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游方寻道》 第一章天光一闪 “老爷,老爷,生了!生了!” “是个少爷!” “夫人已经醒过来了,母子平安!” 油光满面的林府管家陈福疾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汗流满面;陈福扶着林府漆红大门,招呼着几个下人,去牵林探花林大老爷的枣红马。 林探花是天宝元九年上的金榜,因貌似桃花,治学严谨,为官中正得名。现如今,天宝元十五年,仍被士林和儒林美誉为林探花。 林探花持鞭勒马,抓着皮鞍而下,身体有些晃悠,八百里加急之下,一天一夜的赶路,以他常年锻炼的体魄都有些吃不消。 林探花甩鞭给下人,急冲冲往大门奔去,君子静行抛之脑后。 “陈福,夫人无碍?阿母可还在房中?” 陈福擦拭汗水,三步并两步跟上林探花:“老爷你别急,夫人一切都好……呼呼……阿母……我来时,阿母在给小公子洗身子。”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带我去。” 天宝元十五年,皇帝甲子大宴,万官来朝。 林探花又急又疲,裹带着陈福,直走中门,因急竟是在自家府邸失了方向。 “老爷老爷,走错了,走错了。” 陈福在前领路,绕后院,穿花园,来至西厢小楼。 “陈福,你去去命下人准备一桌好菜,别怠慢了阿母。我去看看我小儿和夫人。” “好嘞,老爷,我这就去。” 陈福是林府老人,是看着林夕从混小子,到一步步考取功名,拔得探花之名,最后光宗耀祖。先前,林探花上京述职上寿,夫人怀胎九月有余,却因秋风瑟瑟,早产了一个月。早先陈福守着西厢小楼,绕门来回,竟急的满头大汗! 陈福甩着大袍袖,又是急匆匆离去。 林探花正正衣冠,跨步进小楼,见一衣华着华丽的中年妇女,拱手道:“林某谢过阿母,要不是阿母,我妻儿恐有危矣!” 在常州,助生的妇人被叫做二妈,是第二母亲的意思,又名阿母。 阿母桂氏神色有些惶恐,罢手:“林探花,使不得,使不得!快快收起大礼。母子平安已是大幸,是我作为二妈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而已。” 这时,一丫鬟小跑出来:“老爷?是老爷吗?” “是我,我这就进来。” 林探花春风得意,古往今来有双喜,一喜金榜题名时,二喜洞房花烛夜。 今日喜得贵子,夫人也未因早产有碍,是他林探花的第三喜! 抱着熟睡的幼儿,林探花不禁有些忧愁:早产会不会对我小儿日后的体魄和智慧有影响?少年时顽皮惹事,该罚还是不罚?罚重该会多心疼?罚轻了以后闯出更大祸事可怎么办?听闻章尚书有房小妾也有身孕,要是个女子,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林探花心中欢喜,抱着小儿说道:“不管以后如何,读书成才也罢,鲜衣怒马,行侠仗义也行,为夫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时间匆匆,一晃三月有余,正是寒冬时节,辞旧迎新之际。林府的小少爷已经可以爬行。 众人围着小少爷,摆放着寸长的小木剑,蘸墨的毛笔,翻开的古书,一小锭银元宝。 这是让小少爷自己寻名讨喜。 小少爷没有看别的物件,直挺挺爬向蘸墨的毛笔,拿起毛笔,乐呵呵往嘴里塞,竟是想吃墨。 “哎呀!少爷不可这样。”一小丫鬟夺过毛笔。 “吃墨?我家儿果然天具英才,与众不同,哈哈哈……就取名为墨,字至清。希望以后多读些书,心中存点墨水。” 就这样,林府小少爷有了自己的名:林墨。 春去冬来,六个春秋已过。 陈福带着四个下人急得在林府乱串,小少爷林墨又……又逃学了! 唉,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小少爷可太闹腾了,跟林知州小时比之更甚。陈福这样想道。 一下人跑来,急呼:“管事,管事……林少爷上树了!上树了!” 陈福回道:“还不速速带我过去。” 一棵老柳树下,陈福苦口婆心说道:“小至清,你这是作甚?树高风大,危险,快快下来,我带你去买你喜欢的吃食可好?” 小至清如八爪鱼般,紧紧抱住柳树树干,望着府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目不转睛:“我就不,就不上面哪有风大?娘说了站的高,看的远。树上的风景可好了。” 陈福和七八个下人围着柳树急转,陈福又劝了几句,小至清还是不下来。陈福无奈,他知道这是少爷在等老爷回来,每至秋收之后,都是大黎朝各地方大员上京述职之时。 现天下纷乱,四大皇朝并起,边疆矛盾不休。而大黎朝皇帝年老矣,无心朝政,一心求仙,想得长生,皇朝内早生乱象。林探花身居知州要位,上京月余,也不见归期。 天边忽见一道灵光,呼啸而行,余下行人却不知不觉,更像是看不见。 小至清饶头:“这是怎么回事?有光在……跑。” “喂,光,带我一起飞呗,我要去大皇城,找阿爹。要是我爹给我买吃食,可匀你一半……” 那道灵光像是能听见小至清说话,飞呼直下,小臂长短的灵光撞进小至清灵台。 小至清被惊吓,大叫一声:“哎呀!”小志清一下子从柳树上失滑,掉了下来。 陈福眼尖,扑倒在小至清落地之处。 夜晚,林府内。 林夕满脸愁色,望月而叹:“大黎啊,国之将乱啊。” 第二天,已日上三竿,林府一片宁静,林知州持书晨读。小至清平日里最喜和林夕一起晨读,林知州不见小至清,有些疑惑,皱眉说道:“青书,你去瞧瞧,为何不见我儿来。” “好,老爷稍等。”书童青书行礼告退。 “老爷,老爷不好了!” “少爷昏迷久睡不醒!” 小至清躺在床上,面色泛白,体温有些微微热,林氏在旁急得泪花打转。 “官人,至清像是凶邪上身,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林知州安慰了林氏一阵,小声向一旁的陈福问道:“大夫何时来?” …… 天宝元二十一年,被尊为当代大儒的林知州天降恶兆,独子被传妖邪上身;昏睡半年,呼吸与常人无恙,体温忽高忽低,其“病状”很是奇特。求遍大黎朝大大小小神医,散尽半生积蓄,然无果。 林知州为官清廉,治理有方,有浩然正气,传有仙人出山,欲相救。 仙人见之,却摇头言:“难,难,难!邪气已入灵台,已经无可救药,准备后事吧。” 天宝元二十二年冬,七年的小至清断了呼吸,林府上下大哀!林氏痛失爱子心火加急,重病不起。 正值壮年的林知州,一夜之间半白了头发。 “吾儿啊,你怎如此狠心,叫为父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常州城外,渎水江一处柳林地,添一新坟,名:“吾之爱子林墨”。 第二年,又添新坟,名:“吾之爱妻林氏”。 第二章坟中蕴灵 沧海桑田,万物变迁,所谓的不巧皇朝也抵不住时间的推移;昔日的四大皇朝分裂成无数小国,起起伏伏。 距天宝元年间,已有两百余年。 常年战乱,天门大地满目疮痍,妖魔鬼怪四处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常言道:乱世道士下山救世。 这一天,常州城外,驱鬼道士张炀又迎来了一笔“生意”。 “就放这了,天昏地暗,邪气正盛,尔等速速离开。” 张炀对身后的四个小捕快说道。 就在这一行五人前方,淡白色的诡雾遮路,雾中有说不出的阴森,常州气温一年四季如春,这地却是让人感到丝丝寒意。盯着诡雾久些,竟让人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像是失了魂。 张姓捕快收眼,不敢再看诡雾,放下扁担:“那道长……我等这就离去,不给道长添乱,望道长定要拿下那鬼怪,救救常州百姓!” 张炀背有暗红色桃木剑,腰撇两个人头大小的白色麻衣袋,身上的黄色道袍有些补丁,还洗得有些泛白。明明是半百之貌,双目却还是炯炯有神。张炀站得笔直,摸着老木剑,定了定神:“福生无量天尊。我此去也只有五成能活命,三日之后,若不见雾气消散,记得该如何去做的没?” 另一捕快点头:“记得的,去东沧国长宁县……” 没等捕快说完,张炀抱着四个捕快担来了的三个公鸡,还有一只老黑狗踏入雾中。 “嘎嘎嘎……”几只乌鸦从雾中飞出。四个捕快吓得连滚带爬逃去,直到跑得精疲力尽,这才停下。 张炀用手作刃划开老黑狗喉咙,用事先准备的竹筒中,装满三筒黑狗血。划开两只公鸡喉,各自取了一筒鸡血。 三筒黑狗血,两筒公鸡血,老道长张炀用麻绳捆紧绑在胸前。 黑狗血和公鸡血是除童子血外,老道长张炀能找到阳气最足的血。鬼怪之类,大多属阴,阳血最是能克制。 而阳血得是活血才阳气最佳,也就是最好得现取现用。 五筒畜生阳血,加自能取的两筒童子血,这恐怕是老道长这辈子要用到阳血最多的一次。 常州鬼林,去年才得以出名,但是却至少有五波除鬼人士进去,然无一得返。鬼林还是悄无声息的在扩张,要是时日再就些,不知道多少常州百姓会被殃及。 本来除老道长张炀之外,还有一对师徒也是打算要进鬼林的,但是那丘道人遥望诡雾,见诡雾邪气盖天,竟裹带弟子落荒而逃,临走前,还劝老道长张炀一起跑路。 当时遥望诡雾,老道长张炀也是心生退意,心里恐慌,差点也是脚底抹油,只是念及常州猪油饭甚是好吃,只在衙门里吃过一次,犹不过瘾! 兴许,还有衙门里自酿的老黄酒合张炀的意。 无论如何,退是不能退了,再退还修毛子道,除屁的鬼!还不如回道观种菜安逸! 先前说是有五成把握,然实是只有不足三成,有一成还是要老道长张炀拼了长生道基不要才能换来。 张炀口中默念几句道决,大呼:“急急如律令!定!”将手中桃符塞进余下一个公鸡嘴里。公鸡站在张炀左手上,竟是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公鸡头偏向一边,向着鸡头方向,张炀大步迈去。 诡雾越往里,雾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时不时各种尖叫声从雾里传出,每百步左右就能遇见无血的动物尸首,一些树被诡雾侵蚀,变得扭曲挣狰,隐隐有人脸状。 老道长掐指一算,竟是不知不觉过了一天一夜,却还未进雾中心。途中张炀还遇见了三具人尸,还好都是无血干尸,没有变成尸魁。 三具干尸,身着鲜黄色道袍,与前两个月进鬼林的三个同道相符。张炀检查尸体,发觉三人身前都是凡人或是道行浅薄,不会“杀鸡儆猴”,也就是公鸡指路,且所备阳血甚少,反正老道长张炀只见三人各备只有一个竹筒。 老道长张炀猜测:他们是因在鬼林里迷路,去不了雾中心除邪,也离去不得,最后阳血耗尽,身上阳血与阴属诡雾对冲,干血而死。 为让三位同道“安然离去”,张炀费了一张桃符纸,只是趁符火燃尽三位“同道”之前,取走了他们的身上的碎银。 反正,他们都用不上了,也许,自己还有可能享受。 这诡雾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安全”,它能加快阳气消耗。张炀行走一日,由于体内阳气流失过快,已经喝了一竹筒公鸡血,为什么不喝效果更好的黑狗血? 那是因为黑狗血味实在太冲,老道长张炀实在是难以下咽。怕是没遇见真鬼,就已经因恶心失去大半战斗力。 诡雾属阴,还会迷人眼,没有“杀鸡儆猴”威慑,怕是连路都找不对。 又行三个时辰,诡雾越来越暗,渐渐变黑,张炀眼见不得路,还好公鸡指路,不需肉眼去看路,但是心中因不得见物,而越来越不安。 活了一甲子的张炀竟有些心惊胆跳! “这哪是降妖除魔,简直是羊入虎口!”张炀自嘲了一句。 “吱吱吱……”突然,浓雾中有一双手向张炀戳来,慌忙之中,吓了张炀一跳。张炀跃起借力一蹬,向后滚去。 正当张炀起身,取下后背桃木剑时,一头胸口插了一把桃木剑,身穿破烂灰色道袍的尸魁向张炀扑来。 张炀怒吼:“福生无量天尊!看剑!”桃花剑直挺挺插进尸魁嘴里,尸魁半人半尸,是弱智鬼物,能轻易命中。 张炀趁势从麻布袋里掏出桃符,大吼一声:“火君相助,降妖除魔!”桃符贴在尸魁头上,顿时火光冲天,尸魁惨叫一阵,化作一堆灰烬。 又行百步左右,发现了灰色道袍四具死尸,但与前面三具干尸不同,这四具死尸身上有不少伤口,血液四流,伤口都是些咬痕,抓伤,道袍破裂成条。不难想象,他们是经历了怎么一场大战,最后阳血流尽,卫道而死。 张炀推测,这四位应是与先前他遭遇的尸魁为一伙人。他们五人应是和一群或一头强大鬼物战斗,最后不敌,只得退下,可惜的是尸毒攻心,都命不久矣。那化尸魁的道人应该是几人中,伤势最轻的,毕竟他还有余力用桃木剑一一贯穿其余四人心脏,怕他们死后不得安宁,爬起成尸魁,为祸人间。 可叹的是,他临死之前,因脱力,使得桃木剑没能正中贯穿心脏。 道士下山卫道,杀妖,杀鬼,杀魔,杀友,最后杀己,何苦来哉? 张炀灌下一大口公鸡血,久过多时,公鸡血里阳气所剩无几,好在聊胜于无,可以当酒喝! 四道火光冲天,老道长张炀左手持公鸡,右手握桃木剑,身上又多了几块碎银。雾气渐散,终要到鬼林中心! 只有一战! 只是不知这一战结果如何?是侥幸取胜?还是不幸身死道消? 要是后一种,得余点力气,桃木穿心才行。 张炀又行一个时辰有余,诡雾消散,豁然开朗,忽见几棵杨柳大树,又听见了流水的“哗哗”声,只是不见江河。 “万物有灵,阴属诡雾怕是已初具弱灵,欲求阴气滋养,又惧极阴!啧啧,这阴眼真是少见的大凶之地!”张炀自言自语,而后将一筒黑狗血全倒在暗红色桃木剑上,黑狗血没有乱流,像是被桃木剑吸收一般,竟是半滴也不见洒出,而桃木剑也只是变的更暗少红多,隐隐间有微光发出。 行进多日,桃木剑上的阳气多被侵蚀,要不然只一剑,就能让那道袍尸魁自燃而死,也不会白白多费一张桃符。 张炀取出麻衣袋中的阴阳八卦寻鬼镜,咬破食指和中指,滴了约半两童子血在镜面上,镜面指针急速转了几圈,忽然停下,遥指杨柳老树林。取了最后一只公鸡的阳血,张炀不再犹豫,循着阴阳八卦寻鬼镜,持剑进林。 杨柳老树都是枯死之树,穿过柳林,看见快干枯的河床,本是一条百步左右宽左右的大江,现在最宽处不过五六步。 “江河流水属阴,死水容易聚阴,溺水者易成水公。这杨柳本是阻阴的阳墙,可惜的是,人有油尽灯枯之时,这树也终究水断枯死。”张炀叹息。 沿着杨柳老树而行,莫约一柱香左右,张炀停下,又给阴阳八卦寻鬼镜加了半两童子血。只是这次,镜面急转几圈之后竟破镜流血,再不能用了。收起老镜,张炀跨步继续走,既然心存死意,已经无所畏惧! 忽然,张炀背拔桃木剑,剑尖直指前方一具正在吞吐月华的披甲殭尸! “咯咯咯!”殭尸怪叫几声,纵身一跳,跃起一丈高,寸长的指甲劈向张炀,张炀挥剑横挡,桃木剑遇殭尸指甲,冒出金石火花!张炀受力太大,连退五步才停止。 平日里,张炀遇见普通僵尸都得苦斗一番,而已经能修炼的殭尸更是恐怖,可称僵尸之王! 殭尸又起,跳着扑来,指甲插向张炀,张炀滚向一旁,抓起一筒黑狗血扔向殭尸。殭尸打破竹筒,黑狗血一接触殭尸,顿时有电光火花在殭尸上冒出,殭尸痛得哀叫,一双满是怨恨的双眼盯着张炀。 张炀一阵发怵:“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还不太惧普通阳血,这殭尸怕是成精了!” 张炀一边躲过殭尸扑击,一边掏出桃符卷在桃木剑上,准备符满反击。殭尸皮硬,张炀先前砍了殭尸不下百余下,连殭尸身上的破烂铁甲都被劈开了,却没有伤它分毫! 绕着一棵大柳树,殭尸穷追不舍,在张炀屁股后吊着,张炀有苦说不出,心存死意不是怕死是一回事,真当要死的时候,人还是会怕的。 “娘勒个巴巴子哟,莫追老子!福生无量天尊,这该死的成精殭尸!”张炀一脚蹬飞殭尸,不顾大腿的酸痛,手脚并用,爬上杨柳老树。 张炀急中生智!殭尸全身血流不动,不会爬树! 张炀长舒一口大气,继续将桃符裹在桃木剑上,殭尸寸长的指甲一直在刨树,眼看枯木老树已经摇摇欲坠。 张炀高呼:“天灵灵,地灵灵,神君显灵!借我神兵利器,助我除殭尸!”桃木剑上,桃符自燃,一把借灵神剑功成! 张炀一跃而下,双手持剑,插向殭尸天灵盖,从头而入,借灵神兵定住了嗷嗷叫的成精老尸。 张炀没有放松,很快从麻衣袋中取出一把铜钱匕首,吐了一大口童子血在匕首上。 张炀萎靡不振,大吼一声:“领死!”铜钱匕首插入殭尸心脏处,殭尸痛叫一声,冲破桃木剑的封印,十指插入张炀胸口和腹部,老道长张炀吃痛松手,战战巍巍退了几步,吐了几口黑血。 张炀拼命,拍向自己胸口:“来呀,同归于尽!” 一口心头灵血吐向殭尸,张炀一甲子的修为去了大半。 殭尸倒地大叫,然心口上的铜钱匕首竟开始融化! 张炀咬牙,骑在殭尸身上,拨出半截桃木剑,定进殭尸眉心,殭尸忽然抬头,咬住张炀大腿,硬生生撕下一口血肉!张炀痛得无声张了张嘴。 张炀没有停手,将余下的一筒黑狗血和一筒公鸡血灌进殭尸嘴里。 张炀苦苦按住挣扎的殭尸,殭尸因心口铜钱匕首,力气十不存一,渐渐被体内的阳血冲击,终于将五脏六腑化尽。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殭尸不再动弹,化作恶臭浓血。 张炀靠着已经倒塌的杨柳老树,只是简单给大腿处理了一下伤口,就闭目休息了。 心头精血去大半,腹部和胸口重伤溃烂,大腿少了一块肉,后生怕是会是个瘸子,但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张炀摸着胡子这样想道。 “咯咯咯……”突然,几只道袍尸魁跳出来。 张炀苦笑,战战巍巍站起来:“同道啊,打殭尸你们不在,现在出来,可要害死我了!福生……无量天尊。” 就在张炀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天边一缕阳光射来,几只尸魁惨叫中化为灰烬,原来,张炀和成精殭斗了一晚,是天亮了。 “呼……差点没命。”张炀一瘸一拐地走向浓血殭尸,取走了半截桃木剑,正准备离开鬼林的时候。一声巨大得让人心颤的咆哮声从河中传出来! 又是一具殭尸从淤泥中爬出,与前一具殭尸不同,这具殭尸不是阴气冲天,相反,这具殭尸浑身发出阳气! 这是一具阳尸!百只殭尸都不见出现的阳尸,夺天地造化的妖尸! 张炀推算一翻,苦笑摇头:“阴尸收月华,阳尸聚阳光,阴阳守一,五行归来!这两具殭尸是想尸成仙啊!断尸大道,贫道这是十死无归了。唉!” 就在殭尸要上岸的时候,一白衣女子凭空出现,衣袖轻轻一拂;得阳殭尸倒退五十步左右,退回了江中心。 白日间,看不清容貌的白衣女子浑身冒白烟,张炀知道,这是一只存有善心的女鬼,且道行不比阳尸低。张炀对着白衣女鬼遥遥一拜。 白衣女鬼立在半空,左手指向一个方向,张炀不解,白衣女鬼轻呼一口气,除去了张炀大腿上的尸毒。 “恩鬼是要我去那方向?” 白衣女鬼点头,这时,得阳殭尸又从淤泥中爬起,对着张炀嘶吼。白衣女鬼朝着得阳殭尸恶叫一声,得阳殭尸大吼,向着远处离去。 张炀看见得阳殭尸离去,终于舒了一口气,一转头,发觉善心女鬼也消失不见。 顺着白衣女鬼指的方向,张炀一瘸一拐的走去,这并不是畏惧女鬼,只是张炀知恩图报,乃是老道长张炀为数不多的坚守之一。 张炀事后复盘:世间鬼物伤人害人,多是为了活命和修行,而这阴阳二尸已经登堂入室,修行已久,凡人精元对它们早已无用。也就是说,它们并无伤人之心,伤了怎么多同道,多是扰它们修行而死。只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对凡人来说,就是一种灾难!还未这么出手,两具殭尸化的诡雾已经不是一般修行之人能抵御的,更何况是凡人。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老道长张炀还是会出手击杀那头阴属殭尸,无关道义,只是为人道存亡!争那寸土活命! 走了大概千步左右,忽见一大一小两座坟,白衣女鬼坐在大坟墓碑上,老道长第一次看见白衣女鬼面容,清丽绝美,没有一点寻常鬼物的戾气。只见她用希冀的眼光看着张炀,指了指一旁的的小坟,而后微笑了一下,消失不见。 老道上前,见小坟墓碑上刻有几字,依稀可见:“吾之爱子林墨”。 老道长张炀挖开小坟,只见灵光冲天,这是张炀生平第一次见的奇观:坟中蕴灵! (求推荐票呀!) 第三章小破孩林墨 谢绝了常州衙门的大宴,只收下了常州上下官场百姓拿出的纹银一千三百两,老道长悄然离去。 常州自古清贫,百姓官家不缺吃用,但是余粮也不多,千三百两,已经是常州上下能拿出来的极限。 一人负剑来常州,归去带着小幼童。这就是张炀的常州之行,下山半甲子,此次回山,应是再也不下山。 鬼林除尸的最后,老道长张炀挖开小坟,打开其中的朽木棺材,里面躺着一个面色红润,穿着二百年前服饰的六七岁小孩。起先,张炀惊吓不得,以为是活见鬼仙老祖,将那“小破孩”当作得道的“尸成仙”! 张炀一头雾水,一大把年纪了,向着女鬼的那座大坟磕头,犹是让老道长张炀磕得差点流血,也不见那白衣善心女鬼出来。 为什么不用招鬼术将那女鬼拘出来?这是张炀这几天委实被吓得不轻,几次死里逃生,已经是怕了这鬼神之物。得阳殭尸已经是古籍里传说,百年未遇之物,而让得阳殭尸都惧的女鬼又岂是凡物? 碰不得,更惹不起。 到了正午,张炀壮起胆子试探了一下那“尸成仙”,竟发觉他其实就是一个凡人小破孩:打了会喊疼,饿了会吃饭,渴了会饮水……过了一阵子,老道长张炀还观察了小破孩睡觉时,睡得很死,轻易不会醒…… 还好是个男丁,可以传下道统。 “老头儿,看见那边的糖葫芦没?给我买上几串,到时候赏你一串。”穿着宽大衣服的小破孩扯了扯张炀打着补丁的衣袖。 张炀不情不愿,花了两个铜板买下了两串糖葫芦,让小破孩左右手各一串,再多,小破孩也拿不住了。 顿时小破孩喜笑颜开,双眉满足得弯成月牙。 张炀嘀咕了一句:“娘勒个巴巴子,捡了个销金窟。” 小破孩吃下一颗糖葫芦,在嘴里细细品味,撑得小嘴鼓鼓的。当然,小破孩没有忘记老道长,伸出一串糖葫芦给张炀。 张炀没有多要,只是咬下一颗,含糊不清说道:“还算是有点良心。” 小破孩起先“苏醒”的时候,同那女鬼一样,也是不会说人话,只会嘀嘀咕咕怪叫,一开始确实麻烦的不得了,张炀和小破孩交流,好似在鸡同鸭讲。 “你叫什么名?” “嘟嘟……嘿嘟。” “你家在哪?是何许人士?” “嘀嘀。” “肚子饿了没?” “咕咕……?呀咕呀咕。” 好在那小破孩天生具有不错智慧,学说人话学的很快,只半个月就学会:肚子饿了叫吃饭。 老道长张炀为图省事,将小破孩天天带去茶楼听说书,这天地下,张炀就没有见过比说书先生更会讲话的人。 只是,这该死的说书人,尽扯些粗言乱语,小破孩现在讲话也很不让人讨喜。 余生县街上,张炀带着小破孩在街上行走,打算找家价钱还算不错的客栈住一宿,明早再赶路。以前老道长孤家寡人一个,风餐露宿,睡哪都行,现在带着小破孩可不能再将就了。 “老头儿,你背上那破木剑给我瞅瞅,让我见识见识呗!是不是有那恶鬼的煞气,还有艳鬼的香气?”小破孩带着希冀的眼光,仰头看着张炀身后的半截桃木剑。 张炀赏了一个脑瓜子给小破孩:“没大没小,都说了不准叫我老头儿,叫我道长!我背上这把可是能斩妖的仙剑,你不一小心伤了自己怎么弄?” 小破孩疼的抱头,眼泪花都挤出了些:“知道了,道长老头儿。”又带着好奇问道:“那是不是值老多钱了?” 张炀低头,小声的对着小破孩耳根说道:“那不可是吗?” 小破孩眼睛想放光一样,忘了脑瓜子的疼,手舞足蹈:“呀!那得换多少糖葫芦?要是能抱着吃就好了。” 说书人最喜欢讲的就是那些神神鬼鬼,吓人又让人欲罢不能的聊斋志异,小破孩最是喜欢听。 老道长曾问过小破孩“以前”的事,发觉那小破孩还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不记得也好,心里塞着太多事,小小年纪会少了不少欢乐。张炀依循小坟的墓碑,给小破孩取名为林墨,算是有让以后小破孩不忘本的意思。 回想起三个月前的常州鬼林之行,张炀也是阵阵后怕,遇上了得阳殭尸,还能活命,真的是三生有幸。 本来一般人想死后憋气变僵尸都很难,需有含阴地,死时有阴气入尸,恰遇天阴时,达成三阴,普通的尸体才有机会变成僵尸。 僵尸懵懂,机缘巧合蜕变成殭尸,又是一难,百具殭尸都不见得有一具得阳殭尸。 据老道长张炀看过的古籍里说过,同等道行下,得阳殭尸是敌不过阴属殭尸,毕竟尸天然属阴,阴属殭尸是常态,得阳殭尸是变数。对于大多数降妖除魔的道士而言,对付一只阴属殭尸,在准备得当,几人配合好的条件下,胜率还是很大的。但是,遇见得阳殭尸,能活下来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对付鬼物妖邪等,道士依仗的是浑身的阳气十足的阳血等,是以阴阳二气天生不对付才能得以战胜大多数的鬼邪。但是,得阳殭尸本身就是阳气十足,拿阳气对付得阳殭尸,好比拿水淹死鱼一样,肉包子打狗一般。 天蒙蒙亮,张炀就带着还没睡醒的小破孩打拳炼体。降妖除魔,得有一副好体魄才行,要有好体魄,得从小抓起。 “老头儿,为啥你叫我林墨呀?林墨是啥意思?我们啥时候去买糖葫芦吃呀?”小破孩累得满头大汗,好奇心却没有减少半点。 张炀夹起一块糕点放在小破孩碗里:“这种好枣糕挺好吃的,补血的,多吃点。林是姓,你的祖宗姓林你也得姓林,林墨林墨是让你多读点书,胸中有墨水。” “呀,真好吃。墨水又是啥?” …… 张炀不知道的是,他对林墨名字的解读,和两百年前的林探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走咯,出大城咯,师傅,我要吃鱼。”小破孩走走跳跳,向着日出的方向行去。 第四章东沧国 余生县是常州的门户,和东沧国相连。自两百年前,大黎朝出了一个儿皇帝,天门大陆就再也无宁静的日子。 大黎一夕之间分裂,据史书记载,光是自立封国的就有查两百余个,朝夕之间,一国亡,另一国起!皇帝更是轮流转。 流血千里,易子而食! 这就是天门大陆东临皇朝大黎近两百年的历史! 最近半个甲子左右,一个名为后黎的王朝崛起,高举义旗,短时间里,原大黎皇朝十九州,有八个半州都被后黎实际控制。半个就是东沧国,原大黎东沧州。 合纵连横,利益分割,各国剑拔弩张,好在总算没有再起兵事。近些年来,终于让百姓过上点“平安”的日子。 “老头儿,潭水好黑好混,一看就是没鱼的死水,你看我这水潭水透明的很,鱼肯定喜欢在里面游泳。”小破孩举着手臂长的竹竿,指着身前的水潭说道。 张炀摇头不语,钓鱼讲究心静,求安不求急。 小破孩也不理睬张炀,嘴中念念有词道“鱼儿鱼儿,你要快快上钩哟,我最爱的枣糕可都分你吃了。说书先生说过了来也不往,是非礼者……” 两潭相对处,中间隔了一块大礁石,礁石上,立了一对师徒;师傅是那补丁道袍的老道人,老道人骨瘦如柴,眯着眼,摇摇晃晃,像是在打瞌睡。小徒弟头戴破洞草帽,身上道袍看着是很新,只是宽大异常,看这样穿个十年八年也还可行。小徒弟精力旺盛,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念念有词;一时辰起钩多次,只是末钓到一条鱼。 师徒背朝背,师傅面潭面平静的“死水潭”,而小徒弟朝向是有小河相连的“活水湖”。 夕阳西下,偌大的太阳倒映在两潭中,潭面平静,两颗明珠渐渐奔向岸边。 吃着烤得冒油的无刺叶鱼,小破孩林墨闷闷不乐,愁眉苦眼,鼻涕快流到鱼上都没发觉。 “老头儿,为什么你能钓起我,我就不行?我这边的水这么干净清澈,就是没鱼,鱼儿是不是都是蠢,不晓得吃干净的水。”小破孩吸起鼻涕,问道。 张炀故作高深的说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小破孩思索了一顿,张炀是具“大智慧”的人,趁着小破孩发愣,三口一条鱼,七条烤鱼很快下肚,连小破孩手中的半截鱼都有一排齐齐的牙印。 小破孩清醒过来,双眉弯成月牙:“我懂了,我懂了!水至清,而没得愚,那鱼果然是蠢,哈哈哈……” “老头儿,你怎么偷吃我的鱼!” “乱说,我亲眼见到的,是你刚才没注意,大风刮跑了!” …… 常州修养生息多年,作为后黎的大后方,一直不富,却也不至于饿死人。而东沧国不同,立国已久,国大而民少,君主多是些享乐无用之辈,常年内乱不堪,百姓流离失所,匪祸成灾。 师徒两人步行了大约十日,入目间,大地尽是满目疮痍,鸡犬不闻,良田土房大多荒废不用,山贼土匪横行霸道。 东沧国本是临海之国,然,大多平原好地弃之不用,农人多是上山开梯田求谋生;村寨相隔,处处尚武成风。 有一次,张炀和小破孩竟遇到一伙强盗追着与自身人数十倍左右的官兵砍杀,这种奇景,也只有在东沧国才能遇见。 老道长张炀使得一手“御剑”:符贴半截桃木剑,在张炀御物决驱使下,木剑绕着老道长转了几圈,那伙贼人吓得心颤,以为是活见仙了,大叫着“仙人饶命”“剑仙大人饶命”,手脚并用着离去。 官兵头领是个二十左右的小将,左胸插着半截箭矢,血迹占满半张脸。 小将跪在地上,对着张炀谢道:“谢谢仙长,仙长的大恩大德在下收下了,敢问仙长大名?好让我等回家为仙人立长生牌。” 张炀牵着小破孩林墨上前拉起小将,叹息道:“福生无量天尊,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从小将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张炀得知,他们是归东沧国三王子账下。近年来,大王子得势,一直打压他们这些“旁系”,兵甲用的都是最次的,禄不足而粮不够,本是镇守一方的将士,一个个却冻的脸色苍白,饿的骨瘦如柴,过得还不如那山上的贼人。 小将喝着热汤说道:“道长,并非我等干不过那伙贼人,而是我等不敢啊!唉!” 张炀疑惑,问道:“何出此言?” 小将悲哭:“杀贼本有赏银,一开始我等也是杀贼出力出血,然,那发赏银的上官说我等是用百姓的尸首上报,还要加罪我等!” 张炀释然,想必那大王子的“嫡系”杀民就是匪。东沧就是如此乱象,自家人残害自家人,杀贼不行,自斗厉害。 安慰了小将一阵,张炀带着小破孩林墨进账休息。 小破孩指着白面说道:“老头儿,那些大兵说肚子饿,为什么不吃这边白面?” 张炀抚须说道:“他们有家人,想留家中妻儿吃。” “哦,为什么他们家中要等他们的白面勒?自己不可以种田吗?”小破孩皱起双眉,嘟嘴说道。 张炀摸着小破孩头,说道:“田不够,税又重,农人都是饥民。” “咦,田不是到处都有吗?我们一路上都见了不少吗?” “那些田,他们不敢种!” …… 匪追官兵,只是娱乐,亦不敢逼官兵太紧。官兵被追,不敢回头拼命,得不偿失。 第二天一大早,谢绝了小将的好意:几块碎银。飘然带着小破孩离去。 不拿命危之人的银钱,也是老道长为数不多坚守之一。 经过泗水县,遇到到了“河神”祭拜,这件事后来成为老道长张炀久久不能释怀之事。 泗水县旁水,江名泗水。水流湍急,河道又窄,每年雨季都会起大水,每次都有不少良田被淹,长到一半的庄稼被水灌死。百姓苦水久已。 这年,泗水县来了一伙“天师”,说是能和泗水江里的河神沟通,只需做大法事,再祭五对童男童女就可以来年不涨大水。 张炀觉得荒唐可笑,小破孩林墨认为是时候行侠仗义了。 结果那几位“天师”虽是骗人敛财不假,道行居然也有,还不低,张炀寡不敌众,被暴揍一顿,差点丢命。 张炀背着小破孩林墨日夜不停的跑了两天两夜才停止,那伙“天师”下了死手,连小破孩身上都有不少淤血伤痕。 之后,小破孩因为受伤,发烧三天三夜,心疼得老道长张炀,活了一甲子的他急得老泪纵横。 “该死的恶道,无量天尊,老道与你等不共戴天!” “徒儿,你可千万别有事,下次为师再也不逞强了。” 第五章天地阴阳 张炀是个练气士,山上叫修行,山下叫求仙。虽然道行不算高,但身子骨硬朗得很,风寒发烧啥的不存在,麻布袋里也就没备有治寻常病的药物。小破孩身上的淤血伤痕,张炀用独特的推拿手法,不过半日,差不多消去大半。 但这发烧难倒了张炀,脑子里藏着的药法土法也不管有用无用,全都一股脑全用了一遍,只要是能吃的草药都给小破孩用上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小破孩发烧三天三夜,老道长张炀事后想起来,和自己的“医法”是脱不了关系。 等小破孩醒了之后,师徒又开始发愁。拜河神的那帮“天师”被砸了场子,很是愤怒。当然,张炀也是下得去手,一张桃符烧光了他们做法祭坛。 几个“天师”带着几百个山民穷追不舍,师徒二人为逃难,埋头钻进了老林。 这不,两人好不容易躲过追杀,又迷了路,还吃完全部食物,水袋也见底了。 张炀背着熟睡的小破孩,一瘸一拐的走着。老林中,虫蛇又毒又多,为护住小破孩不被虫蛇咬害,张炀已经燃了不下十张避五毒破瘴符。 “福生无量天尊,这才十年没有回来,东沧土国居然变得如此穷山恶水,乌烟瘴气!待会林墨醒了,得去找点吃食了,只是不知此处方位,何时才能出去!” 清泉叮咚,老猿啼叫,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嚎叫,藤蔓相连,山路崎岖,饶是自以为**湖的张炀花了三时辰,这才寻到一条刚才能过人的兽道。 人有土路官道,飞鸟只会在一个高度飞行,称为鸟道,兽亦有兽道。 顺着并不算好走的兽道,张炀和小破孩又花了一个时辰,在天完全暗下去之前,终于听到稀疏的流水声。 “老头儿,我听到小溪的声音了,我们找到水了,渴死我了,我要喝一缸水!”小破孩林墨兴奋的大叫,嘴皮干的都有些出血了。 张炀左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小破孩声音小点。张炀取下背上的半截桃木剑,蹑手蹑脚走,生怕压断干枝发出声响,小破孩跟在后面,装模作样的学着张炀走路。 学习方面,确实是小破孩林墨最擅长的地方。 张炀和小破孩行了百步左右,豁然开朗,看见了一条小溪,水色有些泛绿,好在清澈见底,应该是可以喝的。 张炀痛拍了一下大腿,道:“可惜了,今天没有山珍可吃。” 小破孩才不管山珍啥的,冲过去,把脸扎进水里,喝了一大口水。 “老头儿,这水是甜的,你快来喝喝!”小破孩眉开眼笑,朝张炀挥挥手。 休息了大约一柱香,将水袋灌满水,师徒二人沿着小溪上游,继续走去,看看能不能运气好,撞上恰巧来饮水的动物。 水是喝足了,但这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 突然,百步左右,一头野猪正在喝水,被张炀发现。小破孩捂住嘴,兴奋拽着张炀衣角。 张炀小声道:“我晓得的,嘘声,别吓跑我们的夜食了。” 张炀取出桃符,滴了几滴血,裹在桃木剑剑柄上,默念了句法决。小声说道:“去。” 桃木剑嗖的一声飞去,直入野猪天灵盖,野猪惨叫一声,挣扎了几下就彻底不动了。 加符的御物术对付不了妖魔鬼怪,杀一些普通的野兽倒是手到擒来。 吃了差不多半个月的野猪肉,张炀和小破孩才走出老林,这是因为他们没敢原路返回,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出的老林。 衣衫褴褛,正是形容张炀和小破孩的现状。 “老头儿,我再不钻林子了。”握着行山杖,小破孩精疲力尽说道。 张炀站着有些摇晃,有气无力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也是。” 小破孩林墨向张炀问道:“老头儿,你拿桃木剑能不能拿我瞧瞧呗,我想学飞剑术,以后降妖除魔。” 张炀赏了小破孩一个脑瓜子,说道:“想学?” 小破孩咧嘴说道:“是呀是呀。” 张炀大步向前,丢下一句话:“叫师傅呀,不叫师傅鬼交你。” “师傅师傅,我要学飞剑。”小破孩追着张炀喊道。 长宁县街上。 “师傅,师傅,你看,那个算命先生穿的衣服好像我们的。” 顺着小破孩手指望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摆摊在街头。算命摊前,摆了一张幡。幡上写有“知天道地算五行,知阴晓阳通鬼神”。 张炀暗道:“这年轻道士好大的口气。” “算”在天门大陆道家中也是一条通仙大道,且极为近道,排在“御”、“降”、“阵”、“符”和“丹鼎”之上,近比“术”和“法”低一点。“算”道入门简单,几乎没什么门槛,任何人都可以学,但是想要更近一步,难的很,当然,也没有多少愿意专精“算”道,偷窥天机,必招天谴。因而,算得太多易折寿。 天机不可泄露。 张炀早年也浏览过一些有关算道的道书古籍,算算时辰啥的不成问题,想要算凶吉,只能说,道行还不够。 张炀顿时起了好奇,想去见识那年轻道士的修为是不是到家。在这乱世,吃饭活命都成问题,谁还会考虑以后的凶吉?算道日渐式微。 年轻道士摆弄着几枚铜钱,没精打采,看着街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人,比划着来往妇人的屁股细腰。 “这腰怕是只手就能握住,啧啧,这更了不得,怎么大的屁股,好生养啊。”年轻道士在心里这样想道。 张炀牵着好奇心重的小破孩上前,作了一个道礼,恭敬说道:“福生无量天尊,道友好,贫道张炀,可否为贫道算上一卦?” 年轻道士瞟了一眼张炀:“行,既是同道中人,那就不收你钱了。”随后扬了扬手中铜钱,铜钱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小破孩一脸嫌弃,小声对张炀说道:“师傅,我们走吧,好像是个骗子。” 自从张炀说要传“飞剑术”给小破孩,在小破孩心中,小老头已经变成师傅了。 年轻道士邹眉,看了看小破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小破孩被泗水县的那帮天师吓惨了,以为年轻道士要动手打他,这回被吓得躲在张炀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年轻道士。 “啪。”年轻道士将其中一枚铜钱拍在桌子上,说道:“你天煞孤星,命里无桃花,注定孤独终老!” 张炀先前见年轻道士有模有样,还以为年轻道士是个“高手”,现在一听到“孤独终老”,气的胡子都歪了,怒道:“娘勒个巴巴子,信你的邪。” 拉着小破孩就走了,小破孩做了个鬼脸,朝年轻道士笑笑。 年轻道士也不生气,只是挥挥拳头,作为回应。 “道长你得小心了,莫约十年,你有一场大劫的命数,小心!千万小心!”年轻道士“好心”提醒。 张炀顿时停下来,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忍不住回头胖揍这不知好歹的后生。 走江湖跑马的,老话说茶不能倒满,话不能说死,这好家伙,说话能呛死人,有生意就见鬼了! “道长,你这徒弟不简单,明明有两百年的命数,却只有七岁的体魄根骨,简直是闻所未闻。”年轻道士在身后又喊了一句。 张炀回头一睹,发现街头的年轻道士和算摊竟凭空消失,幡上也只余四字:“天地”、“阴阳”。 张炀问街上行人,都说没见到过什么算命的年轻道士,倒是大多被“凭空出现”的幡吓了一跳。 张炀感叹:“这是活见鬼了,还是遇上得道高人了?” 第六章师兄弟 长宁县由临海的长宁山得名。 长宁山临的海就是四方海之一的东湾海。长宁山并不是指一座山,而是方圆百里,大小山头有三百多座的山脉,最高峰有近五百丈。是东沧国少见的群山。 早年间,长宁山闻名于东沧国,传说是出过仙人的! 穿过长宁县,又跨过广源湖,师徒二人终于进了长宁山的地脉。张炀在城里撞见算命的年轻道士,被吓得不轻,是连夜背着小破孩赶路的,没敢再休息慢游。 山路十八弯,又是上山坡,虽然铺有石台阶,不过半时辰,小破孩就开始喊脚疼了,张炀只得背起小破孩上山。 “下山三十年,不知师兄弟们留在山门又有多少?福生无量天尊,原打算下山之后,壮年时多杀点妖邪,多攒些银钱,老来取个媳妇……世事无常,银子倒是有了,可媳妇在哪讨?”张炀思绪万千,心猿意马,也只有在长宁山,张炀这才真正能感觉可以松了一口气。 常州鬼林诡雾的阴气滔天,还有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对付的阴阳殭尸,还有那泗水县拜河神的天师,都曾经让老道长命悬一线,尤其是泗水县的那帮鸟天师,差点害了自己唯一的传道弟子,愚弄百姓,谋财害命实在是可恶可恨,更可杀。 还有那鬼林的善心女鬼,长宁县的算命道士,更是让张炀惊奇,只觉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山更比一山高。 张炀叹息,想起了一件撞妖的恶事。在别过苦命的小将之后,还没到泗水县的那节路,有一天晚上下了大雨。 师徒二人不得不进了一座破漏的山神庙躲雨,要是张炀一个人,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刀子,张炀都不进破庙躲雨,太容易撞邪。 庙宇是阳间人对鬼神的祭拜地,阳气重,别说是一般的小妖小鬼,就是一些积年老怪,都会避嫌,绕庙而走。但是,一旦人散庙破,断了香火愿力,庙就成为鬼怪聚集之地。 极阴极阳,往往在一念之间。 正巧不巧,还真让张炀和小破孩遇见了一狈妖,妖力之深厚,百步之外就让阳气避邪符燃了,吓得老道长连忙背着熟睡的小破孩跑了十里地才停下。 能让阳气避邪符自燃的,在那之前,张炀只遇见一个,就在自己山头,坛子庙的那尊喜欢魅人的娘娘。那狈妖算是老道长遇到过的第二尊大妖。 那善心女鬼,当然没算上,被“人”施救,哪能无礼试探。 张炀摇了摇背上的小破孩,小声说道:“徒儿,我们到家了。” 一座古老的道观坐落在长宁山,青松在前,左右各有小溪流过,左右环老林,背靠高山,面朝幽谷,颇有山中仙观之妙。观名六道朝星观,简称六星观。 百余年前,六星观乃是东沧国道界执牛耳者,是出过真人的道教圣地,然,随着战乱,大多道士都下山卫道,多年来,道观青黄不接,风光不再。 张炀牵着小破孩,露出了自以为无可挑剔的笑容,敲了敲门。 “福生无量天尊,弟子张炀,回来拜山!” 六星观的一座湖心亭下,盘坐了一块大青石,青石浑然天成,远看像一尊老乌龟。 青石上,有一个胖道士斜卧睡觉,胖道士耳肥腰粗,样貌在不惑之年,肤色白里透红,气血如虎,呼噜声像是打雷一样。 “观主,观主,观里来人客人了。”一个十七八的小胖道童朝湖心亭跑来,急急忙忙,人还没到,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已经传来,镇得在湖心亭下乘凉的锦鲤四散。 胖道士再这么心大,睡得在死,也敌不过这声音。 胖道士怒起,抄起垫脖子的酒壶朝小胖道童扔去。 小胖道童跑得太快,一下子没停住,眼睁睁地撞上酒壶,痛得咧嘴,还好小胖道童反应机敏,酒壶还没落地就给接住。 胖道士伸着懒腰说道:“近朱,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坏了我的大事,一只烤的金黄的烤全羊就离我不过半步,我却连一口都没吃上,叫你遇事随意而安,镇定……” “观主。”小胖道童打断胖道士季存侠,不给他念叨下去,“山里来客人了。” 胖道士掏着耳朵说道:“你这愚徒,不知道观中封山了?就说不见,不要给饭吃,直接轰下山去,反正观中都快穷的揭不开锅。福生无量天尊。” 小胖道童嘀咕:“还不是观主你每顿吃一大桶,道观都给你吃穷了。” 可明里,小胖道童还是对胖道士季存侠毕恭毕敬的:“观主,我也给他们说明,言观中不接客人,那老道是自己是六星观四代弟子,叫张炀,可我从来没见观主你提过他的名讳,有些吃不准……” “啥!”胖道士季存侠惊得大叫,“娘勒个巴巴子,这浑徒可终于回来了!快带我去,他在哪?” 胖道士季存侠说完,还踹了小胖道童一脚。 “观主,还在大门那,我没让他们进来。” 胖道士季存侠几乎是提着小胖道童出了湖心亭,以,跨一步有丈余的速度赶去观门。 道士吴达在和张炀扯皮,张炀想进观,吴达陪笑,不给他们进。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六星观封山了,已经不接客了,你们请回吧。”吴达无奈说道。 “贫道乃是六星观四代弟子,封山也不能封自家人吧。”张炀挑眉说道。 吴达伸手拦住张炀:“道长,你说你是六星观四代弟子,可是我从来没听过你的名讳,不能放行。” “怎么?我的长命灯已经熄灭了?不可能吧?” 吴达暗道:“这老道怎么知道我六星观有长命灯?莫非真是自家子弟。而且和观主同辈?” 这下,就有些让吴达疑惑了。 就在这时,胖道士季存侠拖着小胖道童赶来。带动着一阵狂风,卷起松叶一层层。 胖道士季存侠定身停步,不足三十息,带人跑了两里地,竟是如常人散步一般,没有流一滴汗,气息平稳。 胖道士季存侠将气色发白的小胖道童余近朱扔给吴达,吴达还在吃惊,观主怎么亲至,等回过神的时候,余近朱已经飞来。被压倒之前,喊了一句:“观主好。” 胖道士季存侠朗声大笑:“娘勒……张师弟,你居然没死。” 张炀牵着小破孩林墨回道:“师兄你都还没坐化,贫道怎敢先死。” 这就是阔别三十年的师兄弟,见面的问候。 第七章复盘鬼林 胖道士季存侠带着张炀师徒进了六星观。六星观占地不小,有主院十二套,偏房三十六间,祖师堂后面还有一片桃林,桃林左侧有一名为捉放的活水湖。 六星观近年来人丁稀少,专门住外门弟子的偏房都空出一半,十二主院现在也才有两院有人烟。 观中老树又多,弟子又没多少,且都需要炼体修行,根本打理不过来,树叶堆了一层又一层。 胖道士季存侠笑眯眯地看着四处张望的小破孩林墨,说道:“师弟,这是谁家小姑娘,长得如此俊俏。” 张炀抚须,说道:“师兄,你可得正眼好好瞧瞧,是个男丁……” 胖道士季存侠作惊讶状:“师弟可真是贴心,明知道师兄我差一个关门弟子,这才下山三十年,就给师兄我送来了。福生无量天尊,师兄先谢谢师弟了。”说完,还给小破孩林墨摸骨,越摸越惊叹。 张炀打掉胖道士的肉手,说道:“师兄,别说笑了,这可是老道我寻觅了半甲子才收的传道弟子。” 胖道士季存侠,拍着张炀肩膀,笑道:“咱师兄弟还分你我吗?你的传道弟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弟子吗?” 张炀一脸正色道:“滚蛋。” …… 吴达搀扶着萎靡不振的小胖道童余近朱,在后跟着张炀师徒和胖道士季存侠。不敢大喘一口气,心想道:“这老道是谁?看起来和观主关系很好。” 六星观好歹以前是东沧国道教老大,再怎么没落,道承是摆在那的,一观之主的修为绝对能冠绝一国!就是东沧国国主来了,观主都不会如此热络。 吴达小声对余近朱说道:“师叔,你认识那师叔祖张炀不?” 余近朱迷迷糊糊,说道:“我还没你在观中修行时间长,我哪知道?” 吴达点头,若有所思。 小破孩林墨好奇的看着正气凛然的吴达和要死不活的余近朱,问道:“你们是道士吗?” 吴达没反应过来:“啊?” 小破孩林墨来了兴致,又追问:“你们不是吗?” 吴达尴尬:“我们是道士,小师叔你也是道士。” 小破孩林墨点头,自豪说道:“嗯嗯,我也是道士,要学飞剑术,降妖除魔的那种!” 吴达回道:“这也正是我的毕生理想。”吴达汗颜,差点没跟上小师叔的思路,好险。 就这样,吴达和小破孩林墨有你问我答的聊,没过一会儿,余近朱也加了进来,很快,三人就变的熟了,差点时间成为知己。 …… 夜过三更。 安顿好小破孩林墨,张炀提着几壶酒独自走到捉放湖湖心亭,正巧,胖道士季存侠正在青石上打坐,吞如月华。 张炀行了一个道礼,胖道士季存侠起身,回了一礼,说道:“坐,师弟。” 话毕,张炀一屁股坐在青石上,看着青石,失神说道:“都这么多月华了。” 胖道士季存侠淡然道:“这可不是,师弟,我日夜卧坐在此,行也如此,坐也如此,差不多四十个春秋了。”这会的胖道士一改往日的懒散,“师弟怎么多年,终于想通了?” 张炀满面愁容,多年皱纹一下子化开,多年的江湖沧桑一览无余,而一旁的胖道士面容才而立之年,看起来正值壮年。 实际上,胖道士季存侠的年纪比张炀大了二十年。两人相貌之差也在二十年。 张炀回过神,说道:“哪里是想通了,只是放下了。怎么多年来,我的修为一直寸步未进,倒是师兄你的修为怕是早已超过我们的师傅,直追师祖了吧,真是功参造化。” 胖道士季存侠罢手,笑道:“师傅他人家死得早,我要追不上师傅的修为,我还坐镇捉放湖作甚?倒是师弟你,走了怎么多年江湖,肯定遇到些奇闻趣事,跟我说道说道呗。” 张炀三十年的江湖见闻不是吹的,见到的帝王将相,各国不同风俗奇景,各种降妖除魔的聊斋趣事,多次死里逃生,一件件从张炀嘴里道出。 胖道士季存侠感叹道:“师弟,你还是那么不惜命,降妖除魔,量力而行,怎么能如此冒险?” 张炀摇头,说道:“见恶不除,心难安!” 张炀继续说道,着重讲了在常州鬼林的际遇,说到阳阴双尸的时候,胖道士季存侠难得感慨:“这可不得了,得阳殭尸夺天地造化,化阴为阳,本不该出世的,阴阳双尸,抱守一方,阴阳互济,补全大道!假以时日,这天门大陆谁人可敌?” 张炀点头苦笑:“现在想想,我真是大难不死,但是那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常州鬼林一日不除,我心难安,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百姓会无辜惨死,不是我的作风。” 季存侠笑道:“师祖最偏爱你,不是没理由的,修行不为长生,只为苍生百姓,倚剑杀妖,符灭邪鬼!” 提到最喜杀妖的老祖,让老道长张炀回忆起多年的记忆,仰天长叹。 季存侠转移话题:“师弟你继续说,过去的事就让它尘封。” 张炀喝了几大口酒,润润喉,继续讲述着自己的除妖经历。 自六星观老观主卧龙真人因重伤坐化,新观主季存侠就再也没下山。 提到小破孩林墨是从坟中爬起的,胖道士季存侠再一次吃惊:“师弟,你确定这没事吗?阴阳双尸和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女鬼守在坟边,坟里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凡人?” 张炀得意笑道:“那可不是,灵台空明,开元灵气粗壮,又天生道骨,岂是凡人?” 张炀得意的样子,这是在等季存侠夸赞他的传道弟子。 季存侠头大,说道:“福生无量天尊,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你连那小孩来历都不知道,就带来山中,是福是祸怎么分辨?” 张炀大手一扬,道袍作响,无所畏惧的说道:“怎么好的修道良玉,我又没弟子,怎么可能放过,再说,那女鬼于我有恩……” 季存侠不再劝张炀,修道良玉是不假,但是六星观收弟子什么时候看重资质了? 看中徒弟是次,报恩是主。 张炀提到,大坟的墓碑上写有:吾之爱妻林氏。 第八章商讨除恶 天上银月渐渐落下,张炀提的几壶酒早就被师兄弟喝完了。 这是余夜,将要阴阳交汇。 “师弟,当年我们村闹饥荒,我们十八个兄弟出来闯江湖,没想到是年龄最大的我和最小的你走到现在,那些弟兄都不在了!”季存侠喝得有点多,昏昏沉沉的,师兄弟多年没见,又是同乡,细细算来,还有叔侄关系。 这可舍不得用灵气来化酒。 季存侠说道:“师弟,你说在长宁县遇到一个年轻道士,在悄无声息之间消失,周围人皆不知,很是诡异?” 张炀晃晃荡荡,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当时惊得我不轻。我修道五十余载,修为虽不高,但绝不会出现幻觉之类,定是遇到高人了。” 季存侠点头,说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切不可小视天下人。高人推测十年左右你有劫难,那可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师弟你得多加小心,这次回山,就不下山了。安心在观里求道,可好?” 张炀回道:“我正有此意,教导林墨,休于山中。老了,真的走不动道了。” 对此,季存侠感到一阵悔意,要是当初自己态度在强硬一点,无论如何让师弟留在山中修道,就好了。张炀的心性,修道之心,还有资质,在四代弟子中,是公认的第一人,在二三代弟子大多卫道而死的情况下,当初其实张炀才是师祖指定的传人。 只是这世事无常,谁又能真正的未卜先知? 张炀说道:“师兄,我在泗水县遇到一群自称天师的邪道,打着替天行道和镇守一方是由头,行的却是为祸一方,鱼肉百姓的勾当。我气不过,就烧了他们的法坛,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修行之人,且七人中有三人道行不弱于我,结果差点害了我和我弟子的小命。” 听道这里,季存侠气得抖动,怒道:“明明是修道之人,本应除魔卫道,好好好,此恶不除,我就摘取这六星观观主的道冠!” 张炀也是怒道:“我也正有此意。” 季存侠冷静下来,询问道:“师弟,他们七人有三人道行不弱于你?” 张炀点头,加了一句:“我被一恶道在背注视,能明显感到一阵寒意,恐怕是开了七窍的。” 季存侠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恐怕得从长计议。” 张炀问道:“难不成以师兄的修为,都对付不了那些恶道吗?” 季存侠摇头笑道:“我自信坐观三十年,沦修为,只差当年师祖一筹,对付一群恶道还是我不在话下的。现观中只有我和师弟你两个四代弟子,打败击溃他们不难,可想斩草除根那可不易。” 张炀点头,表示理解,想当初自己在七位恶道追杀中,还有几百名山民围堵下,张炀仍是带着林墨死里逃生。 斗法是一回事,杀人又是一回事。 季存侠继续说道:“恶道是肯定要灭的,他们祭祀童男童女,天理不容!只是我们得等待,等四代五代弟子聚得多了,一击得手!不放过任何一个!” 张炀附和道:“那我就听师兄的。” 三十年前的张炀可能会一腔热血,独自一人下山去对付恶道,但现在的张炀不会,他不变的是古道心肠,少了只是些鲁莽。 六星观大多有点修为的道士都下山降妖除魔,一般很少不回山,但每隔两三年都会回山休整一番:补充灵血桃符,更换破损的桃木剑,放妖邪进坛子庙。季存侠说的等待,就是等那些近期会回山的弟子。 …… 是光,初阳爬起,东海处朝霞撒地,不知不觉,张炀和季存侠聊了一夜。 小胖道童余近朱带着小破孩林墨来捉放亭请安。 余近朱站得正正规规,对张炀和季存侠行各自行了一个道礼,“师傅,张炀师叔,早安,早饭做好了。” 小破孩林墨抱着栏杆,正好奇的看着捉放湖里的锦鲤,才“出世”半年的他对着这天地万物都有着好奇。 捉放湖是活水,和旁边的小溪相连,湖水清澈,湖底的水草都依稀可见。 小破孩林墨指着锦鲤说道:“老头儿,你骗我,说什么水清无鱼,这湖里的鱼老多又大呢!” 余近朱和季存侠摸不着头脑,看着小破孩林墨和张炀。 张炀干咳一声,正色道:“事在人为!” 小破孩林墨听了,若有所思,但没想多久,对着余近朱说道:“小师兄,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一溜烟,小破孩林墨拉着余近朱离去,“师父,还有张炀师叔,我们先走了。” 吃过了早饭,然后等到午时,一天里阳气最足的时辰,在观主季存侠,四代弟子张炀,观中真传弟子余近朱,外门大弟子吴达的见证下,小破孩林墨上了三柱香给六星观祖师爷。 由此,这一日,小破孩林墨正式成为六星观弟子,四代弟子张炀的唯一传道弟子。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白日,小林墨跟着一众外门弟子炼体修行,晚上吃过晚饭,跟着几个和小林墨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学习文字。 “卫道中的卫,卫是保卫,守护之意,是这样写的,道是正道,为天下守衡之意,由这几个笔画组成……” 一群五岁到十岁左右的小孩打坐,围绕着传文师傅吴达而坐,白天里,虽然这些小孩都很辛苦的锻体,腰酸背痛,四肢酸软,可现在也都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六星观传文,传普通的流传文,也传六星观特有的“古道文”。六星观“古道文”深妙难解,总数也才一千余字,但是一字所含的意思诸多,在句首在句尾都有不同意思,几字就能成文。普通人光学完古道文,恐怕都得花费十年左右时间。 小林墨没精打采,左顾右盼,在一群小孩中尤为起眼。 吴达有些温怒,持着戒尺说道:“林墨小师叔,不准走神!学不会古道文,怎么能修道?” 小林墨回过神来,说道:“可是我已经学完《六道朝星正道书》了,我不想再听我学过的文字,我想学飞剑术!” 吴达愕然,不太相信林墨小师叔学完《六道朝星正道书》,此书是入门书,学习古道文的基础,有两百余古道文。当初吴达和余近朱学完完整的古道文,用了三年时间,已经被观主季存侠惊为天人,认为是可塑之才。 两个月学完《六道朝星正道书》?那岂不是不到一年就能学完古道文? 吴达考量小林墨,提问十数次,发觉林墨是真的掌握了那两百余古道文,甚至吴达问到没学过的古道文,小林墨都能猜出大概意思,虽然有些是误解,但也太过惊人! 吴达嘴角微动,盯着小林墨说道:“小师叔……大才!” 小林墨跑题:“吴达师侄,那你会飞剑术吗?我师傅不教我,你能教我吗?” 吴达跟上了小林墨思路:“我……也想会。” 第九章通四极 在六星观中,目前有一百八十多名弟子在观中,看着很多,实则很少,毕竟整个长宁山占地百里,大小山头有三百多座,这可都算六星观的地盘。 祖师堂,长命灯庙,坛子庙,桃树林,忘川瀑布,大小十一块药田,木灵井,捉放湖,这些都是需要弟子镇守的,是六星观立教根基,丝毫不能让外人沾染的。 一百八十多人就显得有些人手不够。 这其中还有一百名左右的外门弟子,这些外门弟子上山时间不超过十年,修为都浅,不足以担大任。入门弟子的来源有三种,一是东沧国的显贵子弟,二是周遭村落的儿童,或是孤儿,或是自愿,三是下山卫道弟子带上山的传道弟子。此外,六星观是不收其他来源的弟子。 吴达是第一种,家承东沧国一书香门第之家,是出过东沧国状元的。余近朱是长宁县一包子铺老板的小儿子,是第二种。 而小林墨,是第三种。 实际上,在六星观能成为外门弟子也是能修行的,只是不能修六星观真正道法。外门弟子想要真正“入门”,有两种方法,一是破四极开脉,祖师堂亲自承认,二是被上代弟子相中,成为其真传弟子。当然,由于时局动荡,四五代弟子大多下山卫道,第二种比较少。 忘川瀑布下。 小林墨和一群穿着道袍的外门弟子在打拳锻体,吴达也在其中,虎虎生威,一群弟子大汗淋漓,却没有一个人叫苦。 小林墨挥拳最吃力,他身上的道袍穿的是当初张炀在常州定制的道袍,道袍宽大,很不合身。挥拳起来,一不小心都能打到自己。 小林墨颓然坐在地上,“受不了了,打得我的脸都肿了,不来了!” 小林墨的抱怨声引来身边弟子的大笑。 “林墨小师叔,这还没到饭点,怎么能喊不行,起来,继续练拳才是正理。”一古铜色肤色弟子喊道。 小林墨冲着古铜色皮肤弟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呈大字型躺在穿川瀑布下,看着水流的尽头。 又有一弟子说道:“小师叔这是打脸打得太疼了,哈哈哈。” 小林墨在一群弟子中年龄最小,但体魄却不是最弱的,不满七岁的他,臂力已经与成年人差不多。这与两个月的炼体有关,这更多的是与他“天生”的体魄有关。 吴达擦了擦汗,说道:“休息一会儿,大家去冲澡吧!” 说完,小林墨跟着弟子们大叫几声,眨眼间脱下道袍,露出大白屁股在忘川瀑布下冲凉,反正六星观没女弟子,一众弟子又不是那薄脸皮。 “小师叔打拳不行,冲凉倒是第一!” “胡说,打脸才是第一!” “赞同。” “是妙。” “俺也觉得。” …… 一开始被众弟子说笑,刚开始小林墨甚至会抹眼泪,偷偷向师傅张炀告状。张炀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觉得被人欺负了,生闷气,那就骂回去,骂不过就打,打都打不过那还生什么气?向我告状可不是好汉。” 小林墨才学说话还没有一年,骂肯定是骂不过众弟子,打也肯定不是对手,自己的师傅骨瘦如柴,在泗水县都打不过那七个坏人,这里这么多人,肯定也不是对手。 自己可不能害了师傅,再说,其实林墨觉得张炀说的挺对的。 在忘川瀑布的水流冲击下,众弟子的肉身隐隐有乳白色的白雾升腾,一些在炼体途中出现的暗伤被治好,气血也在增强。 忘川瀑布可不是一条简单的瀑布,瀑布源头是六星观一块药田,而那药田自开垦来,就没种过灵草灵药。药田里灵气十足,是不可多见的修炼宝地,瀑布水源流过药田,水中自然而然就带有少许的灵气。 打拳流汗排出体内杂质,再在饱含灵气的水中冲凉,夜以继日,众弟子的资质和体魄都在缓慢且稳定的提升。 这是为开元境的第一境:通四极作打算。 修士修道,所谓的道,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都太过遥远,那是虚无缥缈的说法。 在刚修行的时候,每一个人族修士需要做的就是被动吸收天地灵气,吃灵丹或者其他含灵妙物,得以提升体魄,达到身体所能吸收灵气的极限,再继续锻炼体魄,提升身体所能吸收灵气的天花板,周而复始,最后让四肢能自然而然吸收天地灵气。 化被动为主动,这才算达到修行的第一个境界:通四极。 “开饭了!”小胖道童余近朱带着三个弟子抬着几大桶的饭菜,来到忘川瀑布下。 众弟子赶快穿上道袍,小林墨早就掐准时间,又是第一个冲过去抢饭吃。 余近朱帮着小林墨顺气,苦笑道:“师弟,你别吃那么急,别呛到了。” 小林墨笑了笑,喝了大口水,“不行的,我要吃多点,吃的最多才能打架最凶!” 余近朱说道:“这是谁说的?饭量大和打架凶有什么关系?努力修行,提高修为才能打架更厉害。” 小林墨真正说道:“这是观主师叔说的,他说整个观里他打架最凶,就是因为他吃的最多!他不会骗我的。” 一想起师傅季存侠的体型和那不报隔夜仇的性格,余近朱知趣的没有接嘴。 在观里,众所周知,观主季存侠对小林墨最好,对他这个真传弟子最狠。 六星观的饭菜有肉有菜,肉是长宁山后山六星观饲养的灵鸡灵兽肉,菜是六星观药田中的可作食材的灵药。 冲饱含灵气的忘川瀑布水,吃灵菜,这就是六星观外门弟子踏入修行的“灵丹妙药”。 “小师叔吃饭也是第一!” “哈哈哈……” 吃过午饭,众弟子继续锻炼体魄,一部分弟子会绕山跑,可以练脚力,也可以巡山,剩下的大多会留在忘川瀑布下继续练拳。 今天,轮到小林墨和其余八个弟子跑山。 跑着跑着,刚才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弟子上前,悄咪咪说道:“小师叔,我带去跑近道。” 小林墨带着好奇问道:“我都跑了好几次了,山路都我都熟记了,哪有什么近道?” 古铜色皮肤的弟子拉着小林墨和其他弟子分开,说道:“有的,小师叔,我带你去。” 后面有弟子喊道:“云勾陈,小心点,照顾好小师叔!” 云勾陈回道:“我晓得的。” 云勾陈,是这个带着古铜色皮肤弟子的名字。 不一会儿,小林墨和云勾陈就来到了一处斜坡,斜坡有滑石。 云勾陈说道:“小师叔,注意脚下。” 穿过斜坡,望眼处,是一块石碑,石碑上有古道文:坛子庙。 第十章坛子庙惊险(上) 一座小山前,云勾陈和小林墨驻足。 小山四面光秃,没有一点绿色,只有一些长得古怪,黑得让人迷住心神的墨色植物。 小山与周围山脉离得有些距离,像是被众山隔离,显得了无生机。墨色植物里带有一扇半开的灰色木门。 这就是恶贯满名的坛子庙。 “呼呼呼……” 一阵风从半开的门中吹出。 小林墨哆嗦了一下,显然被这诡异的坛子庙小山压不住的阴森吓到了。小林墨问道:“云师侄,这是哪?看起来好吓人,我们快走吧。” 云勾陈见小林墨被吓着,顿时起了兴致,笑着回道:“这可是天底下最刺激的地方,想不想去见见娘娘?你肯定没见过大妖!” 小林墨看着坛子庙,小腿顿时有些打麻,坛子庙像一巨口一般,张开嘴等着有人自投罗网! 小林墨使劲摇头,躲在云勾陈身后,说道:“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太阳马上要下山了,晚点没饭吃了……” 云勾陈往前走了几步,说道:“那我们快走吧。”拉着小林墨就要进坛子庙。 小林墨一惊,挣开云勾陈的大手,边退后边说道:“你这是干嘛?我不去那里面!” 云勾陈故作镇定,实在在心里偷笑,说道:“小师叔,你不是要和我一起抄近道吗?坛子庙都是那条近道的必经之地,穿过坛子庙,我们就可以到白天打拳的瀑布那里。小师叔不是平时常说经常和张炀师师祖降妖除魔吗?胆子大上天!现在怕不是害怕了?” 小林墨脸色挣扎,唇红齿白的小脸都吓得有些泛白,嘴硬说道:“我才不会害怕,狈妖我都不怕!去就去!刚才我是……我是想尿尿,对,我就是想尿尿。” 小林墨丢下一句话,向身后的草丛里跑去,“你在这等我,不准离开,我马上就回来。” 咔嚓一声,小林墨不小心踩断了一小节树枝。 “娘勒……没事,云师侄,不用过来!” “哈哈哈哈……”等小林墨走得稍远一些,云勾陈再也憋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还学着小林墨说话,“我就是想尿尿?哈哈哈,是被吓尿了吧。这小师叔……真是好玩。” 过来一小会儿,小林墨跑了回来,云勾陈笑了一阵,这会脸色装得比较严肃,“小师叔,可得在我身后跟紧了,别一不小心在坛子庙里迷路,上次就有一个师弟在里面迷路,在里面和僵尸玩了三天三夜!” 小林墨又是一哆嗦,咬紧牙关说道:“叔侄,放心,我会跟紧……你千万别跑的太快,记得往后回来看看我在不在,我不喜欢跟僵尸玩,他们太丑了。” 云勾陈扇了自己一嘴巴,没让自己笑出声,“跟上咯。” 小林墨和云勾陈跨过半开的灰色木门,走进坛子庙,入目的正是一排排大小不一,各种样式,不同年代的坛子,正如名字所说,这是坛子的庙。 坛子庙内部并不像想象中的昏暗无关,由于山顶开了一个大通风口,实际上,坛子庙内部光线很好,一些年代久远的精美坛子上甚至能看的清花纹。因为有人不定期来打扫的原固,也干净得不像话,放坛子的木架子上的红漆都还清晰可见。 整个坛子庙内部实际上没有其他“路”,通往外界的就只有那道半开的灰色木门。 小林墨当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些坛子骇人,一个个古怪的不得了,有些坛子居然会动! 云勾陈走到一处还没装满坛子的木架旁,抓起一个坛子,观察了一下,说道:“张炀师叔祖真强,居然一下子添加了十三个坛子妖,好多师叔回一次山都不见得能带回一个。” 小林墨紧挨着云勾陈,对云勾陈手中的坛子既好奇又害怕。 云勾陈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小师叔,我骗了你,根本没有什么近道,带你来着,主要就是想吓吓你,闹着玩……” 小林墨听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云勾陈放下手中的坛子,稳当的摆放在木架上,继续说道:“这种都是坛子妖,每个坛子里都封印着我们每代六星观弟子从山下抓上山的妖魔鬼怪。” 小林墨没小心眼,很快原谅了自己的师侄,好奇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消灭?干嘛装在坛子里,怪吓人的。要是我,学得飞剑术之后,一剑一个大妖怪,杀光天下妖怪,还有恶道士!” 云勾陈上山时间久,心境平和,一开始也是怀着小林墨一样的心意。 管它妖魔鬼怪的,全消灭了最好! 云勾陈想起了观主对他们说过的一席话,云勾陈打算说给自己很喜欢的小师叔林墨听,“那可不行,我们道士杀妖卫道天经地义,毕竟太多数妖怪都会害人,且害过人,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大多数妖怪的恶行,就不顾一些好妖怪的死活。我们是卫道!守卫的是阴阳万物平衡!不是滥杀无辜!” 小林墨第一次觉得云勾陈身上不只有肌肉,决定记下这些话。 “说的不错,小道士!哈哈哈,那还不快把娘娘我放出来!我是一只好妖!”一阵阴声从坛子庙内部发出,这是带着回音,尖锐,还有一丝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女声。 小林墨不明所以,云勾陈嗤笑道:“娘娘可不要作笑了,你要是好妖,我云大爷就吃了这所有坛子妖!” 那女声又从坛子庙各处发出:“我赐你荣华富贵!大黎皇朝的皇帝都可以让你当一当!快快把我放出来!” 云勾陈不以为意,“我辈修道之人,可不会在乎那些凡间俗物。” 那女声变得急迫,带有一丝能走进心灵的魅意,“那我这还有《六道朝星经》,只要你放……” 云勾陈没打算继续喝娘娘唠嗑,掏了掏耳朵,拉着小林墨继续向坛子庙深处走,对着小林墨说道:“小师叔,我们得抓紧了,再晚就真的回不去吃饭了。” 小林墨点头,也没理睬那感觉虚无缥缈,又像是在耳边环绕的女声。 那女声愤怒的吼了几声。 “小道士,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连你祖师爷都不敢怎样对我!” “你们该死!居然敢无视我!可怜我被困两百年……” “呜呜……” 第十一章坛子庙惊险(下) 穿过十数排木架,坛子越是古老,用来封盖的桃符都已经褪色泛白。 云勾陈对小林墨说道:“刚才那鬼叫声你不用太在意,那是坛子庙封禁的第一尊坛子妖,也是道行最高的。娘娘最喜欢见生人,一般时候都不会出声的,可能是觉得小师叔你好吃,皮薄肉嫩的,这才出来打招呼。” 小林墨双眉微蹙,说道:“老妖婆刚吃我,我牙都给她崩坏!云师侄,老妖婆说的话是啥意思?” 云勾陈挥挥手,说道:“娘娘喜欢蛊惑人,反正你只要记住,她说的没一句真话,千万别信。” “这样呀,我知道了。”小林墨点头。 坛子庙深处,山道渐渐变窄,木架上坛子不像刚进门的时候那么排的紧凑,一些木架一排甚至只有一两个隔得老远的坛子。 又走过一会儿,山道被开凿出了一些能放竖着放的下成人的小洞穴,这些小洞穴隔三差五的放置了一些殭尸和一些人形的妖怪。 僵尸和妖怪肉身都干瘪无水,皮肤像老树皮一样,布满凹纹,紧贴着骨头。血红色的金属链锁捆着僵尸和妖怪肉身。 小林墨见了啧啧称奇。坛子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像是珍藏物一样,整齐且干净的排放着。 小林墨好奇问道:“师侄,坛子妖被封印这么久,会不会被饿死老死?” 云勾陈笑着回道:“当然会,每年都有一些坛子妖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据一些师叔说过,死去的那些坛子妖都是些傻子妖,没有灵智,真正有修为,还聪明的坛子妖都没那么容易死去。” 小林墨追问道:“这是为什么?不吃饭不会饿死吗?我跟老头儿在路上看见很多人睡在地上,我叫他们,他们都不会回应我,老头儿说他们都死了,是被饿死的。” 云勾陈一愣,想了一会,说道:“坛子妖不一样,他们不是凡人,是老妖怪,一个个的比谁都能活,还不用吃饭的。” 小林墨嘀咕道:“原来如此,要是路上遇到那些人能变成妖怪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用吃饭,不会饿死了。” 云勾陈没有接话,不再言语。生灵涂炭,路有冻死骨,这些事云勾陈不想再回忆起。 大约又走了百余步,终于到了坛子庙尽头: 那竖立着两具没有任何束缚,披着锈迹斑斑铁甲的黑毛殭尸。 云勾陈上前,向两尊黑毛殭尸行叩拜大礼,做了一个祖师爷上香的手势。 小林墨不解,但也跟着做了。之后,两人小跑着出了坛子庙,没有刚来时走的慢。 回忘川瀑布的途中,云勾陈给小林墨讲述了那两尊黑毛殭尸的故事。 坛子庙是六星观镇压妖物的重地,不能没有修为高深的弟子镇守,但是,由于坛子庙本身的原固,很多弟子都不能长期生活在这。 本就是妖邪之地,浓郁的妖气、鬼气、尸气、怨气,长久在此,修士是灵台都会被侵染,轻则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弑杀,重则心魔入体,变成新的……坛子妖。 有这么一对辈分极高且修为高深的师兄弟,他们活跃的年代正是大黎皇朝分裂的那段时期,一生卫道,斩杀妖邪无数,很多地方都留有他们的功德碑。然,与妖邪作对的同时,本身就不可避免的侵染了大量恶气。 不入魔,怎除魔? 终于到了一天,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尸气,双双变成殭尸,在失去灵智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们祭练了自己的肉身,使其变成留有本能的殭尸。 由于殭尸的特殊,他们不会积累和惧怕邪气,最后就一直让他们守在了坛子庙,不论日夜,不知春秋。 为人时,降妖除魔,为尸时,化魔镇妖! 这就是那两位师叔祖的故事,很短,不精彩,但却被每一个上山比较久的六星观弟子熟知。 回到忘川瀑布,已经是日落了,小林墨告别了云勾陈,回到自己的小院。 后来的小林墨才知道,年长弟子带新人弟子去坛子庙,这是六星观不成文的传统。坛子庙事大,六星观门规是不准弟子靠近的,但是这件传统却流传着,辈分高的弟子们都视而不见。 想必,若干年以后,辈分低的弟子变成了辈分高的弟子,也会保持这个传统。 “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林墨小师叔看见坛子庙的时候有多好玩,我是想尿尿……哈哈哈……我才不怕。” “哈哈哈……” “二狗,你笑个屁,当初你还死活不进,还是我和赵兄抬你进去的!” “去你奶奶个腿的,都说不提这事了!” …… 在一处住满外门弟子的偏房里,云勾陈站在桌子上,讲述着带着小林墨去坛子庙,小林墨当时被吓着的景象,还绘声绘色的学小林墨当时的动作神态和语言,引得众弟子大笑。 一开始,小林墨和诸多外门弟子的身份地位不同,小林墨是少见的传道弟子,虽然平时他们吃的穿的都一样,平时也在一些修炼。但总归是和他们这些没师傅的“白丁”不一样的,经历了坛子庙之后,小林墨和众弟子都没发觉,他们之间关系都好了许多。 这件事被云勾陈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全观上下都知道了,好多人遇到小林墨都会问候一句:“师叔想不想尿尿呀?” 直到观主季存侠和张炀两师兄弟都知道了,罚了主犯云勾陈关祖师堂小黑屋十天,从犯小林墨三天。 后来这件事就成了小林墨一生的“污点”。 圆月下,捉放湖。 季存侠和张炀正在商讨,这次张炀难得没有穿他那破烂补丁的道袍。 张炀一身青衫着身,又梳理了长发,颇有仙风道骨。而季存侠仍是挺着大肚子,半卧在青石上,像个平凡富家老翁一样。 张炀有些着急说道:“师兄,四代弟子就你我,还有刚回山的孙老二孙师弟三个,山上五代弟子虽有几十个,刨去我徒弟无修为和你那不能下山的徒弟,其余五代弟子也需镇守山中,六代弟子大多需要修行,且修为不高,这样下去,纵容那泗水县恶道行恶,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季存侠缓缓说道:“师弟,我知你意,如你一般,我也恨不得下山,将那几个天师挫骨扬灰!可是这时不待我,还需忍耐,好心往往不能做好事!我打算派吴达和云勾陈分别带十个弟子下山,一是暗中观察那泗水天师,打探情报,二是让云勾陈收拢四五代弟子。只要时机一到,一击致命,决不含糊!” 张炀点头,表示理解,“也只能如此。” 第十二章孙老二 季存侠说道:“师弟,我今日找你来,主要是担心你的伤。” 张炀回道:“连续泡了这么久药浴,好的差不多。” 季存侠食指抹眼,盯着张炀,一股淡淡的白气从张炀头顶冒出,其中夹杂着几缕黑气和灰雾。 季存侠哼了一声,温怒道:“胡闹!福生无量天尊,伤势不除,不准下山!除魔卫道,也要保全自己。” 张炀站了一会儿,只得点头。 …… “孙老二回山了!” 饭余,一个叫胡江的弟子爆出一个小道消息。 众弟子纷纷开口,加入话题。 “真是那位奇人回山?” “可不是嘛,那可是我辈楷模,孙师叔祖的样子我怎么可能记错。” “怪不得我说最近怎么有培元丹吃,原来是孙老二回山了。” “那怎么孙老二不来找我们玩?” “唉,孙老二惨,本是春风得意的上山,结果被观主捉了个现行,这几天都在丹房里埋头炼丹!” “不得不说,观主……这次做的太不厚道!不过我觉得太快人心!” “攒同。” “俺也觉得。” 小林墨被吸引进来,因为不知道孙老二是谁,插不上嘴,只是听着众弟子讨论,有些无趣。 小林墨拉过一个弟子问道:“牛师侄,孙老二是谁你知道吗?” 牛有道憨厚说道:“俺也不知道。” 小林墨追问:“那为什么你赞同他们说的话?” 牛有道憨厚笑道:“俺觉得好玩,就赞同了。” 小林墨无奈,这牛有道也太铁憨憨了,问啥都不知道。 旁边的余近朱吃饱,躺在地上吹秋风,听到小林墨对孙老二感兴趣,爬着挨小林墨近了些,神秘的说道:“林师弟,让我来告诉你。” 小林墨竖着耳朵。余近朱喝了口水,说道:“师弟,你要知道,我辈修士,一旦修炼有所小成,寿命就会比凡人长许多,越修炼越长寿,久而久之,和凡人的差距就越来越明显。” 说到这,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胖道童余近朱发出天怒人怨的叹息声,“道侣的问题就来了,和凡人结连理,岁月上的差念太大。上山修炼十年二十年,对我辈修士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可二十年,在凡间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修士本来就少,女修更少,我们六星观祖师爷定下规矩,不收女子。你看我们六星观内,那个不是单身汉,不是不想,是实在难找!唉,我师傅都快近百的人,小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你说可怜不可怜?” 小林墨听了,似懂非懂的点头。 余近朱继续说道:“那孙老二不得了,明明久居山中,年年为众弟子和观里炼丹熬药,才一下山一次就找到了道侣,还是位女子剑修,好让人羡慕!” 小林墨拍着余近朱后背,安慰道:“加油,师兄,争取赶上你师傅,两百岁单身!” 余近朱转头:“你大爷的。” …… 在六星观本来没什么丹房之说,丹房的格局和其他主院并无差距,之所以叫丹房,是因为四代弟子孙老二长年久居于此。 孙老二提供着六星观修行、疗伤和人情用的丹药,地位崇高,为人却又平易近人,弟子们都尊称他的住所是丹之房。 孙老二喜丹炼丹,自是接受丹房之说。 今天黄昏,众弟子修炼完毕之后,齐聚丹房。 丹房前翠竹长得亭亭高,多年没有打理,却是长得很喜人,翠绿坚挺。 众弟子已经一窝蜂来到丹房,当丹房大门紧闭着,显然是没打算见客。 带头弟子从人群中挤出,站在丹房大门,说道:“孙老二,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们就能放过你。快出来!” “对,别指望我们放过你!” “快出来!” “……” “快出来教教我们!” 不知不觉,众弟子的口号已经变味,从“兴师问罪”到“虚心请教”。 众弟子转头,盯着那个变口号的弟子,那弟子被看得有些脸热,涨红脸说道:“你们一个个看我作甚?别说什么你们来丹房是为了教训孙老二,大家不都一样,谁不是来求‘道法’的!” 众弟子改口:“师叔祖,你老人家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对呀,有什么仙法可以传授给我们没?” “师叔祖,俺带来了一只老鸭子。” 一听到有老鸭子,大门顿时就开了,一个风度翩翩但面色憔悴的道人直挺着腰板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六星观奇人孙老二。 小林墨没跟着众弟子一起“胡闹”,在也跟在人群后,能远远的看见孙老二。 仪表堂堂,卖相不错,比老头儿和观主要好看一些。这是小林墨对孙老二的第一印象。 “师叔祖好……” 孙老二鼻孔朝天,作惊讶状说道:“呀,这不是自诩不凡的六星观优秀弟子们吗?来我这寒舍作甚?我听到老鸭子,快拿出来了。” 众弟子却没在言语,因为孙老二身后还跟了一个莫约八九岁的但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正躲在孙老二身后,弱弱的看着众弟子。 众弟子哑然,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女子了?差点都快忘记有女子这种生物了。 牛有道在人群大喊:“让让!”连喊了几声,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 牛有道提着一只老鸭子从众弟子中走出,说道:“师叔祖,这是你老一直惦记的广源湖老鸭子,俺托余师叔给您带来了。” 余近朱痛拍了一下大腿,心想道:“我这么没想到!” 孙老二接过老鸭子,勉励了牛有道几番,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众弟子摇头。 “嘭”的一声,丹房的大门再一次关闭。 众弟子狠狠的盯了牛有道一眼,牛有道被看得毛骨悚然,感到了明显的杀气。 牛有道一溜烟离去,没敢再停留,众弟子见没事,也纷纷离去。 自打这一天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忘川瀑布下修行的弟子再也没裸露洗澡,弟子们无论是吃饭,还是行为举止都变得翩翩有礼来,衣着上更是下了苦功夫,虽然还有以前的道袍,但是每天至少都会洗一遍。 这是因为,六星观第一次迎来了一位女弟子,弟子们觉得有了一个可以保护的小师妹。 第十三章意行拳 在长宁县有一处酒楼,酒楼名为天元酒家,生意不多,但历史久远,吃食样式和味道也是多年未变。 十个隔间平时也就有一两间有人,店家老板和小二也是散漫随性,生意不兴也从来没想过换个厨子,或是重新装潢一下。每当家里的小辈问起家中老人,天元酒店有多少年了,老人也讲不出来,好像老人小的时候就有天元酒家。 天元酒家二楼,包间。 吴达和云勾陈吃着熟悉的饭菜,讨论着这次下山之行。 吴达苦笑道:“还以为下山能吃点其他口味的饭菜,没想到这酒家的饭菜看起来好看,味道倒和山上一模一样。” 云勾陈喝了黄酒,回道:“还没有余师兄家的包子有味道,以前上山之前吃过一次,皮薄肉厚,没想到怎么多年还是如此。” 吴达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师弟此行要多加小心,闯荡江湖万事多加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云勾陈那古铜色肤色在二楼昏暗的环境中发出淡淡的光晕,云勾陈笑笑,说道:“师兄放心,我打小跟着戏班走南闯北,江湖上大小破事都门清。倒是师兄要在恶道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需多加小心才是。” 吴达笑笑,如沐春风,说道:“正解,我们都小心就是了。下山半个月了,不知道山上怎么样了。听说孙师叔祖回山了,还带回了一个女子师叔。” 云勾陈吃饱喝足,瘫坐在椅子上,云勾陈本来就人高马大,伸展开来,倒是显得椅子有些小。 云勾陈淡淡说道:“在山上这么多年,大家都一直吵着要下山。现在下山了,却怀恋起山上的时光了。” 吴达说道:“谁说不是。” …… 意行拳,又名龙虎拳,是六星观专门给一些还未真正踏入修行的弟子炼体用,当然,对修为不高的弟子也有用。 这是祖师爷传下的,传闻有一次祖师爷泛舟东湾海,欲访仙。海山遇一黑山老虎和一蛟龙搏斗,祖师爷观战有感,遂有了龙虎拳。 小林墨在桃木林打拳,身随拳动,拳头所指,腿和腰瞬间游走,有股无形的气从小林墨身上流出,这是意。 水中龙力最大,山中虎力最猛,而意行拳重意不重招式。 一开始,小林墨跟随诸弟子们在忘川瀑布淬炼体魄,一遍又一遍打着意行拳的招式,力求将意行拳所有招式牢牢记在脑里,达成坐也练拳,睡也练拳的境界,希冀体悟到拳法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意。 达到练拳出意之后,这时候,拳法算是小成,在江湖上已经可以称为武学宗师。 在六星观,日夜练拳,辅以丹药灵饭灵菜,再灵水泡体,外门弟子大多三年五载都能达到意这层境界。 这就是修仙和武学的差距。 小林墨学拳四月余,已达这层境界,有“泡澡第一”“饭量第二”的原因,可能还有天天去丹房蹭“糖豆”吃的原因,更多还是小林墨练拳认真,是现在六星观中真正做到坐也练拳、谁也练拳境界的弟子。 小林墨刚上山时被众弟子嘲弄捉笑,下定决心要报仇,练拳也就勤快,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练拳更勤。坛子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林墨这种疯魔状况更甚。 直达今天,小林墨拳意小成,一股无形的气包裹着小林墨,小林墨思索,觉得可以暂时放下这套拳法。 牛有道看到小林墨仍在桃木林打拳,憨厚的笑道:“小师叔,还在练拳吗?真勤快,今天冬至,平时看管药田的师叔们从后山回观了,带回了不少灵药,俺们快去吧,慢了就没得吃了。” 小林墨收拳,双眉开心得像月牙一样,说道:“有肉没?” 牛有道回道:“有,余近朱师叔去年在广源湖养的鸭子都长肥咯,灵药煮老鸭,最好吃了!” 小林墨口水直流,“那我们快去。” 在诸弟子眼里中,小林墨练拳很奇怪——太勤快了。 道士打拳可不是为了成为武学宗师,只是为了单纯炼体,能尽快修行。所以其实,没有那个弟子会真正意义上的去练拳,林墨倒好,无论何时,只要有空闲,都会耍拳。 牛有道和小林墨关系近,平时也觉得小师叔很怪,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去练拳。只是今天,牛有道见小林墨有些怪,和平时练拳的怪不是一种,而是一种见小林墨如见一条人性蛟龙一般,明明人还是那个脑回路跳脱的小师叔,可气质却天差地别。 小林墨见牛有道盯着自己,有些发毛,“牛师侄,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孙蓉师妹!” 牛有道回过神,想什么呢,小师叔就是小师叔嘛,“没嘞没嘞,俺们快走吧。” 秋末,六星观迎来了冬天。在这万物凋零的寒冬,吃广源老鸭加灵药汤,这是历年来六星观的传统。 小林墨挺着大肚子回到了小院,刚要进门的时候遇见了自己的师傅。 小林墨将手上咬了一口的鸭腿递给张炀,说道:“老头儿,吃鸭腿,老香。” 张炀也不嫌弃,接过鸭腿啃了一口,挑眉说道:“有事叫师傅,没事叫老头儿,你可真行。” 小林墨不知自觉的笑了,“嘻嘻。” 张炀定睛扫视小林墨,缓缓开口:“灵台饱满,气血浓郁的冲天,声色洪亮,气悬外放护体,意拳已经小成。福生无量天尊,不错不错,才四个月就达到这种程度,比我预测的要提前一个月。看起来最近没有偷懒。” 小林墨说道:“那师傅我可以学飞剑术没?” 张炀回了一个脑瓜子,回道:“可师傅不会飞剑术,怎么教你?” 小林墨吃痛抱头,挨近张炀说道:“那师傅,你是怎么让木剑飞起来的?” 张炀暗叹,果然一提到法术自己又变成师傅。 张炀说道:“六道门法术万千,囊括术、法、算、御、降、阵、符、丹鼎八道!为师专精符和丹鼎,就是为师的御物符才让木剑起飞,好徒儿你想学哪种?” 小林墨眼睛一亮,满足感涌上心头。来了,来了,我的飞剑术! “我想都学!”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