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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殇乱》


 凡世篇（一）

传说天地混沌之初，盘古由睡梦醒来，见天地晦暗，于是伸手一挥拿出一把巨大的斧子劈开天地，自此才有我们的世界。天地日渐分隔，形成了日月星辰。
上古时期，凶兽恣意祸乱人间，众神用洪荒之力封印凶兽，并以凤凰之泪和凶兽之血滴于女娲石内，幻化成天地之间的灵兽，唤曰:凌兮。
凌兮自修炼成形便居于南冥，吸收天地灵气，以山间草木香气为食，与林中鸟兽为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对于封印之事一无所知。
一万年之后，天劫将至，凌兮躲于天池中，观望外面暴风袭卷，电闪雷鸣，四周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半响，池中又形成一道漩涡，将凌兮托出，突然，一声巨响，凌兮便被雷击中，背上显出一个神秘的光，骤时，天地便安静下来，昏迷中的凌兮恍然看到封印之时的场景，也寻得半世记忆。
凌兮的真身在被击中后就显露在天池之内，在经受九九八十一天的日月精气修养后，凌兮又恢复了人形，只见山间草木枯萎，林中鸟兽和水中生物都奄奄一息，凌兮猜测这应是灵兽经历天劫之后带来的灾难，为了保护南冥，凌兮祭自己的血，将南冥封印渺茫极地。
而凌兮也踏上独行之路，寻找前身的记忆和解除封印。
昆仑之巅，幽寂之处，一名紫衣少年默默注视一切，静观凌兮。
旁边立有两座石像，一座名曰:长白少卿归月，另一座名曰:远古荒神长兮。
紫衣少年守石已有两万年之久，洞晓世事，擅于法术，手持梧桐扇，腰佩白玉刀。少年似乎知晓灵兽的秘密，略施法术，暗中观察凌兮的行踪。
凌兮出极地后，顺着水路游出南冥，来到冥海，海中深处空旷无比，沿着海中央走去，凌兮发现海藻丛生，密密麻麻，再往里走，石链环绕，水层浑浊，此地囚禁着水兽裂海玄龙。
此兽乃洪荒时期北海真君随身神兽，此兽凶猛无比，力大无穷，水族一战后，北海真君牺牲，海神冥幽恐其失主后魔性显现，为祸人间，暗自囚禁其于此。
凌兮走近瞧它，心中暗暗打量:此物黑鳞布满全身，石链中青苔遍布，应是被禁于此许久。
霎时间，水兽动了动身体，一脸懒散，缓缓开口:小东西，不过活了一千年，竟跑到此地来，你不怕？
凌兮见它竟能看穿自己的兽灵，心想: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尝试问道:前辈修炼许久，可是被谁困于此？
水兽不语，凌兮又问:前辈定是上古神兽，可曾听闻南冥灵兽？水兽一惊，南冥早在一千年前就消失匿迹，这只灵兽何处得知？冷笑道:小东西，问问题可是要报酬的，你要拿什么交换？
凌兮答道:若是前辈愿意相告，凌兮定会助前辈脱离石链，重见天日。
水兽瞧着凌兮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随即便告知:“上古凶兽被封印之时，众神商议，以凶兽血和凤凰泪滴于女娲石中，幻变灵兽，而灵兽成形之后，无人见过其真实面目，南冥也不复存在。如今知晓这段往事的人屈指可数，老夫也是略知一二，不过，想要细究，也不是没办法。”
顿了半响，又答“昆仑之巅立有云阁，其阁主通晓上古万事，他定能解你心中疑惑。”
说罢，又递过一块玉石碎片，让凌兮好生保管，凌兮拱手道谢:“多谢前辈。”离开冥海后，凌兮沿着水兽指引的方向，到了临溪村。
村落立名临溪，果真一派祥和自然之地，只见村落外一条小溪，清澈见底，鱼虾成群。几个妇人在溪下游洗衣，还有些孩子在溪中抓虾捉鱼，这村落，怕是凌兮见过最热闹的地儿了。
凌兮很喜欢这里，摇身一变，扮成了村人的模样。
村落里面人更多了，便是些老人小孩居多，凌兮找到一位老妇，按照凡间的称呼，应该是叫婆婆，“老婆婆，想向您打听一下，云阁怎么走?”
老妇的反应有些迟疑，又带着些恼:“小姑娘，叫老婆婆未免太过了吧。”一阵白烟，眼前的老人便成了妙龄女子。
凌兮有些吃惊，随即腰间的碎玉竟亮了起来。老妇笑了笑，“原是恩人的朋友，请恕桃夭无礼。”
凌兮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便被拉着进了房内。先是山珍海味，又是野果琼浆，应有尽有。
宴会终止于夜半，这时又恍如梦境一般，宴会上的繁华转瞬即逝。
桃夭走了过来，才一会功夫，便换了一身蝶戏水仙群，头梳流苏髻，手持云扇，虽不及金银珠宝的华贵，却更胜其雍容。
“我便是这临溪村的桃夭长老，且先住下，日子还长，桃夭是恩人所救，如今一定全力帮助你。”凌兮还有些想问的，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只先答应，再作打算。
桃夭，原是昆仑山上一株桃树，少卿归月当年下山之时于山间采得，便种于亭阁之间，隔时浇灌，终长于此，为了见到归月，桃夭就化作人形，想陪在归月身边。哪知人妖殊途，为此少卿归月将桃夭弃于门下，而自己也闭关了500年。桃夭因此结识了裂海玄龙，并被其所救。
桃夭不明白为何归月要放弃自己，更不明白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也曾找上门去问，无果而归，而少卿归月也无法面对一切，即便有仙命护体，却在闭关的100年后死于石壁之中，外人并不知晓。



 凡世篇（二）

翌日，凌兮醒来，只见窗外开满了桃花，又闻鸟语花香，凌兮便着衣，小步跑出去，跟山间的鸟禽交谈起来，这也是南冥之时凌兮喜欢做的事。
“你可喜欢这的花?”伴着一阵香味儿，传来老妇的声音，三分凌厉，三分柔和，又夹杂着三分苦寂，最后那分，竟让人颇为感伤。
凌兮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这花香全部汲取进身体，“这里的花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说罢，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呵呵呵...”老妇不禁被眼前这个小灵兽的表情感染，“这花香，可是有毒的，你当心呀!”
凌兮不为所惧，在南冥待这么久，除了山妖爷爷的灵汁，和傀儡小虫的毒气，便没有遇到剧毒，更何况，这香气让人神清气爽，又怎么会是毒呢?凌兮想了想，不觉又大口吸气。
“头怎么晕乎乎的...”不一会，便重重的垂在地上。
凌兮眼前一片漆黑，一阵火光，凌兮看见了一头巨兽朝她冲来，凌兮正要跑，发现巨兽已经穿过了她的身体。
“啊...，这，这是”凌兮以为自己在梦境，又奇怪这样的梦未曾做过。”
巨兽身体庞大，头顶冒着火，朝着人群冲去，只见另外一边，几位老者，其一人手持利剑，身体发出蓝光，对准巨兽的心脏刺去，未中，又有后者拿着流云伞，以红光罩住全身，想收服巨兽。
巨兽被罩住了，在伞中结界拼命挣扎，它眼里的红光微微弱下...彼时，凌兮醒了，头依然很疼，桃夭走过来，摸着凌兮的头，
“我竟忘了说，这山间的花都有些毒气，不过只制造些幻象，对身体不会有大碍，你应是吸得多了，才昏睡这么久。”
桃夭端来一杯茶，“你喝罢，这便是我日日服用的养生茶，只一杯，以后便不用怕这毒。”
凌兮接过茶，一口作罢，“桃夭姐姐的茶真好喝。”
凌兮又问到，“此行想问及云阁之事，凌兮想去云阁求得记忆，不知道桃夭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桃夭皱了皱眉头，“云阁立于昆仑之上，阁中有一通天宝树，通晓世间万物，乃上古时期遗留，问及必答，不过，云阁每两年为天下志士开启一次，时间便是明年的六月上旬。”
凌兮对人间的时间并没有概念，只觉得这日子未必长了些。
“明年...明年是多久呀”凌兮挠挠头，心想“南冥待的日子尚久，明年，是不是就像在南冥待的时间那么久呢？”
“便是山间的小妖，也不及你这般人事不知了罢。”桃夭露出无奈的笑，又说“这宝树，也不是想见就见的，你且用这时间好好修炼一番，待时间到了，我便送你入阁，可否?”
凌兮自小在南冥生长，无师自通，但入凡尘，也是要按凡间的规矩。凌兮看了看桃夭，说道“桃夭姐姐人这么好，不如收留凌兮，作徒弟?”脸上露出撒娇的模样。
“呵呵呵...，你只当拜的是恩人的门，我的远方妹妹，入我村落只为访亲而来。”“你即叫我一声姐姐，现就姐妹相称。”
桃夭虽是妖，也是活了百年才修炼得来，想来在云阁待了许久，世俗规矩懂的也多。这番考虑尚是为以后作的打算罢了。
凌兮很开心，“我有姐姐了，哈哈...姐姐”凌兮拉着桃夭的手，转了一圈又一圈。
另一边，远在昆仑上的紫衣少年，看到一切后，收回法术。
“这株桃树，归月师兄的劫，终究还是不肯罢休。”眼神里流出凌厉的杀气，“即要来，云阁便要好好招待这南冥之客。”
紫衣变幻出一只鸦雀，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条，嘴里念了一些符语，便将雀放飞。
彼时，山门各派接到了纸条:南冥再现，魔兽将现，天下乱之。
一时间，天下惶恐。
临近八月十五，人间也开始准备灯会，气氛便开始热闹了。
“桃夭姐姐，今日我也学习法术了，也有好好听从姐姐的话。”
“姐姐说好了带我去山下玩，去逛人间的灯节的。”凌兮从上午闹到下午，只听了桃树婆婆的话，便嚷嚷要去凡间逛灯节。
“桃夭姐姐带我去嘛，就一次，日后便不闹了。”
桃夭没办法，拗不过凌兮。
“那好，凌兮你换一身装束，先说好，不能乱跑。”桃夭摸着凌兮的头，宠溺得笑了许久。
凌兮摇身一变，一个伶俐的小姑娘让人好生欢喜。
桃夭交待了村落中事后，领着凌兮出了结界。
结界外，青山绿水，与山间不同。这水不如山间的溪有灵，山是静的，湖面远处隐约有人，是个渔夫，只见他将网一撒，便倚在船头喝起小酒。
“桃夭姐姐，那人在做什么呀。为何撒网?”凌兮无厘头的问了起来。
“那是个渔翁，在捕鱼呢。凌兮可是累了？”
“凌兮想看灯会，凌兮才不会累呢。”说完撅了撅嘴，又拿出随身带着的竹筒。
凌兮扭开竹盖，望了瓶底，“咦...水怎么喝完了。”“桃夭姐姐等等我，我去取水。”说罢，向湖边跑去。
桃夭一个箭步抢在凌兮前面，先施法看了一眼湖，发现湖中有异。
“凌兮退后!”
桃夭取出腰间的红菱，变成一把剑。
又把湖封印起来，凌兮躲在树丛，发现刚才的老者已然消失。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桃夭大喝一声。



 凡世篇（三）

“妖孽?”只闻其声，却不见踪影，“此处的妖孽又岂是我一个!”忽然一团绿雾环绕着桃夭。
“啊，桃夭姐姐”凌兮内心很是紧张，又不敢上前去，只因灵力微弱，道行又短浅。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只见这汗珠滴落之处，便熏染至黑，终化为乌有。
烟雾中只看得见红光绿影，和几声呵斥的声音。
不一会，桃夭便被打倒在地。
“你...究竟是谁？”桃夭的声音在颤抖，眼神中带有几分惊讶和几分恐惧。
“桃夭姐姐，你没事吧!”凌兮顾不上害怕，只跑到桃夭跟前。
“凌兮我没事，你躲在我身后，别害怕。”桃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仍是护着凌兮，红菱剑已是四分五裂，无法护身。
绿雾顿时幻了人形。
眼前只现出一个翩翩公子，高冠束发，英气十足，又伴着些许牡丹花香，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少了些阳刚之气。
“桃夭姐姐”那男子冷笑一声“这称呼倒是用得好呀。”
“你不认得我了?”男子面带狡黠，冷哼出几声，“哦，对对对，我这姐姐向来是心高气傲，是见不得我们这些低妖族的。”
桃夭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真是他?”桃夭嘴唇动了动，心跳不止。
男子面目憎恨，“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来此，就是要证明，我——比你强。”
说罢，击中桃夭的心脏，一把抓起凌兮，消失在烟雾中。
那男子将凌兮抓到洞中。凌兮奋力反抗，咬伤了男子的手臂，只见男子的手臂马上复原。
“疼疼疼!”男子将凌兮甩开，“你这小妖，只作些小手段，刚才却不见你来与我打斗。”
“哼!我灵力是低，打不过你，但你伤了桃夭姐姐，我跟你不共戴天!”凌兮说完，便扑向男子。
凌兮心想:我好歹也是灵兽，竟是修为不够败在别人手里，这传到南冥，那些小精灵还不取笑死我!反正今日已是这样的场面，不如同归于尽，也留住我灵兽的颜面。
“啊啊啊，大坏蛋，我咬死你!”男子见状，便移至凌兮身后。
“打不过就咬人，还真是品行不端的小妖呀”男子扬起法器，只见一把黑色的伞盖住了凌兮，又将其收进伞里。
顿时，眼前昏天黑地，凌兮有些害怕，虽说南冥这样的情景是见过不少，但这伞中又有瘴气，让凌兮觉得呼吸困难。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连着喊了三下，男子并未有伤害凌兮的意思，“在里面好好待着吧，少说话为妙。”
洞外至了夜深，凌兮在伞中不禁想到了南冥，想到了桃夭。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一个灵兽，竟然至于这样的场面，又打不过别人，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的身世都查不到，呜呜呜...做灵兽好难呀。”
眼泪越来越大颗，凌兮的情绪也越来越控制不住。
一炷香的时间，眼泪便侵蚀了伞。随着伞渐渐褪去，凌兮已露出了大半个身体，随即便逃出洞穴。
“这法器还真是拙劣，关不住一个小妖!”顿时，又变了脸色，玩味一笑“我倒要看看能逃到哪里？”
已是夜半，凌兮朝东跑去，不敢停歇。四周窸窣作响，又有荆棘丛生，偶有野花点缀，也只增添少许光彩。
再往前，便见到一些灯光，原是座庙宇，只因香火渐少，便没了人烟，这灯光，也是为了路过的人有个落脚地。
凌兮便在此安顿了一宿。
桃夭那边，也渐渐恢复了功法，正准备去救凌兮，便有鸦雀送信:此去十里香，东行数十里。
桃夭捡起碎在地上的红菱，念了咒语，将水引入，便得了水红菱。
云阁之上，紫衣少年走向石像，看着归月，又忘不了临终前那句:我无力护苍生，却因苍生负了她。
“师兄心中牵绊，怕是几世都无还不清了。”留下一盏桃花茶，又点上香炉。这香薰，是留了许久许久。
天刚亮了，凌兮睡眼惺忪，从草垛上爬起来，发现庙宇外竟然熙熙攘攘。
凌兮打开窗户，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到处张灯结彩，挂满灯笼。
凌兮心想:今日是中秋，好热闹，我给姐姐带些礼物，再去找她。便不作多想，跑了出去。
路边卖灯小贩的叫卖声吸引了凌兮，拿起一个，欢喜不已“老板，你这灯真好看。”
小贩送了一个给凌兮“喜欢就送你吧，今儿是中秋，图个好彩头!”
凌兮选了个兔子灯，道了谢，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往里走，有家糕饼店，摆出了各式各样的月饼。店的旁边是座茶楼，人声鼎沸，都听着茶楼说书的故事，连连叫好。
凌兮挤进人群，护着手里的兔子灯，走上二楼的拐角处，听着故事，随即抓了一把供应的干果，快忘了要事。
“各位客人，街坊邻居，我们十里香茶楼已经在此驻留十年整，也是多亏了大家捧场。今儿个，正值中秋，我们茶楼也凑个热闹，想请大家来对诗取乐。”茶楼掌柜说着，又拿出一个木制盒子，“本店秘制的上等茶叶，就是奖品，大家可以踊跃参与。”
人群顿时哄闹起来，凌兮也跟着拍手叫嚷。
楼阁里有一玉面书生，身着绿衣，手持水墨扇，望着凌兮，又瞅了瞅楼下的比赛，胸有成竹。
店小二敲了敲锣鼓，掌柜的高声喊道:“对诗开始，以中秋为限，在场的各位都捧捧场呀。”
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不至鸦雀无声，倒也能听到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对话。
这气氛竟也不尴尬，识字的也就那几个人。
近日搬来镇上的刘公子，还有王家的儿子，张家的小儿子...生拉硬扯也就十余人。
其他人，也就看着这几位，你瞅来我瞅去。



 凡世篇（四）

“我来试试!”清脆的声音，是个青年。又瞧着他念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人群又沸腾起来:“好!”
掌柜不语，只看着人群。
“琼楼玉宇。分明不受人间暑。寻常岂是无三五。惟有今宵，皓彩皆同普。”是位才俊，仪表堂堂，慢条斯理，穿过人群。
又一阵哄闹，掌柜的面露喜色，动了手里的箱子，片刻停住。
后面又来了好几个人，气氛愈发高涨。
半个时辰过去了，气氛也淡了些，大家一致认为第二位的诗最好，掌柜欲将盒子交给他。
“这就结束了？”
“没意思没意思”
楼阁上传来声音，顿时，又飞落一绿衫男子，面容遮住，多了分神秘。
只看着他扇着扇子，浑身都飘着一股香味。
众人皆看着他。
凌兮瞧着，觉得这人好像见过，又想不起是谁。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说完，把扇子一收，“世人皆道中秋好，我偏爱这中秋月。”
掌柜喜笑颜开，“公子对的诗颇为有趣，可谓才趣都有。”
“即如此，这奖是给这位公子了!”掌柜递出盒子，这绿衫男子接过，又走向凌兮的方向。
人群散了，又各自喝着茶、听着故事。
“这凡间的俗物，我素来是不喜欢的，给你。”他对着凌兮说道。
凌兮有些惊讶“我们...认识吗?”
“当然认识。”男子言语间稍带戏谑，又说“不妨尝尝这十里香的茶，我请你。”
凌兮拿着盒子，跟着他走向靠窗的位置。
店小二端来一壶沏好的茶，男子斟了两杯，一杯递给凌兮。
凌兮端着，小抿了一口，心想:茶倒是清甜的，比山间露水好喝。
“你倒是爽快，也不问问我是谁?”男子看着凌兮。
凌兮忘了，自己在凡间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也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他走了。
片刻，就回应“反正不是坏人。”
“何以见得?”
“是坏人，又为何请我吃茶呢？”
“不如交个朋友?我叫杜若，字南殇。”
凌兮听着觉得像是个女孩名字。
“采芳洲兮杜若，取自香草意释道。
“我叫凌兮，可惜不识得字，也取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名字了。”
“即做了朋友，叫你名字显得生分，我叫你小兮可好?”
“好呀好呀。”“不过，杜若二字属实绕口，我叫你南殇吧。”凌兮笑起来，露出虎牙，眼睛弯弯的，在阳光的衬托下格外灿烂。
南殇提议等会去放河灯赏月亮，凌兮答应了，于是又接着喝了会茶，又点了吃的填肚子。
黄昏的十里香镇，夕阳的光辉撒向大地，落在屋檐，映入河道，透过树梢。
“卖河灯喽，中秋佳节，放河灯保平安。”“糖人，糖人，小孩子都喜欢的小糖人～”...
街上愈发热闹，多了小贩，也多了来往的游人。
凌兮跟着南殇走出茶楼，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玩意，凌兮从未见过，每一样都上去瞅瞅。
“南殇，我们去放河灯吧。”凌兮看着街上的河灯，迫不及待想玩玩人间的东西。
“小兮，你去挑选两个，我教你放。”
凌兮手里还拿着兔子灯和盒子，南殇扇子一挥，便将东西藏入凌兮的袖中。
“南殇你真厉害!”说罢，便跑向摊子，选了两个色彩鲜丽的灯，又拉着南殇去到河边。
凌兮看着旁边的人放河灯的样子，也学着摆弄一番。刚准备抛出去，南殇教叫住她。
“别急着放呀，听说这河灯可以许愿保平安，不如我们将愿望写上，说不一定真的实现了呢。”
南殇将手伸出，变出了纸张和笔，将笔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即刻写出字印在纸上。
凌兮看着只惊叹，又让南殇教她写字:“南殇，教我写‘桃夭’二字吧。”
南殇在凌兮的手上比划出字样，随即，字迹也印在纸上，凌兮小心的将纸折好，放进河灯。
两人又坐在河岸看着，等着河灯慢慢远去。
河道上飘着河灯，远处瞧着，倒像是花海，房檐上零零星星坐着一些人，都在赏月。
“南殇，你是妖吗？”
“是。”
“那你会吃人吗？”
“不吃，我只食山间花草。”
“南殇，妖都是坏的吗？”
“那小兮觉得我坏吗？”
凌兮摇摇头，“不，你是我的朋友，当然不坏。”“可桃夭姐姐总是觉得，外界的妖都是坏的。”
“世人眼中的好不一定都是好，世人眼里的坏也未必是坏。”南殇打开扇子，又说道:“凡间的人，都是以粮食为重，他们需要水浇灌，稻谷小麦才可以长大，同时人们也怕水，要是发生水患，性命多是不保，这水，又何以见得是好是坏呢？”
“嗯嗯!”
“小兮你心中有自己的看法就行，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南殇，你的玉面具是一直都戴着嘛？可不可
我看看你的样子?”凌兮试探性问出。
“你见过我，只不过你忘了。”
“不过，你要想看，那我摘了便是。”南殇准备取下面具。
忽然，一段红菱飞出——桃夭的水红菱缠住了南殇。
面具掉落，只看见一团绿烟与水红菱在半空纠缠。
这阵打斗，惊吓旁人，纷纷四处逃窜，这中秋，算是被搅乱了。
凌兮方才回忆起来，南殇竟是那日伤了桃夭姐姐又将自己抓走的人，那花香，便是牡丹香。
“凌兮没事吧?”桃夭一边操纵水红菱，一边急忙问着凌兮。
凌兮捡起玉面具，藏进袖中，又把南殇送的盒子拿出来，扔向绿烟:“你的盒子，还给你!”
无心之举，倒让南殇有了可乘之机，挣脱水红菱，消失不见。
桃夭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凌兮无事才安心。
“桃夭姐姐我没事，倒是你，那日伤得重...”凌兮有些愧疚，自己没有及时找到桃夭。
桃夭的伤没有痊愈，又急赶着救凌兮，不免损了许多灵力，气色看起来更差了。
凌兮扶着，桃夭又以最后的力气施展幻术，移形到临溪村。



 凡世篇（五）

村落口，“临溪”二字石牌似有些裂迹，沿路是草丛荆棘，又有封印围住，凡间的人只瞧着是条不通的路，应该不是有人误闯，若不是寻常人，岂不是更糟。
凌兮托着桃夭，只一股脑要进去结界，却忽略了种种迹象。
村落里尽是吵闹声。
“天下人都知，这妖兽是是封印了上千年，如今若是让他重现，岂不祸乱天下!”
“是呀，为除后患，这林中的妖，都杀!!!”
“杀一儆百!也灭了其他妖的锐气!”
杂乱声，哄闹声，刀光剑影……
素日那些修身养性的道人，面目狰狞，嘴上说着灭妖兽，为天下人安之，另一边——又吮吸着妖的血，功法更是愈发邪祟。
村落——昔日安宁祥和的村落。变得残垣断壁，村中那些树精，地精灵，还有花虫子……
道人(又或是仙家)只看得见他们身上的灵力，血引，还有药汁。许久，当他们已找不出任何一点可以掠夺的东西。
有人提议:林中大部分是花草树精，植物最怕火，放火灭了这妖村。”
随即，众人呼应，便举起大火，扔向房屋。
火光四射，众人带着满足的喜悦和侵占的成就——离开。
这所有行径，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凌兮走的是小道，进了密室，要给桃夭疗伤。
密室是极为隐匿的地方，藏着药品和桃花酒。
原是内伤较重，桃夭又急于恢复功力，短时服用了速效丸，现如今，是外伤内伤加重。
凌兮想用自身灵力输入，却发现功法不容，甚至于让桃夭更为痛苦。眼下，只能以药物缓解，再寻他法。
安置好桃夭，凌兮打算去问问林中的老树精，他们一定知道怎么救桃夭。
密室是连着外院的，先是为了酿酒，挖了很深一层，后来发现空间大了，便做了好几个隔间，真正有用的，也只藏了酒或是灵丹妙药。其余几个，就放着杂物，或空出来待以后用。
凌兮是朝着外走，到了密室口就愈发狭窄。
隐隐约约传来哭声，寻着哭声走去，见着一只小花虫。
花虫的翅膀折了一节，蜷缩在洞穴角，瞳孔逐渐放大，又露出惊恐的表情。
“小花虫，你怎么了？为什么待在这里?是被欺负了嘛？”凌兮上前抚摸着花虫，又给它疗伤。
“花虫妹妹，对不起呀，我只能恢复你一些灵力，却治不了你翅膀的伤。”
花虫依偎在凌兮手上，又蹭蹭凌兮，同时也像是发送什么讯息。
凌兮起身，想来小家伙也不知道救人之法，便准备去寻树精。刚迈出一步，就被花虫阻止了。
花虫不停在凌兮边上踱着，又奋力扇动另外一翅膀。
“小花虫，你是想提醒我什么吗？”花虫顿时点点头，又急忙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这信号，便是妖中暗示危险，求救的意思。
凌兮将花虫带在身上，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往前走。
洞穴外……
妖气微弱，还有一股烟味，林中少了份热闹，寂静得吓人。
凌兮顺手找了棍棒，已然察觉不对，到了处土壤肥沃的地方，凌兮施法召回术，将地精召出。
地精原是管理土地的，对每块地方都较为熟悉，发生了什么也是清楚的，凌兮察觉不到周遭的生灵存活气息，又与树婆婆失了联系。
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地精从土中探头出现，又颤颤巍巍的走到凌兮面前。
“凌兮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呀。”地精说道起来“这里刚遭受洗劫的灾难啊——”
“所以，这林中的朋友……”凌兮掩面，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地精拄着拐杖，愤懑不平:“那些道人，说着除妖兽，于是便殃及池鱼，只要是妖，便不放过!”
“你是说，他们——都被杀了？”
“我藏在地中，虽是保住了命，但也被烧了一条腿，妖法低微，只能靠拐杖行走。”地精无奈又难掩痛苦。
“这群人，定要付出代价。这大道，便是苍生求了一辈子的道义所为?凌兮定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妖族，是惹不起的!”
说罢，便将花虫托付给地精，让花虫得以安身之所，自行去到村落。
村落的景象，更是凄凉。
那桃花木围成的护栏，石头或沉木做的房屋，被烧成一片废墟。原先种的花草，也被掀得乱七八糟，凌兮试图感应周围的灵力，试图找到生灵，试了许久。
凌兮几乎快要放弃，“我再试一下，一定可以的”“我要救他们”“我想救!”终是瘫坐在地上，开始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妖怎么了？妖就应该被杀吗？”
“妖就是坏的，道义就是正路?”
“我凌兮，对着临溪村发誓，定要报仇!”
霎时，一道光刺破天际，紫红相间，像极了当年封印之时……
凶兽奋力反抗，众神不惜以自身神力为注，凤凰献祭，天下大暗三天三夜，又下七天的雪，才将凶兽封印，众神神力大损，人间又降了三年的灾，人间才慢慢恢复成这般模样。
凌兮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逐渐陷入回忆中，恰是听到一个声音的呼唤:来吧，我的凌兮，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凌兮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眼里不停流出血泪(便是凶兽的泪，才是血红色的)。
“孩子，别挣扎了，来我这，我会保护你。”阴沉又有回音，回荡在凌兮脑海。
只看着一滴血泪滴在玉佩上，顿时，另一道蓝光泵出，强而有力，赶走了那个声音。
凌兮渐渐恢复意识，摸到自己的眼泪，是红色，心中不免害怕“桃夭姐姐，我当真是凶兽?这样你还会继续跟我做朋友吗？”
凌兮似乎明白，那帮人灭村的原因，“想必是我害了大家”。
凌兮疾走，回到桃夭所在，将自己回忆起来的疗伤功法，施以桃夭，随后，静待旁边，足足守了十二个时辰。
彼时，那群道人正大快朵颐，酣畅淋漓，于僻远郊区的一处酒馆饮酒作乐。



 凡世篇（六）

酒馆里，人声鼎沸，领头的一个，束发盘髻，身着青兰色道袍，左手别着拂尘，右手抬着酒杯：“今日，仰仗各位，除去这林中妖邪，即便不是凶兽，也算是为天下苍生立了功劳。”
又一人站起，附和着：“论功劳，还是慧远真人您的功劳最大呀!若不是您得知妖邪的行踪，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完成此次行动。”
“我们敬真人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日后这白莲教还是要靠诸位齐心协力。”话语间，斜眼瞅了瞅众人，眉目间透出一股邪气。
一阵酣畅淋漓，众人兴致更高，高呼“慧远真人为教主，愿为真人赴汤蹈火。”
“好不要脸的一群人，在此聚集作甚?”
酒馆的门被吹开,一阵绿烟卷来,夺走了一壶酒。
“酒是好酒，这香味，至少酿了十年。不过，这饮酒的人倒是不配呢!”
众人戒备起来,拿着手里的武器,纷纷往墙角缩退。
“何方妖孽?”刚才应声附和的又弱弱的问了一句。
绿烟(杜若)现了原形，“妖孽?”
“恐怕这里的妖不只我一个了吧?”
杜若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可惜了，即便是妖，也懒得沾染这非人非妖的东西。”
“你说是吧?”
“张慧远，张真人?不对,或者说,张教主?”
众人有些诧异,皆看着领头的他,又望向杜若,只等着他。
“张真人，这称号倒是妙呀，可是忘记之前的身份?”
“正派做得久了，竟忘记自己是魔道中人了。”
他一时语塞，脸色铁青，挤出一丝愤怒：“一派胡言，不要相信他，一个妖，能说出什么好话?”
“杀了他。”
杜若移形换位，飞到柱子旁，又化团绿烟包绕自己：“恼羞成怒了?”
众人皆朝杜若的方向汇聚，杜若又换了个位置。
“以为吸收妖族的灵气，就能灵力大增?这灵气吸了，是不是感觉自己浑身有力，觉得气血沸腾?尤其喝了这酒……”
“无知小儿，被这臭道士哄得团团转。等着受死吧。”接着传来一阵邪魅的笑声，那绿烟又消失了。
“真人，那妖说的可是真的?”
话毕，只见一人冲出人群，头冒黑光，眼睛迸出杀戮的红光，手持利剑，开始乱杀。
嘶叫声，打闹声，混杂在一起。
领头的他，倒是不慌不忙：“既然都说出来了，也不妨让你们死的明明白白。”
“山鬼，厉渊。”
他撕下皮具，俨然换了一副模样。衣袖中掏出一个黑灵袋，将皮具装进袋子，随后召出一只魔宠（饕鬄）：“这些人，带回洞中，好好豢养。”
凌兮守着桃夭，寸步不离，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桃夭渐渐好转，睁开眼睛：“凌兮，是你救了我。”
凌兮高兴中又掺杂了许多愧疚：“桃夭姐姐，你醒了就好。”
凌兮扶起桃夭，抬着旁边一碗桃花蜜：“这是凌兮早上做的，姐姐吃一些吧。”
傍晚，凌兮又给桃夭疗伤，并时刻守着，等情况好一些再告诉灭村的事情，又怕桃夭伤心。
过了三天，桃夭完全恢复，精神好了许多，也可以下床走动，只不过情绪不太好。
院中，那株老桃树奄奄一息，只剩满树的枝丫，已经看不见当日的繁盛。
村中被烧毁之后，桃树的灵气来源少了许多，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别说林中修炼了这么久的桃树，更是侥幸存活下来的精灵，也将会面临死亡。
傍晚，凌兮搀着桃夭，在院中走动，山中时不时飞来一些黑鸟，发出空寂的哀鸣，随即，跌落在谷中。
“凌兮，你看到没，这些黑鸟，寓意灾难，掉落一处，就会有大事发生。”
“人间要有灾难了。”老桃树拖着沉沉的气息，一字一句，回应着。
“老桃树，你跟我这几百年，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地，却又遭受洗劫，如今，我便在此陪你走完最后一步。”
桃夭说着，眼角微微抽动，“那些道士，我定会手刃为你们报仇。”
后来，桃夭便在在院中打坐，不眠不休，守着老桃树。
直至第三日，老桃树的身形逐渐消失，化为灰烬。
“凌兮，我不能陪你了。”
“昆仑之行将至，你带着花虫，它可以帮你很多。”
“若是事情顺利，我们昆仑见。”
桃夭将消息传递在花虫身上，自己便踏上了报仇之路。
“姐姐!不要走!”凌兮大叫着，从睡梦中惊醒。
小花虫在一旁飞来飞去。
“还好是梦。”凌兮叹了一口气，心想：不过，我怎么睡着了？
小花虫又在凌兮头上盘旋，一直在表达什么。
凌兮不明白花虫的意思，以为是要跟她闹着玩，凌兮跑出去寻找桃夭“姐姐，姐姐你在哪？”
花虫也跟着凌兮。
“小花虫，别跟了，快帮我找姐姐呀。”
“嗡嗡嗡嗡嗡嗡……”花虫说完就倒在地上，一副耍赖的姿态。
又偷瞄了一下凌兮，接着就一直流眼泪。
凌兮拿它没办法，又不明白花虫的意思。
就只能抱着它，到处喊着姐姐。
不一会，老地精就从土里钻了出来。
“地精婆婆，你来得正好，花虫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可是我听不懂。”
“快帮我解释一下吧。”
花虫跑到地精面前，又发出了刚刚的声音，地精听后，告诉凌兮：“桃夭长老去寻那群道士报仇了，说昆仑之行只能靠你自己，让花虫帮你。”
“姐姐还是走了。”凌兮心情瞬间低沉了。
地精又安慰着：“凌兮大人也别难过，桃夭长老还说了，会与你在昆仑见面的。”
“既然要带着花虫前行，那这语言就成了问题。”
地精补充道：“花虫是每一百年才能结出一个，能活下来的也是少之又少，而每一个花虫的能力也是不同的，想要听懂他们的语言，除非同族，不然就是它心甘情愿的认你作主人。”
“前路险阻，凌兮大人，完事都要小心啊!”
凌兮，花虫，便结伴行路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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