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载瞻星辰》 序章·始源 天地初生,世分六界:地、空、星、天、冥、魔。六界以天界为源,以地界为根。 星界,一个处在世界角落的茫远之处,控制着地界的星象和节气变化。这里,自诞生起,便有一个奇怪的约定。 星界,表面上的统治者称为帝尊,而实际上掌权者被称为星语神。 帝尊虽不常问事务,但地位远比星语神尊崇,从第一届帝尊和星语神开始,二者便约定:每一届星语神在得到星之力量,掌权七十六年后,就要进入星语轮回作为自己的历练,在二十年内于冥、地二界寻找自己的、合适的继承人,为他们准备一场试炼,等到有胜出者,现在的星语神才可以继续掌权满两百年,然后将星语神之位传给继承人,自己则依靠帝尊的力量进入天界。但如果其中有任何一个环节没有做到,他的灵将永远封存在下一届星语神的渊空中,不得自由出入,更不会轻易死亡,除非继承人死去,否则将永远痛苦地活着。 这是无数星语神和帝尊的承诺,不过每次去经历星语轮回的星语神都有强大星之力量,所以,失败者几乎是没有…… 这一届的星语神,远比之前不少的星语神强大。但二十年之期将近,他却迟迟没有归来…… —— 地界,在数万年前诞生过一个非常强大的宗门——无月秋影,而门中实力最大的两大宗族却斗争不休: 一为武圣沐夜家族,推崇以“武”为至尊。 一为文彧公孙家族,强调以“文”明事理。 两大家族理念不符,在宗内进行着无休止的明争暗斗,时刻想着要扳倒对方,老宗主劝说无果直至陨落。随着老宗主的离去,无月秋影也因为内斗而覆灭。 但是,两大家族至万年前起的斗争一直没能停歇,直到今天…… 箫语引缘(一) 【地界】 某处山崖之下,箫声和琴声相继而起,又在同一曲乐声结束后戛然而止。弄箫者和抚琴者都随声寻去。两名白袍少年却不期而遇,但都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同时停下了脚步。 “笙玖凌见过帝尊。”白发白袍的少年见了来人,心中有几分讶异。少顷,他微微定了定心神,肃容行礼道。 “哎,不必多礼。”华冠白袍的少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他的面容清瘦俊美,尤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双瞳是金色的,眼角下带着些许银色的纹路,眼角上挑,因此看上去总似乎带着笑意。这样一个摆手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总带着几分轻佻。 “帝尊此行所为何事?”笙玖凌已经从空气中依稀嗅到了些不安。于是他面色紧绷,语调冰冷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呵,玖凌你莫要太紧张了。”帝尊见笙玖凌神色戒备,便轻笑出声,然后张开双手表示并没有恶意,才问道,“玖凌还记得你可历练的时间还有多久了吗?” “一旬。”笙玖凌很快地回答,但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冷笑道,“原来帝尊是来催我来了。恕玖凌愚钝,还未能找到合适的继承者。不过请帝尊宽心,这一旬时间,我定能交给帝尊一个满意的答案。” “是么?我可十分期待啊……”帝尊语气里透出几分危险,他话锋一转,“只是可惜,你等不了那么久了啊。” 话音未落,一道由能量凝炼成的无数刀刃平地而起,向上突起至少五丈有余。笙玖凌虽是反应其快,在帝尊动手的瞬间就跳出了法术范围内,可是还是被强大能量带起的余波掀翻了几个跟头,衣袍几处被撕破,在空气中带起了丝丝血迹。 笙玖凌在空中艰难地稳住身形,同时在这过程中默念法诀,一道温和的金光在他的手心中出现,光芒暗下,出现了一只玉箫。 心念稍动,山崖下四处散落的石子一下子漂浮起来,其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玉箫轻挥,那数点光芒便在半空中拖出无数条光带,直直地朝帝尊坠去。 “砰砰砰!”接连的爆炸声响起,带起石尘迷乱,霎时隐没了帝尊的身影。 但笙玖凌并没有停下,双脚在地上一踏站稳脚跟,便立刻在指尖凝成两道灵光。默念法诀,两道能量准确地轰向了那一团还未散的烟尘。 可是这两道攻击还没有近得帝尊附近,一道紫色刃型光芒顿时破空而出,将能量和烟尘全部斩碎。 “法术运用很巧妙,但是,玖凌,你我之间的实力差太多了。”帝尊手执一把紫玉扇,扇尽了周身缭绕的尘埃,看向笙玖凌的眸中已布满杀意。 “十方扇?”笙玖凌看着这件由数代帝尊力量凝结成的法宝,面色冷峻,“若是不靠此物的力量,你还能一战吗?”他的语气略带不屑。 “哈哈哈哈哈……”帝尊仰天大笑,笑得十分畅快,好一阵子了才停了下来。他艰难地喘着气,还一边回答笙玖凌的问话,“你以为我是靠着这份力量来取得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的吗?”说着,他将手中的十方扇随意一掷,两手便空空如也,然后他再次看向笙玖凌,“现在呢?这份力量没有了,但是,这根本就不是我要追寻的,我的理想,可要比这远大得多了。” 空气中杀意涌现,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挑逗着两者心中的那份战意。 “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最近悟到的,强大能量吧!”帝尊笑得无比癫狂,些许暗紫色的能量已经缠绕上了他的手臂,“你应当感到庆幸,成为这份力量的,第一个祭品!” —— 入山小道上,正有一队五骑人马勒马以待,为首的是一位二十多的年轻男子,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双眸中的神采坚毅而深邃,浓眉微皱,一身戎装,气宇不凡。 “驾!”一声吆喝,马鞭高扬。又一名骑士飞奔而来,在年轻男子面前勒马停下。 “回报都尉,小人亲探:前方路狭,却无禽兽踪迹,得过。”来人下马,在青年人面前恭敬地回报道。 “甚好。”年轻男子的眉间舒展开来,他看向身后几名骑士,用雄厚但清晰的声音问道,“诸君可愿与沐夜解罕一同前往?” “能与武圣沐夜家族的家主一同前去完成王上之命,是我等荣幸!”另外四人包括刚才回来的探子,都十分豪迈且真诚地回答。 沐夜解罕闻言,刚毅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朗声道:“解罕先行,诸君随后,前方情况依旧未明,缓行为上。” —— 已入小道之上,四面皆是绝壁,几人的退路却早已被黄沙遮蔽。 沐夜解罕乘马步于最前方,双眉紧拧,眸中透露出几分忧愁。 他是沐夜家这一代的直系继承人,年纪尚轻,却不得不承受许多自己本不该承受的东西。现在的武圣家族已没有早先的强大:沐夜解罕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武圣家族的壮丁悉数随先父上战场,可无人归来。从此沐夜家族就只留下了两支直系血脉:一是当时还在襁褓中的沐夜解罕,二是当年因病未能上战场而得以保命的,沐夜解罕的舅舅——沐夜奇。其余几多旁系,暂时按下不表。 等他到了及冠之年,从代理家族事物的舅舅手上接过了沐夜家族的管理权,但沐夜奇似乎不大情愿。之后他听从母亲的遗志入了朝堂,倚仗先父的功勋得了一个都尉官职,但无论是在军事还是政治方面都人微言轻,目前所有的人脉就是现在在他身后的几人。朝中大臣也欺他年少,常常给他下绊子,其中为首的,便是现在如日中天的文彧公孙家族。 沐夜解罕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目光也有几分游离,可是,突然,一道不寻常的身影进入了沐夜解罕的眼中。 “吁——”沐夜解罕慌忙勒马,也惊得后面几人连忙停下,他们看到沐夜解罕下了马,快步奔到不远处的一处山崖下。 一名少年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少年的面容很清秀,白色的长发随意散在黄土中。少年身着朴素的白衣,各处都有被利刃撕裂的痕迹,而其中最扎眼的还是那横穿胸口的一道狰狞的伤口。他胸前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晕开了大片的殷红。他的脸色恐怕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若不是触到了那微弱的脉搏,沐夜解罕都会以为他早已死去。 “医官,医官!”沐夜解罕转过头对着身后喊了几声,见随行医官还有几分犹豫,便想要起身亲自去叫他。 可是正当他要松开少年的手时,那只手十分有力地反扣了过来。 —— 漫天的暗紫色邪气向笙玖凌扑来,只感到身上各处都有被攻击的痛苦,但心中却有一份极强的压迫感,烙在心口,让他无力反击。 意识逐渐模糊,但依稀还能帝尊狂傲的声音:“这才是我所追求的力量,十方扇,和这比起来差太多了是吧?” 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能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扶上了他的脸颊:“玖凌啊,你太优秀了,若是再让你在星界掌权两百年的话,只怕你就会超过使用十方扇时的我了。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我只好去寻找更强大的力量,同时隔绝了你和所谓继承人的感应。” 笙玖凌闻言心中一颤,他咬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可恶!” “啧啧啧,玖凌啊,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情非我愿。”帝尊摇摇头,“我本来只是想你历练失败被封印在继承者的渊空中而已,但是我的打算却被某些讨厌的家伙发现了端倪。所以,我也只好在他们发现事情真相时,先对你动手了。” “抱歉了,玖凌。”此言一出,一柄由暗紫色灵气凝成的刀刃已经贴近了笙玖凌的胸膛。 “再见……” 胸口传来被撕裂的痛楚,却又听到对面的人喷出一口鲜血的声音。 “可恶……果然那老家伙留有后手,帝尊在与星语神缔结契约的时间内,一旦对星语神发出致命攻击,就会自身遭到反噬吗……”帝尊喃喃自语,似乎这等秘密他也不怕笙玖凌听见,“好,老家伙,算我算漏了一环。哼,不过,此处人迹罕至,我若是把他弃于此处,不还是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顺便,你的星力,我取走了……”帝尊的声音逐渐远去。 只感到全身一松,脊背传来触地的痛感。尘沙微扬,一切归于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触到了笙玖凌的脉搏。而突然,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动了笙玖凌几乎已经不再跳动的心。 轮回感召?是继承人吗?思绪及此处,笙玖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拽住了那只手。 “你醒了?”只听得一个尚年轻而且欣喜的声音呼道,“快过来,带上药和水!” 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扶起,一点甘霖被轻柔地喂入口中,胸前的疼痛被一股清凉驱散,笙玖凌终于睁开了眼。 “呼……太好了。”正在给笙玖凌包扎的医官见笙玖凌恢复了意识,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然后继续用娴熟的手法为笙玖凌包扎伤口。 “多谢,多谢二位。”笙玖凌这时也注意到了身后扶着自己的沐夜解罕,冷峻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真诚。 “少侠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沐夜解罕将笙玖凌扶到一块大石边倚靠着,“在下武圣沐夜家族沐夜解罕,请问少侠如何称呼?又为何重伤与此地?” “笙玖凌。”笙玖凌淡淡回道,同时正身而坐,开始调理体内的气息,“我在此地之缘由,请先生莫要多问,对你不好。不过先生又为何来此无人之境?” 经此一问,沐夜解罕先是一愣,然后目光中流露出难掩的苦涩,他长叹一声,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半月前,他被迫出发时,朝堂上的那番情景: “王上,国之东崖,常有猛禽异兽扰乱民生,此地百姓已多次请求剿灭,若是我们再无回应,只怕王上会失去圣心。”文彧公孙家族的族长公孙迟望龙椅上长揖,而目光却不怀好意地瞟向了沐夜解罕,沐夜解罕已经隐约意识到事情不对。果然,他停了一下,便补充道,“依老臣愚见,能担此重任者,只有沐夜都尉。” 公孙迟此言一出,接着便有一片不怀好意地附和声: “是啊是啊!” “东崖附近民风彪悍,只怕民生不济会引得暴乱。” 接着便有人开始撺掇起来了: “都尉当负此重任。”说出这句话的是沐夜解罕的舅舅沐夜奇,让沐夜解罕不禁心头一凉。 而坐在高堂上的那位,闻言沉思,又沉默,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终于,他开口道:“都尉沐夜解罕听令!即日出发,剿灭东崖猛兽,安抚东崖百姓,随行者不定,愿随者同行……” —— “呵,呵呵。”想起之前的事情,沐夜解罕不禁苦笑,他看了看身后的五人,庆幸自己还有个伴。他沉浸在回忆中,笙玖凌也并不扰他,他也在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会触**回感召,虽然极其微弱,但笙玖凌知道,只有继承人血脉才能应召。笙玖凌想到这里,悄悄放出一丝灵力,可是这力量再也没能和沐夜解罕相照应。笙玖凌略有几分失望,但想到此人既然能响应轮回之召,那跟着他,应该就能找到继承人了吧…… “在下听闻此处猛兽扰民,是来肃清的。”正在这时,沐夜解罕发话了。 “哦?”笙玖凌略感意外,他近日选择此处作为藏身之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箫声可以驭兽,而自己也想借着四周猛兽的庇护来方便行事。其实这里的猛兽近日扰民也都是受了笙玖凌的指示,但是也并没有伤人。他又转念一想,帝尊受了反噬,应该早已离去,不算威胁。但是这处的野兽也不是好对付的,让这些凡夫俗子进去,无异于送死罢了。而自己现在也找到了继承人的线索,也不必再待在这里,毕竟眼前人刚才救了自己一命,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呵,原来如此。”笙玖凌念及此处,不禁轻笑道,“我想劝先生一句,此地猛兽众多,恐怕只凭先生几人,是肃清不完的。”听了这句话,沐夜解罕的神情有几分无奈。 “况且万物皆是生灵,先生就算真有此能力,又如何忍心屠灭?”笙玖凌继续道,“玖凌有一法,既能使先生完成任务,又不至于残害生灵。” “少侠请讲。”沐夜解罕闻言大喜。 笙玖凌不紧不慢地道:“先生方才救了玖凌一命,这也算是玖凌对先生的答谢了。”说罢,他站起身来,沐夜解罕慌忙过来扶住他。 他从怀中取出玉箫,倚立石旁,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道:“先生请前行,玖凌为先生奏一曲箫语送行。先生入谷后,若见还有未隐遁的兽类,格杀勿论便是。” 话毕,温和的箫语倾泻而出,回响在这片山谷,还隐约可以听到野兽的嚎叫和奔跑之声。 沐夜解罕上马,一挥手:“诸君,随我前行!” 箫语引缘(二) “武圣沐夜家族沐夜解罕,为解国内之忧,为吾王出力,平定东崖之乱有功,封大将军,特封‘王谕’,特许佩剑入朝……” “武圣沐夜家族沐夜奇,举荐有功,封左司马,赐……” “东崖平定,民心归朝,孤甚欢喜,遂命大赦天下……” …… 一道接一道的旨意由在龙椅上的那位发下,举国上下皆是一片欢腾,沐夜府前更是少不了贺喜的人。但也总有那么一些人,有着不愉快的心情。 【公孙府】 “咳……”一名中年男子刚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重重的放下了。 “父亲可是为这几天沐夜家族出人头地的事烦心?”一名少年悄悄走了进来,望着自家父亲憔悴的面容,不免有些担忧。 “逸轩,还是你最懂你父亲的心思。”听了自家二儿子的话,公孙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公孙逸轩看见自家父亲笑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要知道公孙迟为了这件事,几天来茶饭不思,也不就寝,就一直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不过啊……你父亲我烦恼的,也不仅仅是这件事啊……”公孙迟长叹一声,神色再度转为愁苦。 “父亲是指门外那些巡逻的军士?”公孙逸轩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只是沐夜奇小人进谗言罢了,说我们十代老臣的文彧家族要谋反,哼!王上居然也信。”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屑。 “逸轩,莫要乱说。”公孙迟连忙制止了公孙逸轩的言语,“你父亲我苦恼的,是居然在谋略上,输了沐夜奇一局。” 公孙逸轩思维极其敏捷,他只眼珠一转,便将所有的情况理清:“沐夜奇在父亲您提议沐夜解罕出征时才撺掇,如果沐夜解罕成功归来,那他自然有举荐之功;如果沐夜解罕死在那里,朝中的那一群墙头草自然会将推荐的罪名加到父亲身上……啧啧啧,还真是一步好棋。” 公孙迟听后,看向公孙逸轩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自己的二儿子,永远都能看透他的心。 公孙逸轩倒并不理会父亲的心情,他现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心中刚刚浮现出的一个绝妙谋划中:“既然如此,他沐夜奇若是认为自己权术了得,那我们反将他一军便是。” “哦?”这是这么久以来,公孙迟提起了兴趣的第一件事。 “我们这般就好……”公孙逸轩凑到公孙迟耳边,开始轻声嘀咕了起来。 —— 【左司马府】 “不知公孙家族的二公子,今天见老夫有什么事情吗?”沐夜奇悠然地合上手中茶碗的盖子,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他到现在还没有给公孙逸轩一个座位,“如果老夫没有记错,我们两大家族是属于敌人的。”沐夜奇说完,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公孙逸轩。 “小辈此次前来,是想和长老做一笔交易。”即使受到了轻视,公孙逸轩还是不卑不亢地回道。 沐夜奇咂咂嘴:“可惜,老夫从不和敌人做交易。”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夫还有公务在身,请回吧。” 公孙逸轩依然似乎根本不懂,只是站在那里,仰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语气平淡,却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长老可想要沐夜家族?” 原本淡定的沐夜奇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神色也有些紧张,“公子切莫乱讲。” “呵!”公孙逸轩冷笑出声,“左司马想要什么,若是逸轩不知道,又怎会来此谈交易?” 沐夜奇闻言,忙放下茶杯,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对公孙逸轩道:“进来说话。”说着,就脚步慌忙地走进了里间。 公孙逸轩勾了勾嘴角,冷哼了一声,也走了进去。 两个时辰后…… “希望左司马不要让我们失望!”公孙逸轩大笑着离去。交易已经达成,现在,他们只需要做一个旁观者,有必要的时候再出手了。 【七天后·将军府】 几日前还热闹的将军府门前,突然变得沉静起来,门匾上挂上了白布,缀上了白花,深深的院落之中,还隐约传来哀歌和诵经之声。 “大将军,左司马前来拜访。”沐夜奇就是在这种时候来到了沐夜解罕的家门前。 “舅舅找我有何事?”沐夜解罕雄浑的声音混着无比的哀痛,他一边回问道,同时从门内走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除了悲痛再其他,见到沐夜奇的神色,分明就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在沐夜解罕的印象中,这个舅舅并不是特别喜欢他,因为他占了他的族长的位置。就算这两天他靠他的名气谋了一个左司马的职位,对他也依然冷漠。今天却主动来找他,可见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来,解罕,别不高兴。”沐夜奇满脸堆笑,那假情假意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恶心,“舅舅知道贤侄这两天因为夫人难产而亡的事闷闷不乐,不过,国家大事,你这大将军不会不管吧?” 沐夜解罕在心里叹口气,就知道是这样。但是他也不得不回答一句:“确实。” “那很好!”在如此悲痛的场景下,沐夜奇抚掌大笑,“现在敌军扰乱澜沧边疆,你可愿去?” 沐夜解罕一惊,就知道没有好事,澜沧边疆之外,可是以善战与法术著称的天衡宇文家族。宇文家族所领导的秋昀国早就和夜风国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他们将不客气!天衡宇文家族从来不是浪得虚名,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这个舅舅,果然是想置他于死地啊……武圣与文彧千年的斗争未息,而自己家中已经出现了内斗,这事态,合时才能平息? 他想遂了沐夜奇的心意,让沐夜家族永远和平……但是,想到刚得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他坚硬如铁的心也会动摇。他的孩子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毕竟……他连名字还没有。 “贤侄莫不是不同意?”沐夜奇看出了沐夜解罕眼中的犹豫,“不过,此事我已经奏上了王上,你不想去也得去!”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其的狠,也很可怕。 “那好……”沐夜解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 【深夜】 “大将军深夜不入眠,可是在等我?”一名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将军府。 “你果然来了。”沐夜解罕看着少年,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问道,“你既然如此上心,那么也就是说,我的孩子,确实是你要找的人?” 笙玖凌点点头,他也并不感到惊奇,毕竟他早就给沐夜解罕说过,他要找一个沐夜家族的人,并且将一直守护他。其实沐夜奇和公孙家族的交易,他早就知道,但是碍于身份原因,他无法对其进行帮助,只能在这个时候,努力让沐夜解罕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继承人,活下去。 “那就好。”沐夜解罕脸上浮出隐隐笑意,“我明日就要去边疆了,我也该去陪孩子的母亲了。所以,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交给笙玖凌。 “他叫什么名字?”笙玖凌面不改色地接过玉佩,他自然知道,这是沐夜家族族人身份的标志,沐夜解罕竟然能把那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肯定是存了必死之心,他自然也不再劝说。 “他还没有名字。”沐夜解罕故作平淡地回道,但笙玖凌却听出了一抹遗憾。 “那我给他一个名字吧。”笙玖凌的声音极其平淡,“沐夜——留卿。” “嗯……”沐夜解罕眼眸中流露出悲怆,他喃喃道,“云依,我们的孩子有名字了,沐夜留卿,是个好名字,永远记在沐夜家的族谱上吧……” 沐夜解罕的声音逐渐低下,空旷的将军府里,只留下一片沉默。 【公孙府·清流轩】 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公孙迟夫人柳沁如的房中。柳沁如先是一惊,然后在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显得无比惊喜。她欢快地呼了一声:“玖凌哥哥!”可是当她看到笙玖凌怀中的婴儿时,没由地有些失落。 笙玖凌倒显得很冷静,他丝毫不在意柳沁如的眼神,将现在的情况解释了一番:“沁如,这次,我希望你能代替你的母亲,还我这个人情。”笙玖凌淡淡说着,指了指怀里的那个婴儿。 柳沁如很聪明,便和笙玖凌换了手,把婴儿抱在怀里:“我知道,玖凌哥哥因为身边事情繁多,想让我帮忙照顾你的孩子吧?” 笙玖凌闻言沉默了半晌,这才回答:“他不是。” “那……他是……”柳沁如一些迟疑地问,却不知为何有几分释然。 “你妹妹的,也是我朋友的。”笙玖凌回答,同时补充道,“他叫留卿。”柳沁如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笙玖凌再次沉默,再开口时,眼神中已有了几分哀愁。他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了看柳沁如怀中的婴儿,十分动情地嘱托道,“沁如,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啊……玖凌哥哥,你说什……”柳沁如一时脑中转不过来,刚想问,但是她的话音未落,笙玖凌的身影就画作了几点金光,进入了怀中婴儿的胸膛中。 清流轩中,再度只有柳沁如一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柳沁如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想起笙玖凌方才的嘱托,她坚定地攥紧了双拳。 箫语引缘(三) 【三个月后】 一辆笼着白帐的灵车驶入夜风国国都,伴着挽歌和一路的哭声。 【一周后】 “可惜,这堂堂武圣家族,算是要绝后了。” “可不是嘛!没想到沐夜家族居然背叛国家,和秋昀国勾结在一起。” “叛徒的下场就是这样,这不,这沐夜奇今天就要被处决了。” 这天一大早,夜风国的大街上就聚满了老百姓,他们都在谈论着一个问题:武圣家族的左司马沐夜奇就要被处决了! 城里都传言说,沐夜奇一直对自己的侄子沐夜解罕没有多少好感,这次是蓄意谋划了很久,和秋昀国的宇文家族合作。提出让沐夜解罕去边疆征讨宇文家族,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沐夜解罕! 没想到事情被公孙家族的二公子看穿,事情败露,沐夜奇还没来得及逃出夜风国,就被皇林军抓起来了。 沐夜奇犯的是叛国罪,按法当连诛九族,沐夜家仅剩的两支血脉,沐夜解罕一脉:沐夜解罕战死沙场,其夫人上官云依难产而亡,幼子在其父出征前一晚失踪,几乎已等于绝脉。而沐夜奇这一支,皆即将要被屠刀送走,更不用说那些家族旁支。 囚车渐渐驶来,在囚车上的沐夜奇蓬头垢面,再也没有了曾经作为左司马的骄傲了。他只能低着头,任凭老百姓说闲话,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唾弃他,他只能忍耐。 看着刑场离他越来越近,沐夜奇很奇怪,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临终的悲哀。站在断头台旁,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平静地闭上眼睛,生活在这个斗争的世界里,他每天都感到很疲倦。他的一生也算是这样熬过去了,他太累了,他迫切地想休息,他想好好睡一觉,再也不会醒来,不会在这斗争的世界里倍受煎熬。 刽子手表面无情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模糊,生死,好像一场梦……他解脱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公孙府】 解决了沐夜家族的元老,公孙迟自然是心情不错,他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悠闲地喝着茶,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道:“老爷,夫人有请。” 公孙迟闻罢,放下茶盏便向柳沁如住的清流轩走去。 【清流轩】 公孙迟敲开门,只见柳沁如真正给一个半岁大的婴儿喂奶,当场楞住了。 柳沁如见公孙迟进来,大惊失色,慌忙把孩子放在床上,整理好衣裙,跪下道:“老爷恕罪,我不应该私自将孩子抱回家。” “夫人请起。”公孙迟将柳沁如扶起来,安慰道,“这我不怪罪,不过可告诉我,这孩子是何人的?” “仪丘城杨氏,她和我自**好,今日出游,也顺道去拜访,不想她重病缠身,已无力照顾幼子,便向我郑重托孤。”柳沁如说着,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望老爷收留幼子!” “这……”公孙迟沉默了。 “沁如以继妇的身份嫁入公孙家,但未有福气,入室多年竟不能为老爷添一儿半女。”柳沁如头低得更深了,她诚恳道,“妾身愿将此儿视为亲子,收留此子,也是为妾身积福,为老爷积福!” “好。”公孙迟深思了许久,终于答应了,“既是夫人好友,就收留这孩子吧!也算做件好事。夫人不用太过操劳,我会找个奶妈好好抚养这孩子的。” 柳沁如听了,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 沐夜奇被处决的同时,他这一脉的族人也皆是诛灭之罪;也是在同一天,王上为沐夜解罕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亲自为沐夜解罕送行。 之后,处决的大刀对准了在别国的沐夜家族旁支…… 次年年末,在距夜风国非常遥远的修麟国,最后一支沐夜家族旁支被大刀送走了生命,皑皑白雪,早已被鲜血染红…… 夜风国所有百姓都被下了禁言令,不允许再谈论此事,但私底下都在为沐夜家族感到惋惜。却不知道沐夜家族最后一个继承人,生活在对他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公孙府。 第二年年初,在喜庆的日子中,柳沁如生下了公孙家的第一个女儿——公孙暶晔。 暶晔,是最耀眼的光芒…… 箫语引缘(四) 雨夜,公孙府附近的一颗较高的树上,在此处正好可以留意到留卿的房间,而笙玖凌正躺在此处小憩,虽然闭着双眼,但他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淡淡的金色灵气环绕在他的周围,挡住了雨滴,形成一种神圣的金色光晕。 他确实是历练失败了,但不知道为何,只要时至入夜,他便能从沐夜留卿的渊空里出来。这对他自然是件好事,这样他至少能在夜晚注意着留卿的情况。 脑中思绪飞快,对周身的每一丝动静自然也敏感。也正是在这时,一块巴掌大的,造型奇特的乌木,穿过灵气罩,落在了笙玖凌的胸膛上。 笙玖凌先是一惊,要知道自己现在召出的这个气罩虽不强,但是这种尺寸的物品还是能挡住的。冷静下来很,他便伸手拿起落在胸前的木片,仔细观察起来,但这观察的结果再度让他一怔。 这是一块无比坚硬且陈旧的木板,除非在某些极其强大的能力中浸染了许久,否则绝不会出现这般情况。更重要的是,顺着木头的一些文理,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些地方泛着红光,而那些红光,正好构成了一个字: 浊 ——也许在六界之中,这片木头少有人能认识,但笙玖凌自是认识这样物品的。 在这个宇宙之中,并不只有六界,还有一个神秘且强大的地方,被称为——混浊界。 生存在这里,被算作普通人的,皆被称作“浊灵”,但只一名浊灵,便能匹敌千军万马。 而处在混浊界最高处的人物,自然不会只有一般的实力和身份。 混浊界的使者寂沧,常年在六界之中往来,为六界的领袖传达混浊界的命令,但是是他行踪神秘,除了六界的各个领袖,一般无人见过面。 玄尊北冥陌殇,据说是由灵力所造者,虽玩世不恭,常年隐藏面目在地界游玩,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圣尊胤邱,当年还在天界时就扬名在外。虽说当年和玄尊实力差别巨大,但进入混浊界后就一直闭关修炼,现在,无论是实力还是耐力,都超过玄尊,成为了混浊界界上之下的第一人。 但是,今天来的这一位却是—— 黑色的能量仿佛撕裂了时空,雨天地间的一切都似乎失了颜色,连雨滴的垂落都恍若禁止。而从那被能量撕开的裂缝里,缓缓走出一个看似普通的,穿着黑斗篷的人影。 “笙玖凌,见过界上。”笙玖凌连忙下树来,在此人面前揖道。 混浊界界上殷默苍,正是此次到来的人。他也是混浊界,乃至整个六界最神秘的人。知道其名的人也只知实力超群,平时只穿一袭黑斗篷,斗篷掩面,无法看清真实面目,便再无其他。所以,六界中对于界上传言,几乎是寥寥无几。 面对笙玖凌的行礼,殷默苍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便不再说话。 “界上来此,所谓何事?”笙玖凌见殷默苍不再打算言语,便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星界,轮回,宇文,和私事。”殷默苍的回答无比简略,而且他的声音也十分冷漠,听上去毫无情感起伏。 “既是和星界及帝尊有关的事,界上是否有什么要说与玖凌。”笙玖凌的反应很快,帝尊宇文,才是现任帝尊的全名,他自然明白。 “宇文之事我本不想插手,可……”殷默苍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感,但有几分欲言又止。 “界上有话请讲。”笙玖凌回答,“若是有什么任务,只要是为了星界,玖凌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不。”殷默苍先否定了他的想法,沉思了一会儿,道,“只需保护继承人。” “这……”笙玖凌陷入了沉思,他现在已经被封印在了沐夜留卿的渊空中了,只能在夜晚才能出来活动,万一在白天有什么三长两短…… “无妨,有人来帮。”殷默苍惜字如金,尽可能把话缩减到最短。 “额……界上。”笙玖凌闻言后先松了一口气,然后见殷默苍就要离去,先唤住了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玖凌有一事想告知。” “讲。”简短的命令,却给人无比的压迫感。 “帝尊与玖凌斗争时,曾将十方扇弃下……” “已经收回。” “额……好的。那界上能否告诉玖凌,我历练失败,为何还能在夜晚行动。”笙玖凌抓紧时间问出了自己在意的问题。 “不知。此非我任。”殷默苍用几个字推回了笙玖凌的问题,说着便要离去。 “等等,界上。之前帝尊与玖凌打斗时,曾用出过一种暗紫色能量,我想……”笙玖凌再度抢言道。 但是殷默苍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微微侧头,即使他的眼睛被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但笙玖凌依旧能感到那凌厉的目光:“此正是私事。”他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感情,那是无比的危险。 “是……”笙玖凌再次行礼,再抬起头时,那高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三天后·深夜】 “来了就别躲了。”笙玖凌坐在一张石桌前,放下手里的玉箫,别有意味地瞥了一眼躲在草丛里的那个少年。 “哟,玖凌,不错啊!”那被发现的少年只好从草丛中走出来,“我如此刻意隐藏气息,你居然还能发现我,功力长进了不少啊!”从少年的语气听来,他与笙玖凌似乎是无比亲密的朋友。 少年身着一袭贵重的蓝色衣袍,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显出高贵的气质。但他一双棕色眼眸中,却跳动着孩子般的顽性。 “呵,空桓染,那是你自己没有长进,你躲在草丛了弄出那么大声响,是以为我蠢吗?”笙玖凌没好气地嘲讽着这位星界的空之境界灵王——同时也是他的老朋友,“有话快讲,现在还是午夜,我还有时间,别等到天亮。你知道我也是被封印了。” 空桓染闻言,也在笙玖凌旁边坐下了。他用手撑着头,戏谑性地说:“原来你真是历劫失败了啊!我还以为你留恋地界美景,不想回星界了。话说你是怎么回事?历劫失败不是应该一直待在渊空中吗?怎么帝尊开恩,放你出来了?” “别在我面前提帝尊宇文那家伙!”笙玖凌突然很生气,情绪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空桓染也似乎被笙玖凌的情绪波及到了,收敛了脸上的嬉笑,一时竟沉默了。 笙玖凌低下头,掩去了低垂的眼眸里的黯淡。他握紧了手里的玉箫,温润的玉质让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空桓染将手搭在笙玖凌的肩上。笙玖凌终于抬起头,问:“你想知道?”他的心情早已平复,但声音里却有着无比的无奈与哀伤。 “说吧。也许你是少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空桓染收回了手,变得严肃起来,“毕竟,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你。” ——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笙玖凌将那天遇见帝尊的情况简略地为空桓染讲了一遍,“也是我走运吧,我听到帝尊宇文说‘反噬’之类的字眼,我猜如果是帝尊采用某些手法阻止星语神历练,或者对星语神造成致命伤害,就会受到相同的攻击。我总是是保下了一命。”说着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也算他失策,让我遇到了能触**回感召的人,才找到了继承人。” “果然,太出众还是不好啊……”空桓染听完这个故事后,完全没有抓到重点,只是很没良心地评价了一句,语气可以称得上欠揍。 “强者尊重强者,但更惧怕强者,须前辈的这句话我算是懂了。”笙玖凌深知自己老友的性子,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忆起往事,哀叹了一声。 空桓染知道笙玖凌说的是上一届星语神须海晴,表示很无奈。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便问道:“话说帝尊为了不让你回星界,都把你打的这么惨,你还这么冒险……更何况,星界还有寒翎轩,你又不是不知道……” 寒翎轩是现在星界的寒之境界灵上,曾经和笙玖凌竞争星语神之位,最后和星语神失之交臂,这次笙玖凌不能在,这样的好机会,寒翎轩怎么可能会放过。 笙玖凌听后,对着空桓染神秘一笑,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好的好的,你不说算了。”笙玖凌这人常常是绷着一张俊脸,但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空桓染毫无准备地受了这一波攻击,心头都有些悸动,忙换了个话题掩饰尴尬,“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出来。” “这我就不清楚,毕竟我也是只能在夜晚行动。”笙玖凌摸着下巴想了想,“我猜或许是因为帝尊遭了反噬,约定的力量减弱了,或者是我体内还留有一部分星力。”笙玖凌想到这里,又提醒空桓染道,“我体内有一部分星力被取走了,你回去后小心提防着寒翎轩,只怕帝尊和他会是一伙。” “行行,知道了。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出来啊!”空桓染见笙玖凌绕着弯子,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有几分不耐烦。 笙玖凌笑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言毕他又补充道,“而且这连界上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等等!”空桓染突然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词,“你说谁?” “界上。”笙玖凌脸上笑意更盛。 “混浊界界上?” “不然呢?” “我的天。”空桓染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感叹道,“怪不得你能如此坚决,原来是界上来过了啊。”他拍了拍笙玖凌的肩,“那我便不便再劝你了,你多加小心便是。” 笙玖凌不再搭理他,他抬头看了看天边出现的几缕霞光,突然厉喝一声:“星语神有令,空之境界灵王听令!” “是!”空桓染虽然被笙玖凌这一出下了一跳,但反应倒是奇快。 “在白日保护好继承人,不得有误!”说罢,笙玖凌的言语变得温柔起来,“同时,这也是界上的命令……” 朝霞破晓,温暖的金色阳光洒向了大地,但是空桓染的身边,却再无他人。 “玖凌,放心吧。”空桓染望着天边的朝霞,暗暗道。 很久以前的中秋贺文 “留卿,快下来!在桂树上瞎闹什么?厨子都把月饼做好了了,快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叉着腰站在一棵高大的桂树下,仰头对着树上喊着。 一个男孩从桂树密密的枝叶里怯生生地探出了头,看上去比树下的小女孩还要大一两岁,他就是小女孩口中的留卿。他弱弱地答应着:“暶晔……我马上就下来……”说着就顺着树干下来了。 看着暶晔生气地看着他,留卿立刻急了,忙解释说:“是父亲让我去摘几枝桂花的,不是胡闹,真的!”见公孙暶晔还没有原谅他的意思,连忙才自己摘下来的桂花中挑出一枝开得最盛的桂花,歪歪斜斜地插在公孙暶晔的鬓上。 公孙暶晔看着留卿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从鬓上取下那只桂花:“好啦,走了,吃月饼去了。”说着拉着留卿向前院跑去,全然没有发现屋顶上正有人关注着他们。 “玖凌,又在想什么?留卿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空桓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笙玖凌的身旁,手里还拿着一袋月饼。 “没什么。”笙玖凌淡淡回答道。 “真是的,每天晚上就守在这里,也不嫌累啊?就这么不放心我?”空桓染说着,拿出两个月饼,一个塞进了嘴里,另一个递给了笙玖凌,“哝,给你,其实地界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听说今天是什么中秋节,他们都要吃这东西的。” 笙玖凌接过月饼,小小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让笙玖凌一时间愣住了。这个味道……好久没吃到了呢。以前在地界,每年中秋节,都有一个人给他做月饼吃,不过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嗯?又怎么了?”空桓染已经干掉了一个月饼,看见笙玖凌心不在焉,便问道。 笙玖凌望着夜空,望着皎洁的圆月:“地界的人都说中秋节是怀念家的时候,我也想回到星界了……” “玖凌,放心吧,你一定能回到星界的。”空桓染说罢,二人都沉默了。 公孙府的前院隐隐传来笑声,笙玖凌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的星界怎么样,希望那美丽的夜晚还在吧…… 这篇文是很早以前发在贴吧上的,因为贴吧快凉了,所以就转过来了。 命运枷锁(一) 【公孙府后院】 马场上,六名身着胡服的少年执剑而立,空气中隐隐有战斗的气息,仿佛一触即发。 公孙逸轩检阅似得从少年面前一一走过。已过而立之年的他早已有了妻室。公孙迟三年前迷上了仙道,从此隐入山林不知所踪。在临行时把家中大权交给他和夫人柳沁如。今日王上没发布命令,公孙逸轩便将自己的几个弟弟带到了马场上,准备训练训练他们。 公孙逸轩有好几房姨娘,弟弟妹妹自然不少,但现在站在马场上的,只是到了能训练的年纪的几位弟弟。其中年龄最大的就是留卿,已经十五岁了。夫人柳沁如的大儿子公孙凌,许姨娘的儿子公孙阳、公孙默和萧姨娘的儿子公孙宇,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孙逸轩并没有多在意。 但六名少年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第六名少年,穿着赭红色的窄袖胡服,背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目不斜视。这便是公孙逸轩的大儿子公孙睿,虽然只有十岁,但比同龄人的身材要高大许多,已经具有少年人的稚形。今天公孙逸轩三思后把他带了出来,让他和几位弟弟一起训练。 公孙逸轩看着自家儿子的表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孙睿明白了父亲是在鼓励也是在称赞他,俊脸上浮起笑意,黝黑的瞳孔里射出欣喜的光芒。 “每个人一对一自由找对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公孙逸轩背着手站在场中,把每个少年又审视了一遍,“开始!” —— 夜深,怜云阁后院,穿来说话声。 “玖凌哥哥,你怎么来了?”柳沁如有些兴奋。 “今天下午训练的事,你应该知道了”笙玖凌开门见山的问道。 “留卿表现得很好,可是打败了所有人呢!”柳沁如称赞道。 “我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笙玖凌叹了口气,“留卿的情况,桓染都给我说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武圣家族的武学天赋,在留卿身上完全暴露了,所以我担心……” “既然如此,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把留卿送走的。。”柳沁如闻言点点头,很快在脑子思考出了一个对策,“我弟弟你也知道,他开了一个武馆,我会把留卿送去,嘱托他好好照顾留卿的。” “肃离办事,我放心。”笙玖凌沉默了片刻,改口道:“不需要告诉肃离,才好锻炼留卿。因为不久之后,他会完成他的使命。” “留卿的使命?”柳沁如隐隐有些不安。 “很危险,但如果他回不来,一切责任都担在我身上。”笙玖凌说罢,身形隐入黑暗不见了。 —— 一早,柳沁如就扣响了公孙逸轩的房门。 “吱呀——”门开了,公孙逸轩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内,向柳沁如行礼道:“夫人有何事?” “有件小事,来和你商议商议。”柳沁如故作轻松地回答。 “小事何足挂齿,由夫人定夺便是。”公孙逸轩又行了一礼,礼数周全的无可挑剔。 柳沁如微微一笑:“你是一家之主,此事还是和你商量的好。” “那夫人就别站在门外了,请进。”公孙逸轩微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沁如对身后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连忙把手中的包裹柳沁如,然后垂手站在门外。 “以留卿现在的资质,你还能教吗?”没过多的言语,柳沁如就直接把这样个问题抛给了公孙逸轩。 公孙逸轩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但又立马说:“能” “是吗?”柳沁如冷笑。 公孙逸轩又是一愣,随即笑道:“夫人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柳沁如没直接回答他,叫道:“枍桐。”门外的丫鬟应声走进来。 “留卿在哪里?”柳沁如问道。 “和大小姐和谪月姐姐一起在后花园。” “叫他过来。”柳沁如命令道,然后又道,“但不能让暶晔跟来。” “是。” “夫人。”留卿向柳沁如行了一礼。 柳沁如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布包,“我和逸轩见你资质尚佳,打算送你去武馆学武,你可愿意?” 留卿听了,忙回答:“夫人之命,岂敢不从。” “那好,你收拾一下衣物,一会儿就出发吧。”柳沁如的语气中有几分内疚,“我们不能用太大的阵仗送你,只怕暶晔知道了,所以你只能从后门走了……” “我不要!”柳沁如话还没说完,虚掩的门猛地被推开,公孙暶晔略带哭腔地说:“为什没要送留卿走?你答应我要让留卿哥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谪月和枍桐匆匆跑了进来,直接跪下道:“夫人恕罪,我们没拦住大小姐。” “暶晔!”柳沁如见了自家女儿,叱道。 “娘亲,你不能这样,你们答应过我的,会让留卿哥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公孙暶晔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不行,暶晔,这其中的问题我以后再给你解释,但是今天,留卿必须去!”柳沁如语气决绝,让公孙逸轩都忍不住疑惑地看了过来。 “逸轩哥哥,让留卿留下好不好?”公孙暶晔见母亲那边说不动,就转了个方向,泪汪汪地看着公孙逸轩。 公孙逸轩一向忍不了这妹妹的眼泪,但是夫人之命,他也不好反驳。只能拍拍她的脑袋,安慰似得劝说:“你以后还要嫁人呢!留卿怎么一直和你在一起呢?” 公孙璇晔抽泣道:“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说着又哭了起来。 “那……让谪月也跟着一起去。”柳沁如终于心软了,“谪月,你回去收拾一下包袱,和留卿一起去。” “是。”谪月闻言就往外走去,同时对着公孙暶晔使了个眼色。 “有……有谪月……我……我就放心了。”公孙暶晔哽咽了,她转过身,悄悄地对留卿吐了吐舌头。 这丫头!留卿在心里暗笑。 —— 【客栈·夜】 “暶晔,你这样不太好吧。”留卿接过公孙暶晔递过来的斗笠,“外面多危险,更何况要是被公孙家的人被发现了怎么办?” “舒服多了。”公孙璇晔把包袱扔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笑了,“没事,家里有谪月顶着。再说了,谪月的易容法器还是很好用的。更何况本姑娘还待字闺中,又有几个人见过我?我可不怕。”公孙璇晔得意地挑了挑眉。 “既然待字闺中,就该在家中好好呆着,江湖险恶,可不是你们女人可以涉足的。”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紫衣少年竟穿过了关得严严实实的门,走进了屋里。 “你是谁?”留卿警惕地问。 “狄忧,狄忧!你进去干嘛,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外面传来敲门声。 留卿连忙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另一名布衣少年。那少年见门开了,立刻冲过来,对留卿和璇晔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拉起紫衣少年的手臂就想把他拖走,可那布衣少年看起来很强壮,却拉不动紫衣少年半分。 “危岳,你这样可真扫兴。”狄忧挣脱了少年的手,转过头对公孙璇晔和留卿眨了眨眼,拱手道,“在下天衡宇文家族宇文狄忧。”说着,又指了指那个少年,“这是侠义宗政家族宗政危岳——小少爷——”说到这里,宇文狄忧恶作剧似的故意拖长了音。 宗政危岳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文彧公孙家族公孙暶晔。”公孙暶晔迎上了宇文狄忧的目光,回答道。 “我……”留卿觉得难以启齿,眼前三个人都是大名鼎鼎的家族中人,自己却连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这时,第五个声音响起: “武圣沐夜家族,沐夜留卿。” 命运枷锁(二) “玖凌前辈。”宇文狄忧一见来人,立刻行礼说到。 “狄忧,好久不见。”笙玖凌对宇文狄忧点点头。 看见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公孙暶晔正在发愣,突然,她从凳子上蹦起来,一把抱住了笙玖凌,“玖凌哥哥,你怎么来了?真好,暶晔可想你了!”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接着便是一片诡异的沉默,沐夜留卿走上前,拍了拍公孙暶晔的肩膀,小声提醒她:“暶晔,注意点形象,这儿人多……” 公孙暶晔放开笙玖凌,红着脸坐回椅子上,气氛又莫名尴尬起来。 “前辈为何提出武圣家族?”宗政危岳一句话打破了沉默,虽然不知道,宇文狄忧为何称这位少年为“前辈”,但多年的家教还是让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问道。“武圣家族早已被灭族,莫非还有残存后裔?” “有些事情,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笙玖凌的目光转向沐夜留卿,“可否借一步说话?” 沐夜留卿犹豫了一下,跟着笙玖凌一起离开了。 “暶晔小姐,没想到你和玖凌前辈都熟到这种地步了。”宇文狄忧戏谑性地笑笑。 “要你管!”公孙暶晔的脸憋得通红,“出去,回你们该待的地方!” 宇文狄忧笑着对宗政危岳耸了耸肩,拉着他一起走了。 笙玖凌领着沐夜留卿来到一个房间,待沐夜留卿把门关上后,他也没说话,从x子上取下一把刀,双手递给沐夜留卿,又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块玉佩,也一并递给了他。 “前辈,你这是……?”沐夜留卿看着这两样东西,有点不知所措。 “这都是你父亲的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笙玖凌并没有在意,随意地回答道。 沐夜留卿有些疑惑,他拿起那块玉佩,那玉佩雕刻得极其精美。正面一只代表着寅时的老虎,雕刻得栩栩如生,玉佩中央,一刻着一个篆体“武”字。沐夜留卿皱了皱眉,把玉佩翻过来。 背面的雕刻不如正面精致,只有些普通的花纹,中间是竖列的四个楷体大字:沐夜解罕。沐夜留卿抬起头,“就是那位领战边疆却战死沙场的英雄?” “是的。”笙玖凌叹了口气,闭上眼,“那是你父亲的名字。” “我父亲?”沐夜留卿茫然地看着笙玖凌。突然,笙玖凌伸出一只手,握住沐夜留卿手中的刀的刀柄,猛地抽出刀刃,一瞬间,寒光照亮了整个屋子。“沐夜留卿家族祖传的宝刀,闲置了十五年了,今日终于再次出鞘了。”笙玖凌的目光留连在那把刀上,幽黑的瞳孔在寒光的映照下闪现出痴狂,仿佛看着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沐夜留卿被笙玖凌突然变换的目光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又看见了他手里的刀鞘。 刀鞘上,写着数十人的名字:“沐夜皇轩、沐夜凌虚…...沐夜解罕。”沐夜留卿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沐夜…留卿?!”沐夜留卿重新抬起头,望着笙玖凌道:“这是我的名字?” “是…”笙玖凌长叹一声,“你父亲不是自愿上战场的,他被你伯父陷害上了战场,但偷偷把这俩东西交给我,还在刀鞘上刻上了你的名字…...” “这两件东西太珍贵了,我不能要。”沐夜留卿想了想,把东西递了回去。 “不。”笙玖凌伸手阻止了他,“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也是你们家族的东西,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拿着。” “使我们家族灭族的人,是谁?”沐夜留卿咬咬牙,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笙玖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沐夜家族沐夜奇,公孙家族公孙迟,公孙逸轩,是背后的指使者......”笙玖凌没有再说下去,他抬起头,看着沐夜留卿。 笙玖凌本以为沐夜留卿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悲伤,会痛哭,会愤怒,会咒骂,会丧失理智,出乎意料的是,他格外地冷静。他只是低着头,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笙玖凌做过许多设想,可是他没有料到沐夜留卿竟是这种表现。此时,纵使他想表明他这次来的目的,也不知道怎样开口。 “前辈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的身世吗?”正在笙玖凌犹豫时,沐夜留卿突然发问。 “你觉得呢?”笙玖凌反问道。 沐夜留卿微微一笑:“前辈此次前来,断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前辈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说与留卿。” “何以见得?” “前辈相貌年少,宇文狄忧却对您如此敬重,方才前辈又说与我父亲有谊,如此看来,前辈绝不是寻常人。”沐夜留卿停了停,“留卿大胆猜测,前辈极可能不是地界之人。” “你猜得没错,我是星界之人。”笙玖凌点点头,“我也确实有件重要的事……” “只要留卿做得到,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沐夜留卿打断了他的话。 笙玖凌一怔,半天才说道:“虽然这是你的使命,但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和逃避,但这条路一旦选择,就不能回头了。” “哈哈哈哈......”沐夜留卿突然大笑起来,“前辈您对我们家族有恩,留卿本就应该报恩。何况前辈说这是我的使命,天命既然如此,留卿又怎敢违逆?” “好。”笙玖凌只是简单地回答,“现在,记住我给你说的每一句话,它们关系到你的使命,关系星界存亡,也可能关系你的生死命运。” 命运枷锁(三) “星界的每一次星语神试练,本来是有两个人的,但这次因为特殊原因,我只找到了你一个人,但是你依然有对手,你可明白?”笙玖凌望着沐夜留卿问道。 沐夜留卿点点头:“那我的对手是谁?” “我很久没回星界了,对那里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笙玖凌摇摇头,“所以如果幸运的话,你的对手只会是星界第一人——帝尊宇文。” 星界第一人?沐夜留卿也听说过这位帝尊,也知他武功高强,六界中少有对手,如果这样已经是幸运的…… “那要是不幸呢?”沐夜留卿问道。 “那你的对手将会是整个星界。”笙玖凌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回答,但总能听出几分沉重。 “也就是说,如果不幸的话,我到了星界,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沐夜留卿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不,至少有三个人是可以信任的。”笙玖凌停了停,“星神殿的占星师欧阳竹郁,星辰谷的辰君白末罹,护法苏弥。这三人,都是曾经和我一起试练的同伴。而你,也可以和你在地界信任的人一起。” 可以信任的人么……沐夜留卿苦笑,连把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人都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咳!”笙玖凌轻咳一声,唤回了沐夜留卿的思路,“你到了星界,可以先去找竹郁,她会带你去找四星守护和空寒两境的主人。只有集齐了四星守护星夜月辰和空寒两境的力量,才能释放星界祭坛剩余的星力。” “嗯,我明白。” “不,你还不明白。”笙玖凌沉声道,“寒之境界的灵上寒翎轩,,就是我曾经的竞争对手,渴望星力已经很久了。你是凡人,他一定会百般阻挠,不会让你得到星力的。而且,四星守护所在的星灵轩、星夜阁、星月城、星辰谷以及星语神所在的星神殿,所在的地方都极为偏僻的危险。你可要想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留卿既然已经答应前辈了,就没有后悔一说了。”沐夜留卿的态度很坚决。 “好。”笙玖凌站起身来,手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球,“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体内最后的这一部分星力就交给你了。”说着,光球就化作数十道光束,钻进了沐夜留卿手中的刀里。 “我体内的另一部分星力被帝尊取走了,他不是自留,就是交给寒翎轩了,这两人现在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小心为上。”不知为何,笙玖凌的身影已经变得虚幻。 “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沐夜留卿忙问道。 “我体内的星力完全已经消失了,在星力祭坛的星力被释放前,我们大概不会见面了。”笙玖凌叹了口气,“剩下的事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去收拾包袱吧,有一个叫空灵的人在等着你……” “请前辈放心。”沐夜留卿面对空空的房间,深深地鞠了一躬。 “留卿哥!你可回来了,你去了好久,你看看,天都黑了!”沐夜留卿一推开房门,就有一个人影闪电般冲了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沐夜留卿受到强大的冲击,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公孙暶晔,怀里小女孩儿温暖的体温,让他舍不得放开。拥抱着公孙暶晔柔软的身体,他不知为何有些想哭,他忍不住加大了几分力道,想把她永远地留在自己的怀里,而公孙暶晔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两人就保持这样一个姿势好一会儿。 “暶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沐夜留卿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放开公孙暶晔,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 “留卿哥,你今天是怎么了?。”公孙暶晔跟在沐夜留卿的身后。 “暶晔,你回家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沐夜留卿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说道。 “为什么?”公孙暶晔急了。这时,沐夜留卿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准备出门了,公孙暶晔一把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不让他离开。 “暶晔,别闹好不好?星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即使心里极为不舍,沐夜留卿也只能硬下心肠。 “不管能不能去,我都要和你待在一起。”两行眼泪划过公孙暶晔的脸颊,“留卿哥,我喜欢你啊……” 公孙暶晔的最后一句话让沐夜留卿愣住了,他转过身来,注视着她的脸庞,认真地说:“傻瓜,我也一样啊!” “那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走!”公孙暶晔大喊道。 “暶晔,星界十分危险,我怕我一去不复返,我怕连累你。回去吧,暶晔。”沐夜留卿尝试着扳开公孙暶晔的手指,后者却抱得更紧了,“暶晔,回去,告诉夫人,告诉逸轩哥,我是沐夜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我知道是公孙家族灭了我们整个家族,但我不恨他们……” “什么!留卿哥,我们家族灭了你们整个家族?”公孙暶晔很是诧异,“你是不是就因此讨厌我了?留卿哥,能给我说清楚吗?” “怎么会呢?”沐夜留卿突然笑了,“我不会怪任何一个人,更不会讨厌你。等我从星界回来,我一定会把一切都给你说清楚。但是,我得活着回来啊……”沐夜留卿长叹一声,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那我更要和你在一起了!”公孙暶晔反应很强烈。 “真的?”沐夜留卿的语气软了几分。 “真的!” “二位入夜不休息,这大晚上的,是出来赏月的吗?”沐夜留卿和公孙暶晔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宇文狄忧欠扁的笑容,沐夜留卿没好气地回答说:“二位不也一样吗?”说着他还别有意味地看了不远处靠在栏杆边的宗政危岳。宗政危岳尴尬地别过头去。 “去星界怎么光彩的事情,怎么能不带上我们呢?”宇文狄忧的笑容无懈可击 “你又偷听我们谈话!”沐夜留卿很是生气。他猛地向宇文狄忧击去,可宇文狄忧的身形虚晃一下,就避开了攻击。 “大半夜偷情又如何解释?”宇文狄忧脸上依然挂着无害的笑容,“去了星界,你可未必有能信任的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和危岳?” “我能相信你?”沐夜留卿嗤笑,“你不仅偷听我和暶晔谈话,还偷听我和玖凌前辈的谈话,我们能相信你什么?难不成你还有人品?”沐夜留卿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加重了语气,颇有讽刺的意味。 “实力。”宇文狄忧简单回答了一句,也不管二人意见如何,就拉着宗政危岳自顾自向前走去。 四人走到廊下,只见一少年凭栏而立,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你们终于来了。” “你就是空灵?”沐夜留卿抢先问道。 “是。”空桓染起身回答,“走吧,你们的引路人还在等着你们。” “你不是我们的引路人?”四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空桓染轻轻地笑了笑:“我哪有这能力呢?好了,跟我走吧。” 四人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迷途星路(一) 公孙暶晔在清晨湿润的空气中慢慢转醒,她睁开眼,在晨光的熹微中,她看到一张陌生又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一双棕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公孙暶晔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立刻从床上蹦起来,狠狠地推了那人一把。那人猝不及防,被推地打了个趔趄,公孙暶晔也不顾自己没有穿鞋,也不管对面的人是谁,举起拳头就向那人打去。 “暶晔小姐,手下留情!”传来了宗政危岳的哀嚎声。 “危岳哥?”公孙暶晔忙收回了手,“对不起。” “没事……好了,先去看看你的留卿哥吧,他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昨晚一直到现在都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我也只是来叫你起床的。”宗政危岳揉着微疼的肩膀,心里还是庆幸,幸亏没打脸…… “留卿哥?”公孙暶晔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沉思的沐夜留卿。 “留卿哥?留卿哥!留卿!”公孙暶晔连唤了好几声,可沐夜留卿都没有一点反应。于是她大吼道:“沐!夜!留!卿!” “啊?”沐夜留卿打了个激灵,看见身旁站着公孙暶晔和宗政危岳,这才如梦初醒,“抱歉,我想一些事情太专注了。” “行了,别再想什么事情了。”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宇文狄忧就推开门走了进来,“那空灵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昨晚他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自己就走了,说今天引路人会来找我们的,可到现在连一个人影都没看着。” “管他呢,话说留卿哥,危岳哥,我们先去吃饭吧,我都饿了。”公孙暶晔晃着二人的手臂撒着娇。 “你邀请他们两个,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宇文狄忧依然笑着。 “人品不好……”公孙暶晔嘟着嘴,小声嘟囔着。 宇文狄忧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问:“请问暶晔小姐,我怎么样能挽回一点儿人品呢?” “把本小姐伺候舒服了,我可以考虑。”公孙暶晔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宇文狄忧想了想,又在包袱里翻了翻,这才问道:“我送你一件礼物行不行?” 公孙暶晔头都懒的回,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拿过来。可那东西一入手,感受到手中的重量,她也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 这是一把轻巧的匕首,可以贴身放置。古朴的古铜色刀鞘并不显得沉重,抽出刀刃,薄薄的刀刃微微泛蓝。只消扫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寻常之物。 见公孙暶晔的目光被吸引了,宇文狄忧立刻走过来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我都还没用过,要不是这样式实在不适合我们男人,我才不会送给你。说真的,暶晔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行走可是很危险的,我们又不可能随时顾得上来,也算给你防身的……” “行,那下次就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你吧。”公孙暶晔满意地收刀入鞘,贴身佩戴好后,对宇文狄忧招了招手。 “听你这口气,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啊!”沐夜留卿突然凑了过来。 “你可以试试。”宇文狄忧淡淡回答。 刚走到楼下,就有一人引起了四人的注意。 那是坐在窗边的一位青年,一身湖蓝色的衣袍,一头墨色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身边放着一把墨竹扇,看上去只是一位普通的书生。但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包袱或书箱,这不禁让人疑惑。此时,他正端着一盏清茶,目光投向窗外。如果走出这间房子,走到大街上,可能会淹没在人海之中,但在旁边一群酒徒之中,那气质绝对称得上是鹤立鸡群。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领会了其他人的意思,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那位蓝衣青年。可刚走到青年桌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蓝衣青年就突然笑了,他对四人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但我可以确定,我们等待的是同一个人。” 四人感到很惊奇,沐夜留卿赶忙问道:“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吗?” 蓝衣青年神秘一笑,对四人说:“各位不必多问,他自会来的,不如先吃些早点。” 四人依次坐下,蓝衣青年自称叫做隐,是个生意人,来这里等引路人只是为了传个口信,再顺便做一笔生意。 这么随意?四人不禁有些狐疑。四人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隐聊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宗政危岳终于耐不住性子了:“隐,你知道我们的引路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吗?” “应该快来了。”隐的目光依然望着窗外,回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仿佛是为了应验隐的回答,一人应声推门而入。四人同时转过头来,隐也收回了目光,所有酒徒也都好奇地看向门口。可见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来者也是一名青年,朴素的白衣显得他的身形极为瘦弱,但也掩盖不了他挺拔的身姿。黑色的长发没有过多的打理,就任它随意披散在肩上,虽显得不羁,但又有一种果断的杀戮之意。他的身上没有过多的配饰,只有腰间挂着一块样式有些古怪的青玉佩,似乎是曾经破碎过,但一看就价值不菲。出尘的气质,更衬托出他的傲然。最为吸引人的是他的一双蓝眸,即使狭长的凤目里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目光没有任何焦距,但一看就容易让人陷进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精致的面容过于柔和,让人略有亲近之意,可那冷漠的神情,又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此时在场的人,即使冷静如沐夜留卿,也有些不淡定了。隐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白衣青年无视所有人,径直走向沐夜留卿他们,而且直接坐在了隐的旁边。 “你终于来了。”隐回过头来,对白衣青年淡淡一笑。 “你就是我们的引路人?”公孙暶晔有些手足无措,忙问道。 白衣青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根本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请问如何称呼?”不知为何,宇文狄忧感到了极大的压抑感。于是,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琴师。”没有过多言语,白衣青年就这样简单地回答了。 “好了,琴师这人一向不太愿意说太多话的。”隐忙出来解释道,“对了,有人让我告诉你,务必在朔月之夜到达那里,他会在那里的。” “知道。”琴师依然冷漠回答。 四人却对他们的对话感到很是莫名,他们的目光在琴师和隐身上交替,这两人,看起来关系也不是特别好…… “好吧,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你要带的人了,那这儿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我就先去搞定我的生意了。”隐起身道,“琴师,这个人情还完了就没有下次了。”说罢,就向门外走去。 “走。”琴师对四人简短地命令。 【公孙府】 夕阳西下,一匹快马停在府门前,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青年,公孙逸轩和柳沁如出来迎接。柳沁如一见那青年,讶异地问道:“肃离?你怎么来了?” 柳肃离喘着粗气:“留卿和谪月一直没来。” “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到了啊。”柳沁如皱起了眉头。 柳肃离转过身对公孙逸道:“我和夫人还有一些话要说,侄儿可否回避一下?” 公孙逸轩点点头,正要告辞,柳沁如叫住了他:“你现在就去把他们找回来,你肃离叔叔会在这里住几天,到时候他们会一起离开。” “用我的马去吧。”柳肃离牵过那匹马。公孙逸轩施了一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么说,玖凌兄原本是不让我告诉我留卿的情况的。”柳肃离一边走,一边听着,他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可是,你还是要写信告诉我?” “我不放心他。”柳沁如突然很是激动,“他是云依唯一的孩子,也是玖凌哥哥唯一的希望,我绝对不能让他出事!”柳沁如的眼圈红红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姐……”柳肃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深夜,柳沁如和柳肃离正在谈论着,突然门被粗暴地撞开了,一个女孩冲进门来,两个丫鬟根在后面,慌慌张张地跪下了。 “暶晔?”柳沁如疑惑的问。 女孩低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内心在挣扎。她犹豫了一会儿,取下易容地法器,抬起头来望着二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依然清晰地说出一句话:“贱婢谪月,请夫人恕罪!” 迷途星路(二) 已是深夜,公孙逸轩住进了一家客栈,他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留卿的谪月的消息,他不禁有些心焦。此时他也毫无睡意,只是点了两盏油灯,坐于桌边静静阅读一本古籍。 不多时,一位老人连招呼也不打,直接推开了房门,公孙逸轩抬起头,在看见那老人时,眼眶竟湿润了。“爹……”他轻声唤道。 现在的公孙迟看起来比离家前更为苍老了,曾经眼中的狡黠和骄傲已经被颓然和卑微代替,而他眼底的一丝恐惧,即使掩盖得很好,但公孙逸轩依然注意到了。公孙迟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过来,狠狠地打了公孙逸轩一巴掌。 “爹……您这是为什么?”公孙逸轩很是诧异。 公孙迟瞪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你个蠢货!居然养着沐夜家族的人这么多年!” 公孙逸轩并不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是谁,只好恭恭敬敬地回答:“儿子并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何人。” “啪!”公孙迟又是一巴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气极了,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是留卿。”一名少年从公孙迟的身后走出来,“他的全名叫——沐夜留卿。” 沐夜……留卿?公孙逸轩睁大了眼睛:“你当真?” “蠢货!大人的话你敢不信?!”公孙迟破口大骂。 “是……”公孙逸轩卑微地低下头,他不敢正眼直视少年,只是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公孙迟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少年却开口了。 “你小子知错吗?”公孙迟冷冷地看着他。 “儿子知错……”公孙逸轩愣了一下,回答道。 “知错就好。”公孙迟欣慰地点点头,“可犯错就要受罚。” “儿子受罚。”公孙逸轩依然谦卑地回答。 “那好。”公孙迟点点头,转头对少年说,“大人,请吧。”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下一秒,公孙逸轩就已经倒在血泊中。 “爹……为什么……”公孙逸轩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看向公孙迟,可看到的,只是公孙迟冷漠的眼神……公孙逸轩眼珠转了转,然后静止不动了。 “大人,我儿子已经死了,求您放过我吧!”公孙迟在公孙逸轩面前的嚣张气焰立刻消失了,他直接跪倒在少年脚下。 “留一个知情人在世上一日,本座就一日不得安心。”少年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和你儿子一样可笑,还更加愚蠢。” “大人饶……”公孙迟拽住了少年的衣袍,但话还没说完,也一样倒下了。 “本座这是让你解脱。”少年讽刺地笑了笑,“愚蠢又肮脏的人类。” “帝尊宇文?”一个冷清的声音在少年身后响起。 “是你?能找到这里来,你不一般。”帝尊见到来人,突然笑了,“我观察你很久了,说吧,你是什么人。” “凡人。”琴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是吗?我可不相信。”帝尊冷笑,“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一个总是阻挡我前进的人。而你,看上去和他一样讨厌。”说完,他还别有意味地看了琴师一眼。 琴师依然冷漠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体内没有一点内力没错,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是个普通人。”帝尊继续说,“从你出现我就对你的身份很好奇,这次我杀了这两个人,就是想警告一下那个叫沐夜留卿的小子,警告他不要想着拯救星界。不然,就会和这两个人一样死得很惨。” “哦?”琴师的语调微微上扬,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 “本座刚才说过,不喜欢留一个知情人在世上。”帝尊突然向琴师走去,捏住了琴师的下巴,“不过本座真的很想把你留在这世界上。”帝尊又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琴师的脸颊:“你这张脸,本座看得很舒服。这样吧,本座来试试你,要是你真的是个凡人,本座就暂且放你一马了。” “什……”琴师一愣,一下就被帝尊击中胸口。“咳咳……”琴师瘦弱的身体禁不起帝尊强大的内力,脚下打了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够狠。”琴师的嘴边溢出几丝鲜血,“咳咳……” 帝尊出现看向琴师,眼中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危险:“好吧,或许是我下手重了,那干脆再狠一点吧。”帝尊又一次击向琴师。“咚!”一声巨响后,琴师的身体被狠狠砸向了墙壁。 “你……”琴师的蓝眸中露出几丝愤恨。 “很疼是吧?”帝尊走过来,“本座喜欢你这张脸,就暂时留你一条性命。这次呢,算是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掺合那小子的事情,否则下一次会更疼哦~”帝尊又碰了碰琴师的脸,然后消失在房间中。 “琴师,你大晚上把我们叫起来……啊——”一声凄厉的女声划破夜空。公孙暶晔四人看着房间一片狼藉和地板上的血迹不知所措。 “那是……琴师?”沐夜留卿的目光投向了墙角。他看了看身边一脸淡漠的琴师,又看了看墙角相貌有些狼狈的琴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公孙暶晔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半天没回过神来。沐夜留卿以为她吓傻了,刚想伸手安慰一下她,可公孙暶晔突然冲了出去,扑到二人身上:“逸轩哥!爹——” “暶……”沐夜留卿刚想过去,却被宇文狄忧拦住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好吧。”沐夜留卿收回了手。 “琴师?”宗政危岳看着墙角的“琴师”,突然发问。 一道蓝光闪过,这青年已不是琴师的模样,湖蓝色的衣袍,琥珀色的双眸,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你是隐?”沐夜留卿惊奇地叫道。 “没错。”隐笑着扶着墙壁想站起来,“过来帮我一把。”沐夜留卿和宗政危岳连忙跑了过去。 “很抱歉,我来晚了一步。”隐充满歉意地看向沐夜留卿。说着,他走向公孙暶晔,“暶晔小姐,请节哀。这是我的失望,请放心,在下一定会将二位送回安葬。” “多谢。”公孙暶晔哽咽着吐出两个字,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隐突然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我和琴师还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哦。”四人愣愣地回答一声,走了出去。走在最后的沐夜留卿顺道把门带上了。 “沐夜留卿!”走了几步,宇文狄忧突然唤住了走在前面的两个人。 “怎么了?”沐夜留卿回过头。 “你不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宇文狄忧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兴趣。”沐夜留卿回答,“何况暶晔现在很需要休息。” “暶晔小姐,你不想听听吗?”宇文狄忧转移了目标,“说不定他们会谈到你的杀父仇人。” “好。”公孙暶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留卿兄你呢?”宇文狄忧笑着看向沐夜留卿。 “我没意见。”见公孙暶晔已经答应了,沐夜留卿也就妥协了。 宇文狄忧将手按在墙壁上:“嘘——别说话。” 隐一直注视着门关上,这才转过身看向琴师,刚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躲着他,你的身份和能力让你有足够的力量去惩戒他。”隐的声音里充满着无数的不解和失望,甚至还有一丝的愤怒,“帝尊宇文,这个人就能让你如此忌惮吗?” “帝尊宇文?”门外的四人听到这个名字,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又同时捂住了嘴巴。 “事成前,你不会懂。”琴师背着手,眼睛根本没有看隐。 “好,我不懂。”隐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恼怒,“我无数次想听听你的计划,你从来都是闭口不言,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我真心希望'他'是看错人了。”隐叹了口气。 “我说到做到。”琴师说得很简单,似乎并不在意隐的态度。 “好吧,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权利。”隐一下子泄了气,口气也软了几分,“话说你一向不爱插手六界之事,这次怎么这么主动了?” “帝尊,该废了。星语神,也需考验。不成,我杀他。”琴师冷漠地回答。 隐没再说什么,他的眸色暗了暗,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公孙府】 “谪月?”柳沁如很是惊奇,“你不是跟留卿一起出去了吗?” “奴婢该死,私自和暶晔小姐互换身份,今日听说暶晔小姐出事,特来请罪。”谪月低着头,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愧疚。 “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柳沁如一听,立刻站了起来。 “是奴婢自愿的。”谪月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谪月自被派去侍奉暶晔小姐,日月不离,留卿哥对暶晔小姐的爱慕,暶晔小姐对留卿哥的好感,奴婢怎么看不出?这让他们二人分开,是何等困难的事?” “哼。”柳沁如冷哼一声,“好,就算事情是你说的那样,可留卿是我妹妹的儿子,算是暶晔的表兄,要是他们成了亲,说出去也叫人笑话。”谪月抬起头,面不改色地看着柳沁如:“奴婢斗胆问一句,夫人的妹妹是姓的柳还是上官? 柳沁如和柳肃离不安地对视一眼,上官云依,上官云怜……这两个名字在他们的脑海里交替出现,这时,他们才把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 “夫人的妹妹不是太夫人的亲女儿,而是太夫人的养女!”谪月肯定地说。 “……没错。”沉默了很久,柳沁如的气势低了下去,她长叹一声,“也罢也罢,命运弄人啊……” “夫人,有一人求见。”一个侍卫突然冲进来。 “他有什么事?”柳沁如迅速收拾了心态,严肃地问道。 “他只说是有重要东西,需要夫人亲自到门前去看。”侍卫挠挠头回答。 柳沁如走出门,就看到门前站着一人,身后停着两一辆板车,上面盖着白布,隐约可以看见人型。 “这是?”柳沁如看向那人。 “深夜打扰了夫人,很是抱歉。”没有过多的寒暄,隐就直接说道,“这是您丈夫和令郎。” 柳沁如听了,皱了皱眉,走过去掀开白布。她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柳肃离和谪月忙扶住她。 “夫人,在下只能做到这里了。”隐拱手道,“送回您丈夫和令郎尸身,被好生安葬,也能让暶晔小姐暂时放心了。” “暶晔?”柳沁如听到女儿的名字,沙哑着嗓子问道,“她还好吗?” “这我不知道,但她至少还活着。”隐转过身准备离开,“还有,笙玖凌让我带话,希望你们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了,要是出了事,一切责任都担在他身上。”隐的声音随着夜风传远。 迷途星路(三) 四人回到房间,听了那一番不明所以的谈话后,沐夜留卿就一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宇文狄忧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公孙暶晔和宗政危岳倒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有人说话,房间里的空气格外凝重。 过了很久,四人中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咳……”宇文狄忧突然停下了脚步,长叹了一声,把另外三人的思绪都唤了回来。三人同时看向他,都在等待着下文。 宇文狄忧注意到三人的目光,又一次沉默了,他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姓宇文的,你倒是说啊!”公孙暶晔催促到。 “唉……好吧。”宇文狄忧终于回答,“帝尊宇文这个名字,你们都注意到了?” “没错。”沐夜留卿回答,“我刚才还在想这个问题,玖凌前辈说我们的对手会是帝尊宇文,那么他极有可能会来地界,先下手干掉我们。但是,他为什么只杀了老爷和逸轩哥?” “什么?”公孙暶晔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是那个叫帝尊宇文的杀了我爹?” “这是一种猜测,暶晔小姐,但这是有非常大可能的。”宇文狄忧点点头,“不过,还有一个人,我比较怀疑。” “你是说隐?”沐夜留卿问道。 “不,我说的不是害公孙老爷的人,而是对我们和星界有威胁的人。”宇文狄忧神情严肃,“隐确实是在我们之前到达房间的,但我也可以确定他真的是被打伤了。他的力量给我的感觉和玖凌前辈差不多,所以公孙老爷他们两人能伤他的几率是很小的。我暂且认为他真的是为了救人而受伤的。” “那他为什么要伪装成琴师的样子?”宗政危岳突然想到这一点。 宇文狄忧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漆黑的窗外,这才说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琴师到现在还没回来。”宇文狄忧停了停,伸手捞了一盏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继续道,“我最怀疑的就是他,,他虽然一直自称自己是凡人,而且体内的确没有一点内力。但我今天早上见到他时却感到了一丝压迫感。现在,我又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隐说他有足够的权力和力量惩罚帝尊,又说他以前从来不爱插手六界之事。”沐夜留卿提醒道。 “帝尊虽然很强大,但在身份上充其量只能算星界的首领再加上天界天玑岛的主人罢了,有权力有能力惩罚他的人多了。”宇文狄忧的口气中略带几分不屑,“至于不爱插手六界之事,像冥界灵使身份以上的,魔界的魔君和九魔尊,天界的几个隐世灵尊以及地界的奇人异人……唉——这样的话还真不好说。”宇文狄忧说完自己的推断,无奈摇了摇头。 “其实,我比较好奇琴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沐夜留卿道,“关于星语神的试炼,他是怎么知道的。还要杀我,他有什么权力?”沐夜留卿轻笑了一声。 “在没有查明琴师身份之前,这一切都只能打一个问号。”宇文狄忧表示无奈。 “你们有没有想过隐口中的‘他’是谁?”公孙暶晔也跟上了另外三人的节奏。 “是的,这也是个问题。”宗政危岳想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觉得,如果真像隐所说,他只是个生意人的话,那么这个‘他‘和琴师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交易关系。但是他们的交易是什么内容,是好是坏,我们无法知道。” “现在看来,各个方面的形式都很不利啊!”宇文狄忧最后得出结论。 “那大家,还是不要和我一起去冒险了。”沐夜留卿突然开口,“我自己的事,让我一个人去解决……” “你真以为我是好心才想陪你们一起去星界,又或者是想当个拯救星界的英雄青史留名?你太天真了。”宇文狄忧打断了他的话,“帝尊宇文,这个人和我们家族是颇有些渊源的,我只不过是想探求一下一些事情背后的真相罢了。”宇文狄忧无声地笑了笑,便闭口不言。 沐夜留卿的目光又转向了宗政危岳。“狄忧去,我也去。”他的回答很简单,但态度很坚决。 “那暶晔你……” “我当然不走。”公孙暶晔攥紧了拳头,“留卿哥,我之前就说过,我会一直和你一起。而现在我更要去了。我有私心,就算我不能亲手杀死帝尊,我也要亲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如果真的是他杀了我爹和逸轩哥。” 沐夜留卿的心头升起一股暖意,本来已经绝望的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迷途星路(四)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四人已早无睡意,只是草草地休息了一番,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 “你说什么,狄忧?”宗政危岳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碗,大声问道:“我们不能跟着琴师了,要单独行动?” 他的动静太大,引得许多人都转头向他们这边看来,宇文狄忧忙制止他:“嘘——小点声。我不是说过了吗,他的身份很让人怀疑,如果我们继续跟着他,很可能就会有危险。” “可是,如果我们不跟着琴师,又怎么样找到星界祭坛。”沐夜留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这才是现在最需要的问题好吗?毕竟琴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宇文狄忧将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沐夜留卿的眼睛,反问了一句:“我们确实不知道星界祭坛的方位,可琴师就一定知道吗?” “这个……”面对这个问题,沐夜留卿一时也无法回答。 “可是他是玖凌哥哥信任的人!”公孙暶晔有些不满地道,“你可以不相信琴师,都你不可以不相信玖凌哥哥!” “是吗?”见公孙暶晔发话,宇文狄忧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带领我们找到琴师的人,不是玖凌前辈,而是那个叫空灵的。我大胆推测,他也是星界之人,那他有没有可能背叛玖凌前辈,和帝尊宇文勾结在一起呢?” 公孙暶晔被他盯得背后发毛,她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反正……反正最后的决定权在留卿哥手上,你们要是不跟着他,也别想去星界!” “那留卿兄你意下如何?”宇文狄忧的目光重新转回到沐夜留卿身上。 “我觉得我们还是跟着琴师为好。”沐夜留卿直接无视了他的目光,“如果我们没有目的地在地界瞎转悠,那就很可能会耽误很多时间,到时候的星界就会更危险,我们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就连宗政危岳也凑了过来,拍了拍宇文狄忧的肩膀:“狄忧啊,你就是太多疑,我理解你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但是你不要总把每个人都看成坏人。” “唉——”宇文狄忧感觉自己头有点儿疼,又被宗政危岳提到过去,心里莫名有些憋闷和凄凉,也不想多说话,只是道,“好吧好吧,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执着的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他的心情顿时没有那么好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索性连手中剩下的半碗茶也不喝了,把碗往桌上一撂,倚着墙壁不说话了。 面对宇文狄忧情绪的变化,沐夜留卿和公孙暶晔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就直接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宗政危岳。 宗政危岳见了宇文狄忧如此反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长叹一声,默默地继续吃着早餐。 气氛凝重,沐夜留卿和公孙暶晔面面相觑,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四人都沉闷地坐着,望着窗外。 装早餐的盘子已经见了底,四人摸了些碎银子出来付了饭钱,准刚准备离开,一只小青鸟飞了进来,落了在盘子上,用爪子抓着盘子的边缘,用嘴啄着盘子里的残渣。 “走开走开。”过来收盘子的小二看见小青鸟,忙吆喝着,还伸手要赶走它。 “等等。”公孙暶晔忙制止了他,“请等一下再过来,真是麻烦你了。”说罢,她还不失时机地给小二悄悄塞了一块银子。 小二掂量掂量了手中银子的分量,眉开眼笑,忙道:“好好,这不麻烦。”说着,他一边往别处走,一边把银子往怀里揣。 小青鸟也受了惊,飞离盘子就直接停在了公孙暶晔的肩上,用小小的头蹭了蹭公孙暶晔的脸,轻声鸣叫了几声,似乎是感谢的意思。 “暶晔,你这是什么意思?”沐夜留卿并不理解公孙暶晔的做法。 公孙暶晔还没回答,而小青鸟却飞离了她的肩膀,落到了沐夜留卿手中的刀上,还用尖尖的嘴啄了啄刀柄。 “什么意思,难道我刚刚吃东西的时候把东西撒在刀上了吗?”沐夜留卿有些莫名其妙。 “我相信它肯定不是想要吃的,你们都小看它了。”公孙暶晔道,“我曾经见过这种鸟,也听一个人提到过。这是一种稀有青鸾,因为尾羽比普通的青鸾多一层,又能听懂人言,所以被称为重翎仙。传说重翎仙每一次出现,都能帮助迷途的人找到方向。难道……” “它是带我们去星界的!”四人同时叫了出来。 小青鸟高傲地扬起头鸣叫了几声,那声音中含着几丝得意。它轻轻啄了啄沐夜留卿的手,点点头,又叫了一声,似乎是示意他们跟上,然后就飞了出去。 “走吧。”公孙暶晔看了看另外三人,第一个走出去。 三人互相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迷途星路(五) “这是……什么意思?”在小青鸟的领导下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三匹高壮的骏马安静地吃着草料,四人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要我们骑马的意思啊……”沐夜留卿摸着下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兴趣。而小青鸟就在一旁发出赞同的鸣叫。 宗政危岳走过去,把这三匹马都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感叹道:“真都是好马!”说着,他选定了一匹纯黑色的马。他摸了摸黑马的鬃毛,那匹马很温顺地低下头,他便翻身上了马背。 宇文狄忧站在一匹红棕色的马前,但他并没有着急上马,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沐夜留卿:“留卿兄可会骑马?” “有练过。”沐夜留卿简单回答。 “那就麻烦留卿兄带着暶晔小姐了。”他一边说一边上了马背,“毕竟这里只有三匹马。” “没问题。”沐夜留卿回答,动作流利地上了马,向公孙暶晔伸出一只手,柔声道,“来,暶晔。” 公孙暶晔犹豫了一下,抓住了沐夜留卿的手,沐夜留卿稍微用了些力,就把公孙暶晔拉到了马上。公孙暶晔伏在马背上,沐夜留卿将身体微微前倾,很容易就把公孙暶晔娇小的身躯罩在了自己的身体下,保证在骑马的过程中不会让她掉下来。 停在不远处树上的小青鸟看见四人已经准备好了,便飞离了树枝,发出急切的鸣叫声,向着远处飞去。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策马跟了上去。 已经出了国都有半个月了,附近的人家越来越稀少,每天日夜兼程地赶路,四人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可小青鸟并没有让他们多休息一分钟的意思,一旦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它就会发出催促的鸣叫,继而用尖尖的嘴啄他们的手,肩膀,甚至是脸。说了也怪,它虽然很小,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杀死。可它的力气却大的惊人,一不留神,他们的手上就会出现一个细小的血痕。 又过了两三天,周围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家了,满眼都是黄沙和断壁残垣,四周的景物已经是越来越荒凉了。 走在最前面的宇文狄忧突然勒住马,受惊的马儿发出嘶鸣,后面的另外两人也慌忙停下。 “怎么了狄忧?”沐夜留卿忙问道。 宇文狄忧立于马上,环顾四周,许久才道:“这条路,是通往秋昀国的路啊!” “狄忧,恭喜你,回家了。”沐夜留卿并不理解宇文狄忧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他只知道秋昀国,是天衡宇文家族的地盘,也应该是宇文狄忧的家乡,于是便道。 “家乡么……”宇文狄忧垂下眼帘,“留卿兄还不知道这条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吧?也罢也罢,不提也好。”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沐夜留卿:“留卿兄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没等沐夜留卿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答道,“这里是澜沧边疆啊!澜沧边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吧!”他的语气已几近疯狂。 另外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都愣住了。 小青鸟飞了过来,狠狠地啄了他的手背,发出非常不满的鸣叫,一下子把宇文狄忧拉回现实。 “澜沧边疆?”沐夜留卿突然开口问道,“我的父亲就是倒在这里的吗?”想到这里,他的眸色暗了几分,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怅然。 “留卿兄可是在思念沐夜大师?”宗政危岳忙过来安慰,“我听说秋昀国里有沐夜大师的衣冠冢,不知留卿兄是否想去看看。” “可以吗?”沐夜留卿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其实我可以带你去。”宇文狄忧突然发话,“不过你要先和它说通。”他指了指肩上的小青鸟。 “那……”还没等沐夜留卿发话,小青鸟竟出人意料地点了头,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赞同的鸣叫。 “既然这小祖宗都同意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带路吧。”宇文狄忧无奈地说着,就策马向前奔去。 又过来三日,终于,眼前不再只有黄沙,湖水,树林,人家,炊烟,都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已是傍晚,三人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这位好心人已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老人在路上看到这疲惫的四人,念他们年幼,就把他们带到了自己家。 老人的住所隐在一片树林之后,静谧,而且景色幽美。当四人来到这片清净之地时,都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馨。 “我这里住所简陋,粗茶淡饭,也请各位将就一下了。”老人动作利索地搬来一张桌子,又搬来几条凳子,“你们坐吧,我去把饭烧上。” “都麻烦您了,又怎么好意思休息。”四人的反应很一致,“我们来帮您。” 四人在老人的指点下做了些事情,当天色暗下来时,五个人都坐到了桌边。老人点燃了一只蜡烛,光明在这个小地方扩散开来,饭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勾起了四人的食欲。 公孙暶晔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筷,倒不是饭菜不可口,主要是多年的礼仪教育让她在吃饭这一点上一直都比较克制。反观另外三人,都是狼吞虎咽,公孙暶晔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因为来的这一路上,他们三个人为了照顾她一个女孩子,都把自己的干粮大多分给了她,现在饿得慌也正常。 老人这时也放下了筷,公孙暶晔便转头和他聊了起来:“爷爷名讳如何?” “敝姓凌,单名丘,字云。”老人的态度和和蔼。 “那就叫您丘爷爷了。”公孙暶晔很有礼貌,“爷爷,你以前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凌丘望着夜空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也不是一直,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年彼岸之殇时我就到这里来了。嗯……应该有几十年了。” “彼岸之殇?”另外三人也都吃完了饭,都听到了这样一个词语,同时投来疑问的目光。 “几十年前的一件大事,或许只是一个传说罢了,并没有太多的人真正见到。”凌丘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屋里去了。 凌丘在靠窗的地方给他们在地上铺了四张床,在这晚春时节,在通风的地方休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凌丘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自己走进了内间。 四人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夜风轻抚着脸颊。今晚是朔月之夜,没有月亮,更没有月光,外面漆黑一片。这时,睡意如潮水般涌来,四人带着疲惫,陆续进入了梦乡。 迷途星路(六) 深夜,低沉的古琴声打断了他们的梦境,沐夜留卿刚起身想出门查看,却被宇文狄忧拉住了。宇文狄忧指了指窗户,示意他们从窗户往外看。 一道白色的身影坐在树下,就好像黑夜中的一道光。他的腿上放着一把素朴的古琴,一双蓝眸中流露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优美的琴音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琴师!”沐夜留卿的语气中有几分欣喜,“是他回来了!” “嘘——小声点,先看看情况。”宇文狄忧一下子就显得紧张起来了。 空灵的古琴声在这小院里回荡了好些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可是在等人?” 琴师毫不慌乱地停下了琴弦,昂起脸,目光正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俊柔的脸庞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了?”但他还是冷冷地问道。 “啪——啪——”一人拍着手从阴影中走出了来,“界上倒是好雅兴,居然对这种事情都一点儿不担心。在下在做这种大生意的时候,从来可没有这番悠闲。”四周黑暗,只看得清那人的大概身材轮廓,不算太高,全身裹在一件大斗篷里更显瘦小。看不清面容,虽然说话方式显得老成,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孩,而且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女孩说完,还轻轻的笑了一声。 “怎?大事,便不遣隐来。”琴师冷笑一声,淡淡道,“果是商人。” “商人?”屋内的四人听见,都会心地点了点头,他们之前就绝对琴师和隐和这个“他”之间一定有某种交易关系,现在看来,他们最开始的推断没有错。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可能就是隐口中的“他”了。 “没想到界上能看得如此透彻。”女孩赞赏地说道,“商人,一切以利为本,如此大事,怎么放心交给他人。” “少废话。”琴师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耐心,“筹码?还是记忆?” 还是?四人听到这一词汇,原来,琴师与这个女孩做交易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呵,当我白痴么,殷默苍?你给出的筹码很廉价啊!”女孩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这么小气,恐怕是换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的。我说过了,向来公平交易。” “殷默苍?”原来琴师叫这个名字。可是在他们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互相投来了疑问的目光,然后同时摇了摇头。 “嗯?”殷默苍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便没有了下文。 “你想要的是我的力量,对吧?”女孩摊开手掌,又随即握掌为拳,“自然以力量来交换力量。” “何物?”殷默苍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语气已接近冰冷,透着寒意。 “我要帝尊的一半力量!”女孩直接亮出了她的底牌,语气坚决,好像容不得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殷默苍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 “界上果然爽快,和您交易还是那么愉快。”女孩伸出一只手,一点暗红色的的光,在她的手掌心中翻滚,跳跃。她轻轻地一抬手,那点光芒就向殷默苍飞去。 殷默苍微微一抬手,就接住了这点光,他的指缝中闪过一点红光,再张开手时,那点光芒已消失不见。“私下交易,有客?”殷默苍突然开口。 “界上哪里的话,哪边的几位,不是界上的客人吗?”女孩冷静地回答,说着,她微微转了下身,面朝着沐夜留卿他们,“这样打破交易的规则,界上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 “解决。”殷默苍低声回答,一时间,他周身的气场大增,身后出现无数黑色的烟雾。殷默苍一抬手,房间里的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黑暗,就直接包围了他们。 强大的气息压抑着四人,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唔——”公孙暶晔低低地**了一声,便倒下了。 “暶晔小姐……”宗政危岳刚想回头看看,腹部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击中,身体直接飞了出去。 “狄忧兄……还撑得住么?”沐夜留卿吃力地转过头,问道。 宇文狄忧当时听得身后的声音,便把注意力转向了那边,现在又突然听到沐夜留卿唤他,便走了神,刚想回答,肋下却猛地遭到重击。宇文狄忧吃痛,身体向一边歪,也倒下了。 沐夜留卿已经深感疲惫,他的咽喉好像被什么遏制着,让他呼吸都很困难,他想起之前宇文狄忧的推断,他有些后悔没有听宇文狄忧的话了。“就要在这里倒下吗……”沐夜留卿的声音中饱含着不甘,他的视线越发模糊,他缓缓闭上眼。 一抹暗红色的光在他的眼前闪过。 除夕贺文 一大早,沐夜留卿还未睁开朦胧的睡眼,就顺着炊烟的气味,打着哈欠走到厨房门口,刚想探头看看今天早饭吃什么时,就和厨房里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沐夜留卿你个懒虫!这种时候都偷懒,快给我去洗洗脸干活去!”耳边传来公孙暶晔的怒吼。 沐夜留卿吃了这一吓,睡意一下子消退了不少。洗漱妥当后,他再次走进厨房,在一片云雾缭绕中,他看见案板上整整齐齐摆着饺子皮,肉馅,年糕等。“今天是除夕?”他顺便看了一眼那在厨房角落忙碌的身影。 “那是当然,去把白菜切了。”公孙暶晔命令道,“今天姓宇文的和危岳哥要来,他们说他们会早一点过来帮忙的,我还邀请了玖凌哥哥,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今天事情还挺多……”沐夜留卿嘟囔着,乖乖拎过案板和菜刀就干起活来。 草草地吃过午饭,比起即将要享受的这一顿大餐,沐夜留卿和公孙暶晔吃的这一顿简直不能更寒酸,勉强填饱了肚子,便再次投入了对晚宴的制作中。 “小六,小姐吩咐灯笼挂这边。”公孙府门口,一家丁对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家丁喊道。 “好好好,马上来。”被点名的小六答应着匆匆跑来,没想到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了,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很轻松地就把他扶了起来。“小心。”那人道。 “谢……谢!”小六忙不迭地道谢,抬头看时,就见一少年正冲着他笑,而他的身旁还站着另一位少年。 “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宇文家族宇文狄忧,宗政家族宗政危岳来拜访。”宇文狄忧这时显得非常有礼貌。 小六还没出声,一旁另一个干活的小厮便回答:“二位贵客名讳,早听小姐说了,无需通报,里面请,里面请!”他一边做着手势,一边道,“小姐在后厨,早就等着两位了。” “你们来了?”公孙暶晔看到两人分外激动,“正好,留卿哥在和面呢,马上就可以包饺子了。” “敢情我们真是过来干活的。”宇文狄忧朝身后的宗政危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吧?到别人家蹭饭,就别抱怨了你!”宗政危岳都懒得再跟他说话,挽起袖子也开始干活了。 夜色渐浓,公孙府门前的灯笼透出淡淡的红光,随着鞭炮声一起响起来的是水沸腾的声音。桌上摆着的都是美味的菜肴,但桌边却没有一个人,只留着那些饭菜在桌上兀自冒着热气。 公孙暶晔望着天空,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公孙暶晔的肩头。“暶晔,其实你不用等我们,别饿坏了自己。”她的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玖凌哥哥?”公孙暶晔很是兴奋。 “玖凌前辈?”另外三人也朝这边看过了。 笙玖凌微微点头:“好久不见了,对了,你们不介意我再带个人吧?”说着,他侧身让了让,四人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空灵?”这次是宗政危岳最先叫了出来。 “咳咳,纠正一下,我叫空桓染。”空桓染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听说地界的除夕很热闹,所以我也跟着玖凌来了,你们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当然欢迎。别在这儿站着了,快过来吃把,饭菜要凉了。”沐夜留卿招呼道。 “呜……你们地界的东西真好吃。”空桓染满心舒畅。 “注意形象。”笙玖凌推了推他,低声提醒。 “二十三,灶王老爷上了天,二十四,刷下对子写大字,二十五,家家户户糊窗户……”公孙暶晔突然哼起了童谣。 “暶晔,你从哪里学的童谣,都唱跑调了。”沐夜留卿开玩笑道,“你这样会影响大家心情的。” “坏人。”公孙暶晔嘟着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觉得暶晔唱的挺好的。”笙玖凌浅浅地喝了口菜汤,评价道。 “二十三,灶王老爷上了天……”没多久,沐夜留卿也哼起了走调的童谣。 “哈哈,沐夜留卿你还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唱起来了!”公孙暶晔笑得极为开怀。 “哈哈哈哈……” 注:本文与原剧情没有直接关系。 奉上一篇除夕贺文,祝大家新年快乐。 迷途星路(七) 一夜无梦,或者说,整个夜晚都是一场噩梦。 沐夜留卿环顾四周。黑暗,窒息,绝望,他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旋转,使他的头脑混浊而且疼痛。他尝试着动了动有些麻木的四肢,但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禁锢着他,他越是想要挣脱,那些禁锢反而越强。最后,他只能放弃,已经疲惫至极的他只得耷拉着头,等待着自己的身体从麻木,变为僵硬,再变得冰冷,最后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他还活着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夜留卿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很熟悉,沐夜留卿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回忆起这便是刚才和殷默苍交易的那个女孩。 “还活着,主人。”这是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听着也很耳熟,但沐夜留卿就是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救……我。”沐夜留卿吃力地抬起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但他的四周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我已经救了你了。”女孩回答,“殷默苍留下了你们的性命,我帮你留下了这段记忆。” “……为什么?”沐夜留卿很是不解。 “呵呵。”女孩轻笑了一声,这才回答,“交易的筹码嘛,我可是个商人。” “交易?哼,我没打算和你交易。”沐夜留卿打算装作不屑的样子别过头去,可是他的脖子也动不了。 “唉——这也由不得你,甚至由不得我。”女孩的语气中甚至多了几分无奈,“这笔交易,你我都必须做。这一命运,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了。” “交易的条件,是什么?”沐夜留卿此时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了,他不再多问,直接提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思考:“其实很简单。”她终于开口了,“我帮你留住了这段记忆,但是关于这段记忆,我你不能说出一丝一毫,我很想看看,一个人要是知道一个大秘密,却不能说出来,让这个秘密烂在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呵呵!”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恶趣味。“不过放心,当你完成在星界的事情之后,如果你愿意回到地界,去做一个普通人,那这一契约就无效了。而且,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点支持和帮助的。” 沐夜留卿听了,略微思考了一下:“我想这样的筹码不太公平。” “主人难得要这么低的筹码,请公子知足。”另一个女孩开口了,她的声音里似乎有些不满。 “没关系,楠。”女孩开口阻止了楠,“那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沐夜留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缓缓说出一句话,一时间女孩和楠都沉默了,黑暗中,只听到沐夜留卿的一声轻笑。 “没问题,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呢,这我可以帮你。”这次女孩没有思考太久。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被称为楠的女孩有些惊慌:“主人,这……对您不太好……”她想阻止女孩。 女孩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继续缓缓道:“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我再送你个小礼物吧。放心,这次不需要什么报酬。现在,我把所有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你听好……”沐夜留卿感到有一个人凑到了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感到全身的禁锢突然被松开,沐夜留卿缓缓睁开双眼,却正好和一双美眸对视。 “留……留卿哥,你……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还略有几丝尴尬。 “暶晔?”沐夜留卿先用手支撑着身体做起来,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四周已无别人。他再转回目光时,就看到自己跟前的小女孩。 此时公孙暶晔的双颊飞起两片红霞,她低着头,都不敢正眼看沐夜留卿。她也过来好久才开口回答:“留卿哥……醒了,就出去吧,有点重要的事……” —— 沐夜留卿跟着公孙暶晔一起来到竹屋的后院,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看到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好一段时间都没说出话。 一片血红的曼珠沙华,开满了整个不大的院子,这已经很叫人惊奇。而且不知为何,这些曼珠沙华的花茎上都长出了绿叶。虽然有绿叶印衬着,这花看起来更美,但也分外诡异——人人都知道曼珠沙华是花叶永不相见的。 天空早已飘起了小雨,在清晨朦胧的雾气中,这一场景更看不真切,雨中流过些红绿的颜色,看着那在风雨中微微摇动的曼珠沙华,让人真的以为来到了黄泉路上。 廊下,凌丘拄着拐杖,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不停地喃喃道:“彼岸之殇……”宇文狄忧和宗政危岳站在他的左右,这三人的眼神都有些失焦,似乎被这一景象迷住了。 “你们……”走在前面的公孙暶晔这时也停下了脚步,目光也痴痴地望向院里,沐夜留卿这才发现不对。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抬手,院中的曼珠沙华的绿叶片片枯萎,红色的花瓣纷纷掉落,慢慢融进了雨中。 另外四人突然回神,他们都转头看向沐夜留卿,只见他低着头,目光留恋在手心中握着的那一朵特别的曼珠沙华上,那一朵并没有绿叶印衬的曼珠沙华,花瓣红得仿佛鲜血。而且那朵花中,一丝丝地透出非常危险的力量。 “留卿哥……你怎么?”公孙暶晔非常担忧。 沐夜留卿缓缓抬起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红光,带着疯狂和嗜血的杀意。他摊开手掌,掌心中的曼珠沙华绽放出光芒。他的身后腾起无数黑气,在半空中凝成型。 四人已感到不妙,宇文狄忧反映最快,他大喝一声:“快躲开!”他的掌心里闪过一道紫光。 一瞬间,黑色与紫色交织在了一起。 “这是……”凌丘看着交战的两人,若有所思。 迷途星路(八) “轰!”一声巨响后,烟尘斗乱,碎竹四溅。 还不待这些烟尘自行散去,一团黑气就硬生生把烟尘撕碎。沐夜留卿背靠着竹屋的墙,他的样子很狼狈:发丝上已粘上了灰尘,一只耳朵被飞溅的竹片划伤,正淌着鲜血,青色衣袍上被划出了数道口子,那中间也浸着鲜血。身后的黑气散了不少,但他依然煞气不减。 反观立在阶前的宇文狄忧,只有鞋尖沾了几丝尘土,那一身紫袍都看不到一丝褶皱,而此时,他眼中含着笑意看着沐夜留卿,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紫玉扇,似乎对这场战斗胸有成竹。 “留卿兄,我不知道你现在所有的力量是怎样来的。它非常强大,甚至远在我之上,也很危险。”宇文狄忧这时突然开口,“但你现在根本没法控制它,所以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停手吧。” 沐夜留卿没搭理他,他咬紧了牙关,丝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唉,算了,既然你听不进劝,我也就只好动手了。”他轻轻一招折扇,地上的碎竹都浮在了半空,同时外面还笼罩着一些紫色的灵力,好似一根根坚刺。“虽然这把扇子我也是刚刚得到的,用起来还不太顺手,但对付现在你你,绰绰有余。”宇文狄忧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凌丘见状有几分担忧,他已退到了战圈之外,但还不忘对着宇文狄忧喊声:“小公子,十方扇你用得还不稳当,切记不可逞强啊!” 但宇文狄忧却是无暇顾及,因为面前的沐夜留卿已经弓起身体,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古怪的声音,像是捕猎前的野兽。黑气慢慢在他的面前汇聚,准备着时刻进行防御。 公孙暶晔目睹了这场战斗,她很是心疼,她忙喊到:“姓宇文的,你住手!留卿哥他,已经伤得很重了……”说罢,她挣脱了宗政危岳拉着她的手,又向沐夜留卿那里走了几步。她看向沐夜留卿:“留卿哥,停手吧,为什么你变成了这样?告诉我。” 沐夜留卿仿佛听到了这句话,他转过头来看公孙暶晔,但带着血色的眼睛目光也有些失焦。他喉咙里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就好像要进击的野兽。 此时,沐夜留卿身后的黑气转移了目标。它们不再面对宇文狄忧,现在,它们的目标是——公孙暶晔。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映,一团黑色就已经将公孙暶晔完全包裹,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抹青色也进入了那团黑气里。 ———— “暶晔小姐!”一旁宗政危岳还没能伸出手,他就已经看不见公孙暶晔的身影了。他后悔没有拦住她,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但那一团黑气,——或者说是沐夜留卿,并不打算给他太多的时间去忏悔,那团黑气吞噬了暶晔,便扑向了最近的他。 只觉得巨大的压力向他袭来,即使早已拔剑在手,但手臂根本就没有挥剑的力气,他感受到的,是极大的恐惧。一向胆大的他这次根本没有勇气反抗,居然怯弱地闭上了眼。 “危岳,快到丘爷爷那边去,这里我来挡着。”宇文狄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就你?呵,算了,姓宇文的,你也别来插手了。”他们背后突兀地响起了公孙暶晔的声音,两人都忍不住转头。 没了宇文狄忧的抵挡,那团黑气就借势向他们击来。“让你停手就停手!”公孙暶晔低低地呵斥了一声,一道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凝成一把利刃,轻松斩断了那一团团黑气。 另外三人带着惊讶看向公孙暶晔,却因为迎着天光,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甚至她的身影看得也有些虚幻。唯一可以看清的是一只玉手,紧握着一把古铜色的匕首。此时,挡在他们之间的黑气慢慢散去,公孙暶晔与沐夜留卿对峙着。 沐夜留卿眼底的血色依然没有散去,公孙暶晔略微皱了皱眉,目光中有些不满,她看向沐夜留卿:“沐夜留卿,你现在给我记住,以后,除了我,你不许被任何人欺负;没有我的命令,你也不许欺负任何人。”现在的公孙暶晔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只用一个字来形容足够,那就是——强。 她看着沐夜留卿的样子,心里满是悲伤。她就那样看着沐夜留卿,看了好一会儿。 沐夜留卿似乎非常不喜欢面对这样的凝视,他甩了甩头,黑气已经慢慢重新在他身后凝聚。 公孙暶晔见沐夜留卿依然没有清醒,她咬咬牙,举起匕首,轻轻划破了左手的掌心。 沐夜留卿的鼻翼微微扇动,这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了他的兽性,身后的黑烟拧成了一股股黑绳,旋转着冲向公孙暶晔。 一支青色的剑从黑绳中穿过,霎那间,一块沾有血迹的白色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沐夜留卿的心口。 那石头看似小巧轻薄,却因为蕴着内力,这样的力道掷去,沐夜留卿脚下没站稳跌坐在地下,再也没站起来。 烟尘退去,“咣当!”公孙暶晔再也握不稳那把匕首了。古铜色的匕首跌落到地上,她也因为精疲力尽倒下了。 “把他们扶进屋子!”凌丘忙命令道。 宗政危岳背起疲惫不堪的公孙暶晔,走过来,和宇文狄忧一人架起沐夜留卿的一条胳膊,往房里走去。 凌丘依然拄着拐杖站在院中,喃喃自语道:“不一般啊,真的不一般啊!这些孩子,您果然没有看错,我们都没有看错!”凌丘抬头望着树梢,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你说对吧?” 空中传来极其深远的一声鸣叫。 迷途星路(九) 一缕柔和的光线照进了沐夜留卿的眼睛里。 伴着一阵极低的谈话声,沐夜留卿的视线也由朦胧渐渐变得清晰。 只感到全身都有些酸痛,他还是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数道新鲜的伤口。他略微抬眼看了一下周围,还是身在那座竹屋里,不过夜色已深,房内燃着一支高脚铜油灯。床沿边,趴着的是熟睡的少女;不远处,立着的是两位蓄势待发的少年,他们的目光里含着警惕和几分担忧;墙角,砂罐在火炉上被烧得“咕咕”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药香,坐在一旁的老人放下手里扇火的蒲扇,将砂罐从火炉上拿起,小心地将里面深棕色的液体倒在一个陶瓷碗里,拄着拐杖慢慢送到床边。 一切都恍如隔世。 沐夜留卿木然地借过凌丘递来的药碗,收回手时,手腕一抖,几滴药液从碗边溅出。 公孙暶晔突然惊醒,抬头看了看正在喝药的沐夜留卿,眼神清明,再没有清晨的那种疯狂,声音便惊喜到有些发颤:“留卿哥……你没事了?” “没事。”沐夜留卿几口喝下药,把药碗放在一边,略有些惊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站在一旁观察他许久的宗政危岳终于走了过来,“……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他非常简短地把早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所以,我已经睡了一天了。”沐夜留卿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几丝疲惫。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办呢?尊敬的星语神继承人。”宇文狄忧这时也走了过来,“你又耽误了一天的时间。”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沐夜留卿掀被而起,看似虚弱的他居然在下床的时候站得很稳。但众人还是赶忙扶住了他。 “现在刚过三更,天光又不明,正是贼人出没的时候,行走危险。更何况你现在又能去哪里?”凌丘劝慰他。 沐夜留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问凌丘:“丘爷爷,您知道哪里有源星木吗?” 凌丘因为这个问题一愣,不知道沐夜留卿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正在思考时,宇文狄忧却抢先反问道:“这是秋昀国特有的树种,但也只有极少的数目,在秋昀国知道的人都不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文彧公孙家族的藏书可不比你们宇文家的少,我闲时也看,也便知道。”沐夜留卿淡然一笑,“而且我得到消息,那里就是通往星界的入口。” “你……”宇文狄忧心中有些疑惑,刚开口想问个清楚,凌丘却出了声:“我少时也在秋昀国待过一阵子,似乎在城郊有一株。”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里应该是离我这儿最近的一株了,你们如果赶时间的话现在就可以走,这里和秋昀国还有一段距离,你们现在出发,正好赶得上卯时开城。” 凌丘话音刚落,宇文狄忧便开口了:“不,还有一个地方,距离最近……” ———— “丘爷爷,您快回去吧。”公孙暶晔冲着送他们出来的凌丘道,“您可别着凉了。” “也无大碍。”凌丘一边说一边转身道,“那你们可要小心。” “好!”四人回答,目送着凌丘的背影消失在竹影中,这才转过头来关照着手里的马匹。 “啾啾!”伴着一声清脆的鸣啼,一道青色的影子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停在公孙暶晔的肩膀上,歪着头撒娇求蹭。 “小祖宗也回来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宗政危岳有些无奈地看着公孙暶晔肩上的那只小青鸟,说着就翻上了马背。 “狄忧兄,能麻烦你带下暶晔吗?我的身体不行,怕带着她会有些危险。”沐夜留卿转向正准备上马的宇文狄忧,诚恳地请求道。 “没问题。”宇文狄忧回答地很爽快,并对公孙暶晔伸出一只手,“暶晔小姐,请。” “不要!”公孙暶晔立即拒绝了他,对他吐了吐舌头,跑向另一边的宗政危岳,“危岳哥,你带我好不好?”她的语气里满是撒娇。 “好……”宗政危岳一把把她拉上了马,待她坐正后,双腿一夹马肚,便向前奔去。 “唉——”宇文狄忧尴尬地收回手,默默地上了马,自嘲似地说,“看来人品还是没能挽回来啊!” 沐夜留卿笑而不语,他上马后对宇文狄忧说:“我身上还有伤,不能骑太快,我在后面远远跟着你们就可以了,你们入城后稍微等我一下。”其实他说了谎,他只是想在后面等一个人…… “好的。”宇文狄忧却没有怀疑,他看了看已经在前面的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也策马跟了上去,但也不忘叮嘱沐夜留卿,“你千万小心。” “放心。”沐夜留卿回答着,也慢慢跟了上去。 ———— “啧,你还真会装。”不多时,一个声音出现在沐夜留卿的耳边。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分外明显,但是也很明显,在前面的三人并没有听到。 “你终于来了。”沐夜留卿轻声回应着,露出了隐秘微笑。 [时间回到昨夜……] “我需要你在契约还有效的时间里,适时地给我提供一些帮助。”沐夜留卿缓缓地说道,他从这个女孩的一些话里,可以判断出女孩并不是常人,能想个办法让她帮助他们是再好不过的了,毕竟星界那边的情况又不明确。他总觉得这个女孩知道很多东西。 比如说,现在…… 女孩不仅答应了他,反而还承诺送给他一个小礼物。他感觉到女孩凑到了他耳边:“你听好,现在你只需要去找源星木,你不需要问我它在哪里,你只需要当着另外的那四个人的面提出这个问题,自然有人会回答你。”女孩停了下,接着说,“现在我说的才是最重要的,黄昏时你必须到达那里,想办法取到树梢处的一根嫩枝,用它刺破眉心和左右手手掌,然后将血滴入树根中,就这样。” “这么麻烦!”沐夜留卿忍不住开口了。 女孩无视了他的话,继续说:“现在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了,小辈。”沐夜留卿听到她最后的那个奇怪的用词,心里的疑惑才刚刚升起,女孩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你醒来后必须吸收一些力量,那是殷默苍留下来的,但是你的凡人之躯是没办法承受那家伙的那种疯狂的力量的,不过那四个人里有人能帮助你。” 沐夜留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女孩的声音又响起了,多了几分安慰:“你放心,你能平安地吸收那股力量的。不过,那股力量会在你体内沉眠,但是封印在眉心。” “那……”沐夜留卿张开了嘴,但只发出了这样一个音节。 “是的,你在刺破眉心是,封印也会弱化,那时候你离开了这里,那种力量会更加无法克制。所以,这个东西送给你。只要不离身,就会有作用。”感到女孩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中,然后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依旧用那充满恶趣味的声音道,“那么我们之间的契约现在也成立了,让我看看吧,这个游戏的乐趣。” 迷途星路㈩ “我建议你先把马鞍旁夹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带在身上,不然这是无法发挥作用的。”沐夜留卿还没有说话,女孩却先开口了。 沐夜留卿乖乖遵守了她的命令,把骑马的速度放得更慢了一些,然后放开一只握着缰绳的手,伏下身子去,将手探进夹袋里,果然摸到了一个物体。他直起腰来,看着手里的一个奇怪的东西:一块染血的白色石头。 “这是……”虽然早晨的事情他几乎疯狂到失去意识但他还依稀记得这就是公孙暶晔掷向他心口的那块石头。 “你说对了。”女孩轻笑了一声,“千万将它保存好哦,这上面可是沾了你的心上人的血液。” “你……”沐夜留卿顿时感到脸颊发烫,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思绪停滞了好一会儿,他才动手将石头放进了袖筒里。 “不得不说,小辈,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女孩继续调侃道,“我还没有想到这样做会产生这样强大的力量。” “哦?”沐夜留卿只这样回答,但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以凌丘的力量为引,以殷默苍的力量为载体,来重新使用我的力量,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女孩徐徐道,“小辈,你可真有好运气,同时吸收三个裁决者的力量,还能活下去。呵呵!” “等等,你说什么?”沐夜留卿低声问道,“什么裁决者?!” 那边再没了回音。 沐夜留卿连叫了好几次,最后只能放弃,他轻轻摇了摇头,又将速度提了些上去,跟上了前面的三人。 ————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秋昀国的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和车马。但是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宇文狄忧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回转头来,只见宇文狄忧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件颇有些年头的斗篷和一顶斗笠,他把这些都穿戴妥当,这才向前面的两人解释道:“我不能让秋昀国的任何人把我认出来,否则你们会和我一起陷入麻烦的。”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无奈。 “为什么?”公孙暶晔非常不解,“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吗?” “暶晔小姐,您可别这么想。”宇文狄忧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暶晔小姐,你的易容法器能借给我用一下吗?” “可是,这……”公孙暶晔有几分为难。 “暶晔小姐你放心,这里已经是秋昀国了,应该没有什么认识你的人了,反倒是我,有点麻烦……”宇文狄忧并不想解释太多。 “这个……”公孙暶晔有些踌躇,但还是从包袱里拿出一支簪子,递给宇文狄忧,“这个簪子只能让你的容貌看上去像……谪月——一个女孩子,懂吧。” 宇文狄忧的手一顿:“这……略尴尬啊……”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给我吧,若是再给你们添更多的麻烦,可能我的人品在暶晔小姐你这儿更无法挽回了。”说着他还向公孙暶晔眨眨眼。他无奈地取下了头上的斗笠,用簪子在头上绾了一个发髻。 “啾——”停在公孙暶晔肩上的小青鸟长鸣了一声,差点从她的肩上掉下来。 “狄忧兄,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姗姗来迟的沐夜留卿看得宇文狄忧现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有意见?”宇文狄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唉唉唉,狄忧你别生气,你这样会暴露的。”宗政危岳从身后抱住了宇文狄忧。 “真是的。”宇文狄忧低声道,又把斗笠往下拉了拉,眼底的精光也被斗笠的阴影遮住。 “走吧,开城了。”宗政危岳在前面叫道。 “等等!”宇文狄忧还停在后面,他已经下了马,把马栓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先把马放在这里吧,否则这样进城太显眼。而且——”他又补充道,“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们了,相信它们的主人会把它们带走的。” 一阵卷携着黄沙的风吹来,四人的背影隐没在其中。风,吹动了树下的几片落叶和枯草。 没有马蹄印。 ———— “狄忧兄,这是往哪里的路,为什么路上都没有什么人?”沐夜留卿环顾四周,除了地上是人力铺的青石板路之外,无法将这里的一切和人类居住联想起来。 “通往哪里么……呵!”宇文狄忧抬头望向前方,“不就是你想让我带你去的,沐夜大师的衣冠冢么!” “什么?就这么个荒凉地方,不是说你们宇文家族的人都很尊敬沐夜大师这个对手的吗?”公孙暶晔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平。 “对,正因为如此,这里才会被划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沐夜大师的亡魂安眠,所以,这里方圆四十里都无人居住。”宇文狄忧一改往日的不着调的模样,变得正经起来,也许是这里肃穆的气氛影响到了他,他的声音都放得轻了些,“而且,为了表示对大师的尊重,更将他的衣冠冢埋在我们所谓的神木——源星木下。” “可是……这种神圣的地方,居然都没有守卫的吗?”沐夜留卿又警惕地看向四周,可是四周的草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似乎在这条路上,就只有他们四个活人。 “当然,如果这里有守卫,我也不会冒险把你们带……”宇文狄忧的语气中有几分得意,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客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不是在这儿吗?” 出声的人听声音应该是个男子,虽故作老成,但语调中还有几分青涩,可以猜测应该是和他们一般大的少年。这名少年一袭黑衣,脸上蒙着一张黑色的面具,使人看不清脸容,他的个头比四人都还要矮上几分,而且,看上去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如果一起上应该可以解决他。沐夜留卿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现在,已经不能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了,所有挡在眼前的人,都解决的好!这样想着,沐夜留卿已拔刀在手,而眼前是少年也将手一握,一柄红木扇柄的折扇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宇文狄忧一见少年手中的红木扇,瞳孔缩了缩,这……没想到十年了还能再见到这位老朋友,再见到—— “临悠,先停手好吗?”宇文狄忧温声道,“是我。”说着,他在另外几人的讶异的目光中取下了头上的簪子。 面前的少年松开手,那把红木扇也掉到了地上,可是他也不管。他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扔在了地上,扑到了宇文狄忧的怀里,略带哭腔地喊道:“九哥——” 宇文狄忧搂着怀里少年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脊背,微笑着看着少年那水气氤氲的眼睛,“临悠,别哭,你忘了十年前,你答应我的话吗?” “记得,无论遇到什么……呜……都不能哭——可是九哥,我真的好想你……”宇文临悠在宇文狄忧的身上乱抓,“九哥,真的是你!我太高兴了——” 这兄弟相见的感人场面在另外三人眼里看起来各外别扭,虽然实在是不忍心打扰这对兄弟,但宗政危岳还是走过去拍拍宇文狄忧的肩膀,低声提醒他:“狄忧,到点为止好了,太丢脸了。” “好了,临悠。”宇文狄忧直起身来,摸了摸宇文临悠的头顶,正颜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现在你被调来给沐夜大师守墓了?” “不是。”宇文临悠抹掉了眼泪,“是昨天进城的一个常和我们合作的商人,让我今天来这里迎接客人,可我没想到是你,九哥。” “等等,你说的商人,是什么样的?”沐夜留卿先一步冲了过来,抓住了宇文临悠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他的面容?” “你是……”宇文临悠显然是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映,而且怀疑得看着他,不给他答案。 宇文狄忧赶紧出来解释:“这位是沐夜家的最后一人,沐夜留卿,他想来看看沐夜大师的衣冠冢。然后这二位是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宇文狄忧又指向身后,“我们是朋友。” “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沐夜留卿显得很急切,连另外三人都感到非常奇怪。 “她啊……就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说不定比我还小一点。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很聪明。”宇文临悠摸着下巴望着天思考,“我在想一个女孩能知道这么多,为什么呢……” ———— “老九,你终于回来了,快,给姐姐看看。长高了,也瘦了。”此时的宇文狄忧正被宇文明姝——他的六姐,抱在怀里各种望闻问切。 因为在半路杀出个宇文临悠,硬把宇文狄忧拖过来见同样想念他的六姐,而宇文狄忧也说反正必须等到傍晚才能开启源星木,到自家六姐管理的衡文阁来坐坐,何乐而不为呢? “唉,你又走神。我说小辈,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沐夜留卿此时并没有时间来搭理这对姐弟,因为此时正有个不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 “你们先休息下吧,今天不会有人进来打扰,若是想看看这些书,只要不损坏都是可以的。”宇文明姝也不忘招呼另外三人。 宇文狄忧这时也从宇文明姝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六姐,谢谢你提醒我,我还要在这里查一些事情。”说着他对已经对这个屋子布局完全迷糊的三人解释,“这个屋子是以八卦布局的房间,每个房间里是以九宫排列的书架,然后以干支排序。所以要小心,别在里面迷路了,还有,乾字间里藏的都是宇文家族的一些秘密法术,外人不可以进去,其他的就随便了。不过你们要不要查一些有关星界的资料,我还记得,嗯……巽字间,震宫,整个都是。” “那真是谢谢你了,姓宇文的。”公孙暶晔最先跑进去,宗政危岳也跟了上去。 “兑字间,离宫,辛卯”在沐夜留卿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沐夜留卿原本想跟上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里有什么?”沐夜留卿看着宇文狄忧和宇文明姝一起进入了坤字间,这才低声问道。 “可以控制星界一切生物的法术,你不打算用吗?尊敬的星语神继承者。”女孩回答。 “可是,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对吧?”女孩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嘁,那个宇文临悠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也是经常和他们合作的。” “果然是你!”自己的猜想被肯定,沐夜留卿自然有些兴奋,声音也大了些。 “留卿哥,你说什么?”巽字间里传来公孙暶晔的声音。 “没……没什么。”沐夜留卿连忙圆谎糊弄了过去,此时他已经进了兑字间。 “离……辛卯,是这个吗?”沐夜留卿拿起一块被撕破的陈旧丝帛,“可为什么只有下半部分?” “另一部分在乾宫,庚寅。”女孩仿佛能看见这个房间一般,“你记住,这个法术可以让你控制所有的星界生物,但是,如果你要用,就必须用完整的咒语,否则,会有大灾难的。所以,千万不能出错。” “这个上卷真的就只有这样几句吗?怎么下卷就这么长。”沐夜留卿很奇怪地看着手中的一张丝帛和一本书卷。 那边再次没了回音。 “什么习惯……”沐夜留卿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这时,一个在角落里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宇文家的藏书不少,但大多以书卷和牛皮卷为主,竹简和丝帛也有,但这是……一块亚麻布,还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等等,这上面写的是…… ———— “啪嗒!”兑字间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迷途星路(十一) “怎么了?”宗政危岳最先听到声响,他和公孙暶晔放下手中的卷轴,就往兑字间奔来。 沐夜留卿蹲在地上,脸上有几分歉意:“我想拿高处的那个卷轴,一伸手,袖子里的东西就不小心滑出来了了。真的非常抱歉。”说着他把那块石头握在手中,重新放回了衣袖里,尽量不让他们看到上面的血迹。 宇文狄忧和宇文明姝听到动静也过来了,看到没有东西损坏,都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的,你要看哪个?我帮你。”宗政危岳这时体会到了身高的优越性。 “等等,危岳兄,你看这是什么。”沐夜留卿叫住了他,从地上捡起一块亚麻布,举到了各位眼前。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好小的字,都看不太清楚。”公孙暶晔一把抢过,却发现要细看上面的内容根本不太可能。然后她就递给了宇文明姝。 宇文明姝看了一眼,也表示说:“这字迹我也认不出来,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我还真不知道。” “那能想办法看清上面的内容吗?”沐夜留卿这时候也凑了过来,其实自小习武他耳聪目明,这些字他确实看得清楚,他早就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这才想到让他们看看这些东西。 但是不得不说沐夜留卿的演技真的很到位,倒是骗过了所有人。 宇文明姝点点头,一只手在那块布上抚过,那上面的字瞬间发出光芒,一个个从布上飞出来,浮在半空中。 “殷默苍,阴落桐……这两个应该是人名吧,可怎么听都没听过。还有这个平烟阁,应该是个地名吧……可这是那儿啊,我走过这么多个地方,都没听过。”宗政危岳疑惑地皱起眉头。 “宇文邱云?”宇文狄忧早已看到了后面去,这个名字的出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注意力也集中了起来。 “你们看这里!”公孙暶晔这时凑了过来,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仍然是令他们无法理解的词语。 “裁决者?这里还有一个宇文绝朔。”宇文狄忧看后,眼中的兴趣立刻消失了,又变回了以前的那种慵懒,还带着淡淡的不屑,“我说六姐,这不会是我们宇文家的哪段历史被忘在这里了吧?” “我怎么知道。”宇文明姝一脸不快地看着自家弟弟,“兑字间放都都是些无聊的杂记,除了清点书籍,我也很少进来的。” 呵呵……无聊的杂记。沐夜留卿在心中默默地冷笑,这里可是放着可以控制星界所有生物的法术的……这些宇文家的人心可真大。 “算了,这也应该也是什么无聊的杂记了。”宇文狄忧把那块布放在一边,“那就放回去吧。” “也好,这已经入日了,我们也该往源星木那边去了。”沐夜留卿有些失望,他的这一场戏,很明显没有达到目的,他再一次在更多人面前提出这个问题,但同样无人知道。而他也无法开口解释,他一旦想说出这些东西,喉咙就发不出声音,而且还有那种窒息般的感受,他实在是不想长时间来忍耐。 原来女孩所说的感觉是这样的吗?果然是可能把人逼疯啊…… “对,怎么都忘了正事了呢?”宇文狄忧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和自家六姐和十弟告了别,便跟上了另外三人的脚步。 “千万小心。”宇文明姝只得叮嘱这一句。 ———— “要是让他们成功到了星界,我的计划就会有**烦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看着四人的背影喃喃自语,“不行,我必须要动手了!” ———— “这就是源星木吗?好壮观!”公孙暶晔和宗政危岳站在一棵树干巨大,树叶金黄的树下不住地赞叹。 宇文狄忧没有回答,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写满了自豪,为秋昀国的神木而自豪。 而此时,我们尊敬的星语神继承人正在做的事情,却有点煞风景。 “不孝子沐夜留卿,本无意打扰父亲安眠的亡灵,可……”沐夜留卿跪在地上,眼中含着泪光。另外三人虽觉得可笑,但都理解他,都没有出声。 于是,直到落霞的光辉快要在天边消失不见时,沐夜留卿才念完了这一大段文字,站起身来,看着天边快要消失殆尽的霞光微微苦恼。 “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到树梢吗?”沐夜留卿转过来看向另外三人。他表面上是在问三个人的意见,其实只是问宇文狄忧一个。 “我可以把你送上去。”宇文狄忧也并没有打算回避他的问题。他取出那把紫玉扇,对着沐夜留卿轻轻做了个向上抬的动作。一点紫光,在沐夜留卿的脚尖出现,然后迅速蔓延,直到包裹了他的全身。然后,他的身体就开始飞快地向上飞去。 “留卿兄,你动作迅速一点,树梢上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的法术也坚持不了多久。”宇文狄忧的声音从树下远远传来。 “知……”沐夜留卿刚想回答,但那个立在树梢上的人影却让他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那人背对着沐夜留卿,身材说不上瘦弱,但也绝对称不上强壮,一身朴素的白衣,看似无害,那束发的冠冕却极为豪华。不知为何,沐夜留卿已经在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是?”沐夜留卿不敢靠近,只得保持一定距离,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了本座竟敢不用尊称,这一届的星语神继承人就是你这般粗鄙之人吗?”那人缓缓转过身,一双金瞳中已经含着杀意。 一道白光闪过,沐夜留卿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四周的紫光就消失了,而自己也以极快的速度往地面坠落。 “哦?宇文家的悬浮术,还有些加持,勉强能抗住我用不到一成的功力的攻击。”帝尊眯了眯双目,“不过,本座可不会放过你,让你被摔死,你死在眼前本座会更安心。” “可恶……”沐夜留卿愤愤地说,他在开始下落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划破眉心,照那个女孩的说法,破开了封印就可以再次放出那种恐怖的力量。这也是能和帝尊斗下去的唯一筹码。可是,因为帝尊最开始的攻击极含内力,他的身体也都麻痹了。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手指放到了眉心处,但再也没了力气做其他动作。 出人意料的是,当光刃刚刚接触到沐夜留卿的身体,就瞬间变为雾气消失,不仅没有一点痛楚的感觉,甚至连那种麻痹的感觉都消失了。 反观帝尊,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却喷出一口鲜血,而且脚下站立不稳,差点掉下树去。 “反噬……不!这不可能!你还不是星语神,为什么会和我缔结契约!”帝尊睁大了眼,忍不住吼道,“不对,这个力量是……我知道了!是笙玖凌!他放弃了自由,把最后的星力给了你!” “不,你错了,帮我的不仅是玖凌前辈,”沐夜留卿的身影突兀地重新出现在帝尊的视线中,脚上踏着一片紫云,“还有我的朋友,当然,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噎住了。果然,这也说不出来么…… 算了,这样想着。沐夜留卿缓缓开口:“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么多,帝尊宇文。”他大概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于是他举起一只手,在眉心处飞快地划了一下,划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一团黑气从沐夜留卿的身后腾起,然后瞬间开始膨胀,而且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的黑气中还夹杂着红光,被丝丝包裹在黑气里头,而且那滔天的杀戮之意,比起上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该轮到帝尊惊讶了,这种压抑的力量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因为这个力量的存在,他才开始了这个风险极大的计划。但那之中还含着一种陌生的感觉。 恐惧…… 就连帝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想反抗,他尝试着召唤那种力量,可是暗紫色的烟气才刚刚缠上他的手臂,在下一秒又消失殆尽。 因为他在害怕,害怕那种力量。 袖中石也在这时发出了一阵热,沐夜留卿也因此还算清醒,他他轻蔑地看着帝尊,向帝尊的方向一指,一团黑气就直接冲过去将他包裹住了。 突然,闪过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沐夜留卿不得不召回一些黑气来抵挡,也是在这时,一道暗紫色的光束破开黑气。待黑气完全消失,帝尊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让他逃了么……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沐夜留卿喃喃自语,“看来在星界的任务要加重了。”说着,他就想下树去。 “不错嘛,事情解决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让沐夜留卿停下了脚步,“我就是来告诉你,其实只需要刺破左右手的掌心就可以了。” “你当时怎么不说实话?”沐夜留卿有些被欺骗的恼怒。 “因为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告诉了你解开封印的方法。”女孩不疾不徐地回答,丝毫没有说谎的愧疚。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中止聊天的,居然是沐夜留卿,他看着天边最后的几丝若隐若现的微光,眼神里有几分担忧。“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和你计较了。”然后在下一秒,他就跳下了树去。 “留卿哥,刚刚发生了什么?”刚落地,公孙暶晔就跑了过来,非常担忧地问。 “是帝尊宇文。”沐夜留卿非常简短地回答着,同时从衣袖里取出一条嫩枝,稍硬的地方已经被削尖,“大概情况我之后再告诉你们。”他虽然说着话,但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面不改色地刺破了双手的掌心。 天边的最后一抹光芒终于坚持不住了,在地平线上奋力挣扎,最后依然被吞没。 在这样的一瞬间,两滴血,被滴入了树根。 那棵巨树发出极其夺目的光芒,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天空出现了第一颗星时,那光芒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夜幕中,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 【星界 西野】 “啊!” “唔……” “……额!” “啊——” 空旷的山谷中,除了人体落地发出的声响,就只有这些奇怪的惨叫声了。 体验了许久的自由落体运动,三人的头脑都有些糊涂,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留卿哥,哪儿去了?”公孙暶晔缓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什么。 “这儿……”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他们身下传来。 “啊!抱歉留卿哥。”公孙暶晔连忙道歉,并且刚想站起身来,却被宇文狄忧拦住了。 “嘘——安静!别说话,也别动。”宇文狄忧压低了声音,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黑暗中,隐着一双巨大的赤色瞳孔。 —— 致歉:序曲方面写了二十多章,剧情也有些拖沓,主要是因为时间关系,当然……也因为话多。 已经尽量改正,请见谅。 青影赤影(一) 【混浊界】 “可恶……”帝尊扶着墙壁,从秩析殿的阴影处走出来,他的嘴角还淌着丝丝鲜血,但他还没来得及疗伤,就直接到混浊界来了。因为,这样的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进行计划的好机会…… 帝尊这样想着,心里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忐忑,所以他已经不顾自己,就想来打探一下消息。 他故意和秩析殿拉开了一段距离,再走上大路,他一手捂住胸口,撞撞跌跌地望着秩析殿走过去。 远远地可以看到正门口立着三人。 居左一少年,一身蓝色滚边的白衣,银白色的长发垂肩,用一根白玉簪一丝不苟地绾起。一双海蓝色的眸子透露出无限冷漠,和几分威严。 居右也是一少年,冰蓝色的长发随意散着,在风中任意飘荡,他的容貌也因此若隐若现,可那半睁开的一双凤眸所射出的目光,却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居中的是一位稍年长的青年,身材极瘦,着藏蓝色长袍,大半面容隐藏在一个银制面具下,只看得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永远带着自信和几分轻蔑。 就是看上去这样普通的三个人,却是在六界被传闻许久的传奇人物。左为圣尊胤邱,右为玄尊北冥陌殇,中则是使者寂沧。 见得如此大人物却被遣来守门,不用说,一定是殿里的那位的什么命令,看来那位说不定要有什么动作了。 真的是绝好机会…… 正这样想着,也因为眼前的几位大人,帝尊也不敢再这副样子走过去,只有忍着伤痛,肃容而行。 “帝尊何来?”没想到的是,那三位却先注意到他。 “本……额,小人来见界上。”帝尊平时在他人面前高傲,但在这三位面前却显得束手束脚,“有要事禀告,可否烦各位放行。” “界上闭关许久,马上要出关了。我们不可让你进去打扰。”北冥陌殇的回答带着几分慵懒,口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面对北冥陌殇这样的态度,帝尊可依然没打算放弃,他向寂沧深深鞠了一躬:“可否劳烦寂沧使者进去通报一声?” “若你再不听劝,我可只有动手了。”胤邱的耐心非常少,他也不想过多言语。 可帝尊还是拄在那儿,胤邱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点蓝光,就已经聚集在胤邱的掌心中,而且周围的温度也迅速降低。 帝尊只感到身体不得动弹,现在,他心中也在叫苦。以前他根本没有和圣尊交涉过,根本不知道胤邱的行事风格,要知道他是这般难说话,他还不如当时掉头就走。 除非使出那种力量,他根本没法与胤邱抗衡,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恐惧,不是来自眼前的三人,而是来自……地下? 帝尊正思考着对策,这时却响起一个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住手。”那个带着熟悉的压抑感的声音,以前帝尊是如此厌恶,现在却好似一道保命符。 另外三人自然知道这声音的来源,胤邱也瞬间收招,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看着帝尊。 “进。”殷默苍的声音简短地命令道。 那带着无比压抑感的声音,虽然帝尊早已习惯,但这一次,他却踌躇不前。 恐惧么…… “帝尊,请吧,消耗完界上的耐心,后果你是知道的。”寂沧催促道,但语气更像是威胁。 帝尊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踏进了秩析殿的大门。 ———— 帝尊的后脚刚跨进大门,身后的石门就无风自动,而且还传来沉重的落锁声。 但帝尊已经完全没有心思来管这些事情了,因为在高处的石台上坐着的那个人,让他不自觉地把头低了下去。 此时的殷默苍着一身厚重的玄色长袍,过长的袍角垂在脚边,更显出几分华贵。同往常一样,他还是在最外层罩了一件斗篷,拉低了风帽,使人看不清面容,而且因为殿内的光照并不充足,足以让那个黑色的身影随时消失。 殷默苍带着那股压抑的力量逼视着帝尊,帝尊刚抬起头,尝试着直视高处的那个人。然后,在下一秒—— 跪下了…… “臣下帝尊宇文,有要事禀报。”帝尊硬着头皮喊出了这句话,而其声音也有些颤抖。 “讲。”殷默苍示意他继续。 “有人无视星语轮回的规则,破坏星界秩序!”帝尊绞尽脑汁,终于为沐夜留卿和笙玖凌编出了这两个罪名。 “嗯……”殷默苍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字音节,也不知是询问还是肯定。 “敢问界上,可处理吗?”帝尊小心翼翼地问。 “可。”这次殷默苍的态度非常明确。 帝尊大喜,他匆匆起身,向殷默苍告辞:“多谢界上允许,臣下一定为界上分忧。”身后的石门已经打开,他刚转身想走,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敢问界上,是何时开始闭关的。” “两年。”殷默苍居然很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问何来?”但殷默苍提出的问题却有点致命。 “哦……那个,近日臣下无事游地界,见一人如见界上。”帝尊面对这个问题,仔细斟酌了一下,把一部分真话说出来了,“看来,看来是臣下误会了。”说着他忙不迭地离开了。 “哼!”殷默苍看着他的背影和渐渐关上的大门,轻蔑地冷哼一声,“愚蠢。” ———— 【天界 天玑岛】 帝尊面有怒色地坐在岛主的高位上,看着手中奢华玉杯和醇香酒酿,却好似看一个仇人一样。 而在阶下,一个裹着斗篷的瘦小身影正低着头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帝尊盯着酒杯看了许久,终于,他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阶下的那人。 “啪嗒!”那价值连城的玉杯就这样被帝尊毫不吝惜地扔到了阶下,摔成了几块。 “帝尊,可是这酒不如意,那小人马上去换更好的。”阶下人见帝尊怒气渐消,这才谨慎地开口,尽量避开敏感话题。 “好酒,好酒!”帝尊反而更暴躁,抓起手边盘子里的水果就劈脸朝阶下人砸去,“好酒又怎样?还不是比不过那一滴的创世之血!殷默苍可以有,为什么我不可以!”说到了气头上,他一脚踹翻了面前摆满佳肴的长桌,那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滚到了阶下,撒到了阶下人的头上。 阶下人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似乎是心甘情愿做帝尊的出气筒。 “那是只能属于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懂吗?我绝不会和殷默苍共享,我要成为唯一一个!”现在的帝尊好似一个玩具被抢的小孩子,几乎无理取闹,反正现在这座宫殿里就他们两个人,他想干什么都可以,“就因为你们这群胆小鬼,天天要谨慎行事。谨慎有个屁用!不过就是把计划的完成时间拖得更长,给殷默苍留更多喘息时间吗?” “可是帝尊……”阶下人刚刚开口,又一次被打断了。 “可是,可是!都到这地步了还可是,殷默苍的力量增强了,知道吗?要是给猎物太多的时间,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帝尊的怒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可怕的阴沉。阶下人跟在帝尊身边很多年,自然知道这种表情出现,就大事不妙。 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人难以理解,帝尊从高台上走下来,亲自扶起阶下人,心平气和地对那人说:“这个不能回头的计划一旦开始,如果失败,你我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不仅会连秧地、空、星、天四界,师傅他老人家也会被我们连累,然后,你我二人自然自身难保。所以,你!”帝尊立马转变成了强硬的态度。 “帝尊请吩咐!” “去,给我告诉寒翎轩,要想在星神殿坐稳了,就给我多操点心,那部分星力可不是拿来给他耍儿的。”帝尊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阴沉,“让他给我好好想办法,要是让笙玖凌成功突破封印,我们之前做的事情就功亏一篑了。” “还有,我要闭关,现在天玑岛的各种事物都全权交给你处理。”帝尊又补充了一个命令,听上去似乎平平淡淡。 阶下人却一惊,直接跪下表示自己的忠诚:“受到帝尊如此抬爱,小的一定不负嘱托。” “那好。”帝尊满意地点点头,“希望在我闭关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成功,而不是——让我收拾的烂摊子。”帝尊又托着下巴,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惋惜,“若不是因为反噬,强行施力和扛了沐夜家那小子的一击,不得不闭关疗伤,这种事情还是想自己去解决了,毕竟界上都允许了……” ———— 【星界 西野】 我们久违的四人组终于回来了,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狼狈。 还没从坠落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当然留卿兄被一直压着体能也没恢复过来),就突然遇到了一条大蛇,趁着四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不由分说就卷起四人望着山谷更深处去了。 “你想干什么?”见大蛇的速度渐渐变慢,而且它似乎也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公孙暶晔便试着想和它交谈。 大蛇费力地转过那颗巨大的头颅,吐出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是在威胁他们“不要多问。” 看得那大蛇张嘴时,那四颗獠牙上还沾着血迹,公孙暶晔立刻就被唬住了,她试着往沐夜留卿或者另外两个少年那边过去,索个拥抱什么的…… 而很明显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们都被大蛇卷着。 大蛇见她不再反抗,就重新转过头去,它把四人放下,却用身体将他们圈住了,好似一堵高墙,堵住了四人的退路。 “啪!啪!”大蛇用尾巴打击着地面,似乎是催促着四人快走,可是后路已经被大蛇堵住了,而他们是眼前,也仅仅是挂着青藤的石壁而已。 “你想让我们干什么?”沐夜留卿看着那个大蛇问。 “青影,你回来了?把那几位带来了吗?”一个声音仿佛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从青藤后飘了出来。那声音又停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判断,“嗯……我闻到了,星语神大人的味道,有点虚弱,但还是很强……” 突然,那片青藤散出一片光,待光芒消失,一个小女孩从青藤后探出头来:“请进,放心,这里很安全的。” 四人有些狐疑,但因为青影在后面不停地催促,而眼前的女孩似乎也没有什么敌意,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 ———— “星语神大人,麻烦把您身后的青藤理好,否则就没有什么隐蔽的作用了。”沐夜留卿最后一个走进山洞,这时,他们最早在山洞口听见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可是却看不到声音的来源是谁。 下意识低头,却看到一条全身赤红的小蛇爬过了他的脚边。 看着那奇怪的软体动物,沐夜留卿的背后渗出一层细汗,他拔出刀,想把那条小蛇斩成两段。 就在刀刚落下的那一刹那,一双如玉的小手接住了那把刀,把赤蛇护在身后。 “赤影是我的朋友,绝不会伤害星语神大人的。”接住沐夜留卿那一招的是那个小女孩,她恳切地看着沐夜留卿。 沐夜留卿也微微惊讶,虽然那一击沐夜留卿并没有用任何内力,但他那一刀用的却是常人跟不上的速度,这个姑娘却可以轻易接住,看来也不一般。 “你是谁?”沐夜留卿并没有放松警惕,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打听起她的身份。 “西野-影儿,以最虔诚的态度面对星语神。”正说话间,那条赤蛇也爬上了影儿的手臂,向沐夜留卿微微低下头颅,然后口吐人言:“赤瞳蛇族赤鳞蛇,赤影,愿做星语神大人的忠实奴仆。” 青影赤影(二) “你们……”沐夜留卿见一人一蛇这般真诚,又因为自己本身就心软,选择相信他们了,但是他暂时还是不打算让这俩帮助他,又想起笙玖凌之前的话,于是便问,“你们知道占星师欧阳竹郁吗?” “竹郁姐姐?”影儿想了想,“是的,我知道,但是……星语神大人是想让竹郁姐姐帮助你们吗?”她一双水灵的杏目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星语神大人不相信影儿吗?” “这……”这一次连公孙暶晔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影儿还真是比她还会撒娇,而连公孙暶晔都无法对付的沐夜留卿自然……认输。 “你说不清来历,却知道我们的行踪,我们当然不会相信你。”宇文狄忧终于出声了,“所以,现在,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身份,以及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知道我们会来的方法。” “呜——你这个叔叔好凶……”影儿撅起小嘴,扑到了沐夜留卿身边,抓住了他的手,但又在瞬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你是谁啊?我可是很有原则的,只有星语神大人才能命令我哦~” “要叫哥哥……”宇文狄忧无奈扶额,“地界,宇文狄忧。”宇文狄忧这时也懒得报家族了,反正在星界这些基本不属于一个层次的生物面前,就算报了家族,他也不会有什么优越感。 “宗政危岳。” “公孙暶晔。”公孙暶晔非常不满,于是还补充道,“还有,你放开我留卿哥。”然后她以极其凶恶的目光逼视着沐夜留卿,吓得沐夜留卿一颤,瞬间就和影儿拉开了距离。 “真是的,怎么个个都这么凶嘛~”影儿小声地抱怨了一句,然后就转过身来和赤影玩了起来,再不搭理那边的四人。 ———— “沐夜留卿,你小子,胆大了是不是?”公孙暶晔狠狠地在沐夜留卿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沐夜留卿连忙躲开,然后服软,开始求饶:“大小姐,放过我吧。” “算了,看你们这样那样的,我是忍不下去了。”宗政危岳最终走到两人面前,把它们拉开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你能管吗?”公孙暶晔十分不满地看着他。 “不是不是。”宇文狄忧这时也出来打圆场,“沐夜留卿是你的人,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过不是现在。”他微微侧身指了指一旁的影儿,“那姑娘说了,她只听星语神的命令,要是你现在把他给杀了,那我们可没机会从那家伙嘴里套话了。” 公孙暶晔的攻势也终于停了下来,但又把沐夜留卿一把拽了回来:“现在,你去给我问问她的身份,把能套话的东西全部套出来。否则……” 这后半截没说完的话十分有威慑力,沐夜留卿又一次走到影儿身边,和她攀谈了起来。 然后至于空气中的醋味儿,不在意会比较好…… “好了,照你所说,你只听我的命令。”沐夜留卿此时已经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那么,现在,就一个个如实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的名字,刚才不说说过了吗?【西野-影儿】。或者,”她又补充了一下,“也可以称作代号。” “代号?” “是的,我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星异族,星异族没有正统的名字,只有代号。”影儿这时略显委屈,“我就是一个住在附近的星异族而已,赤影和青影都是我养的宠物,我今天只是出来给它们带了些食物来,结果没想到……寒之境界的封锁已经来了,我也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呜呜……”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沐夜留卿心头一惊,刚想扶起她好好劝他几句,只感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然后……然后公孙暶晔就走过来把他拎开了,自己蹲在了影儿的面前。 “你说谎,对不对?”公孙暶晔看着影儿的眼睛,目光冷冷的。 “啊?”沐夜留卿的脑子没转过来。 “赤鳞蛇是赤瞳蛇族中非常稀少的高等存在,或者,说直白一点,是此种族中的神。”公孙暶晔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娓娓道来,“赤瞳蛇族的特征就是,体积越小智慧就越高。” “所以——”这时宇文狄忧已经走到了影儿的身边,十方扇已在手,紫色的灵气也渐渐在他的周身蔓延开。 “我相信赤影并没有说谎,可是,你在骗我们,你不是普通人。”公孙暶晔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那个青影也就算了,那么大个儿,一看也是个头脑简单的,被当做宠物也很正常。但,你知道要收服赤鳞蛇需要什么条件吗?”影儿此时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而公孙暶晔也根本没打算给她回答问题的时间,自顾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能言蛇语,能服百毒,能聚灵血。”那些事先被她记在脑中的繁琐文字,此时已经被她把那些无用的全部剔除,最后精简为这样的十二个字。 “都能做到如此,你的那套说辞还站的住脚吗?所以,你还要将谎言继续下去吗?”宇文狄忧手执着十方扇,用扇头的一端顶着影儿的脖颈。 “不不!”影儿扯着嗓子嘶吼,努力为自己辩护,“我不说真话,是有苦衷的!我是真心想帮你们,‘她’马上来了,你们马上就会如愿的!” “‘她’是谁?”宗政危岳用剑柄抵住了影儿的腰间,而且还颇为用力。 “嘶嘶……”那急促的蛇鸣在洞口响起,还伴着些嘈杂声,而遮蔽洞口的青藤上,除了巨大的柱状物影子的晃动,居然还隐隐有蓝光闪现。 “怎么了?”沐夜留卿皱起眉头,刚想撩起青藤出去看看情况,却被影儿叫住了,“星语神大人,千万不要出去,危险!”她的喉咙此时已经被同样发现异样的宇文狄忧扼住了,能说出这样完整的话已经算是用尽全力了。 “啊——”在影儿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她的腹部被人狠狠地捣了一拳,想也不用想,这种不懂怜香惜玉或者说关爱儿童的打法,自然是出自宇文狄忧之手。 公孙暶晔并不管那边的动静,她颦起秀眉:“我们真的不用出去看看吗?” “不用了,请各位和星语神大人都在里面待好吧。”洞口突兀地出现赤影的声音,一条赤色也从青藤的缝隙中蜿蜒地爬了进来,“请放心,她来了。” 谁来了?四人的脑子里出现的是同一个问题,可是,那个问题还没问出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就让附近的一切消音了。 “居然让这么多星神殿和寒之境界的护卫出手了,我倒是愿意相信是继承者来了。”短暂的寂静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洞口响起,“地界的宇文公子和宗政公子,麻烦先放开小影,她确实没有恶意。然后,沐夜公子,请原谅我的冒昧。”话音刚落,一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女掀开青藤进来了。 少女的相貌不算出众,眉头轻蹙,杏目微眯,薄唇微抿,更使得眉宇间显出几分英气;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笼在脑后,乖乖地梳成了一个髻,额前和后脑都不留一丝碎发,又一袭贴身便装,打扮像个男孩子,自然也有男孩子的那份果断;最值得一提的是,她那称不上精致的脸庞上竟不施脂粉,这点坦荡和利落却是很少见的。抛开容貌不谈,单是看她那浑身上下都透出那种坚毅的气息,就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你是?……”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沐夜留卿大概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果不其然,刚被宇文狄忧和宗政危岳二人放开的影儿就朝她扑了过去,拖着哭腔喊了一声:“竹郁姐姐——” 青影赤影(三) “小影乖,不哭。”欧阳竹郁摸着影儿的头发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把她拉到了一边,郑重地向沐夜留卿鞠了一躬,“星神殿占星师欧阳竹郁,见公子如见君上。” “既然占星师女士已到,我们就可以去做正事了吧?”沐夜留卿未答话,宇文狄忧先插了进来,“请不要再拘泥于这些礼节,时间不等人。” “谨遵其命。”欧阳竹郁顺从地点点头,却又突然发问,“诸位是想先去哪个地方?” 宇文狄忧遭这一问,微微愣神,一时还想不出哪里是最好的选择。这时公孙暶晔却突然开口,“自然是星……”她刚要说出辰君白末罹所在的星辰谷,可是耳边却响起沐夜留卿的声音: “星灵轩。”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谨遵其命。”欧阳竹郁还是这样回答。 而在沐夜留卿说出“星灵轩”三字时,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影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抬起头,眼里发出欣喜的光芒,然后快速冲出洞口,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 被青影携带着前进,虽然看不见究竟走了多远,但还是可以感觉到时间过了很久。终于,那扭动着的巨大身躯慢慢停了下来,那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巨大力量也一下子松开。 “哈啊……哈——”这时公孙暶晔也不再顾形象,瘫坐在地上,拖长了声音喘息着。 “暶晔小姐,给。”宇文狄忧在她的身旁蹲下,递给她一个装水的皮囊。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公孙暶晔这时也不忘挖苦他几句。 而此时,沐夜留卿并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他单独立在一旁,望着漫天星空,似乎想利用这漫天繁星辨别时间和方向。 “公子不必再尝试了,在星界,地界的一些经验是行不通的。”这时欧阳竹郁突然走了过来,立在沐夜留卿身后半步,轻声开口道:“怎么说?”沐夜留卿半是因为好奇,也因为要了解星界的情况,便不耻下问。 “星界永远都只有夜晚,而且星界本就是控制地界的星象的地方……”欧阳竹郁只是简单叙述了一番,刚想作更详细解释,就听得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来,青影,喝水——” 沐夜留卿和欧阳竹郁循声望去,只见影儿将一捧水望青影头上一浇,扬起一片水花,而宗政危岳正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 沐夜留卿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身后的欧阳竹郁问道:“他们星灵轩的人,都是这样小孩子气吗?” 欧阳竹郁听后有几分惊讶:“公子竟已看出了小影的身份?” “她是星灵轩的护法叶怜影吧?”沐夜留卿大胆地说出了他的猜测。 “公子如何得知?”欧阳竹郁用一种怀疑又倾佩的眼光看着他。 “玖凌前辈给了我一部分星力,那中间有一些他有关星界的记忆。能驱使赤鳞蛇族的,我想在整个星界,除了这个叶怜影,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了吧?”沐夜留卿瞎扯了一通,演得却非常逼真。其实他也只不过是用了在宇文家找到的法术,控制了叶怜影的思维,窥探了她的记忆,因此得知了她的身份。 欧阳竹郁对他的这番说辞倒也没有怀疑,她便向沐夜留卿解释道:“公子既然已经了解了小影和星灵轩,那也应该知道了小影隐瞒身份的苦衷了吧?” “呵呵。”沐夜留卿轻笑了两声,“说起来也挺尴尬的吧?只因为轩主比她更小孩子气,怕被惩罚是吧?” “那……星语神大人能帮我求求情吗?”叶怜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站在他们身后低声嗫嚅着。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跑出来。”沐夜留卿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子很有意思,决定逗逗她,“如果你不说实话,或者有什么不好的动机的话,我会先惩罚你的。”沐夜留卿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没有,我只是出来看看青影。而且是陪赤影出来的!”叶怜影显然是被吓到了,忙为自己辩解道,“赤影一向陪在我身边,但它也思念它的族人。”她还补充了那么一句。 “好,我答应你。”叶怜影在听到他的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涌起一阵感激,但在下一秒,沐夜留卿便用一种几近冰冷的语气问道,“但要我这样做的前提,你首先告诉我,星灵轩,有没有在为寒翎轩做事?” “这……我不知道。”叶怜影心中一惊。 “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吗?”公孙暶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她在听了三人的对话后,对叶怜影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这时宇文狄忧十方扇已在手,宗政危岳剑也出鞘,沐夜留卿虽然还没有拔刀,但也是一脸的戒备。欧阳竹郁见沐夜留卿的立场,便不再站到叶怜影一边,她飞身跃起,限制住了青影和赤影。 “我……我……额……”叶怜影这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境地,便有些慌乱。她紧张地摆了摆手,“星灵轩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寒翎轩,一派支持星语神。但请相信,叶怜影是绝对站在星语神大人在一边的。” “不然她也不会帮公子你们脱困,并让赤影来找我。”欧阳竹郁站在远处,补充道。 “然后呢?你们轩主的立场如何?”公孙暶晔的每一个问题都正中要害。 “嗯……说起来,我们轩主,自寒翎轩侵入了星神殿之后,就变得很奇怪……”叶怜影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之前她还是星语神的绝对拥护者,这我可以理解,因为她现在的星灵之位,是君上所封。可寒翎轩占领星神殿之后,她突然没有再度表态要支持星语神了,但也没有表示要支持寒翎轩,她就一直保持这样一个中立的态度。” “哦?”宇文狄忧听了她的叙述后,反应很快。他冷静地分析道,“如此看来,我们还是星辰谷找辰君白末罹更为保险吧?” “请不要这样!”叶怜影带着哭腔喊道:“自从寒翎轩夺权以来,四星守护所在的地方都只可轻易出,不可轻易进的。而我,可能没有那个能力回去……” “呵,原来如此。”公孙暶晔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这样说来,你的性命是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了。” “那也不尽然。”叶怜影还没开口反驳,欧阳竹郁便在一旁道,“以星灵轩护法的能力,在【西野】活下去非常容易,而且,若是她凭借整个赤瞳蛇族的力量,拼上性命,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她现在说不清楚,我们就现在可以立刻把她杀掉。”宗政危岳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虽然以多胜少不太合乎仁道,但我们也不算什么君子嘛……”颇为腹黑的宇文狄忧这时也在一旁补了一刀。 “所以,请表态吧。”沐夜留卿等他们都说完,才微微颔首,开口道,“而且,我个人倾向于留下你。” “什么?”三人都震惊了,他们实在不能理解沐夜留卿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只有欧阳竹郁在一边点头,露出赞许的微笑。 “刚才,听了竹郁的一番话,我了解到了,前方的路,怕是比我想象的更难走。”沐夜留卿沉声道,“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帮助我们,走下去。” “我叶怜影,绝对是站在星语神大人这边。”叶怜影再次强调。 “那好。”沐夜留卿赞许地点点头,“各位,都先停手吧。现在,我们都算朋友了。” “切,愚蠢。” “算了吧……” “谁要和她做朋友?” “咳咳。”沐夜留卿轻咳了两声,“在合作的时候,还是冰释前嫌的好。” “赤瞳蛇族全体,愿为星语神大人前驱。”这时赤影也脱离了欧阳竹郁的限制,也过来表达他的忠诚。 “很好。”沐夜留卿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带头向前走去,欧阳竹郁却突然来到他的跟前,单膝跪下,轻声道:“竹郁一心为君上和公子,若公子怀疑竹郁忠心,竹郁今日便在此断掌发誓——”说着她便真的取出一把匕首,就要往手掌上割。 沐夜留卿忙钳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之后的动作,然后把她扶起来,正色道:“我来星界之前,玖凌前辈告诉我:星界只有三人可信——欧阳竹郁、苏弥和白末罹。所以,我无条件相信你。”他停顿了一下,“走吧,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众人都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去,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沐夜留卿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中的领袖。 只有欧阳竹郁还站在原地,她的眼眶微湿,对着星空喃喃自语。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影赤影(四) 【星神殿】 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大殿,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那般**肃穆,更多的是阴暗和冰冷。偌大的殿堂,即使燃着不少的火盆,也无法改变这殿中几乎降到冰点的温度。 闻叶在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缩了缩脖颈,她用极其隐蔽的动作搓了搓双手,即使一开口便吐出一团白气,她也不敢提什么意见。因为现在,在这座大殿里,哪怕是温度的控制,也全部是取决于王座上的那个人。 “灵上……”闻叶刚想报告刚才的一些事情,可仅仅只开了个头,便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我知道,那四个地界的蝼蚁已经来了,正要往星灵轩去,欧阳竹郁也终于找到了她的主子,重新出世了。”寒翎轩斜倚在王座上,一只手把玩着一支发簪。这个现在能把星界玩弄与股掌之间的人,在旁人看来,面貌实在是太过年少。那极其精致的面容,还有几分稚气未脱,脸上的表情永远带着几分慵懒,而那一双眼眸中流露出的冰冷和杀意,让人不得不敬而远之。 “灵上居然连偏远的西野都能感知到,灵上的功力真是又长进了呢!”闻叶见消息已经过时,生怕寒翎轩反过来责怪他,忙过来奉承道,“那,臣下可否先告退了……”殿中的温度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便小心翼翼地提到。 “候着!”寒翎轩两个字便回绝了她。他从高台上走下来,同时缓缓开口,“我刚才还没有追究你任务失败,对吧?”他走得很慢,但对闻叶来说,却有着极大的威慑力。 “那你说,怎么罚?”寒翎轩这时已经在闻叶面前站定,他歪着头看着她,一脸无害的天真少年模样。 “臣……臣下……”闻叶已经浑身颤抖起来,她完全不敢说些其他的东西。 “等我想想啊……”寒翎轩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额头,“我似乎给你们都说过吧……我最不喜欢谁奉承我了。很久很久以前,这些话,我就听腻了。”他停了停,“我只需要能利用的手脚,并不需要一张会说话的嘴巴。” 寒翎轩话音刚落,闻叶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躯体已经被冰封,她的声带早因为寒冷发不出声:“请灵上……再给我……”她只得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不必了,无聊。”寒翎轩不屑地评价了一句,转身走上王座,而在他的身后,一座用血肉铸成的冰雕轰然化为齑粉。 “你们,都看见了吧?今后,你们是为笙玖凌做事,还是为我?”寒翎轩重新在王座上坐定,然后冷冷地发问。 一瞬间,原本空旷的大殿内多了几道人影,他们均是清一色的灰色长袍。他们在台阶下站定,对寒翎轩深深施了一礼:“星神殿四老,愿为灵上前驱。”虽然他们自称四老,但从面容来看,年龄最大的也不超过四十岁。 “很好很好。”寒翎轩忍不住笑道,他像一个刚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独自在王座上乐呵了好久,终于勉强止住,然后再次发问,“清老,你那宝贝侄女被我杀了,你恨我吗?” “灵上此言差矣,闻叶那丫头自己做错了事,本该受罚,哪来恨意一说?”回答的是一位披散头发的青年,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惧意。 寒翎轩微微点一下头,他的目光又转向最左边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尊敬:“明老,您认为,白末罹要多久才能解除您那‘千年忧’的毒性。” “回灵上,若没有星力的帮助,这毒绝对无法解开。而且,这是多少年前的下的毒,老妇都不大记得。就算此时能解开,也必然会落下病根,灵上不必忧愁。”明老回答的声音极为沉稳。 而明老刚刚回答了他的问题,清老便出了声:“灵上,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对他们动手,以绝后患?” “没必要。”寒翎轩摇摇头,“我可不是帝尊那种冲动的领导者,他们没有选择去找白末罹而选择去星灵轩,那无异于去送死,我们布下的‘人手’,足够让他们好受的了。” “灵上英明。”四老齐声道,不再多言。 而在大殿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死死地抠着坚硬的墙壁,这只手的主人一直在此处偷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全文。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寒翎轩和四老已经离去,殿内的火盆也暗了下来,但此时温度也终于回升。失去了一切的星神殿,只留下了少女的低语:“末罹……末罹的伤居然是因为哥哥吗?”她越发用力,指甲几乎陷进了墙壁里,躲在暗处的少女咬咬牙,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帮他,我去帮他们,让现在的星语神,安全到达星辰谷……”她的声音也终于低了下去。 【西野边境】 “好了,我们到了”之后赶路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叶怜影便让青影停了下来。 “呼——”被青影放下来的沐夜留卿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环视四周: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无尽的黑夜与星空。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们的面前多出了一道白色的,半透明的屏障。 “这是……”公孙暶晔此时已经站在了屏障前,刚想伸手去碰,就听见耳边少女急切的呼喊: “别碰!” 公孙暶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同时也把手收了回来,她没好气地瞪了叶怜影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怕你有危险嘛!如果我不提醒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又要怪罪到我头上?”叶怜影很委屈,但毫不在意公孙暶晔对她的敌意,这时她的身边已经多了许多赤瞳蛇族的族人,也正吐着信子,对着公孙暶晔虎视眈眈。顿时她也感到背后的靠山强大,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底气。 “停!”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沐夜留卿忙喊了一嗓子,“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小影,快解开结界吧。” “是。”叶怜影回答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又变得吞吞吐吐,“可是……我解不开……不,应该说,这个结界……没办法解开。”她的语气有几分失落。“至少,我一个人没办法。”她又忙着补充了一句。 “怎么?这个结界有什么特别的吗?”宇文狄忧的眉头已拧在一起,他已经从叶怜影的话语中嗅出了几分不祥。 “是的。”赤影接下了她的话头,“其实连我们都不知道进入结界后会发生什么。”众人都不再接话,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结界后的空间完全被轩主设定成错乱了的,一旦进入结界,就会被传送到其他的空间,”叶怜影闭上眼摇摇头,“可能连轩主自己都不知道,这里面的空间有多少个,而这其中只有一条通往星灵轩的路。” “镜湖是吗?”沐夜留卿突然发问。 “是的是的。”叶怜影感到很惊奇,她忙不迭地点头,“星语神大人怎么知……”话说了一半,她自知失言,忙停下来不说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沐夜留卿说着就要进入结界。 “再等等!”叶怜影忙叫住了他,同时,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赤瞳蛇族的几条个头小的蛇便分别钻进了每个人都袖筒里。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赤影从沐夜留卿的袖筒里探出头来,沐夜留卿接触的赤影冰凉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赤影见状便道:“如果我让星语神大人感到有些不适,请见谅,因为我们无法得知空间的情况,所以不得不用赤瞳蛇族特有的语言联系,在经过结界之前,请星语神大人暂时忍耐一下。” “走吧,一旦我们中间有人(蛇)发现了镜湖,都传递一下消息。”叶怜影最后叮嘱了一句。 “一起走吧,这样一个人单独出现在一个空间中的几率会小一些。”沉默了许久的欧阳竹郁突然发话了。 “好。”众人回答着,同时都伸出一只手触碰了结界。 一道耀眼的金光在他们触碰结界的那一刻亮起,霎那间便吞噬了那几道人影,紧接着,又是数道蛇影飞跃到金光里。 当金光慢慢暗淡下来的时候,缈远的星界,西野,再看不见任何影子。 叶下星影(一) 【异度空间 雪原】 “真是背气,不仅把留卿哥和姓宇文的弄丢了,又没到镜湖,居然还出现在了这种地方。”公孙暶晔抱着双臂缩了缩脖颈,低声抱怨了一句,她一开口,嘴里便吐出一团白气。 “放心吧,暶晔小姐,相信沐夜兄和狄忧,他们应该不会出事的。”宗政危岳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公孙暶晔的脊背,他的手掌厚实有力而且温暖,让公孙暶晔感到了几分温馨。 “居然到了这种地方,这可就不好办了。”叶怜影无奈地看着因为寒冷在她的身边倒下的青影以及其他几位赤瞳蛇族,“蛇在寒冷的地方是会冬眠的……” “啪!” “啪!” 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已经冻到牙齿发颤,真当他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欧阳竹郁冷不丁地在他们的背上都拍了一掌。 “现在好些了吧?”欧阳竹郁关切地问道。不知为何,这欧阳竹郁这一掌下去之后,一股暖流,便从他们的背心一直延伸到了全身。 “嗯!”公孙暶晔用力地点点头,“谢谢竹郁姐姐。” “大人……”缩在叶怜影袖筒里的一位赤瞳蛇族的长老艰难地从叶怜影的袖里探出头来,艰难地出了声,想要提醒叶怜影什么。 “是的,我闻到了。”叶怜影的鼻翼翕动,她左右转动着身体,似乎是在辨别方向,终于她举起一只手,指向一方,“那边,有消息!”说着,她也在那几个已经倒下的赤瞳蛇族的“大个子”身上拍了两下,它们便蠕动着起身,跟着叶怜影往那个方向走去。 “我们也跟上吧,别落下了,正这种地方迷路可不好说。”欧阳竹郁也对着身后的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示意。 【异度空间 黑森林】 “我说,留卿兄,好像这边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啊……”此时的宇文狄忧正倒挂在树上,一脸郁闷地和沐夜留卿谈论起现在的情况。 “嗯……我想还是先探查一下周边的情况再说吧……”沐夜留卿站在树下一脸认真的模样抱臂沉思。 “喂!现在眼前紧要的事情不应该是把我放下来吗!”宇文狄忧瞬间就毛了,没想到勾住他的脚的树枝因为他身体的抖动,居然直接松开了对他的束缚。 立刻从空中开始下落的宇文狄忧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极其潇洒的后空翻,然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上,此等身手让沐夜留卿都不得不佩服。 “呼……真是吓死我了。”宇文狄忧落地时轻轻抚了抚胸口,眼里含着笑意看着沐夜留卿。 “别闹了。”赤影此时已经从沐夜留卿的袖筒里钻了出来,提醒他们道,“星语神大人,宇文公子,有消息了。” “哪边?”沐夜留卿忙问道。 “等等。”赤影顺着沐夜留卿的手臂蜿蜒而下,鼻子抵在地面上缓慢地爬行,终于,它向着一个方向爬了不小一段距离,然后立起身子招呼着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就是这个方向!” “好,那走吧。”沐夜留卿说着就要跟上去。 只听见身后箭矢破风的声响,沐夜留卿连忙转过头来,一支黑色的箭矢在距离他眼前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陌生的地方,可不要在背后没有人的情况下就转身哦~留卿兄。”宇文狄忧丢掉抓在手里的箭矢,对着沐夜留卿摇摇头。 沐夜留卿刚想回答,却突然神色一凛,抬脚就往宇文狄忧的腹部踹去。 宇文狄忧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不由自主地捂住腹部弯下腰去,那一瞬间,一根带着倒刺的长藤条被沐夜留卿斩成两段:“你也一样,狄忧兄。” 发现了情况的赤影这时候也不敢过来,它只得叫到:“快!跟我走,这是器灵猴!” 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分别把后背交给了对方,然后跟着赤影往传出消息的地方跑去。 【异度空间 镜湖】 一名蒙面少女站在散发着尸臭的湖岸边上,她的身边已经躺下了不少尸体,包括赤瞳蛇族和其他不明的族群,她的面前已经血流成河,但她的一袭白袍上却没有留下丝毫血迹。 她的手里还捉着一只赤瞳蛇族的长老,她一直抬头望着一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蛇,开口问道:“消息都放出去了吗?” “是……是的。”那位长老喘息着回答,“已经收到神蛇和叶大人的回应了。他们都在往这边赶过来。” “我刚才是让你只给星语神发消息的,你居然不听我的命令?”少女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不不不!这不能怪我!这是消息传播方式的……”那位长老忙为自己辩解,可是少女轻轻一用力,就捏断了它的脊骨。 “真是麻烦。”少女不屑地将已经断气了的蛇的躯体摔到一边,然后把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冰刃插到地上,然后直接在这布满鲜血和尸体,弥漫着恶臭的湖边坐下了。 她摊开掌心,掌心向上放在两只膝盖上,在她闭上眼前,她还略微可惜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尸体,轻声道:“你们还真是幸运,只是死在了冰刃下,若是倒在‘南孤’下,怕根本留不得全尸呢……” “末罹……撑住。” “‘南孤’,不能没有‘北辰’……” 她的声音渐低,直到微不可闻,她缓缓闭上双眼,镜湖,又重新归于平静。 叶下星影(二) 【异度空间 雪原】 “嘎——嘎——” 雪原上回响起凄厉的鸣叫声,让人听得背后渗出丝丝凉意。 羽毛掠起寒风的声音清晰可辨,但又很快被一声巨大的轰响所淹没,崩塌下来的暴雪打击着岩壁,极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山洞的剧烈地颤动了起来,隐藏在山洞里的四人五蛇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山洞停止了颤抖,雪崩声渐止,拍打羽翼的声音也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沉寂时,才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暶晔小姐,你说的危险,就是这些吗?”刚刚经历了一番惊吓的众人,还能勉强找回理智的,就只有宗政危岳一个人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公孙暶晔还是被吓得不轻,宗政危岳唤了她几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回答道:“没错,这是雪鸦,顾名思义,就是就是白色的乌鸦。” “白色的……乌鸦?!”宗政危岳略带几分迷茫地咀嚼着这几个词语。 “那是用你们地界的说法,我们星界是没有‘乌鸦’这种概念的。它们在我们眼里,就是白色的大鸟而已。”欧阳竹郁忙给他解释了一下,还补充了一句,“而且是我们很难看见的白色大鸟。” 正忙着安抚赤瞳蛇族的那几位的叶怜影也插了进来:“它们只会出现在雪原风雪最大的时候,用它们的翅膀刮起强风,在雪原不断造成雪崩。加上它们的白色羽翼,皑皑白雪对它们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隐蔽方式。” “步步为营啊……”听了她们三人的解释,宗政危岳只得这样叹一句。 “听这动静,它们差不多都飞远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叶怜影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在雪鸦过后的一柱香内,温度会直降到冰点,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出去为好,以免被冻成冰雕。”在叶怜影快要跨出洞口的那一刻,公孙暶晔又一次开口。 她的一席话吓得叶怜影立刻把快要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叶怜影气鼓鼓地看着公孙暶晔,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本来以为,你作为星界人,又是星灵护法,应该很了解这些才对。”公孙暶晔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语气中极尽嘲讽,“没想到,你这位护法知道的,还不如我这个地界的外来人多。” “你你你……”叶怜影刚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没有可以辩驳的余地。 最后还是欧阳竹郁出来打圆场:“小影作为星灵轩的护法,长侍星灵左右,不常出山,不知不怪。” “以后多看看书。”公孙暶晔见欧阳竹郁发话,也不再与她争执,但还是嘲讽似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叶怜影听出了这话语中的挖苦之意,自知说不过她,索性不再搭话。也正是这时,一片青鳞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叶怜影膝上。 叶怜影受惊,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那片青鳞也顺势落到了地上。可是山洞低矮,她的头又一不小心碰到了洞壁。 “哇——”她惨叫一声,用极其夸张的动作捂住头蹲了下来,却发现所有人的兴趣全在那一小片青鳞上,没人在意她。她略略看了一眼,便瓮声瓮气地开口,“这是‘借口’。” “什么是……”宗政危岳问题刚到一半,却被叶怜影用手势阻止,示意他接着看。 也是在她手势做出的同时,那只藏在叶怜影袖中的赤瞳蛇长老钻出来,张口就把那青鳞吞了下去。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它的动作,一见此景,都吃惊不以,唯有叶怜影面色依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鳞片被吞下后,那位长老的身躯突然发出了青光,那青光开始还只是闪烁不定,四处游离,那长老张开嘴,发出一声奇怪的鸣叫,那青光便逐渐聚集成型,在半空中勾勒出一条蛇的虚影。 “别去镜湖!有人要动手!不利!不是友军!” 这样简单的话语以非常急促的语速被吐出来,众人都还没回过味来,那道影子便消失不见了。 刚刚被“借口”的长老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叶怜影伸手安抚着它,但脸色却有些凝重:“是镜湖那边传来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宗政危岳有些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走这条道了。”公孙暶晔双手环在胸前,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气温回升还要些时候,我们就暂时先在这里讨论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可是,去星灵轩,如果不通过镜湖,确实没有其他方法了。”叶怜影捏着袍角,眼神中闪过几丝焦虑。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兴奋地看向欧阳竹郁,“竹郁姐姐,你要不要试试把空间切割开?” “不行。”欧阳竹郁摇摇头,苦笑道,“刚才被困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试过了,只能在这个空间里穿越,没用。” “唉——”叶怜影长叹一声,低下头去,而公孙暶晔却突然眼里放光:“竹郁姐姐,你的能力可以切割空间?” 见欧阳竹郁点头表示确定,公孙暶晔从石壁上抠下一长条的石块,在地上画了起来,石头相触发出“刺啦啦”的声音,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终于在这噪声中,公孙暶晔拍拍手停了下来,这时,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交织着的网。 “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异度空间 黑森林】 这时赤影也“借口”完成,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两人也收到了镜湖那边传来的消息,此时他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通过镜湖……有什么办法?”沐夜留卿看向了有些疲倦的赤影。 “不知道,我也没了解过。”赤影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喂,劳驾,你们话说完了能不能换个地方,这么多猴子,让我一个人来对付啊!”身后传来宇文狄忧有些不满的声音,又是几道紫色的灵力划破空气,器灵猴的先锋队全部倒下,在后方的队伍也看到了宇文狄忧的力量,有些不敢再上前了。 “行,那走吧,狄忧兄,你先走前面休息一会儿,这次我来断后。”沐夜留卿冲他点点头。 “配合越来越默契了呢。”宇文狄忧也赞赏了一句,跟着赤影往别处躲去。 面前的器灵猴见抵挡的不再是宇文狄忧,便面对着沐夜留卿叽叽喳喳了一阵子,然后突然就甩着自己手里的武器冲了过来。 “嘁,正好我也试试刀。”沐夜留卿低叱一声,伸手握住刀柄,猛然抽出,一道刃型的金芒随他的动作而出,斩向了先冲上来的几只器灵猴。 只一瞬间,鲜血飞溅出来,金色的灵气如雾气般消散,地上多了几具被拦腰斩断的器灵猴尸体。 “吱——吱吱!”器灵猴慌乱地叫了起来,眼前沐夜留卿所表现出的实力比刚才宇文狄忧所展现出的实力更强大,它们再度在沐夜留卿面前惊叫了一阵,仿佛是为了用恶毒的诅咒来对付他,见不起作用,便四下逃窜,隐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不错啊,小辈,力量用得很纯熟了嘛!”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沐夜留卿耳边。 叶下星影(三) “是你?”沐夜留卿有些惊讶,从到了星界就一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现在突然出现,沐夜留卿还有几分陌生,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嗯哼。”女孩用一个语气词表示了肯定,她的态度还是那般很随意的样子,“听说你们有些困难了,所以我就来履行我的承诺了。” 沐夜留卿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刀刃,确认没有沾上鲜血后便收刀入鞘。他这才开口,有些兴奋地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不通过镜湖就到达星灵轩?” “不完全,我的方法,还是要你们必须到达镜湖。”女孩的语气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还不是去送死。”沐夜留卿听后忍不住道。 “那我还有什么方法?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身处地界,还能在星界给你们切开个时空裂口?难道我是万能的吗?”女孩一连三个问句带着无限的嘲讽,“我只需要保证你们不会死掉不就尽我的责任了吗?” 女孩的最后一句话听得让人有些恼怒,但沐夜留卿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他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便轻声道:“抱歉。” “好了好了。”女孩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言归正传。不过先申明一点,我只会提供方法,剩下的,就看你和那个天衡宇文家的同伴的配合了。” ———— “狄忧兄!”沐夜留卿在和女孩交流一段时间后,也朝着宇文狄忧和赤影离去的方向去了,而且很快追上了他们。见他们在树林中行进的速度不慢,便在与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喊了一声。 前面的一人一蛇很明显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时回过头来,而宇文狄忧却神色紧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 “嘘——” “已经晚了。”赤影有些无奈地看来两人一眼,树林里传来一阵草叶颤动的声音,这声音已经不只是赤影敏锐的听力可以听到了的,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快跑吧!” “吼——” 可正当赤影刚刚下令,便紧接着就是一声愤怒的嘶吼,附近便再没了声息,宇文狄忧刚想迈出去的步伐也收了回来,和赤影一起,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沐夜留卿。 沐夜留卿被他们的目光盯着有些莫名其妙,也微笑着歪着头和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你们刚才在躲的,就是这个?”说着他把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一点金光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消散在了空气中,而其手中抓着一根枯死的植物的根部。 “这……百枯鬼藤,就这样……真不愧是星语神大人……”赤影愣了好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宇文狄忧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那条奇怪植物上还粘着些不明的棕色液体,吞了吞唾沫。看着沐夜留卿的微笑,他竟感到眼前人有些陌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是沐夜留卿?” “放心,我还是我。”沐夜留卿露出了一个熟悉且温和的微笑,“只是刚刚又领悟到了一些新的力量,以及找到了去星灵轩的其他方法。” “哦?真的吗?”宇文狄忧眯起眼,抛出了两个意味不明的问题。 “嗯。”沐夜留卿还是从容地微笑着,“边走边说吧,刚才我杀死那个怪物的时候将一部分星力当做威慑放了出去,所以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生物敢靠近我们的。” “那就动作快些吧。”赤影催促道。 “好。”听到赤影发话,沐夜留卿便下了命令,“赤影,继续跟着消息的来源前进,我需要找到这个空间和镜湖的过渡区。” 【异度空间 雪原】 “嘁,麻烦。”叶怜影单手掐着一只窒息而死的雪鸦的脖子,随手甩在一旁的崖壁上。因为雪大,地界两人的视野中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们所看到的叶怜影的动作大概就是甩手打出了一团白雾而已。 但随着这只雪鸦的死,他们附近的风雪也小了不少,似乎是因为叶怜影刚才的行为,对这些生物起到了某种威胁作用。 “走吧。”叶怜影头也不回地招呼了一句。 “不需要了,所谓‘网’的节点,就是这里。”公孙暶晔闭上眼,仔细将整个空间的结构在脑中又勾勒了一遍,然后用极自信的语气道出了这句话。 “不愧是文彧公孙家族的大小姐。”宗政危岳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好的,公孙小姐,现在我需要怎样做。”欧阳竹郁拢了拢在风雪中飘扬的乱发,还是用那听上去沉稳而且非常可靠的声音发问。 “好的,我大概来给你们解释一下这个空间的构造吧。”公孙暶晔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叶怜影,“让你看看你们轩主平时到底是怎么‘玩儿人’的。” “其实,这个所谓的空间,就是一个由西野通往星灵轩的路径而已,只是被折叠了很多次,这一点我们都能理解。”公孙暶晔娓娓道来,“其实我们进入的每一个空间能到达星灵轩,而镜湖,仅仅只是一条捷径而已。” “怎么说?”听了公孙暶晔这一席话,叶怜影的眼中都流露出了几丝佩服。 “很简单。”公孙暶晔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长丝绳,然后将绳对折,在对折处打了一个结,“现在,我们用这个结代表星灵轩,这丝绳就代表外面的结界空间。现在——”她的没有再过多解释,只是一双手勾住长绳在指间灵巧地翻动、折叠。 “看懂了吗?”她再度将丝绳展示给众人看时,那条长绳已经成了一个“网”,将那块小石子笼罩在其中。 “没有……再解释一下。”宗政危岳并不掩盖自己的无知,虚心求教。 “公孙小姐的意思是,这些空间都是互相交错的,所以作为中点的星灵轩,更应该是和每个空间都有连接的。”公孙暶晔没有说话,欧阳竹郁倒是反应了过来,“我们所在的空间,就是这个位面或节点的某一处。”她伸手点了点丝绳的某些交叠处。“而所谓镜湖,就是这一条路。”说着她又指了指在这交叠的空间中出现的一条通道,其中没有任何“面”或“点”阻挡,可以直接看到其中的结。 “没错,就是这样。”公孙暶晔兴奋地道,“所以,我们只需要利用竹郁姐姐的能力,通过某些节点,就可以不通过镜湖,而到达星灵轩了。” “可是,这风险就很大了。”叶怜影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嘿嘿。”公孙暶晔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之前看到过一张有关星灵轩的地图,星灵轩附近的雪原只有一处,正通星灵轩后山。即便空间折叠再复杂,某些位面的具体方位也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实际上我们离星灵轩已经很近了,如果不出意外,只要通过这一个‘点’,就可以到了。” “哦,对。”宗政危岳也想起了什么,“当时在宇文家确实有看到这么个东西,我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暶晔小姐你把这些记住了?” “当然!”公孙暶晔自豪地伸出两根手指点点自己的头,“只要是我看过的,有用的,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公孙小姐的方案确实可行。”欧阳竹郁发了话,“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做吧。” —— 特注:有关空间的那部分我真的是无力描述了,你们大概可以去参考某些晶胞结构……能理解就好。 叶下星影(四) “呼——呼——” 羽翼卷起旋风的声音在欧阳竹郁刚刚开始对空间有动作时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宽大的白色羽翼携着风雪扑面而来,如钢铁般坚硬的喙中,竟是衔着一根利剑般的锋利冰刺。雪鸦近身攻来,几人也终于有幸见到雪鸦的真容。 然而…… “这些家伙,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啊。”宗政危岳目力极佳,在距离较近的情况下,轻易便能捕捉到敌方的行踪。现在,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在风雪中挥舞着长剑,每一次出手,便有一只雪鸦从空中落下。 “只靠着环境和数量占优势的生物,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叶怜影这时也接过话头。只见她双掌齐出,一股无形的气浪自她的动作而出,在空中猛然爆开,那包围着他们的,由白羽构成的漩涡顿时出现了一个窟窿。 “这些生物看上去是想保护这个地方不让我们侵犯,它们的出现,倒似乎是印证了我的猜想。”公孙暶晔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些家伙,既然你们都能对付,就麻烦先撑些时候,不要让它们打扰到我和竹郁姐姐。” “那你们尽力快些,对方数量多,现在温度极低,我们可能会被活活耗死。”叶怜影口中答着,又略带担忧地看了看那一瞬间又被补上的窟窿。漫天风雪中,几条巨大的柱状身影也在摇动,赤瞳蛇族的几个“大个儿”也在努力保护着他们。 “好……麻麻……烦的……家家家伙……”雪鸦的集体出动,便使得气温骤降,欧阳竹郁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改变空间节点上,再没有余力为他们提供热量,只在风雪中坚持了不到半刻,宗政危岳便打起了哆嗦,握剑的手也僵硬了不听使唤。 叶怜影此时却无暇顾他,她脚步轻移,身形一恍惚,竟是直接进入了雪鸦的包围圈中。 脚尖轻柔地在雪地上一点,叶怜影便借着雪鸦带起的风势一跃到了半空中,青色衣袂飘飘,在这极恶劣的环境下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悬停在半空中,叶怜影双手合十,微微垂首,轻启朱唇。漫天风雪中,回响起古老的咒语: “赤瞳之魂……” “赤鳞之威……” “献吾之力……” 猛然睁眼,一双褐色美眸中流动着赤色的光华。 “肆虐!” 随轻喝出声,狂躁的赤色能量自她周身蔓延开来,形成一道有型的墙壁,向四周雪鸦组成的漩涡冲去。霎时,只见飞雪腾空,所有的雪鸦都因为能量的冲击而瞬间消失了踪迹。 “呼——”叶怜影长出了一口气,在空中稳住身形,然后慢慢降落下来,终于在脚尖点地的时候完全撑不住,身子一软便仄歪了一下。 幸得宗政危岳虽然已经冻僵,但叶怜影落地的地方倒距他不远,便伸手扶了她一下,使得她不至于直接陷落在雪地里。 “公孙小姐!”雪鸦离去,宗政危岳这边情况还没缓过来,就听得欧阳竹郁焦急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公孙暶晔突然闻声,飞速的思维被打断,言语中便有了几分焦躁。 “空间被打开了!但现在也快崩塌了,我们只有一刻钟!”欧阳竹郁语速极快地道出了这句话。 “走!”公孙暶晔看了宗政危岳一眼,简短地命令道。 宗政危岳应了一声,拖着僵硬的四肢,怀里抱着叶怜影,向那扇出现的门走去。 “青影……族人……他们……”叶怜影断断续续的声音淹没在了风雪当中。 “竹郁姐姐,你也快走吧。”看着那倒下的赤瞳蛇族,公孙暶晔咬咬牙,回头对欧阳竹郁用平静的声音道。 “那公孙小姐你……”欧阳竹郁愣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要把它们也带上,”公孙暶晔伸手指了指那些大蛇,“它们好歹也帮过我们一回,要是让它们就这样倒在这里,对那个姓叶的也不好交代。”她回过头去,秀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放心,我有办法的,而且,也一定会活下去。” 欧阳竹郁见她如此坚决的语气,也不再尝试着劝她,这无异于浪费时间。她只是惊奇地看了一眼公孙暶晔周身逐渐被青色光芒笼罩,便从‘门’离去。 “保重。” 【异度空间 黑森林】 黑森林与镜湖的边界,突然亮起夺目的金色光芒,一抹青涩的少年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念起的却是那晦涩难懂的咒文。 “哈——哈——”宇文狄忧喘息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而另一只手随着他的动作而出,又是数道紫色灵气形成的剑刃,直击那围拢来的狼群。 “不行,这些幽狼本就不是活物,没有果决的方法,根本杀不死的。”盘踞在宇文狄忧肩上的赤影也是一副虚脱的样子。它刚刚念叨完这句话,突然身体便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宇文狄忧见赤影此态,有些不安,忙挥动十方扇在身前画了一道弧,瞬间便出现了一道紫色屏障。 可是这并不能抵挡眼前的狼群半分,它们已经踏着结界开始向上攀爬。宇文狄忧明白这对他们并不是多大的障碍,还是手握扇柄严阵以待,但总算是抽得开身来和赤影谈一谈。 “发生了什么吗?”宇文狄忧看向赤影,他的声音里都带着疲惫。 “影儿……用了蛇魂之力。”赤影回答这个问题时,却是不安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沐夜留卿。 “看来他们遇到的麻烦并不比我们小,不然影儿也不会随意动用这份力量的。”赤影低声道。 “暂时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他吧……这种情况下,他可千万不能分心。”宇文狄忧也压低了声音,同时顺手解决了已经在屏障顶端徘徊的几只幽狼。 “啪!” 而宇文狄忧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用力击在了他的背部。 “别动,狄忧兄,借你力量一用。”林中的低诵声戛然而止,沐夜留卿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耳边。 也不知沐夜留卿是哪里来的力量,立刻让他想动也动弹不得。只感到背后有一股温热的力量导入,与他体内的灵力融合。 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异状,宇文狄忧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力量的使用了,同时,挡在他们面前的紫色屏障也轰然崩塌。 “狄忧兄,快,把我刚才给你的力量和你的力量一起注入到阵法里,这里暂时由我来挡着。”沐夜留卿的声音透着急迫。 宇文狄忧这时才明白过来,刚刚沐夜留卿一句话不是想要自己的力量,而是要把他的力量给自己,而沐夜留卿方才站立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复杂的金色阵法。 “这家伙,果真是变强了啊……”宇文狄忧一见那金光阵法,便知其来头不小。脑子里虽然绕过了这些弯弯道道,但并不耽误他手中的动作,在听到沐夜留卿的命令后,他就动作快于思维,混杂着丝丝金光的紫色灵气就源源不断地注入了阵法当中。 “星语神大人……情况,如何?”赤影踌躇道。 “再坚持一下就好,不用太久。”沐夜留卿挥刀便是几道光刃,又是几只幽狼被拦腰斩断,了。而且,这些生物在碰到星力时,便化作一道黑烟消散了,再不像之前宇文狄忧对付它们的时候不断复活。所以,沐夜留卿一来,幽狼数目便开始锐减,使形势微微缓和了些。 “嗷呜——” 伴着一声狼嚎,这些原本还聚拢在他们周围,将要逼近的幽狼立刻停住了脚步,然后纷纷相互对视,似乎是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四下逃窜得无影无踪。 同时,一道金光直冲两个空间的结界,硬生生破开了一道裂开,然后出现一道紫色的通道。 “走吧。”宇文狄忧笑了笑,同时伸了伸手,赤影便很快窜进了他的衣袖里。 “狄忧兄,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根本不了解你真正拥有的力量。”沐夜留卿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宇文狄忧的脚步一滞。 宇文狄忧垂下眼帘,似乎是在隐藏什么,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有一天,我会把我隐藏的东西都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他这也像是答非所问。 “呵,随你。这只是有人让我带话告诉你的。”沐夜留卿回以微笑,也走进了通道。而他的这一句话,在通道空间崩塌的时候被巨大的爆裂声覆盖…… 【异度空间 镜湖】 两个不同的方向冲起一道蓝色一道金色的光柱,一下子惊醒了在湖边打坐的蒙面少女。 “怎……怎么会?”少女已掩藏不住自己的惊讶,“他们居然都破开了空间……” “星语神……”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那道金色的光芒,“你这样做,也太自私了一点。末罹……怎么办。” 低垂的眼眸掩去了目光中的灰暗。片刻后,她缓缓睁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样也好,至少你向我证明了你足够强,有足够的力量来帮他……呵,星灵轩是吧?我跟着你便是了。” “只要……你能救他。” 话音刚落,她双手指尖绽出白色的光芒,在空中画出些繁复的咒文,纯粹的白光渐渐笼在她的周身,她的身形也逐渐变得虚幻。 “咕噜——咕噜——” 镜湖的死水突然像沸腾了一般鼓起了泡,这异象出现的一瞬间,白光一闪,少女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影外星灵(一) “唔——” 叶怜影按着微痛的额头慢慢转醒,略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半蹲着的人影,却让她略微吃惊。 窗外,一片星光倾泻而下,正好落在那人身上,使人能看清身材轮廓。那人身上着一条淡蓝色襦裙,在外面随意披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衫,显得有几分懒散。 “醒了?”眼前人先于她开口,冷冷的语调中,还含着少女的活泼口气。可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叶怜影原本还浑浊的头脑就立刻清醒了过来,而且她的身子还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轩主……”叶怜影怯怯地回了声。 “醒了正好,现在来说说你们的事吧。”巫祝曦直起身来,而她的面容也正好暴露在了光亮中: 一张娃娃脸,杏目蚕眉,一根黑色长发辫垂在胸前,虽表情冷漠,却依旧不失可爱。她的眸子是天蓝色的,其中星光流转,与其目光对视,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但那一双瞳中,带着少女的调皮神色,又隐藏着一抹淡淡的戾气。 “你带来的那几个人,到我的星灵轩来,好好的镜湖正道你们不走,偏要把空间结界打开,差点让星灵轩周围空间崩塌,害得星灵轩的几个长老都出动了,又耗了我不少力气;再加上星灵护法私自离主,你说,是不是该罚?”巫祝曦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叶怜影,微微勾起唇角,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中含着笑意,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威胁。 “轩主……我……”叶怜影最了解这位轩主,知道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准没好事,忙开口支支吾吾地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又害怕到喉咙发不出声。终于,她半天憋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结界可还好?那些人怎么样了?” “不劳你费心。”巫祝曦声音渐冷,她一边向这间屋子的更黑暗处走去,一边回答道,“结界我花了些力气,已经修好了,也没有空间崩坏的危险。至于那两个人,和你的那条蛇,我已经把他们关起来了。等你先在我这儿领了罚,一会儿再跟他们一起受刑。”她的脚步慢慢停下来,身形却完全隐藏在了黑暗处,只听得见那喃喃低语:“这次……用什么好呢?……嗯……好吧,就你了。” “切切——喳喳——嚯嚯嚯——”伴着一阵怪叫,一抹暗绿色的光芒在叶怜影的瞳孔中亮了起来。但一看见这绿光,叶怜影就浑身如抖糠筛一样。 “不!轩主!不要!除了噬灵偶什么都可以啊!”叶怜影绝望地嘶吼起来。 暗绿色的幽光将黑暗切开了一道裂口,在她的瞳孔中无限地放大,一张可怖的人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人脸慢慢自虚空浮现,而当整张脸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噬灵偶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它用那失神的木头眼盯了叶怜影好一会儿,然后张大了嘴,露出内部藏着的黑色的漩涡。 叶怜影还来不及反应,那如深渊般的黑色漩涡便勾住了她的魂魄,想要用力地把她拉进去,但又拼命地想要将她的灵魂撕碎。 虽然再此之前,叶怜影也只受过一次噬灵偶的“惩罚”,但那痛苦的滋味,却是深刻印在了脑海中。如今再次受刑,曾经的噩梦又一次被唤醒,便恐惧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喉间猛然一松,一串惨叫声便从喉咙里滚出。 “啊啊啊啊啊——” 但是想象中的痛苦没有袭来,叶怜影的惨叫声突然卡在了喉间。一道金芒闪过,噬灵偶那张恐怖的脸已经消失不见,而房间的门这时已经被打开,外面世界透过来的柔和光亮里,隐藏着两个暗色的人影。 “星语神大人——”叶怜影一见来人,便兴奋地叫出了声,两颗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似乎是见到了救星。 “星语神?”巫祝曦听见叶怜影的喊话,也是微微吃惊。她眯了眯双目,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却发现只是两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少年,便不屑地嗤笑一声,“我以为当真是星语神驾到,没想到只是两个做假势的家伙。”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习惯性地将双手背在了背后,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向了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用一种危险的语气幽幽道: “你们,是来找死的吗。” 一个疑问句硬生生被她说成了陈述句,而看着眼前的娃娃脸少女十分霸气地道出了这样一句话,沐夜留卿还真是被唬住了片刻。然他定力也不差,只愣神了片刻便同样冷冷回道:“巫轩主怕是看错人也说错话了,我就是现任的星语神继承人。” “哦?”巫祝曦并没有被他吓到,她只是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又看了一眼扑在宇文狄忧怀里寻求安慰的叶怜影,脑海里突然闪过噬灵偶被解决时,出现的那熟悉的力量…… “居然……果然……但是……这……”她微微低下了头,低声喃喃了些什么,再抬起头来时,却不再是那如寒霜般冷漠的表情,而是换上了一副少女天真无害的模样。 “原来是继承者!早已听说近日继承者会到达星界,不想大人会先到祝曦的星灵轩来,祝曦应当派人前去迎接的……而刚才还大放狂言。是祝曦我礼数不周,请大人惩罚!”话音刚落,巫祝曦就直接单膝跪倒向沐夜留卿一拜,然后扬起脸,脸上是非常真诚的笑容,眼睛里透着委屈,外面的星光正好落在她的脸庞,称得那莹莹小脸更加可爱。 “我……”沐夜留卿最无法对付的就是女孩子,他见巫祝曦的这种反应,一时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们到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这些礼节上的问题继承者是不会追究的。我们现在只要求你免去对叶怜影的惩罚,然后告诉我们和她一起来的另外几个人在哪里,并且放了他们。”宇文狄忧见此情景,忙出声为沐夜留卿解围。 “这位公子是?”见宇文狄忧发话,巫祝曦却不先做任何表示,而是向他提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地界,宇文狄忧。”宇文狄忧回答十分简洁,也并不偏离主题,催促道,“请轩主放人吧,不然继承人会重新考虑是否惩罚你了。” “哈哈,宇文公子此言差矣,祝曦哪有把人关起来的道理?祝曦自是认识星神殿前占星师欧阳竹郁的。祝曦只是见他们都昏迷不醒,想来是穿越空间太过费力,便为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只是现在还未醒来。”巫祝曦笑了。 “那就请轩主带路吧。”沐夜留卿不想再跟她多说,他现在担心着公孙暶晔的情况,便果决地下了命令。 “乐意效劳,继承人,宇文公子,请吧。” 【星界 空之境界】 一柄青光所汇成的利剑撕碎了环绕在这个空间中的风之力量,在斩向大地时消失不见。但其携带起的剑气,却直冲无相楼这边来,且在通过风谷时,气势还不衰减。 “嗯?”正侧卧于楼中闭目养神的空桓染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懒懒睁开了一只眼睛,却正好看到那青色的剑气扑面而来。 微微一抬手,那强势的攻击便停了下来;手掌一翻,指尖轻弹,一道并不起眼的白色能量便冲破了青光。一瞬间狂风骤起,整个世界都好像噤了声。那残余的剑气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而空桓染却是半点位置也没有挪动。 “灵王大人!”风息渐止,而无相楼外却传来了焦急的呼喊声。 空桓染整整衣袍,缓步行至楼外,看到楼下停着一队人马,便朗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回灵王,在那巨剑出现的地方,发现了这个姑娘。”那看上去像是队长一样的人恭敬地回答。 “能有着这样力量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小姑娘吗?”空桓染在心中暗忖到,而他的视线停在女孩面容上的那一刻,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他从楼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了那个平躺在地上的女孩跟前,轻柔地将少女柔软的躯体揽在了怀中。还有呼吸。空桓染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明知自己控制不好这种力量,还要硬来。”空桓染叹息道。 “文廉留下,剩下的都走吧。”空桓染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声下了道命令,他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怅然。 队员散去,这里就只剩下了空桓染,队长和空桓染怀中昏迷的公孙暶晔三人。他终于忍不住道:“玖凌啊玖凌,那人的安排到底是什么?这样的情况是为了我提前加入战局吗?若真是如此,我还可以选择吗?”他迷茫地望向星空,眸中露出了一种少年的无助。 良久,他收回目光,转向了队长,吩咐道:“文廉,把她送到星灵轩去吧。但星灵轩那边有几个外来人,你不要和他们打照面,你搞出些大一点的动静,让他们能发现这姑娘就好了。” 文廉点点头,将公孙暶晔背在背上,看着那空桓染为自己打开的空间通道,看着里面那错乱的界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文廉和公孙暶晔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桓染的视线中。他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玖凌,我还是选择了,就遂你的心愿吧,我们一起看看继承人的表现。” 影外星灵(二) 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随着巫祝曦的脚步在星灵轩里绕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处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就是此处了。”巫祝曦不卑不亢地说道。她注意到了那半掩着的大门,歪着头看了几秒钟,然后回头对沐夜留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脆声道,“继承人您可放心了,他们大概恢复地都还不错呢。您与他们想必有私事要谈,祝曦就不方便再陪同,祝曦也还有要事要做,就先失陪了。” “多谢了,轩主去忙吧,莫要误了事。”沐夜留卿出于礼节这样回道。 “祝曦告辞。”巫祝曦行了半礼,在离去的那一刻又补充道,“请代祝曦向那几位表示歉意。” 巫祝曦运起法术,一道蓝光闪过,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在她离去后不多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子?” 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同时回过头来,就看到提着一桶热水的欧阳竹郁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公子无大事,竹郁安心了。”欧阳竹郁见到沐夜留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和狄忧的情况都还能应付,你们那边情况怎样?都还好吧?”沐夜留卿微微颔首应道。 “我没什么事,宗政公子在雪原被冻僵了,但身体也无大碍,小影被星灵带走了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暶晔小姐她……”欧阳竹郁一边提着热水向门里走去,一边思考着回答道。只是在说到公孙暶晔的情况的时候,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宇文狄忧也已经进了屋子里,而欧阳竹郁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想跟进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暶晔她……怎么了?!”沐夜留卿一下子就焦急了起来。 “她说她要把赤瞳蛇族的那几个大个儿送回去,就让我们先走。”欧阳竹郁索性将手中的热水交给了宇文狄忧,让他去帮助宗政危岳恢复,宇文狄忧也没有多说,转入了屋内的屏风后。 做完这些,她走到沐夜留卿跟前跪下,低头道:“这是竹郁的错,我当时应该阻止公孙小姐的,只是她当时释放出来的那种力量……”欧阳竹郁停顿了一下,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才用了一个比较贴切的词形容到,“……很强。” “难道……”沐夜留卿脑中闪过在地界,自己为了吸收力量而发狂时,公孙暶晔用出来的那种力量,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伸手将欧阳竹郁扶起来,轻声劝慰道,“无事,这不怪你。”说着就跨出门去,“我这就去把她找——” “轰——” 他的话最后的语句被狂放的爆炸声消了音。沐夜留卿循声望去。在他的正南方向,一道银色光芒携着强大的风之力量,霎时将天空贯穿,仿佛要把苍穹撕裂。 沐夜留卿见此场景,呆愣在原地,而听见动静的欧阳竹郁追出来时,已经听到院落外不少星灵轩的护卫在急速奔跑的声音,还隐约传来“禀告轩主!”的呼喊声。 “我去看看。”沐夜留卿回过神来,自是发现了欧阳竹郁的接近,就回过头对欧阳竹郁轻描淡写地来了这样一句。 “这能量不弱,是敌是友还很难说。若是敌人,就很难办。”欧阳竹郁用她一如既往沉稳可靠的声音道,“宗政公子只需宇文公子照顾就好了,公子您也决不能出事,所以竹郁也同去。”她的语气中有几分坚决。 【半个时辰前 异度空间 失落谷】 呼啸的狂风之声在这片寂静幽暗之地响了起来,从空间裂口中走出来的文廉终于松了口气。他将公孙暶晔放下来,让其斜靠在一块长满绿苔的巨石上,以免让她在无意识的时候被硌伤。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正准备放出信号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 “风息无痕,行世无阻。我还在想是谁能这样轻易地进入星灵轩附近的空间,原来是空之境界的护卫队长。”这话听来虽是夸赞,但声音里却透出一丝丝的危险。 文廉猛然回头,却正好和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神秘蒙面少女对上了目光。 “你是谁?”文廉警觉地问道。在发问的同时,他已经双手蓄力,做出了时刻准备攻击的样子;一只脚尖也已经微微抬起,只是虚点在地面上。 “你不必知道,把我当个过路人罢了。”少女见他这般紧张的模样,无所谓地笑了笑。 “路过这种偏僻的地方吗?呵,那我们还真是有缘。”文廉冷笑一声,足下一用力,便轻巧地跃起,他在半空中急转身形,手中的动作极快,几乎是看不清。但在他的动作之后数道道风之力量聚成的巨大剑刃便齐齐向少女刺去。 剑刃携着的银色风之力霎时掩盖了少女的身形,而她却并不躲闪。文廉一瞬腾跃到少女身后较远的地方,向着失落谷阴沉的天空击出了一道明亮的银色能量。能量在他出手的瞬间,便穿过厚厚云层,在阴霾中绽出一片亮丽光华。文廉这才开口道:“若我猜的不错,你身上有冰之力量,你是寒翎轩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银色光柱直冲天际,映亮了整个幽暗的山谷。 “我们素未谋面,本不该下如此杀招,只是灵王有令,遇见帮着寒翎轩做事的人,不用给他留情面。”文廉刚才的那一招已是他的杀手锏,,他向着少女曾站立过的地方微施一礼,“文廉不便抗灵王之命,对不住了。”话音未落,他一扬手,空间瞬间就被风之力切出一道裂口。他又看了看公孙暶晔那边,确认她的情况正常,便遁入了那一边的空间中。 同时,失落谷另一处…… 白光一现,少女的身影便在此处出现。她已经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略有些狼狈但秀丽可人的面容。她身上的白袍已经被剑刃割出了几道口子,露出了白袍下包裹着的雪白的肌肤,但又浸着丝丝鲜血,让人看上去就有几分怜惜。 “哼,空之境界的粗鲁的男人。”少女似乎并不在意身上的伤痕,只是不屑地评价道。她正准备坐下运气疗伤,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精神突然紧绷了起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将目光锁定道了一处阴暗的地方,漠然开口:“还是被你发现了啊……终于来了吗?” 【异度空间 失落谷】 “还有残留的力量和打斗和痕迹,就是这里了。”一道‘门’从星灵轩打开,连接了这两处空间,欧阳竹郁从门内走出来,确认安全后,冲着后面点了点头,沐夜留卿的身影便也出现在了门里。 “嗯?暶晔!”沐夜留卿眼尖地注意到了不远处卧在巨石旁的公孙暶晔,忙冲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一切正常,只是见她还是昏迷不醒,便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 沐夜留卿急忙转入了门内将公孙暶晔安顿好,然后又很快地转了出来,而在他再次出来的那一刻,他身后的‘门’也消失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公孙小姐,那公子这样又是何意?”欧阳竹郁有些不解地问道。 沐夜留卿望向天空,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这里曾经有两个人停留过,一个人,准说,一个男子,离开了星灵轩所在的空间,从这儿。”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天空,“还有一个女子,现在,在那儿。”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失落谷的东南方向。 “公子如何得知的。”能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就分析出这些,欧阳竹郁实在有些吃惊。 “看到的。”沐夜留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他并没有说谎,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一接触到这些残留力量,眼前就出现了先前的两人打斗的情景。他也只是诧异了一瞬间,便想到了这定是和那在宇文家找到的秘术有关。 欧阳竹郁也不再多问。沐夜留卿便继续补充道:“现在巫轩主不在,小影打开的‘门’也不能坚持太久,我便让她关闭了,只是苦了竹郁小姐你了。” “公子说笑了,只要是公子的事情,竹郁自当协助。”欧阳竹郁恭敬地回道,“既然公子有意,竹郁自当追随。” 影外星灵(三) 【星灵轩 星象主楼】 自穹顶洒下淡淡的星光照在楼阁正中的祭坛上,这本是静谧而神圣的,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带来了阴冷和恐惧。 “咔嚓,咔嚓——” 这声音虽是细小,但也自是逃不过叶怜影的耳朵,她只一抬头,便望见了那缀着冰花的琉璃穹顶。闪烁的星光映着细碎的冰晶,折射出那绮丽的色彩。但因为空气中的阴冷与潮湿的腐败之气,这样的情形并没有多少美感。 在叶怜影抬头时,那些冰花已经蔓延到了穹顶突起的最高处,只在叶怜影的视线中留下一线狭窄的夜空。但那结冰的趋势依旧没能停止,继续向立在塔尖的,控制整个星灵轩和代表星灵权利的晶石侵蚀而去。 “想染指星灵之权吗?呵,既然你都做到这份上了,那我不动手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吧?”叶怜影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一道目光直射向塔中某处,而同时一种无形的气压在其周身绽开,直冲穹顶。 在一道赤芒冲击之后,那如有生命一般的诡异的冰晶,终于停下来不动了。做完这些,叶怜影对着自己目光看向的那处,用极度冰冷的声音唤出了一个名字:“寒翎轩——” “何必这么紧张呢?小影~”叶怜影的话音落下,寒翎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处,只是他此时全身都包裹在蓝色的能量中,看上去身形有些虚幻。 “别叫我小影,我们不熟。”他的话还没说完,叶怜影就一脸不满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那好吧,叶护法。”寒翎轩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即对着叶怜影露出了他那天真少年般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度的危险,“我不得不说,我对星灵之权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不久之后,整个星界都会成为我的。” “你想的倒美!”叶怜影啐了他一口,指尖迸出一道凝炼的赤色能量,在半空中汇出一道两尺来长的虚影。 但这道虚影在叶怜影一只手握上去时变得实在了。那是一丈通体赤红的长枪,枪身细长,且布满了突起,似是被赤色鳞片覆盖;枪刃薄而利,锋芒毕露。整丈长枪上都隐约缠绕着赤色的灵气,好像灵蛇在上面游走。 “慢着慢着。”寒翎轩见此场景,忙摇摇手,“叶护法,我到此来可不是为了和你打架的,你们巫轩主不在,所以我就只想来问你一句:你是为笙玖凌做事还是为我?” “哼,为你做事?妄想!”叶怜影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提枪向寒翎轩刺去。 “当——” 金石打击的清脆声音在这空旷楼阁中回响。只一道黑色的残影映入叶怜影的眼中,便感到一阵麻痹感自握枪的手传自全身。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叶怜影低低地怒斥一声,此时的她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寒翎轩刚才的那一招,她几乎就没怎么看清,而眼前那人也似乎并没有任何动作。楼阁中的温度似乎越发寒冷了,叶怜影的表情也越发凝重,只有寒翎轩的笑意愈盛。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需要做。”寒翎轩笑着一挥衣袖,居然直接转身,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叶怜影。他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王者的高傲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还是刚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我很久以前也问过你们轩主,她到现在还没有给我答复,消耗完了我的耐心,后果很严重哦~”寒翎轩用仿佛宠溺般的语气道出了这样一句话,但下一秒,又变得冷酷异常: “我的追随者,本来应该站在高处,俯视着那些笙玖凌的卑贱旧部。” “但你们一定要和我作对,你们四星守护,每一个都不给我准确的答复。” “这实在是太让我生气了!” 寒翎轩怒喝出声,一道蓝色的气场自他的周身荡开。叶怜影见势不妙,忙将长枪横在胸前,在身前召出一块赤色的护盾。 寒翎轩的能力因为这一抵挡而渐止,但他的话依旧没有停止: “我的追随者们,你们应当站起来,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术法,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不只是对着叶怜影在交谈,他的声音在星灵轩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而那些不愿追随我的,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还在为笙玖凌坚守着什么?他有什么东西你让你们臣服?” “星力吗?星力?呵呵,我也有!”此言一出,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霎时照亮了整片夜空。 “星力,我比他更强!属于笙玖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还依靠着什么?” 叶怜影张张嘴,刚想说话,却被他的自问自答毫不客气地打断: “那个来自地界的无能的继承者吗?呵呵,那你们好好看看现在的局势吧。” “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还未落下,寒翎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楼阁之中,叶怜影也来不及去阻止。经过了刚才寒翎轩那一番极富煽动力的言论后,叶怜影匆忙用精神力探查了整个星灵轩,便看到有不少星异族已经向主楼这边聚拢了来。 巫祝曦不在,叶怜影心里非常着急,她在原地转了三圈,突然灵光一闪,忙走到祭坛前单膝下跪,闭上眼,一只手按在祭坛正中的繁复咒文上,另一只手捻法诀。 “星灵有令,星灵轩效忠星语神诸星异族,抵挡寒翎轩手下,守住星灵之权。” 一道命令终于随着叶怜影的脱力而发了出去,她忍不住瘫坐到地上,而这时,三道人影也靠近了过来。 “姓叶的……” “叶姑娘。” “叶护法。” “我们也来帮忙。” 【异度空间 失落谷】 “好久不见啊,巫祝曦。”少女居然率先和来人打招呼,只是语气不太友善。 “是啊……自从辰君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吧?”巫祝曦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如今的各位都生活在你哥哥的阴影里,老朋友也不得见面喽。” 少女听到“辰君”二自,秀眉微颦,心中一阵绞痛。终于她还是定了定心神,望着巫祝曦道:“既然你还把我当做老朋友,那又何必在此拦我去路?” “啊……谁知道呢?我乐意呗!”巫祝曦给出了一个非常无理的答案,“你可能不太走运,最近我的星灵轩新来了几个客人,他们不太喜欢走正常的路,到我这儿来,偏要破开空间;而我每次修复空间都要花大力气,所以我现在很讨厌你们这些在我的地盘乱跑的人。” “以为能随便穿梭空间很了不起啊!”巫祝曦像是责备般吼出了这样一句话,而同时,一条手臂粗的锁链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条锁链均是一体青铜铸成,上面已有了绿锈的铜纹,看上去颇为厚重。整条铜链长约一丈有余,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巫祝曦手中,和她那娇小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面前的少女见此情景,也是指尖轻点,一点白光自其掌心发出,一把冰刃便在其手中凝结成型。 “虽然破开空间这件事和我有点关系,但也不至于这样刀(链)刃相向吧?”少女微微勾起唇角,“至于你的担心,呵呵,放心吧,我既不是因为我哥哥的命令而来,自然更不会对你们星灵轩有什么危害。” “我的目的,只有那个继承人而已。” “但若是你想打架,作为老朋友,我可以陪你过过瘾。”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已出现在巫祝曦面前,冰刃携着寒气就向着巫祝曦的脖颈斩来。 巫祝曦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先将锁链在双手上挽了两圈,然后一双手直接将这看似千斤重,生着绿锈的长链拉直,直迎着少女的攻击而去。 冰刃带起的刃芒在重链上划过,却不能在其上留下半分痕迹。飞溅的冰渣散落在巫祝曦周围,而少女手中的冰刃已经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却依旧抬眼笑道:“我怎么忘了呢?四星守护的星灵最擅长的不是打斗,而是防御。”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要真和我打起来,我也未必会输哦!”巫祝曦回道。 “可是——阵法,你防得住吗?”少女露出一抹冷笑,她的指尖在空气中飞快地胡乱图画,带起一丝丝的灵光,随着她的动作,那些看上去杂乱无章散落在巫祝曦周围的冰晶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悬浮在了半空中,折射出数道耀眼的光芒,在半空中交织成一个‘网’,将巫祝曦笼在其中。 “阵法吗?有趣啊。”巫祝曦依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她舔了舔嘴角,指尖微动,那重链竟是自己悬浮了起来。 伴着一阵金铁摩擦声,那重链竟向是有生命一样缠绕上了巫祝曦的右臂。“武装”妥当后,巫祝曦便是毫不犹豫地挥臂直接向那结界砸去。 在这极大的力道下,那结界竟是动也不动一下。巫祝曦连击了几次,也只在其上砸出一条细小的裂缝。 “老朋友这么不留情面的吗?”巫祝曦停下攻击,眼神复杂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少女冷哼一声,冰刃微提,准备催动阵法,发动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她要出手的那一瞬间,一道金光自高处击来,轻易刺穿了少女的结界,并且在即将接触到巫祝曦的时候自动调转了方向,直击向那个神秘少女。 “星力?!星语神吗?”少女的思绪只停止了一瞬间,眼见着已近至跟前的光刃,忙举起冰刃来挡。而那光刃又在即将接触到冰刃时消失不见。 失落谷的高崖上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个身影,而少女在看清其中一人面容时,暗叫一声:“不好!”她忙抽身回转,却依旧慢了一步,无形的力量切开了她身后的空间,那道金色的能量在她的身后爆开。 空气中弥漫开丝丝血腥味,大片的血红在少女的白袍上晕开,少女站立不稳,双手一松,冰刃便插在了地上,她扶着冰刃跪下,看向赶来的两人,眼眸中露出几丝愤恨。她轻声道:“欧阳竹郁,星语神,你们,为什么……” 影外星灵(四) “但是,星语神……你,来的正好!” 白袍少女仅仅是恍惚了一瞬间,然后嘴角便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少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沐夜留卿的对面。 “跟我走!”少女的声音里有几分坚决,她刚想伸手去抓住沐夜留卿的手腕,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这个动作付诸行动。 “不能动了,是吗?”沐夜留卿笑着出声,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他在见到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女时,心中本已有了几分怜惜;可是少女却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沐夜留卿自然就打消了放过她的念头。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一种恐惧感突然在心中升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必知道。”沐夜留卿冷冷回道。他伸出一只手,对着少女的面门做了个弹指的动作,少女的身躯便像一发炮弹一样冲出,朝着怪石嶙峋的崖壁直直坠去。 当受到攻击的时候,少女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等到她思绪回来时,她整个人已经开始在半空中坠落了,她艰难回头看了一眼,目测了一下位置,如果自己就这样落下去的话,脊椎会正好被一块突起的尖石刺穿,不死也是个残废。 想到这里,她与那峭壁的距离又拉进了几分。她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可是她现在负伤,又在沐夜留卿的法术控制下,她完全做不出任何的闪避动作,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崖壁离她越来越近。 “可恶……完全动不了。”在心中喃喃道着这句话,思维已渐渐模糊。 但坚石刺穿脊椎的感并没有传来。在她已经放弃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她的身旁伸了过来,果决而温柔地将她揽在了怀中。 寒翎轩因为身体受到接住少女的冲力,也自然不受控制地加速退后了一段距离,也快要撞上那石崖了,但他的反应也是出奇地快,他微蜷起身子,用胸膛护住少女的心口,在空中借着气流转了半圈,与那块危险的尖石拉开了距离,然后寻到崖壁上的一块突起,一只足尖轻点其上,便立稳了。 “是寒翎轩。”欧阳竹郁见沐夜留卿眼中有了几分诧异,便在他耳边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得这话,沐夜留卿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而不远处的寒翎轩也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向这边看了过来。 寒翎轩那充满稚气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危险的笑意,他淡淡开口道:“放心,我这次前来看不是因为你,若我要动手,你现在早已经死了。” “口气不小。”沐夜留卿用极其冰冷的语气回道,“那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唉……”寒翎轩长叹一声,轻轻捏了捏怀中少女的下巴,用一种充满怜惜的声音道,“当然是为了我这傻妹妹。”他忽然又用一种充满柔情的声音对沐夜留卿说,“你看看,我这做哥哥的可不容易,所以这次我先放你一马。” 沐夜留卿听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冷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你笑什么?”寒翎轩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但他似乎也不生气,他说话时的语气听上去只是个好奇的孩子。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起之前有人给我说过的一句话。”沐夜留卿也是笑着回道,“不过我提醒你,我可不弱,你终会为你这次的错误选择后悔的。”他周身的气势忽然变强,让身旁的欧阳竹郁都吓了一跳。 “哼,愚蠢的蝼蚁。”寒翎轩冷哼一声,也不再对沐夜留卿的言行做出过多的评价。他将少女背在背上,凭空一踏,便飞上了半空。然后,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巫祝曦,提醒道,“巫轩主,在来的路上,我顺道去你那星灵轩办了点事,所以,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话毕,一道强烈的金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失落谷的阴霾中。 “又是一个乱穿空间不打招呼的讨厌家伙……”沐夜留卿和欧阳竹郁从山崖上跃下,来到巫祝曦旁边时,正好听到她在不满地嘟囔着这句话。 “呵呵,巫轩主还在在意这些吗?”沐夜留卿也真是被她逗笑了。 “啊?哦,没有啊!”巫祝曦忙回道,然后跪下一拜,“祝曦谢过继承者的救命之恩。” “救命算不上,我想若是我不出手,轩主也能脱身的。”沐夜留卿摆摆手,也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他一直很在意寒翎轩的最后一句话,虽然不是对他说的,但若是星灵轩那边出了什么事,那暶晔…… 想到这里,沐夜留卿便对巫祝曦道:“我们也还是趁早回去吧,若寒翎轩说的是真的,他很有可能就已经在星灵轩闹起什么乱子了。” “啊?”巫祝曦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还愣在那里,没有动作。 欧阳竹郁见她没有反应,便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总之,小曦,你赶快开‘门’吧。” 【星灵轩 星象主楼】 在寒翎轩那极富煽动性的言论后,虽然叶怜影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措施,但眼前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不只是叶怜影,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星灵轩中,选择臣服寒翎轩的星异族,就有这么多。因为之前这些星异族都是同在星灵轩生活,相互看着都是熟悉的面孔,抵挡与进攻的族人中,除了少数身份特殊者,其他的服饰差异也不大,在一片混战中,很难分清敌我。各色的能量相继划过天际,照亮夜空。 叶怜影和宇文狄忧早已加入了战争的队伍中,而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因为一个本身不适合在这样的混战中出手,一个消耗过度刚才恢复,所以就和一些护卫留守在了主楼上。 —— 主楼之下,战局之中,刀光剑影之间,抵抗的队伍士气已逐渐低落,而反叛的星异族们,气势却越发高涨。 “夺取星灵之权!”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些反叛的队伍便完全亢奋了起来,势如破竹,只一刹那,就又有几个抵抗者倒下了。 一道紫光闪过,这原本对宇文狄忧来说已是杀招的术法,却仅仅只是逼退了几个星异族,让他们受了点轻伤。那些宇文狄忧的对战者,也只是一瞬便稳住了身形,又一次向他击来。 而宇文狄忧也不傻,他见势不妙,便运起法术,脚下一踏,身形便变得虚幻而灵巧,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叶怜影身边。 “我说叶姑娘,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你们轩主到底哪去了?看现在的情况,我们基本只能撑个一柱香的时间了。” 叶怜影听到他的话,一边舞着手上的长枪,一边躲闪着前面的攻势,还不忘回头念道:“看你现在这一脸轻松的样子,你根本还没出全力吧?我管你还有没有力气,还能撑多久,反正只要没死就一直给我撑着!轩主和星语神大人一定会回来的!” “呵,很有志气啊。”在这种时候,宇文狄忧反倒是轻松地笑了笑,嘴上还说着无关的言语。但是言毕,他便祭出了十方扇,眼神也不再那般懒散随意。 做完这些,他又凑到了叶怜影的身边,轻声道:“喂,叶姑娘,我数三个数,就放个大招,你稍微躲开一点。”说着他又补充道,“你们星异族的身体素质比我们地界人要强很多,所以我不清楚这一招下去能解决多少,但是发招后我必然会脱力,剩下的就只有靠你了。” “好。”叶怜影言简意赅地回答,而宇文狄忧那边,也已经开始数数了: “一……” 叶怜影稍一拨枪刃,微微回了一枪,便和眼前的对手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二……” 她故意卖了个破绽,一瞬间,十几把不同的兵刃便一齐向她刺来。 玉足轻点,便已跃至锋刃的平面之上,稍一借力,回身轻旋,衣袂飘扬,身形便出现在了天穹之上。 “三!” 只听这最后一声,宇文狄忧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繁复的,闪着妖冶紫红色的诡异阵法,丝丝紫色的邪气从阵法中弥散而出,隐约可闻阵阵的悲鸣与哀嚎。 恐惧,已经蔓延开了,纵是已跃入半空的叶怜影,见此场景,心中也有几分忌惮。 而在阵法中心的宇文狄忧,面色已经惨白,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无比的悲怆。 在主楼上的宗政危岳早在宇文狄忧准备时,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但他并没有阻止他,只是长叹一声,暗暗握紧了拳。 “危岳哥,那个姓宇文的,想干什么?”公孙暶晔一见那阵法便知其来头不小,又见宗政危岳是一脸凝重,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无间邪煞阵,宇文家的八大禁术之一。”宗政危岳闭了闭双目,似乎想起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会将使用者内心最痛苦的地方放到最大,使用者越痛苦,阵法的威力就越大。我之前听他提到过几次,但这也是狄忧第一次使用吧——至少是在我认识他之后第一次。” “那姓宇文的现在……”公孙暶晔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担忧。 “若是使用者意志薄弱,很有可能在发动阵法时就会崩溃。”宗政危岳攥紧了拳头,“希望他能挺过去,一旦他不行了,我就去把他救回来。” 正当他们说话之际,宇文狄忧那边的阵法也已经发动。脚下的阵法绽出一片华丽的紫红色光华,那冲天而起的早已不是邪气,而是无与伦比的煞气。 “这……这是什么东西?” 阵法发动,那些反叛的星异族群中已经是一片惊慌。无数的煞气自阵法中快速蔓延而出,在他们的身上缠绕。 煞气经过的地方,反叛者便一片片倒下,他们的力量被吞噬殆尽,成为了支持阵法继续的新的养料。 纵是如此,但阵法还是在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消失了。 宇文狄忧,也倒下了。 但是要对付的敌人,仅只消灭了一半。 利剑出鞘,宗政危岳手中的宝剑亮起寒芒,他从主楼上一跃而下,公孙暶晔也拦不住他。 他只一味地挥剑,奋力想要向宇文狄忧那边靠近。 叶怜影也手提长枪向地面俯冲下来,枪尖带起的锋芒倒是逼退了几个想要接近宇文狄忧的星异族。 他们只想着优先将宇文狄忧救出来。 但还有一个人影,比他们更快—— 金芒乍现,刀刃带起的数道强风瞬间逼退了所有想要靠近宇文狄忧的星异族。只听一阵衣袍掠过之声,宇文狄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金光未暗,只能依稀见得被风扬起的衣袍之影;主楼之上,早已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你们,是想死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冰冷的语气,靠着某种法术,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都耳中,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同时投向了塔尖。 巫祝曦一手扶着代表星灵之权的晶石,一手携着那根巨大的铜链,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凛冽怒气,让人不敢逼视。 “巫轩主,如今前星语神大势已去,灵上却身负强大星力,我们为何还要为那已经过去了的君王效力?”短暂的沉默后,开口说话的是星灵轩的一位长老,也是目前所有反叛的星异族中地位最高的。 “哦?照你这么说,你觉得我错了,还想教我怎么做事,是吗?”巫祝曦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十分蛮横地丢回去了一个更加无理的疑问。言罢,她眯了眯双目,一道寒冷的目光就向那位长老刺来。 那位长老顿时感到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竟让他一时没有勇气会话。他虽然知道,这位轩主最不喜欢的就是有谁来纠正她的错误。他本以为这只是小孩子气,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小女孩,可从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见长老没有回话,巫祝曦便自顾自地接着道:“你既然都还在称寒翎轩为灵上,那自是不承认他星语神的地位,你们又为何要为他做事?” 此言一出,主楼之下,已是一片窃窃私语声。 巫祝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们这样的家伙,总是嘴上喊得最勤,行动也是一副忠心的样子,但只要些许言论,就足以让你们的信仰动摇。” “而你们,居然还妄想着染指星灵之权。” “这样的人,寒翎轩是看不上的。” 那位长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巫祝曦并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她只停顿了片刻,再度开口,语气中已是寒意万分: “而留着你们,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听得此话,那些反叛的星异族,全部都绷紧了神经。 可没想到这时,巫祝曦的目光却忽地柔和起来,她用一种宠溺的语气低声道:“乖,好好地去玩耍吧。”说着,她一挥袖,便有数道各色的异芒飞出。 “嚯嚯嚯嚯喳喳喳——” 伴着许多诡异的笑声,那异光一落地,就幻成数个噬灵偶,它们没有过多迟疑,一站定,就露出了嘴里藏着的黑色漩涡。 一阵阵哀嚎声不绝于耳,那些反叛的星异族都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其面色惨白而扭曲,其状可怖,比先前宇文狄忧使用无间邪煞阵时更甚。虽然不受人偶的影响,但沐夜留卿众人也不禁动容,叶怜影更是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扭过头去不愿直视。 而巫祝曦,只是默默立在塔尖之上,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兴趣,沐夜留卿偶然间与其对视,都因那灼灼的目光而慌忙移目。 半晌,那些反叛者均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巫祝曦终也于发了话:“这次,就算是一次小小的惩罚了。”再度开口时,她已重新换上那小女孩活泼的口气。 “不过,现在,星灵轩留下的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在说出这句话时,巫祝曦的声音就像之前寒翎轩来时一样,传遍了星灵轩的每一个角落: “寒翎轩小人,君上隐,便夺星力与星语神之位,当灭之。” “今此任继承人至星界,为君上任命,乃正统。” “我,巫祝曦,星灵轩轩主,星语神所任命星灵,愿誓死效忠继承人。” “星灵轩上下当皆从之,若不从者……” “今日之事为鉴!” 明幽冥夜(一) 【星界 幽夜走廊】 这是一片如被浸入了浓墨的地域,很静,没有任何光线可以透进来,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 脚步声极轻,像是被吞没在了这片黑夜之中 空气沉静又潮湿,似乎呼出一口气就会变成冰凝。 在星灵轩经历了一场苦战之后,总算是将寒翎轩惹出的动乱平定了下来。而宇文狄忧也依靠着部分星灵之权的力量很快从无间邪煞阵的负面效果中解脱了出来。几人都休整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动身了。 而在讨论起下一个目的地时,几人的想法都是出奇地一致。之前因为卖叶怜影一个人情而到了星灵轩,没想到却遇到了这般麻烦,所以现在他们都愿意选择最稳妥的方向——到星辰谷找辰君白末罹。 至于巫祝曦之前也表示了对沐夜留卿这个继承人的态度,至少已经算是自己人了,所以几人在辞别的时候,向巫祝曦表明了来此的目的——星之力,并说明了自己还要赶去收集另外三星守护及空寒之境的力量,所以就不便久留了。 没想到巫祝曦一听,便十分热忱地问他们有没有确定下一个目标,还没等众人回应,她便说自己和四星守护的夜皇很熟络,而且这位夜皇绝不会背叛,如果他们愿意去的话,自己可以亲自带路。 在听说了几人想要去找的是辰君白末罹的时候,巫祝曦的原话是:“辰君的性子是最琢磨不透的,你们现在去是很难见到他的。但是夜哥哥就很好说话了,放心,跟着我去,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直通星夜阁,可以省去继承人您不少时间。” 几人听后略有几分动心,再三斟酌之下,他们总算是勉强答应了巫祝曦的提议。巫祝曦一听也很快活,索性把星灵轩里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叶怜影,自己带领着几人来到了那所谓的捷径——幽夜走廊。 —— “巫轩主,这里是不是变冷了?”沐夜留卿敏感地感到四周温度和气氛的变化,暗,冷,静,让人感到很不安,故而忍不住开口发问。 走在最前面的巫祝曦听得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语气严肃地道:“对,我早就感觉到了。” “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宇文狄忧一遇到这种事情就往往会往坏处去想,他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握在手心中,默念了几句什么,一点温暖的黄色光芒就以香囊为圆心扩散而出,将众人周身几步照亮。 但这一点光芒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是极为渺小的,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被那浓重的黑色吞噬干净。 四周依旧是静,静得让人不安。 “我不知道。”巫祝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回到,“这里的夜太浓了,温度也不对,夜哥哥是不会这样控制夜之力的。……” 她的话音未落,一道浓重的黑色能量破空而来,而且是极有目的的——那能量凝成一支箭矢,直击沐夜留卿的心口。 “哗——” 先是响起一阵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那些笼罩在他们周身的光,灭了。 “噗!” 然后随着一个极细微的响声,宇文狄忧的香囊,裂开了。 但是那香囊在裂开时,绽出了一团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烟雾,硬生生将那凝炼的能量吞了进去。 “好吧,又交代了一件法宝。”宇文狄忧无奈又略显戏谑地对沐夜留卿道,“留卿兄,你又欠了我点什么。” 沐夜留卿刚想回话,可是那这黑暗中的埋伏者似乎不允许。无数箭矢破空之声响起,数十道能量袭来,让几人有些措手不及。 “都聚拢来。”这时,欧阳竹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依旧是那么沉稳,待几人都迅速聚在她身边后,她双手交叠在了一起,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一道无形的空间能量自她的脚下扩散开来,瞬间将那黑暗和那凶利的攻击隔绝在其外。 呆在欧阳竹郁暂时隔绝出的空间中,众人终于有了喘口气,说两句话的机会。宇文狄忧便有些没好气地对着巫祝曦道:“巫轩主,能解释一下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我也不知道。”巫祝曦愣了好一会儿,她在回答时也有几分惊愕。 “这是星夜阁的‘夜羽’族。”最先弄清形式的是公孙暶晔,她现在反倒格外冷静,“生于的星夜阁最特殊的一个种族,全族皆为哑,能在黑暗中视物,将黑暗实体化进行攻击,一直作为星夜阁直属势力。”说完,她还别有意味地看了巫祝曦一眼。 “不,不可能的......”巫祝曦喃喃道,“这个地方是夜哥哥专门留给我的通道,平时不会有人把守,更不会进行攻击的......” “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么。”鉴于巫祝曦对夜皇那亲昵的称呼,让宇文狄忧有莫名的不爽,便加重了语气带着无比的嘲讽感继续道:“你的‘夜哥哥’,已经投靠了寒翎轩,就等着我们被你带着来这幽夜走廊自投罗网,然后好把我们这位继承人以及外来者解决掉。” “不,我不信,一定是星夜阁出了什么事。”巫祝曦不停地摇着头,一双眼眸中已经流露出了恐慌。半晌,她又十分恳切地看向沐夜留卿,“请继承者相信我!请和我一起去星夜阁看一看!” “好。”回答这句话的不是沐夜留卿而是公孙暶晔。 “好,好的,谢谢......等等,公孙暶晔?”巫祝曦连忙道谢,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居然会答应这种事情?” “怎么,你好像不乐意的样子?”公孙暶晔满不在乎地徐徐道,“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情吗?沐夜留卿可是我的人,我要是不答应,他也别想着同意。”说着,她一双美眸转向沐夜留卿那边,戏谑地笑道,“你说是吧?” “额......大小姐你说是就是了。”沐夜留卿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感到有些尴尬,遮遮掩掩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后便立刻扯开了话题,“不过暶晔,你这次是怎么想的,遇到了这种情况,连我都觉得赶紧离开比较好啊......” “刷!”公孙暶晔还没回话,宇文狄忧就突然将手里的十方扇张开,挡在面前轻轻摇动着,笑着接道:“我尊敬的星语神继承人啊,连暶晔小姐都知道了总是逃避着是没有用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是啊。”宗政危岳也发话了,“既然我们在星灵轩已经和寒翎轩正面对抗过了,我们的身份和行踪多半已经藏不住了,又何必再躲躲藏藏?就算前面要面对的是敌人又怎样?我们不也是有朋友吗?何必害怕他们?我想,这才是真正的星语神的考验吧?” 众人在他的话后,都相视一笑,纷纷微微点头。欧阳竹郁的心中涌起一阵欣喜,她背过了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再转头回来,欧阳竹郁这才开口:“我很高兴各位终于能明白这些。”她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激动,掩藏不住,因此在微微颤抖。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回到了正题上: “既然各位已经决定要去星夜阁了,那么也就不要再在这里拖延时间了,我的结界也不能撑太久,需要找一个快速而简便的办法到那里去了。” “竹郁姐姐你说便是。”公孙暶晔回道。刚才在欧阳竹郁展开结界后,他们仅向前进了百步有余,而结界外还是无尽的黑暗,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焦,“只要是可行的,我们都愿意去试一试。” 欧阳竹郁也并不推辞,她转向沐夜留卿,问道:“公子现在是否还没有完全掌控星力?” “是。”时间紧迫,沐夜留卿也回答得很快,他几乎没有犹豫,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羞愧的事情,比较对于力量的掌握,他还需要学习。“只要是留卿能做到的,竹郁小姐指点便是。” “恕竹郁冒昧了。”欧阳竹郁微微歉身,然后走到沐夜留卿身后,伸出两根玉指,轻轻点在了沐夜留卿的后颈上。 刷—— 骤起的灵风带起衣袂张扬。蕴含了空间之力的星力猛然展开,强悍但又轻柔地将周围的黑暗推开。几人的视线瞬间一片清明,而那些藏在黑暗中攻击的夜羽族人都不得不急急后退。 黑暗褪尽,几人的脚下升起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逐渐地将他们包围起来。 “竹郁也是愚钝,先前在星灵轩见到寒翎轩时,我早该想到这个方法了。”欧阳竹郁再度开口,“小曦,你现在能分辨出星夜阁的方向吗?” “没问题。”巫祝曦说着,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好的,公子,集中精力,催动星力和我的力量融合。” 沐夜留卿听后,自然也不再回话。他的精神游走在这两种力量之间,虽然有几分痛苦,但又显得无比畅快。 一瞬间,金芒夺目,人影隐去。 一片沉寂…… 幽夜走廊的黑暗,再一次聚拢来…… 【星界 星夜阁】 “咴咴——” 伴着几声类似于马鸣的声音,星夜阁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嗒嗒,嗒嗒。”有节奏地踏在地面上的,是六双黑色的巨蹄,如黑玉般光泽,踏地时带起一片小小的黑雾。六匹全身漆黑的马型异兽,没有毛发,周身缠绕着火焰般的黑色,雄健的肌肉在皮下滑动。它们喷吐着鼻息,不紧不慢地从大门里拉出一副极其华贵的辇车: 黑羽作篷,上坠紫珠;乌木做栏,华雕繁饰,尽镶黑玉;青石为辙,玄铁作轮。又四面垂下银纱,华帐之中,隐约有人影可见。 同时,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金芒微现,六道人影在此出现。 “他们没事吧?”公孙暶晔颇为担忧地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沐夜留卿和欧阳竹郁。 宗政危岳走过去试了试他们的脉搏,又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宽慰道:“脉象,气息,都正常,可能只是方才劳神过了。” 但宇文狄忧和巫祝曦已经不管这边的事情了,他们悄悄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正好能看见那华丽的车队。 “夜皇辇座?欸?不对啊……一般夜哥哥不会是这排场。而且,这也没到夜皇的出巡时间啊。”巫祝曦看着那一支车队,摸着下巴疑道。 “怎么说?”宇文狄忧一听,赶紧凑过来问清情况。 巫祝曦的注意力全不在那车队上,她只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那列队在道路两旁一动不动的兵士,解释道:“夜皇出巡,门前五步一军士,止于五十里外,现在一直排到了百里之外。而且,黑甲,三断翎旗,这些都是夜羽族的军队,属于星夜阁禁军。按理说,如果只是出巡的话,也没必要调动禁军啊。”她收回了看向那边的目光,将视线投向了近处,在地面上飞快地扫视,然后定格下来。接着,她又俯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举到了宇文狄忧眼前。 “这是黑色鸢尾花,夜哥哥最喜欢了,所以他要等到星夜阁的鸢尾花盛开的时候出巡。而现在呢,不仅没开,还全枯了。”巫祝曦的语气里有几分可惜。 “先前有夜羽族突袭,现在又是不和常理的出巡。”公孙暶晔这时也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她冷静地分析出了一个队他们极端不利的事实,“那辇车之中,恐怕早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夜皇。” “不……不可能的……”巫祝曦惊慌地不断摇着头。而正当这时,一阵夜风吹来,略微将那垂下的银纱掀起了几许,露出半边苍白的面孔。 而巫祝曦一见,下意识惊呼道:“孟长冥?怎么是他?!” 明幽冥夜(二) 呼—— 一阵极轻的衣袍动风之声过去,一道身着黑衣的人影就站在了巫祝曦的面前。 此人脸型瘦长,皮肤苍白得叫人害怕,眉目细长,双眼中却又白处多,黑处少,透出些危险的气息,被这样一双眼盯住,多少都让人有些害怕。 “刚刚在座中耳朵发痒,我还以为是谁在叨念我坏话,过来看看竟是祝曦妹妹吗?”孟长冥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尖细,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想起身后的几人,巫祝曦心中陡然一惊,却又不敢回头查看,只能僵硬地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看那边的情况。 可事实却让她安心不少:沐夜留卿已经醒来,他被几人扶起,瘫坐在墙角,他们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沐夜留卿虽神色疲惫,但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还是努力举起了手,指了指孟长冥,后又用那只手蒙住了眼睛,意思是:“他看不见我们。” 巫祝曦得到了这个信息,总算是松了口气。索性就把刚才僵硬的侧头动作继续了下去,做成了小女孩歪头扮可爱的样子,脆声回道:“祝曦是在这里说了些什么,不过叨念的夜皇之名,又为何会惊扰孟先生?” 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她以前自是认识孟长冥的,知道他之前的身份,也了解他的性格。她心里很明白:就算是夜皇出了什么事,夜皇之位不得不重新传承,只凭孟长冥的地位和能力,要想成为夜皇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至于他现在为什么能坐上夜皇辇座,巫祝曦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是让他自己说出来心里更有底。同时,她还向身后几人传达了一个消息:这人不是真正的夜皇! “哈哈哈哈哈哈哈……”而孟长冥似乎没有什么疑虑的样子,仰天大笑了几声,用沙哑又阴冷的声音回答,“妹妹你还有所不知,早在半月前,前夜皇私自动用星夜阁禁术,结果自遭反噬,力量已大损。而且他已经犯了禁忌,几位长老一致同意将他打入地牢。所以现在,我才是星夜阁的夜皇!” “那就恭喜孟……不,夜皇大人了。”巫祝曦的语气十分诚恳,可在心中已经绕过了几个弯道。她眼珠一转,对孟长冥笑道,“那祝曦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请。”孟长冥乐意回道。 巫祝曦拱拱手,正要转身离去,又突然回头来问了一句:“那夜皇大人是否已经归入星语神帐下。” 孟长冥经此问先是一愣,然后迟疑地问道:“妹妹说的,是前星语神,还是灵上?” “星夜阁都只能有一个夜皇,那星界哪还能有两个星语神的说法?自然是现在的星语神!”巫祝曦的语调突然变得傲气,甚至还带有淡淡的不屑。 “呵,那是自然。没有灵上……不,是星语神,我孟长冥也坐不上今天这个位置。”孟长冥脸上露出几丝谄媚的笑,“妹妹刚才说有要事在身,莫不是帮助星语神劝说四星守护归顺?” “夜皇明白就好。既然夜皇是如此识时务者,我也少费了些话语,祝曦先在这里道谢了。”巫祝曦微微歉身,“我还要赶去星月城,后会有期了。”说罢,她真的向离开星夜阁的方向走去,同时却用一个极其隐秘的手势示意身后几人跟上。 但是听了巫祝曦刚才那番或实或虚的语言,几人都有些迟疑,沐夜留卿将询问的眼光投向了公孙暶晔,后者却点了点头。 正当他们追着巫祝曦一起离去时,孟长冥已经重新回到了辇车上,同时冲着巫祝曦的背影提醒道:“我听说因为月仙油盐不进,星语神几次劝说无果,已经恼羞成怒,向星月城派兵了,妹妹你千万要小心些!” —— 仅有一步就已经踏出星夜阁的领地范畴了,巫祝曦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几人在确定四下无人的情况下,也让沐夜留卿解除了法术。 “刚才为了从孟长冥那里打探消息,祝曦多出不逊之言,请继承者原谅。”巫祝曦先对刚才的一番言行做了几句解释。 “无事,随机应变罢了,巫轩主也是个聪明人。”沐夜留卿倒不是特别在意,很快地就将话题转回到了实际情况上,“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从刚才孟长冥的说法来看,他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使夜哥哥下了位,然后在寒翎轩的支持下霸占了夜皇的位置,为表感谢,臣服了寒翎轩。”巫祝曦摸着下巴道,“这我可以理解,虽然出身于星夜阁的贵族——幽浔一族,但孟长冥才能和力量都很一般,可是他偏偏却很有野心,盯着夜皇的位置可不是一天两天。”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刚才所说的禁术,是什么?”公孙暶晔提醒道。 巫祝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我没有听夜哥哥说过。”说罢她又补充道,“其实星夜阁夜皇并不一定知道所有事情。有些古老的法术或禁术,那些高资历的长老知道也不会拿出来分享。” “阴谋。”公孙暶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没错。”巫祝曦肯定道,“夜哥哥肯定是出事了。”想到这里,她双眉紧皱,然后对着几人道,“为了找到夜哥哥,我现在要动用一个法术,你们都站近一点儿。” 几人听后,也并不反驳,而是默契地在她周围站成了一个圆圈。 只见巫祝曦将手伸入了衣襟里,从脖颈处拉出了一条做工精致的黑色项链。见公孙暶晔饶有兴趣得盯着她的手中也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是以前夜哥哥送给我的,他说只要我们两人都在星夜阁内,配合他交给我的特殊法术,无论他在星夜阁的哪个地方,我能立刻到达他身边。” “还真是实用又对你百般宠溺啊……”宇文狄忧低声嘟囔了一句,宗政危岳碰了碰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乱说。他有些不爽地撇撇嘴,然后正色道,“那请轩主开始吧。” 不用他催促,巫祝曦已经将这项链的挂坠握在了手心,举到了唇前,低声念起咒语。 哗—— 伴着一声水流声,一片黑色从那袖珍的挂坠里倾泻而出,将几人的身影全部裹挟而去。 —— “呜……”待在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连沐夜留卿都忍不住轻叫出声音。不过,好在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等他们再度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身处在了一个破败且黑暗的牢房中。 巫祝曦胸前的挂坠发出紫光,在这样黑暗的地方显得格外明亮。 这里没有灯,只能借着那挂坠的光芒看清四周:墙壁漆黑,倒并不是因为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建成,可能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又被各种污秽遮蔽,早已不见本来颜色。灰泥遍布的地步,已经沾脏了几人的袍鞋。公孙暶晔有些厌恶地耸了耸鼻子,拽紧了沐夜留卿的衣服。 而就在他们面前,茅草和铁链的影子中间,正瘫坐着一名男子。 明幽冥夜(三) 【半月前·星夜阁·暗室】 黑紫色的异光忽明忽暗,而念咒的人的面容,却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刷——”一声异响过后,所有的光芒都暗了下去,只听得一个阴冷而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呵呵呵,嗯……这个力量,再一次召唤吾辈的,竟是夜皇大人吗?” “是,又如何?”念咒之人沉声道,“我将你召出,那就实现你的承诺。” “欸~夜皇大人怕是误会了,让吾辈做事,您还差了一步呢。”那声音突然显得无比暴躁和贪婪。 “是什么?”夜皇的语气已经有几分不善。 “活人献祭。”那个声音说着还匝了匝嘴,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不过不急,既然是夜皇大人,吾辈自然可以破例,先帮夜皇大人完成心愿。献祭之事,完成后再做也不迟,吾辈,等得起。” 夜皇闻言,也不再犹豫,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想成为白末罹。”说出这句话时,他暗自攥紧了双拳。 “嚯~能在夜皇口里听到辰君的名字,实在是一大稀罕事。吾辈真是荣幸啊!”那声音透出了几分玩味,“所以,你决定了吗?”那声音最后一次问道。 夜皇陷入沉默:决定了吗?也许吧……能挽回她的,我不行,他不会原谅我……她现在能接受的,只有白末罹吧……可是他只会伤她,如果我是白末罹…… 想到这里,夜皇的语气坚决:“决定了!” “好啊,吾辈劝一句,切莫后悔哦~”那声音沉了下去,一道黑紫色的异光再度出现,就要吞没夜皇的身影。 “笨蛋!你想做什么!”一声呵斥出,一个高挑的人影突然扑入了黑暗。 几缕黑色长发垂到夜皇面前,带起一阵夜来香的幽香,胸膛虽不宽阔,但给他一种别样的温暖。 “墨汐姐……” “你这小子都敢叫我名字了还叫姐!”墨汐骂骂咧咧,却不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自己的傻弟弟有没有受伤。 “哦?有活人,嗯……吾辈闻闻,是新鲜的处女之血啊……”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蕴含着无限贪婪和欲望。 “你是谁!”墨汐闻音悚然,四处观望,却忽略了自己怀中的情况。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夜皇已经消失不见。 而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一股黑紫色的邪气将夜皇悬吊起来。 “放了他!”墨汐低声喝道。 “欸~这怎么可以呢?夜皇已经要和吾辈做交易了啊……”那声音逐渐透露出危险,“而你,这样打破了我们的交易规则,不如就拿你来献祭好了……夜皇大人,您意下如何啊?” “不,不可以……”夜皇艰难地道,“墨汐姐,快跑……” 墨汐闻言,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拢了拢脑后的长发,面向夜皇道:“你想做白末罹是吧?既然如此,你就是不想要这星夜阁了,既然你要抛弃它,那我这个护法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墨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夜皇奋力嘶吼道,他可以发誓,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这样失态。 “啊……这位女士如此爽快,吾辈很是欣慰啊。”那声音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这时,一片令人胆寒的血红色已经向墨汐罩去。 “姐姐当然了解你。”黑暗和血色中,墨汐对着夜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君妍是个好姑娘,只是你当年那样对她,现在还想用这种方式来挽回。傻弟弟啊……你一直都在错啊!”言毕,墨汐的身影已经开始被血色吞没,在被吞没的地方,不剩皮骨,只留下了一片血雾。 “墨汐姐!请不要这样。”夜皇见状,忙对那声音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还不行吗!墨汐姐……” “啧啧啧,这可不行啊,交易已经成立,献祭也将完成,夜皇大人您的愿望,也快要实现了啊……”那声音此时变得无比无情。 只感到全身各处传来痛感,而墨汐脖颈以下的部位也都被血色吞没,但她还是一直浅浅地笑着,一直看着她的弟弟。 温和的笑颜逐渐被血色隐去,夜皇也感到自己从身体到内力,到气息都在变化。一声接近嘶吼的挽回,已经泣不成声,但依旧回响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姐!……” —— “如果你要当白末罹,我就不是你姐!” 墨汐最后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囚室中的男子终于从沉梦里醒了过来。而他睁开眼是,就看到一片熟悉的,温和的紫光,和一张担忧的面孔。 “夜哥哥……你,你怎么这样了。”虽然眼前的夜皇早已不是原来的面容,但是通过那项链的感应和熟悉的气息,巫祝曦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小曦,你为何来这里?”男子的声音里透着艰难,他似乎已经全身失了力气。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另外五人,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几位是?” “是现任的星语神继承人,以及他的同伴,还有占星师欧阳竹郁姐姐。”巫祝曦介绍道。 “原来如此。”男子回答着,同时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是他早失了力气,最后也只能放弃,瘫坐在地上对沐夜留卿一行人一拱手,“恕我礼数不周了,在下白……” 那个对他来说永远在对立方的名字即将出口时,墨汐最后的话语似乎又回响在了他的耳边: “如果你要当白末罹,我就不是你姐!” “在下白晨。”男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但巫祝曦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不解和悲哀。 “好了,寒暄到此为止,白先生,我们来此是来救你出去的。”宇文狄忧不再多言,“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句,夜皇您是否一直忠于星语神,而不是寒翎轩。” “自然。”白晨回答地很果断,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各位救我出去的打算还是放弃吧,我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了,不拖累继承人,才是最好的。”他的语气中有几分苦涩和无奈。 “这可不成,我们需要收集四星守护的力量,夜之力可不能缺。”公孙暶晔否定了他。 “我已经不是夜皇了,夜之力也早该散去了吧……”白晨的脑海中再度闪现一些不好的画面片段,让他有几分不适。他索性不再言语,闭眼靠在了布满污秽的墙上。 “不。”刚才一直沉默的沐夜留卿突然出了声,“我们刚才已经见过了孟长冥,他的体内根本没有夜之力。” “所以说,那就消散了吧。”白晨的回答无比颓废。 “不,并没有,夜皇之力,依然在你体内。”沐夜留卿说着,突然向白晨走去,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一道温和的金光霎时笼罩了两个人。 只感到一股热流自肩膀传自全身,白晨的体力也在逐渐恢复,他无比舒适地长出一口气,却在收回的刹那,眼神微变。 一股熟悉的力量在他的心口猛然颤动,似乎是在努力挣脱某些束缚。 全身传来痛感,只觉某些东西就要消失,还有一些东西瞬间就要喷薄而出…… “你想干什么!”白晨一下子就怒喝着站起身来,并且极快地和沐夜留卿拉开了距离。 “你心中有一些你不愿意接受,但也不愿意放下的事情。”沐夜留卿轻笑一声,淡淡道。 而宇文狄忧见此情景,随意地在旁边补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体力恢复,可以拐走了,去星月城。” “不去。”白晨闻言,竟是孩子气般扭过头去。 “继承者之命,夜皇是想造反吗?”公孙暶晔在 一旁出声道,见白晨如此窝囊,语气中便有了几分愠怒。 “胡说!”白晨怒喝出声,一道沛然的星辰之力自他体内发出,刹那照亮了黑暗的囚室;而在囚室外,这股力量直冲天际,引得整片夜空,星辰换位。 “这种力量……”囚室内,巫祝曦和欧阳竹郁见了若有所思,但使用出来的白晨却是大骇。 “这种力量!”囚室外,正在夜皇辇座中闭目养神的孟长冥突然睁开眼,而其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震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定住了心神,忙喝道,“回驾,回驾!通知长老,我要立刻打开地牢!” —— “你做了错事。”地牢内,白晨甚不熟练地收招,有几分脱力。这时欧阳竹郁突然出声,却是眼神带杀意地紧盯白晨,“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她喊出这句话时再无先前的沉稳,而是带着无比的失望和愤怒。 白晨被她的气势所惊,竟无力回话,而是闭眼后退了一步。 “你凭什么!”欧阳竹郁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在一旁的几人也有些疑惑。一道磅礴空间之力因她的怒喝而出,周围的黑暗霎时退散,也使得囚牢里的景象霎然清晰。而欧阳竹郁在寻找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便瞬间收招,但在众人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她的身形却随着黑暗的聚拢消失。 “砰!”一声巨响,白晨被欧阳竹郁揪着衣襟,狠狠地抵在墙上。 “墨汐姐呢!”欧阳竹郁一声质问,在整个囚牢里回响。 不等白晨回话,欧阳竹郁再次暴喝:“你和冥夜鬼交易,是不是用她来血祭了!” “我……” “你凭什么!”欧阳竹郁再一次重复了她之前的话,“当初你伤了月仙,她冷落你,是你应得!你现在牺牲了墨汐姐,又把自己整成了这个样子,你到底想怎样!”忽忆往事,她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惜,情至伤痛又极怒处,她松开了揪住白晨的手,终于沉默。 “竹郁小姐,这……”白晨再度跌坐于地,一言不发。地牢内的气氛无比沉重,宗政危岳这时想出声安慰,却被沐夜留卿拦下。 低垂的眼眸掩去暗淡,再抬眼看向白晨时,总算是恢复了先前的沉稳。 “你不如他。”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却让白晨的眼神变了,无比悲痛,与困惑。 “墨……” “不要!”白晨突然大喊,甚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是,我就是白晨!” “真傻,还不知错啊……”用了某种方法知道了一切情况的沐夜留卿,用一种极老成的语气低声念叨了一句。 “好吧,随你,那就白晨吧,也是个好名字。”欧阳竹郁的语气软了下来,她此时的神色,让白晨感到了,那已经失去了的,温和与关爱。 “白先生,解铃还须系铃人,请随我们一道去星月城吧。”许久不曾出声的沐夜留卿再度开口,“此法既用,便不仅是伤害,更是诅咒。也唯有月仙月之力,能将你从中救出,更能解开你之心结。” “我……”正当白晨犹豫之时,一阵沉闷的金铁撞击声自黑暗中传来,在这空旷的牢房中回响。 “他们来了。”宇文狄忧突然出声,而其闭着的眼睛也随之睁开,透出隐隐杀意,“孟长冥在其中。”言罢他又补充一句,“我一直监视着那边。” “走吧。”沐夜留卿的眼神中流露出期待。 巫祝曦走向瘫坐在地上的白晨,将他拉了起来,“走吧,夜哥哥。不,白晨哥哥。”她对白晨的称呼也改了口。 “走吧。”此时的囚牢里,每个人都看着白晨,无声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走吧。”终于,白晨松口,他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释然。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传来,并且逐步逼近。 地牢内,欧阳竹郁再次将手搭在沐夜留卿肩头。瞬间,一道金芒将众人笼罩。 —— “吱呀——” 生锈的铁牢笼门终于被打开,然而冲进来的人,却不能在其中发现任何人的影子…… 明幽冥夜(四) 星夜阁大殿中,其中的光照忽明忽暗,倒不是照明不足的缘故,而是那坐于大殿之上的一人心情波动所致。 孟长冥正身而坐,手肘撑在双膝上,双手十指交叠,置于额前,细长双目中的神色也愈发阴郁。 “该死,该死!”孟长冥低声嘟囔着,“居然让那家伙跑了……” 而正在这时,一个熟悉,令人胆寒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响起: “孟长冥——” 孟长冥闻言慌忙起身,望空旷无人的大殿一拜:“冥夜鬼前辈,唤小辈何事?” “把那出逃的家伙,抓回来,他与吾辈的交易可还未完。”冥夜鬼的声音中有着愠怒和威胁,说着,他还补充道,“这可不止吾辈的私心,还有星神殿那位的命令。” “是是!”孟长冥闻言,忙不迭地回答着,就撞撞跌跌地想要起来追人,却发现自己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他们往星月城去了。”冥夜鬼提醒道,他的声音中是少有的无奈。 “好的好的。”孟长冥虽已是急火攻心,但总算还能得几分镇静,手中一晃,掌心中紫光乍现,赫然出现一块黑色令符: “星夜阁夜羽族,幽浔族,幻冥族听令!集结军队,往星月城方向,追击在逃囚犯!” —— 【星神殿】 寒翎轩面对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女念道:“我的傻妹妹啊……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哥哥可从不愿你以身犯险。你是个苦孩子,当年哥哥救你时,已经发誓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言至动情处,往事不觉浮上心头,寒翎轩不由自主地拉过少女的手,放入自己掌中,贴于胸前:“莫不是你还沉浸在当年的往事中?”想到此处,他的目光突然冰冷,“你不该感到愧疚,他自己说要忘了你,他抛弃了你,让他受些折磨,是他罪有应得!”说着他恨恨地一咬牙,语气却忽变柔和,“你放心,还有哥哥在呢……” “那个地界的蝼蚁,将你折腾成这个样子,可恨!” “放心吧,哥哥会替你报仇的,他让你出了多少血,我就让他赔上多少条命!” 寒翎轩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把醇厚的嗓音:“灵上,星夜阁夜皇孟长冥传来消息:前任夜皇被那个地界人的一伙救走,往星月城方向去了,可能是去支援。” “哦?”寒翎轩闻言竟有一丝兴奋,语调也微微上扬,“孟长冥那个庸才,在星夜阁的高位上坐不了几天,我帮他,也只是卖他一个人情,夜皇之位,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姓墨的——也是我最赏识的家伙的。而孟长冥,他没资格被称为夜皇。” “还有,泰老,以后请不要再称呼我为灵上,既然你们四老都已经承认了我的地位,那就请称呼我为星语神。”他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却颇有几分威慑力。 “是,星语神大人。”门外,泰老恭敬地回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寒翎轩心情大悦。他放开床上少女的手,缓缓步出房间,就看到门外立着一道高壮的身影。 泰老披着和其他三老相同的灰布衣服,但他的面貌是星神殿四老中看上去年龄最大的,他的两鬓已有了点点斑白,脸庞上也有了几分皱纹。他的下半张脸隐藏在一捧灰白胡须中,但其双目神采飞扬,身体健壮有力,看不出丝毫老态。 “泰老,几日让您管理殿中事物,又随时让您给妹妹瞧病,真是多麻烦了。”寒翎轩先与泰老客气了一番。 泰老一听,不由惊惶,忙深施一礼回道:“这是老奴份内之事,大人这么一说就太见外了。”说着他忙转移话题,“老奴可否进去瞧一眼令妹的伤势?” “无妨,您请了。”寒翎轩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针对您刚才给我的情报,我正好刚才思考出了一条对策,我现在要去一会清老,我就先告辞了。”说罢,他负手转身往星神殿南方而行。 泰老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轻松地长出一口气,敲了敲房间门:“忆雪姑娘,老奴来为姑娘瞧伤,请恕老奴冒昧了。” —— 【星月城边境】 金芒未暗,一行人便出现在一方军队不远处。这次沐夜留卿和欧阳竹郁的情况比上次稍微好些,至少不像上一次一样昏迷不醒,他们一个由宇文狄忧架着,一个由巫祝曦和公孙暶晔扶着,随另外两人一起退到了眼前这些军队观察的死角处。 此处的状态和孟长冥之前说的基本不差,来自星神殿和寒之境界的军队已经集结,开始往那只依稀见影子的星月城包围去。 白晨走在最后,却一直忍不住回头观察那些士兵。他的眸中流露出伤感和愤慨:“一群麻烦的家伙!”正低声抱怨着,他双手暗自握拳,然后狠狠地向下一挥: “君妍,等我……” 等到所以人都避到了安全处,公孙暶晔望着那浩浩荡荡的军队和看上去孤立无援的星月城,分析起了局势。 “现在,我们的目标星月城已经陷入大军围城之势,而如果我们想要到达那里,看竹郁姐和留卿哥现在的身体状况,让他们再用一次空间能力恐怕不太现实。” “直接杀过去吧!”白晨冲动地提出了一个危险的方案,“能解决多少是多少,给星月城那边减少些负担。”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白先生,先冷静。”公孙暶晔闻言,忙开口阻止了他,“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战况,仅仅是片面的一方。我们不知道他们从几个方向进军,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更不知道附近是否有埋伏,之后是否有援军。如果就这样贸然强攻,敌众我寡,我们必会身在危急处境,更何况留卿哥的身份,若是让大军抓去作为人质,更会让星月城陷入两难境地。” “所以,我们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最后,宗政危岳总结道。 “能避免正面对战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就选择兵力最少,外援最远的一方进攻。”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宇文狄忧便提出了一条方案。 “可行。”公孙暶晔闻后,赞许地点点头。 “可是仅从我们这一方看的话,我们怎么知道哪边的军队符合我们所想的条件?”巫祝曦略带担忧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沐夜留卿闻言,便挣脱了宇文狄忧的搀扶,虽然还是有些站立不稳,但他的嘴角已经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小事,我一探便知。”说着,他蹲下身去,一只手按到了大地上。 口中低声念起先前习得的咒语,沐夜留卿缓缓闭上双眼。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下,一股如流水般的金色脉络自他的手掌发出,携带着他的念力,直往向面前的大军而去;但又在即将触及军队脚下的地面时,突然分成了无数支脉,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 不多时,沐夜留卿便睁开了眼,但并没有收回按在地上的手。他眼中含着笑意地看向周围的众人,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我现在有两个好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 “都是好消息,就别卖关子了,随便。”宇文狄忧颦眉催促道,“尊敬的星语神继承人,您要是在这种时刻还浪费时间,对星界众人可难以有交代。” “好吧好吧,我只是看你们现在气氛有点压抑罢了。”沐夜留卿轻松地笑着回答,随即轻咳一声唤回话题,“第一个好消息是:我已经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突破口——星月城西南方向,有一支独立的,穿皂衣的步行部队。” “进攻星月城西南侧翼么……正好星夜阁和星月城在这个地方有一条捷径……呵,真是险毒……继承人,您说的部队,是不是都是穿皂衣,腰间勒一条白带?”白晨这时思路跟了上来。 “没错。”沐夜留卿点点头。 “那是星夜阁的幽浔族的先行侦查部队,皆是一群废柴。”白晨闻言不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个方向,正和我意。” “如此甚好。那第二个好消息就是:这支部队已经和星月城的星异族交手了,你们现在过去帮忙突围,正好能有个接应。”沐夜留卿言罢又补充道,“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我先在这边提供些支援。” 众人闻言却是不疑,相互望一眼便心领神会:白晨和巫祝曦运起星界特有的法术,化作两道流星先行离去;宇文狄忧一展十方扇,宗政危岳,公孙暶晔以及他的脚下,皆出现了一片紫云,驮着他们也随后跟上;欧阳竹郁见此情景,自己也无需携带太多的人,所需念力减少,便再次动用了空间法术最后离去。 空旷的边境之地,此时只留下了沐夜留卿一个人以及那远去大军的背影,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探测的法术还未收回,为了之后行事方便,他索性单膝跪地,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掐了法诀,二指一并,就往眼前大军击去…… —— 【星月城西南】 星夜阁幽浔族先行侦查部队,这支被沐夜留卿看做惟一突破口的军队,其兵力也甚众,且军队中的每一名将士,在出征前似乎都受了某种法术,防御力极佳,只用普通攻击根本无法击破,丝毫不输主力部队。 但是反观星月城,虽在此处抵抗的星异族多是女兵,但在面对这样一支队伍时,依旧是不落下风。 兵刃相接间,也催起灵力暴动,两方实力不相上下,战况逐渐陷入僵局。 “喝!” 只听天外传来一声豪迈的呵斥声,一把巨大的赤红砍刀破空斩下,硬生生让原本排列整齐的部队,在其中被斩出一条间隙。 虽然施招者还未现身,但仅通过刚才的场面,星月城这边,已经有人将出招之人认了出来: “温沫将军!” 随即,回应他们喊话的,是一道极其亮眼的红色光束,从星月城西南的哨塔发出,直向面前的幽浔族部队击去。而那些刚才受到一波重击的幽浔族,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所在的地方就已经被轰出一个大坑,再添伤亡。 红光暗去,星月城高处的城楼上,出现了一个俏丽女子的身影: 她的面貌婉约动人,只是眉峰凌厉,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久经沙场的坚毅,一头黑发在脑后高束成马尾,更显身形高挑。她身着一袭裁剪得体的束身红色猎装,更称得她身材秀颀。惟独有些突兀的,就是她那一只玉手之中,竟捉着一把巨大砍刀,其上还有未暗的赤红光芒。 “我,星月城卫将军温沫在此,尔等反贼,勿要妄想入我星月城半步!”温沫的声线是非常粗犷的,她言罢,没有丝毫犹豫,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只一道红色倩影掠过,进攻的军士便又倒下不少,巨大砍刀在地上拖出火花,温沫身形一转,便拄刀扶着刀柄站稳,而在她站立之处五步之内,地面皆被砍刀划出一道道痕迹,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手中的刀。温沫身上煞气更盛,那些幽浔族军士也畏缩不前。 “还有谁,要上啊?”温沫冷冷地扫视了一遍包围在她四周的军士,用极低沉的声音问了一遍,说完又用略显癫狂的语气补充道,“要是没有的话,我就挨个挨个收拾了。”此言一出,那些原本还在担心的军士男儿听了她的这般言语,也被挑起了战意,索性不再犹豫,挥舞起手中兵器,或运起术法攻来。 “哼。”温沫不屑地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砍刀一掂量,正要举起,但她周围的士兵们都突然出了异状。 正向她攻来的那些幽浔族,胸口突然都浮现出了一点金光,也是在那金光出现的同时,他们所有的进攻都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 “动不了了!” “是定身术吗?施术者在哪里!” 幽浔族的军士已经喊叫了起来,处在人群温沫也有些疑惑,但这点疑惑也不足以影响她的动作。眼神一凛,砍刀一挥,又是几个军士倒下。 留守于星月城城楼上的那些士兵见状,也重新被激发了战意,短暂的沉默后,战局逐渐趋向白热化。 “啊——” 不知从哪边传来一阵哀嚎,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条横扫来的铜链。幽浔族的军士们被巨链如海潮一般抛卷到半空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如此情况下,温沫一眼就认出了那尤为特殊的武器——毕竟整个星界只有一人使用,不禁展靥:“来的真是时候啊,巫轩主。” “咔喀,咔喀——” 铜链与地面磨擦的沉闷声响传来,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却凭空让出了一条道,其中走出一个手持巨链娇小身影。 “温将军,今天来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巫祝曦话音未落,便是接连的爆炸声传来,不少幽浔族的背后都突然凭空出现空间裂口,其中的空间骤然压缩扭曲,又被瞬间引爆,一时间,鲜血和碎肉横飞;同时,一股星辰之力席卷而来,虽控制得有些不稳当,但所使用之人直接将其聚成灵力风暴,所触之人皆化星尘。这样一来,加上之前巫祝曦的一招和温沫及守将的诸多攻击,攻来的军队已经被灭去了一半有余,已现败相,而且,他们的后路早已被截断: “刷刷刷——” 风声过去,凌厉的紫色弧刃从大军身后飞旋而出,幽浔族的残兵瞬间被击溃,余招势未弱,就听得一个跳脱的声音由远至近: “唉,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这里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啊。”光影之中,缓缓走出宇文狄忧,宗政危岳和公孙暶晔的身影。 白晨和欧阳竹郁的身形在这时也出现在了高处,星月城方面,见此等强力援军赶到,信心更是倍增。在这条防守阵线上,涌起一阵又一阵浪潮般的呐喊声。 那些余下的残兵败将,此处防守的女兵足以应对,赶来支援的众人也得了一息与温沫搭话的机会: “温将军,请您通报城中月仙:星灵轩星灵巫祝曦,星夜阁白晨,星神殿占星师欧阳竹郁,以及星语神继承人同伴前来支援,请求谒见月仙。” —— 【星月城 霜云宫】 不同于防守边境的战火硝烟,霜云宫里的一切都无比安宁沉静。宫室之外,流水蜿蜒静静流淌,折射着月色华光;大堂之中,金帐轻纱,清雅安神的香气从堂中铜香炉里幽幽溢出,绵延不绝。薄帘浮动下,大堂正中,一柄权杖直立,其旁隐约可见一道跪坐着的曼妙身影。 “城主,城西南方传来战报:此处守卫已与星夜阁幽浔族先行侦查部队交战。”这声音每吐出一个字便如珠玉滚落,极为干脆灵动。伴着这声音一起走入的,是一名头梳云鬓,肩绾碧纱,身着蓝裙的女子。 “情况如何?”帐中月仙闻言问道。她的声音轻柔纯粹,如月华般干净清亮,只消听其声,心头便会感到无比舒畅澄澈。 “在温沫将军和士兵以及几位支援者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击溃,且暂无援军可至。” “支援者?”这个词引起了月仙的兴趣。 “嗯,对。温沫将军刚才送来的捷报中提到,几人分别是:星灵巫祝曦,星夜阁的白晨,占星师欧阳竹郁,以及自称星语神继承人同伴的几名地界少年。” “继承人?”月仙略微思索了一下,“那麻烦护法去迎接一下吧。” “是。”蓝裙女子听后向着堂中施一礼,就要离开,却没想到月仙再次唤住了自己:“等等,你说那中间,有一个来自星夜阁,叫白晨的?” “是。”蓝裙女子点点头,却不知为何城主要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从她的角度来看,坐于帐中的月仙,一只拳头暗暗攥紧,还在微微颤抖。 “此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第一次见自家城主这般表现,蓝裙女子除疑惑外还有些好奇。 “无事。”半晌,月仙缓缓松开拳头,淡淡吩咐道,“无大事,温染,你去接引便是。” 月中夜行(一) 星月城西南,终于得了一场大战后的短暂平静,前来支援的众人被温沫请进了客栈,摆上了一桌子酒席,说是要好好款待他们一番以表感谢。 “不是温某吹嘘,也没有贬低星灵轩和星夜阁两位的意思。但是我们星月城,确实是星界最富饶的地方。”温沫无论是作风还是性情都像个男子。此时她正坐在一把凳子上,一只脚踏在另一条长凳上,手提一酒坛子,正往嘴里灌着“庆功酒”,“所以我们城里的东西,就是最小的吃穿用具,皆是上品。这次首获大捷,也幸得各位前来相助,所以别客气,尝尝,尝尝,随便吃。”她的口齿已有几分含糊。 盛情难却,几人皆已动筷,惟有公孙暶晔是一脸忧心的模样:“温沫将军,消息可有送到吗?”她斟酌了半天只问出了一句话。 “放心放心。”温沫用筷子敲着碗边,“我刚才用的是星月城紧急送信方式,把各位的情况和战场捷报一起送至了霜云宫内,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来接应你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那留卿哥他……”公孙暶晔闻言也不愿扰了她的好兴致,只微微垂眸低声道了一句。 “放心吧,留卿兄既然有自信留在那边断后支援,就一定有足够的能力跟过来的。”坐在她身旁的宗政危岳听了,放下筷子转头安慰道。 “谢谢,危岳哥。”公孙暶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道。她将心头的不安暂时压在了心底,正要举筷,却突然听到客栈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卫将军,又有四处已经与敌人交战,各处皆有急迅战报送来。”这时,一名传讯兵突然闯了进来。 温沫闻言颦眉,停筷简短地命令道:“报上来。” “是!”那个传讯兵回答着,同时从腋下抽出一叠战报,“星月城东方,东御大将军率众与寒之境界绛灵族部队交战。” “再报!” “星月城西北方,征西大将军率领众人抵抗星神殿术士部队。” 欧阳竹郁闻言便是一惊,温沫注意到她的情况,对她做了个向下按的手势,示意她冷静。 “继续。”温沫声音渐冷。 “星月城南部驻兵营被袭,两位校尉领兵抵抗。” “星月城北门对外商道被星灵轩琉瑜族阻截,都统集结诸多镖局在此迎敌。” “什么?”巫祝曦听了最后一条战报立刻拍桌站起,“这些家伙,被我收拾了一顿还不长记性吗?”她有些愤愤地念道。 “巫轩主,先莫要动怒。”这时的温沫显得很理智,“各方有需要支援的吗?” “暂时没有。”传讯兵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那便无大事。”温沫眉头舒展开,语气也忽转柔和,变得轻松了许多。 “战况虽是如此,但温沫将军,我有一个建议。”公孙暶晔突然出声,见温沫点头应允,便继续道,“您最好现在立刻拨出一队空闲人马——不需太多,数百人足以。武装齐全,驻守在一条能随时应援各方的道路附近。这样一来,一旦有一方有难,便可及时前往相助。” “好好!”温沫听后忙点头,同时不忘称赞一番,“公孙姑娘真是聪颖。”然后对着那个传讯兵命令道:“听到没有?把这条命令传下去,就按刚才公孙姑娘说的办。” “属下明白。”传讯兵行了一军礼后便转身离开。而他的身影,在打开门时,就被外面的黑暗瞬间吞没。 “情况不对。”先前一直一言不发毫无反应的宇文狄忧突然警觉了起来。而正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一个墨球从外面的黑暗中被扔了进来。 那个墨球在地板上拖出一条黑中带红的长长“墨迹”,一直滚到众人所坐的桌边才停下来。而最先看清那“墨球”真面目的宇文狄忧,纵是心性极坚,也是大骇: “这……这不是刚才那个传讯兵吗?” 众人闻言悚然,这才仔细去瞧那团黑东西。那被黑色包裹的某些地方依稀露出些五官的轮廓,确实是刚才进来的那个传讯兵——不过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头。公孙暶晔一见,不由捂住了嘴,压抑着自己想呕吐的心情,别过了头去。 正当他们还在惊慌时,客栈外的黑暗,通过未关上的门,竟如有生命一般,逐渐像屋内蔓延进来。 “是夜羽族!”白晨见状,突然冲到了最前面,对着后方众人大喝道,“乖乖躲在我的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动!” 正当他对几人喊话时,冰冷的黑暗,已经完全包裹住了他的身形。 —— “快些,再快些!”若是能听闻到,现在星界偌大的星空下,少年心中的呼喊声,是无比的焦急。 星罗棋布的黑色苍穹下,偶然闪烁起一点金光,然后又瞬间暗下,接着又在不远处亮起。这样的金光若是一直未灭,就可以看到它在空中形成了一条路径——一条直通向星月城西南的路径。 踩着这些金光前行的沐夜留卿此时已经心急如焚,只因为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的提醒。 【三刻钟前】 沐夜留卿为探对方用兵情况,再度使用了那号称“能控制星界一切生物”的术法,尚未接兵,便将对方的底儿探得明明白白。探测招数还未收回,自己的念力依旧游走于那伸展出去的脉络中,他便心生一计。 众人皆往星月城去后,沐夜留卿依旧不收回那送出去的‘探’招,反倒是另一只手再运功元,顺着‘探’索携带的念力,再施了一招‘制’。 在之前那些于宇文家找到的术法记录里,沐夜留卿目前只悟到了‘探’与‘制’这两招。‘探’是他最先领悟,也是最常用的,最早的效果是能窥探到星异族的一些能力和记忆;之后再度开悟,便可以通过残留灵力观察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例如在失落谷里看到少女与文廉的战斗场面)或者探测周围环境,现在他已经运用得较为熟练。而‘制’,则是通过念力和星力融合来限制星异族的行动(在失落谷对付攻来的少女时),他也能稳定掌握。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同时使用这两种能力。 刚才,‘探’放出的星力,携带了念力,正好为‘制’的发动提供了条件。有如此条件,沐夜留卿才敢冒一次险。 法诀开启,二指点下,一道特殊的法术顺着那金色脉络注入。沐夜留卿心知:成功与否尚且不说,这样的一击极耗心力,念到自己之后还要前去与先行的众人汇合,他在施力时便留了几分,施用术法时也十分有目的地往西南方向导去。 “呼——”几分钟后,法术效果结束,但从感觉上来看,这一击确实是成功了。沐夜留卿长出一口气,明显感觉有几分脱力,就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小辈,刚才得了一击胜利,就立刻放松了?这可不行啊。”正在这时,一个熟悉,慵懒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不过在你松懈下来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是你啊……”沐夜留卿闻音后迟疑了片刻,然后便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也忽得警惕起来,“既然你会来,那说明我已经有了麻烦,或者是即将遇到麻烦了?”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啊。”女孩戏谑地笑了笑,“不过嘛,这一次有麻烦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心上人哦~”不过她说这话的语气倒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子,甚至还有几分没心没肺的调侃。 “暶晔她,怎么了?”沐夜留卿思绪刚及此处,就立刻站了起来。 “别激动,小辈,我还没说她现在出事了,放心,她现在至少还是安全的。”女孩不疾不徐地回答着,“好的,现在冷静下来,再思考一下。你刚才既然探到了对方用兵情况,那对于对方的布阵情况,你就没有什么怀疑的吗?” 沐夜留卿闻言也镇静了下来,听女孩这一提点,他便开始重理思路。 “对了!”他突然灵光一闪,“正西方向暂时没有用兵。”话甫出口,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啊,星月城正西方向是死路,按道理不需要防守也没必要进攻啊。” “可是如果在那里驻守援军,无论是谁都会忽略掉吧?”女孩向他抛出一个疑问。 “可是我刚才探查过去时,那里并没有驻军啊!”女孩那绕着弯子说话的习惯,让这时的沐夜留卿有些心急了。 “但是我猜,你看过去的时候,那处并不是空无一人,而是一片黑暗吧?”女孩再度问道。 “那你是说?”答案已呼之欲出,沐夜留卿就引诱着女孩说下去。 女孩自知晓他的心思,也不再迂回,直接回答了他三个字: “夜羽族。” —— “夜羽族内有一特殊的招式,被称为‘隐夜无踪’。只要在有黑暗的地方,便可轻易抹去其行踪,用任何法术都无法探知——而且,这只是这个法术最基本的用法。此法玄妙,变化多端,连我都没有了解透彻,更不易破除。”正当沐夜留卿踏着金光一步步奔往星月城时,女孩也在他耳边给他解释夜羽族的一系列术法。 “我不想听这么多,我只想知道如何能救出暶晔他们!”沐夜留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嚯,少年,怎么突然火气上头了?”女孩听了也不恼,但也不回话。稍停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出声道,“呐,好像到了啊。怎么救你的心上人,就麻烦你自己想办法了。”说完她又补充道,“这件事若是让我们来做,实着要费些力气。不过作为星语神的继承人嘛……你可以试着用纯粹的星力去攻击。” 女孩的声音消失在了耳边,沐夜留卿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从他现在的角度来看,星月城西南方圆十几里,全部被一片浓重的黑暗包裹在了其中。 月中夜行(二) 被吞没进了冰冷黑暗中,白晨心中倒并不恐惧,反倒是无比冷静自信。 双手运力,点点星辰之光集于掌心,合掌,倏翻掌,一股凝炼的星辰之力便直往眼前一片黑暗冲去。 出人意料的是,面对如此强大的能量撼动,那片黑暗竟是毫无消散的迹象,而那被白晨击出的星辰之力,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呵,怎么,成了白末罹,你反而还变弱了么?”一个阴冷,尖细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白晨闻言慌忙四处顾盼,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色。 “孟长冥!”虽不见得人影,但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还是让白晨准确地叫出了隐藏着的人的名字。 “勿恼勿恼,我的前夜皇大人。”黑暗中孟长冥将“前”这个字咬得极重,形成一种特有的嘲讽感。 “你来这里想干什么?”白晨虽是极怒,但也因为怒火攻心忽然镇静下来,“抓我,还是杀我?”他的声音毫无温度。 “没有没有。”孟长冥摇头否定道,“我只是奉星语神之命出兵进攻星月城而已,至于你,我没什么兴趣,只是冥夜鬼前辈要见你人,但是死活嘛……它老人家没要求。嘻嘻……”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中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小人!”白晨啐了他一口,双手再运星辰之力,瞬间两把长剑就幻现于手中。 长剑成型的刹那,白晨就直接奋力向声音的来源斩去。但是这一击后的结果,虽然不能见到,但是从触感上来判断,确实是落空了。 “啧啧啧,看来你成了白末罹,不仅变弱,还变傻了。” “呵,狂妄!”白晨压下心头怒火,回话的底气丝毫不输孟长冥。低声嗤笑后,他定了定心神,语气中有几分威严,“何出此妄言?”他不快地问道。 “哼!”孟长冥面对质问,却是不回答,只冷哼一声。同时,一道冰凉的触感已经贴近了白晨的脖颈。 “我的前夜皇大人啊,您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啊。你现在成了白末罹,体内不仅没有了夜之力,甚至连一个星夜阁的星异族都算不上。”孟长冥沙哑尖细的声音透出丝丝危险,白晨听后全身都僵硬了。 “黑暗,早已不是你能控制的东西了,处在黑暗中,你根本不能视物。何况这由星夜阁古老术法制造的黑暗领域,无论是谁,只要深入其中,就全由我控制。这种事情,前夜皇大人您做得可不少吧?”孟长冥的声音阴恻恻的,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沉默半晌,他又忽的开口补充道,“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年真正的辰君,也是被你这一招暗算过的吧?”说着,孟长冥贴近白晨脖颈的刀刃又近了几分,黑暗中,已经弥散开了丝**人的血腥味。 白晨不言,孟长冥便继续道:“所以,就算你现在拥有了星辰之力,在此黑暗中,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白晨在他解释之前便早已明白了这一切,自己身处于黑暗之中,毫无还手余地,最愚蠢的还是自己自投罗网。愤怒,懊悔,已经磨平了他的锐气。他也不再挣扎,而是任命地闭上了眼。 “窝囊!”孟长冥见白晨这般应对,鄙夷地念了一句。同时握着利刃的手,在白晨的颈前飞快划过。 动脉被割断的细微声响传来,白晨的身躯倒在黑暗中,也发不出任何声响。点点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孟长冥苍白的脸庞上。但他不嫌也不恼,神色中竟含了一种谜之享受。而后,他更是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沾了沾脸上的血迹,然后放进嘴里舔了舔。 血腥的淡淡甜蜜在唇齿间弥散开,孟长冥还没来得及更深入地品尝这股味道,他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夺目的金光。 一条锋利的刀刃来势汹汹,带着无匹的怒气,卷携了四周的气流,直向着他所藏身的黑暗,向着他孟长冥斩来。此刀本非凡铁,而刀刃四周又凝强悍星力,使得刀锋又长数尺且锋芒更盛。孟长冥一时沉醉在嗜血的快感中,闪避的念头便比那攻刀刃慢些许,虽然在回过神来时,他已是尽力躲闪,但还是让其在他胸前撕裂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原本浓重的黑暗也因为这一击的缘故,消散了不少,但余力未消,孟长冥正欲再运黑暗之力一战时,那萦绕在他周身的黑暗却突然起了变化。 那未散的浓墨般的黑色中突然亮起点点淡黄色的光芒,其中夹杂着些许银色流光。一点,两点,这点点光芒看似微弱,但一侵入黑暗中,却不被吞噬,反而是越发明亮。 淡色光华起初只是零星散布黑暗之中,但随即就连成一片,绽放出一片银霜之色,有如一轮明月即将破出重云。 那一片月华既已成型,便逐渐开始扩张,它每进一寸,那黑暗便褪去一分;其攻势柔和,与其说它在侵蚀,倒不如说这种力量是在劝阻四周的黑暗退散。 “该死!”孟长冥见势不妙,低咒了一声。他强忍伤痛,运力于周身,已有了逃跑的打算。 “想走?”一直关注着孟长冥这边的沐夜留卿见状,剑眉一立,手中宝刀的锋刃转了个方向,口中默念一句法诀,一道澎湃星力直击对手要害之处。 灵力紧催。但面对沐夜留卿凌厉的进攻,孟长冥还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力来防住沐夜留卿的攻击。一挥袍袖,一个诡异的紫色阵法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猛然把那攻击的威力消散了大半,但其余威,还是震得本已身负重伤的他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诡异紫光骤起,瞬间隐去了孟长冥的身形,纵是沐夜留卿握刀在手,星力运转,也没有得到再出一击的机会。 “公子莫恼,穷寇莫追。”正当沐夜留卿握着刀暗自懊恼时,一个自天际传来的,悠远灵动的女声瞬间摄住了他的心魂,也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不快。 “方才一战中,我感到星力波动,敢问使用者,可是星语神继承人?”那声音问道。 “是。”沐夜留卿不知来人身份,但方才那月华之象,料定是出声之人的手笔。既然此人出手相助,想来也不会是敌对,他便如实回答,“我名沐夜留卿,是这一届星语神继承人。” “果真是继承人,那小女有礼了。”此言一出,一片月色光华在沐夜留卿眼前绽开,视线朦胧中,恍惚出现奇异月景,蟾宫真容,一展眼前。其中倏然出现一道丽人剪影:发梳云鬓,肩绾碧纱,裙摆飘飖,玉足华履。那道人影慢慢变得清晰,一条婉约动人的身影从月色中走出: “小女月仙护法温染,见过继承人。” “温护法不必多礼。”沐夜留卿回礼道,“方才多谢护法出手相助。”说着,他转身向四周一望,除去他与温染,便只能见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白晨,再无他人。 温染这时也留意到了重伤的白晨,并且抢先一步走了过去,蹲下身,一手按在白晨的胸膛上,一阵温和的淡黄色光芒从她的手心中发出。 不多时,她便收回了手,神情也略微松弛了下来。“如何?”沐夜留卿见状便问道。 “也是幸运,此人在被割喉的瞬间运起了一种心法,护住了重要心脉,减缓了血液流速,同时集气于丹田,不至于失血过多或窒息而亡,得了一息尚存。”温染回着话,同时站起身来,轻轻勾了勾手指,一团明亮的淡黄色光芒便将白晨的躯体包裹起来,并且悬浮在温染的身旁。 “此人伤势极重,小女现在必须将他带回霜云宫由城主祈福医治。”温染对着沐夜留卿道,正准备告辞,却发现沐夜留卿神色有些焦虑的四处张望,便问道,“公子在找什么?” 沐夜留卿闻声转过头来,迟疑了一会儿,却不回答,只是问道:“此地再无他人了?” “确实。小女到来时,只有孟长冥,公子您以及这位重伤的先生。”温染点头应答。虽然突遭此问,她有些不解,但随即她便想起了之前战报中所说,来支援的有好几人,现在却只见得白晨一个。便安慰道,“公子可是在找先前支援的另外几位?他们既不在此处,便未遭攻击,且尚能平安。” “多谢。”沐夜留卿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又看了看那包裹着白晨躯体的光球,便道,“温护法要救白晨先生,这才是正事。几位同伴的下落我自会寻找,我也就不在此多耽搁了。” “如此,那小女告辞。”温染歉身回道。话音未落,沐夜留卿眼前便再现月华奇景,只一瞬间,温染和白晨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月华逐渐淡去,沐夜留卿的心情却越发焦躁。正在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公子莫要担心,有竹郁在,定不会让各位有什么事故。” 甫惊诧,沐夜留卿猛然转头,只见身后一面墙上裂开一条无形的空间裂缝,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一团柔软撞入了自己怀中。 “留卿哥,你没事太好了……”怀中小女孩拖着哭腔,无限的欣喜中还有掩不住的羞怯。 沐夜留卿也一时激动说不出话,他揉了揉公孙暶晔柔软的发顶,扶着她从自己的怀里站了起来,然后将目光投向另外的几人。 “星月城卫将军温沫,见过继承人。”温沫的眼神刚与沐夜留卿接触,便在胸前一抱拳行礼道。见沐夜留卿微微颔首,她又再道,“公子,温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温将军不必多礼,请讲。” “星月城目前几方大军压境,温沫望继承人及各位能暂放白晨先生之事,协助星月城一同抗敌!”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透着无比的坚毅,与恳切。 —— 【星月城 霜云宫】 “城主。”月华绽放,温染缓步进入大堂之内,轻唤一声,却不想月仙早已请出了石祭坛,已是等候多时的模样。 “把他放在祭坛上吧。”月仙眼神复杂地看了悬在光球中的男子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淡淡吩咐道。 “是。”温染回着话,手指微动,光球便向那尊祭坛飞去,白晨的身体被轻柔地放置其上,那淡黄色的光芒也逐渐散去。 也正是这一动作,让温染注意到了那请出的祭坛的不同之处,竟忍不住“啊!”地一声捂唇惊呼: “城主……您,您竟然请出了仙喻祭坛!” 仙喻仙喻,月仙圣喻。这仙喻,象征的乃是救赎与万千生息,那其中蕴含的祈福之能,便不单单是拯救的祈福,更是超脱的命数。这和普通的灵愈祭坛有着天然的区别。温染虽知白晨伤势极重,也不至于到了使用仙喻祭坛的地步。她有些不解地看向月仙。 月仙接触到她的目光,倒是对她的疑惑丝毫未感惊讶,只是冷然开口解释道:“此人所受,伤是小,诅咒才是大,他若不受仙喻逃脱先前宿命,才是无人能救。” 言罢,她一拂袖,大堂正中的权杖随着她的动作飞来,正好被她握在手心。同时面前的石祭坛也光芒大作,金银光华交替闪烁,神圣无匹。 “温染,你出去罢,仪式结束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月仙最后吩咐了一句,便阖眼不再言语。 “是。”温染放低了回话的声音,然后微施一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温染离去,月仙口中念着些琐碎的咒语。少顷,她猛然睁眼,只手一提法杖,竟是将法杖尖端狠狠刺入白晨心口! “呼……”做完这些,祭坛光芒倏暗,月仙轻出浊气,看向眼前男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怀念与悲怜,“你的模样真真和他一模一样,可是你终究不是他。”软语柔声,自言自语,尘封已久的往事随着月仙的思绪再度被慢慢揭开…… “当初君上刚入轮回,而他被寒翎轩暗算时,你已受封夜皇,你们二人已算同僚,可你却为了一己私利,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再在背后下一暗掌。” “那时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他不会只是武功大损,而是废体成废人了。” “那时我便恨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我不愿见你,既是对你的惩罚,也是我怕再见你是,我会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念道此处,她的神色并无愤恨,反而满是哀伤。 “可我不想,再见你时,你却是这般模样。” 话语同时,月仙再运秘法,手中权杖飞速旋转。这次,祭坛上的光芒变成了神秘的暗金色,同时,些许阴冷的白色烟缕,从白晨的头顶飘出。 “冥夜鬼的交易,是拿命来做的交易。我若不断你心脉,重新铸你魂魄,你将永远逃不过他的掌控。” “这一击,如果你醒着,可能有点疼吧……这算是我泄愤了吧,你我之间,也就此两清。” “冥夜鬼的怨力诅咒我已悉数导出,只需重铸你的魂魄,便能脱去前命。” 那些白色的烟气越积越多,但都极有目的地悬浮在月仙手中权杖的杖头,越积越浓,透出力量也逐渐变得不同,且更为强大。 “对了,被血祭了的墨汐姑娘,我将她的精血注入了你重铸的魂魄,你们姐弟二人,便也从此生死相依。” “你这一身皮囊,也要换了,只是变回当年我厌恶的模样,喻者还真有些舍不得……” “又如何,毕竟你永远不是他,你是—— 墨羽颜……” —— 【星月城 西方】 此处受“隐夜无踪”影响,早已笼罩在了一片无尽黑暗之中,时时亮起一道灵力光芒,然后又瞬间被黑暗吞噬。黑夜中惟听得金铁交击之声,也早已漫开了丝丝血腥味。 “公子,众人已支撑不住了,黑暗太浓,对我们的灵力功体已经逐渐开始压制了。”黑暗中,闻得温沫一声急迫的喊话。 沐夜留卿闻言也立刻思考出了对策,双手同时运星力,凝炼成了一团,只见黑夜中忽现一道金光,其中心被压迫已现血红。沐夜留卿见此足矣,甩手向着黑暗击去。 这能量被击出的瞬间,无尽黑暗瞬间被照亮了片刻,那隐藏其中的夜羽族也慌忙躲避,给在此剿灭抵抗的敌人的众人有了可退时机。 “退离黑暗范围!”沐夜留卿一击后还未缓和,就忙提气高声叫到。 也好在众人反应皆不差,一见光亮,便已开始直向城中大营撤去,沐夜留卿这一嗓子,倒确实可有可无。 “走!”只闻背后一声轻喝,沐夜留卿瞬感欧阳竹郁只手搭在他肩上,自己眼前景物飞快移动,恍惚一瞬,却已站在了星月城城楼上。 “夜羽族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刚才一直在城楼上观察战况的公孙暶晔此刻正立在沐夜留卿身旁,十分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这我知道啊……”沐夜留卿还未得些许喘息功夫,此时略显狼狈,他按着眉心对公孙暶晔道,“我的大小姐,你看了那么久,有发现他们的弱点吗?” “没有,一片黑暗,基本看不清。”公孙暶晔诚实地回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通过气息观察到一下状况:你们在黑暗中时,温将军能勉强压制他们,巫轩主的能力却反被他们克制,竹郁姐和危岳哥除了视线受阻,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唯有你和姓宇文的两个人……”她停了一下,又见沐夜留卿恳求的眼光,叹了口气道:“他们一直在躲避你们的力量。” “嗯?为什么?”虽得知了答案,但沐夜留卿却有几分疑惑,“那可否让我和狄忧兄前去将他们逼退?”他又忽计上心头,语调有些兴奋。 “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尊敬的星语神继承人。”宇文狄忧这时摇着十方扇,含笑走了过来,“恐惧与退缩,只是人在面对某些强力时的本能;如果后面有命令催逼,人也不得不向前。” 沐夜留卿还没来得及回话,公孙暶晔也正是摸不清局势的时候,这一片黑暗再次凝聚,准备着向城墙这里侵略来。 “不好!” 正当众人再次心情再度悬起,握紧武器严阵以待时,却忽闻一句自天际传来的清亮诵诗之声: “墨染穹苍曦明微……” 月中夜行(三) 方闻那诵诗之声,众人眼前的那一片黑暗就不知受了什么力量影响,忽开始消散。 惟感一阵气浪自高处而来,那些黑暗尽瞬间被某人收去,干干净净一丝不留,那隐藏在其中的夜羽族人再无处可避,首次现出了真面目: 他们的数量不多,仅百十号人,都身穿黑色劲装,头顶带着一顶垂着灰纱的斗笠,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带着一张诡异的青铜面具,正好遮住了口部。他们零散地立于城池下,或近或远,看上去散乱无章,但在能懂的人眼里,却大有文章。 “这种站立方位,看似毫无章法,但只要一运起黑暗之力,这片地区方圆几十里都逃不出他们的掌控。”城楼上的公孙暶晔只消看一眼便明了,此时她正低声给周围几人解释道。 也正当她说话之际,那些被破了掩体的夜羽族再度运力,准备再出“隐夜无踪”。同时,方才吟诗之声再度响起: “俱逐夜长梦难回……” 只闻一阵风声过去,便是一阵“砰砰砰”肉体倒地之声,那些还未能有反应的夜羽族,大半已经全身僵硬地倒下,咽部多了条细细的血痕,从此和这个世界断绝了联系。 “好快的速度。”站在城楼上的宇文狄忧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一旁的巫祝曦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竟说不出话,脸上难掩惊喜之色,眼眶中盈出的喜泪也不禁滑落。 城楼下,那些残留的夜羽族人一见阵法被破,又见来者强悍,便无心再战,瞬间聚拢了来,正要运法逃走。 “扬袂成羽逍遥去,不知乘月几人归。” 连句吟出,一片黑暗突然再度凝聚。城楼上的众人可怕是夜羽族的新花招,刚才松弛下来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手心捏了把汗。可是那片黑暗却转了方向,直接向那聚在一起的夜羽族笼去。 这一击的速度无人可避,一群人被吞噬只在瞬间,霎时凝成的黑色又一瞬散开,但在那原本聚集敌人的城楼下,只留下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堆不明的,沾染墨色的尸块。 “夜皇一判,生死皆非!” 一声略带高傲的清喝,象征着这场战争的结束,空中荡开一股无形的气场,一条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少年俊朗,长眉星目,眼角微上挑,双瞳深紫,眉宇间带着几分天然的魅惑;半长的中发随意披在肩头,头顶歪插一只黑玉簪子随便绾了个发髻。一袭黑衣称以深紫色暗纹,双手托黑色暗银边护腕,双足踏华靴,尽显华贵;窄袖束腰为轻便,下摆宽大又不失潇洒,左肩随意斜披一件黑色披风,更称王者之气。腰间佩两把锋刃,一把细长,一把短小,金银作鞘,玄石作柄,陨铁作刃,虽为凶器,却少了几分血煞气,多了些雍容神秘。 少年脚下一踏,足步轻盈,自半空缓慢往城楼行来。少年的唇角始终微微勾起,眸中满含笑意,带着丝丝自傲与嘲讽的意味。 缓步上城楼,他的足尖轻点,便在沐夜留卿面前站稳,敛了面上笑意,肃容一拜: “星夜阁夜皇墨羽颜,见过继承人。” —— 【星夜阁 某处暗室】 “咔嚓!” 一阵琉璃破碎的脆响传来,暗室中忽然大放诡异紫光,光芒暗下,黑暗中,出现一道瘦长鬼影——这便是冥夜鬼的真身。 “该死的,孟长冥这庸才,办事不利,活的没带回来,连条命都没取到。”冥夜鬼喷出一口黑血后低声叨念道,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丝丝怨恨。 “吾辈的契约被破,还被月仙倒打一耙,如今功力大损,还偏要出山一战。”冥夜鬼的语气里满是哀怨,些许恐怖的气息也自他的周身发出。说罢,他抬起一只手——或者该称其为一只青白的鬼爪,其中正抓着一只新鲜的头颅。 他将头颅的面部转向自己的脸,语调阴沉地对着头颅言道:“孟长冥,莫要死不瞑目。你本只是那寒某人的一个工具。你无才无德却能上高位,就只有拿出些资本,来证明你有资格在这个位置上;但现在你任务失败了,便没人会管你死活。” 说罢,他随手将头颅一抛,落入黑暗中毫无声息。冥夜鬼舔了舔手指沾上的血液,然后缓缓步出门去。 “现在吾辈首要的任务,是与那个姓寒的一会。” —— 【星月城 霜云宫】 暂解星月城被围困之危急,众人悬在心上的大石也终于落地,此番又有夜皇夜之力为助力,更是喜上加喜,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听闻了各处大捷的月仙,这时也再遣温染,来迎众人至霜云宫。 一路行至霜云宫殿外,其中美景已是让地界四人都赞叹不已,而正当他们将要走进那华丽重门中时,墨羽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君妍她,应该不太想见到这样子的我……”他有些讪讪地刮了刮脸颊,面上的神色既是尴尬又是惭愧。 “噗!”在他身旁闻言的巫祝曦掩唇笑出了声,温声劝道,“怎么会呢?月姐姐若是还对你有怨气,也不会救夜哥哥你了。” “众人皆莫踌躇了,都是身有要事之人,都进来罢。”正当墨羽颜犹豫时,重门之中,忽然传来一抹轻柔美声,干净纯粹,一瞬涤净了众人心扉,“大事当前,喻者不会怪罪谁。”月仙特地补充了这句话。 “看吧!走啦,月姐姐都在催啦!”巫祝曦笑着走到了墨羽颜身后,推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宫殿里走去。 —— 霜云宫内,静谧神圣,处处透着些肃穆但又温和的奇妙气息。当众人都进来后,身后的大门被轻柔关上。 忽闻一阵银铃轻响,一道曼妙身影掀开了笼罩着大堂正中的帷幔,步履轻盈地款款行来。众人细看时,都忽觉眼前一亮: 眼前女子身材端庄匀称,着一袭厚重浅金色华服,衣衫下摆一直拖到地上,其上又有金银线绣成繁复图纹,更显华丽庄重。完美天足,轻点华毯,其左脚脚踝上带着一只银铃脚链;动人玉手,交放腹前,右手食指上带着一圈小巧金戒。双腕扣玉镯,肩披羽霓裳,颈垂月露项链,无不突显其身份高贵。而其面容更是堪称绝色: 冰肌凝霜,眉目如黛,口若含丹,腮凝新荔。虽此时这位佳人面上神情肃穆,无可见其一颦一笑,但也都恰到好处。由值一提,她的双眸是纯粹的碧色,顾盼灵动,如含秋水,若是见其一笑,即使只被其眼尾扫到,亦足以被摄去心魄。如瀑的银色长发微卷,从双肩一直披散到脚踝。若虽只见其背影,也足以让人勾勒出一幅尽美的伊人图像。 此时,面对这般佳人款款行来,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呼吸放轻,生怕有所唐突,墨羽颜更是在女子接近时转过了身去。不过好在女子在离沐夜留卿还有几步时便停了下来,深鞠一礼,轻启朱唇: “喻者星月城月仙姬君妍,见过继承人。” 礼毕直身,却是美目转向墨羽颜那边,唇角微扬,面色柔和展靥,出声调侃道:“夜皇来我这星月城,是客不假,只是背向主人,是否还是有些失了礼数?” 墨羽颜闻言惊异转身,却正好对上姬君妍的笑靥,心头一阵颤动,一股复杂的,说不出的情绪忽然涌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罢,看来你还需要些时候适应。”姬君妍见状并不在意,翩然转身,对着沐夜留卿道,“公子这边请,喻者知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走啦走啦!月姐姐又在催啦,别愣着了!”几人已随着姬君妍的脚步步入了大堂之中,惟留墨羽颜和巫祝曦二人还驻足原地,巫祝曦便催上了,“我们要先帮继承人开启通道去星辰谷找辰君,我们三个,可一个都不能少!” —— 四星守护,星、夜、月、辰,自星界出现时,这一称谓,四个名字,代表的便是星界——或者说地界天空的秩序。 星点夜,夜隐星,月明夜,星称月。星、夜、月,相生,亦相争。惟有辰,为星空之首,统名群星,映照黑夜,又能召曦月。所以四星守护,皆尊辰为首。 之前在星灵轩时,众人受巫祝曦劝动到星夜阁,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巫祝曦告诉他们,若能使星、夜、月联手,便能打开一条通往星辰谷的捷径,多少能少些麻烦。之前几人对她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直到现在有墨羽颜和姬君妍加入,才确信这实为良策。 “我们稍后会为公子你们开启通道,你们只需进入,尽全力跑过一段灵力通道,便能到达星辰谷地境了。”正嘱咐着,星夜月三人已经站了阵型,准备运法了。 “不过此法甚不稳定,在通过通道时,万不可动用内力和法术。此通道若受灵力波动,极易重化虚无,身处其中之人都将被其吞噬。”这时巫祝曦突然插了句话,提醒道。 “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身答道。 “那好,起阵!”姬君妍闻言,低喝一声,法杖轻扬,月华绽放,生生破开一道虚无。 “小曦!” 立于姬君妍左手边的巫祝曦听召,反应也是奇快,十指飞快交叠,手中蓝光微现,被破开的空间上,便笼罩了一层淡蓝色的网。 “羽颜!” 长锋急出,紫色锋芒成型,再击虚空之处。 一击过后,精纯白芒,携浩然强力,直冲天际,已是破了星月城与星辰谷两方的空间界限,一条狭窄的,泛着白光的灵力通道,就此成型。 “继承人,你们快走!” 只听姬君妍急唤,沐夜留卿没有丝毫犹豫,见那通道一次多只能由一人通过,便即刻下令到:“狄忧兄,麻烦你在前面开路;竹郁随后,暶晔再跟上,再次是危岳兄,我来断后!” 多时配合,众人皆已心生默契,照着沐夜留卿所说的顺序依次进入通道,然后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飞奔其上,却也不落下任何一人。 —— 众人心急,这通道也似乎显得极长,脚下步伐不停,口中喘气不断,入眼却皆是灵子光环,不知何时才能寻至尽头。 “不要停,走啊,跑啊!”众人皆有泄气之相,却突闻墨羽颜之声传来,而且颇为焦急。 众人未应,却又闻一道陌生声音传来:“跑么?放心,被星语神大人盯上的人,可是一个也跑不掉。” 月中夜行(四) 身处灵子通道的五人,方才听闻那陌生人出声,就看到一群身着蓝色长袍的蒙面人追了上来,其中为首的是一名灰袍戴斗笠者,手中拿着一柄木杖,距他们仅有百步左右。 “快跑!这段空间正在被——”墨羽颜的尾音被一阵扭曲碎裂声消去。 众人已陷入惊惶,但身处难退之境地,面着眼前劲敌,却是孤立无援。 “跑!”沐夜留卿低声道出一个简短也是最有用的命令。 “哼,你们跑不掉的。”清老冷哼一声,一扬手中木杖,面前正在逃离的五人突然向前一绊,身体失了平衡,直直地摔在了地面上,再也没办法站起来,“现在是我的主场,游戏规则改变了。” “呵,是吗?”只闻一声冷笑,一点金光就在清老及身后一行人的胸口出现,“制身术罢了,难上台面啊。”沐夜留卿的声音中含着淡淡嘲讽。 见此异状的蓝袍人霎陷慌乱,惟有清老能稍存神志,尝试着挣扎了一下自是无效果,便冷然扫了一眼沐夜留卿,不屑道:“哼,雕虫小技。” “哗啦!” 正当两方人马相互僵持时,一阵急促的破碎声响起,众人脚下的灵子通道已经开始片片龟裂,那构成通道的点点白光也逐渐开始黯淡。 “轰隆隆!” 巨大的震响颤动在每个人的心头上,沐夜留卿的身子因为制身术的缘故还是只能伏在地上,他努力地微微侧头,余光瞧着同样不得动弹的清老,语中含着调侃,“我说这位前辈,既然我们两方同处危难之境,何同时不解了双方身上术法,讨个双赢?” “好小子,乳臭未干,倒是颇有心计。”清老闻言轻蔑以对,“我若不答应,或者临时反悔,你又如何?” “我敢提出,自然就敢承受相应后果。”这般情况下,沐夜留卿居然露出了笑容,他转回目光,看向了已经从不远处开始断裂坍塌的灵子通道,那原本纯净温和的白光之后,隐藏的竟是极限深幽的黑。 “崇高堕落是毁灭,毁灭之后是虚无,虚无之后是什么,相信你会比我更清楚。”沐夜留卿语气平淡地道出了这样一句玄奥的话,却让清老以及身后的欧阳竹郁闻之陡然变色,“是吧?闻景怀?”言毕,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接连的问题让清老心中已有了几分迟疑,又听到了眼前陌生人唤出那个自己几乎已经忘记的名字,不禁神思剧震,眉间一紧,制身的法术失了气力,霎时解除。 制身术解除的同时,一道金光和一道紫光同时爆开,整个通道的坍塌速度已然加快。 紫色的能量引导着虚无的黑色,此时已经蔓延到了清老众人的身后,但是那金光却温和地将他们包围。 “很好。”沐夜留卿突然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坏笑,“抱歉了,前辈,恕我不能遵守刚才的约定,不过放心,我会助你们活下去。” “小子,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清老看向沐夜留卿的眼光变得无比费解。 “不为什么。救人还需要理由吗?”沐夜留卿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自明白,你不是敌人,你失去的,被迫的,压抑的,我都了解。可是付出了这些,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希望您能想清楚,前辈。”少年的话音落下,一种前所未见的奇异力量逆转了整个时空,刺目的白光使清老不得不眯起眼睛,朦胧视线中,虚无开始颠倒,灵子重新拼凑,只是再不见沐夜留卿几人的身影。 “哼,好小子,是我看扁你了。”见此,清老不禁轻叹一声,眼前微光迷离,不禁勾起出行前的回忆: “所遇了何事,竟能使四老之中最自在逍遥的清老借酒消愁?” “灵上……不,星语神大人……” “清老莫不是还在为闻叶丫头的死而暗怨?” “不,不!卑职绝无此意!” “哈哈,清老莫如此紧张,寒翎轩一时兴起一问罢了,不用太放在心上。” “但之前闻叶失职,虽已以死偿了罪,但你作为星神殿四老之一,也是闻叶的叔叔,自然要将她未完成的事情做完。” …… “卑职,谨遵大人之命。” 如利刃悬首的会面,对话时刻如生死交关,反较方才少年,虽是年少,阅历不深,却给了他一种可靠,仁义之感。 清老的眼神越发锐利,他斜眼看了看身后那一队蓝袍人,那些人接触到清老冰冷的目光,自也有所意识,忙纷纷表示:“清老放心,方才的言论,我们一分也没有听进。” “哦?那便极好。”清老眯了眯双目,“不过除星语神大人外,我讨厌有谁对我的行动指指点点,所以,劳你们去为我,处理掉他们。”话音刚落,青色的光芒便将那些人笼罩,刹那也消失在这一片白光中。 “以那继承人的能力,要解决你们当不成问题。” “就算我又高估了他,对上苏弥和白末罹,你们也绝无胜算。” “所以,此行你们定有去无回。” “唉……”一声长叹,包含无比无奈与悔恨。 “所以,抱歉了,我只能坚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呼——”超常施力的清老额头流下一丝冷汗,四肢卸了力气,软软跌落进了那正在逆转的灵子中…… —— 逆转的力量,扭曲了地域与空间的,身处其中的五人神志受其压迫,自也不大好受。 “唳——” 身心俱疲时,忽来清风鹤唳,一缕昙华之香幽幽传来,一瞬清明了心神。 凉风穿谷,头顶林叶沙沙作响,众人身卧茸茸细草之上,睁眼望向夜空,星斗阑干,玄妙无绝。 星辰谷,不愧为星界最美的地方! 待众人方坐起,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眼前这美景,便被那条穿谷而过的溪流旁的一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溪流粼粼的水波反射着星空的光芒映着年轻男子的脸庞,显得柔和恬静;黑色长发束起,虽在后脑还留了些许,但也显出几分干练;稍长的刘海垂下,在半张脸上打出一片浅灰色的阴影,又使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神秘感。素色长袍纤尘不染,更如一位出尘隐士。 “苏护法!”欧阳竹郁唤了一声。 “他就是苏弥?”沐夜留卿低声问道。 欧阳竹郁还没有回答,而几人也都只感到身边一阵风过,那个还在溪流对面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竹郁吗?好久不见了。”苏弥微微颔首,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听来就好像春日暖阳般和煦。 “确实有些时日了。”欧阳竹郁也跟他客套了几句,便直接切入了正题。她略微侧身,摊开一只手掌指向沐夜留卿四人:“这四位是……” “我知道,星语神的继承人。不过——”苏弥的声音蓦然变冷,他向沐夜留卿深施一礼,“在正式介绍之前,能否允许我先将几位我不太欢迎的客人请出去呢?”话音刚落,他直起身来,袍袖微动,众人都还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几根银针便随着他的动作飞出。 “啊!” “额——” “唔……” 只听身后几声惨叫,接着便是躯体倒地的声音,众人猛然回头,只看见他们不久前甩掉的蓝袍人这时又如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只不过,在苏弥的那一招之后,还站着的,也只有唯一一人。 “咳!真不愧是四星守护最强的辰君的护法,‘冷意’苏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鬼影针’也名不虚传。”余下的那个人居然还夸了他一句。 苏弥懒得与他答话,挥手又是几道寒光。而这次的针却不一样,有的清亮如水,有的漆黑如墨。 “慢了些!”那人低喝一声,身形瞬息千便,闪过了所有的暗器,不待喘息,掌中便亮起寒芒,一道锋刃凝炼掌中,那人便提刀冲了过来。 而被那他躲过的几根黑针顺着原来的飞行轨迹,狠狠钉入了几棵树中,那树便由那针刺入的地方开始发黑、腐烂,很快就被拦腰腐蚀,“轰”地一声倒了下来。 “这针,居然有毒。”那人略略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苏弥,你还真够阴。” 但在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动作在距众人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手上的刀仿佛再也拿不住,“咣当”一声从他的手里滑落。他的面色变得十分扭曲古怪,几时才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捂住了脖子。一道晶亮自他喉间穿出,这时众人才终于看清,那刚刚被他闪过的几根白针,居然又自动掉转了方向,刺穿了那人的咽喉。 最后的追兵的躯体缓缓倒下,在一旁围观的四人都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而苏弥,只是把玩着收回来的几根白针,面色依然沉静如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色。 欧阳竹郁赞赏地看着他,轻声开口道:“鬼手神医,生死一念;去邪引命,寻魄散魂。‘冷意’苏弥,今日终于再次出山了。” 寒针冷意(一) “哈哈,竹郁,继承人面前,这般称赞实在太抬高在下了。”闻了欧阳竹郁话语,苏弥爽朗一笑,再向众人深鞠一礼,“各位,在下辰君护法苏弥,我知各位来此目的,请各位随我来吧。” 其他人都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脚步,惟有沐夜留卿依旧迟疑立于原地,同时用一种古怪而复杂的目光看着那走在在前面的人。 “留卿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走了啊!我们要去找辰君支援星月城那边呢!”公孙暶晔走了几步发现了沐夜留卿的犹豫,便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边走边喊。 “欸……好!”这时沐夜留卿才似回过了神来,应了一声便匆匆跟上。 众人随着苏弥的脚步穿过溪上小桥,转入一片竹林之中,才知里面别有洞天: 一汪清泉自一条山崖缝中汩汩流出,汇成一池小潭后便径穿过竹林流出——竹林外溪流的发源便是此处;泉旁,有兰芽始放,花树逢春;谷中幽静,隐约传着声声鸟啼。 一棵花树下,只设着茅草屋一座,旁陈矮桌一张,上有一套茶具,四周零散放着几个蒲团,虽显冷清孤寂,倒别有一番出尘意味。 “各位,坐吧。辰君喜清净,所以这星辰谷不比另外三位星护的所在那般热闹,还望莫嫌寒酸了。”苏弥引他们在矮桌旁坐下,拿起茶壶为他们每人都斟了一杯清茶,“辰君现在尚在闭关中,不过出关之日将近。所以请诸位稍坐,容我前去一禀辰君,便可一同往支援星月城。”言罢,他双手负于背后,双足轻轻一踏,御风使力,转眼身影便消失在山泉后的高崖之后。 “若再耽搁些时间,巫轩主,月城主他们……能撑得住吗?”公孙暶晔摩挲着手上茶杯,眉目间略浮上忧愁。 “放心,星夜月三护的实力,也绝非常人能比肩,我相信他们。”欧阳竹郁倒是面色轻松,“哦,对了,你们快尝尝这杯茶,苏护法的茶艺可是星界一绝。” 另外三人听了,便都饮了一口杯中茶。“甚是好茶!”宗政危岳忍不住赞叹一声。 但此时的沐夜留卿却依旧在出神,坐在一旁的宇文狄忧用手肘捅了一下他,他才又回过神来,愣愣地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清茶入口的一瞬间,时间恍然静止,一片黑色,如浓墨一般将周遭的一切肆意涂抹殆尽,而将沐夜留卿笼罩在了其中。 “初次见面,小辈。”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沐夜留卿耳畔。 沐夜留卿惊异抬头,只看到一名身披黑色斗篷,黑发狐眼的女孩走到了他的跟前坐下。 “是你!”沐夜留卿略略惊讶了片刻便清楚了情况,他顾望四周,不过一片漆黑,便问道,“这是何处?” “你无需知晓。”女孩淡淡道,“你知道我每次出现都是有原因的,这次我也就直接切入正题了。” “好吧,你继续。”沐夜留卿知她性子,她不愿说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小辈,你好像太过于享受控制他人的力量了。”女孩不管沐夜留卿想的什么,只淡淡开口,语气中却含冷意与鄙夷,“你是不是觉得你无法利用‘制’窥探苏弥的思想,就怀疑他对你有防备了?” “额……是。”女孩一语道出内心想法,沐夜留卿难以回话,停顿了片刻也便承认了。 “哼,看来我当初指点你找到那本术法是个错误,对你历练帮助不大,反而让你沉沦在了强力之中。你现在这样,我若再不对你予以纠正,恐怕你此次历练必然失败!”女孩声音中隐含怒气。 “请前辈明示。”沐夜留卿被她的气势一摄,竟无语反驳。 “我当说你蠢吗?得到了力量,便把我之前与你说的话都忘了。”女孩的语调重新恢复到了以前那样慵懒而带淡淡嘲讽的感觉,“我之前告诉你的,这个术法可以帮助你控制‘一切星界生物’,所以,你还没想到吗?” 沐夜留卿一手托着下巴细细思考了一番:“难道……他不是星界之人?”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先前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那我当初对战寒翎轩,术法对他无用。我本以为是他用什么方法隔绝了术法的效果,现在想来当也是这个原因。” “嗯,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还不算太傻。”女孩赞许地点点头,“其实当初遇到欧阳竹郁时,你就该意识到这一点了。不过她还是有一半星界血统,所以当时你并没有怀疑她。等到见到寒翎轩,但他当时作为你的对手,你只怀疑他在防备你,直到现在见到苏弥,你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这是为什么?”沐夜留卿才清晰的思路因为女孩的一番话又有些混乱了。 “不过旧事,笙玖凌他自然也不会告诉你。”女孩勾了勾唇角,“笙玖凌在没被星语轮回选中时,不过是冥界的一缕游魂,欧阳竹郁也同样,他们二人是吸收了上届星语神的星力之后才有实体的,故我说他们有一半的星界血统。而寒翎轩,苏弥,以及你还没见到的辰君白末罹,和你们一样,都是地界之人,所以术法对他们三个不起作用。哦,当然,帝尊法力远超你之上,自然也不行” “原来如此。”沐夜留卿点点头,心中暗忖:“本以为有了此法,对付寒翎轩与帝尊当不成问题,现在想来,这历练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你看上去好像颇有些沮丧啊,小辈。”女孩紧盯着沐夜留卿表情的细微变化,忽出声调侃道,“那我就不再打击你了,就顺便一提,你既能悟出那部法术的‘逆’,便是前途可期了。” “那留卿是否该谢过?”沐夜留卿浅笑回应,“不过留卿尚有一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女孩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欲往黑暗中行去,同时低声念道,“崇高堕落是毁灭,毁灭之后是虚无,虚无之后是什么……呵,这是你自己悟到的,自需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嗯……”沐夜留卿托着下巴思考片刻,虽依旧毫无头绪,眉头紧锁,但他还是恭敬地对女孩揖礼,“多谢前辈,留卿受教了。” “不必客气。”女孩头也不回,只伸手对他随意地挥了挥,“最后再嘱你一句话:‘清明’,则‘安泰’。‘安泰’……而未必有‘清明’。你之心性纯良,未必能解其意,可试着向同行的人一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女孩尾音渐消,其背影也渐渐没入黑暗之中,沐夜留卿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被完全吞没。 ——“啊!”黑色尽散,沐夜留卿轻叫一声,竟是自睡梦中惊醒。 “哦?看来日夜奔波让我们尊敬的继承人疲倦了。”宇文狄忧见此情形,出声调侃道。 “多日奔波,又逢战事,身在如此幽静安和之处,我难免松懈,是我不对。”沐夜留卿面对他的言语,无所谓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再闻一道鹤鸣,伴着清风,一道拔俗身影自一旁绝壁上而下,苏弥面有歉意,走到沐夜留卿面前施礼道:“非常抱歉,距离辰君出关尚需一段时日。但星月城之事紧急,我已与辰君留了消息,在下可先随诸位前往支援。当然,”他勾了勾唇角,“还请各位莫要嫌弃苏某武学不精。” “不会不会!”方才见识了苏弥实力的众人忙表示,“能得苏护法相助,是我们的幸运。” “如此,那走吧。”苏弥淡淡道。 —— 【空之境界·系爻谷】 徘徊此处的风之力量比空之境界的任何一处都要强大,而且那银色的灵光不似普通灵力一般,而是无比精纯凝炼,似有实形。 这些灵光被某些无形的力量操纵着,在空中勾勒出人形,为那伫立高峰之上的人演出着一桩无声的戏码,再细看,那些场景却正是沐夜留卿众人方才的经历。 “好个继承人,本以为你最初的错误选择会使你葬送,可没想到你将错就错,已经寻到了苏弥做帮手。”空桓染面带笑意看着这一切,沉思片刻,言语间却又莫名沉重,“玖凌啊……他的表现无可置疑,但他并没有走上你最初为他准备的轨迹,你究竟会感到悲哀还是心绪呢?” “但是,他现在的表现,应足以让我出手相助了吧?”如与老友闲聊的话语,却是独身的对白,少年的眸中掺杂悲怆。 “走吧。”思考偌久,空桓染无奈一语,少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高峰之上。 寒针冷意(二) 【星月城 霜云宫】 当星、夜、月三人为众人打开的灵子通道崩塌后,三人皆有感应,面色也是颇为沉重。 “希望他们已经到达了星辰谷,可千万要平安啊……”姬君妍喃喃道,毕竟那通道之后的东西,可不是常人可以触碰的。 “在考虑别人的状况之前,你们不如先担心自己吧。”一个嚣张的声音忽然在霜云宫内响起,四周气流随此声音的出现而狂乱,四处流窜,最后聚集在了宫中大堂之上,形成一股漩涡,撕裂了空间。 “逆空流?”巫祝曦最先认出这一招式,“是泰老?” “哈哈,对付你们,可用不着师伯他老人家出手,有我风穆阳足以。”一条狂傲身影随着漩涡的消失而出现,随后的还有数百众的术士。 “城主!”再闻粗犷喝声,霜云宫的殿门轰然开启,迸发的气浪冲击着风穆阳一行人,气浪散去,殿门外的,正是温沫温染二人,率领着星月城的精锐。 “皆是空间能力术士,众人都小心些。”温染对着身后大军低语,同时用传音术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殿中星夜月三人。 不想姬君妍听后,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冷笑:“何须担忧?既身在我霜云宫,便是喻者作主。喻者,准你们扰我这儿宁静了么!” 呵斥声出,姬君妍法杖轻扬,金杖杖头亮起夺目金光,瞬间将整个霜云宫笼罩其中。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入眼却是漫天黄沙。风穆阳众人,已被星月城精锐团团包围,而他们所面对的,正是星夜月三人。 “来我星月城闹事,视月仙为无物吗?”此时的姬君妍已然换了一身贴身便服,脑后银发也梳成髻,她的手中已不是权杖,而是两把长锋。在她身旁的墨羽颜也是刀柄在握,巫祝曦铜链也已经缠绕在了手臂上。 “你们以为人数占多,我们就会怕了吗?”风穆阳面色不改,“在‘空魂’之前,人数,毫无优势。” 风穆阳此言一出,身后百众术士身上皆笼罩了一层无形空间之力,又刹那破碎,可就在一瞬,无数残影自他们的躯体分出,竟是直接将星月城众包围其中。 “在场众人除我,皆不通空间之术,你们二人,去支援护法与将军对付大军,我一人来对付风穆阳。”姬君妍稍观现在局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转头对身旁星夜双护交代了几句,便一舞手上长锋,脚下步伐轻灵,直向风穆阳击去。 “欸~能得月仙大美人的特别关照,风某三生有幸啊。”风穆阳嘴上调侃,手上也不松懈,一道锐芒闪现,长剑之刃紧挟长锋之势。 长剑与长锋交击,风穆阳出手招招凌厉,狠辣无匹,势要取命;姬君妍腾身转空,体态轻盈,手上长锋舞得灵巧,锋芒内敛,却是寸寸逼要害。二人几度交锋,竟是不分上下。 再观星月城大军与星神殿术士激战,因为‘空魂’的关系,二者虽在人数上皆不占优势,但星月城军士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星神殿术士却又是残影所化,击而不溃,一瞬重塑,一时交战的也是难解难分。 “喝——”墨羽颜一道刀气扫过,术士部队顷刻近灭,不过又瞬间恢复,看上去人数并未少太多。 “啧,麻烦,‘空魂’残影无实体,击而不散,却能给对手造成实质性伤害,实在难对付。”巫祝曦在鏖战中暂得喘息之机,来到墨羽颜身旁,“我们必须找到那些施术者的本体,一举击溃。” “说的轻松!”墨羽颜闻言叫苦,“我平生最头疼的就是空间之术了。让我打架没问题,这种事情就不要找我了。小曦,你来找他们的破绽吧,我为你掩护。”话毕,他的身化一道残影,游走在巫祝曦周身,护着她,不让敌人近前。 “你啊……要是月姐姐听到,依旧要说你没长进。”巫祝曦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一句,“算了,教给我吧。” 轻阖眼,隔绝视野对外的感受,只以余下四感去探寻四周。 —— 当霜云宫内战斗正酣,霜云宫外,夜空之下,一道熟悉的嚣狂人影正立于半空之中,从他的角度看,整个霜云宫被两层结界笼罩——一层泛着金光,是姬君妍设下的结界,但其外还有一层,无形中透着丝丝墨色。 “姬君妍啊姬君妍,你终是只通习空间之术,而非精修,终归是棋差一招啊。”风穆阳注视着脚下,眼有得色。 “你以为把所有人纳入自己的‘月中境’就必胜了么?”他轻挑眉头,“可惜,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 “是吗?”身后忽来人声,风穆阳一惊,转头一望,正见一少女正笑吟吟看着他,“风师弟,你对‘影劫’的运用,尚缺火候啊。” “是你!”风穆阳一见来人,恨得直咬牙,“欧阳竹郁!你个背叛星神殿,背叛星语神的叛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不想,风穆阳的一席话却正好触到了欧阳竹郁的逆鳞。她淡淡地冷笑一声:“哦?你们似乎都把寒翎轩那个谋权篡位的小人奉为正统了是吗?” “他,有资格吗!”欧阳竹郁一声怒喝,一抬手,只闻“轰隆”一声响,天际忽起炸雷,一道黑色闪电直直劈下,将风穆阳在笼在霜云宫上的结界震开了一条裂缝。 “你,你……你这样,就不担心里面人的安危吗?”风穆阳见状大惊,此时他已眼见,欧阳竹郁身后的天空,也笼罩了一层相似的墨色。 “你的‘影劫’,把他们保护得非常好啊。”欧阳竹郁歪着头看人,眼眸中却是无比的危险,“风穆阳,你只通习了‘影劫’的‘影途’,可惜对‘劫途’却是一窍不通。学艺不精,就拿出来卖弄,自取灭亡,更是丢师尊的脸。” “哼,哈哈哈哈哈。”不想风穆阳闻言竟是仰头大笑,“你天资聪慧,被师伯所看重,可我呢?我呢?不过平庸之人,勉强拜入门下,难得重视。而且,就是因为你,师伯他到现在,都不许我称他一句师尊……” “风穆阳!”一声怒斥,打断了风穆阳的言语,却叫不醒心入已狂的人,“可是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你的初心,早忘了吗?” “哈哈哈哈哈,忘了啊,忘了啊!”风穆阳笑得无比癫狂,“我被压迫得太久了,终于,你叛逃星语神,而我,却受到星语神的重视,欧阳竹郁,我会打败你,向师伯证明我自己!”言罢,长剑急出,直指眼前人。风云扰动,同门之谊,就此湮灭。 “无奈啊……本以为你能悬崖勒马,可惜了……”欧阳竹郁长叹一声,合手而运空间之力,‘劫途’最终开启…… —— 月中境内,战端已至紧要关头。 而此时,闭息转灵,探查‘空魂’破解方式的巫祝曦,也终于有了收获。 此时的墨羽颜正在与一群术士缠斗,虽未落得下风,但从步伐招式上来看,已显吃力。 “喝——”只听一声高喝,一条巨链抛空,霎时将与墨羽颜缠斗的部分术士卷起,为墨羽颜辟开了一条后路。趁着此空隙,墨羽颜抽身退至巫祝曦身旁,欲追来的剩余术士皆被前来支援的温沫所阻挡,终给星夜二人留下了些许交流空间。 “夜哥哥,我找到方法了。”巫祝曦也不含糊,这种情况下也直接开门见山了,“我用探灵法探查过了,现在我们所处的整个空间,以及风穆阳所带领的术士,都只是投影。” “问题是我们不是在君妍的月中境里吗?”墨羽颜遇到这些事情,脑子还真是一下子转不过来。 “算了,给你解释太费时间了。”巫祝曦闻言嫌弃地撇撇嘴,“现在,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我们中间,还真只有你能完成这件事情。” “欸,为什么,因为我优秀吗?”墨羽颜此时脑子还是不搭弦。 巫祝曦闻言,生理上翻了个白眼:“要完成这件事,除非有足够的速度,现在这么多人中,只有你能达到这个条件。” “哦,那你说吧。”墨羽颜终于正经了起来。却不想他们这里话语间一耽搁,逆空流再次在这个空间中展开,那些正战斗着的术士的身形忽化一道残影,直汇向了那涡流。 “哼哼,姬君妍,下次再见,你们没这么好运了。”与姬君妍对战的风穆阳此时也化为残影汇入其中,甚至在消失前还放了句狠话。 “想走,有这么容易吗?”一道温润嗓音忽然在月中境中响起,一道晶亮,直射入那尚未完全汇集的涡流中。随着那一道气力的进入,那股涡流好似被点穴了一样,不再有所动静。 “哈!”墨羽颜一见此景,立刻认出了发招之人,“苏弥老兄,来的真是时候。” “是我们来迟了,抱歉。当时也没有遵从各位当初的提醒,造成空间崩塌,实在给各位添麻烦了。”沐夜留卿的声音传来,同时,一道空间裂口展开,里面走出五人的身影。 “咔嚓!” 突然,结界破碎的声音传来,身处结界中的众人心中都陡然一惊,却见一个人影直直坠下,坠入黄土中,满身伤痕,再也没有抗争的余地。 这时,欧阳竹郁的身影自那结界的破碎口出现,足踏虚空步步走近,来到人影面前。 “风师弟,你既不知悔改,我只能动杀。” “但,我会给你作为空间术士该有的荣耀。” 眼神悲悯,欧阳竹郁抬手凝聚空间之力,‘影劫’和‘月中境’的限制崩然瓦解,雷影劈下,再展黑色漩涡。 “唉——”长叹一声,轻抬手,误入迷途的人,被送入命途终点…… 寒针冷意(三) 【星神殿】 一条瘦长的黑影径直闯入了大殿正中,大殿中的火盆的火焰摇晃了一下,然后永久熄灭了下去。 “冥夜鬼前辈来寻本君,怎么还带着一肚子火气呢?”寒翎轩漠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冥夜鬼只感身旁一阵寒气逼近,一簇冰蓝色火焰映亮了他的眼瞳。 “冥夜鬼,见过星语神大人。”冥夜鬼微微欠身,但头却不愿低下。 寒翎轩明显了解了他的用意,冷哼一声,淡淡开口道:“冥夜鬼,你虽是星界的老资历,也算是我的前辈。但是——” 忽来寒气凝针,冥夜鬼猝不及防,膝盖被冰针刺中,双腿不自觉弯了下去。 “现在——我才是星界的王!”冷然狂语落下,寒翎轩转身走回属于他的王座,冥夜鬼运力化消了冰寒内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不错,很有主宰的风范。”冥夜鬼的这番夸奖此次正是出于真心,甚至还多了几分敬畏。 “说正事吧。”寒翎轩一抬手,手中的冰蓝色火焰随着他的动作飞向那些熄灭的火盆,整个大殿顿时笼罩上了一层幽蓝,身处其中让人不禁胆寒。 “是,第一件事,孟长冥已经被我杀了。”冥夜鬼稍稍定了心神,回道。 “办事不利,死不足惜。”寒翎轩用八个字冷冷评价了一句。 “那好,第二件事,白末罹出关在即,你有什么打算了吗?” “哼 。”寒翎轩闻言,扭过头去,回避了这个问题,“还有呢?”言罢他又语气冰冷地补充一句,“你最好让我听到好消息。” “好说。”冥夜鬼大笑,“在没有见到你之前,吾辈并没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他的目光在幽蓝光线中晦暗不明。 “吾辈,星辰座下冥夜鬼,愿为星语神大人前驱!” —— 风穆阳的尸首被送入无尽虚空中后,欧阳竹郁挥挥手,黑色漩涡亦化云烟而散,在霜云宫中的逆空流也一瞬消失。 霜云宫终归了原来的平静。 “唉……”仪式结束,欧阳竹郁眉眼含哀,长叹一声,沐夜留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公子不必如此。”她轻轻拂开沐夜留卿的手,“我与穆阳虽是师出同门,但如今已然殊途,方才的事,不过是我为公子,为各位除掉了一名劲敌,剪去了寒翎轩的一支羽翼,我当不必如此介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她的眼眸中的黯然隐去,恢复了往常的坚毅。 沉寂的气氛也因为她的一句话化消了,众人都聚拢来,讨论起了下一步行动。 “既然苏护法出现在这里,也就表示继承者已经成功了。”姬君妍看向沐夜留卿的眼神有几分赞赏,“如今四星守护之力已聚,只待空寒之境两处力量回归,君上便可重回星界,继承者的历练,也算成功。” 沐夜留卿闻言点点头:“空之境界暂且不说,各位可了解现在寒之境界的情况?” 温沫沉思片刻,便答:“根据星月城的战况来看,寒之境界的绛灵族和星神殿的术士部队都有参与,想来寒翎轩应当是坐拥着这两大势力的力量。” “但是,以寒翎轩的个性,现在必然是坐镇星神殿,寒之境界,恐怕是交由自己的亲信打理的。”欧阳竹郁接过话头,“再考虑清老和风穆阳接连来犯的情况,星神殿四老,恐怕都已归了寒翎轩帐下。”言至此处,欧阳竹郁双手藏在袖中,暗自握拳,心念:“师尊,我们终要有敌对的一天吗?” 姬君妍对她的这番推断颇为赞许,也自懂她心中的难解,再度出声道:“无论是星神殿四老还是寒翎轩手下,都非是易对付的。继承人不如先往空之境界,去取得灵王的支持,再往寒之境界,胜算也要大上几分。” 略略沉思一番,沐夜留卿一点头:“好。”又转眼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各位可愿与我同行?” “在下想必不能。”回答的是墨羽颜。他走到沐夜留卿跟前,抱拳深施一礼,“我身为夜皇,先是触碰禁忌,后又失职,给各位造成了各种麻烦,所以,我在此请罪!”说着他就要跪拜下去,沐夜留卿忙伸手扶住他,劝慰道:“不必如此,这不完全是你的错。” 墨羽颜直起身来,嘴张了张,似欲有话出口,终克制住了,再对人深施一礼:“如今的星夜阁内乱,群龙无首,墨羽颜身为夜皇,当先去处理阁中事务,不能与继承人同行。” “恕祝曦亦难随行。”这时巫祝曦也走到墨羽颜身边,躬身行礼,“先前进攻星月城的参战者,亦有我星灵轩琉瑜族,看来星灵轩内也出现了分裂,我担心小影一人无法控制其中情况。” 见此情景,众人心中皆是一沉,同时看向沐夜留卿,想知道他如何应对。 不想沐夜留卿却是丝毫不踌躇,点点头:“如今局势混乱,各位都是维持星界稳定的关键,这些事情,比我多历练更重要,行所当行吧。” 言罢,他又转向姬君妍:“姬城主,星月城在战斗中受影响最大的,你最好也留下,星月城的恢复工作还需要你的指挥。” “既然如此,那苏某代表星辰谷随行如何?”这时苏弥走上前,眼中依然是一派平静,给人几分安定。 “竹郁亦随公子。”欧阳竹郁简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了,不用浪费时间,尊敬的继承人。我们三人的态度,你也不需要问了。”沐夜留卿尚未转头,就听见宇文狄忧调侃的声音,会心一笑。 “公子,我想,在我们取得空之境界的力量之后,三位星护也处理完事情,就在栖云泽汇合,然后一同进发寒之境界。”欧阳竹郁开口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没有问题,那各位,就分头行动吧。” —— 【星界 空郴境】 自星月城北门出,几人直往空之境界而去,一路难道无甚多阻碍,未花多少功夫,已来到空之境界的边界。 一座翼兽石雕,象征着再近一步,即是空之境界的领土。 在最前方领头的沐夜留卿正要向前走,却被苏弥伸手拽住。 “小心。”苏弥的声音依旧冷静,他一手将沐夜留卿揽到身后,一手甩出几枚银针,皆准确刺入了翼兽石雕的眼部。 银针刺入的瞬间,翼兽石雕崩然瓦解,一团风之力量在石雕崩碎的瞬间冲出,在几人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让人不能近前。 “苏护法,这是为何?”沐夜留卿有些不解地看着身旁的人。 “是机关。”身后的欧阳竹郁解释道,“翼兽石雕里封印着风之力量,如果公子你方才再踏近一步,就会被风刃斩碎。” “这……为何会如此?”宇文狄忧闻言,警惕性陡然上升,“这般刁难,莫不是空之境界在阻我们近前?”他又看了一眼沐夜留卿,“或者是想对尊敬的继承人不利?” “哈哈。”苏弥听了他的推断,竟是笑了起来,“宇文公子,你是不是想说,灵王可能投入寒翎轩手下了。” 宇文狄忧只将十方扇展开,握在手中置于胸前轻摇,不置可否。 “公子大可放心,这不过是灵王的一点恶趣味罢了。”欧阳竹郁掩着嘴笑,似丝毫不把眼前情况当成什么大场面,“要说起来,整个星界,最和寒翎轩不对盘的其实是这位灵王才对呢!” “各位,玩笑到此结束吧。”公孙暶晔轻咳一声将正题拉回,“当下,考虑如何突破这道屏障更现实一点。” “我有办法,尚需诸位配合。”苏弥凝神看了那道屏障好一会儿,转头对身后几人道。 “护法直说便是。”众人都点点头,等待下一步指示。 “好,先聚拢。”苏弥一手再甩出数根白针,直击屏障,同时顺势抽身从屏障前退离了几步。另外几人得了指令,也都默契地往一个方向聚拢。 几人站成了一个圈,相互脊背紧贴,也就是在这一瞬,被苏弥击散的屏障在化风之力量,将他们团团包围。 “公孙小姐,有武器吗?”苏弥轻声问道。 “有。”公孙暶晔点点头,将贴身放置的匕首拿出握在手中,咬紧了嘴唇。 “这个风阵,需要破除风眼和阵眼两处,才能解除。”苏弥在与他们解释的时候,时不时将一两根白针甩进风阵中,“我们现在所处,是风眼,但要寻阵眼,必须入阵。” “风眼所处的位置比较安全,就由公孙小姐来处理,可以吗?”他转过头,对公孙暶晔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容,公孙暶晔再点头,眼神越发坚毅。 “再然后,就是入阵……”苏弥稍顿了顿,然后拉住了要冒失闯阵的宗政危岳,几根白针再度被甩进了阵中,“切莫莽撞。各位,先运内力包裹全身,入阵亦有顺序。” “好。”众人乖乖听从了他的话。 “入阵后,灵力蔽身,探风息,寻找我先前抛入阵中白针踪迹,方能寻得阵眼。”苏弥向几人交代完,又转向公孙暶晔,“公孙小姐,需要你随时注意风阵的力量,一旦某处力量减弱,便是阵眼所在。斩,即可。” “明白了。”公孙暶晔手中的匕首刃上,已经笼上了一层青色灵力。 “好,竹郁,你先入阵。”苏弥开始了指挥。 空间骤然扭曲链接,欧阳竹郁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宗政公子,麻烦了。” 宗政危岳剑气绕身,提剑而入。 “宇文公子……” “了解。”宇文狄忧应了一声,将手中十方扇一收,踏入阵中。 “继承人,请在苏某之后入阵。”苏弥最后看向沐夜留卿,后者对他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也移步入了阵中。 “呼——”沐夜留卿长提一口气,气蔽全身,随后踏入阵中。 —— 风阵中,风之力量比在风眼时更为肆虐,向四方冲散,似毫无规律可寻。沐夜留卿入阵一会儿,就感到有几分晕眩。 “唉……”四周也看不到其他几人的身影,阵中人根本没有互相交流的机会,沐夜留卿不禁叹了口气,按了按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一道晶亮闪过他的眼前。 “白针!”沐夜留卿心下一喜,就要追去。无奈风之力量强悍,让他寸步难行。 “探风息……”脑海再度浮现入阵前苏弥的话,沐夜留卿沉下心来,用星力将全身覆盖。 “随风行……”他试着向前踏出一步,不想却依旧被阻回,只是这次要温柔许多。他也不泄气,敛神,悄悄运使‘探’的法术。 “这样啊……”不多时,他便收回了法术,嘴角一丝隐秘的微笑,似已寻得结果。 抬手,周身星力不再包裹全身,而是凝集于两条手臂上。 他明白,这是一场赌…… “‘逆’!” —— 风眼中,公孙暶晔放出的灵力四处游走,探查着风阵的每一处灵力变化,但许久未有结果,已是颇劳心神。 但她依旧握紧匕首严阵以待。 “嗯?”精神力忽然被牵动,公孙暶晔一下睁开眼,眼神飞快扫视,终定格在了某一处。 手上动作已快于意念,握着匕首的手顺势而斩,抓住这一息之机。 匕首斩去瞬间,风声渐息,其中的风之力量忽聚拢在一起,向着空之境界内飞去。 “嗯?”在阵中的五人也脱了身,见到这般情况,沐夜留卿就要去追。 不想,这是耳边却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继承人,不必追了。” 几人皆循声望去,他们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银发少年。 “各位,这不过空之境界防御外敌的方法,以及灵王为大家准备的一点考验。恭喜你们,已经通过考验了。”少年对他们友好地笑了笑,张开双臂,似要把周围一切囊括怀中, “欢迎来到,空之境界。” 寒针冷意(四) 看着面前的少年很是友好,几人也都松了口气,沐夜留卿走上前,对他拱拱手: “在下星语神继承人沐夜留卿,不知使者是何人?” “空之境界,护卫队队长,文廉。”少年躬身回礼,又看向另外几人,“考验结束,各位,随我前去无相楼吧,灵王已经在等你们了。” “多谢,劳队长带路了。”沐夜留卿对他点点头,文廉见状,转身走入界线之内。 —— 空之境界中,风之力量流窜,相较先前翼兽石雕中所释放更是庞大,但却无那般混乱强悍,而是十分有序地缓和流动。 “不对。” 来到一处风谷,突然,走在前面的文廉停下了脚步,低声念叨了一句,同时伸手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刹住了步子,又听到这话,猛然紧张起来,赶忙询问:“怎么了。” 文廉皱起眉头,暗探风息,四面一望,对身后人道:“稍等。” 他一手摊开,五指抓握,将风谷中的风之力量尽纳掌中,周身风息环绕,极具压迫感。 众人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文廉却似未见,借着风力悬浮半空,目光扫视四周,很快锁定了某一处山岩。 翻掌一击,气吞风云,霎时土石迸溅,灰尘掩没中,一条人影仓皇逃去。 “啧,让他跑了。” 文廉不屑地冷哼一声,将周身环绕的灵力重新放归于风谷中,从半空中缓缓下降,另外几人连忙走过来,出声询问:“文廉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寒之境界的人。”文廉的眉头微微颦起,向着几人解释,“虽然他已隐藏了气息,并且极力克制,但风谷中风速的缓慢变化和温度的降低,逃不过我的感觉。”他抬手拨弄了一下刘海,“一段小插曲罢了,之后回报灵王便是,各位不必多在意。” 说着,他继续转身往风谷里走去:“快些吧,灵王大概久等了。” —— 【空之境界 无相楼】 众人跟着文廉刚来到无相楼下,一道慵懒的嗓音便从上飘下: “文廉,你的动作有些慢啊。” 地界的四人听到这声音,皆是心头一动,心中纳罕:似曾相识? “回灵王,半路遇见寒之境界人员伏击,故耽搁了些许时候。”文廉对着楼上微微歉身,“只是属下未能将其击伏,其人目的不明。” “好,我知道了,人带到了吗?” “不负所托。”文廉点点头,从几人面前让开。 “很好。”话音落下,一道身影自楼中跃下,落于几人面前,尘泥轻扬,却不沾染一身蓝袍半分。 “你……”一见来自面容,最先叫出来的竟是宗政危岳,“你是空灵?!” “哦,对,我忘了我以前和你们见过面了。”空桓染对他的讶异丝毫不感意外,他将垂在胸前的鬓发向后一拨,眼眸含笑,“空灵,不过我在外的化名,我真名为空桓染,空之境界灵王。”他在说出最后这句话时,语气中有一种内敛的傲气。 说罢,他走到沐夜留卿身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浅笑:“我们的继承人……你可是本灵王看着长大的,就不需要我还在你面前躬身屈膝,恭恭敬敬地使用尊称了吧?” “啊?这……”沐夜留卿听得他的话,先是一愣,旋即脑海闪过诸多画面,那一闪而过的蓝色袍角,“那是……你?”他抬眼望向空桓染,后者的笑容中隐秘又带着肯定,沐夜留卿也回以一笑,对人拱手,“那留卿,谢过灵王了。” “好了。”空桓染一挥手,“客气话到此为止吧,该去做正事,会会那个冻人的家伙了。”他转眼看向欧阳竹郁和苏弥二人,“另外三位星护未到,想是去处理其他事务了,不知你们汇合的地点是在何处?” “寒之境界东,栖云泽。”欧阳竹郁言简意赅地回答。 “没问题,走吧。”空桓染拂袖向外走去,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文廉,我走后,空之境界开启飓风阵,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定不负灵王所托。”文廉深深鞠了一躬,退入无相楼中。 —— 【星夜阁】 空气中弥散开浓重的血腥味,墨羽颜在回来的那一刻,心头已是一凉。 “还是来晚了么……”他喃喃自语,神色有几分愧疚。 “是啊,来晚了,夜皇大人很伤心啊。”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同时,一道暗力直击墨羽颜的后背。 “轰!” 暗力击碎了星夜阁门前的两根石柱,但本身作为攻击目标的墨羽颜却已经消失不见。 “你太慢了。”墨羽颜的声音中带着寒意,手中的长刀“永夜”已经架在了冥夜鬼脖子上,“想偷袭我?哼,放眼整个星界,这件事,就算是白末罹,也不曾做到。”话音未落,另一只手短匕“旭明”出鞘,盲架于后背,却已是挡住了另一道袭来的暗刃。 墨羽颜依然纹丝不动。 “不错不错。”冥夜鬼虽是被长刀架在颈上,但毫无惧色,甚至腾出手为墨羽颜方才的动作拍掌喝彩,只是内中不含半分赞誉之意。 “够了!”墨羽颜喝住了他,冷语中还含着愠怒,“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欸~夜皇大人这就误会吾辈了。”冥夜鬼发出一声怪笑,但接触到墨羽颜冰冷的眼神,还是连忙服软,“好好,吾辈说了,一半,一半是我干的。”言罢他忙补充了一句,“大人明鉴啊,吾辈这完全是为了夜皇大人啊!” “不想听你废话!”墨羽颜极抑怒火,刀锋又逼近了几寸,“那另一半呢?” “寒之境界……”冥夜鬼回答很快。 “哼,果然。”墨羽颜手上越发用力,锋利长刃已在他脖颈划出血痕。 “欸欸,夜皇大人再等等,吾辈还有几句话想说。”冥夜鬼忙叫起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反正吾辈的命已经在夜皇您的手上了,几句话,听了也无坏处。” “说!”墨羽颜简短地命令道,握着刀刃的手未有放松。 “哈!”冥夜鬼发出一声怪笑,长长吐出一口气,徐徐开口…… —— 【星灵轩】 星灵轩中,场面愈加失控。 “呼——呼——”手握长枪迎战的叶怜影喘着粗气,灵力已经极度衰弱。 “护法,叛军越来越多,我们怕是已经撑不住了……啊——”一名护卫兵来到叶怜影跟前,刚才汇报完消息,就被一支灵力流箭穿透了心脏。 “能怎样……我能怎样啊。”叶怜影机械地挥枪迎击,心中希望与绝望两种意念交织,“撑不住了,能怎样啊……撑不住也撑住啊,轩主会回来的……不会回来了……” 脑中胡思乱想不停,一条柔软的臂膀这时从她的身后伸出,将她快要倒下的躯体揽住。 “轩主……您终于,回来了……” 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叶怜影缓缓阖上双眼,昏迷过去。 “是,回来了……”巫祝曦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将昏迷少女的身体放下,抬眼看着眼前暴乱的众人,已是另一番神情…… —— 【星神殿】 “报告灵……星语神大人,继承……额,地界的那群蝼蚁,和那些不听使唤的星异族,已经向栖云泽去了。”跪在台阶下的探子,甚不熟练地报告着目前的情况。 “知道了。”寒翎轩停下把玩手中簪子的动作,在他的眼前用簪子点一点,“回去给冷云溪说清楚,寒之境界寒之力要是没了……嗯,他懂的。” “冷祀使让我询问大人,欲何时出手?”探子小心翼翼提出这个问题。 “咔嚓!” 探子的右臂瞬间化成冰雕,然后碎掉,破碎的肉块散了一地,却不见一点血腥。 “让他不要多问,这次是警告。”寒翎轩将手中簪子指着的地方向下挪了几寸,正指探子的脖颈,“下次断的,就是这里了。” 探子不敢叫出声,忙不迭地哆哆嗦嗦点头。 “好了,你可以走了。”寒翎轩淡淡一挥手,探子如蒙大赦,起身而离,却在走出门时,听到寒翎轩轻飘飘的话语传出,“对了,这个警告是对你们两个人的。” 空谷风吟(一) 【寒之境界东 岚东径】 一行人自空之境界出,空桓染带队,愈近了寒之境界边境,周围的空气温度已经开始下降。 “嘶——好冷。”公孙暶晔抱臂跺着脚,在原地打转。 “确……确实很冷。”宗政危岳开口打起哆嗦,“而且,和雪原那处的感觉还不一样……” “欸,来寒之境界,还不做好防寒准备,只能自己吃苦了。”走在前面的空桓染停下脚步,给二人抛去两颗灰色的晶石,“拿好,别丢了,越接近逸灵阙,温度会越低的。” 正打着哆嗦的二人忙接住了那两颗灰石,说来也怪,灰石才握在了手中,一股暖意自掌心传来,驱散了一身阴寒。 “多谢,多谢。”二人连声道谢,这时公孙暶晔才发现,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对温度的骤变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们……都不觉得冷吗?”公孙暶晔看着身旁的人没有太大动静,有些尴尬,四面望望,小声开口。 “不冷,放心,不丢脸。”沐夜留卿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我体内有星力,至于灵王竹郁苏护法他们,想必也是习惯了。”他似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宇文狄忧的原因,而宇文狄忧也只在一旁摇着扇子,并没有开口表示有什么意见。 “那是自然。”空桓染闻言点点头,“要是这点儿能力都没有,当初怎么和反动的寒翎轩对战?” “嗯?当初?反动?”沐夜留卿敏感地抓住这两个词。 “那是,当初的事情啊……”空桓染一时得意,话就要脱口而出,只听欧阳竹郁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空桓染忙收住,把双唇闭紧,甚至还伸手拍了两下嘴。 “欸……”沐夜留卿刚想询问下去,苏弥却突然用眼神制止了他。 “有些……不太讨喜的家伙,来了。”他话音刚落,广袖一摆,几根银针飞向了不同的地方。 一瞬间,四面爆开蓝色的灵光,寒冰自地底生出,未待众人有所反应,他们的周围已经建起一个冰笼。 “你们,还没有足够的资格,进入寒之境界。”冰笼外传来的陌生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出这句话。 冰墙外,隐约可见数道黑色人影,将冰笼包围其中。 “是……阎凛?”空桓染身在冰笼中,却是一脸轻松的神色,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便叫出了外面施术者的名字。 “没错,是他,还是这般无聊的把戏……”苏弥冷哼一声,甩出几道黑针,狠狠钉入冰墙。 “……毫无用处。”话尾方收,被刺入黑针的冰墙,黑色蔓延,已经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似下一刻就要崩毁。 但是,冰笼外却突然传来阎凛的声音:“是我,苏弥,空桓染,许久不见。”他开口的招呼显得有些威胁意味。 “相距当初,又是几多岁月啊……”阎凛的语意中还有几分怀念,但随即话锋一转,“所以,人也是会长进的……” “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新把戏’。” 话甫落,被黑针之毒所腐蚀的,摇摇欲坠的冰墙,再度加厚,其中的黑色也渐渐淡去,崩碎的裂纹也合拢,冰墙完好如初。 “仅此而已?”苏弥冷声出言询问。 “不止啊!”阎凛大笑,随着轻狂之身出现的,是冰笼里地底窜出的冰锋。 “小心!”留意到情况不对的沐夜留卿和宇文狄忧同时出声,宝刀出鞘,灵扇倏展,金色刀光与紫色弧刃直斩冰锋,一时阻隔,为几人赢得躲闪之机。 沐夜留卿脚底亮起两点金光,拉起一旁公孙暶晔的手,宇文狄忧脚下腾起紫云,携住宗政危岳的肩,跃至空中。 却不想,头顶的冰柱,似感到有人接近,自生冰锥而出。宇文狄忧敏捷避开,沐夜留卿却一时避不及,被突来之击刺中背心。 “唔……”沐夜留卿皱了皱眉,身子不稳,就要一歪倾倒,却想起自己身边还带着个公孙暶晔,脚步一踏,在空中艰难立稳身形,然后避开了又一次刺来的冰锥。 “暶晔,你可看得什么门道?”沐夜留卿担忧地问道。 “暂时没有。”公孙暶晔摇摇头,又凝神注意起冰笼构造和冰锋冰锥的变化,“我在看看,你暂时不要让其他事情打断我。” —— 相较跃入半空的四人还有几分狼狈,留在地面上的苏弥,空桓染和欧阳竹郁倒显得游刃有余,灵巧地游走在神出鬼没的冰锋之间,试图寻找间隙击破。 “哎哟,这次的把戏还多了些花样。”空桓染还能从各种躲避中寻出空闲和外面的阎凛拌嘴,“就这样而已,你很骄傲了?” “空桓染,我劝你最好莫逞口舌之快,否则后悔都来不及。”冰笼外的阎凛,两只手的手心中各掌着一复杂的蓝色符咒,其中的符纹时亮起,时暗下,操控着冰笼里的一切。 “切,怕你不成!”空桓染手旋风刃,斩断冰锋,飞溅的冰渣,顿时划破了他的衣袍角。 “哎呀呀呀呀呀——”空桓染叫起来,虽然冰渣对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他忙往苏弥那边躲去,在他身旁站定,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苏老兄啊,这次好玩儿大了了,你看出突破方法没有啊?” “你认真些,他能伤到你?”苏弥懒得给这个突然神经质的家伙太多关注,脚步虚踏避过冰锋,同时一把把空桓染拽到了安全的地方。 从锋刃阵里脱出的空桓染转头由对着欧阳竹郁喊,“欧阳啊!你也没办法吗?这个空间你也破不了?” “这不是空间,是阵法和结界的结合,不是很容易对付。”欧阳竹郁沉稳的声音和空间爆破声一起传来。 “啊?这也太凶了!”空桓染惨嚎一声。 “各位,我有办法。”公孙暶晔的声音自高处传来,还伴着一声雀鸣。 “好好好,大小姐你说就是。”空桓染闻言,如得救赎般来了精神,嘴上回答得快,更瞬间闪身避过冰锋,来到公孙暶晔跟前,“只要有办法出去,无论什么事情,小的都可以做。” “咳!”公孙暶晔没想到空之境界灵王是这等没脸没皮的人物,不得不轻咳一声让气氛稍微正经一点,“但我尚需知晓,灵王的速度如何?” “嗯……怎么跟你形容好呢?有了!”空桓染思考了片刻,打了个响指,“这样吧,众所周知呢……墨羽颜的攻击,是星界第一极速,但是呢,就没几个人知道我这个第二。怎么样?” “嗯,那很好。”公孙暶晔不想接他自吹自擂的话,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对着下面的欧阳竹郁叫道,“竹郁姐姐,可否开启‘结’空间?” 欧阳竹郁闻言心头一颤,‘结’空间,乃是空觉族——也就是他师尊的族中的不显之学,而公孙暶晔却能知道这门绝学,又知道她习有,且似乎已经知晓这门绝学的用处。 这个姑娘……不简单。 纵使满腹疑问,如今是大敌当前,欧阳竹郁也没有多问,只点头示意可以,掌中翻纳空间之力,冰笼内的一切忽然扭曲。欧阳竹郁再咬咬牙,更倾空间之力,周围的景象已被分开,被拧成一个个的“结”。 “不好!”在外的阎凛意识到事情不对,灵力紧催,掌中符纹逐一亮起,他的嘴角也溢出鲜血。 —— 冰笼内,冰锋和冰锥的刺杀已毫无章法,但依靠着‘结’空间的作用,空桓染穿梭其中,本就极速的风刃速度更甚,连番攻击着冰墙的各处,其余众人皆护在欧阳竹郁附近,保证狂乱的冰锥不会伤到她,打断她的施术。 “搞定!”不多时,空桓染跳脱的声音从冰墙破碎的声音间隙中传来,欧阳竹郁闻言收招,脸色有些苍白。 “该死!”冰笼倒塌,在外的阎凛暗骂一句,随即又发出一声恶毒的冷笑,“但是,这最后的大礼,送给你们了!” 他一挥手,手心的符咒隐去,冰锋退去,冰墙蒸发。这时,一团黑色毒气向他们笼罩而来。 “哈哈,苏弥,这份大礼,可是拜你所……”他正要退离,但话没有说完,一道白色身影直穿过毒雾,指尖携着三根银针,刺入了他的脖颈,消去了他的尾音。 “我厌恶用我的能力去伤害我的朋友的人。”苏弥冷冷出言,一拂袖,手中出现一只小银壶,将毒素尽收其中。 其余的人皆毫发无损。 周围,还有数十名阎凛带来包围他们的人,见到他们一行人气势十足,而自家的头领已经被杀,警惕地后退,就要作一哄而散。 “刷刷!” 风刃掠空,岚东径上,又多了数十道横死的尸首。 “好像,还不止我一个人出手了啊。”空桓染随意伸了个懒腰,含笑看着身后的两名少年。 “自然。”沐夜留卿收刀入鞘,宇文狄忧合扇在手,苏弥微微侧头看了过来,松开了抓着阎凛尸体的手,让其倒于尘埃。 “走吧,去栖云泽。”他的语气依旧风轻云淡。 空谷风吟(二) 【寒之境界东 栖云泽】 古老大泽,其上终年白色雾气氤氲,寒气笼罩,似云栖处,故得此名。 栖云泽边,巫祝曦独自盘腿而坐,手边的铜链未曾收起,其上的铜锈似又多了几分,而阖眼运灵的巫祝曦,神色更显疲惫。 “巫轩主?” 一行人自岚东径来到栖云泽旁时,唯见巫祝曦孤身一人,周围似无其他埋伏,公孙暶晔便要上前去。 “慢着,气氛不对。”苏弥拽住了他,同时眼神警惕地向四周扫视,几人随着他的动作退后,藏在了一丛灌木之后。这时,坐在大泽旁的巫祝曦站了起来。 她拽起地上的铜链,直接向他们的藏身之处走过来。 “她怎么了?”公孙暶晔见她走过来时的脚步虚浮,眼神迷离,但周身杀气难抑,而且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四人皆回头看向身后的同行者,不想苏弥他们三人一脸凝重的神色,一副似想起了什么,又不敢确定的模样。 三人沉默许久,终于空桓染身子向苏弥那边靠去,碰了碰他的肩:“苏老兄,你见多识广,你看看这是不是巫家的‘噬灵断’?” “很像……”苏弥咬着唇,面上是笃定的神情,但却不断地摇头,掩盖着心中的不解,“噬灵断只有筮爻族巫氏能习,除了小曦就只有……但巫秋宴已经……这,不可能啊。” 这两人在一旁交谈,虽是刻意压低声音,但其意不过是不让走来的巫祝曦发现,所以他们的话语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另外几人的耳朵。 “噬灵断”“巫氏”“巫秋宴”一类的词汇,只在沐夜留卿脑海中盘旋了片刻,便再无暇顾其。因为此时巫祝曦已经走到了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前,将铜链提起,就要向他们挥来。 宇文狄忧只感到身旁一阵风过,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连衣袍角也没能碰到,他摇头轻叹一声,也执扇而出。 沐夜留卿动作奇快,金光掠影,直接转到巫祝曦身后,巫祝曦因为受术法控制的缘故,反应比以往要迟钝许多,未能及时转身防御,而这时,一根金光凝成的金丝,已经进入了她的脑中。 “喝啊——”灵丝入脑瞬间,巫祝曦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惨嚎,手中铜链猛然挥起,横扫周遭。 铜链沉重,又来势汹汹,气势十足,震起的气浪让躲藏的几人都不得不借势退后。 “各位,我不知道巫轩主是被什么术法所控制,但我有方法救她。”沐夜留卿手拈灵丝,丝毫不放松,“要解除控制,我必须全神施为,不能被打扰,麻烦各位帮忙制住她的行动。” 沐夜留卿话音刚落,数道银针自苏弥袖中甩出,准确地封住了巫祝曦的行动要穴。同时,宇文狄忧一展十方扇,一个紫色阵法在她的脚下展开,将她限制其中,不能动弹。 另外的人四下散开,留意着其他动静。 “多谢。”沐夜留卿低声道,缓缓阖上了双眼。 念力完全集中在那一根灵丝上,探进了巫祝曦脑海深处。 些许零碎的,带着战火与硝烟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一出现在沐夜留卿眼前,但这些画面,总是断在最重要的地方,似乎被人刻意抹去过。 沐夜留卿心下一动,继续往深处探去。 “你……想对她做什么?”突然,一个疲倦,带着沧桑,却又年轻的声音在沐夜留卿脑海中响起。 “救她。”沐夜留卿简单回答。 “你有资格吗?”声音似不满,“凭什么?” “就凭……”他声音一顿,“星语之召!” 轻喝出声,星力顺着手上灵丝进入脑海,一瞬冲破限制。 “啊!”这时巫祝曦方才如大梦初醒,疲惫而又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人。 “继承者?……”她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铜链,又发现银针锁住要穴而不能动弹,自己也还身处阵法之中,方才意识到什么,“我……我刚才是不是……对你们动手了?” “没事。”沐夜留卿收回手中灵丝,浅笑回应,如不经先前之事。 “没事。”苏弥亦出声安慰,声音一如暖阳和煦,宇文狄忧已收了阵法,他也晃袖将银针敛入手中。 “巫轩主回星灵轩,可是遇了强敌?”公孙暶晔走过去扶住她,关切询问。 “遇了些麻烦。”巫祝曦点点头,“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之后我再详说,现在我们必须赶快进入寒之境界。动作一定要快!” “可是……夜皇和月仙二人还未……”宗政危岳刚才开口,就被巫祝曦打断。 “不行,不能再等了,星神殿出手了,如果我们再不行动,就完全丧失先机了。”巫祝曦的语气中透露着焦急。 “星神殿?”欧阳竹郁的心陡悬,能让巫祝曦如此忌惮的人,莫不是…… “是谁出手?”她咬咬牙,开口询问。 “泰老!” —— 【半日前 星神殿】 大殿中间的水镜,上演着岚东径的戏码。寒翎轩和星神殿四老伫立其旁观看。 最后表演停止在了阎凛带去的人全军覆没,众人毫发无损离开的时候。 “嗯……”寒翎轩挥手将水镜里的景象隐去,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星语神大人,如今情势如此,我们若再不出手,只怕那些蝼蚁的力量,会越发壮大。”终于有人出声打破了沉寂,是清老。 “跳梁小丑罢了,妄想蚍蜉撼大树,他们实在天真。”寒翎轩慢悠悠拍着王座的扶手,“但是,清老若是主动请缨想去帮我处理掉他们,我可以应允。” “啊……这……”清老脑海中闪过当时在灵子通道里,那名少年的话语与身影,不禁踌躇。 “怎?不愿?”寒翎轩留意到清老的迟疑,双眼微眯,周身气流缓缓减速,殿内空气也迅速降温。 “啊,不……属下……属下是……”清老慌忙辩解,脑中思绪飞快运转,欲寻解释之说辞。 “清老上次出战,重伤而回,那虚无之外的东西,并非常人能碰。如此,触之及即难恢复。”这时,一把醇厚嗓音为他解了围,泰老上前一步,对寒翎轩拱手,“此次由老奴代为前往,不知星语神大人意下如何?” “嗯……”寒翎轩闻言却是沉默,没有立即表达意见。 泰老见他不语,又深施一礼,言谈之间,更为动情:“不瞒大人,小老儿还有一番私心。这群人,杀我师侄,可恨!我也正欲报此仇,迟早要去会会他们,取命来祭我师侄之命!”他握紧拳头,向下用力一挥,似已下定决心。 “但……”这次轮到寒翎轩迟疑。 泰老见状向前快走几步,走到王座跟前,压低声音:“忆雪姑娘的伤势,已无大碍,再修养几天,便能康复,这处也不需要老奴了,不如让老奴的能为用在战场之上。” 这最后一席话想是触到了寒翎轩的心事,他听罢点点头,一挥手:“很好,那就由泰老前往支援,传我口信给冷云溪,一切安排,听泰老所言。好了,都散了吧。” “是。” 四老对他躬身行礼,方退出星神殿内。 —— “泰老!”走出星神殿一段距离,有人从身后叫住了泰老。 “唉……”泰老长叹一声,停止脚步,转过头去,见清老正往这边走来,他不禁摇摇头。 “为什么!”清老几步快走过来,一下抓住泰老的肩膀,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身在他人屋檐下,身不由己啊。”泰老轻闭双目,任清老摆弄自己。 “你就不敢反抗吗!”清老怒声斥责,“你就这么去了?风穆阳算什么东西!你的徒弟还在继承人的身边,你真的就要这样去了?!” “反抗,哈哈!”泰老突然笑了,伸手拍拍清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景怀,你还是如此,总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牧觉轶!你是空觉族觉字辈生人,你都忘了吗?”清老喝出了那早已尘埋的过去,“你还是这么懦弱,凡事以稳为先,不敢挑战,冒险,更不敢反抗!” “不,老朋友,这些我都记得,从来没有忘却。”泰老摇摇头,唇边漾起一抹温和笑意,他向前走了几步,拍拍清老的肩,“但你却似乎已经忘了,星神殿内,除了四老,还有一个异端存在。” 闻言,清老双目猛然睁大,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们抛弃原来的身世,族人,甚至我们原来的名字,以四老的代号存在于世,不是为了为了星语神,也不是为了星界。” “而是源于‘他’。” 清老的双目骤然失神,泰老见状神秘一笑,又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只留清老一人,在原地喃喃自语: “‘安泰’未必‘清明’。” “还有……” “‘绝’……” 空谷风吟(三) 【寒之境界 逸灵阙】 “稀客啊,泰老临驾,冷某这小地方,可接待不起。”逸灵阙副座之上,穿着白色祭司长袍的少年站起身来,立在高处冷冷睥睨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泰老,语气中带着嘲讽。 “冷祀使。”面对冷云溪不善的言语,泰老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虽然我们有过非常不快的过去,但是在共同的敌人和星语神大人的口信之前,我们暂时放下成见,合作一段时间如何?” “哼!”冷云溪冷哼一声,单手一撩袍角又重新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这名少年面容俊朗,但只有右半俊颜露外,左半面容隐藏在半张白色面具之下。同样,他的白色长袍之下,左袖空空如也,而他撩起袍角坐下的时候,露出的左腿也是木制的假肢。 “好,既然你拿主上来压我,本祭司就暂时放下当初你对我身体的半废之仇。”冷云溪一手撑在下巴下面,“好了,说说你的想法吧。”他停了一下,又语带威胁意味地补充一句:“我并不想听废话。” “自然。”泰老点点头,轻笑一声,自然地走到了冷云溪面前坐下。 —— 【寒之境界 锦明道】 “此处,越发阴寒了……”公孙暶晔一边走着,四面望着,抱臂搓搓胳膊,语气中有几分不安。 “我们需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都很可能出现埋伏。”从刚才开始,欧阳竹郁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沐夜留卿看了看她,有些担忧。 刚才,她好像是听到巫轩主说“泰老”的时候,就突然紧张起来了。莫非……这个泰老,和竹郁姑娘有什么关系? 沐夜留卿正想再用出‘探’的法术,周围却突生异象。 此时,沐夜留卿的眼中,见到的皆是流动的色彩,扭曲,且令人感到晕眩。 周围的一切色彩似全然混杂在一起,显得目中混乱,沐夜留卿站立不稳向后倒退了几步,正靠上一人厚实的脊背,心下稍定。 色彩的流动在这时却停止了,周围的环境又变为了正常模样,沐夜留卿四下一看,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暶晔!暶晔!”沐夜留卿大声喊着失踪的人的名字,“竹郁姑娘?苏护法?” “危岳也不见了,别喊了,没用。”还留在此处的宇文狄忧出声,眉头紧锁,身旁巫祝曦对现在的情况依旧茫然,甚至还带着一点不安。 “现在怎么办?”巫祝曦留意到目前的情况,有些呆愣地问道。 “我们现在无法知道其他人在什么地方,也帮不上忙。”宇文狄忧强压躁动的情绪,还算冷静地分析,“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逸灵阙。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抵达逸灵阙,才可能有汇合的机会。” “那……”沐夜留卿再度环视四周,最后,他和宇文狄忧的目光都落到了巫祝曦身上。 巫祝曦似有心事,被他们的眼神下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压低嗫嚅着:“你……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巫轩主,你知道逸灵阙是在哪个方向吗?”另外两人心绪难定,也没怎么留意她的异状。 “哦哦,知道。”巫祝曦忙点下头,昂着头瞧了一阵,伸出葱白手指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里了。” “嗯,那走吧。”另外两人的回答心不在焉。 —— 某未知空间,欧阳竹郁孤身一人,站在四面空寂的时空中,脚下流动着空间之力。 她低头注视着脚下流动的力量许久,方抬眸,目光坚定地投往一个方向,掷地有声地唤出两个字:“师尊。” “你还愿唤我师尊?”空间门开,从中走出泰老的身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竹郁非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一句‘师尊’,竹郁永不改口。”欧阳竹郁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泰老心口,空间力量的流动也发生了细微变化,她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我与师尊,已非同路人,师尊来此亦欲为何,竹郁不问,只求一战!” “唉……”不想此言一出,泰老竟是长叹一声,语中带着不解,“那名继承人,值得你这样付出吗?” “值得!”欧阳竹郁回答地快速而坚决,“他是君上所选之人,我助他,亦是助君上。” “仅此……?”泰老发问只出了半句,另外半句被他咽进腹中,反是唇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自己的徒弟,“果然,你对星语神的感情非常。” “师尊莫要胡说!”欧阳竹郁肃容回道,但掩不住双颊的一瞬飞红。她翻手一纳这个空间中的力量,双腿微微分开,已是摆出了战斗的姿势。她面对着眼前的人,无论是曾经,现在,还是将来,她都要唤师尊的人,语气却是极度的冰冷,“无论师尊将我带来此地是何意,但此时竹郁与您,已是殊途。” “唯有一战。” —— 【寒之境界 锦明道北】 沐夜留卿三人一路行至此处,未再遭遇到其他埋伏,有些……安稳过头了。 沐夜留卿心里刚才升起这个念头,一段急促的爆破声将他拉到了现实。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将他拽离了爆炸区域,他刚才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传来戏谑之语:“我们尊贵的继承人刚才在想什么呢?差点连小命都不保了,莫不是刚才一路平顺,让你松懈了。” 沐夜留卿并没有理会他话中的调侃,在地上站稳,对身旁人点点头:“是我的问题,多谢狄忧兄了。”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前面的爆炸圈。爆炸不停,已是完全截断了前路,他不禁皱起眉头,“要如何得过?” “巫轩主,除了这条路,还有其他通往逸灵阙的方法吗?”宇文狄忧转头看看还在愣神的巫祝曦。 “没有了……”巫祝曦迟钝地回答,缓慢地摇头。突然,她目光溃散,然后死死地盯向了爆炸的烟尘中的某处,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喻谨!” “啊——”她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抱住头,身体似支撑不住往后倒,步伐踉踉跄跄地不断后退,她摇着头,对着另外两人嘶吼,“为什么!……别……别靠近我!” “哗啦!”手中铜链猛然甩开,破风击向两人,二人下意识往后跃而避,却不想爆破圈陡然扩张,一瞬将二人纳入结界范围。 “轰隆隆!” 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声让沐夜留卿一时愣了神,反应慢了几秒,当脚边地面爆开之时,他没能及时躲避,被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几个跟头。 他在空中想稳住身形,但因为结界中接连不断的爆炸产生的气浪从四周涌来,让他的这种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小心!” 宇文狄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一股大力将他从半空中拽下,又拉着他往后退了好些距离,而在他刚才悬空的地方,地面裂开,黑紫色灵力化万千箭矢冲天而起。 “呼……多谢,狄忧兄。”沐夜留卿见状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刚才宇文狄忧眼疾手快,他恐怕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宇文狄忧扶着他站好,眼神冷峻,却是紧盯着爆炸圈外,“别忘了,我们可还有个……” 沉重铜链从结界外飞窜而入,直袭二人。两人忙各往一边跳开躲避。 “……嗯,还有个劲敌。”站稳脚跟后,沐夜留卿默默地补上了宇文狄忧刚才的话头。 “别放松警惕!”宇文狄忧喝出声,同时一个后滚翻躲避,和暗处射来的灵力箭矢擦身而过。 “知晓。”沐夜留卿也随口回应,单膝跪地俯身,堪堪避过一轮灵力轰击。 同时,借着一瞬灵光的照亮,沐夜留卿终于看清了结界深处躲藏的攻击者的站位,拔刀在手,直身助跑借力,足下踏金光加快了奔跑速度,直往那处那道人影斩去。 “什……”刀刃触及到人影时,那影子忽然扭曲变形,绻成一团,蠕动了一下,其中灵力窜涌,似将引爆一颗巨型**。 “不好,快躲开!”宇文狄忧见着这边动静,手中十方扇倏然展开,其中牵引出数条紫色灵线,试图将沐夜留卿拉离爆炸范围。 而那影子却是忽然变大,躲避不及,瞬间将沐夜留卿包裹其中,然后立刻变得坚硬无比,将十方扇探出的灵丝全部挡回。 “这种灵力感觉……”宇文狄忧指端绕着十方扇收回来的灵丝,感受着其中传来的能量波动,不由颦起眉头: “这怪影,聚而无形,远程攻击伤不到,而要是从近处攻击,影子一旦受伤则会立刻引爆,恐怕,是难有人能逃掉……” 思绪刚才触及这方面,他的眼前忽见黑光,黑暗忽临,结界中的一切都被从视线中抹去。 只闻黑暗中破风声响,宇文狄忧的手心浸出冷汗,十方扇握得越紧,对方派来如此支援,恐怕此劫难逃…… 却感一只手揽上了他的后腰,而此人似乎另有打算,耳边传过呼呼风声,等他再睁开眼时,他已经退出了爆炸圈外,沐夜留卿好端端地站在他身旁,眼神凝重地看着被黑暗笼罩的爆炸圈。 “轰隆!” 惊天爆破的强度,却被强行限制在那一片浓厚的黑暗之中,只传来一声闷响,只要那圈中掌控结界的人来到了现场,绝无生还之机。 爆炸渐息,黑色也逐渐散去,身后忽然传来铜链坠地之声,二人忙回过头去,巫祝曦正被一满身血污的人抱在怀中,而他似乎已经从控制中脱离,口中喃喃:“夜……夜哥哥……” 抱着她的人回过头来看向两人,用手随意抹掉了面颊上的污血,朗声道: “星夜阁夜皇墨羽颜,支援来迟,还望恕罪。” 空谷风吟(四) “墨阁主?” 沐夜留卿顿时似松了一口气,走过去低声询问:“巫轩主现在的情况怎样?” “精神力受损,几处经脉因强行施为受催,我已经封闭了她的几个要穴,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墨羽颜冷静地回答,同时脱掉了外面沾满血污的斗篷,将巫祝曦扶起,背到了背上,又看向另外两人,“二位与其他人走散,终有难处,而小曦伤重,也尚需君妍救治,事有轻重,我们目前最好不要急于往逸灵阙,而是先与其他人汇合,方为上策,继承人觉得如何?”他顿了顿,便住了声,等着沐夜留卿回话。 “嗯……”沐夜留卿闻言沉吟,“阁主此言不差,但方才事发突然,我们没有丝毫准备,如何能知晓其余人的行踪?” 事态严峻,听了沐夜留卿的分析后,就连宇文狄忧也皱起了眉头,却不想墨羽颜竟是一笑: “那便幸而我来了。” 说着,他走到沐夜留卿身旁,拍拍他的肩:“时不待人,且行且言罢。” —— 【寒之境界 柳林】 无数“影化”的蓝袍术士排布成迷阵,将苏弥和空桓染二人团团围住。 “阵法又变了,苏老兄,你可有看出什么门道吗?”空桓染一手托起风旋,阻了阵中攻击近身,同时另一只手反应极快地拉了苏弥一把,使他堪堪险避过一支凌厉矛锋。 “略略看懂阵型规律了。”苏弥也一直未放松警惕,但因为身在阵眼,周围的攻击过于密集,而那些成阵的又皆是影术士,他使银针,不能对其造成多少实际性的伤害,防守多少捉襟见肘。 “讲讲吧,如何出阵,才是首要问题。”空桓染手纳风之力,气凝周身,风刃飞旋,撕裂了阵中的术士的影能。 分散的影能弥散在空气中,却不等他第二次攻击,就又聚集成了新的影术士的形体。如此攻击,对破阵毫无作用。 “我虽懂了阵之构造,但要破阵,难啊……”苏弥苦笑着摇摇头,“幻冰术和‘影劫’神化的用法,定是泰老与冷云溪联手的结果。” “他们两个还有联手机会?”空桓染瞪大了眼,纵身跃起避了忽然向上冲起的影能,“那这是在是大新闻,比姬君妍和墨羽颜和好这件事情更让我惊讶了!”虽身处夹围中,他的表情却显得轻松,嘴上甚至还满不在乎地扯着无关紧要的话。 “你也是够了,嘴上闲着点,保存些体力,还需坚持些时候。”苏弥冷眼看他,掌凝星辰之力,聚起星尘暴旋,顿时扫灭一大片影术士,但又在下一瞬间恢复如初。 “这个阵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是从阵外以外力破除,我们皆处在阵中,目前能行的唯一办法,就是坚持到其他人来救援。”苏弥的语气中带着沉重意味。 “那……如果,我们等来的,是对手呢?”空桓染收敛了嬉笑。 “莫说如果,对一切结果,皆当有准备。”苏弥声音忽冷,右手掌心中黑光一现,一根特殊的细小黑针出现掌中,他微屈中指将其轻按于掌心,长眉纠结在一起,似陷入巨大矛盾中。 “苏老兄,你……”空桓染留意到身旁人的异状,转头看过来时,心下大惊,忙劝道,“这种小伎俩,可困不住我们两人联手,用这招,不值啊!” “我们若在此耗太久,其他人的情况恐会不妙,我们之后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苏弥冷眼看着周围的影术士,话音未落,却感一阵刀气自阵外袭来,刀气迅捷,力量刚猛却又不失灵巧,霎时冲散了影术士紧密的阵型。 苏弥见状神色一凝,突然松了口气的模样,将手中的黑针默默收起。 “哈,这一招!”空桓染一见如此情形,忽然笑开,冲着阵外提高嗓音,“慕连盈老弟,多谢相助了。” 阵外随即传来一少年的声音回应:“空桓染,你少贫嘴,现在时间不等人,我们里应外合,把这该死的阵法破了吧。” —— “哦?连盈和苏护法和灵王汇合了?”正行于锦明道上的墨羽颜笑了起来,语气轻松了不少。 “情况如何?”沐夜留卿忙问。 “无大碍,我已通知他,我们往飞云栈汇合。” “为何是那处?”沐夜留卿轻轻皱了皱眉。 “飞云栈,乃是逸灵阙外围最险要之地,易守难攻,要进入逸灵阙,那里是最好的突破口。”墨羽颜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根据我用‘隐夜无踪’探查,公孙暶晔和宗政危岳正在此地。” “那现在他们情况如何?” “现在当是无大碍,我刚才在探查到他们位置的时候,顺便留下讯息,让他们暂时不要有其他行动。”墨羽颜住了脚,四面看看辨别方向,然后继续前行,“不过我们不能耽搁太久,如果寒之境界想要对他们动手,他们身处飞云栈,会防不胜防。而且,君妍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小曦的伤势也不容缓。” “自明白。”另外二人皆点点头,加紧了步子。 “对了,墨阁主,我们之前听到‘噬灵断’之类的言语,似乎和控制巫轩主的法术有关,你对这有什么了解吗?”行了一段路,宇文狄忧突然发问。 “唉,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墨羽颜低低地叹一声,又回头看了眼背上的巫祝曦,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噬灵断,是星界最古老的法术之一。中术者,三魂无主,六识尽失,七魄无觉,躯体完全被施术者掌控,直到完全沦为行尸走肉。” “那巫轩主现在的情况?……”沐夜留卿话未问完,就被墨羽颜抢白: “我说过无大碍,自然不会是开玩笑。”墨羽颜话虽如此,双眉却紧紧拧在一起,眼神显得焦虑,“而且这个施术者,似乎并没有要对小曦做什么的意思,你们无需深究了,这与星语神之事无关。” “这……”二人心下顿生疑窦,墨羽颜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而是腾出一只手指向前面一个方向: “这边,飞云栈快到了!” —— 【未知空间】 无尽空间中,空间术士之间的战斗,空间诡变难测,步步紧逼,招招涉险,每一步行动,每一寸气息的破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失误。 欧阳竹郁所修习得空间之术,虽未臻至神化境界,但也称得上灵活善变,对付一般场面自是游刃有余。然她心知,自己的对手并非常人——泰老,她的师尊,空觉族觉字辈生人,是星界乃至整个六界数一数二的空间术士,她若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这场战斗。 “呼——呼——”欧阳竹郁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鬓发贴在了面颊上。在这个未知的空间中,一滴汗珠的下落过程都显得无比漫长。 在如此情况下,她已是身心俱疲,耳边却又忽然响起泰老的声音:“你不行了,结束了。”周遭的空间猛然扭转,百般锋锐的兵器被无数只鬼爪握着,即从空间中刺出,利刃破风的声音斩开这个空间的沉寂,每一声都刺在心上,令人心悸。 欧阳竹郁见状并没有答腔,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缓缓阖上双目,完全地将身子放松,如虚浮般,让自己完全游离在了空间的力量中。 这时,游走在这时空之外的泰老看到这一幕有些讶异,眼神迟疑地嘟囔了一句无人能听清楚的话语,便翻手运动空间灵力,那些鬼爪受了他的控制,手中的利器纷纷刺向欧阳竹郁的身体,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 鬼爪扭动着,使得空间越发扭曲,但它们手中的武器都纷纷刺中了自己。一瞬间,百鬼哀鸣之声响起,可怖的鬼啸充斥着人的耳膜,无论谁身处其中,必是心神皆催的下场,而泰老眼神凝重,因为他清楚看到,欧阳竹郁已不在其中。 “师尊,你下手真狠。”身后传来女子嗔怪的声音,骤生的空间压迫之力让泰老也禁不住双肩一低。他同样没有回话,而是缓慢地转过头去,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自己的徒弟。 欧阳竹郁也定定地看着他,少顷,她不负泰老之望,轻启双唇,徐徐道:“‘怨无门’,此术您曾与我讲过,乃献祭施术者自身精血,集万千空间中怨生于一处,感生灵之生气而发,在此术面前,任人皆无所遁形,怨生所过之处,只余荒芜。师尊,竹郁所言,与当年所授,可有一分差池?”她的语气更似一位在虚心求教的弟子。 “无差。”泰老语气平淡,同时双手习惯性负于背后,一副凛然不可侵的模样,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师尊您曾说:此术一出,众生皆苦。您为自己定下规矩,只在自己创造的空间中使用此术,即使是今天对我,您也恪守这这一底线,竹郁钦佩。”她微微歉身,最后一次向自己的师尊表达了一番敬意,抬起头来时,面上露出从未有过明媚笑意,其中透出极其危险的意味,“但师尊您,为了坚守这一规矩,施术时需同时掌控‘永虚’和‘怨无门’两种法术,极劳灵力与心神,您此时能在此与我交谈,怕也只是撑着一丝余力罢了。” 她眸光一闪,双手抬至胸前,掌心相对,十指虚扣,双唇微动了一下,低声念叨了什么。 霎时,周遭空间再现扭曲之兆,狂风鼓动。身处极端的空间狭缝中,耳边风声呼呼,似狂躁,又似寂静,无形的力量汇往欧阳竹郁的掌中,起先是散聚,然后是凝炼。但随着更多力量的注入,那其中已经透出危险的力量,这力量鼓噪着,似将不受主人控制,泰老见状也不禁颦起眉头,但没有挪动半分身形;欧阳竹郁嘴角溢了殷红,却面色不改。 正当蓄力要完成之时,天际忽传妙音: “师徒相残,喻者见之,只觉寒心啊。” 语甫落,一股强大而温和的月华之力激荡开来,周遭扭曲的空间顷刻间便恢复了正常,施术被打断的欧阳竹郁也有了七八分脱力,难再支持着站稳,身子一仄歪,正要倒下,却被一双手从后揽住。 “月仙,别来无恙。”泰老依旧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惊,只轻轻挑了下眉头,看向突然插手的人。 “喻者唐突了,请觉老先生莫怪。”姬君妍将欧阳竹郁扶稳,转向泰老,微屈身行了一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相残,是喻者不忍见之情形,故出手阻止,还请老先生尚念旧情,暂搁此战。” “仅此?”泰老冷哼一声,只淡淡吐出二字。 “不然,喻者还想请老先生往星神殿为明老带句话。”姬君妍绝美的面庞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那笑容有澄澈心灵的力量,泰老却从中嗅出了不安的气息。 “嗯?”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千年忧,明何求。”姬君妍浅笑着说出六个字。 “可。”泰老点头应允,又问,“仅此而已?” “泰老聪慧,您既问起,那喻者便在多说些吧。”姬君妍笑着击节而赞,“再请泰老为寒之境界冷祀使带句话吧。”她一拂广袖,神情中多了几分自傲,还隐藏着一抹化不开的纠结,“‘他’来了。” —— 【飞云栈】 林壑深幽,冷泉飞瀑击崖穿石,森白云雾经年笼罩,朦胧寒意中,隐现危栈。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而现在看来,此地地势尤为险要,千万小心。”也许是受了此地气氛的影响,公孙暶晔的冷静声音透出了几分漠然之意。宗政危岳听了她的话,一手握紧剑鞘,一手按在剑柄上,手臂肌肉绷得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刷!” 忽来破风声响,一支冰箭刺破重雾,射箭的人准头极精,正是瞅着宗政危岳的头颅袭来的。 “留神!”公孙暶晔低喝一声,反应奇快,抬脚就往宗政危岳的膝盖窝里踹去。 宗政危岳冷不防吃了这一记,下意识屈膝蹲了下去,身子一矮,箭矢堪堪擦着头皮飞过,瞬间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宗政危岳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如此伎俩还唬不住他。借着俯身的势头,他索性扑倒在地面上,略微抬头,眼神警惕地盯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麻烦的家伙些……”身后传来公孙暶晔低低的咒骂声,宗政危岳心头一跳,急忙回头看时,唯见青芒眼花缭乱,公孙暶晔却已陷入了缠斗。 “大意了!”宗政危岳暗自懊恼,弹身立起,手中宝剑出鞘,凛冽寒光,映着森森青芒,夹杂了几分杀意。 他提剑平置身前,剑尖微斜,正指那一片乱斗之中,手中暗蓄内劲,阖眼稍定神,片刻即睁眼,一抖手腕,舞出灿烂剑花,直袭那一片乱斗中。 “额……啊!”只闻一声惨嚎,公孙暶晔周身的缠斗势力顿时弱了三分,她反应不差,借着这般情况,指端凝起精纯青芒,如二柄短剑在手,眼疾手快且十分精准地刺向了身边另外几名敌人的要穴。罢足尖轻轻一点,后空翻一跃,避开了方才那个包围圈。 宗政危岳抽回穿在那名已经气绝的蓝衣人身上的长剑,冷眼斜睥另外那些已被公孙暶晔重创且动弹不得的蓝衣人们,手中长剑旋出数道力道十足的斩击,收去了他们的性命。 “呼呼呼——” 突然,急促的风声响起,身在迷雾中的二人皆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都下意识地向对方站立的地方考去,背后是同伴,至少能安心些。 “嗖——嗖——” 这不寻常的响动在耳畔连绵不绝,但眼睛看不到任何的攻击物体。宗政危岳握紧长剑严阵以待,目光都留意着四周时,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突来的钻心痛感让他差点握不住剑,忙低头查看,只见右手腕上的皮革护腕已经不知道被什么锋利物体切开了,其中渗出丝丝鲜血,稍微活动一下手腕,嵌入皮肉的疼痛就会传来。鲜血弥散,殷殷血珠悬在半空而不落下,宗政危岳终窥得这暗器真貌: “暶晔小姐,是冰索。”宗政危岳提醒道,同时,他将长剑交到尚未受伤的左手上,瞅着血珠所在处一斩,绷紧的冰索应声而断,他的右手总算恢复了行动力。 “了解了。”公孙暶晔冷静地回应。她右手摊开向上,掌心极快地凝聚起了青色的光芒,渐渐成了一个光球,随即她五指轻握,青色灵力立刻分散成无数细小的剑刃飞刺四周,将那些无形的冰索一一斩断。 正当此时,重重雾霭间,突然传来另外的而又熟悉的声音:“暶晔!危岳兄!小心左边!” 在这紧急关头,沐夜留卿几人终于赶到了飞云栈迷雾的外围,他见得那重雾中的身影有几分眼熟,又有些影影绰绰地悄悄靠近他们的人形,但因为这里萦绕的重重雾瘴,难辨虚实,不宜贸然近前,只能大喊提醒。 这一喊虽是提醒了在迷雾中的两人,可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未等到二人回应,从四面八方窜出的冰索已经封住了他的周身。 自知自己方才鲁莽,然处在冰索夹攻之势中的沐夜留卿丝毫不慌乱,只徐徐一提力,阖眼睁眼一息,灿烂的金芒爆开,瞬间将那夺命的冰索斩得七零八落。 “星力啊,啧啧啧,不愧是继承人,是咱们低估你了,这点雕虫小技,看来还入不了您的眼啊。”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陌生声音,无论是沐夜留卿他们还是身在雾气之中的两人,都感到在这声音出现的时刻,四周的空气温度陡然下降。 “你这雕虫小技,自然入不了我们的法眼。”随即传来的是苏弥冷淡的声音,黑白双针交织穿梭在重雾之中,准确地刺向飞云栈的一棵枯树背后,众人随着那飞针的轨迹看去,那飞针已是直直刺进了一个朦胧的躯体中。 “君云峰,亏你也算寒之境界的四把手,这么多年,还是老把戏啊,没点变化啊。”紧接着是个陌生少年的声音,“小爷可都是看腻了的。” “是是,慕连盈,言语上的事情,我是争不过你。”君云峰的声音中带着有些忿忿之意,但立刻话锋一转,“可是,老把戏有用不就好了吗?” 重雾中突然传来一声恶毒的狞笑,随即就是女子的尖叫声。 宗政危岳只感耳边风过,君云峰的身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公孙暶晔的身后,公孙暶晔只感到一股大力勒住了她的脖子,然后拼命地把她往迷雾更深处拉拽。 “听刚才继承人那忧心如焚的一嗓子,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小姐可是继承人您的心上人啊?”君云峰恶劣地笑着,箍着公孙暶晔的脖子的瘦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沐夜留卿握紧了刀柄,剑眉竖立,双眸中喷涌着怒火。 “哈哈哈,看来我是猜对了啊!”君云峰得意地笑出了声,又往重雾中退了几步,“继承人,我们祀使的意思是请您到寒之境界走一趟,要活的,这也是星语神大人的命令。”他顿了顿,又道,“所以,如果您想要这个丫头活命的话,请跟咱们走一趟吧。”他的语气中多少有着威胁意味。这时,已有几个蓝衣人从暗处走出,向君云峰那边聚拢。 沐夜留卿听了他**裸的挑衅言语,额头青筋暴起,但脚下却是寸步不移。 不仅是他,宇文狄忧,宗政危岳,苏弥他们都没有动。 众人的反应反倒让君云峰疑惑了,他手中力道不松,步伐却已经有了几分迟疑。 回答他的疑惑的,是一阵极强的星辰之力。 夺目的白光自天际直击而下,在触到飞云栈的这一片雾霭时,不留半分停滞,而是霸道地扫开了这重重白瘴 ——飞云栈的迷雾,首次被冲散了。 星辰之光倾泻而下,让本借着重雾掩藏身形的君云峰无处可藏,纯粹的辰星之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举手去挡,而怀中的人显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桎梏。 有大雾掩踪,又有人质在手,君云峰本以为此行势在必得,难料半路杀出的这人,不仅轻松破了重雾掩体,还劫走了他手中的人质。君云峰如此想来,恼羞成怒地喝声: “何人?来坏寒之境界的好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来人不答。星辰之力粲然旋飞在云雾之间,将每一寸重霭驱散后,归聚在了一人立身之处。 精纯的白芒笼罩在那人周身,显得无比耀眼,其容貌难觑,只隐约可见光芒中一道颀长俊拔之姿,左手负立,右手掌中擎着一柄长剑:剑身纯白,不见一丝杂色;剑锋锐利,剑芒精纯漂亮,透着磅礴之剑意。 白光未敛,苏弥已先喜呼出声:“是北辰剑!” 墨羽颜闻他言语,迟疑地将目光投往那白光中的人影,半天才开口,话语中惊喜又带着五味杂陈: “白末罹?他出关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