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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听风吹雨》


 第一章一首无名诗

今日的青玉馆来了一位稀客，汝阳王朝第一大武侯世家、护国公曹渊的独子曹听雨，邀请青玉馆花魁雪未央，一起登翡翠楼，赏江心风景。这可在汝阳王朝的帝都天拓城内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随即蔓延至整个王朝。
那些个王朝内垂涎雪姑娘已久的公子哥，失望的失望，伤心的伤心，但无不都对曹家小子抱得美人归而感到愤怒。要知道这位雪姑娘可是出了名的高冷，身后的爱慕者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可没有一个人能有机会和美若天仙的雪姑娘近距离接触。
这位雪姑娘虽长的绝美，但性子孤僻，因弹得一手堪比天籁的古筝，所以才在这帝都内名声远播。天拓城内不管是有点才学的半吊子公子哥，还是已有糟糠之妻的已婚男子，在见多了人间俗物或是整天抠算着材米油盐的黄脸女子，都会在梦中流着哈喇子感慨一句娶妻当娶雪美人。
可能这位雪姑娘正应证了那句“仙界女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箴言，始终与这人间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每每弹琴总会隔着一层面纱，微风拂过面纱，隐隐约约露出雪姑娘绝美的容颜轮廓，都能让听琴者丢了魂魄，哪还有心思听琴呢？
但偏偏这位雪姑娘却答应了曹听雨的邀请，一起登楼赏景？这让那些吃不到葡萄的爱慕者们都在心中骂娘，曹家小子是踩到狗屎，走了狗屎运了吗？
不管这些爱慕者如何抱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只能昧着良心感慨一句：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到底是不是猪，没人知道。这位曹公子虽说是本朝护国公曹渊的独子，却很少露面，人们不知道这人的长相如何，自身的才学又是几斤几两？但都习惯性的猜测此人必是五大三粗的人物，活脱脱的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绝不可能是那种腹有诗书，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哥。一个武将的儿子能有心思读那先贤圣人之书？
王朝内已经一百年没发生战争了，武将似乎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和平的年代里人们更加崇尚的是北方孙圣人哲学，讲究读书治国平天下。没读过几天书的人都要对那些只会搬弄大戟长矛的武夫产生鄙夷。你一个老武夫的儿子难道不是一个小武夫吗？你懂什么才是与佳人共度美好时光的风情吗？真是一头猪！
翡翠楼上的曹听雨可猜不到更看不到外面像下雨般的口水唾沫横飞，今日来找雪姑娘一起登楼赏景也绝非外人想的那么简单。之所以名妓雪未央会答应曹听雨的相约，这还得从一周前的无名诗风波开始说起。
一周前，帝都天拓城开始疯狂流传一首不知道是谁写的七言诗。汝阳王朝尚文，人们在鉴赏这首诗的用词华丽工整之余，也被里面的故事所深深触动。
但奇怪的是这首诗没有题目，更无作者署名。身居青玉馆内院的雪未央在缓缓读过这首无名诗后，两颗泪珠划过脸颊。
“刀剑无眼人无情，无国无家更无亲。微风击起门前雪，辗转漂泊似浮萍。”
二十年前，当雪未央还是一个嘤嘤啼哭的襁褓女婴，汝阳王朝的铁骑硬生生碾碎了那个还在做着复兴梦的南齐国。兵临城下，刀在眼前，作为南齐国礼部尚书的雪霄自然不愿意当这亡国奴，率领全家纷纷赴死。当他含泪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举过头顶准备摔下时，耳边传来了女婴铜铃般的笑声，雪霄心头一软，再也不忍将女儿摔死。他将女儿托付给一个在汝阳王朝军中做校尉的昔日好友，这个可谓瞒天过海的托孤，将一个父亲浓浓的父爱与最美好的祝愿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而这一天，大雪纷飞，将雪霄全家二十五口的鲜血深深掩埋。雪霄虽死，却在汝阳王朝内留下了南齐国的文人风骨。
至于这女婴为何在这汝阳王朝满是皇亲国戚的帝都生存下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今日雪未央之会所以答应这位曹公子的相约，当然是与此时正放在自己梳妆台桌面的一封密信有关。而这封密信正是曹听雨亲自送到雪未央贴身侍女素云手中，信中的那首无名诗终于有了它的署名——曹听雨。
没错，这首无名诗正是这位武将之子曹听雨所写。诗中所折射的那段历史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再被世人提起，曹听雨已经从家中枢密院的秘密谍报中获知：翡翠楼上的美人雪未央就是二十年前被汝阳王朝灭国的南齐国礼部尚书雪霄之女。
刚及冠没多久的曹听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仗着自己有一个功勋卓著的老爹，整天游手好闲，没个体统。这几日在家实在是闲着无聊，就不知轻重的走进了老爹曹渊曾严令禁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秘密机构。
这个秘密机构是曹府所独有的，名为枢密院，其可怕程度可以说汝阳王朝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闻之色变。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是这个枢密院可不是曹渊的私人物品，而是实际上的皇权专属。
有了这个枢密院，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汝阳王朝皇帝方同罡才能睡得踏实。监听文武百官与市井百姓的一言一行，窥视朝堂群臣与枕边之人的不佞二心。
曹府之内，除了曹渊，也只有作为独子的曹听雨才可以进入这个神秘机构的中心。
枢密院是设在曹府大院偏南角的地下建筑，可以说的它的主体部分完全深入地底，地上部分只是一个简单的楼阁，正中心的位置挂着一个红底黑字的匾额——枢密院，传言是汝阳王朝皇帝方同罡亲笔题写。
当曹听雨突然进入这个二十年来自己从未留心过的枢密院时，刚开始不知道是曹听雨的院内工作人员早已经将自己的双手伸向随身佩戴的漆黑短匕，准备在极短的时间内击杀这名不懂规矩的入侵闯客。
自幼随老爹曹渊习武的曹听雨敏锐的感觉到至少有二十多把尖端淬毒的漆黑短匕首朝自己的头部和胸部激射过来，一个跺脚，这二十多把匕首竟然在曹听雨身体外二十厘米范围处骤然滞停，随机跌落至地。
“好大的胆子，连本公子也敢刺杀！”
认出是曹听雨的二十多位蒙面人物愕然，齐齐下跪。为首的一名两鬓皆白的老者愧声道：“老朽不知是公子大驾光临，差点误伤公子，请公子责罚”
曹听雨一见这位老者，原本被突然袭击的不快心情一扫而空，跪在地上的这名老者可不正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鲁爷爷嘛。
“鲁爷爷快快请起，这不怪你，都怪我贸然进入，没有事先通知您。那这件事就别提了好吗？千万别告诉我爹呀，不然他又得拿鞭子抽我了。”
“公子放心，老朽绝不会向府主提及半字。今日公子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曹听雨乐呵着脸，随手翻阅桌案上密密麻麻的文档报表。
这名老者名叫鲁深，是比曹渊还要大上一辈的牵线人。何谓牵线人？这是一个特殊职业，专职服务于枢密院这个特殊机构。牵线人遍布王朝上下，他可能是达官贵人，也可能是市井百姓，总以自己的正当身份掩盖牵线人的隐晦身份。
曹听雨无意间翻到了一份不知道是谁的人物身份档案，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勾起了曹听雨一直很沉闷的兴趣。
“鲁爷爷，南齐国二十年前不是被我爹灭国了吗？怎么还有个南齐国前礼部尚书之女潜伏在我朝帝都之内？还在秘密策划刺杀当今圣上？”
老者嘿嘿一笑，“公子不必惊慌，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府主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去剿除，是存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而这个钓鱼者就是你。”
“鲁爷爷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钓鱼？吃鱼我倒是还可以，钓鱼就别难为我了。在说了我也根本不认识那位雪未央，她有如何动作，我怎去拦她？”
“其实这也是府主的意思，公子如今能进入这枢密院，自然与你的及冠有不小的关系。你已经成年了，府主在有意识的培养你来接手曹家这份偌大的基业。而让你做这个钓鱼者，也是府主的意思。若是你能凭自己的能力，为圣上铲除埋伏在身边的毒瘤，这份功业也足以成为你日后仕途上的垫脚石。”
说话间，一位气态尊容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进这地下枢密院。别看这枢密院地上部分只是一栋不高的阁楼，这地底可是别有洞天。当时建造这皇家特务机构枢密院时可是动用了王朝内最为顶尖的建造师二十八名，手绘图稿整整堆满了两间房子。
“雨儿，没有我的允许你怎敢进入这皇家禁地？”说话的中年男子正是曹府府主、汝阳王朝护国公曹渊。这位可是替皇帝方同罡灭过大大小小十八国的王朝第一武将，举手投足间自然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压。
少年苦着脸，“爹，别装了，我今天能进来，还不是你的意思？我什么时候才能逃出你的手掌心？我怎么感觉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知道就好，如今你已及冠，我也渐渐老了，是时候让你熟悉熟悉曹家的家业都有哪些，以免哪天我如遇不测，你慌忙接手，却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枢密院虽说是皇家的，但与我们曹家也是连在一起的，只要枢密院不倒，我曹家便可屹立在这王朝百年，甚至更久。那位雪姑娘是枢密院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盯梢的头号目标，虽排在缉查榜第六名，但绝对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存在。”
枢密院之间的谈话只有曹家父子两人和首席长老曹深了然于心，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简单，可二十年的谋划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
这日之后，曹府佣人每天可见在府内闲逛的潇洒少爷没了踪迹，人们万万没想到一个武将的儿子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更猜不到他是在思考如何约一个女孩子出门。
三日之后，无名诗横空出世。



 第二章翡翠楼上谈风雨

曹听雨知道这首无名诗传得越热闹，自己就越多一分机会与这个南齐国遗女见面。连曹听雨都没有想到这首诗会在帝都天拓城内传得这么火，虽说天拓城内的学子好吟诗作对，就连黄发垂髫的幼童老叟都能背几首先贤大家的诗作，可自己的这首无名诗写的平平无奇，居然也能在数日之内传到了翡翠楼上。
雪未央对此也深感好奇，是什么诗作居然能让一直自恃清高的帝都士子疯狂追捧？还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头的雪未央便让素云念了这首诗，这一念竟是让她回忆起了二十年前的模糊的画面。
雪未央心头一怔，泪水噙在眼眶，汗水滴落脸颊。是的，她在会想起过往的同时，也被自己身份的暴露吓出冷汗。
这首诗作者到底是谁？
雪未央意识到这首诗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必那个谋划了近五年之久的重大计划，也已经暴露了。
事发突然，雪未央没有慌张，而是极其冷静地思考着这首诗作者的真正目的何在。这首无名诗全篇都在隐射自己的身份，并在最后发出感慨：“微风击起门前雪，辗转漂泊似浮萍”，仿佛是在告诉她：“知晓你的身世后，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
雪未央猜测过不了多久，这首诗的作者肯定要冒头来寻访自己，便让侍女素云留心这几日送往翡翠楼上的信件，要是遇到一定要将信自交到的我手上的人，一定不能让青玉馆内的其他人知道。
“云儿，你且将我手中的信物拿与他看，他便会把信件交予你手上。”说着便将挂在自己胸前的小巧翡翠折扇递给了素云。
素云刚开始也是一脸惊呼，毕竟这个精致小巧的翡翠折扇是主人最珍贵的物件，因为她多少知道一点主人即将开启的代号为“去凤头”的重大计划，而这个实际上为钥匙作用的翡翠折扇就是此次计划的关键。
雪未央也猜出了素云的疑惑，让她照做就是，不必要担心。没过几天素云果真碰到了一位模样俊俏的公子哥，说是要来送信，可真被小姐猜到了。素云也是极其聪慧，拦在青玉坊的人前收下了这封密信。
曹听雨早些时候也知道，鼎鼎大名的雪未央有一个亲如姐妹的侍女，名字叫素云。当然在自家枢密院的资料里，对素云的身世，曹听雨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当素云把那把翡翠折扇亮出来给他看时，曹听雨毫不犹豫的将信件交给了素云。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把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折扇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老爹曹渊想让自己接手曹家家业而设计的阶梯，若能拔掉这个“去凤头”，至少曹听雨能把一半左右的枢密院实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鲁爷爷可能就真的将自己看家本领交给自己，自己也能突破灵溪境的瓶颈，到达罗刹境。
为了见到雪未央，曹听雨可谓费足了心思，但当他看到那把翡翠折扇的时候，就知道这面是见成了。
翌日，翡翠楼上微风徐徐，雪未央倚靠在栏杆上，望着翡翠楼对面波光粼粼的江面微微出神。不一会，竟然下起了小雨，而此时被零星几点雨水泼在身上的曹听雨匆匆赶来，有几丝狼狈。
第一次见面竟是相视无言，沉默了一分钟后还是雪未央最先开了口。
“曹公子出自名门，诗才果然非同一般啊！昨日我看了那首公子不留署名的诗作，竟是感触良多啊！”
曹听雨笑了笑，“哦？莫非姑娘有过与我诗中类似的人物经历？”
雪未央突然拍正了脸色，缓缓说道：“世人都知道枢密院的可怕，今日小女得此一见，果然不是江湖人的无脑吹嘘。公子不妨敞开了说，既然公子得知了我的身份，想必我那准备许久的‘去凤头’，公子也是清楚的吧？”
“哈哈哈，不愧是雪前辈之女啊！身份败露也能临危不乱，当真也是一位女中豪杰！”正在缓慢品茶的曹听雨突然放下茶杯，眼神直视雪未央。
“我只说一句，不可杀纯元皇后！”说完又开始了缓慢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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