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承天命》 序幕 京城,大街小巷,男女老少,一个消息像星火般燎着了偌大京城。 留王陈文要出京了。 说起来,没有哪个人知道这位名扬天下的王爷是何时进京的,但却没有人不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位一人一剑便为陈国夺下这大半天下王爷的风采。 ?人群纷至沓来,整个出京大街两侧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平时自诩为正经人家的小娘子们今天反倒是最多的。 一个一个脸上涂抹着胭脂水粉,拿着个小扇子掩面一副欲迎还羞的模样,惹来周围男人们的一阵白眼。不过这留王的容貌也正如他的武道实力一般被天下美赞。那一双丹凤眸子,不知招去了多少少女的魂魄。 车队缓缓从皇宫大门处行出,红木车厢四角盘踞着四条螭龙,周围十来骑铁骑持旗,上面大书着一个锦绣留字。 人群顿时沸腾。声音响彻云霄,一个有些过于丰腴的中年妇女扭动着肥硕的屁股,疯狂左右摇摆手中小扇,甚至都砸到了人都浑然不知,撕心裂肺的喊道:“留王殿下我爱你!”那雄厚的母鸭嗓,硬是盖过了周围一片人的声音,引来一堆白眼和几声低低的咒骂。 这女人小小的眼睛里闪出凶狠的光,嘴角一扭,刚准备使出泼妇骂街的本事,突然有人惊叫:“车帘开了!”女人一下子眼里又蕴起了满江春水,扭着头大喊道:“留王殿下!” 车帘一点点拉开,两道轻蹙的剑眉下是一双如郎星般的清澈丹凤眸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耐烦。轻启薄唇道:“哭丧呢?在这死命嚎个什么。”言毕,便拉上窗帘,不再理会。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这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确实有了,但这脸,分明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难不成…大多数人心里似乎都有了答案,先前兴高采烈的气氛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不少群众脚底抹油,不声不响的隐没在各处小巷里,留下来的也无一不在窃窃私语。 这位估计就是名声在外的留王世子陈轩贺,只不过,与他爹的美名相比,他的名声那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这么多年,从未没有传出过关于这位世子殿下武道实力已到了什么地步。倒是拐骗良家少女和在各处青楼花天酒地的消息层出不穷。除了写得一手好书法和那副天生来的好皮囊,这世子殿下还真没什么好为人称道的。 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小年轻聚集在一起,其中之一向地上吐了口痰,盯着从他面前走过的豪华马车,低低的说道:“这世子殿下定是个绣花枕头,要是真跟我交上手,铁定两拳头就给他打翻在地上。”其他人应和着哈哈笑着,准备紧接着嘲讽几句。 孩童带鼻音有些幸灾乐祸的叫道:“哥哥,他骂你!”未等几人反应过来,一颗雪白的银子啪的从车里飞出,狠狠砸在那人面门上,当场四脚朝天晕厥过去。几个地痞流氓连大气都不敢喘,顿时一哄而散。 车里的陈轩贺嘴角勾起一道淡淡的弧线,手里颠着白花花的银子。留王次子陈明阳将他那张白白嫩嫩的小圆脸贴在窗前,傻傻的咧着嘴笑。 车外的群众看到那张小肥脸儿,那就跟看到鬼一样,所有人都惊惧着四散而去,没几分钟,整个大街上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个可怜的地痞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连身上那颗银子都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摸走了。 陈明阳屁股一颠从窗前坐在车椅上,气鼓鼓的撑着脸蛋,有些郁闷的说道:“我又不会吃了他们,跑什么跑。” 陈轩贺笑了笑,伸手捏捏弟弟的脸蛋,笑道:“不过是些市井小民罢了,风言风语就够吓死他们了,你哥我刚才那一手如何,潇洒不潇洒?” 陈明阳的小胖脸又换上喜色,把头使劲的上下摇晃,兴奋的手舞足蹈:“哥最厉害!看那劲道,必须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要不是爹不让你去闯荡,现在哥哥你肯定已经名动江湖啦!” 见陈轩贺沉默无语,脸上有些忧郁的神色。明阳马上捂住小嘴,眼睛咕噜转了转,又开口道:“哥,这有什么,就算你修不出气机,不还有史叔叔嘛,史叔叔打不过,爹不还有三十万亲兵嘛,再不行,爹亲自出马肯定没问题啦,谁敢欺负你,我们就揍死他!”说完,明阳小脸上满是自豪,鼻子里哼哼个不停。 陈轩贺抿了抿薄唇,心中有些许嘲讽,自己已经习武七八年,修炼的内经也是玄妙至极,能有通穴会意之感,但竟然连一丝气机都无法牵动,到现在还是一个未入流的普通武夫而已。他叹了口气,或许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了吧。 陈明阳见哥哥还是闷闷不乐,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有点兴奋的问道:“哥哥你说今天来我们府里的神仙到底有多厉害呢?” 陈轩贺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答道:“门房张老头来信说是真真的大神仙,听说比爹都厉害。” 在陈明阳一阵欢呼雀跃中,车队行出京城,向着留王府奔去。 在阴暗巷道里,有人轻轻呢喃:“这座江湖,又要震动了吗。” 第一章神仙 留王府位于距京城百里的龙湖山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一府便占据这风水宝地的大半山顶,极土木之盛。 夏日正午时分气候炎热,衣着豪丽的陈轩贺半蹲着身子,缩在窗边聚精会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身后还跟着一个活蹦乱跳的陈明阳,奶声奶气的问道:“哥哥,神仙到底是什么样的啊?你瞧见了没有?” 见被陈轩贺没有回应,陈明阳嘟着嘴哼哼的跺着脚,胖手一挥锤在哥哥的圆溜屁股上,陈轩贺扭过头,皱起好看的剑眉,一根手指竖在嘴前,瞪着一双丹凤眼故做凶狠道:“嘘,小点声,别让爹听到了,要是被发现,爹非让我们吃板子不可!” 回过头,正见窗边英俊的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公子哥的头“轩贺,怎么也没点哥哥的样子,又带着弟弟来调皮,冒犯了客人如何是好?” 陈轩贺低头佯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刚欲开口,又被留王陈文笑着打断:“你这招留着对付你娘亲去,对我可没用。” 父亲撇了一眼陈轩贺和陈明阳期待的眼神,顿了顿又说道:“既然你们想见识见识仙人,那整理一下衣着便进来吧,记住,别坏了礼数,可否能做到?” 两人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嘴里连声说好。父亲笑了笑带上窗,只留下在门前狂喜的二人。 走进屋内,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檀香,陈文正与一位老道对坐饮茶。 老道抚着一缕雪白长?须,并未穿着平日传言中的长袖大衣,一身素蓝,身侧放着一把毛色纯白的拂尘,加上一柄靠背精细雕刻着飞鹤的名贵黄花梨椅,倒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只不过若是去掉这些装饰,与一个平平无奇的和蔼老人倒也没什么区别。 陈轩贺向前一步,按捺着内心的失望,弯腰恭敬拱手道:“陈轩贺与弟弟陈明阳拜见道长父皇。” 二王子鼓着小嘴,肥肥嫩嫩的小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失望大字,他拉了拉哥哥的衣角,鼓着小嘴低声嘟囔:“这就是神仙啊哥哥,我看这神仙还不如老史叔叔呢!” 世子殿下扭过俊秀面庞,瞪了一眼弟弟,示意他别再多嘴。 但紧接着就比了比手势告诉弟弟自己持赞同意见。 老道有些赧颜,抽了抽嘴角,强颜欢笑说道:“世子殿下不必多礼。”陈留王虽然耳力不如道长,但作为王爷察言观色的本事倒也不逊色于道长的耳力。 他笑了笑,声音有些无奈:“轩贺,明阳,你们母亲昨天和我说最近学来一种点心做法,你们去尝尝,就别在这里打扰道长清闲了,去母亲那里吧。” 提起王妃,留王眼底浮起一抹温柔,嘴角不经意的勾了勾,在夏日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美好。 陈明阳听到后脸色一亮,伸着小肥腿就想去找母亲。陈轩贺赶忙一把拉住弟弟,拱手作揖道:“那便不叨扰道长与父王了,我们二人先行告退。”说完才急匆匆的与弟弟跨出门槛,不见了踪影。 留王陈文咳了两声,略有些尴尬道:“平日里管教不严,让道长见笑了,如有冒犯还请道长多多包涵。” 老者抿了一口茶水,笑了笑:“无碍的,老道也怪喜欢这两个孩子,骨骼惊奇,悟性绝佳,身上隐隐有龙虎之气,今后必有大成。”老道有几分担忧道:“不过这世子殿下身上所学功法剑技皆是玄之又玄,如今只得其形,难会其意,恐怕不利于修炼啊。” 陈文脸色黯淡了几分,开口道:“厚积薄发,这道长倒是不必担心,如今先教于轩贺,只是恐怕迟则生变。” 老道掐指一算,叹息道:“日月如梭,这二十年,实在是快啊。” 陈文没有回答,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饮着茶水。 安静得好似能听见心跳。 老道咳了一下,开口道:“不知两位公子如今年龄几许了?” 说到儿子,陈文的脸色又由阴转晴:“轩贺还有三年便是及冠,明阳年仅九岁。这二人倒是都颇令我满意,轩贺虽然有些纨绔风气,但无论习武亦或是兵书,都是兢兢业业,更有过目不忘之才。” 一谈起儿子,这位文韬武略的王爷,便没了王爷的样子,反倒有几分民间酒馆中一边喝劣酒一边呼和着与同伴吹嘘的市井小民的神色,陈文偷偷瞟了一眼老道,见他未有不耐烦的神色,便又开始继续夸赞自己的儿子,一阵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吧啦吧啦个没完没了。 老道喝了一口杯中纯正的大红袍,心中有些无力,比起一位道教圣统被一个九岁小屁孩嘲笑,你这个今后最有可能成为九五之尊的男人,在这滔滔不绝的赞叹自己的孩子更是让人无语吧。 老道看着眼前这个夸儿子夸得神采飞扬的王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不过正在兴头上的留王似乎并未察觉,只是自顾自兴高采烈的说道:“明阳这孩子一出生便不哭不闹,那稳婆为了让他将体内污秽哭出来,用力掐他,那红红紫紫的我看了都想哭,他就是不哭,你猜后来怎么着,他挥了一拳,居然将稳婆的手臂给打断了,明阳没哭,那稳婆倒是在边上哭天嚎地的喊了半天。” 王爷看着老道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笑停了之后,情绪变得有些低沉,低声接着说:“但还有件更稀奇的事,当时在民间也广为流传,不知道长可曾有所耳闻?” 老道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认真道:“老道此番前来其中缘由与这传言不无关系。还请陛下给老道细细道来。” 陈文思考了几秒,犹豫着张口道:“明阳他,小时候有阴阳眼,可见一些污秽物,并非是民间妄言。” 老道有些许疑惑,捋了捋长须问道:“殿下如何笃定,若只是孩子哭闹时随口胡诌,岂不是贻笑大方。” 陈文摆了摆手,曾只身杀入敌营,斩下敌将首级后全身而退的王爷脸色竟惨淡了几分,他张口道:“只要在明阳哭闹时拉着他的手,便可以……”陈文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就可以看见那些污秽之物。” 老道好像有些讶异,拿起身侧的拂尘一扫,死死的盯着留王,看到似乎并非谎言,老道叹了一口气。留王的心一下子被提起,赶忙问道:“道长何故叹气,莫非明儿这真是不祥之兆?” 留王见老道并未回答,起身作揖道:“还请道长救下明儿,陈文定当好生报答道长。” 老道赶忙起身将陈文扶起,开口道:“二王子今后如何还得走一步看一步,反倒是王府的雨就要来了。” 见陈文一脸的疑惑表情。老道双手掐诀,竟有昂然鹤鸣响起,拂尘自行而起,白毛飘飘,在空中划动,勾绘出一幅阴阳太极,黑白光辉,淡淡蕴染。 老道手势变换,拂尘随其意动,在八卦四周镌刻上各种隐晦法符,老道白须飘飘,大声道:“破!” 八卦顺势而飞,居然狠狠像陈文撞去。 陈文闪避不及,八卦触及他之后便碎得七零八落,化作烟尘。 老道看着眼前景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扭头望着远处碧蓝广蔚的天,面容肃穆。 陈文没有提及那像行刺般的行为,因为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个人想杀他,他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他回忆着刚才的异像,对着老道拱手,心中万般波澜:“还请道长点明,可是二十年前之故事?” 老道将手一伸,拂尘凭空而来,白色毫毛轻柔滑过陈文眼前,接着便被老道握于掌心。老道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已经是逆天而行,再多便无能为力了,但愿老道下次还能看到这样煊赫的留王府吧。” 陈文看着迅速从远处聚拢过来的黑云,乌压压的一片,一点一点的吞噬了天空。心里没由来的有一丝慌乱,但脸上还是如常的淡然神色,开口道:“敢问道……” 留王突然楞在原地,房内只剩他一个人,老道就跟溶解在空气里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留王坐回木椅上,任凭黑暗笼罩,只是静静看着屋外欲雨的天色。 风来欲摧城。 第二章面圣 陈轩贺和陈明阳一前一后从王妃府里走出来,面色和天色差不多,一片阴霾。身后跟着的四五个老仆恭敬的举着伞,随时准备替这两位主子遮雨。 陈轩贺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天,嘴里念叨着:“这什么狗屁天气,怎么说阴就阴。”?几个耳根子灵敏的仆人立马走到世子殿下身边,挂着谄媚的表情,想抢着给世子殿下打伞。 这偌大京城谁人不知世子殿下出手阔绰,若是一时兴起,打个伞或许千两白银就砸来了。这留王虽说平日习武礼数管教严厉,但对世子殿下一些跋扈荒唐行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家大业大有的就是钱。 陈轩贺冷哼一声,抬起一脚把靠的最近的下人踢得人仰马翻。清秀的面庞透着郁闷。被踢翻的下人摔了个狗吃屎,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连灰也顾不得擦,跪着不住磕头。那嚎得像死了爹妈似的。身后一群人一声也不敢吱,全都低着头默默离远了几分。 世子殿下皱着剑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不再管顾身后下人。 陈明阳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没精打采的垂着头,一头顶在哥哥屁股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先被门房的骗去看神仙,又被爹爹骗来看娘,还被娘说教了两个时辰。”他肥嘟嘟的小脸蛋在哥哥屁股上左右摩擦了两下,白嫩的肥手圈着哥哥的腰,叹息道:“早知道去看史叔钓鱼去了。” 世子殿下翻了个白眼,反手一巴掌拍在明阳圆滚滚的脑袋上?,也不管顾他的哀嚎:“你那是想看史叔钓鱼吗,分明就是又想让他教你一招半式的,爹可是三申五令千万不可让你碰得刀兵,若是被爹知道,非得骂上三五个时辰不可。” 陈明阳挠了挠后脑勺,哼哼了两声,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现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不再与哥哥搭话。 世子殿下并未出言安慰,只是伸出手,看着浓云团聚的天空。愣神道:“母亲的顽疾,究竟何时才能康复呢。” “陈哥哥!”一声呼唤把世子殿下惊醒,陈轩贺看了看远处那个一蹦一跳,背着个大布袋有些憨憨的少年,笑着说:“史洋,你又把你爹的斧头偷出来了?上次被打的不够是吧。” 这个史洋是王府管家史铁胡的儿子,面容虽算不得出众,但也可以说是清秀。史洋这小子,也得亏运气好,七分跟了他亲娘,仅有三分随了父亲,否则倒也得不了这幅皮囊。 陈明阳眼里放着光,伸着小短腿跑上去,兴奋得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在史洋边上打转。 史洋嘿嘿一笑,摸了摸明阳圆滚滚的脑袋瓜子,把两把大斧拿出来把玩着,说道:“我这不是看明阳特别喜欢嘛,就偷偷摸出来给明阳看看。” 陈明阳扭过脸气愤的对哥哥哼了一声,摆了个鬼脸:“还是史洋哥哥好,哥哥是坏蛋。” 史洋摸了摸头傻傻的笑着,明阳鼓着腮帮子一副气气的模样,陈轩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笑了笑。 突然大雨倾盆。 ———————————————————— 留王陈文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清茶,出神地看着窗外噼噼啪啪的雨水,如珍珠般在上好的梨花木窗前迸碎,窗前还放着一杯清茶,还在腾腾冒着热气。陈文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了。 “殿下。”一个略有些粗犷的声音传来,见陈文并没有应答。便又喊了一句:“殿下?”陈文一怔,循声望去。 来者是留王府管家,史铁胡。皮肤黝黑,满脸略腮胡,虽然走起路来有些坡脚。但并不影响他看起来的不怒自威。 在跟了陈文之前,他曾占山为王做了绿林好汉,后来因为保护村民,全寨被雍国官家子弟杀尽,他侥幸捡了一条命,便立誓参军为兄弟报仇,因为作战勇猛被陈文一眼看中,提拔为副官。 提携他一起驰骋沙场,他也就对陈文推心置腹腹,在一次大战中,为了救下陈文,被人一刀砍断了脚筋,从此就有些坡脚。 当年陈国国战大胜结束后,他一口辞去当今圣上赏下的万两黄金和兵部尚书的高位,甘心为陈文做一个小小的管家。两人名分上是主仆关系,情分上却比兄弟还要亲。 史铁胡见陈文还在楞楞的出神,走到他身边,将信封放在桌上。有些担心的张口道:“陛下,皇上突然下旨让你入宫面圣,今日景王也会到场,俺听说因为继位之事,景王对您怀恨在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上前几日,您的龙虎军又凑巧被调去去处理边塞事务,其中或许有些蹊跷,要俺陪着你一同去吗?” 陈文回过神来,紧锁的眉头略微松开,淡淡的笑了笑:“不必了,在这京城里,想来他也不敢怎么样。”留王顿了顿,像唠家常一般:“洋洋习武怎么样了,可还听话?” 史铁胡脸上浮着得意的神色,豪爽的笑道:“那混小子别的都不行,习武这方面可真是颇有天资,这几年实力已经直逼三品,若是这混小子肯用心,说不定往后真有冲击一品高手的机会…” 一讲到孩子这位昔日悍卒话匣子就打开了,和今日身份显赫的王爷一句接一句的聊着。 等到史铁胡意犹未尽的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了不少,尴尬的挠了挠头,忧心道:“陛下你真不要带俺一起去?” 陈文将一件貂皮大衣披上,遮住身上的八爪蟒袍,笑道:“真不必了,去替我备好马车,即刻启程。” 史铁胡低头应允道:“是。”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他心里突然一惊,回头看去,陈文正双手扶着窗沿,直愣愣的盯住窗外的雨幕,说不出是担心还是伤感。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被莫名的勾住了。有些生疼。 陈文似乎察觉到了,扭过头来,气势陡然一转,挂在墙上锈迹斑斑的长剑“嗖”得一声插入地板中。想来平日里不明白,为何这种货色能挂在父亲房中的世子殿下,若是看到这一幕必会心中一惊。 他轻轻抚摸着剑身,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柔,叹道:“有多少年未曾拿起你了,凌尘。” 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着,似乎在感应陈文一般,锈斑点点褪去,银白的剑身闪着寒光。他笑了笑将凌尘收入剑鞘,握于手中。开口道:“去替我备好马车,希望这次用不上它。” 史铁胡猛的回忆起了曾经的峥嵘岁月,殿下正是用柄凌尘剑斩断了大雍龙椅的一脚,斩断了他曾经的屈辱,也正是这一剑,替大陈夺下了这大半天下。 他突然不再担心了,只有豪迈,因为他想起了。 这个男人曾经是江湖上公认的剑仙。 是凤毛麟角达到无上境界的其中之一。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走出屋外。 车队浩浩荡荡的从王府下山,向皇宫出发。 雨越来越大了。 先前的老道身披黑色斗篷,站在不远处山峰上,叹息着摸了摸粘着雨水的雪白胡须,仰首感叹道:“又要变天了吗,不知道前二十年的恩恩怨怨,如今又会如何呢。” 老道远望着长长的车队,自言自语道:“水老,你还真是以这天地为盘,下了一局大棋啊。” ? 第三章宫变 皇宫,太和殿。 ?面目清秀,嘴角勾着阴冷笑容的男子坐在大殿前的阶梯上,手中把玩着传国玉玺。 身前大殿,金碧辉煌的九龙柱上溅着点点血迹。顺着大柱流下,满地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血液滴在寂寥的大殿地板上。 声声可闻。 远处杂乱的脚步声,惊扰了这份死寂。一个身披破烂布袍的独臂老人低头走上大殿,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身后十几个着浅黑铁甲的精兵持矛站在大殿两侧,将景字大旗立起,动作整齐划一,铁器与地板碰撞铿然有声。 男子将玉玺放在地上,直起腰,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蟒袍,开口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老人单膝下跪,抬起混浊的双目盯着男子,声音嘶哑道:“报告殿下,除了在驻守交州,未来赴宴的昭王和尚未入宫的留王以外,其他的诸王和治下军队都已经…”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阴冷,把枯木般的手从脖子上划过。 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带着戏谑的笑,对着坐在龙椅上不住颤抖的老人:“不过剩下这两个弟弟,可真是两块硬骨头啊,一个是统领二十万铁骑的大将军,另一个是马踏江湖的绝世高手,也难怪父皇看不起我这么一个废物。” 他又面带嘲讽的开口道:“不过你这样能九龙珠这种承载天下运势的宝物都能打碎弄丢的废物,怎么能生出这两个英雄来呢?” 陈国主满脸怒气,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微红,一巴掌狠狠拍在龙椅上,声音颤抖呵斥道:“陈昊,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待朕!” 景王陈昊面色一阴,哈哈大笑,一步一步向龙椅走去,张口道:“你待我不薄?你待我不薄,为何我身为嫡长子,在那群迂腐老臣上奏让那个野种留王继位时,你不曾出言反对?你待我不薄,为何我除了那几十个老弱病残,便没有一点兵权。为何你为了那个野种的贱娘就将我的母亲打入冷宫!” 陈昊面色涨红,称得上英俊的脸庞上透着暴怒的神情,他走到龙椅前,一把揪住陈国主的龙袍衣襟,怒吼道:“你怎么有颜面提待我不薄这四个字。”他狠狠一把松开皇上衣襟,冷哼一声。 扭过头不再看陈国主凄凉的神色,遥遥的望着远处昏暗的天色。 陈国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你总有一天会理解的,昊儿,回头是岸。即使你请来不知底细的人杀光了这些大内高手,就凭你的军队也没法吃下这座江山。” 他顿了顿,走到景王身边,满眼疲惫,看着满地的尸体开口道:“大陈还有百万甲士驻守边疆,即使你三弟不带铁骑回京,最近的十万龙骧军只需三日便可回京,到时候可不是你身边剩下的那几个二品武夫和几万人的军队可以挡下来的。” 一阵大笑从殿外传来,一个体态臃肿,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穿着黄袍,顶着大大的啤酒肚,抚摸着上唇一圈的络腮胡,快步走进大殿,满眼嘲弄的开口道:“嘿,陈国主怎么对我儿如此关切,真是令小人受宠若惊,先在此替义子郑言玺谢过殿下了。” 此人名为郑灵强,但世人都私下里将他腹诽为郑猪油,乃边境凉国之主。虽说光看他仪表或像个市井屠夫,但这占据大半个北方胖子的阴险毒辣已经名扬天下,以至于陈国有些未经世的孩童都将其当成了吃人肉饮人血的妖怪。 陈国国主看清来者后,面色一灰,陈昊,或者说,如今应该称之为郑言玺,双膝触地,毕恭毕敬地叩首道:“义子郑言玺,拜见父皇陛下。” 郑猪油哈哈大笑着将他扶起:“不必多礼,这次能一口气吃下陈国百万甲士,这都是你的功劳。今后坐上着陈国皇帝的宝座,可别忘了为父啊。” 郑言玺又是跪下,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今后陈国皆听父皇指使,儿子不敢僭越。” 猪油得意的笑着,将他扶起:“别再跪了,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郑言玺卑躬屈膝的低头答到:“臣子跪父皇,天经地义。” 陈国国主瘫倒在龙椅上,满目中皆是失望与落魄,开口道:“昊儿,莫非你真傻到觉得他会替你夺这皇位?你只会是他的傀儡罢了。” 郑言玺并未回答,只是用质询的眼神看着凉国主,开口道:“不知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理此人?” 郑灵强摸了摸油腻的满脸横肉,一脸的阴冷的呵呵笑着:“既然你想做这皇帝,总要有人让个位置,想来我们陈国主也不会轻易把这位置交出来。”他顿了顿,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扔在大殿的地上,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郑言玺扬了扬手,身后甲士也纷纷迈着小步离开大殿。他从地上将宝剑捡起。面色冷漠。 血溅大陈龙椅。 ———————————— 雨点敲打在红木车厢上,叮咚作响。留王拉开丝绸制成的车帘,望向不远处巍峨的京城外墙,陈字黄旗正随风飘扬。这个集尽天下荣华之所,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来了。陈文有些感慨。 他拉起车帘,静静的听着雨声。和陈轩贺相仿,但更透着几分沧桑的丹凤眸子缓缓合拢。 如今锦绣山河依然在,却已物是人非人不识。 自打那几个不识趣的老臣把他推上风口浪尖,他便再也没有进过京。 到今天,似乎已有六年了。 天下人求之不得的皇帝之位就在他眼前,唾手可得。可他却避之若趋,陈文自嘲般的笑了笑。 也不知是这世人错了,还是他一人错了。 马车突然狠狠的摇晃了一下,将他的思绪打断,前方一阵喧哗,人声马声交织,像在市集一般吵闹。 一个侍从慌慌张张的敲了敲车门,大喊道:“殿下不好啦!景王带了百骑铁骑堵住了路,说是来迎接您。若是向前一走的人,通通拦下,我们和他理论,反倒有好几个弟兄被砍伤了。还请殿下为我们做主!” 陈文神色一凛,拉开车门,侍从赶忙打起梨花纸伞替他遮住满天飞雨。 景字王旗插在马队的最前方,百骑通身铁黑铠甲,手持长刃。 景王郑言玺一袭白衣领于众骑前,身侧有两位如花似玉的丫鬟为他撑伞。 几个留王府侍从正痛苦的捂着受伤处躺在地上,满身满脸沾满泥泞,眼中尽是愤恨,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见陈文来了,脸上有几分安心的神色。 景王丝毫不掩轻蔑之色,身后铁骑狗仗人势,也都冷眼盯着那几个躺在地上的侍从。 陈文命人将他们扶起,好生照看,随后缓缓步至景王马前,冷冷的张口道:“景王好大的排场,今我接旨进京面圣,还请景王不要阻拦,否则皇颜大怒,景王未必担当得起。” 景王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身后铁骑让开一条道路,微微欠身答到:“我此番奉父皇之命特地请来欢迎留王,还请留王进城。” 身后众骑一齐开口,气势如雷:“请留王进城!” 陈文冷漠的回头,准备上马车继续前进。 景王嘴角咧出一道嚣张的弧线,开口道:“还请留王留步,今日除了您一人,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进城,若是谁敢硬闯,那便死!”身后铁骑拔刀之声刷刷作响。 陈文不以为然的笑笑,推了推身边拿伞的侍从:“去,帮我去花月楼买一壶青梅酒,我马上就到。” 侍从吞了口口水,眼神中有些惊恐,但还是战战兢兢,一步一步的向面前铁骑走去。 景王倨傲的看向陈文,扭头努努嘴,身后几骑意会,便齐齐抽刀砍去。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令人胆寒。 侍从吓得面如死灰,双腿不住颤抖,似乎随时要跪倒在地上,但他有种莫名的自信。” 他相信留王不会让他死,至少不会让他白死,他大喊一声为自己壮胆,闭上眼睛。 咬着牙,迎着当头而来的利刃继续向前走去。 敬人者,人恒敬之。 寒光闪过,陈文踏出一步,气势如虹,似乎一个呼吸就要吞吐这偌大天下,蟒袍边缘扬起。盘踞着的八爪巨蟒,红信吐露。 灵尘剑如游鱼般撞开铁骑的利刃,剑意酣畅,眨眼间,五六骑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狠狠的撞在泥泞的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战马嘶啼着四处奔逃。 无人再敢上前挑衅。 景王面色一黑,强压着心中的怒气笑道:“留王真是武功盖世,在下只是跟留王殿下开个玩笑,还请留王不要见怪。” 身后刚才气焰嚣张铁骑迅速散开,收起刀刃,颤颤巍巍一句话也不敢说。 陈文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头也不回走上马车。清冷的声音传来:“出发。” 留府侍从们脸上无一不显着兴高采烈的表情,连那几个伤员都对着同伴挤眉弄眼,像是他们灭了这些铁骑的威风一样。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路过骑兵队伍还故意东撞一下,西碰一下,这些骑兵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想给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一点教训,又想起先前的骇人场景,几次想抽刀,手都不听使唤的颤抖个不停,无奈只能在心中自吞苦果。 陈文拉开车帘,看着浓如墨色的天空,静静出神。 等车队走远,景王面色彻底阴沉,一剑将一个落于马下的骑兵捅穿。低声呵斥道:“一群废物,随我回京。” 郑言玺扭马看着渐行渐远,只剩一个小点的华贵马车,嘴角刹然又勾起一道残忍的弧线:“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弟弟,是如何的悲惨下场。” 第四章剑仙 陈文和几个随从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城中平日最喧嚣的花月楼大门紧闭,除了酒旗在风中飒飒作响,没有半点声音,周围静得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他们的脚步。 在这足足有百万户人口的京城,实在不可说不是一件奇事,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陈文眉头紧锁,他似乎已经可以从空气中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不可见的黑暗里,一张大网已经悄悄立起,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所幸直到皇宫门前,除了死寂的压抑,没有任何危险发生,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丝竹管弦悠然传来,以及面前大红宫门前站立着的全副武装的乾天卫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见到来者,卫兵纷纷鞠身开口道:“留王殿下。”陈文点了点头,扭头交代手下人去老地方休息。整了整衣裳,准备进宫。 两支长矛交叉横立于门前挡住留王去路,一个卫兵不等陈文发问,就冷冷开口道:“留王陛下,皇上有旨,今日无论来者谁人,剑履皆不可上殿,请留王将剑交于小人,小人替您将其转交有司。” 陈文笑了笑,将剑扔向卫兵,向宫内走去。 身上蟒袍翩翩摇动,背影有种难以言说的孤寂。一袭白衣,一座江湖。 陈文走上大殿,除了两侧弹着琵琶的娇弱琴女,大殿上只有在龙椅上端坐的景王。 景王郑言玺穿着一身大黄龙袍,俊俏的面庞上带着讥讽的笑容,戏谑道:“留王才真是大排场,朕亲自来迎接你,倒还吃了个闭门羹。如今又让朕苦苦等待。你这让朕,如何是好呢?” 陈文极力平复心情,沉声道:“你把父皇怎么样了。” 景王并未回答,从龙椅上站起,居高临下看着陈文:“朕问你,你可愿意替朕卖命。” 郑言玺的眼里透着狂热,“凭朕的手段和你的武力,再加上三弟的二十万天狼铁骑,我们三人合力,夺这天下,又有何难?” 似乎看到陈文并未动容,郑言玺略有些不乐,又开口道:“事成之后,封你万顷王土,荣华富贵,皆任你摘取,传至子孙后代万世基业,到时候即使你已化为土灰,世人依旧会记得你留王的威名!岂不美哉?” 陈文神色越发冷漠,身上气场无意中微微爆出。他轻叹一口气,一双漂亮的眸子若刀般切在郑言玺身上:“这份荣华富贵我是无福消受了,只希望你在下面,能有机会实现你的春秋大梦吧。” 话刚落音,龙椅两侧便拥出一排排铁甲卫兵,将陈文与景王隔开,几十剑锋指向陈文,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为首的大将朱付蔡,一品实力。在江湖上实力称不上顶尖,但声名却是比一些无上境界的神仙都显赫,只因天下人皆知朱付蔡最喜杀人后,生啖其心肝。 朱付蔡脸色苍白,唇齿上布满深黑的污渍,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手中持着一把血红长剑,眼里满是贪婪,舔了舔嘴唇,桀桀的怪笑着。 殿门接着大开,独臂老人拎着一把和身形十分不匹配的大锤走进大殿,几队乾天卫军从他身旁迈步冲入,扬起长柄刀斧将陈文团团围住,大殿两侧的琴女摸出藏在古筝底下的短弩,淬毒的弩箭闪着寒光。 天罗地网。 景王阴沉的盯着衣摆飘飘的陈文,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深入骨髓的凶狠:“朕也猜到了,你未必会心甘情愿的跟我。如今你手无寸铁,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臣服或是死,你自己选择吧。” 陈文淡淡一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选你老母。” 景王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他一愣神,怒吼道:“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陈文未等他们动手,脚步一移,身形瞬间冲至朱付蔡身边,朱付蔡眼中刹然闪过惊恐,慌忙抬手一剑刺去,陈文撤步后仰,拳掌骤然发力,击打在朱付蔡的手肘关节处,清脆的骨裂之声响彻太和殿,紧接着又是迅风般一拳轰出,正中其面门,鲜血横流,眼棱炸裂,乌珠迸出。 朱付蔡身形倒飞,撞开一群铁甲侍卫,砸落在龙椅前,血流如注。 陈文轻轻一甩手上血迹,滑步接住乌红长剑,这把世人垂涎的灵剑被他视若破铜烂铁般掷出,剑首插入金黄的龙椅三分。 仅仅一息之间,自视天下无敌的朱付蔡就少了进气,只剩出气。时间如静止了一般,周围所有人静若寒蝉。 陈文皱着眉头,神色自若:“虽不知这投身凉国的丧家之犬为何会为你所用,但若这就是你的筹码,或许太少了些。” 陈文目光如炬:“看在兄弟情分上,我不杀你,我早就厌烦了江湖和庙堂之上的这种尔虞我诈,如今只想和家人安度一生,收手吧。” 景王面色铁青,不理会陈文言语。出言训斥拎着锤子缓步靠近陈文的独臂老人:“王老头,连朱付蔡都不是留王对手,你去岂不是找死,倒不如上来给朕一锤子。养你这废物有何用。” 被称作王老头的老人跪地叩首,颤颤巍巍道:“是属下无能。” 一只通体全黑的鹰隼略过陈文的头顶,怪叫着落在龙椅顶座上。 景王面上突然流露出几分喜色,冷哼一声,转过脸盯着冷漠的陈文,残忍笑道:“凭我手下这些废物自然是没法拿捏你,但如今可就不一定了,好好享受我给你的大礼吧!” 郑言玺哈哈大笑着站起身,对逐渐打开的宫门的恭敬的深深鞠躬。 来者有些佝偻,浑身上下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黑色长袍里,背上斜挎着一长条形木盒,拖至脚下,只露出两条干瘪如枯木般的手臂。陈文扭过头,死死的盯住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袍人。 陈文突然脸色一惊,他似乎看到那人黑袍上绣着一朵血红的梅花,下面是歪歪扭扭的一个天字。他开口道:“果然,你们还是来了。” 黑袍人并未回答陈文,声音如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听着令人毛骨悚然:“人们常说,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凭着你的武学天赋,即使这么多年没有修炼,依旧保持在这个境界,还真是让老夫嫉妒啊。”他桀桀笑着,一股更甚于陈文的气势绽开。大殿上那些长跪于地上的卫兵琴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黑袍人将木盒打开,一条极长的铁链如游蛇一般围绕在他身侧。他轻轻拍了拍躁动的链尖,杀意铺天盖地的向陈文袭来。 陈文抬手举剑,怒喝道:“二十年了,你们为何还要如此!” 黑袍人冲向陈文,铁链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一跃而起,铁链狠狠破空甩去,似乎与空气摩擦碰撞出了点点火花,黑袍人沉声开口道:“这就是命,我会让你知道,你那可笑的善和忍,在武道一途有多么可悲!” 陈文却只是立于原地屹然站定,气势不聚反散,他就像未见那愈近的黑色枪头,双目竟缓缓合拢,巍然一副宗师之风。身旁竟有云翻雾涌的天地异象。 黑袍人心知不妙,收链猛的后撤,脸上大惊喊道:“你在修剑意!” 陈文睁开丹凤眸子,眼里没有半分温度,冷冷的盯着黑袍人,白色衣衫翩翩扬起,不沾一丝烟火气,一手伸出,一手负后,气息暴涨,声若洪钟。 “剑来!” 二字落下,气机霎时堆至顶峰,一步生青莲。剑歌奏鸣,响彻天地。 京城千千万万剑同时离鞘,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何谓剑仙。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留王府 史铁胡皱着眉头在王府大厅来回踱步,愁云满面,陈轩贺坐在楠木太岁椅上,剑眉轻捻,有些忧虑地把玩手中一串檀木念珠。 腰间还盘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陈明阳半跪在地上,圆滚滚的脑袋贴在哥哥的肚子上,小嘴略微张开,眼皮颤颤着就要闭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世子殿下脸上显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伸手扶住陈明阳的小脑袋。从怀中摸出一方丝绸手帕,替他擦去嘴边的口水。 史洋匆匆忙忙跑进大厅,上气不接下气,他扶着柱子弯下腰,抬头挥了挥手。 史铁胡瞪圆了眼睛,还没等史洋喘过气来,问题就一连串喷出:“门房有消息了吗?亲卫军和留王的信可曾收到?派去京城的斥候是否打探到些许消息了?” 史洋一愣神,连气都顾不上喘了,连忙摇头断断续续道:“没有半点消息,派去京城的斥候也是石沉大海,连一点动静都无。” 陈轩贺有些期待的面容又被愁云布满,轻声开口道:“已有三日了,父皇居然没有一封来信,从我记事起就未曾有过。” 史铁胡脸上满是郁闷,抓耳挠腮,眼睛瞪得浑圆,气急跺着脚大喊:“当初就该死活跟去,瞧俺这干的什么事,俺现在就进京去找留王,若是留王出了什么事,俺也不活了!” 陈轩贺开口道:“史叔,冷静…”话没讲完,就被史铁胡唾沫四溅的打断:“世子殿下,若是没有留王,俺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内疚里,是留王给了俺这第二条命,所以俺早就立誓,若是要害留王,就得从俺尸体上走过去才行,可如今…” 史铁胡连连哎呀了几声,急匆匆的准备出去备马。 “史管家留步,若是夫君平安无事,而有要事在身,若是贸然前去,岂不是扰了他。”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传来。 史铁胡循声立马单膝下跪,拱手道:“见过王妃殿下。”陈轩贺摇了摇睡得正香的弟弟,想起来拜见母后。 王妃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摆摆手示意陈轩贺不要吵醒弟弟。虽说王妃面上有些病态,甚至连走路都需人搀扶,但那份沉鱼落雁的面貌却依旧十分亮眼。 她接着说:“我已派人去各个王府询问情况,明日应该就会有结果了,不必担心。”随后走近陈轩贺身边,轻柔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脸,却难掩脸上的忧愁。 王府外的天,山雨欲来。 ? 第五章一笑江湖辛酸泪 月黑风高夜,最适合干两件事儿。 春宵一度和杀人放火。 留王府的老门房张敏?手里拎着一坛子黄酒,花白的邋遢胡子上还沾着些许酒渍。他拍了拍脏兮兮的长裤,一屁股坐下,将双脚搁上门房简陋的案板上摇个不停,眼神迷离的往嘴里灌着酒,目光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着的司州,摇头晃脑,低低的哼着难听的小曲儿。 这张敏如今一副糟老头?面目,若是没人提及,或许没人会想到他年轻时曾为皇上统过军,马踏天下,又为留王谏过策,战功显赫。 后来年纪大了,打不动了,回顾一生才发现自己成了个名声不显的老鳏夫,此后也就算是无欲无求,辞了官,主动要求在这留王府当一个清闲门房。 说是做门房,其实一年也没能瞧见他?在这看过几次门。反倒是见这老头烂醉如泥到处发酒疯的次数更多些。本来门房一夜应有五人同时看管,可这老头看谁都不顺眼,与几乎所有人都不对付,其他人也就乐得清闲,不愿来搅这浑水。 张老头往嘴里灌酒的手突然顿了顿,将酒罐放在桌面上,一手摸上用来示警的响天弹。眯着眼睛看向略有些声响的门。 木门吱吱嘎嘎的开了,一个嘴唇上稀稀拉拉留着些拉碴胡子,一脸痞气的年轻人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张老头看到来者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又松懈下来,随手把响天弹往桌上一丢,面色幽怨,嘴里不清不楚的叫骂道:“丁桦杨,你这小鬼可把爷爷我吓到了。” 丁桦杨倒也不恼,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还顺手帮他放在桌上的劣酒一手摸走,豪饮一口,夸张的一脸沉醉,啧啧赞叹道:“好酒!” 他把酒放在窗沿上,扭过头看向气鼓鼓的张敏,开口道:“老头儿,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年好活的了,还不赶紧找个暖炕的媳妇儿?” 丁桦杨斜着眼角看向张敏,咧嘴笑了笑:“那扫地王姨就很不错,胸大屁股翘,虽说年纪大了点,也算风韵犹存,配得上你老张。” 张敏没好气的摆摆手,起身一巴掌拍在丁桦杨脑袋上,一把将酒夺来,坐回板凳上,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丁桦杨。 这小登徒子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开口道:“你不舍得银子,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就当我吃个亏,收个便宜儿子,给你办了算了。” 张老头在心里笑了笑,想来他平日里只喝劣酒,穿着更是破破烂烂,也难怪这小王八蛋以为他是因为没钱才不讨个媳妇。 其实张老头光是月钱,便可在寻常青楼叫个头牌来好好云雨一番,这么多年过得紧紧巴巴,倒也不是吝啬心疼银钱,只是觉得都没啥意思。 张老头心中合计了一下,在留王府呆了这么年,倒也积攒了不少银子,不如过几年给了这混小子算了。这么些年和这混小子打打闹闹,也有了几分自己儿子的感觉。 心中虽然感慨万千,张老头却还是黑着一张臭脸,嘴上正要啐这王八羔子,嗖的破风声在张老头耳边响起,张老头只觉得头颅一炸,大声喊到:“小心!” 一支倒刺箭带着死亡的气息极速飞来。贯穿了丁桦杨的头颅,鲜血四溅,他脸上还带着没有凝固的笑容,直愣愣的倒向地面,张老头只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揪得他心里生疼,张老头失去理智痛苦的大吼着,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打湿了他那张邹巴巴的脸。 坐于汗血宝马上的郑言玺将九龙弓放下,神色中透着一丝不屑,挥了挥手。身后弓手万矢齐发。 箭如雨来,划破了他的脸颊,深红的血滴在地板上,触目惊心,张老头抬起比血还要红的眼眶,死死盯住衣着雍容华贵的郑言玺,面前万发箭矢直直飞来。 张老头猛的侧过身,拿起桌上的响天弹,整个后背暴露在箭雨之下,他衰老的躯体爆发出猛虎下山般的速度,向着不远处放着正燃着熊熊烈火的炉子冲去。 箭狠狠的贯穿了他的身体,带出一片血花。张老头打了个踉跄,脸上满是痛苦,那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衫被血液浸染,黑红一片。 八米,五米。张老头眼前已经开始被灰白的雪花遮挡,他摇摇晃晃的喘着粗气向炉火走去,浑浊的双目里血红一片。就快到了,张老头有些释怀,脑子里跟幻灯片一样划过点点回忆,得意的,悔恨的,失落的。滴滴点点,他突然咧开嘴难看的笑了笑。 “噗呲”朴刀入肉之声静静响起,鲜血从张老头嘴角流下,好像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试图把**扔进炉子中。满脸浓厚络腮胡子的大汉皱了皱浓密眉头,刀口一转,将他的心脏搅得支离破碎。 张老头了无生机的撞向地面,砰的一声,没有闭上他那双眼,响天弹滚落在炉子前,炉子里的火影在地板上跳跃着,照亮了张老头的脸。 世子殿下正悠闲的躺在浴盆里,身边被鸳鸳柳柳包围。四五个肤白如羊脂的丫鬟俏脸上似晕着一抹彩霞,山峦般起伏的雪白前裹了一件大红的肚兜,但也遮不住身前一片盎然春色,倒多了几分诱惑的意味。一双双纤细小手在陈轩贺的身上游走着,溅起点点水花。 这种场面想来是个男人都得血脉喷张,来一出鸳鸯戏水的好戏。可世子殿下却只是愣愣的盯着远处出神,神色有些落寞。 平日里最受世子殿下宠爱,名叫绿柚的丫鬟若无骨般的手替世子殿下揉捏肩膀,胸前两团柔软随着动作一下一下的蹭着陈轩贺的后背,让世子殿下有些许心猿意马,绿柚红扑扑的双颊上透着一点担心,声音软儒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让柚儿替您分担些吧。” 按照往常,怎么说这位世子殿下也得埋头于温柔乡苦干一场了。可谁曾想陈轩贺摇了摇头,推开绿柚的手,把丫鬟怀里的白衣往身上一披,无视身边的绿柚鼓起的可爱小嘴,走出浴室。登上这幢三层小阁楼的楼顶,看着银辉散落的月色,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透着一丝惆怅。 最近一段时日的气氛实在奇怪的过分,先是十万卫军被修书一封,加急调往凉国边境驻守。接着又是许久未见的圣旨降下,将父皇请入宫中。 两边就此杳无音信。 陈轩贺趴在栏杆上,俯视着偌大的寂静留王府,默默出神。 火焰将深黑的天空染红,陈轩贺扭过脸,惊恐的看着万千发火矢从天而降,落在留王府中,惊扰了那份寂静。 漫天大火瞬间轰然而起,人声,尖叫声,脚步声错杂在一起,好像入了人间地狱。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似乎远处留王府大门被冲车撞开,喊杀声响彻云霄。 陈轩贺手忙脚乱的退回阁中,正巧遇上了身穿青衣,手持一把细剑的绿柚。没了刚才在浴中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有几分英姿飒爽。 绿柚看到陈轩贺后,俏脸一红,单膝下跪道:“殿下,绿柚等人既是服侍殿下的丫鬟,也奉留王之命护殿下周全。” 绿柚桃花眸子里闪过一份坚决,“殿下放心,只要绿柚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人伤殿下一根毫毛。” 郑言玺骑着汗血宝马,漫步在留王府的大道上,王老头紧随其侧,周围布满了尸体。 郑言玺看着王府正殿上跳跃着舔舐天空的火焰,脸上充满陶醉的神色。整个留王府被死亡充斥。 王老头突然想起什么,低声对郑言玺说了几句,郑言玺思肘了一番,点了点头,王老头上马飞驰而去。 此时史铁胡正拿着两把大斧在人群中肆虐,圆睁环眼,凶神恶煞,但也难掩疲惫之色,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景字军被这两把大斧砍得魂飞魄散。 一个王府下人满身血污,气喘吁吁的跑到史铁胡身边,大声道:“史管家,顶不住了,他们人实在太多,我们只剩下十几个兄弟了。” 史铁胡两把大板斧挥得虎虎生风,一把将一个景字军的头颅砍飞。扭头喘着粗气问道:“世子殿下和王妃都找到了吗?” 下人一个闪身躲过刺来的一剑,挥刀将面前最后一个景字军士肚皮划破,带出红红紫紫的肚肠,艰难的答道:“王妃和小王爷都找到了,去寻世子殿下的兄弟还没有消息,估计……”他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 史铁胡恨的直咬牙,一斧头剁在铁甲军士的尸体上,沉声开口道:“你带着兄弟们先撤,去保护小王爷和王妃,我去找世子殿下。” “爹,我和你一起去。”少年稚嫩但坚毅的声音响起,史洋背着一把芦叶枪,神色坚定。 史铁胡刚想出声呵斥,为何不乖乖听话躲在房中。可看见如今已经十五六岁的史洋身姿挺拔,一脸正色,心里突然被骄傲充满。 又把话给咽进了嘴里,一时间竟红了眼眶。史铁胡带着些许哭腔哈哈笑着:“洋洋长大了,是男子汉了!不枉爹这么多年用心教导你!争气!争气”语罢,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爱的儿子看不到他眼角划过的那滴清泪。 第六章情为何物 史家父子情深之时,世子殿下这边可不那么顺利。?才没走出阁楼几分钟,?就被十几个景字军团团围困。 赤手空拳的陈轩贺抬起丹凤眸子冷冷的瞟了一眼前方虎视眈眈的景字军,尽量表现出冷静的神色,但略有些颤抖的手,还是露出了遮掩不住紧张。 绿柚一身青衣?,手持剑身上镌刻着奇异铭文的软剑,眼神坚毅,她突然扭过脸,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甜甜的笑了:“绿柚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世子殿下您,您放心,奴婢不会让他们伤您一根毫毛。” 言毕,剑出 绿柚一身青衣冲入人群中,一把软剑如毒蛇一般游走,刺穿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身体。但那个握着两把大刀,三大五粗莽胡子大汉不时的黑刀总让绿柚疲于招架,本就没有多高武道实力的绿柚,青衣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被血夜浸染,万紫千红。 躲在一旁的陈轩贺咬了咬牙,愤愤地捡起一把铁剑,回忆着从父亲那学来的剑技,猛的向前冲去,踏地而起,飞跃着从背后将铁剑刺入离他最近的景字军胸膛,狠狠将他扎穿在地上。 世子殿下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一身白衣上满是鲜血与泥土。连俊俏的白净脸蛋上都划破了一道血痕,他艰难的爬起身子,恶狠狠的唾了一口带着血的口水,又从地上拾起一把铁剑,对着面前那个三大五粗凶狠大汉跑去。 这看起来像头老牛般的大汉看到冲来的世子殿下,哈哈大笑着的将腰部略微弯曲,做出一副蛤蟆般的滑稽动作。世子殿下脚步一转,怒呵着出手,铁剑之锋刺破空气,直直向着大汉冲去。 下一秒,铁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世子殿下一脸不可思议的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世子殿下一口鲜血喷出,顺着惨白的脸流下,染红了白衣的衣襟。 ?青柚心中顿时一惊,反身出剑砍翻最后一名士兵,随后立刻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到世子殿下身边,没有管顾自己满身的伤口,一脸担忧的盯着世子殿下,泪水突然啵落啵落的顺着脸蛋流下。世子殿下微微睁眼,又咳出一口鲜血,强颜欢笑的咧了咧嘴,露出被染红的牙齿,伸手替绿柚擦去脸上的泪水:“别哭…哭了…就…就不好看了。”绿柚的泪反而更止不住了,嘴里不住的低声道:“是奴婢没用,没能保护好世子殿下您。” 大汉双手盘在胸前,两把大刀深深的插入王府的地面里,嘴角挂上了一个阴冷笑容,脸色突然有些狰狞,开口道:“既然如此相爱,我就让你们都一起死在这吧!”?他双手握住刀柄,大喝一声,将大刀与一片水泥土一齐带出。三步并两步迅速贴上。 绿柚柔弱的身体死死的贴住世子殿下,她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大汉,又看向奄奄一息的世子殿下,黯淡的眸子又闪出灿烂的光,漂亮的嘴角勾了勾,做了一件她未曾想过的事,她俯下脸,像小鸡啄米似的小心翼翼在世子殿下的嘴唇上一点,轻声开口道:“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用这个秘技,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老的样子。” 她顿了顿,随后拾起身边软剑,一剑划破自己的手臂,鲜血淋漓散落在昏迷的陈轩贺身上:“但我发现,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世子殿下,要带着我,一起好好活下去啊。”她眼角划过一行清泪,嘴角却还噙着一抹微笑,单手掐诀,美丽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眨眼间就布满皱纹,满头银丝,而绿柚嘲讽般的对着大汉笑笑,飞身扑上去抱住大汉的大刀,瞬间就被穿透心脏,绿柚脸上满是痛苦,但还是死死的抱住那把大刀。没有一丝松动。她将头扭过去,看向还是昏迷不醒的世子殿下,浑浊的眼睛里又亮起年轻时候的光,像星星般闪闪发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汉脸上满是暴戾之色,狠狠扭转刀柄,将绿柚的心脏绞得粉碎,一脚把逐渐冷却的绿柚踢向一旁,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一步一步的接近世子殿下,大刀举起,就要当头劈下。 突然大汉脸色一暗,猛的扭身架住刺来的长枪,史洋飞起一脚蹬在大汉胸口上,大汉踉跄倒退五六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史洋长枪势如游龙,隐约有枪劲爆出,找准空当,一枪刺穿大汉心脏。 史洋冷冷的瞟了一眼逐渐丧失生机换换倒下的大汉,跑到陈轩贺身边,伸手测了测鼻息,松了口气。 话分两头,郑言玺此时已经将王妃府团团围困,来支援的那十几个下人的尸体横七倒八的躺在门前,血液红过朱漆大门。一群景字军正用身体冲撞大门,咚咚作响。 王妃抱着怀里微微颤抖的明阳,手在背上他轻柔的抚摸着,周围几个侍女面色煞白,似乎呼吸都没有力气。 王妃叹了一口气,将明阳交给一个侍女,步入后间,豪华的屋内到处金碧辉煌,王妃走到墙角,打开了蒙着灰尘的宝箱,从中拿出一个用破布包住的长木匣,王妃把蒙尘吹去,抚摸着箱面上雕刻的那朵血梅。里面一把银白色长剑静静躺着,王妃拿起剑,凝视着剑身上倒映出自己惨白的面色,笑了笑,轻声自语道:“夫君,希望下一世我还能遇见你。” 大门轰然而开,郑言玺带着一群士兵蜂拥而入,大院里,只有王妃一人,以及那一把剑。景字军将其团团围起。 郑言玺盯着王妃,眼中嘲讽之意满满,哈哈大笑道:“如今你这幅模样,还是拿着这把剑,真是让我没办法把你和当年那个…” “垃圾,你不配和我废话,当年我能一剑取你性命,如今也一样。陈文在哪?”王妃面色如雪,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景王郑言玺的话语。 郑言玺不怒反笑,开口道:“性情真是和以前一点没变,不知道陈文在天下会不会依然为你骄傲呢?”郑言玺挥了挥手,又说:“你若是愿意跟我,我保证会比陈文对你还要好。” 王妃冷哼一声,轻轻挥舞了一下手中剑,冷冷盯着郑言玺道:“我可不觉得你这种废物会我夫君的对手。” 郑言玺仰头哈哈大笑,眼里几分温存被暴戾全部替代:“的确,我是杀不掉他。”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但如果是你们也要杀他呢?那可就不一定了吧。” 王妃一怔,扭头看了看明阳的脸,红了眼圈。她叹了口气,低低道:“二十年了,还是没能躲过去。” 王妃突然气机暴起,那把银剑如流星一般向郑言玺冲去,将他从马上撞下,瞬间顶在他的喉上。 郑言玺满眼惊愕,难以置信道:“这…这气机,不属于你。”随即脸色又变得有些狰狞,恶狠狠的吼道:“陈文,又是我那个狗屁弟弟。一切都要与我作对吗!” 王妃脸上满是虚弱,桃花眸子冷冷的盯着郑言玺,心念一动,竟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 开口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让明阳他们走,不然今日就让你死。”说到死字时,剑又深入了几分。 郑言玺吞了一口口水,眼神阴鸷,淡淡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他挥挥手,景字军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侍女们抱着明阳心惊胆战的一步一步走出来,远处燃烧着的塔楼轰然坍塌。吓得她们腿差点软过去。 明阳带着哭腔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可怜巴巴的喊道:“娘…”王妃柔柔的笑了笑,说道:“明阳乖,娘一会就来找你。” 突然,一个尖耳猴腮的男人阴笑着的脸出现在王妃面前,一手穿透王妃的心脏。王妃呆呆的盯着明阳的脸,胸前绽开一朵血红的花。生机不断流逝,王妃颤抖着伸手,似乎想摸一摸明阳的脸。陈明阳一脸茫然无措,泪水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他撕心裂肺的喊道:“娘!!” 男人像鬼魅一样闪回郑言玺身边,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长剑,冷冷的看着逐渐倒下的王妃。 陈明阳推开身旁的侍女,紧紧的抱住王妃的身体,嚎啕大哭。 郑言玺扭过头挥了挥手,开口道:“不留活口。” 陈明阳缓缓站起身,眼睛里居然显出一点绿莹莹的光,逐渐燃烧起来。脸上不再有孩童的稚气,倒有几分可怖。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尖耳猴腮的男人,五官流出丝丝血液。一息之间就冲到男人面前,一拳挥出,竟爆发出轰然的力量,破风而去,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头颅已经和身体分开。血液四溅,那颗飞出的头颅上还带着几分没有凝固的得意。 明阳紧接着又是瞬间闪到郑言玺面前,咬牙切齿,像恶鬼一般狠狠的出手轰在郑言玺胸口,气浪滚起,郑言玺身形倒飞而去,狠狠撞到地面上,扬起一大片灰尘。周围的景字军都吞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不敢上前。 此时的阳明已经是脸色惨白,眼里熊熊燃烧着幽幽的绿光。五官不断渗出血来,满脸都被染得一片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愤怒的吼叫着,又猛的向景字军们扑去。 异像突生,一副黑白相间的八卦将陈明阳困在其中,陈明阳怒吼着,困兽犹斗般的在其中左击右撞。 阵形紧缩,人与阵一同消失。只剩下满地惊愕恐惧的士兵和侍女。 柔柔笑着的王妃躺在地上,远处那把柄上系着一只铃铛的长剑一点一点化作灰沙消散。 剑身映照着的漫天火光,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尘埃。只剩那个雕刻着古朴花纹的铃铛还静静躺在地上。 第七章复仇 史洋在王府大门前来回踱步,面色忧郁。陈轩贺昏厥着躺在一匹汗血宝马上,深黄色的火焰在王府里四处窜动,噼噼啪啪的响着,团团烈焰跳动着舔舐着漆黑的天空,把天空染得一片血红,简直像在四处烧灼的地狱一般。 "轰"的一声巨响,高耸的塔楼吱嘎吱嘎叫着砸向地面,宝马仰天一声长嘶,瞳孔里有几分惊惧,险些将世子殿下从马背上颠下来,史洋赶忙伸手抚了抚马颈,探首注视着大火肆虐的留王府,眼中满是担心。 火光中,依稀有一个影子一瘸一拐地缓缓出现,史洋顿时松了口气,激动道:"爹!"史铁胡背着一把剑鞘古朴的长剑,浑身上下的衣物没有一处完好,遍体鳞伤,甚至有些地方已经伤深入骨。 他双手垂在身侧,无力地握着那两把大斧,五官因为疼痛紧紧扭曲在一起,本就不算英俊的面庞现在甚至可说是有些狰狞。 史洋跑到他身边,扶住史铁胡不稳的身形,红着眼问道:"爹,您没事吧?" 史铁胡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血液伴随着呼吸与唾沫一起喷在空气中,他这才吃力地抬头看了看不远处躺在马上的世子殿下,涣散的瞳孔里现出深深的愧疚,史铁胡伸出颤抖的手,将剑从身上取下,挂在史洋的脖颈上,开口道:"带世子殿下走,一定要把这把剑交给他!" 史铁胡说着突然剧烈的咳起来,浓腥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史铁胡叹息道:"这是我最后能为留王做一件事了。" 史洋的泪不住的溢出眼眶,他死死地抓着史铁胡的手臂,嚎啕大哭:"爹!你要亲自把这把剑交给陈哥哥,一出去我们就去找郎中,你不会有事的,爹!" 史铁胡把那两把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斧头扔在地上,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替史洋擦去眼角的泪痕,笑着开口道:"快走吧,爹一会就来。"他身形晃了晃,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如今居然像一片残破的落叶般,轻轻一揉就会支离破碎。 史铁胡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的史洋,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与不舍,他颤抖着拍了拍史洋的头,不知哪来的气力,如迅雷般伸手在史洋身上点了几番,颤颤巍巍撑身体逐渐无力倒下的史洋,平时力可举鼎的他,如今把史洋抱上马背都似乎用尽了气力,他顾不上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一把扯下身上的破衣,把史洋像陈轩贺一般绑在马背上,把缰绳放在史洋手中。做完这一切,史铁胡面色煞白,摇摇晃晃,努力站直了身子看着史洋哈哈大笑。 史洋才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睛,泪水不停的溢出眼眶,喉咙滚了滚,声嘶力竭地吼道:"爹!"史铁狠狠一巴掌拍在马屁上,看着逐渐远去的俩人,大声道:"保护好世子殿下。” 史铁胡的瞳孔逐渐涣散,身形一晃,瘫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也要照顾好自己,你这浑小子。" 整条王府下山路,只听见马蹄嘚嘚与泣声鸣鸣。 距两人离开不到一刻钟.郑言玺纵马带着身后百来号景字军来到门前,面色阴沉,胸口处的衣衫悉数破碎,露出里面闪着银光布满裂痕的九龙银丝甲。 郑言玺翻身下马,一脚踢在史铁胡冷却的尸体上,阴沉沉地扭头说道:"可有找到留王世子?" 一个十夫长有些畏惧的上前拱手道:"还没有."下一秒,寒光闪过,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郑言玺冷哼一声,抖去剑上的血迹,收剑入鞘,冷冷开口:"一群废物!将近一千人夜袭王府,被十几个下人杀得差不多干干净净,如今又让一个还没入五品的纨绔子弟逃之夭夭。" 郑言熙眼中闪过一抹暴戾:"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色微明,陈轩贺和史洋坐在一幢破庙佛像前的蒲垫上,史洋抬起红肿的眼睛撇了撇坐在一旁摩挲着剑鞘的陈轩贺,缓缓直起身,扶起放在一旁的芦叶枪,向门外走去。 陈轩贺抬起头,微红的眼眶上还留有依稀泪痕,用剑身挡在史洋身前,声音嘶哑:"你要去哪?" 史洋扭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颤抖着说:"去找我爹。" 陈轩贺扯了扯嘴角,勉强直起身子,开口说道:"不到三品的实力,去送死?"史洋泪如雨下,将芦叶枪往地上一扔,双手揪住陈轩贺的衣领,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怒吼道:"那我该怎么办!我爹该怎么办!" 他狠狠的把陈轩贺一推,丢了魂似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古朴的长剑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埃。 陈轩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上的骨骼随着每一个动作传来一阵疼痛。他颤抖着拍了拍史洋的肩膀,俯身捡起长剑,吹去灰尘,陈轩贺走到窗前,稀薄的阳光透过破庙里破碎的窗子打在他的脸上,他缓缓拉开剑鞘,一双带着彻骨寒意的漂亮眸子映在剑身上,他轻启薄唇,面色凉寒:"总有一天,我会将参与这件事的人杀个干干净净,为我家所有人报仇。" 史洋愣了一下,呆呆地盯着陈轩贺,无神的眼里熊熊燃烧起希望。 长剑出鞘,一张折叠的熟宣随之而出,轻轻飘落,像一片枯叶。陈轩贺收剑入鞘,伸手抓住熟宣,上面只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会稽城江记客站柳林。" 两匹劣马在大道上纵步奔着,上面各坐一个外披破烂黑袍的人,陈轩贺将熟宣放入袍中,剑眉紧锁,喃喃道:"这真不是爹的笔迹,虽说字迹行云流水,苍劲有力,但有些自然的歪斜,倒像是单手而成,爹行书绝不会如此草率。" 陈轩贺沉吟几秒,抬头问满脸痛心疾首的史洋:"这把剑是我爹亲手给你的?" 史洋摇了摇头,答道:"好像是留王托我爹交给你的。" 史洋看陈轩贺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又开口道:"陈哥哥,那匹马怎么说也得值个三百金吧,你这不到两百银就卖给那帮旅商了,未免也太..." 陈轩贺笑了笑,?开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说你实力不差,但三百金带在身上不知会引来多少祸患。”他遥望远方隐隐约约的低矮城墙,又道:“这些银子差不多够我们在会稽城的住食了,你大可放心吧。”?史洋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嘀咕道:“两百银还不够你吃一顿的呢!到时候看那残羹冷炙你能不能咽得下去。” 陈轩贺眼里划过一丝坚定:“为了报仇,我什么苦都会吃。” 史洋楞了一下?,不再言语。两人步近了会籍城门前,城墙低矮破旧,几个哈欠连连,穿着甲胄的瘦弱士兵站在虚掩着的城门前,看见两人,士兵交换了个眼神,那个尖嘴猴腮的头领仰着脸讪笑着看住下马走来的两人,开口道:“未到开城门的时候,不可进城,擅闯者格杀勿论。” 史洋脸色一板,就想抽抢刺去,陈轩贺伸手悄悄拦住,他走上前些许,陪着笑脸:“各位军爷,还请行个方便。” 头领扭头看了看身后几个士兵,一群人哄笑起来,头领伸出手指在陈轩贺身上点了几下,嘲笑道:“你不用着急,现在城里人约摸着还没有起早,你进去也未必讨得着饭吃。”紧接而来的又是一阵哄笑。 陈轩贺脸色冷了几分,他又贴近了头领些许,把手伸入怀里似乎要掏什么。头领不屑的看着他,手放在了剑柄上。 陈轩贺从怀里掏出十几两银子,开口道:“军爷笑纳,麻烦行个方便。”头领眼里现出几分贪婪,他伸手夺来,掂了掂收入怀里,让出一条小路,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过去吧。” 陈轩贺拉着怒气冲天的史洋,赔着笑就准备牵着马走入,头领用剑不耐烦的挥了挥:“让你们进去,没让你们的马进去,怎么听不懂话呢?” 史洋虽说只是个管家之子,但好歹也是留王府里的人,这辈子除了爹和陈轩贺,没人敢对他不敬,他此时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他涨红着脸:“你!”陈轩贺赶忙拉住他,又对头领一阵陪笑。 头领不屑的撇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哈欠:“要进去就快点滚,别在这碍眼。” 陈轩贺诺诺道拉着史洋走入城中,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他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史洋愤愤的甩开世子殿下的手,问道:“陈哥哥你怎么回事,以前还没见你怕过谁,现在连这几个废物的气都要受,真是!”陈轩贺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果杀了那几个小人,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柳林在何处。小忍才有大成。” 他看着天,声音如风般细不可闻:“报仇才是最重要的,这点屈辱算什么。”史洋楞楞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陈轩贺揉了揉略显疲惫的丹凤眸子,不远处江记客栈的招牌清晰可见。 “此外,就是我们应快些找个地方休息一番了。” ? 第八章名门与桃花 到陈轩贺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世子殿下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开门。 一个衣着富丽堂皇的男子像个球般从刚刚打开的一点点的门缝里滚了进来,他像小偷一般小心的蹲在门下,紧随从楼梯上提提踏踏的走足足十几个妆容浓重,体格风骚的女子,个个满面春风,探头探脑,像是在张望什么。还能听见她们娇滴滴的声音不停响着:“公子,你躲哪里去了,奴家们可等不及了。” 男子往外瞄了一眼,手抓上了陈轩贺的衣角,使劲晃了晃,他扭过脸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陈轩贺,眼里满是惊喜,竖起手指放在嘴前,长长的嘘了一声。 陈轩贺看清眼前男子楞了一下,有几分诧异,随即冷哼一声,将门关上,等那几个风尘女子声音逐渐远去,男子才敢从门前爬起,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站起身子,走向陈轩贺伸手就要勾肩搭背。 陈轩贺皱了皱眉头,三分力道拍在他手上,男子疼得嗷嗷叫,但倒也不恼,对着陈轩贺左看右看,挤眉弄眼道:“陈兄几月不见,又英俊了不少!不愧是夺了本公子英俊无双的名号的人。”接着又环视一圈,一脸嫌弃,絮絮叨叨道:“你好歹也是留王世子,怎么住在这种破地方,半点也不讲究,害得本公子也在这吃了好几天的苦。” 这个废话连篇的家伙叫蒋渊,是晋国当今圣上的独子,这晋国王老来得子,对他那是百依百顺,要星星恨不得给月亮,搞的这家伙现在一身纨绔病,世子殿下是在一次皇室游猎时见到这个家伙的,这衰仔上厕所把随行侍从和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大内总管全部甩开,结果屁股蛋差点被一条花蟒咬了去,正巧陈轩贺路过,救了他一命,从此这家伙就三天两头跑来找世子殿下,非要和他结拜做兄弟,被世子殿下揍了好几顿才消停了几分。 陈轩贺看着东摸摸西碰碰,嘴里碎碎念不断的蒋渊,想起他爬进房间时的狼狈,有些无语,带着嘲讽之意说:“怎么,你这晋王子怎么又把野鸡窝给捅了?” 蒋渊尴尬的笑了笑,挥了挥手道:“本公子本来只是想挑逗一二解解闷,可谁知道这些风尘女子,一个一个扑上来,哎哟,那可真是如狼似虎,本公子是洁身自好的人,哪能做这样的事。”他有些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瞟了一眼陈轩贺。 陈轩贺哼了一声,冷笑道:“是因为姿色入不了你的法眼吧,在我这还装清高。” 蒋渊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尴尬道:“今日天气真不错啊!”陈轩贺看着他笑了笑,突然想起来,有些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渊兴奋的答道:“最近爹不让我把小娘子带到府里去,这不闲着没事干就到处瞎转嘛,正好那天在花园里散步,听见我爹和一个人在聊什么气运天命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那个人后来居然提到了陈兄你,还说你会到这个客栈来,我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蒋渊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道:“不过没想到还真能遇见陈兄你,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陈轩贺面色深沉,打断道:“什么样的人。” 蒋渊摸了摸下巴,带着贱贱的笑故作玄虚道:“陈兄你和我拜个把子我就告诉你。”陈轩贺冷哼一声一记手刀就要飞去,蒋渊眼里一惊,苦着脸伸手大叫道:“我说我说!” 蒋渊哀怨的开口道:“他们在亭子里,我也看不真切,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头子。”陈轩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披上黑袍走出房门,蒋渊一怔,急忙跟上,伸手大声叫道:“陈兄你上哪去?陈兄你等等我啊!” 另一边,郑言玺坐在金黄龙椅上,文武百官沉默的立在两边,大殿上已经躺着几十具穿着朝服的尸体,郑言玺笑了笑,阴沉道:“对于朕继任大统一事,还有哪位爱卿有意见吗?”整个大殿静若寒蝉。王老头和大殿两侧景字军齐齐下跪,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互相看了几眼,也都下跪以求苟全性命。 陈国皇位,正式易主。 散朝后,郑言玺站在金黄龙椅前,看着殿外的堂皇宫殿,眼里满是陶醉。他扭头对立在一旁的王老头道:“让你办的事,做的如何了?” 王老头有些犹豫道:“已经派人在全国各地张榜告示天下人留王反叛浮诛,只不过…” 郑言玺阴沉的笑了笑:“只不过普天之下都没人相信,可是如此?”王老头楞了一下,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 郑言玺理了理身上的大黄龙袍,低沉的笑了笑,开口道:“看来是时候把那东西用上了。” 此时,陈轩贺和史洋两人正坐在大堂里,桌上放着三杯店里最好的茶水,史洋拿起一杯泯了口茶水,一股浓重的碱味充斥他的嘴里,他呸了几口,吐了吐舌头,抱怨道:“这什么啊,怎么有人能喝得下去。” 陈轩贺扶额道:“不好喝你就别喝呗。”史洋郁闷的哦了一声,然后举起杯子又喝上了一口。蒋渊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身后三四个店小二捧着一盘一盘的大鱼大肉跟着。他一拉凳子,大手大脚的坐上去,伸着腿,又扭头道:“快,再去给本公子拿两壶好酒来,今天要与陈兄不醉不归!” 陈轩贺夹起一块酱牛肉,细细咀嚼,问道:“打听到什么没有?”蒋渊嚼着满嘴的菜,一脸茫然:“打听什么?”见到陈轩贺一脸恼火,蒋渊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两口咽下嘴里的菜,讪笑着开口道:“刚光顾着点菜,太高兴了,就忘了帮陈兄你打听那个柳林的消息了。” 陈轩贺冷冷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就知道你靠不住。”起身便走。 可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陈轩贺从店小二问到掌柜,甚至连几个酒客都问上了几句,可没有一个人知道柳林在何处的。陈轩贺挫败的狠狠一拳打在墙上,心里像有什么在排山倒海。 蒋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勾着陈轩贺的肩膀,满嘴喷着酒气:“嗝,陈兄你跑哪去了,真要找什么地方让留王张榜给你问问不就得了,这天下…” 陈轩贺狠狠一推,将蒋渊推得差点踉跄倒地,蒋渊看着陈轩贺远去的背影,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陈轩贺拉开房门,把黑袍一甩,红红的眼圈下还有泪痕,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喃喃道:“爹,娘,我该怎么办啊。” 陈轩贺突然楞了一下,这张床上粉色的被褥带着一阵微微的清香,世子殿下意识到时。似乎已经太晚了。 一个女子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哼着小曲从浴室走出来,曼妙的身体上只围了一片浴巾,如白玉般光洁的肌肤上还带着些许水珠,春光乍现,胸前一对雪白呼之欲出。 女子看到陈轩贺一下愣住,本来带着微笑的漂亮鹅蛋脸突然凝固,飞起两道红霞,桃花眸子里全是惊愕,世子殿下看着眼前人,呆了一下,饶是世子殿下这般行走在万花丛中的采花大盗,也被她的美震撼了一二。女子呆呆的盯着陈轩贺,反应过来后尖声叫骂道:“登徒子!臭流氓!”捡起手边能拿到的器物就砸过去。 陈轩贺赶忙披上黑袍,逃出里屋,他叹息了一口,自己居然糊涂到了连房门都走错了。正想着如何跟这女人道歉,一声娇叱传来,铃铛清脆的响声和利刃破风之声一齐传来,陈轩贺神色一凛,勉强躲过飞来的剑。 那漂亮女子身上只是草草披上了一套长袍,面色微红还未尽数褪去,她瞪着一对桃花眸子,娇呵道:“登徒子,去死吧!”一剑又是飞来。 陈轩贺一边闪避,一边无力解释道:“女侠勿怪,在下只是无意间闯入女侠闺阁,还请见谅。” 女子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又持剑飞来,陈轩贺一个闪身狼狈的朝着楼下奔去。 几曾何时,世子殿下会想到自己也会被一个女子拿着剑撵来撵去。 两人一到一楼就吸引了一群人的眼光,人群聚起,其中男人看清女子都眼前一亮,甚至有几个小流氓趁人多吹了几声挑逗的口哨,史洋急急忙忙冲来时,嘴里还不知在嚼着什么。史洋随手拿起一根木头扫帚,冲上去挡在陈轩贺和女子中间。 蒋渊手里拿着一杯酒,神色诧异,有些佩服的语气道:“不愧是陈兄啊,听说这江柳儿可是会稽城最有名气的美人,我来这住了四五天,才见上一两面,那见过才知道实在是名不虚传,陈兄你这怎么直接就…” 陈轩贺并没有理会蒋渊,他只是盯着远处被史洋拦下满脸嗔怒的江柳儿,他感觉身边似乎寂静了,眼里只剩那个女孩子,他突然咧嘴笑了。 她的眉眼,和娘简直一模一样。 ? 第九章老友 江柳儿愤恨的拿着长剑左突右撞,似乎想把陈轩贺一刀给剁了。史洋一边格挡,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江柳儿并不作答,咬着银牙盯着陈轩贺道:“登徒子就是登徒子,只敢躲在别人身后。”她不屑的呸了一下:“真不是个男人!” 陈轩贺无奈笑了笑,不再解释,蒋渊带着坏笑,蹦蹦跳跳的挑衅道:“陈兄,她骂你不是男人!这你都能忍?快上去给她点颜色看看!不然我都看不起你!” 陈轩贺也不言语,只是飞起一记手刀,正中蒋渊的脖颈,蒋渊疼得抱着脖子嗷嗷得跟杀猪死的,就差躺在地上叫娘亲了。史洋忍不住扭过头来瞄了一眼。 江柳儿?桃花眸子一亮,一个灵敏闪身从史洋身边错开,史洋反应过来时,江柳儿已经到了世子殿下身边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紧紧贴着世子殿下的脖颈,她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让你跑!还是给我逮住了吧!” 蒋渊一只手捂脖子一只手放在身前不断挥动:“江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又被江柳儿飞起一脚正中面门,悲惨的蒋渊一下子飞出,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了。江柳儿撇了撇嘴:“呱噪!” 陈轩贺皱了眉头,盯着蒋渊,眼神担忧,还没来得及应答,身后的人群突然爆发的一阵骚动就打断了他。人群像是被大斧劈开一般齐齐让出一条路来,两个面目凶悍的粗壮男子扛着两把大刀,身后长相猥琐的男子一身狐皮薄衣,这件有些奢华的大衣穿在他身上跟个破布一般挂着,有些惨不忍睹。 周围被挤开的人群本有性情暴躁的几个骂着娘想理论理论的,结果看清那个男子的脸之后,都面色?惨白,灰溜溜的跑走了。 乖乖,这可是县太爷的儿子,一个不顺眼就让你缺胳膊少腿,谁敢啊! 这位尖嘴猴腮的?官家子弟带着自以为英俊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过来,声音油腻道:“娘子,都说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不好,可看娘子这剑都舞得这么好,若是来弄我这把胯下金枪,恐怕也不逞多让啊!”他带着淫笑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又道:“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啊!哈哈哈!” 江柳儿似乎对此人嗤之以鼻,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她死死的盯着陈轩贺,剑柄上的小铃铛叮叮作响。 那县少爷见江柳儿并不理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偷偷瞟了一眼周围的群众,似乎觉得脸上有点过不去?,他对着两个大汉开口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小子剁了喂狗,敢把我娘子惹不开心了,还就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两个大汉点了点头,拿着大刀就向着两人走去,县少爷小眼珠子一转,又娇作开口道:“娘子大可放心,这两人都是三品高手,那小子绝对没活路。娘子快来夫君怀里一起看这小子被剁成肉泥!”? 江柳儿不屑的扭头,闪闪的眸子里?满是厌恶,她轻皱一对弯弯柳叶眉,开口道:“你别以为你爹是个欺民霸市的狗官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你这种人有半点关系。” 周围群众一片哗然,县少爷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他颤抖的吼道:“好啊!你这贱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好心好意几次亲自登门拜访,这是给你面子,你竟然敢这么跟本公子讲话!” 他吞了口口水,脸上满是阴沉,对着两个大汉道:“把那小子砍死,周围敢帮忙的敢跑的通通杀光。今日本公子就要让这江记客栈不复存在!” 县公子又用贪婪的目光在江柳儿修长窈窕的身体上游走了几圈,像恶心的壁虎一样舔了舔嘴唇,淫笑道:“然后给我把这个贱女人绑起来,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和她来一场云雨之欢,让这贱女人飘飘欲仙,从此乖乖做我的禁脔,每天供我玩弄!”?言毕他便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两个大汉恶狠狠的扑了上来。 江柳儿面色铁青,气得高耸的双峰都一阵一阵起伏,但似乎还是不舍的放开好不容易抓住的世子殿下,长剑在他脖子上动了数次,可最终还是没有放开。 陈轩贺无语的摇了摇头,突然眼前一闪大喊道:“小心!”江柳儿抬头一看,两个大汉正像愤怒的牛一样朝着两人猛冲过来。她把剑又贴近了陈轩贺脖子几分,逼着他一起退了几步。 史洋将手中扫帚一把扔出,狠狠砸向两个大汉,从人群里随手摸出一把剑,一个飞跃跳起,和两个大汉激烈搏杀起来。 世子殿下抬头看了看江柳儿,开口道:“女侠,不如我们先联手把这个白痴解决了?”江柳儿气鼓鼓的问道:“我凭什么要和登徒子联手?!”陈轩贺似乎懒得解释了,无奈叹息道:“就凭你没办法单独对付这两个家伙。”江柳儿冷哼了一声,放下剑,举起粉拳挥舞了两下,威胁道:“那我待会还是要杀了你!” 史洋拼命的挥舞着剑,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把两人脱住,不过此时已经略处下风,他看着在小声嘀咕的两人,撕心裂肺的吼道:“快来救命啊!我快给他们揍成猪头了!” 鼻青脸肿的蒋渊此时也悠悠醒来,他愤恨的低声嘀咕道:“打情骂俏就打情骂俏嘛,打我干嘛!”江柳儿美目一睁,恶狠狠道:“谁和他打情骂俏!” 史洋举起剑扛住两把劈来的大刀,这把破剑居然直接被砍成了两节,史洋一个狼狈的翻滚,差点摔个狗吃屎,也没能完全躲过,手臂上黑袍划破了一道长口,所幸没有伤及体肤。 县少爷张狂的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两个大汉停下,开口道:“真是废物!就这样还想挡住三品高手?” 蒋渊呸了一口,大声不屑道:“三品也算高手?给我暖床的丫鬟都是三品水平。”县少爷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角都笑出泪来:“就你?哈哈哈!”蒋渊长这么大恐怕第一次被人看不起,他伸手指着县少爷道:“你!”陈轩贺伸手拦在蒋渊面前,嘴角勾起一道淡淡的笑容,他开口道:“气不气,想不想把这个家伙吊起来打一顿?”蒋渊怔了一下,兴冲冲的答道:“想啊!陈兄难道有什么好…”话还没说完。在所有人惊奇的眼光里,陈轩贺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把蒋渊推了出去。 蒋渊跌跌撞撞的直奔这那两把大刀而去,他出去一二米后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叫道:“陈!兄!”两个大汉和县少爷都没反应过来,三目相对,哈哈大笑。就拿着刀等着蒋渊撞上来。 就在蒋渊即将被腰斩之时,一个白影闪过,两个大汉瞬间倒在了地上,六窍流血。两把大刀丁零当啷的砸在地上。一个全身朴素白衣的老者搂着惊魂未定的蒋渊,衣摆飘飘,面色沉静,声音有如黄钟大吕,自成一副仙人气派。他偷偷瞄了一眼周围人崇拜敬畏的眼神,长须摇摇,有些得意。问道:“公子没事吧?” 蒋渊楞了一下,突然一拳挥在老者胸上,开口道:“黄老头,为何你救驾这么慢!本公子都差点给人砍死了!”老者心虚的揉了揉胸口,黄云飞位居晋国国师将近三十年,距离无上境界只有一线之隔。连晋国主都对黄云飞毕恭毕敬。 不过从小看着蒋渊长大,早就习惯了蒋渊的性格。他一世无子,估计已经把蒋渊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了。他浑身的仙人气派被蒋渊这一巴掌拍散,现在好像个偷瓜被抓住的老农,黄云飞讪笑了两声,没有应答。 蒋渊伸手指着吓得两腿发软的县少爷,带着戏谑的笑容道:“给我把那小子剁成肉泥喂狗!”县少爷脸色煞白,吞了一口口水,啪的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饶命啊!”随即转身就跑。 蒋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满眼放着光,跑到陈轩贺身边道:“陈兄,你怎么知道黄老头在?莫非你的境界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了?” 这声音好像巨石落水,激起层层波浪,整个客栈议论声此起彼伏。江柳儿和史洋眼里划过一道诧异的光。也盯着陈轩贺。 陈轩贺笑了笑,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语出惊人:“我猜的。” 嘘声一片,江柳儿冷哼一声,眼里又被不屑填满了。蒋渊脸色一灰,幽怨的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念叨道:“你这留王世子真是绝情啊,枉我一片真心实意啊!”紧接着黄云飞就扶着蒋渊上了二楼,一路上蒋渊还在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世子殿下。 陈轩贺笑了笑,转向江柳儿,江柳儿一脸震撼的盯着陈轩贺,断断续续道:“你是…留王世子?”陈轩贺愣了一下刚想否认。 一个男子风尘仆仆的从门口撞进来,他左手一只肥鸡右手一只胖鸭,一进来东看看西瞧瞧,对着一片狼藉的客栈痛心疾首道:“哎哟,我上周买的新椅子啊,怎么都碎成渣渣了!还有这桌子,这剑痕!哎哟哎哟!!”他的表情浮夸,不知道还以为是出了丧事。 江柳儿似乎觉得有些丢脸,脸上又飞上一抹红霞,她咬着银牙气呼呼道:“爹!” 男子才反应过来,又是一副关切至深的表情看着江柳儿,好像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他三步两步跑上来,握着江柳儿的手就道:“柳儿你没事吧?爹一听说有人来闹事马上就从市集赶回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又痛心疾首的跺跺脚,满脸都是悲愤。 江柳儿甩开他的手,对陈轩贺抬了抬下巴,神色诡异,低声道:“那个人是留王世子。” 男子楞了一下,挠了挠头,开口道:“就是那个你天天心心念念的留王世子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婚姻可是大事啊你可别…” 江柳儿满脸通红,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捂着脸就向着楼上跑去。边上一阵嘘声。 男子楞了一下走到陈轩贺面前,打量了他几眼怀疑道:“我是柳儿的爹,江建,这位公子想来应该并非那位被通缉的留王世子吧,可否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和柳儿相识的?又是在何时与我们家柳儿…” 陈轩贺淡淡笑了一下,眼神有些诧异:“我和江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不过掌柜的实力,大概该有二品左右了吧,先前为何不曾出手?” 江建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陈轩贺道:“我四时就出门上集市,刚刚才赶回来,如何出手啊?”他突然反应过来,谨慎道:“你为何知道我的实力,莫非…” 陈轩贺楞楞的打断道:“先前我向您打听柳林的事情时,应该是七时上下,怎么会…” 此时史洋已经将所有旁客通通赶出,将大门紧闭,整个客栈一层只有他们三人。互相看了几眼,气氛诡异。 江建挠了挠头,往窗外探了几眼,低声道:“如此说来,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那二人。”他抬眼看着陈轩贺道:“我和你爹从前是多年好友,若你真是留王世子,那便让我看看有什么证据。否则,你的命恐怕我就留不得了。” 史洋刚准备拿枪警惕,江建风轻云淡一挥手,他身形已经倒飞四五米,芦叶枪深深插入墙内,江建心疼的瞅了一眼墙,又看向陈轩贺抬了抬下巴。 陈轩贺思考一二,从黑袍里抽出那把剑,寒光闪过,江建满眼惊讶,苦笑了一下,瘫软在椅子上,眼里有几分悲痛:“这把剑…难道他真的…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栽了啊。” 江建起身看看陈轩贺,叹息道:“二十年恩恩怨怨,果然还是没人能躲过天命啊。” 陈轩贺满眼激动,站起身作揖道:“还请江掌柜跟我讲一讲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建并不应答,拿了一坛桃花酒,倒满一碗,手指摩挲着碗壁,眼神迷离:“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啊。”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