服他们的，因为他们真的视信仰高于自己的生命。 战场之上容不得维洛多想，身后的虚影仰天长鸣，声震云霄，露出了漫天繁星，而在星光之下，巨鸟渐渐露出真容，优雅的脖颈，修长的尾羽，浑身幽蓝色的羽毛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尊贵的气息铺面而来。 “幽凰！” 山坡上的孩子痛苦得跪在地上，心脏跳得快要飞出胸膛，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 “是血脉哦！” 卡洛斯蹲下身，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不过别担心，血脉源自灵魂，失去了原本的灵魂，这具身体的血脉会越来越稀薄的。” 孩子总觉得死小孩的话里有着自己读不懂悲伤，可他根本无暇去思索，他总觉得全身的血液要飞出去一样。 山坡下，庞大的幽凰将骸骨巨人扑倒在地，黑色的火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黑色的火焰中传来巨人痛苦的嚎叫。 红色的法袍中飘出一本金色的书籍，高高悬浮在主教头顶，书籍翻开第一页，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柔和而温暖，光芒所到之处，骑兵们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骷髅们却如阳光下的冰雪般开始消融。 红衣主教的脚轻轻飘离地面，缓缓向战场中央的老人靠近，而每行十步距离，金色的书籍就有一页脱离，化成淡淡的星辉飘散在空中。 老人面若寒霜，他的精力都被牵扯在了另一个位面，现在手中的最强战力竟是那正惨号着的泰坦骷髅，而这些当初他眼中的蝼蚁，眼看着就要送他下地狱了。 不过，没关系，老人嘴角微微翘起，看向远处的山坡。 “哥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 回答完孩子才发现不对，自己的身边只有那个死小孩，可那个死小孩从不会叫自己“哥哥”。 孩子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连衣裙，犹如布娃娃般精致小女孩，而下一刻，小女孩笑了，嘴巴一直裂开到了耳根。 “你看我的布娃娃好看吗？” 小女孩从身后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而孩子看着布娃娃愣住了，那个布娃娃的脸分明是自己的样子。 庞大的幽凰掠过天空，百骑黑羽卫疯了一样冲向山坡。 “别过来哦，不然，他可是会死的！” 小女孩轻轻扭动布娃娃的手臂，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孩子的手臂也被扭曲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们好，我叫爱丽丝，是主人的……第十二眷属！” 失去了压制的泰坦骷髅身上依然燃烧着零星的黑色火焰，而它正对着那笼罩在星辉下的红衣疯狂拍击。 枯槁的老人咧嘴轻笑。 所有教廷主教的弱点就是……看不清人性！ 他们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总是忽略那脆弱不堪的人性。 现在所有人都去救那个孩子了，而他将孤军奋战。 金色的书页一片片碎裂，速度何止快了数倍，明明只差十几步，却再也寸步难行。 老人与那身红衣遥遥相对。 “真奇怪，你明明已经进阶八阶许久，为何还只是一名红衣主教，是为了迷惑我吗？” 银色的面具下沿有殷红的鲜血滴落。金色的书页已经全部碎裂掉了。 “多久了，自己都忘记了，每一年，每一年，都会到这片战场。” “砰！” 星辉组成的光罩终于碎裂，主教被拍飞出去。 银色的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 “即使神职人员苍老地十分缓慢，自己也已经老了吧。” “当初明明说过会回来娶我的，可谁知道却再也没有回来。” …… “你愿意侍奉神吗？” 主教站在女孩面前问道。 “我可以穿像你一样的红衣吗？” 主教一愣。 “现在不行，以后总会行的。” “那我愿意。” …… 金色的书页全部碎裂，可还剩下书壳啊！ 剧烈的星辉照亮了夜空，引得人们纷纷注目。 老人终于想起了自己忽略的地方，那被拍飞在空中的红衣，飞过了最后的十几步距离！ “该死！” 剧烈的神辉湮没了一切！ 等光辉敛去，地面只余一件鲜红的法袍。 …… 你看这身红衣，像不像等你娶我的嫁衣！ 章三罗素 “真可惜，爱丽丝没法和各位玩了。” 小女孩委屈地说道，就像是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 庞大的幽凰虚影消散不见，愤怒的维洛看着手臂被扭曲成诡异弧度的孩子努力保持着理智。 “你的主人已经死了，放开这个孩子，我可以让你离开。” 其实维洛这话说的自己都没有底气，一位半步传奇亡灵巫师的眷属，会是怎样的存在，八阶？还是九阶？而那张裂开到耳根的嘴巴显示着其亡灵造物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亡灵生物的思维根本没法用常理来猜测！ “叔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小女孩的笑的肆意而嘲笑。 “亡灵眷属的生命可是与主人一体的，你看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呢！” 维洛一惊，他对亡灵并不了解，大陆之上的亡灵生物就像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教廷从来不会允许其出现在阳光之下。如果小女孩说的是真的，那么也就代表着，那名巫师还活着！ 这个想法让维洛寒毛倒立，忍不住转身往之前的战场看去。 那名红衣主教使用的法术名为“永耀”，是所有神职人员最后的底牌，把自己燃烧殆尽和敌人同归于尽，一旦发动就不可逆转，简单粗暴却威力无穷，一名八阶大主教的“永耀”，足以把地面都融化，现在那片战场除了结晶化的地面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这也是那名主教说有七成把握的原因。 “你……在找我？”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维洛身后，维洛立刻回身，却看到一副触目惊心的场景。 森白的骨矛就像从地面上长出来的利剑，刺穿了所有骑士的身体把他们钉在了空中，鲜血顺着白骨滴落地面，骑士们痛苦地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腐败到只剩森森白骨的亡灵恶犬在这片死亡森林中游荡，贪婪地舔舐着地面上的鲜血。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自己转身的一瞬间。 黑色的火焰出现在骑士统领的身上，庞大的幽凰虚影还未聚拢便在下一秒消散无形，一颗不甘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老人脚下，那双睁大了的眼睛依然充满着难以置信。 “又浪费了一个娃娃……” 爱丽丝惋惜地丢掉手中没了脑袋的布娃娃，向身边的老人抱怨着。 老人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 “别担心，我会给你做更好的。” 于是小女孩又裂开狰狞恐怖的嘴笑起来。 “他该怎么办呢？” 小女孩看向倒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孩子。 老人转头，却看到孩子身边的卡洛斯正满脸笑容地向他招手。 “爷爷好，我是卡洛斯。” 老人瞳孔微缩。 “有意思……” …… 孩子睁开沉重的眼睛，感到手臂传来刺骨的疼痛，忍不住张着嘴巴惨号起来。 “别乱动哦，会断掉的。” 孩子转头，看到死小孩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孩子巴不得自己的手臂断掉。 手臂用两根树枝简单地固定着，简陋到施救者根本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用心。而下一秒，孩子就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感恩戴德了。 远处那些将骑士们钉在空中的骨矛已经消失不见，满地尸体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枯瘦的老人在尸体旁低声呢喃着，于是，一具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又再次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即使已经见过骷髅满地乱跑，这一幕也看得孩子寒毛倒立，再也顾不得手臂上钻心的疼痛，挣扎着爬起身就要跑路。 “哥哥，你最好不要跑哦……” 孩子刚刚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 看着面前精致如同洋娃娃的爱丽丝，孩子脑子里却满是小号的裂口女，一口咬掉自己脑袋的画面。 很奇怪的是即使之前面前这个小号裂口女曾一言不合扭断自己的胳膊，可孩子依然在她叫自己哥哥时候感觉到了小女孩的眷恋。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是错觉哦！”就像看穿了孩子心里所想。 小女孩把脸贴近孩子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爱丽丝喜欢你心底的恶，多么纯粹而疯狂！” “开什么玩笑？我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没做过坏事。” 孩子吓得连连后退。 “呵呵，你害什么怕啊，我又不会咬掉你的脑袋。” 孩子瞬间冷汗直冒。 “该死，你能听到我的想法？” 爱丽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啊，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小心思，不然……你懂的！” “爱丽丝，不要再吓他了，我留着他还有用处呢。” 苍老干枯的手掌扶在了孩子肩上，沙哑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你叫什么名字？” “卡……卡洛斯。” “不是，我是问你原来的名字。” 孩子瞬间僵硬。 “别害怕，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的，在无数位面的交汇过程中，总会发生一些很奇妙的事情。跨世界这种事情其实很平常的，召唤师的召唤兽，亡灵巫师的亡灵大军，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来自异世界，只是像你这种因意外自己过来的，倒是比较少见。” “那……那我还能回去吗？” 孩子激动地问道。 “这个世界上，只要足够强大，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 赤足麻衣的老人踏上光滑如镜的地面，脸上的皱纹愈显深刻了。 “老师，这里就是西斯主教发动永耀的地方吗？” 身后的孩子忍不住向老人问道。 “是大主教，那孩子其实已经踏入八阶很久了。” 孩子有些震惊。 老人却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眼中的悲痛。 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怯生生行礼的小姑娘，眼神纯净如一汪泉水的小姑娘。没想到最后亦竟是以这种灿烈的方式回归了诸神怀抱！ “诺伊，你要记住，即使你得神偏爱，可总有些非常之人，可以靠意志创造奇迹。” 孩子若有所思，却又不甚明白。 “那名亡灵巫师被净化掉了吗？” 老人的目光变得锋利。 “没有！可我会找到他的，阴影总会在烈日下消融的！我已经闻到他身上的恶臭味了……” …… “夏……夏什么来着？” 老人努力伸直舌头却念不出那个来自地球的文字。 “算了，你以后就叫夏尔吧。” 孩子无语地看着大手一挥就把自己名字改了的老人，看看身后沉默跟着的黑羽卫，终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天亮了……” 孩子闻声抬头，看向地平线，碎裂的云层后透出金色的光。 “很漂亮对吗？” 老人神色安静，眼中映着远处的金芒，这一刻，夏尔竟从从这个主宰死亡的老人眼中看到了欣喜。 “我一直以为亡灵害怕阳光。” “那些见光死的低阶货色怎么可能出自伟大的亡灵巫师罗素之手呢！” 老人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微笑。 “你之前不会是想趁着日出逃跑吧？” 孩子背后瞬间被汗水湿透，抬头冲老人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会想着从一位伟大的亡灵巫师手中逃跑呢！” 旁边的死小孩不屑地撇撇嘴，对孩子的没骨气充满了鄙视。 老人却似是十分满意孩子话语中的伟大一词，拍拍孩子的肩膀。 “上路吧，我闻到教廷虚伪腐朽的味道了。” 孩子点点头，很轻易地屈服在老人的淫威之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疼了。 孩子手忙脚乱地拆掉那两根简陋的树枝，再三确认后发现自己的手臂确实已经恢复了。联想到老人刚才在自己肩头拍的那几下，孩子若有所思。 “魔法吗？真有意思……” “这个世界有意思的多了，就怕你没命去体会了。” 死小孩在一旁浇着冷水。 “别吓他，大家以后还要相处很久呢！” 老人干枯的手掌按在卡洛斯脑袋上，惹得卡洛斯一阵怒目而视。 “你……你看得到他？” 夏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死小孩在老人手掌下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就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和这位小兄弟达成了一份协议……” …… “你是说，这老头需要我的身份做掩护？” 孩子看着旁边飘在空中的死小孩，又瞅瞅前面骑在马上把自己笼罩在黑袍里的老人，小声问道。 “没错了啦，那名主教给他造成的伤害绝对不是他表现的那么轻松，不然他也不会和我达成协议了。” 孩子努力稳住自己在马背上摇晃的身体，显得很是辛苦。 卡洛斯躺在空气中，双臂枕在脑后，就像躺在床上，一副惬意的样子。 “我的身份，不，是你的身份很厉害吗？” “一般般吧，不过应该足够给那个老东西提供方便了。” 卡洛斯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有些透明。 “可是，为什么他能够看到你，这是第一个除我以外能看到你的人吧。” 卡洛斯沉默一会。 “半步传奇，总归有些特殊吧！” 孩子低下头，似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骑马上，而半空中卡洛斯半透明的身影也一直随着孩子移动，就像一根无形的线栓在两人之间。 章四觉醒的亡灵之力 簌簌……” 耳边似有轻微的呢喃。 睡梦中的夏尔翻过身，用力捂住耳朵，因为不想和已经死去的维洛同乘一匹马，他白天坚持地很辛苦。 可耳边的呢喃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纷杂。 “好痛苦……” “好想死去……” “帮帮我……” 夏尔猛地坐起，却发现除了篝火旁那个恐怖的老人，就只剩下那些安静站立着的亡灵骑兵，而耳边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夏尔有些感慨，明明不久之前大家还一起同行。 现在虽然依然同行，却已然阴阳两隔，很奇怪的是他感到有些遗憾却并不难过。 好似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他表现出的强大承受能力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这种强大近乎麻木。 他知道自己发生了一些自己不曾察觉的改变，并非是身体变成小孩子，而是灵魂深处的悸动。 卡洛斯那个死小孩又不见了，夏尔不感到奇怪，那就是个玩具被抢走的孩子，不甘心放手，却又无能为力，所以跟在他身边叽叽歪歪，希望自己可以犯些错误好陪他一起魂归黄泉。 夏尔坐到篝火旁边，发现老人手中正在忙着什么，自己的动作并未引起老人的注意，或者说罗素并不屑于注意他。 “亡灵巫师可以不用睡觉吗？” 夏尔还是主动开口了，他太渴望了解这个世界了，之前他努力求生，知道自己在异世界，却并未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围，直到那一群黑色铠甲的骑兵在城主恭敬的引领下找到自己，世界就开始变得不可理解。 他们展示出超越常人的力量，反应速度，却在遇到面前这名亡灵巫师后毫无反抗之力。 那名仅凭着一个布娃娃就可以操纵自己身体的小女孩，维洛身上聚集的庞大虚影，满地乱跑的骷髅。这一切都张示这个世界肆意而疯狂的一面。 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夏尔这才发现那是一个新的布娃娃，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人的疲倦感来源于精神力量的消耗和身体的疲惫，我的精神强大到可以让自己调整身体的状态。” 夏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人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而他其实根本不曾奢望过老人会回答自己。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夏尔敏锐的捕捉到老人称呼自己的是“小子”而非“孩子”。 “您不是说跨世界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是很平常，可却从来没有巧合！” 夏尔忍不住后背一凉。 “您是说，我是被选中的！” “这是诸神的世界，诸神不会允许意外这种事情发生的。” 夏尔摇摇头，这些事情根本超出了他的理解，若老人说的是真的，诸神又是怎样的存在？ “算了，现在告诉你这些还为时尚早。” 老人低下头，继续笨拙地缝制布娃娃。 “您和卡洛斯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个问题夏尔其实已经憋了很久，他并不相信死小孩那简单到极点的描述。 “我帮你获得血脉认可，你帮我提供庇护。” “血脉认可？” “你以为那些骑士为什么会需要你，还不是因为你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之力。” 夏尔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维洛身上曾出现的庞大虚影，就是因为血脉之力？” 老人表现出出乎意料的耐心。 “荒古时期，人类为了对抗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魔兽，开始尝试融入他们的血脉，在炼金术的帮助下，竟真的有部分人成功了，但其中狂暴肆虐的力量必须要配合特定的灵魂烙印才能掌控。” “这种灵魂烙印与那种狂暴而强大的力量随着家族血脉而流传。所以，那些被复活的亡灵会继承前世的身体强度，却再也无法发挥血脉的力量，除了那些因自身执念而自我苏醒的天生亡灵。” “那些……那些……骑士……” 夏尔看着安静站立着的黑羽卫。 “他们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对吗？” “没错，驱使他们行动的不过是我赋予他们的执念。” 夏尔沉默了很久。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的协议意义何在。” 夏尔有把话题扯了回来。 “我受了伤。” 老人显得有些严肃。 “你……有受伤吗？” 夏尔看着完好的老人。 “那名主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我极为关键的时候。” 老人想起那名女子临死时的凄然与决绝也不禁有些失神。 “我需要一个地方恢复，而根据我从那名骑士脑海中得到的信息，你的老爹，不，是你这具身体的老爹快要完蛋了，你是唯一的继承人。” “黑羽领，算是新晋贵族中比较强大的了，你帮我隐藏，我帮你获得认可，继承爵位，各取所需。” 夏尔不再说话。 从老人的话中他捕捉到几点。 一是老人伤得很重，重到需要寻求帮助。二是自己可以有一个极为光明的前途，至少不会再饿肚子。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充满了虚假的味道。 在一切实力不对等的基础上订立的协议都不具备任何效力。 先不说老人实力恢复后是不是会随手按死自己，按照那个死小孩的性格也绝不会这么便宜自己。 而可悲的是自己毫无反抗能力。 “好痛苦……” 耳边再次出现的呢喃打断了他的思绪，而他也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维洛！ “别理他，会被扯入深渊的。” 老人肃声说道。 “不过你居然听得到……” 老人深陷的眼窝中透着锋利的光。 夏尔瞬间被冷汗湿透。 “有意思，一个从死人国爬出来的亡魂……” …… 猩红着双眼的恶狼紧紧盯着前面的两道身影，口水无声低落，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它很饿，却越来越精神，它可以感觉得到头顶那道伟大的意志越来越清晰。 “老师，我很讨厌身后的那道目光！” 白色头发的孩子显得有些生气。 “诺伊，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我们是诸神在世间的眼睛，若你被愤怒蒙蔽了双眼，诸神便会因此看不清世间罪恶。” 身穿麻衣的老人依然赤着脚，好似全然不觉双脚之上已经血痕密布，一路走来流下斑斑血迹。 “现在……” 老人沉声问道。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孩子有些羞愧。 “身后的狼，头顶的鸦群，草丛里的蝮蛇。” “是啊，我们的敌人给了我们足够的敬意。” 老人留在地上的血迹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辉，光辉缓缓漂浮到空气中，最后凝聚成一个个小小的天使，金色的身躯后是雪白的双翼，手中却紧握黑色的长剑，即使他们只有巴掌大小，却依然散发出惊人的威压。下一瞬，天使已经消失不见，而夜空中却依然残留着金色的光迹。 恶狼猩红的双眼中流露出恐惧，漆黑的云层之上传来凌乱的翅膀拍击声，旁边的草丛中有某种割裂声。 “我们走吧……” 老人牵起孩子的手，漫步于黑夜中，脚上的伤口却已经结痂。 身后恶狼的身影保持着转身的姿势却已经凝固，眼中依然流露着恐惧却已经了无声息，就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它已经失去灵魂。 漆黑的云层中有什么东西如雨般坠落，间或有点点金光一闪而逝，草丛中却保持了诡异的安静。 “老师，这些小把戏不太像是一名强大的亡灵巫师该有的手段，难道那名巫师真的被伤到只能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砰！” 身后的恶狼身上骤然燃起了烈焰，本已凝固的身体却在痛苦地挣扎着。 烈焰吞吐着猩红的火舌，燃烧着恶狼的血肉，渐渐露出森森白骨。有某种恐怖的气息开始重新降临那具躯体。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 老人看着目瞪口呆的孩子柔声说道。 金色的小天使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他们身上闪耀着金芒，如融化的黄金般开始融合，金色的光芒变得耀眼，烈焰中的恶狼开始凄厉地惨号，已经可以看到它在长出第二个头颅。 诺伊已经可以预见到之后会是怎样一场战斗。 “砰！” 金色的光芒骤然消散，变成点点星火在空气中消散。 身穿连衣裙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出现在恶狼身前。 “这是我的新宠物哦！” 永远古井不波的老人瞬间失神。 “爱丽丝！” 小女孩嘴角含笑，优雅地弯身行礼，犹如一名公主。 “老师！” …… 篝火旁的老人身体一震。 “该死！” 夜晚的凉风吹得夏尔打了一个寒颤。 “确实该死，你们走的时候就不能打声招呼吗？” 燃烧的篝火旁，已经只剩下夏尔一个人。 四周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恶鬼，夏尔第一次觉得那个瘦的跟柴鸡一样的老人居然很有安全感。 “好痛苦……” “杀了我……” 黑暗中再次传来簌簌的呢喃，本就心惊胆战的夏尔瞬间炸了毛。 “闭嘴啊你们！想吓死我啊！都滚一边去！” 周围瞬间安静，如木桩般站立着的骑士们竟真的开始挪动脚步离去。 “喂！等……等等。” “过……过来点吧……” 孩子声音打着颤。 空旷的荒野上，死去的骑士围了一个圈，圈中孩子守着黑夜中唯一的火种…… 章五天空 “老友！” “恶徒！” 面带笑意的罗素看着神色愤怒的赤脚老人。 “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 “没有足够的愤怒之火，怎么把世间的罪恶燃烧干净！” “老友，你永远只知道追逐天边的阴影，却从不在意自己身边的黑暗。” 罗素身后的恶狼已经变成森森白骨的三首巨狼，正如初生的小狗般在爱丽丝脚下磨蹭着，惹得爱丽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老人看着爱丽丝，眼中怒火更盛，仿佛要把罗素燃烧成灰烬。 “之前在古战场，也是你对吗？” 罗素变得严肃起来。 “对于那名主教，我很遗憾。” “遗憾？你居然会感到遗憾？开什么玩笑！” …… “有好戏看哦！要看吗？” 突然出现的卡洛斯把夏尔吓了一跳。 “什……什么?” 夏尔依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卡洛斯没有理会呆愣的夏尔，燃烧着的篝火却变成了幽蓝色，火焰之中赫然是两个老人的对局景象。 …… 庞大的神殿虚影在赤脚老人的身后笼罩而下，神殿中高大的诸神雕像依次排列，他们神色威严，只是双目紧闭。 心像世界，英灵殿！ 罗素无耐叹息。 脚下的大地变成了黑色，赤红的岩浆在蛛网般的裂隙中涌动，层层白骨匍匐在大地之上，好似那些生物已经死去千百年。 心像世界，森罗狱！ 原本的森林早已消失不见，这是一个天堂与地狱交汇的世界！ “吾神！” 神殿之中手持长剑的战争之神奥尔托突然睁开双眼走下神座，明明只是一座雕像，却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身穿金色铠甲的英灵在奥尔托身后聚集，他们身体呈半透明，眼中战意燃烧，那是在历代战争中死去的英雄。 黑色的大地上森森白骨颤抖着从地上爬起，他们沐浴着岩浆，从身体中抽出锋利的骨刃，张着嘴巴无声咆哮，噼里啪啦的骨头撞击声响成一片。 老人无声叹息，白骨群中的空白之地本应是“骸骨之王卡维恩”的所在，只是因为之前进阶失败，自己的十余位眷属竟都迷失了位面夹隙之中。 原本对面的老家伙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如今形式却正好颠倒了。 “爱丽丝给主人添麻烦了吗？” “没事的，问题不大，爷爷处理的了……” 罗素揉揉爱丽丝的头发，微笑着安慰。 “只是麻烦点而已。” 老人伸出右手食指，空气中似有一柄无形的利刃划过，老人的指尖悄然出现一道伤口，一滴殷红的鲜血低落在一具普通骷髅的额头之上。 血色的纹路瞬间爬满那具骷髅的身体，却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所有的骷髅都跪伏余地，像在朝见新王！ “卡维恩，回不来了吗？” 爱丽丝有些伤感地问。 “没办法，不付出点代价，我们可能会被那个老东西留在这里的。” “等以后我恢复了，会把卡维恩他们找回来的。” 爱丽丝没有说话。 新王已经诞生，卡维恩就算归来，又该置于何地？ 奥尔拖拔出长剑，剑锋前指，英灵们如潮水般涌向黑色的土地。 英灵们拥有千锤百炼的战技，不畏生死，不知疲倦，他们是战场上最恐怖的存在。骷髅很快就处于了下风，只是被击碎的白骨却在某种力量下被重新复位，某种意义下，它们在心像世界中是不死的。 但这并不能够改变战局，金色的浪潮逐渐淹没黑色的土地。 新生的白骨之王低垂着脑袋，空荡荡的脑壳中充满着困惑。 它转身，单膝跪于老人身前，像是接受册封的骑士。 “汝名，卡恩！” 金色的灵魂之火在骷髅的眼中燃起，这一刻，新的骸骨之王才真正诞生。 卡恩站起身，看向远处奥尔托的雕塑。 一把骨矛从地面升起，正好立在卡恩手边，新生的骸骨之王很自然地随手握住，然后投掷而出。 奥尔托发出愤怒的咆哮，他感到了轻视，那支飞速射来的骨矛，在他眼中与一只牙签无异。 而下一瞬，奥尔托的咆哮戛然而止，英灵们的动作僵住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神。蛛网般的裂隙从奥尔托的额头发散到全身，在他的眉心插着那支骨矛！ “别乱动哦，会碎掉的...” 爱丽丝已经坐到三首巨狼的背上，看着巨大的战神雕塑眼中充满着欢快。 “为...为什么会这样。” 赤脚老人眼中充满着不解。 “之前我确实进阶失败了，可好歹，我曾看过那个世界一眼。” “该死的，我可是神的仆人啊！” “仆人？连你自己都说了，你只是仆人而已，我们可是你主人眼中的大逆之徒啊！哈哈！” 罗素神情中透着疯狂。 “那些卑鄙的神，终将毁于自己的狂妄！” “住口！” 老人怒视着眼前的狂徒。 罗素深吸一口气，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老友，我们曾一起追寻这个世界的真相，只是后来你却对神低下了头颅，从此你就再也看不到头顶的天空。” “呵呵，老友？从你对爱丽丝做出如此行径之时，我们就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罗素无奈摇摇头，教廷中人对诸神坚定不移的信仰最是让人头疼，任你解释千百遍，他都当放屁。 “爱丽丝，我们走。” 罗素已经不准备浪费口舌。 “该死，拦住他们！” 然而庞大的奥尔托只迈出一步，就变成了一地碎石，无数的英灵变成漫天萤火，黑色的大地终于占领全部空间。 “老师，告诉过你了哦!” “别叫我老师！我的爱丽丝已经死掉了，别想迷惑我，亡灵！” 爱丽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枯瘦的大手落在女孩脑袋上。 “没事的，等爷爷进阶了，就能让你重生了。” 爱丽丝重重点点头。 “爱丽丝相信主人。” “喂！等等！” 罗素诧异地看着那个满头白发出声叫住自己的孩子。 “我叫诺伊。” 罗素歪歪脑袋，好笑地看着孩子。 “别误会，现在的我肯定打不过你，所以我没想动手。” 罗素越来越觉得有趣了。 孩子也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你并没有把自己转变成巫妖对吗？我看到你流血了。” 罗素没有否认。 “那你剩余的寿命能不能支撑到我长大？”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那就好，因为，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孩子认真地看着罗素，等待着老人的嘲笑。 然而。 “好，我等着你。” 老人转身离开，留下诧异地孩子。 “爱丽丝，现在的孩子啊...越来越有意思了...” 黑色的世界随着老人的离开褪去，露出漫天的星辰。 老人抬头看着天空。 好像，自己是有很长时间不曾看过这天空了。 “老师……” 孩子看着呆住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 “诺伊，你说信仰的尽头是什么?” …… 章六伪装 “那……就是罗素的心像世界？为什么和上次的不一样？” 卡洛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鸡腿，在篝火上烤得金黄，惹得夏尔直咽口水。 “所谓心像世界，自然分为心与像了，心中所想，便是世界之像，还不是想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你应该涂点蜂蜜。” “什么?” “我说鸡腿上涂点蜂蜜会更好吃。” “喂喂，大哥，你刚刚看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层次的战斗之一，可你居然只关心我的鸡腿？” 夏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老家伙的干粮真的不好吃，除了可以填饱肚子根本没有味道。” 卡洛斯好笑地看着他。 “从尸体上培育出来的粮食，如果有味道的话应该是腐尸的味道吧！” “什……什么?……呕……” 空旷的原野上，孩子吐得撕心裂肺。 …… “咦？哥哥怎么了？” 爱丽丝精致的脸庞映入夏尔的眼帘。 如果还有力气的话，夏尔应该会一下跳得老高，可现在他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力气。 无所谓了，现在的夏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爱丽丝在夏尔身旁坐下，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失去了往日的邪异，她就像个邻家小姑娘。 夏尔明显感觉到她心情有些低落。 “哥哥你知道成为亡灵最让人悲伤的是什么吗？” 夏尔摇摇头，他上辈子的世界根本不存在这种超自然的事情。 “是疏离……” “疏离？” “尽管亡灵依然能跑能跳，甚至可以伪装地与活人无异，但在那些活着的人心中，你是死去的，他记忆中的你与面前的亡灵毫无关系。我们重新降临这个世界，却再也找不到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每一个从死人之国归来的灵魂都不再完整，那些丢失的灵魂中包含着记忆与情感，所以每一个亡灵都像是不完整的拼图，你知道自己不完整，却不知道自己丢失的是哪一块……” 夏尔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共鸣，这种情景与自己何其相似，举世无亲，孤立无援，时刻恐惧着这个相似却陌生的世界。 “爱丽丝，你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看着爱丽丝白净的脸庞，夏尔有感而发。 “可是亡灵，是没办法长大的……” 夏尔愕然，却又转瞬想通，亡灵，终究是死去的生命。 “不过没事儿，等主人进阶传奇，爱丽丝就可以复活了。” 爱丽丝的眼中闪着光。 看到爱丽丝的笑容，夏尔心中也轻松起来。 鬼使神差的，夏尔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爱丽丝肥嘟嘟的脸蛋。 柔软……却没有温度。 夜空中有风掠过，带着略带凉气的青草味道，身旁的篝火传来轻微的噼啪声。 “不……不好意思……” 夏尔尴尬的收回手指，暗暗奇怪自己到底怎么了。 “没事的哦，亡灵是没有感觉的，爱丽丝可以当做没发觉。” 夏尔忍不住莞尔一笑，却瞬间愣住了。 这应该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笑吧，真是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呵呵……” 黑暗中，卡洛斯不知在何处发出一声冷笑。 …… 砺岩城。 本应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此时却人马嘶鸣。 “大人，大人，您倒是说清楚到顶发生了什么啊？” 肥胖到要撑破华贵衣袍的城主努力小跑着才跟得上前面的中年男人。 尽管身为一城之主，还是堂堂的子爵贵族，可在教廷主教面前依然毫无尊严可言。 “光明！……我看到了光明！就在那边，绝对不会错的！光明要降临这座城了！” 平日里严肃无比的教廷主教此刻却激动异常，奔向城门的脚步显得急促而慌乱。 “开门！开城门！” 城主扯着嗓子呵斥着城墙上的士兵。他不明白主教口中的光明代表着什么，但他从对方激动的神情中知道，如果自己敢在这个时候敷衍，明天这座城市可能会换一个城主。 沉重的城门在铰链的哗哗转动中升起。而教廷主教急切的目光仿佛要把那扇门融化。 城主愈发好奇了，他知道神职人员可以从对方身上看到所谓的光明，那是神术修行到一定程度所带的威势。可到底什么样的大人物才会让一位主教激动成这个样子？ 红衣主教？不，应该是一位大主教！ 城主想到这里也激动起来，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即使在帝都，一位八阶的存在也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城门终究升起，而城主却愣住了。 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肥胖的脑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的身影却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教……教宗大人！” 主教的声音颤抖着。 当城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那两个字后，双腿已经自己软了下去。 更像是趴在地上的胖子城主敏锐观察到老人**着的脚。 “自己表现的好像不算太丢脸，可是该死的，这种大人物为什么会离开神殿，帝国不应该牢牢盯着这些老怪物吗……”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都起来吧。” 老人淡淡开口。 没有所谓的威严，也感受不到压力，反而让所有紧张的人都放松了下来。 就好像隔壁家那个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爷爷，迎着久未归家的你，笑呵呵一句：“回来了？”你便不再紧张，不再忐忑，像沐着春风，城主大人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我需要赶路的工具。” 老人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明……明白了！马上准备！” 肥胖的城主跳了起来，就像是着急在老师面前表现的孩子。 “来人！去把兽栏里那只狮鹫拉出来！快点！” “大……大人……帝国法律规定，狮鹫只能在战争时期用做紧急任务……” 没等手下说完，肥胖的手掌就落在了属下的脑袋上。 “多嘴！出了事情我负责！” “明……明白了！” …… 直到狮鹫那庞大的身影载着老人和孩子消失在夜空，胖子城主才发现自己做得有些欠妥当，不禁有些担心。 “你……叫什么来着？” “啊？什么？哦……我叫尼尔，主教大人。 严肃的中年主教点点头。 “你……表现的很好。” 说完转身离去，根本不给尼尔城主说话的机会。 抱着脑袋的属下忍不住凑上来提醒道。 “大人，万一上头怪罪下来怎么办？” “不不不……我们不需要担心，因为……主教大人说我表现的很好！” 城主肥胖的脸乐得像个包子。 …… “我以为巫师都是行走于穷山僻壤，远离人烟的地方呢？” 夏尔用手戳戳面前透明的气罩，却发现毫无阻碍就穿了出去，强劲的风在指尖嘶啸而过。 “那是平庸者，伟大的巫师从来不受世俗规则所限。” “可这就骗了一头狮鹫是不是太容易了？” “容易？你知道老头子费了多大劲儿吗？” “你不就是把自己鞋子脱了，说了两句话吗？” 罗素拍拍身下的狮鹫，让它飞高一点。 “让一个巫师用魔力模仿神辉，你找找看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第二个能做到的人？” 孩子撇撇嘴，专心研究起身下的狮鹫。 “堂堂的半步传奇大巫师，就不会感到羞愧吗？” “羞愧？” 老人冷笑一声。 “这个世界不就是一群小丑站在高处对一群蝼蚁指指点点吗？” 夏尔不明白老人的愤怒从何而来，却本能感觉到了这句话中的惊心动魄。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怎么会？我们亲爱的教宗大人正行走于穷山僻壤，荒芜人烟的地方呢” …… 正跋涉于荒野的老人抬头看看天空。 “老师，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很不好。” 章七溃 夏尔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跟在罗素身后。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狮鹫放走？明明是个魔法满天乱飞的世界，搞到现在居然要我靠脚赶路。” 一夜没睡的他现在满肚子怨气，别说是一名亡灵巫师，就是所谓的神站在面前他也敢发两句牢骚。 “第一，狮鹫这种等阶比较高的魔兽在帝国也属于珍惜资源，砺岩城这种规模不大的城市也就一只而已，每一只狮鹫身上都有定位魔法，离开教廷那个老顽固的追踪范围就可以了，一直使用反而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第二，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并没有你想象的多，要成为魔法师对天赋的要求是很高的。第三，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罗素说着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夏尔一眼。 远处地平线上太阳刚刚升起，大地之上已经感受到其光与热。 可只一眼，夏尔便仿佛回到了初次见面的夜晚，老人坐在层层白骨的包围之中，眼中是肆意而疯狂的毁灭意志。 夏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睡意全无。 “该死，这老家伙不会翻脸吧，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怎么都不像是正常人啊。” “算了，休息一会儿吧。” 正当夏尔紧张不已的时候，罗素反而表现出惊人的好脾气。 “吃点东西吧！” 看着老人掏出的压缩饼干一样的干粮，刚刚如释重负的夏尔差点又吐出来。 “怎么了。” 看着跟死了亲人一样哭丧着脸的孩子，罗素反而疑惑了。 “那……那个……有没有正常一点的食物？” “正常一点？这食物不正常吗？” 孩子都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您觉得尸体上种粮食很正常，可能不能考虑一下普通人的接受能力……” “尸体上种粮食？” 罗素哭笑不得。 “谁告诉你的？” “卡……卡洛斯啊” 夏尔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哈哈，别闹了，这就是从城镇上买的普通干粮而已。” “该死！又被他耍了。” “又？这不是第一次了？” 夏尔瘫坐在地上，任凭疲惫的身体躺在草地上。 …… “臭小子，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抓着面包的孩子从街道上狂奔而过，身后肥胖的面包店老板正气喘吁吁地穷追不舍。 转过一个街角。 “喂，这边！” 孩子转头，看到井边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正冲自己招手。 “快躲到井里去，没水的。” 无暇思考，孩子抱着面包就跳进了井里。 “噗通！” “我艹，不是说没……咕噜……咕噜……救……” 等到福大命大的孩子被人捞上来狂吐不止的时候，却看到那个清秀的孩子正在一边笑得灿烂。 夏尔发誓，那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欠揍的笑容。 而现在那个笑容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你出现的时候就不能打个招呼？” 夏尔翻个身，把脸埋进草丛里，不想看到那张欠揍的脸。 “我想你一定想我了。” 卡洛斯在夏尔身边坐下。 夏尔翻个白眼，如果这段对话发生在自己和一位美丽的女孩之间会很浪漫，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死孩子说的？ “嗨！老爷子！” 卡洛斯朝罗素使劲挥着手，夏尔实在想不通他兴奋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呢？维洛他们呢？” “在心像世界待着呢？不然你以为亡灵巫师平时都带着一群骷髅赶路的吗？” 罗素没好气地回答。 “哦？好厉害，可没有心像世界的怎么办？” 罗素额头青筋直跳。 “那也有异空间啊！” 夏尔看得好笑，卡洛斯总有办法两句话就挑起别人的怒气。 卡洛斯从地上跳起来，一溜小跑到罗素身边。 “喂！老爷子，你能不能碰到我。” “啪！” 罗素屈指在孩子脑壳上弹了一下。 “啊！疼疼疼！” 卡洛斯抱着脑袋跑到一边。 “为什么你能碰到我？” “能碰到你的人多了，要是不想消失，以后最好少出来。” 夏尔像发现新大陆般眼睛睁得老大，然后像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到罗素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师，你收我为徒吧！我要学这个！” …… 镶着金边的华贵云袍穿过空旷而宏伟的大殿，最终在高高在上的神座前跪下。 “大人，砺岩城有消息传来，教宗莫顿出现了。” “我不关心莫顿，我只想知道诺伊在不在？” “据砺岩城主教汇报，教宗大人身边确实有个孩子。” “很好，把圣子带回来，莫顿的信仰已经动摇，我们我可以失去一位教宗，却不能失去一位圣子！” “是！” …… “老师，我们不进城吗？” 孩子看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有些向往。 “砺……砺岩城？” 孩子努力眺望着，却依然有些看不清城门上的字。 天空有庞大的魔兽略过，降落在远处的城市中。 “哇！是狮鹫啊，老师，是六阶魔兽啊！” 老人苦笑。 长期生活在压抑的教廷之中，诺伊很少表现出自己孩子的一面。 “这样就够了，至少这一次没有白出来一趟。” 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老人默默想到。 圣子！ 这是一个令所有人向往的称呼，只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沉重。 “诸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老人眉心裂开一道金色的裂隙，就像一只金色的竖瞳，某种令人敬畏的力量开始逸散。 孩子终于发现老人的异样。 “老……老师？” 老人对着孩子微笑。 “别怕，没事的，记住我昨晚跟你说的话。” 砺岩城。 教廷中的神职人员跪了一地，包括那名严肃的中年主教。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浩荡的神威在天空中肆意翻滚，城外的某处突然就出现了一轮太阳。 庞大的战神虚影出现在天空之中，接着突然溃散，然后是大地女神西薇儿，海洋女神伊弥儿…… 主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信仰崩溃！ 这是一个让所有神职人员视为禁忌的词汇。 可到底该是怎样庞大的信仰之力才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威势？ 等十数位诸神的虚影依次溃散之后，迫人的压力终于消失。 “去！去城外！” 主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喊得撕心裂肺。 大事情！一定发生了大事情！ 等浩浩荡荡的人马赶到城外，却只看到孤独站立在荒草中的孩子。 孩子怀中抱着一本金色的书籍，泪流满面。 听到声音，孩子抬起头。 “我们……回教廷吧……” …… 夏尔不知道老人发了什么神经，可那道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身影已经在风中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老人说了一句让夏尔摸不着头脑，却感到莫名悲伤的话。 “欢迎回来，老友……” 章八巫师之殇维洛 当我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就像我不喜欢他！ 他是帝国的侯爵，而母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姑娘，两人之间本就是个错误，而我只不过是错误的产物。而当我通过家族的血脉测试之后，他那双永远被酒精迷蒙的双眼中更多了一丝不屑，稀薄的血脉决定了我的未来上限。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很讨厌那个男人，可我不得不承认，我得依靠那个男人活下去，尽管我在那个华丽而庞大的宅邸活得很艰难。 下位者总是仰着上位者的鼻息而活，那个男人对我毫不在意的态度对我而言却是毁灭性的。 我得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仆人们在我身后的议论从窃窃私语变得明目张胆，到后来甚至对我拳脚相加，我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因为当母亲死去后的那段时间我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和外面那些疯狂的拳头相比，仆人的攻击总显得压抑而克制，就像是站在了老虎头上的猴子，充满着病态的快感与恐惧。 我不记得那天的天气是什么样的，阴或者晴？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努力蜷缩身体，保护着怀里的食物，任凭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那段时间我饿得很快，所以挨打的次数也变得更多。 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疑惑地探起脑袋，这次挨揍的时间太短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是个晴天，因为阳光在那个少年身后照得有些刺眼。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可如果你不想活的像狗一样，就站起来杀了他们！” 跪在地上的仆人们如筛糠一样颤抖着，少年眼中却像是埋着帝国极北之地的冰川。 我的心忽然燥热起来，就像是在燃烧，那火焰随着血液瞬间流遍全身，我确信我听到了一声鸟鸣，高贵而优雅，威严而霸道！ 等我清醒过来时，仆人们都已经死去，而我双手满是鲜血。 我突然觉得恐惧，不知所措。 少年慢慢走过来，轻轻抱住了我，不顾我的满身血污沾染了他华贵的衣袍。 “我是你哥。” 短短的四个字，就让我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就像要把母亲死后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我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我！ 和我不同，哥哥血脉优越，因为他的母亲也是尊贵的血脉。 “维洛，你看这座府邸，本来是公爵府的，可居然被那个废物败落成了侯爵！” 是的，哥哥叫那个高大的男人废物，尽管那个男人是我们的父亲，是堂堂的侯爵贵族。 当哥哥十六岁进阶成为高阶战士的时候，震惊了整个帝国，甚至惊动了南方教廷统治的神圣联盟诸国。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一个本已没落的贵族重新崛起。 当那个被死亡所笼罩的夜晚降临时，哥哥背着我依然显得有些从容不迫，府邸中到处都是哭喊声，哥哥却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从偏墙处翻了出去。 我知道哥哥计划离家出走很久了，只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应该会站在那个男人面前趾高气昂地宣布。 “我今天要自立门户，你可以哭，可以继续醉生梦死，可你个废物别想我回心转意！” 身后的宅邸燃着大火，遥遥传来凄厉的凰鸣，我心中隐隐一恸，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哥哥却不曾回头。 “我们会回来的，维洛，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 “哥？” 黑夜中传来轻轻地呢喃。 夏尔猛然回神，才发现是自己无意识吐出的那个字。 仿佛依然趴在那个骄傲少年的肩膀之上，可眼前的情景却是深夜的荒原。 身前站立着身着黑甲的骑兵统领，孩子却开始大口喘息起来，像是快要溺亡的人突然浮出了水面。 “现在，你明白了吗？” 罗素站在孩子身边，看着安静站立在荒野上的骑士。 “那……那是维洛的记忆？” 孩子眼中依然闪烁着难以置信。 “这就是巫术，你要接收亡者的情感，记忆，痛苦，悲伤，以及最深的执念，然后把那份执念变成一粒种子种回去，来驱使他为你而战！” 罗素平淡诉说着亡灵巫师的世界。 “因为怕你承受不了，所以你只看到了他的部分记忆，真正的施展巫术时，你会接收海量的信息。巫师注定是一条不归路，因为他们背负了太多的情感与罪孽，而这是想要强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没人知道一个看似正常的巫师什么时候会突然崩溃，变得疯狂而不可理喻，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所以世间容不下巫师，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亵渎亡者，还因为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们是不稳定的因素。” “越是强大的巫师必然背负了越多的罪孽，一旦失控，造成的危害也越大！” “你知道东部的失落大陆吗？” 看着孩子迷茫的眼神，罗素继续讲解起来。 “数千年前，东部海岸出现了一位传奇阶位的亡灵巫师，只是施展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亡灵复苏，结果却变成了一场灾难，灾难初期并未引起教廷的注意，这个过程其实持续了数年，可当时教廷真的腐败到不可救药，统治大陆数千年的时间，教廷早已失去所谓的敬畏之心，而当灾难失控，他们做出了最令人不耻的行径，放弃北方，在南方重新构筑防线！” 夏尔对这个世界的格局并不了解，很明智地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听着。 “幸运地是，当时北方最大的贵族索罗斯特家族开始联合力量，抵御亡灵，不然现在的整个北方都是亡灵的天下了，其实当时那个所谓的亡灵复苏已经变成了亡灵天灾！” “很有意思对吗？一个最基础的巫术，在某些条件下，进阶成了传奇巫术！” “生死存亡之下，北方诸贵族成立了今天的北方帝国，由索罗斯特家族调遣所有力量。” “但那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真正改变战局的，是那个男人的出现。” “剑圣，罗罗亚特！” “那名横空出世的天才剑士去往了东部海岸，与那名亡灵巫师展开了惊世一战。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最后的结果，亡灵巫师身死，罗罗亚特进阶成为了半神！” “可即使这样，亡灵天灾发展到此时已然脱离那名巫师自行衍化，并未溃散，所以无奈之下，罗罗亚特朝大陆劈出了一剑！” “于是今天的大陆失去了东部，海上多了一片失落之地，而那道剑痕，被称为绝望海峡！” 章九巫师之殇执念 “劈……劈开大陆？” 夏尔瞠目结舌地看着老人，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我跟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这只是传说吧。总有些谣言会在时间的装饰下变成传奇故事的。” “如果你去过绝望海峡，一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道海峡有什么特殊的吗？” “好了，别说这个了，现在……” “你还想成为一名巫师吗？” 老人看着孩子的眼睛，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夏尔被看得有些心慌，在他看来，负担别人的记忆情感什么的太过沉重。他只是接收了维洛的部分记忆，却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他没法想象那些背负着成千上万亡魂的大巫师怎样才会不疯癫。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罗素一眼，生怕这个看似冷静的老人下一刻就变成疯子。 “别担心，我离疯掉还有段距离呢，只要精神意志足够强大，保持清醒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仿佛看穿了夏尔心中所想，老人出声解释道。 夏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个……我真的很想知道维洛后来经历的事情。” 老人有些诧异。 “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你并没有强大的精神力，背负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说不定连灵魂都会崩溃掉。” 想到之前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状态，夏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不当巫师就不当巫师吧，世界上的路又不止一条！” 孩子躺到篝火旁，闭上眼睛，似是沉沉睡去。 “主人对他真是出乎意料地有耐心呢。” 爱丽丝出现在老人身旁，眼中充满疑惑。 老人呵呵一笑。 “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活的清醒又糊涂的人，所以我很好奇他可以走到哪一步？” “爱丽丝啊，活到我这个年纪，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可比什么都重要。” 女孩掩嘴轻笑。 “爱丽丝也喜欢他，如果当初爱丽丝和他一样邪恶，就不会沦落到变成亡灵了。” …… “虽说曾经是古战场，可好像更像是荒野。” 面容英俊的年轻人皱眉看着杂草丛生的地面。 “没错的，不管是根据西斯主教的最后信息，还是那位教宗大人的行踪，这里就是那名亡灵巫师最先被发现的地方。” 身边的同伴低头确认着手中卷宗的信息。 “那位？真是讽刺啊，明明曾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因为信仰崩溃，居然连名字都不能再被提起。” 同伴微微皱眉。 “拉尔夫，我知道你的家族在俗世拥有极高的地位，但既然我们是同伴，我就有义务提醒你，教廷中的规矩比你想象的还要严苛，最好不要触碰。”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又没有人会知道……” “虽说任务紧急，可大晚上的被派到这种地方，真的没法让人高兴起来啊！” 年轻人一边说个不停，一边朝古战场深处走去。 “可怜了我昂贵的靴子，居然在……” 拉尔夫突然住了声，同伴疑惑，抬头看到拉尔夫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 “那里就是西斯主教归于荣耀之地吧！” 拉尔夫看着不远处结晶化的地面，眼中充满震撼。 “听说西斯主教是一名女性，就连名字都是用的自己恋人的，这片战场就是她那位恋人的埋骨之地，所以每年都会到这里来，可没想到……” 两人久久无言。 “好了，我们该走了！” 拉尔夫转头朝同伴露齿一笑。 “前人的故事固然精彩，我们还要写我们的故事不是。” 说完就转身离去。 “喂喂，好歹说一下我们去哪里啊？教廷派我们调查事件的始末，你看出什么来了？” “蹄印！有一队百人以上的骑兵曾与西斯主教一起战斗，然后他们消失了，我们去他们来的地方调查一下，说不定可以发现些什么呢！” 同伴苦笑，他很不喜欢这个富家公子哥，可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确实与之相差甚远。 “喂！快点，我肚子饿了！” …… “站起来！维洛！” 夏尔睁开双眼，恰好迎着少年严厉的目光。 委屈，不甘最后却都化成了沉默。 全身都是撕裂般的感觉，连手指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哥……我……我不行了。” 孩子真的很想这么回答，可最后还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挥剑！别愣着！你今天还差两百次！”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被切成零星的碎片，孩子在空地上努力挥舞着沉重的铁剑。 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睡觉吗？ 是梦吗？可为何感觉如此真切！ 维洛？ 是那个大叔的记忆啊！ 可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是断开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 睡梦中的孩子皱紧了眉头，似是十分痛苦。 站立的骑士依然安静，犹如千年的雕塑。 只是在两人额头之上，一点幽蓝色的火焰纹路开始若隐若现，保持了诡异的同步…… …… “怕吗？” 年轻人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少年。 身体在颤抖，可握剑的手却异常坚定。 少年摇摇头。 “很好，不愧是我弟弟，跟着我！” 年轻人嘱咐完就转身奔向战场。 …… “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等我成为公爵，或者等你成为公爵吧。” “我们的敌人这么强吗？” “不不不，维洛，对我们来说，我们的敌人只有自己……” …… “大人，领主的身体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教廷的医官显得卑微而小心翼翼。 “为什么会这样？” “领主大人应该是用了某种禁忌之法来换取实力的快速提升……” …… “哥，我不明白……” “没关系的维洛，你只要知道，等我死后，你就是领主，然后，回家就好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 “是啊，我们可以回家了，正大光明地回家，挂起我们的凰旗，而不是那只丑陋的乌鸦，哈哈哈！……废物，那个废物一样的男人，应该会为我骄傲了吧！” …… 男人看着缩在墙角犹如小兽一样的孩子，温柔蹲下身来。 “卡洛斯对吗……你……愿意跟我走吗？” 章十黑暗 “诺伊，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银色头发的孩子紧抱怀里的书籍，依旧一言不发。 老人无奈叹了口气。 以前他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没人可以在他面前沉默，除非那个人是圣子或者教皇，可偏偏面前的孩子就是两者之一。 说实话他有些无力，这是他成为教宗之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教廷三大教宗，莫顿掌管着所有教廷主教，主信仰传播。莱纳德掌管着教廷骑士军团，主征伐。而他则负责清除教廷内部堕落因素的裁决所。 当知道莫顿死于信仰崩溃之时，他唯一的感觉就是不相信！ 他们三人中最强的不是掌管战争的莱纳德，不是负责裁判所的他，而是那个整天在外面像乞丐一样晃荡的莫顿！ 神职人员的实力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信仰的坚定，某种程度上来说，莫顿是他们当中信仰最坚定的那一个。 而当神殿动用消耗巨大的传送阵把孩子带回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莫顿的死亡对教廷会造成怎样的冲击。 他必须尽快查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是莫顿留下来的对吗？” 老人看着孩子怀里的书籍。 孩子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给我看看吗？” 孩子抬起头看着老人，老人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使自己尽量显得和蔼可亲。 可实际上那使他那只剩一只眼睛的脸显得更加恐怖。 可孩子却平静地把书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老人伸出手，想要翻开书籍，却顿在了空中。 许久之后，老人满头大汗地收回了手。 “该死，那老家伙强到这种程度了居然会信仰崩溃？” …… 索罗斯特。 这是北方帝国首都的名字，亦是帝国王族的姓氏。 当索罗斯特三十二世被从睡梦中叫醒之时，他发誓对方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管是谁，他都会砍掉那个人的脑袋！ “你说什么?” 王座之上的男人睡意全无。 “陛下，教宗莫顿因信仰崩溃，昨日死于砺岩城外！” 男人沉默思考着，眼中却闪着锋利的光，就像舔舐着牙齿的狮子。 “陛下，我们的暗探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下令，明天，这件事情就会如狂风般席卷过整个大陆。” “好！很好！伏尔德。召集帝都的所有贵族，我们要开饭了！” 跪伏在地上的胖子笑的像刚刚狠赚了一笔的奸商。 他喜欢这个粗俗但英明的君王。 …… “这里……是哪里？” 男人已经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久到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一切。 不远处有一条路，异常显眼，在黑暗中泛着光。路边站着一位老人安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老人在等他踏上那条路。 老人并没有做过什么，可就是浑身透着一股懒散而优雅的气息。 引人注目的是老人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只黑色的玫瑰。 可他不愿意踏上那条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不愿意，好似一旦踏上那条路，就会失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维洛，你有什么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你……在叫我吗？” 男人疑惑回头看着老人。 老人微笑。 “有……有的吧。” “是什么呢？” “哥……我哥，我要守着我哥。” “可他要死了不是吗？” “是……是的……” 男人痛苦地抱着脑袋。 “那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不……不记得了。” “那跟我走吧。” “孩子……” “什么?” “孩子……” 男人眼中渐渐充满光彩。 “哥哥……还有一个孩子！” 老人的笑容消失了，变得阴寒无比。 “所以说啊，我真的很讨厌这份工作。” 老人脚下的路消失了。 “乖乖跟我走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生前之事呢，搞得大家都麻烦！” 恐怖的气息在老人身上沸腾着。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惊恐地哀嚎着…… “好久不见啊，伊墨斯。” 突然出现的孩子站在男人身边笑容灿烂。 老人一怔，身上的气势消散无形。 然后转身就走。 “所以说啊，我真的讨厌这份工作！” 老人的身影渐渐隐于黑暗中。 孩子转身看着迷茫的男人。 然后朝他伸出手。 “维洛对吗，你……愿意跟我走吗？” …… 尼尔城主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心中琢磨不定。 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晕头转向。 先是教宗大人突然出现，骑走了城中唯一的狮鹫。 然后是城外发生了某些了不得的大事情，教廷明显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们也不会把那片地方列为禁地，可问题是自己不知道啊！ 再之后深更半夜的，两个年轻人把自己从床上叫起来，说要借狮鹫一用。好嘛，把我这当驿站了？ 教廷执事？ 教廷执事了不起啊？ “我叫拉尔夫。” 英俊的年轻人淡淡开口。 “拉尔夫.谢顿”。 当庞大的狮鹫再次消失在砺岩城上空之后，尼尔城主忍不住哀嚎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 黑色的大地之上密布猩红的伤痕，遍地白骨之上是新生的王座。 老人闲庭信步于半空之中，看着铅色的天空逐渐崩塌。 卡洛斯出现在老人身边，仿佛座在一张透明的长凳之上，摇晃着双脚。 “还能撑多久？” “不会太久了。” “那场战斗本不应该发生的。” 老人转头看看孩子。 “你不明白。我们从年轻时相识，一起学习魔法，一起研究炼金，从帝都剑神峰到南部神殿，从失落之地到西部蛮荒，从年轻气盛到老年迟暮，我们不仅仅是挚友那么简单。” “那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一步呢？” “因为尽头！诸神给人类设下的尽头！不管是魔法还是炼金，我们达到了人类的极限，想要再进一步，要么归于信仰，要么踏足死亡禁域！” “我选择了巫术，成为了巫师，而他则归顺了诸神，选择了信仰。” “那一战，其实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定是发现了，信仰的尽头是诸神，根本没有人类的出路，所以才会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那你呢……看到死亡的尽头是什么了?” 老人第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不知道……” “我看不到尽头……” 下一瞬间，老人欣慰一笑。 “可这……才是最美妙的不是吗？” 章十一等级 “喔！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乘坐狮鹫这么高阶的魔兽。” “拉尔夫你说这些鳞片有多坚硬，教廷的附魔长枪能不能破防？” “拉尔夫，我知道你的家族拥有强大的实力，可凭借几句话就能借到狮鹫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即使狮鹫的背上十分宽敞，可拉尔夫依然对于和别人乘坐同一只坐骑表现的十分排斥。 “莫门。” “怎么了？” 同伴疑惑回头。 “我很不习惯和别人靠这么近。” “你这是从小娇生惯养留下的公子哥毛病……” 莫门本想挖苦拉尔夫几句，却看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好吧，好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从狮鹫背上丢下去！” 莫门：“……” 诡异的沉静之后。 “莫门。” “怎么了？” “你还是说话吧，这样更让人难受。” 莫门：“……” 拉尔夫也感到有些尴尬，主动开口。 “其实据砺岩城的主教所说，这只狮鹫曾被借走，对方拥有极强的神圣威势，以至于他认为对方是某一位教宗大人。” “你是说堂堂一位主教，居然会认错教廷的教宗？” 莫门的话语中有着难以置信。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教廷三大教宗，没有一位爱抛头露面的。” 莫门沉默了一会儿。 “想想还真是，我从小在教廷长大，也没见过一位教宗，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地位太低呢。”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教廷明面上统治着南方神圣联盟，但真正的掌控者依然是地方贵族，他们甚至在私下里管联盟叫神圣帝国，如果不是因为需要教廷的力量来抗衡北方帝国，他们很可能已经试图摆脱教廷的控制了。” “拉尔夫……” “怎么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站在家族还是教廷这一边？” 拉尔夫沉默了很久。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 当夏尔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很少能够睡得安稳，更别说是在经历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之后。 老人就闭着眼睛坐在他的身边，枯瘦的身体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苍白的脸庞被阳光渡上的了好看的金色，竟显得健康了一点。 身穿黑甲的维洛如雕塑般站在老人身后，像守卫着自己城市的将军，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是一位将军。 “早啊，两位。” 夏尔习惯性的打招呼，自然不会有回应，一位从来不跟他废话，另一位已经死去。 说实话他有些想念爱丽丝那个小丫头了。 当然是那小丫头不要裂开嘴吓人的时候。 “准备好了吗？” “什么？” 夏尔回头，看到卡洛斯一脸灿烂地笑着。 “早餐来了哦！” 夏尔心头忽然升起很不妙的感觉。 这死小孩，最近有些太规矩了。 身边的荒草开始颤抖，接着是地面开始感觉到明显的震动。 夏尔开始憎恨起自己矮小的身体，现在他明显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安，却完全被齐腰高的荒草挡住了视线，因为对别人是齐腰高，对自己却是遮住了脑袋。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 夏尔很想这么问，却很明智的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卡洛斯一定不会告诉他。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雕塑般静坐着的老人。 “喂，老爷子，你就不管管吗？” 然而…… “喂，老爷子？” 孩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夏尔靠近老人，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毫无阻碍的，手臂穿透了老人的身体。 “虚……虚影？” “唔？终于发现了吗？那老头的世界已经破碎不堪，现在正忙着缝缝补补呢！” 夏尔有些慌了，忙去抓维洛。 触手微凉，是那身黑色的玄甲，夏尔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 当松了口气之后，夏尔却愣住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依赖起别人的？ 明明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垂死之间挣扎，可当出现一个拥有力量的人时，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当做了依靠吗？ 这个发现让夏尔感到抗拒与莫名的恐惧。 然而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地面的震动已经变得剧烈，不管正在接近的是什么，留给夏尔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夏尔有些着急，这种知道危险来临却不知道是什么危险的感觉格外煎熬。 如果……如果高一点呢？ 夏尔把目光投向笔直站立着的维洛。 …… “你确定那不是魔兽？” 坐在维洛宽大的肩膀上，夏尔看着远处踱着步子接近的生物。 那是一只长的跟大象一个体格的猪，黑色的皮毛，长长的突出口外的獠牙，因为体型过于巨大，夏尔曾根据地面的震动以为它是跑过来的，可实际上那家伙只是慢悠悠遛过来的 “**猪，充其量就是猛兽而已，离魔兽还差好大一截呢！” 卡洛斯坐在维洛另一边的肩膀上，远远看去，两人就像一对双胞胎。 “这个世界的分级到底是怎么分的？力量和速度吗？” 根据那只猪的速度，夏尔现在并不着急，所以还能跟卡洛斯扯些有的没的。 “力量跟速度只是衡量尺度而已，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分级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破坏力！” “这怎么判定？” “你以为人类在荒古时代就统治世界吗？” 卡洛斯转头看着夏尔，那眼神就像在看个白痴。 “说白了，魔兽的等级划分都是用牺牲总结出来的，能够在一个村子的围剿下活下来的就是一级魔兽，能够和村子正面抗衡的是二级魔兽，能够屠村的就是三级魔兽，这就是低阶魔兽。” “屠…屠村？” “没错！荒古时代人类与魔兽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土地，为了食物，为了生存！人类猎杀魔兽，也被魔兽猎杀！” “这只是低阶魔兽？那中阶和高阶呢？” “中阶对应着小镇，高阶对应着城！” 略一思考，卡洛斯就明白了。 “这么说，六阶可以屠杀一个小镇，九阶可以屠城！？” “没错，到了传奇，就上升到了国家层面了。” “而神，其实就是可以匹敌整个世间的存在！” 章十二神权 “喂喂喂！你到底做了什么？” 荒野上夏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的**猪猩红着双眼穷追不舍。 坐在维洛肩膀上的死小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怕怀里少了桶爆米花。 “快点，快点，要撞到屁股了。” 夏尔气急，却又无计可施，本来还指望能驱使维洛的，可任凭他喊破喉咙，那个大叔也不再动弹，反仿佛那天晚上发生的只是幻觉。 “该死，该死，卡洛斯你个死小孩别让小爷找到机会，不然一定送你去投胎。” 卡洛斯听着渐渐远去的咒骂，乐不可支，眼神却变得落寞。 “那……我们说好了哦。” 身穿黑甲的将军手臂微动。 “不行哦，大叔，我们不可能陪他一辈子的，得让他自己学着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才行。” 双腿在经过最初的酸楚之后已经变得麻木，到现在如果不是身边的杂草在飞速后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奔跑，心脏跳动地仿佛擂鼓。 “噜噜……嗝！” 那是身后的猪叫声，夏尔终于明白**猪的名字怎么来的了。 那只巨兽跑得并不快，不然以自己的小短腿早就被追上了，可架不住对方身位在那里摆着呢，被几吨重的肉山压一下，夏尔想想都觉得恐怖。 在最初的疲于奔命之后，夏尔已经渐渐烦躁起来，这种被一只猪追赶的屈辱感让他心头怒火渐盛，那股火最初并不明显，渐渐却仿佛要将他湮没。 天空中有明晃晃的一物飞过头顶，就插在了他的前面不远处。 一把剑！ 维洛的剑！ 眼前光影变幻，仿佛回到了那个在阳光被树荫割碎的午后。 那个骄傲的少年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拔剑！” 孩子的身影与剑擦肩而过，根本没有思考，剑就已经到了手中。 那把剑对他而言太过巨大，以至于他只能在地上拖行。 不如丢掉！ 他曾在维洛的记忆中千百次挥动这把剑，可真当握住这把剑才发现如此陌生。 他忽然转身，以右脚为轴，将手中的剑猛的甩向那只巨兽，带着他的愤怒，带着他的不甘，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剑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在强大的惯性下翻滚着摔了出去。 那把剑与记忆中相比太过巨大，或者说是自己的身体太过弱小，挥动它战斗对自己而言太过困难，所以他选择了赌，把一切赌在那一剑上。 身后并没有传来巨兽的哀嚎，夏尔的心瞬间凉了下来，等他止住自己的身形立刻从地面上抬起头来，却看到巨兽庞大的身躯碾压而来。 “该死！” 巨兽的身体突然扑倒在地，却依然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滑行着，激起尘土飞扬，最终在夏尔面前停了下来。而在巨兽的额头之上，赫然插着那把剑，直没剑柄！ “哈……哈哈……哈哈哈！” 夏尔翻个身，躺在地上畅快地大笑起来。 风起草原，吹动了老人的黑袍。 “唔？我们有肉吃了啊……” …… “我想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比如一队百人以上的骑兵。” “有！他们来自黑羽领。” “他们来干什么？” “来找一个孩子，好像是那位领主的私生子……” 拉尔夫陷入沉思，身旁的城卫官也不敢随意开口。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在卡诺城的街道上。 拉尔夫英俊的面庞和慵懒的贵族气息引来不少小城姑娘火热的目光。 身旁跟随着的城卫官摇头苦笑，即使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对于身边两位让城主都毕恭毕敬的年轻人，城卫官并不了解，所以他回答问题很是小心，这个男人有着中年人特有的谨慎与圆滑，这也是城主让他来陪这两位教廷特使的原因。 “莫门，你对黑羽领有了解吗？” 身边的同伴摇摇头。 “你知道我在教廷中待的时间比较多，对贵族们并不了解。” 拉尔夫眉头微皱。 “我知道黑羽领，可我并不喜欢他们。” “为什么？” “怎么说呢？” 拉尔夫搜索着脑海中的措辞。 “就好像一群狐狸当中混进了一只狼，龇牙咧嘴地冲着别人咆哮争夺地盘。” “你讨厌那只狼是因为它不懂规矩？” “不，我讨厌那只狼是因为我们这群狐狸没一个打得过它。” “……” “不过，听说那只狼快死了” …… “伏尔德，你知不知道让我失望会有怎样的后果？” 王座之上的男人冷冷看着跪伏于地的胖子。 伏尔德汗如雨下。 “我想知道教宗莫顿的事情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 地上的胖子像筛糠般抖动起来。 对于一位有野心的君王来说，没有什么比阻碍了他的霸业更严重的事情了。 “陛……陛下，那位存在不允许我们行动。” 伏尔德的声音有着颤抖。 “那……那位？” 就如一盆冷水浇下，君王的怒火瞬间熄灭。 在经历了一阵让人胆颤心惊的沉默之后，伏尔德终于再次听到君王开口。 “你……退下吧！” 如蒙大赦的胖子连滚带爬地退出宫殿，丝毫不顾及自己狼狈不堪的形象。 等出了殿门，伏尔德大人长舒了一口气。 为了那位教宗的事情，他和埋在南方联盟的探子们联系的太过频繁，不知道过了今夜，还能剩下几成？ 虽说心疼，可如今，能逃过一劫已经是大幸了。 伏尔德望向北方，除了蓝天白云，他什么都看不到，可他知道北方有一座山峰，就像南方神圣联盟的神殿，那里是帝国的信仰之地，那里有帝国的那位剑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得到剑神峰的命令，可他必须做出选择，神权和君权，其实他根本没得选择。 空旷的宫殿中已经沉默了很久，夕阳的光线斜斜照进宫殿之中，孤独的君王安静地坐在王座之上，犹如雕塑。 雕塑？是啊！君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要北方那座山峰不倒，自己就永远只是一尊毫无权利的雕塑！ …… 当黑夜渐渐降临，周围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弗洛尔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他穿梭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像是一只仓皇失措的老鼠。 他听说过太多裁判所的传说，那些故事情节各异，但不约而同的有一个共同的结局，寒芒闪过，人头落地。 做为一名北方帝国的暗探，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但万一呢，他心里依然存在着侥幸，直到那名全身笼罩在黑色紧身衣中的审判者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有听到风声，也仅此而已。 如果有机会，他真想告诉那些说故事的人。 “别扯淡了，什么寒芒闪过，人家的刀根本不反光！” …… 数十名黑衣人跪在只有一只眼睛的教宗面前。 “大人，任务完成。” “嗯，退下吧！” 这只是圣索尔维发生的事情，同样的清理，其它城市中也在上演着。 作家的话 章十三灵 有风在卡诺城中穿行，它们掠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穿过历经百年的桥洞，吹过路边含苞的野花，最后回到路边安静站立的年轻人身边。 “谢顿家族拥有超越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当这种能力遇到无处不在的风元素，就变成了无可比拟的掌控者。” 风在年轻人指尖盘旋，就像调皮的孩子，这一刻的拉尔夫没有了玩世不恭，却如慈父般温柔，如果这是在白天的街道上，不知又会让多少少女倾心，可惜的是这一幕只有那位从小在教廷长大的执事大人看到。 “有什么发现吗？” “很奇怪，我找不到那个孩子的痕迹。” “这应该很正常吧，在黑羽领的人来之前，他只是个小乞丐而已。况且，你又没见过那个孩子。” “不不不，莫门，对于一个存在过的人来说，这并不正常，尤其是对于谢顿家族的人来说，这很不正常。” …… “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吗？” 女子坐在树下，捋捋额前的发，一言不发。 孩子也不以为意，坐在女子身边。 “我来自卡诺城，其实在离开那座城之前我都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可维洛带我离开那天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女子依然没有理会身边的孩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夜幕下起伏的荒草。 “其实在那座城里我也是有朋友的，小馒头啦，小白菜了，不是吃的哦，是一群小孩子，因为总填不饱肚子，我就用吃的来给他们当名字。” …… 年轻人路过一排排陈旧泛黄的卷宗，来到相对较新的一排书架前。 “就从这里开始吧，卡诺城最近几年的案卷。” “拉尔夫，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那个孩子只是碰巧从那里路过而已，黑羽领的人都比那个孩子重要，你为什么老盯着他呢？” 纸张在拉尔夫指尖哗哗翻动着，他没有理会同伴的抱怨，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那个没见过的孩子感兴趣。 “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管是这座城，还是那个孩子。” 同伴无奈，却最终败下阵来，一起埋首在浩瀚的卷宗中。 …… “后来他们被一位贵族接走了。” 孩子依然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也不管身边的女子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过他。 “那位贵族应该挺有钱的，可能他需要些仆人，也可能他天生就是一位善良的人，可我想我那些小伙伴应该会生活的好一点，至少不会再饿肚子了对吗？” 月光洒在女子金色的长发上，如梦幻般美丽。 孩子看着身边的女子，似是有些痴了。 许久，孩子开口。 “你不能再等了，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女子终于第一次转头看向孩子，只是眼神依然空洞。 “你也明白对吗？随着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你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剩下最初的执念。也许，你连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都不记得了……” 女子表情痛苦起来，眉头紧皱，似是在强迫自己回忆起来。 可很明显，她一无所获，所以她开始悲伤地哭泣。 “没关系哦。” 孩子站起身，摸摸女子的头发，就像哄妹妹入睡的哥哥。 “你已经尽力了啊，再等下去，就要变成恶灵了……” 女子抬起头，看着孩子，似在挣扎，却最终固执地摇摇头。 “哎！我真的不想这样，可如果你坚持……” “卡洛斯，该你上场了。” 女子看着突然出现却小一号的孩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 “莫门……” “怎么了，有发现了吗？” 同伴移开卷宗上目光，看向拉尔夫。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我知道这座城哪里不对了。” “嗯？” “太干净了！” “干净？” 拉尔夫眼中有着难以置信。 “这座城中没有恶灵！” 同伴终于醒悟。 “没错……从进城到现在，我们没有看到一只恶灵。可是……为什么呢？” “是领地！” “什么？” “就像猛兽会标示出自己的领地，不允许其他猎食者进入，这座城，存在着很恐怖的恶灵。” “可如果存在那样的恶灵，根本没法在我们面前隐藏，我们一进城就应该发现了啊？” “他离开了……” “你是说……那个孩子？” …… “好了，解决了。” 卡洛斯拍着巴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中充满着不耐烦。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的是恶灵，这种还没恶变的灵我吃了会闹肚子的。” 夏尔耸耸肩。 “我也是没办法了，又跟她说不通，只能找你吓吓她了。” “该死，明明是你欠我的，却老是帮你擦屁股。” “卡洛斯，我们说好的，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所以我会帮你找恶灵填饱肚子，维持你在世间的停留。可善良的灵并不在此列。” “我也跟你说过吧，不管是生前多么善良的人，死后只要灵魂逗留不走，总会变成恶灵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那些美好的愿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模糊，他们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只剩两条路，要么消散，要么变成恶灵，靠憎恨等负面情绪维持自己的存在。” “那你是不是也会变成恶灵？” “我说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 “你看啊，爱丽丝，那孩子就是个天生的巫师。天生就看得到那些孤魂野鬼，还有那些亡灵骑士，要不是我的精神足够强大，说不定都跟他跑了。” 远处的山坡上，老人拉着小女孩的手，嘴里抱怨着。 “当初我下了多大决心才踏上巫师这条路啊，又冒着被天下所不容的风险才迈进了门槛，可他倒好，睁开眼睛就登堂入室了。” 爱丽丝只能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老人，最近她越来越不懂老人想说什么了。 “这多不公平啊，所以啊，我不会让他成为一名巫师的，明天开始，我会教他魔法，训练他成为一名战士，可绝不能让他成为一名巫师！绝对不行！” “主人真的是因为嫉妒吗？” 爱丽丝嘴角挂着笑意。 老人无奈。 “好吧，并不是因为这个。” “其实是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我说过，我从不相信巧合，在我进阶的时候，突然有一名天资绝顶的孩子被送到了我面前，而我恰巧被断了后路，那我好像就应该自然而然的传授我的所有衣钵，让他继承我的意志。” “扯淡！” 老人朝着天空狠狠啐了一口。 “就算老子心像世界正在崩塌又怎样？就算老子马上要死了又怎样？你们这群虚伪的神永远别想摆弄我！” “神？为什么会想要那名孩子成为巫师？” “当我进阶的时候，我看到了巫师传奇以后的路，而那条路，是我永远不会走的，这明显不符合某些存在的意志。就像光与暗，诸神需要些信仰，那人世间就必须要出现一个足够让人们恐惧的存在，这样人们才会去祈祷，也许开始他们是希望我去扮演那个角色，可当他们发现我没有那个想法之后，便开始拨弄命运的弦了。” “那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孩子？这样，主人就不用烦恼了。” 小女孩眼中充斥着惊人的杀意。 “我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我不得不承认，我也畏惧那些存在……” “没有这个孩子，总会有另一个孩子，甚至……没有这个罗素，还会有另一个罗素……” 作家的话 章十四鲸落 占地偌大的庭院中荒草丛生，但依稀可见地面曾铺过的琉璃色地砖，想来曾经的主人也辉煌过。 两个年轻人推开了因年久失修而吱呀作响的铁门。 “费尔迪男爵府，两年前被离奇灭门，没人看到凶手，教廷也找不到线索，所以一直是一桩悬案。” “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没有伤口，不是诅咒，也不曾有魔法的痕迹，就好像……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呵……莫门，你信吗？” “没有别的解释。” “卷宗上还有别的吗？” “费尔迪男爵生前名声很好，因为他总是会收留一些孤儿，可当他死后，那些死去已久的孤儿，尸体都在地下室中被发现了。” 拉尔夫脸色难看起来。 “多少孤儿？” “三十个……” “确实该死！” 出身贵族，他知道那些披着锦衣华服的权贵中有很多败类，可这件事依然超出了他的想像。 “所以……” “所以我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那个孩子与某个恐怖的恶灵有所联系，那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拉尔夫，我承认你对环境中的信息有某些超越常人的掌控能力，可对于案件，我只想说，我出身裁判所。” 莫门闭上眼睛，像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 “这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 “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 “要不再试试？” “真的感觉不到啊！” 孩子欲哭无泪。 老人摩挲着下巴，眉头微皱。 “那就算了，看你对那些亡灵骑士的控制力，还以为你拥有很强的精神力呢！” “虽说那些刚刚被转化的亡灵骑士属于最低阶的存在，可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力，你凭什么驱动他们。” “可我真的感觉不到你所说的元素啊！” 夏尔小声嘀咕着。 老人不经意间扫过一旁无所事事的卡洛斯，眼神闪过玩味的笑容。 “感受不到就感受不到吧，虽说你没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很让人遗憾，可也没办法，谁都知道魔法师是靠天赋吃饭的。” “别灰心，在伟大的亡灵巫师罗素的教导下，你一定能成为最强大的战士。” 夏尔撇撇嘴，一名巫师可以教出最强大的战士？这事儿怎么看都不靠谱。 而且这老头回来后突然就说要把自己教导成伟大的魔法师和战士，怎么看都觉得有阴谋。 …… “天黑了！” 老人抬头看着天空，不顾刺眼的阳光，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 “大人？什么黑了啊？” 属下看着晴朗的天空，不解问道。 老人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犹如枯木的法杖，没有解释，只有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他是教廷中最年长的大主教。甚至比三位教宗大人活的时间还要长，尽管他只是一位大主教，但在某种意义上，教廷的三位主教都曾是他的弟子，当教廷发现那位离传奇一步之遥的亡灵巫师之时，他就离开了教廷，试图寻找那位恐怖的敌人。 对于高阶神职人员而言，邪恶的气息就如水中的墨线一般清晰，但今天，站在荒原的边缘之地，他知道自己失去了那个敌人的踪迹，因为在他眼中，整个荒原的天空，都是翻滚着的黑色气息。当整盆水都被染成了黑色，谁又能发现其中隐藏的墨线呢？ 他知道，现在整个世界都知道这片荒原有一位恐怖的存在了。 “最近的城市在哪里？” 属下一愣，赶紧掏出地图。 “马尔托斯，是马尔托斯！大人！” “我们就去那里吧。” “可是……大人，那位敌人，我们不追了吗？” 老人显出痛苦的神色。 “没办法啊……” …… “很奇怪。” 夏尔眉头微皱。 “怎么了？” 卡洛斯漫不经心地问道。 “最近，好像看不到其他动物了，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卡洛斯抬头看着天空。 “对于血肉生命来说，亡灵之息是致命的存在。” “什么？” 夏尔跟着抬头，可除了湛蓝的天空，他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 卡洛斯明显没有回答问题的心情。 夏尔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了，他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只有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 …… 漆黑的云层之下，罗素牵着爱丽丝的手站在山丘之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真没想到你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卡洛斯踏着夜色而来，森白的牙齿在黑夜里闪着光。 “为了活命，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老人表现出让人意外的淡然。 “现在的你，很虚弱吧。” 卡洛斯就像一个关心着老人身体的孩子。 爱丽丝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起来，死死盯着面前好似人畜无害的孩子。 “没事的。” 罗素把手按在小姑娘的头上，安抚道。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 罗素看着卡洛斯，眼中没有丝毫惊慌，这让卡洛斯有些意外。 “在我的那个世界，海洋中有一中叫乌贼的生物，当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喷出黑色的墨汁，阻挡敌人的视线，自己好借此脱身，你……在做同样的事情！” “乌贼吗？” 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刻起来。 “真是种有趣的生物。” “你在释放自己身上的亡灵之息！” 卡洛斯盯着老人，眼神就像一头饥饿的狮子，那眼神，绝不属于一个孩子。 “为什么不再等等？你就这么确定我没有底牌了吗？你应该从那些气息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吧！” “太浪费了！” 老人一愣。 “什么？” “我是说，太浪费了。” 老人感到有些好笑。 “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了猎物？所以看到我如此挥霍开始感到心疼了？” 卡洛斯盯着老人，他不知道老人的底牌所在，但在老人身边的这些时间，他无疑是最大的收益者，从最开始只有夏尔一个人可以看到他，到其他人可以看到他，再到他可以降临现世，夏尔以为是因为老人的强大，其实是因为卡洛斯正在飞速成长，就像靠着母兽尸体成长的幼崽，他靠着老人有意散发的亡灵之力，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好处。 可看着原本庞然巨物一样的猎物，肆意挥洒自己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捕猎者比猎物更加焦躁起来。 就像是受伤的鲸鱼，鲜血会引来掠食者，正常的思维是堵住伤口，断绝追踪者的线索，但老人的伤势太重，使他不得不扩大自己的伤口，试图染红整片海域来干扰乱追踪者。 “你是成功的。” 卡洛斯抬头看着天空，在他眼中，那是一片覆盖整片荒原的黑色气息。 “但现在的你太虚弱了，虚弱到我找不到理由不动手。” 老人的眼中居然出现一丝欣赏。 “很好，比起虚伪的教廷，你可坦白多了。” “那，老爷子，不如你就让我乖乖吞噬掉如何。” 卡洛斯眼中满是贪婪。 “只怕是你会撑坏肚子啊。” “我的胃口，可是很不错的。” 孩子舔舐着嘴角，露出口中锋利的獠牙。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