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九神记》 第一章救人一命好不好 头顶长天幽暗,身前孤坟独立。 三只白烛,火光如豆。 李茂将一杯酒缓缓浇在坟前,“夫人,小立被敌方俘虏,至今已失联三十天,以他的性子,断断不会叛国投敌,凶多吉少。” 暗淡的眼神看着白烛燃底熄灭,少许的沉默后,李茂突然嘶声大哭,涕泪横流。 好一会儿后,哭声稍歇。 “为夫曾在庙宇求佛,愿以终生慈悲之力,以及死后永生化作供佛浮屠为代价,祈求我儿平安。” “佛,不理。” “也曾在道观拜神,且以此残身弘扬道法至最后一口气,只换我儿一朝逃脱死噩,鱼跃天涯。” “道,不管。” “虽然明知道是急病乱投医,但什么也不做,为夫心中涩然若死,哎,确实是为夫的,执念了。” 天际落下深邃的蓝光,黄昏过后,还没有彻底黑下来的天空繁星密布。 坟头,白色蜡烛早已燃尽,有轻风拂过,吹动李茂黑色长袍涟漪浮动,只闻低声呢语断续传出。 “当兵打仗吃响,为国尽忠,堂堂正正的生,死。” “我儿不悔,为父的,为他骄傲,只因为,军人的荣耀。” “我儿李立,年仅十九,从军两年又七个月,于懵懂中随波逐流,在混沌中义无反顾。” “当,战友袍泽死难,尘沙掩埋玄甲,愿他临终之际,能够了然军人这两个字的含义。” “可惜,他那么大的个子,能吃饭能干活,说没有……就没有了……” 悲鸣抽叠之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夫人,你当年不管不顾撒手西去,留下一双儿女,儿子和女儿的养育,晴天霹雳中落在为夫头上,你可知,十年来,为夫心力交瘁力不从心?” “不知这大地之下,是否当真有地府黄泉,也不知贤妻你是否轮回转世?” “只待女儿一夕安顿,为夫,便去寻你。” “走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繁星密布的天幕下,错落的山丘,似恒久凝固的惊涛骇浪,连绵到视线的尽头。 远处,村子里数盏灯火,似天上星星落在地面。 李茂抹去脸上泪痕绘出的五颜六色,佝偻着腰,双手插进袖筒,抬脚向村里走去。 数日间迅速花白的长发,在山风中杂乱无章的飞扬,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形,躲在更加宽大的黑袍里,落寞且寂寥。 有诗说! 孤人听风凄草上,鬓已花花也。 寥影听风宿夜中,浊眼昏合离。 孱弱听风霾阴下,虫鸟唤山鸣。 李茂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岁数了,大概是三十八,也可能是三十七,还似乎是三十九,他依稀记得自己不到四十岁。 十年前而立之年,正值风华正茂,却不想女儿降世,妻子难产,撒手归西。 随后三年,父母先后寿数到了,与世长辞。 前六天,军中前来报丧,参军不到三年的儿子被敌人虏了去。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是活不了了。 只等一朝噩耗传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好为儿子了却身后事。 漫长的十多天的等待,儿子始终是处于失联状态,没有一点点消息。 他终于承受不住这种莫大打击,这才在今日黄昏,过来向亡妻絮叨絮叨。 李茂自觉,他一生始终保持着为善与人的态度,从不曾做过哪怕一丝昧良心的事情,为何会有这等苦果? 难不成,是前世的因? 不,前世的事,不可说。 总之,绝不会是前世的因。 那么,或者是祖辈的恶因? 李茂出生的这个村子叫做李家坪,祖辈也都是老实巴交的渔人农夫,山民猎户,八辈也没有任何人走出过村子,更别说出过什么恶人了。 直到他出生,因为是独子,所以父母才省吃俭用徒步月余送他去南阳城里读书,希望他出人头地。 可惜,他不争气,闯下了大祸。 虽然是文学造诣颇高,但在城里确实待不下去,学业完成又回到村子里,做了个教书先生。 所谓文学造诣颇高,便是远近数十里地界的大小村落,听闻风声,都将孩子送了过来。 李家坪,江家坡,刘家坎,孙家洼,赵家崖,王家河…… 摇头晃脑,矜矜业业的教书育人。 妻贤子孝,安安分分的娶妻生子。 似这般身世,何来祖因? 那么,难道说,这世上不仅仅是恶人欺负善人,就连天,也要折磨善人不成吗? 李茂想不通。 远处传来一阵夜鸭凄厉的叫声。 李茂抬头,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处方圆仅有半丈的池塘,三五只漆黑的鸭子挤在塘边,两两将脖子拧成麻花状,身子还在剧烈的哆嗦。 池塘中央,静静的漂浮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浸着一衫青袍,除了这一件衣袍之外,就只有野草似的杂乱的黑发,证明着,青袍之下,还有一个人。 伴着鸭子的鼓噪,黑发青袍随水纹轻微的律动。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异常。 池塘中的这个陌生人,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茂来到池塘边,没有半点迟疑,就这么跳了下去。 且不论这人是否熟悉陌生,现在更不去想,这人或生或死。 总之,李茂山就这么跳了下去。 他的目的很单纯,要是这人还没死透,那就全力抢救,要是死透了,也要把人拉上岸来。 逝者已矣,遗体怎忍糟践。 罪过罪过,可不能酱紫,起码,要抬到义庄暂且存放,等他的亲人来寻找。 李茂跳入池塘中的速度和迫切,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轻易的暴露出,这乃是,属于他的本能。 本能到似乎是蚊虫叮咬,随意的一巴掌拍过去,又像是皮肤某处瘙痒,伸出指甲去扣一扣。 可他此时此刻的本能,却是……善。 池塘并不深,加上塘底的淤泥,也才到李茂的腰部而已,就算是这样,当他将这人拖到岸上后还是累的大汗淋漓,通红着脸气喘吁吁。 深呼吸两口气,将疲惫感强自压下。 要是这人还没死透,反倒是在他喘气的功夫死透了。 那就笑死人了。 哐当! 把这个人翻过来的同时,突然有金铁交击声响起,李茂诧异的同时,映入眼帘的一幕刹那间让他面红过耳,手足无措。 女的? 深红色,上绣大朵白色牡丹花的,这分明是女子才会穿的肚兜儿。 李茂又怎会不认得? 都有儿有女的人了,这东西又不是没见过,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自从妻子离世,久不见这东西,自然而然的些许窘迫,在所难免。 李茂看起来貌似垂垂老矣,可实际上,他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 探了探鼻息,这丝窘迫便被李茂抛在了九霄云外。 还活着。 气若游丝,这女人鼻子里呼出来的气体并不是正常的温热,反而是冰冷的潮湿。 这种情况,分明就是肚子里有大量的积水,喝水到再也喝不下,才会是这样。 这要怎么救呢? 李茂沉思,脑子里早已被尘封并且遗忘的记忆,好似关隘溢水,从模糊到清晰,渐渐变成了几个词语。 击胸,压腹,人工呼吸。 清除了这陌生女子口鼻中的异物,李茂看了一眼她鼓鼓囊囊的胸口,眉头一挑,可不能占人家便宜,摇了摇头,跳过了击胸这个步骤,待他要人工呼吸的时候。 就算是他的见多识广,右眉还是狠狠的跳了四五下。 这女子,好一张大嘴。 李茂很自然,很熟练的,就把女子摆布成了溺水之人最佳的处理方式。 他从来也没有救过溺水之人,甚至都不晓得和没学习过怎么去救溺水之人。 这种自然和熟练,让李茂很压抑。 挪动她身体的同时,李茂终于发现了刚才那一声貌似金铁交击的声音从何而来。 原来,这陌生女子后背上,中衣之外,青袍之内,缚着一柄足足四尺还长的厚背泼环砍山大刀。 原来,并不是金铁交击的声音,而是铁石碰撞。 李茂解开刀带,试着提了提,不出意料,很是沉重,这柄大刀,粗粗估计,也绝对不下四十斤。 真是难以想象,这女子就以这么瘦弱的身体,是怎么长期背负着这柄泼环刀的。 咳,咳咳。 李茂在她咳出大量清水,呼吸逐渐粗重并且平稳后,这才把她绑在背上。 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腿,一只手拖着泼环刀,一路叮叮当当的向家里走去。 从始至终,这女子都没有半点意识,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在这个地方,为了救这个女子,花了小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前方竹庐在望,李茂山始终木讷低迷的脸庞这才抽动几下,恢复了些生人气息。 “爸爸!”远处跑来个小女孩儿,还在十米开外就叫出声来,正是李茂之女,李丽。 穿着蓝色短装短裙,衣袖只到胳膊肘儿,短裙也只到波楞盖儿。 大眼小嘴,锋眉挺鼻,干净利落。 从当前就俊秀的面相上来看,这女娃娃长大了,定然是个巾帼好汉。 十岁大点的年纪,正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时候,所以,这丫头基本上都不怎么走路,都是用跑的。 “小丽,功课做完了没有?”李茂嘴角抽动,露出来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笑容的笑容,唯有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满足柔和,才知道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都做完了,爹,这位,是谁啊?她这是睡着了吗?是不是……”李丽试探性的说话,她埋着头,不敢看爹爹的眼睛。 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十多天阿爹的变化,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何况她并不傻。 把华发数日里化作白头。 将脊梁腰身转变成佝偻。 只是十多天时间,阿爹就从大叔叔变成了老爷爷。 从前在她的心里认知中,阿爹从来都是超强壮的。 现在这样,让她害怕,乃至恐惧。 这种恐惧,她不能和任何人说。 李茂低头看着女儿的后脑勺,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在轻微哆嗦,显然她也知道这样不好,还在尽力的控制,但是,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茂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鼻腔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明白了。 “小丽,你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从来都没见过她,应该知道这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吧,你已经,十岁了。” 李茂心丧若死之时。 李丽年幼无能之时。 父女俩对于妻子和母亲的事,就此一语带过,将这件事,那个她,拖到了遥遥无期的很多很多年以后。 “这女子是爸爸半路捡回来的,去将客房收拾干净,将她暂且安置。”李茂捏了捏女儿的肩膀。 李丽转身飞快的跑了。 “谢谢小丽。”李茂的道谢迟了一步。 第二章报恩,就是修武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玉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天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 六更天,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李茂静悄悄的坐在院子里。 他今天穿了一件文士长袍,深蓝色,干净整洁,就连花白的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 带着几丝皱纹的英俊面庞上,也稍露些许红润,没有了前天夜里的苍白木讷。 他已经起来了一个时辰。 很早以前,或许是妻子离世之后,又或许是还要早些年,他就养成了五更天醒过来睡不着的习惯。 这个习惯具体是啥时候开始的,他也记不得了,就是睡不着。 脑海里,莫名想起了上面的民谣,不经意间轻声吟了出来,临了一声叹息,忽觉心底五味翻滚,说不出的复杂。 李茂没有发现,左侧后方,不知啥时候客房门前静静的站着一个女子。 青色的宽大长袍穿在她身上,半点也不显的突兀,反而很自然。 五官很精致,皮肤是正常的嫩黄,头发有一点点凌乱,看起来她自己整理过,只不过客房里没有梳子,做不到那么整齐而已。 她静悄悄的站着,随即环顾左右。 没有楼台精舍,亦无馆阁亭宇。 这里只是一方小小的竹庐。 泼环刀就在左前依门而立,院子中央坐着一个蓝袍老者。 正在张望,突然听见前面的老者轻声浅唱,这几句歌词,再加上他声音里夹杂的浓郁愁苦,直叫人闻歌泪落。 好一会儿后,才眨巴几下通红的眼睛,看着这个坐的,还算挺直的斜斜背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这位老丈? 他,经历了什么? 走上前去,直到看见了他的面貌,脸上顿时闪过错愕的表情。 这哪里是什么老者? 从面相上看,分明就是个刚刚步入中年的大龄青年而已。 这才对,这才符合他的嗓音,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错愕的表情,渐渐变的温怒。 她想到了刚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不着丝缕,赤条条的躺在被子下,衣物都晾在房里。 不知为何,要是眼前真的是个老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突然变成了和她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却有了八分的愤怒加上两分的窘迫。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李茂就偏头看到她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充满怒意,自然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莫要恼怒,阁下的衣服,是小女帮助你褪下的,包括昨日的汤药饭食,也是小女帮助你吃下的。”不等她开口,李茂的话,刹那间消弭了她的怒火。 看着她脸上闪过潮红的色彩,随后迅速的变作镇静,李茂没有再说什么,从这女子走路的幅度和站立的姿态,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似乎是,高贵。 准确的说,应该是,华贵。 两人一坐一立,谁都没有说话。 李茂右眉一挺,他明白了,原来,这种怪异的想法,原因是眼前这女人不漂亮,她不是那种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毕竟,与高贵对应的,应该是天姿国色的大美人儿,而反观华贵这个词语,往往是与后者匹配的,与前者关系不大。 竹庐周围,晨雾看起来像大海一样。 炊烟缕缕升起,李茂做着该做的事。 天边雾海散开,从白色到炽白色,再到金色,最后深红色的太阳刚冒出头。 李茂取琴坐下,这个时候,李丽也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身边女儿翘起的嘴唇,不由的浅浅微笑。 “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对劲?”李茂问她。 “简直快把我气死了,昨天先发生了一件好事,我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后来被李雯那个冒失鬼搞砸了,就什么心情都没了。”李丽嘟嘴。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哎。”李茂摩擦下颚,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然后不在多问,而是询问的看着李丽,见她点头,这才抚琴拉弦,音符跌宕,李丽合着曲调唱了起来。 而这一幕极为平常的画面,落在外人眼中,却不啻于见鬼似的惊诧。 外人,只有青衫女人一个。 满脸的目瞪口呆,满眼的不可思议。 需要依靠在脖子上拉弦的乐器,一生之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么深入人心的歌词和旋律,真真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天籁声乐回荡,丝竹管弦缭绕。 青衫女人很快被歌词旋律打动,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安静倾听,刚闭上眼睛的她,身体剧烈的一阵颤抖,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逾加浓郁。 丹湖枯竭的玄功之力,竟然在歌声弦乐中点滴滋生。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曲终,人静。 李丽拉了拉她的袖口。 小脸上满满的都是疑惑不解。 前天夜里爸爸将这个大姑娘背回来,说是要死没死的人,昨天喂她汤药的时候,一口热汤刚喂到嘴里,那知她突然翻身坐起,连带着热汤吐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溅了李丽一身,还有一床一地。 收拾了好久才弄干净,怎么今天她就能站起来了?而且看上去身体还不错的样子。 恢复的这么快吗?不太正常呀。 李丽再次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睁开眼睛,这才说话。 “阿姨,爸爸让我请您去吃早餐。” 阿姨?这是称呼吗?为何,全然没听过? 果然,所谓的早餐,不出意料,食材全都认识,但是做法却又全然没见过,青衫女人这会儿竟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连最基本的怎么吃饭,还要跟着李丽有样学样。 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甜甜的水原料是什么。 有一个词,叫做颠覆。 没错,就是颠覆,短短的一个早晨,颠覆了她对以往生活的所有认知。 李茂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静静的等她吃完,当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之时。 李茂眉头微皱,怎么会?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知道她在问什么。 “阁下是问,我的琴?” 看到她点头,李茂回答。 “琴有很多种,七弦的,我称作佩焦,九弦的,我称作古筝,十二弦的,我称作仙旋,而我刚才所用的,它叫做小提琴,除此之外,还有长琴,竖琴,百灵琴等等数十种之多,阁下不理音律,有所不知,在所难免。” 青衫女人点点头。 心念转动,我不懂音律? 分明是你这里奇怪好不好。 当下不多想,看了李丽一眼,这才转头看向李茂。 李茂右眉皱起。 奇怪,她连手势都不做,为什么我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明白她的意思了? 真是奇怪。 沉默了一下,这才回答她眼神表达的意思。 “小女十岁,十年前,故妻便……” 青衫女人这次眼神波动了一下,再次点头之后,看向李茂。 李茂沉默中取来笔墨,她接过去开始写字。 ‘哑刀王晨,百拜恩公活命恩德。’第一行上这样写着。 李茂右眉恢复原状,原来这女子是个哑巴,难怪她不说一个字,不发一个音,又看到她第二行上接着写道。 ‘大恩大德,敢问恩公高名大姓?’ “恩公之称,万不敢当,我是李茂。” ‘无以为报,奴家千般惭愧。’ 奴家这两个字一出来,李茂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 未婚称奴,已婚称妾。 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这青……哑刀王晨看起来年岁不小,却是个没有成亲的黄花大闺女,可怜他早已将人家看做了妇人,当真无语。 他在不经意间,还看到了绝对不该,不能看的东西,人家姑娘的肚兜兜,更是无奈。 ‘奴观令千金李丽武资超颖,不知恩公可容许,奴传护身之术一套?奴身无分文,亦身无长处,唯武之一途,乃自小修习。’ 武资超颖?李茂隐晦的撇撇嘴角。 不过是你王晨报恩的说辞罢了,嘴上倒是丝毫也不耽搁,谦虚回应。 “王姑娘既是武林前辈,江湖上人,小女能入法眼,是她莫大机缘,邀天之幸,许可之言,当真折煞在下。” 也不知是天意难测,还是天意莫测。 哪知哑刀王晨今日竟是一语成箴。 这却是今时今日的三人都想不到的了。 王晨正要落笔的手顿了一顿,前辈之言不去说它,可这上人又是什么意思? 上人? 嘿,新鲜哪。 也不知这李茂,是个怎样的怪才。 ‘既如此,奴家这便去鼓弄器械,明日晨时二刻于始为佳,恩公容许,奴,告退。’ 王晨起身盈盈一礼,品相典雅,唯美端庄,很随意的丢下一本书。 可她转过身之后,却变成了大开大合,雷厉风行。 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这两种完全相反,传统男子和古典女子的性格,王晨衔接的不浪费丝毫时间,瞬间就完成了转变。 李茂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 他想说,不必如此,我们这是书香门第,不想学习武功,可眼前已经没了王晨的影子,又悻悻的只能又闭上,想起她之前丢出来的一本书。 李茂和李丽一大一小,大头爸爸和小头女儿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只见皱巴巴的蓝色书皮上书四个大字! 《基础武法》。 第二天早上晨时二刻开始,李丽过上了痛不欲生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李茂安排的功课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处于王晨的操练之中。 举重,跳跃,踢腿,升蹲…… 击打沙袋,快速奔跑,走梅花桩,大力打拳…… 各式花招,林林总总数十样之多。 第一天,李茂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颤抖的身体,偶尔看向他哀求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对站在一边的王晨怒目而视。 可对于他的目光,王晨视而不见,即便是偶尔对上他的眼睛,也会选择将他眼里的冲天怒火直接忽略。 第二天上午,李茂右手握拳,左手摊掌,在院子里来回快速走动,团团乱转,时不时一拳打在手掌上,哎哎连声。 第二天,下午,李茂整个下午都站在李丽身旁,时不时伸手想要将女儿抱起来,每当这个时候,王晨手中的竹条就会毫不留情的抽在他手上胳膊上。 第三天,李茂,也过上了痛不欲生的生活。 因为,他受不了女儿的目光。 原本是想着,鼓励鼓励她,等做完之后骄傲的告诉她。 你看,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轻松,就是这么容易。 事实胜于雄辩,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李茂参加的第一项就是长跑。 前面部分跑的飞快,衣袍被踢得啪啪做响。 中间部分的时候,伸着舌头大口大口的喘气,两眼发直大汗淋漓。 最后部分的时候,他只能咬着牙关,通红着眼睛锃命抬腿,看着女儿在前面跑的飞快,一圈圈和他的距离越拉越远,数次想要加速,无奈死活做不到。 长跑完成,李茂弯腰,双手杵着膝盖呼哧呼哧,正打算一屁股坐下去。 不想,还没付诸行动,就被王晨赶到了梅花桩处,这个时候,李丽已经来这里好一会儿了。 第三章功体,初初掌控 站,跳,走,跑。 梅花桩上也不单单就只是简单的站一下就完了,还要完成这四个过程。 梅花桩阵并不高,只到成人胸口,每根树桩都有海碗粗细。 李茂前两天看见李丽多次掉下来,心疼的几乎落泪。 而现在,可以想象到,他同样会无数次的摔下来。 那得多疼呀。 一次两次就不说了,要是多摔个几次,岂不是屁股都要摔成八瓣? 想要达到王晨的要求,目前的李茂父女是想都不要想,现阶段就只是单纯的训练时间而已。 时间到了,进行下一项。 每天夜里,李茂侧卧身体揉着全身肌肉的同时,怨念的胡思乱想。 难怪这大嘴巴女人还没成亲,只怕,不是她不想,而是没人敢要吧。 这样的女子,说是母老虎都是轻的,简直就是暴龙啊。 简直是,简直了。 我真是个天下一等一的奇葩,为什么她当时说这个问题,我没有追上她,救了她将她送走不就完了嘛,莫名其妙的要她教什么武? 踏踏实实做个文人不好吗? 真想撕开她的大嘴巴,把头伸进她胸膛里看看她的心是红是黑。 同时,李茂也隐约的发现,他和李丽的身体强度,正在一点一滴的慢慢加大,连他头上花白的头发,都在一根根缓慢的变黑。 之所以不明着反抗王晨。 是因为,李茂前两天发现李小怡长高了一点点,也健壮了一点点。 当然了,明着不去反抗,暗中的反抗还是有滴。 李茂并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富贵人家,他是一个父亲,有个女儿要养活,也要养活自己。 同时,他还是一个教书先生,还有很多的学生需要他。 每天中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连起来的两个时辰,李茂都会去学堂。 李丽自然也要去,到了傍晚,学堂放学,这对父女在李茂的怂恿下,总是会找个地方偷摸儿躲起来。 教书方面,王晨从来都不反对。 当然,她反对也没有用,这一节,李茂丝毫不会让步,这方圆十数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苗教书匠,百十个孩子每天眼巴巴的等着,这是原则问题。 也是雷打不动摇的规矩。 不过,无论他们躲在什么地方,王晨在十分钟之内准能找到他们。 左手将李丽夹在腋下,右手拖拽着李茂的胳膊,拖回去,继续锻炼。 李茂的怨念,也随之越来越深。 三天前,终于开始明着反抗了。 而反抗的第一步,就是不做饭。 父女俩的饭食十之八九都是素食,仅有不多的肉食,还都会剩下,这父女俩都是不怎么吃肉的。 自一个月前,王晨每天都会从外面带回来大量的肉食。 五花八门,兔子山鸡小雀鸟,野猪麋鹿大羚羊,她既然自称武功高强,倒也正常。 而这对儿不吃肉的父女,对肉食的需求,也在逐渐加大。 三天前,仅有的,十之二三的素菜干脆就没有了。 光吃肉,就连李丽一日三餐每顿都会吃下小三两,更别说李茂了,只会更多。 反抗的第二步,就是不起床。 前天夜里还合着中衣睡觉,昨天早上被王晨一把掀开被子扯了出来。 昨夜索性连中衣都不穿了,光溜溜的睡下,今天早上同样被王晨一把掀开被子,雪白的袍子啪的一声扔在白花花的屁股上。 李茂山悲愤莫名,哀怨弥天。 而他的这两种负面情绪,终于在今天上午彻底消失不见,点滴不存。 晌午,天晴晴,风暖暖。 太阳公公高高挂在天际。 两寸鹧鸪立在屋顶上,伸出小翅膀剐了剐顶羽,鸟喙张了张,似乎是没睡醒,打了个哈哈。 暖洋洋的气息充斥满了整个天地。 时值四九寒天,暖阳高挂,正是难得的美天气。 今日是李丽被锻炼的第四十天,也是李茂被锻炼的第三十八天。 “嘿!” 院子里突兀响起一声大喝,李茂伸出砂锅大的拳头,猛然击打在前方梅花桩阵边缘的一根立柱上。 白袍袖口带起一朵白云。 拳头还没到,距离树桩尚有数寸,劲风就将树桩外的树皮切割成粉末,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树身。 砰,轰! 拳桩相接,海碗粗细,成人胸口高的一节树桩在轰鸣中,爆炸成漫天碎屑,当中,最大的一块,也只有鸡蛋大小,更多的直接变成了粉末。 伴随着劲风激荡,整个梅花桩阵间刹那尘土弥天,呼啸着飞向天空。 李茂有些发呆,这威力,貌似有些大了吧。 这就是被锻炼三十八天的效果? 卧槽,无情,好残忍。 他此时的状态,哪里还有一个月前的颓废和黯然。 魁梧雄壮,渊渟岳峙。 挺鼻厚唇,锋眉星眼,神光炯炯。 黑灰参半的长发,仅束一根二指宽的白色头带,无形中,又将他浑身的儒雅,添加了三分逍遥的味道。 衫袍如雪,抖袖成云。 这个大叔,英俊的不要不要的。 “爸爸,控制好力道啊,王大娘都说过很多次了,单体攻击用柔劲,含而不发,与敌接触之时在发力。”李茂弄起来的尘土飞扬,让站在梅花桩上的李丽很不满意。 将身一纵,轻飘飘的就去到了空中一丈还高,比房子还要高出来一倍。 翻了个筋斗,去到房梁之上,单脚轻点屋脊,双臂张开,横移来到了李茂身旁,点尘不沾。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先是对爹爹埋怨一句,然后有样学样的伸出白嫩嫩,比个杏儿大不了多少的秀气小拳头,轻轻巧巧的打在一旁一颗一模一样的树桩子上。 声音轻微的几乎听不到,更没有弄出半点动静。 可当李丽将拳头拿开的时候。 被她打到的树桩就似乎被抽走了骨架一般,哗啦一声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齑粉。 最大块的,也绝不超过指甲盖儿。 此时的李丽倒是没有太多变化。 长高了些,超过了李茂肚脐的高度,眼里也多出来了一些灵动和狡黠。 “小丽,你好厉害。” 李茂惊叹,李丽举起拳头往上哈了一口气,得意洋洋,一脸的我就是很厉害。 啪啪啪! 王晨缓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鼓掌,这种新鲜玩意儿,自然是跟李丽学的。 原来用两手拍巴掌,是称赞别人。 真有意思,简单明了,好学实用。 自从学会了鼓掌,王晨毫不吝啬,倒是经常称赞这对父女,可李茂这么长时间里,愣是没听出来,只以为她是嘲讽他二人。 直到此时此刻,拳头的威力震惊了他自己,同时也化解了所谓怨气,才听出来当中的认同赞扬。 李茂有些脸红。 王晨上下扫视了这对父女一眼,再次鼓掌,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李茂和李丽看的呆住了。 她会笑?她居然会笑? 这是两人这么许久以来,首次看到王晨的笑容,很美,真的。 不得不说,王晨的五官真的很精致,精致到似乎是天爷亲自做的一样。 当然,所谓精致,是除了嘴巴以外。 尽管只是浅笑,大嘴也几乎裂到耳朵根上,化成了一道别样的异域唯美风姿。 王晨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重新板起脸来,再不复刚才的风姿。 她这一瞪眼一板脸不要紧。 前面李茂和李丽父女,却双双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良久回不过神来。 王晨终于绷不住脸色,再也严肃不起来。 畅快的,无声的哈哈大笑起来。 双手掩口,花枝乱颤。 良久之后,三人恢复常态,俱都不约而同感觉到,似乎,彼此之间亲近了太多。 “王阿姨,你真好看。”李丽眨着闪亮的大眼睛,抱着王晨的胳膊,很是羡慕的说话。 声音中的喜欢,听的出来,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王晨看着李茂的眼睛,她眼睛里的光芒,李茂瞬间就明白了,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你让小丽跟你去打猎?” 这次王晨不看他了,而是从怀里掏出纸笔,刷刷的写下一句话,然后递到李茂手上。 这东西,也是从李丽处得来的。 不得不说,王晨从李丽处得了不少东西,比如说纸笔,纸是比宣纸小一号,更加轻便,白和薄的纸,笔是不需要墨,比毛笔也要小一号,没见过的笔。 很好用,还能随身携带。 李茂低头看去,两行娟秀的小字跃进眼帘,右眉狠狠的跳了跳,嘴角也抽了抽。 ‘她学武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锻炼吃苦好玩儿?现在功体完成了筑基的第一步,自然要检验一下了。’ 李茂不知道上次一口一个恩公,说话斯文秀气的王晨。 为什么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貌似上次和她沟通,也不过就十多天以前吧,怎会这样子? 这变化幅度,太大了。 这学习能力,太强了。 王晨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看见他跳眉抽嘴,眼底深处,快速的闪过一抹浓郁的兴奋。 好玩儿,太好玩儿了。 想不到,往常自以为的粗俗腌臜,原来是这般的痛快淋漓。 李茂焦急的团团转,口中不停嘟囔。 “怎么办怎么办?” “小丽可是个教书匠的女儿啊,怎能跑去打猎?能打得过谁?” “兔子她追不上,麻雀她也不会飞,大一点的动物,她也不敢打呀。” “打猎肯定是要把动物打死的?哎,我怎的忘记了,我这些天,吃了好多肉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忍心,让她杀生么?” 李茂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有些倔强的看向王晨,强硬的顶了回去。 “我是个教书匠,小丽既出生于书香门第,怎可杀生害命?打猎这种事情,我是断然不允许她参与的,再则,她才十岁。” 王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稍露郑重,刷刷疾书,却是恭敬了许多。 ‘竖儒之风,正因令媛今方十岁,莫非恩公已然将她一生做起了规划?莫非千金终生都要生活在恩公眼光之下?’ ‘自私之心,可惊可怖。’ ‘溺爱之深,触目惊心。’ ‘她以后的路,终究还是需要她自己去撞去走,恩公,还请三思,再三思。’ 李茂看着王晨的眼神。 良久的沉默,终于,在王晨稍显凌厉的目光下,李茂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终于点点头。 他明白的,都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同意。 正午十分,李茂和王晨约定过年时在南阳城东边的八宝客栈相聚,随后王晨带着李丽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李茂独自坐在院子的角落里,眼神空洞,神色木然,心思翻腾不休,复杂难言。 院子中央的桌椅,早在锻炼的第一天,就被搬到了角落里。 想起女儿,越想越是心头发苦。 李茂双眼空洞,定定的看着虚空,眼神犹如万花筒般转动,转瞬间便变化出千百种色彩。 孤寂,缅怀,思念,追忆,得意,黯然,仇恨,快意,痛苦,矛盾…… 更多的,是藏在眼底深处的深深恐惧。 百味杂陈,像极了一个人在世间从生到死的整个轮回。 脑子里,迅速闪过一幕幕朦胧的画面。 那是一个悲剧的人生。 使劲摇摇头,李茂不想再想下去。 驱散开身上几乎将他冰冻的孤独,眼睛里缓慢的变成平静。 我只是想平凡平安的度过一世。 虽然老天对我依然残酷。 既然,所有话本故事中的故事,我也避免不了,那就只能且行且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是多活了这么些年,一路走过来,也够了。 爹娘疼爱,妻子贤惠,儿女双全。 人间七情,我都感受过了。 没有人知道,即便是亲如妻子儿女,都不知道,武之一字,其实从来都是李茂的禁忌。 没有人知道,每天夜里,感觉自身身体点滴强悍,李茂心中天大的恐惧和纠结。 没有人知道,若不是为了李丽,王晨若是为了报恩要教他李茂习武,恐怕早被他给乱棍打将了出去。 “嘿嘿,左躲右逃,害怕恐惧,还是不可避免的走上了这条路,既如此,老子怕个求。”这一刻,李茂似乎,拿起了什么,又似乎放下了什么。 平生头一次,说了脏话。 第四章坟前的陌生女子 暖阳下,竹庐中。 李茂从怀里掏出一本浅蓝色,并且皱巴巴的书册,正是王晨丢给他们父女的基础武法。 之前由于排斥,也没有看过。 现在才端端正正的坐着,信手翻阅,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李茂就将这本基础武法从头到尾读了个囫囵。 这本书上讲的东西很有限。 武者修炼第一个步骤,通过针对性的训练来强化身体的灵活和力量。 然,每个人的力量总会有其极限,分资质来说,有些天资卓越的人,身体的极限是一拳五百斤,而资质愚钝的人则只有一百斤。 原来,比前三十八天锻炼的时候,无数次的死去活来,还有个专业的名字,叫做。 突破极限。 第二个步骤,当一个人的力量达到上限,那么,就要把身体里多出来的力量,抽出来储存在固定的位置。 这本书上说。 抽出来储存的力量,叫内劲,也叫内力。 而固定的位置,叫做丹田。 “调心,入静,明通,开海,河车倒转,神机通畅,气力双修,这就是开丹田的心决。”李茂自言自语。 体境大成,破关元穴,开丹田。 这是一个异常枯燥和辛苦的过程,武者往往会有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做这件事,这就是,打坐练功。 武者丹田内力的多寡,代表着这个人武术威力的强弱,战斗时间的长短,还有身体强度的差异,以及伤患的自愈能力…… 究竟该怎么办才能将身体里多余的力量抽出来储存,书上列出来的,是这世上但凡武者都知道的基础功法。 美其名曰神功。 丹田化成一个吸盘,将周身多余的力量或者食物中的力量吸收,转化成无形无质无色的内劲储存。 内力修为分为三个周期。 初期,温养皮肉骨骼,中期,洗练五脏六腑,后期,移髓换血。 做完了这三个周期,也就表示,内力修为通融圆满。 接下来,就可以打通第一个穴道,内力转化为真气。 并且,不需要随时补充自身血气提供内力来源,而是吸收化纳天地灵气来修行了。 这本书就说到这儿,对于真气的修习,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讲太多。 毕竟,单单只是内力修行,就已经可以让修武之人中的九成九,终生都做不完。 等到李茂山看完书上修内力,名曰神功的功法,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 这等粗浅,只是功体第二步筑基,后续真气修炼都没有的功法也能叫做神功? 记忆中的古武功法,与之相比,堪称皓月比萤火。 脑海深处渐次浮上四个大字,七十二变。 想到就做,李茂飘身而起,静静的盘膝坐在竹庐顶上,闭上双眼,五心朝天。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灵台方寸中,在丹田九个恐怖的饕餮之口中,一丝丝力量,源源不断的抽离转化,化成无形无质的力量,极速冲向脐下三寸,关元之穴。 轰! 似乎是瞬间,又似乎是过了很久,李茂回过神来,脑海里的大混沌恢复平静。 身体中通过锻炼多出来的体力,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内力,存于丹田之中。 冬日暖阳之下,竹林婆娑之间。 竹庐之顶,儒雅中年端正盘坐。 半个时辰后,李茂双眼缓缓睁开。 “需要弄些补气血的药物回来了。”呢语一句,飞身而下,向屋子里走去,走道都有些打晃儿。 并不是他不想接着修炼,而是身体中已经没有了可以转化内力的体力存在,勉强继续下去,说不得,他过会儿只怕会瘫在了屋顶,没有体力下来了。 总要花时间回复体力。 这也是他这句嘟囔的原因。 毕竟,补药当中,例如人参,朱果,百神草……这等药物仅仅一丝一片,就能将人浑身没有丝毫力气的身体回复过来。 同时也能给人提供巨量的精力。 李茂拎着一坛酒,备了香烛冥纸,去往妻子安陵的墓地。 小立,失踪了近七十天,至今渺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十多天就是春节,小丽跟随王晨外出狩猎,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外出打听打听李立的消息。 即便是寻不到,也要听到他的消息。 走之前,自然要来告知亡妻的。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亡妻的陵墓。 可是,陵墓之前,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李茂有些奇怪,泰山及岳母大人辞世多年,亡妻同他一样,乃是独生子女,并没有旁的姊妹。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况且,她面对墓碑背对着李茂的身上,此刻正自散发出浓郁到化解不开的悲愁。 等到李茂更近一步,从侧面看清了站在亡妻陵墓前这个人的样子。 心中刹那间翻起惊涛骇浪。 只因为,这个人的相貌。 身着锦瑟刺眼的金色衣裙,头上是九凰寒遥神女髻。 丹眉凤眼,明眸皓齿。 竟然,竟然和亡妻长的一模一样。 李茂怔怔良久,这才鲜红着眼眶,用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说话,“你怎会死而复生?丽雅,你。”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自嘲一笑。 李茂并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话,实在是,这件事过于诡异了,他的想法,也过于美好了。 回过神来,仔细看去。 这个人和亡妻虽然有着近乎相同的容貌,可气质上,却是大相径庭,全然不可比较。 若说亡妻是平民百姓家的平凡妇人。 那么,这个人就是端坐金殿,手掌亿万万生灵身杀大权,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西宫皇后娘娘。 似天上神祇,高不可攀。 她一身金色华裙,比太阳撒下的金色还要耀眼,更加刺目。 李茂想都想不到,衣服上的金色光泽,能够达到这种逼视的程度。 让人不敢正眼去看。 相比起来,亡妻最好的一件衣裙,也比不上它的十之一二。 “你是何人?”李茂双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冷冰冰的大声质问。 陌生女子杏眼桃腮,粉目含煞,同样冷冰冰的回问一句,“你又是何人?” “我在问你,回答我。”李茂并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李茂手里的东西,然后豁然转头,看了一眼墓碑。 ‘亡妻李林氏之墓’ 七个字入眼,她再傻也明白了。 “匹夫,原来是你。”陌生女子刹那间尖厉咆哮,状似罗刹,声音似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这一刻,她身上莫名中突兀散发出来的强烈恨意,直让人见着心胆皆寒。 李茂头皮发麻,这女人,疯子吗? “匹夫,寡人宰了你。” 李茂本想询问关系,可他还是没有来得及张口,又被她的暴怒所打断。 只看到她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眨眼间跨越了四丈距离,来到了李茂身前,举起白嫩的右手,就要打在李茂胸口。 她的速度,快的难以理解。 像是瞬间移动,又像是根本就没有移动,而是闪现或者撕裂空间穿梭。 李茂脸色始终如一,整个过程半点表情都欠奉,这个时候只是淡淡的扫了她右手掌一眼,就转目冷冷盯着她的脸。 这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李茂放弃闪躲,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就在这女人开始移动的时候,李茂就发现了,他被囚禁在了原地,别说挪动身体,这时候就算是想眨眼皮,都做不到。 就在此时,就在她右手即将落在李茂胸膛上的时候。 毫厘之间,异变又生。 两丈之外,不知何时墓碑后半丈大小的坟茔上,那一朵青色,有七八分像灵芝的植物上空接近一米的高度。 出现了一团拳头大小的乌黑色阴云。 咔嚓…… 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阴云,李茂和陌生女子,谁都没有注意到。 就是此时,拳头大阴云一声霹雳大响,生生打断了女子即将落在李茂胸膛的右手掌。 说时迟那时快。 真可谓是顷刻之间。 两人豁然转头,四目死死的盯着阴云。 说起来很多,实际上从李茂来到这里,也就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兔起鹰落中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故。 那坟茔上一团小小的,拳头大的阴云,怎么看怎么怪异,以及荒诞。 李茂急跑两步,来到墓碑前,神色间患得患失,高大的身影手足无措,呐呐不能言。 女子同样快步跑到墓碑前,她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忘记了李茂的存在。 而是脸上浮现出激动的潮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朵七八分像灵芝的异种植物。 这种激动,渐渐有些难以自持。 并没有多少时间,几乎就在两人前后脚到墓碑前时。 拳头大小的阴云分出一滴,像是雨滴一样滴在似灵芝植物上。 灵芝表面的空气似水纹律动,荡起一圈涟漪,这一滴阴云,就缓缓的融入到灵芝中去。 直到拳头大小的阴云,一滴一滴全部做完这个过程,用去了半刻钟时间。 李茂和女子谁都没有说半个字。 只是两人的表情渐渐产生差异。 李茂脸色是越来越迷惘,他全然搞不懂这一幕代表着什么,究竟是好还是坏? 而女子则是轻不可闻的轻吐一口气,脸上潮红退下,转而浮上不可捉摸的神色。 似乎是,意外,如释重负,还有惊喜。 半刻钟后,阴云消失。 金光灿灿之中,陌生女子,闪烁间已经去到了坟茔上,就在李茂眼睁睁的目光下,伸手轻轻将灵芝采下,收了起来。 李茂勃然大怒,破口大喝,“好个女贼,还不快快灵物交出来。” 女子却像是全然没听到他说的话,反而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怒火冲天,渐次攻心,双眼通红的时候,这才开口说话。 “寡人林丽萍,乃是丽娅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尔这般腌臜匹夫,胆敢亵渎皇族血脉,本是罪该万死,凌迟难泄寡人心头恨。”说到这儿,林丽萍脸上露出强烈的厌恶,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 “若,阁下某日踏足琳琅天上,寡人携臣妹,及满朝四千文武大臣,向君请罪,尔区区,罢了,李茂,寡人,记住你的名字了。” 林丽萍怎么走的,李茂不知道,或许是快的他眼睛都看不见,或者是直接消失。 总之,一个大活人,就突然没有了。 李茂坐在墓碑前,从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当然,香烛冥纸也被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他想了很多。 这女人叫做林丽萍,是妻子的双胞胎姐姐。 她自称寡人,这称呼从来都是专属于一国之君,难不成,这位妻姐还是? 这世上还有女帝吗? 自古至今,世上只有男官,哪有女县? 琳琅天上? 臣妹?四千文武大臣? 琳琅天上,又在什么地方? 即便李茂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祖国,木汉国。 可作为一个书生,一个教书先生,他还是知道。 木汉国只是一个君主国,包括周围七个君主国,共同制约于君王国,南汉王国。 君王国,南汉王国又连同北汉,东汉,西汉加上中央的大汉王国,共同制约于最大的君帝国,大汉帝国。 李茂就知道这些。 就算大汉帝国之外还有别国,可也能够想得到,该是某某帝国吧。 琳琅天上?有趣。 第五章惊喜的意外相遇 携臣妹,这个臣妹,到底说的什么呢? 莫非是? 可是,十年前女儿出生时,是他李茂眼睁睁看着妻子在怀里咽气的。 臣妹,这两个字,不由得人不多想,李茂偏执的认为,这两个字,代表着的,就是妻子林丽娅。 至于林丽萍是否还有别的妹子,李茂选择性的想都不去想。 林丽娅,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说蕙质兰心,同李茂朝夕相处的妻子。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十二年的相知,他对她可说是连皮毛都不了解。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很明显,岳父岳母大人都不是真的。 他们世代渔夫,林丽萍先不说,怎么能生的出妻姐林丽萍这样的人物? 君不闻,寡人自称? 这两人来自哪里? 她们又为何会分开? 为何妻子嫁给他十二个年头?半点也没有丝毫表露? 她又为何现在才找到妹妹,在妹妹已经去世十一年之后才找到? 为何现在才来找?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李茂脑子里。 或许,唯有某一天,找到妻子林丽娅,还有她双生姐姐林丽萍出自的琳琅天上,才有可能解开这些疑惑了。 而还可能,这一世,根本就再也见不到这两人也未可知。 ‘亡妻李林氏之墓’ 墓碑上七个字突然一阵模糊,半刻钟后才慢慢清晰,露出一篇短短的别言,这样写着。 皇室心如铁石。 王姐无视同胞。 今,入世以终。 鸳鸯再难聚首。 天已坠,泪洗面。 情刀难抽,苦拔慧剑。 难,苦。 心亡,则忘。 双子再会无期。 肝胆裂,愁肠断。 咽苦吞甘,含辛茹难。 苦,难。 神亡,则逝。 愚夫茂茂,万千珍重。 麟儿凤子,天佑安泰。 李茂看着这篇只有百十字的碑文,苦涩的闭上眼睛,久久不动。 涩然的几乎要晕过去。 一个原因是为碑文上的情深义重打动。 夫妻情深,舐犊情深。 只是这区区数十字之间,直接是闻者心惊见者心凉,真叫人感同身受。 还有一个原因是。 原来,你真的没死。 我对你心神皆坦,你却对我另藏它机。 诈死。 骗了我整整十一年,为的是什么? 亵渎皇族血脉?罪该万死?凌迟碎剐难泄心头之恨? 李茂起身随意的拍打烟尘,转身回走,一抹阴郁的冷笑,留在了这个地方,这个似是而非,是虚非实的陵墓前。 也不知,他这抹冷笑,是留给了妻子林丽娅的欺骗,还是妻姐林丽萍的蔑视。 区区?她要说什么? 林丽萍,我这个腌臜匹夫,也记住你的名字了。 李茂一袭深蓝色文士长衫,神色随和平静,脚下安步当车。 右手,牵着一头颇为健壮的花驴。 花驴是买来的代步工具。 虽说他此刻的身体强度,只要有吃有喝,就算走上一个月都不会累。 可他还要增长内力修为,又不愿意耽搁半点赶路的时间。 他可不愿,某一日在女儿手下落败。 十日来,李茂数百次几乎把身体抽干的高强度下,倒也有长足的进步。 如此一来,这头花驴俨然成了必不可少。 学堂放了寒假,李茂辞去先生之职,为了李立的消息,为了李丽的团聚,今天,是他从李家坪出来的第十天了,目的很明确,就是前方的南阳城。 还有三天就是过年,王晨和李丽走的时候,就和李茂约好,过年前在南阳城东,八宝客栈相聚。 过年,怎么能少的了女儿? 即便此行打听不到娃仔的消息,也不能耽误了和丽丽的相聚。 前方一马平川,并没有遮挡视线之物。 远远的,有一行数十骑飞驰而来。 “滚开!” 官道丈宽,李茂牵着花驴,本就是走在官道边缘,奈何对面数十骑齐头并进,竟然将整个丈余宽的官道完全占满。 临近身前,李茂身前黑马之上,黑甲男子霹雳一声大喝,但是并没有勒马驻足的意思。 喝骂之后,就要生生撞在李茂身上。 李茂怒容满面。 这些人,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吧?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躲的开? 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心中寻思,身体也没闲着,丹田内力沸腾涌动,冲向四肢百骸。 他有把握,在马匹近身的一瞬间蹦出去。 就在飞奔而来,没有半点减速的黑马黑甲即将快撞上李茂的时候。 “大黑贼,焉敢!”这一声暴咤,来的是猝不及防。 只见官道一旁,右道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快速冲出来一个人,喝骂声落,已经站在了李茂身前。 手中一杆铜色长枪,抡圆了狠狠平扫向黑马上黑甲男子。 这是个青年男子,一身麻衣,武士短装,身材消瘦,黑发齐腰,剑眉星目,胆鼻厚唇。 面貌是极为英俊的,和李茂有着接近七八分的相似。 看面相,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他此时涨红着脸,剧烈运动中的身体还有些轻微的震荡,神色两极分明。 有惊怒,有惊喜。 “哈哈哈,好!”李茂看到这个少年背影的时候,原本怒红的双目中刹那间爆出两束刺眼的精光。 裂开大嘴哈哈大笑,毫不吝啬大声夸赞。 此时的他,眼中只有这少年一个人,悄悄退后半丈,将此地交给了少年郎。 并没有发现,少年郎藏身的那块石头后,又走出一个人,安静的站在道左。 他同李茂山一样关注着少年的举动,拿禅杖的右手逐渐加力,直到青筋毕露。 场中,少年手中的铜色长枪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大鸣,黑甲男子大惊失色。 可惜,晚了一步。 铜色长枪毫不停顿,狠狠的砸在正要拉马驻足的马头和黑甲男子肩头上。 黑马和黑甲男子被砸的飞了出去,人和马同样鲜血狂喷,还没落地就晕了过去。 而少年则是脸上闪过一抹血一样的绯红,一丝血迹在紧闭的嘴角流下,铜色长枪脱手飞出,整个身子炮弹一样向后抛飞。 李茂和一旁拿禅杖的光头和尚同时大惊失色,又急又怒,飞身扑了过去。 两人距离少年的位置基本相当,还是和尚抢先一步,将少年接在了怀里。 这一变故,对面十数骑停了下来。 同时勒马,同时静止。 马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甚至连大喘气都没有,人更是丝毫响动都没有。 居中红骑,红甲女将巍然端坐马背,深红色头盔将面貌遮挡的严严实实。 左右两匹白马,一尼姑,一樵夫。 整个队伍,连带着被少年一棒子抡飞的黑马,共有十五骑,除了这一匹红马,两匹白马之外,则都是黑马,黑马上也都是黑甲男子。 剩下十四人同时将目光看了过来。 李茂来到少年身前,看着他在和尚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来,满脸的急怒和责怪,还有浓浓的担忧,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 “你只要侧身避开,就能轻易的制服他,这样子蛮力鲁莽,真真是愚蠢之极。” 李茂这句话一出口,一直将目光凝聚在少年身上的和尚,此时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黑贼胆敢冒犯于您,只恨我无力一枪将此獠打死,若与之缠斗,平白污了您老人家的颜面。”少年脸上的惊怒渐渐褪去,看着李茂的目光,只留下浓郁到化解不开的惊喜思恋和孺慕。 他抬了抬手,几次都没成功,终于无奈的放弃。 李茂鼻子莫名一酸,走过去一把将少年大力的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说道,“好儿子,你很棒,这三年,辛苦了。” 少年嘴角一撇,泪腺失去了控制,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爸爸,我不苦,倒是您老人家一个人照顾妹妹,才是真的辛苦。” 这两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明白了,不论是和尚还在马上的十四人。 原来这少年愚蠢的以己之短对他之长,是因为他人冒犯了他的父亲。 又同时大惊失色。 这儒雅中年文士,居然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不是木汉国镇南大将军李正大都督吗? “少帅,这?” 和尚面色难看,诧异的看了李茂一眼,就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李立,就连一直稳稳托着他的手,也都有了要放开的架势。 “揭摩法师有所不知,镇南李都督乃本帅世叔,乃我父少时同窗,与我父总角之交,都督岁小半年,是以我父为兄。” “世人枉自瞎猜,初初之时,本帅尚且口舌辩解,时日越长,便由得人了。” 李立低声解释道,脸色有些郁闷。 他也不明白,这天下人都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能够无中生有,将他认定了是李正大都督的儿子,难道就因为两人姓李? 这也太荒谬了吧。 就像他自己说的,初初时候还会解释,可时间长了,谁都没耐心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李立自腹,就算是他真有百张千张嘴,也是万万不能把这些人已经曲折的想法改变回来的。 索性,懒得解释了。 僧人揭摩恍然大悟,他是李立身边的近人,当然早就听少帅解释过,他当时嗤之以鼻全然不信。 其实仔细想想,就连大都督也多次说过,少帅只是他的世侄,并不是儿子。 可惜他们这些这人先入为主之下,哪里还肯相信。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李茂一眼,不同于之前眼神中的超然,这时候看向李茂的目光中,多多少少带上了一丝诧异。 这位相貌英俊的儒雅中年文士,不仅仅是前途无量的少帅生父,更是镇南大都督的结拜大哥呀。 “贼俘军,快快束手就擒,毫厘迟疑,今日便是你父子二人生死离别。”对面马上樵夫大声喊道。 “啰嗦什么,所有人一起出手,拿下李子孝才是正经。”居中红甲女将补充道。 对面马上十四人,并没有听到李立的小声解释,也就不知道和尚的心里过程。 看着两个人的脸色,只以为是李立自作孽,和尚方才脸上清晰的惊疑不定,便是他当下的不可活。 樵夫还想用心里攻防来瓦解对面主从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他没有看到和尚随后脸上细微的变化,却有人看到了。 红甲女将的话,清晰的传了出来,就像她面上并没有头盔一样,是直接面对空气说话。 声音虽然很好听,可其中的压抑急迫,又让人听着不舒服。 她看出来了,和尚的表情,很不对劲。 她的话,显然此地除了躺在地上昏迷的一人和动弹不得的一马之外,剩下的十四人和十四匹马,都没有能力反对。 十四匹马,马头前脚高高扬起。 前位猛冲。 十四骑从静止突兀动了起来,这一动,真就像是雷霆炸起,轰隆隆中极速冲了过来。 僧人揭摩双手举起李子孝,不去顾忌他的猛烈挣扎,随手远远扔了出去。 随后取下脖子上挂着,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佛珠,抖手间散成漫天黑线,变成一道道黑光,足足有四五十颗的暗器,将对面十四人全部笼罩在内。 一连串打击声夹杂着一连串惨叫,随后紧接着又传来十数声肉体落地的声音。 视线清明,僧人揭摩一招之下,除了被尼姑和樵夫护住的红甲女将。 除了这三人之外,一个不剩的全部中招倒地,只余**,失去了战斗力。 一招之威力,竟至于斯。 第六章首战不要太轻松 “好秃驴,柴公,速速将木汉国镇南军少帅李立,就地正法,师太,与我合力纠缠恶僧。” 对方为首的红甲女将,当机立断,然后抽出腰间一条红色软鞭,与尼姑的拂尘同时罩向僧人揭摩。 和尚不由的心下大急,他与这两人两个月来缠斗了不下数百次,心知短时间内,断断不能脱身。 少帅,有危险。 若是平常,少帅怎么也能拖延片刻,只要有了这片刻时间,他就能转身回扑。 但是现在,少帅为了父亲,分明重伤。 眼看软鞭拂尘就在身前,焦急的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僧人揭摩心下大定。 僧人揭摩向后看了一眼,双眼一突,心下终于安定,回头禅杖化作怒龙,将拂尘和软鞭欺的是节节后退。 只因,他看到了绝对想不到的一幕。 儒雅变成了狂暴,文士变成了战士。 李茂不知何时,已经将李立的铜色长枪握在了手里,看着樵夫手中开山斧刃上,隐约有寒光流动,心知,这人不好对付。 这分明是内力大成,即将要开始将内力转变为真气的武林大枭。 内力与真气最大的区别就是。 内力只能在体内运行,而真气,却是可以通过媒介透体而出。 对于武者来说,兵器,就是最好的媒介。 剑气,刀芒,枪锋,棍影…… 内力,是没办法做到的。 李茂当然明白这一点。 可不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是战意激增。 一步踏出,顿时从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书生,变成了一个狂暴霸道的战斗狂人。 霸道气息滚滚喧嚣而上,震惊所有人。 樵夫猛的一拉白马,惊疑的看着李茂,脸色凝重万分,眼底深处,悄悄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畏惧。 这个人的修为,在他眼里完全是透明的,内劲小成,甚至连丹田三分之一都没有达到,也就是说,此人,满打满算,也就是内力初期圆满而已。 这样的人,平日里,三五招之间绝对可以轻松拿下,不存在丝毫侥幸。 可此人,却给他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似乎! 动则就有杀身之祸。 这种感觉,让他惊讶和恐惧。 他对这种感觉,从来都不怀疑,也不敢去怀疑,因为这种特殊的感觉救过他多次性命。 这一仗,不好打。 樵夫下了结论。 也顾不上李立,而是戒备的盯着李茂的一举一动。 “小立,看好了,你爸用这杆长枪,给你耍一套戟法。”李茂不给樵夫继续思考的时间,也不管远处李立震惊过度,见鬼似的表情。 兀自大打出手。 动则雷霆万钧。 高大魁梧的身体似山岳耸立,昂藏八尺,顶天立地。 乱舞春秋! 大枪风车般呼呼转动,覆盖整个身体周遭七百二十度方圆,全无半点死角和缝隙。 刹那间此地里风声大作,赶沙走石。 只看到一团铜黄色的光团,顷刻间笼罩住樵夫,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樵夫开山斧寒光连连闪烁,炽白色的斧气丝丝缕缕溢出,除了将此地犁了一遍又一遍,别说碰到李茂,就是铜黄色的光团,无论如何都破不开。 刹那间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眼瞪如铃,死死的盯着李茂。 神龙在天! 李茂右脚踏地,身体冲天而起,双手握枪,枪尖撕裂空气,发出咻咻长鸣。 转眼就去到了空中半丈高度,后力既竭,手臂突兀震荡,枪尖挽出四五朵黄色的璀璨枪花,随后轰然炸裂。 一场由黄色丝线组成的雨,似慢实快的落了下来。 樵夫左脚狂踏地面,身体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可惜,黄色丝雨随着他的移动,在他头顶,速度一样的在天空移动。 钢牙一咬,狠狠的一掌打在开山斧面上,硕大的斧头呼呼转动,将他周身护成一团银白色的光团。 花骨狂沙! 李茂并不放过机会,铜色长枪随着手臂瞬间百十次抖动,枪尖点出百十颗明亮璀璨的星星,同时点在了银白色光团上。 开山斧护体光团,破。 无数黄色丝线落下,樵夫双手虎虎生风,左拙右劣,周身瞬间鲜血淋漓。 李茂紧接着用出了最后一招。 罴星斩月! 铜色长枪不带一丝风声,在樵夫身前从上到下斜斜划过,在他左边下颚处开始,直线到小肚子的边缘。 拉出一道恐怖的深可见内脏的伤口。 皮肉模糊,血光崩飞。 樵夫被长枪一斩,远远的劈了出去,人还没落地就已经昏死。 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风声沙唳,乱枝漫天。 良久,才平息了下来。 这一刻,李茂周身气势初显。 犀利,霸道。 至此,柴公完败,重伤垂死,内力,功体远胜李茂数十倍的他,在李茂使出来的功夫下,连半点抗衡的机会都没有。 “这套戟法,合有十二式,我这才用到第四式,阁下便。”李茂话没有说完,就说到这儿。 场中昏暗不复,他一眼看到了此地无数肉糜,又一眼看到了远处血红色,几乎不成人形的柴公身体。 平静的脸突然煞白,然后一脚高一脚底的走向远处,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一声哇,似乎打开了某种连锁反应。 接下来是哇哇不停,似乎他要将身体里的胆汁也吐出来。 李茂悲愤,又要经历一遍,哎。 李立盯着父亲,哭笑不得。 另一处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停了下来,三人站在一起,倒是无比和谐的呆呆看着李茂和樵夫的战场。 李茂的呕吐发出来的头一个音节。 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劈进三人脑海,这才回过神来。 僧人揭摩,眉角上落下清晰的黑线。 红甲女将和女尼深深的看了正蹲着狂吐特吐的李茂山一眼,不再看他。 对视了一眼。 红甲女将向前走一步,开口说话。 “少帅,吾有一言,诸君静听。” “今木汉世,汉统陵替,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皇之间,禽兽食禄!狗狼之辈,滚滚当朝。” “社稷蒙羞,苍生涂炭。” “今有吾灵汉征讨,安汉兴邦。” “不想尔等愚忠,反助逆朝,置木汉万万民众于水火,任木汉万里江山遭践踏。” “罪恶深重,天地难容。” “幸天意不绝木汉子民,吾灵汉,奉南汉王庭君王之旨,兴师讨伐。” “此为天数,断不容改。” “少帅执意如此,不日魂归九泉之下。” “九泉之下,何颜行伍兄弟当面?何脸觐见木汉古来二十六皇?” “少帅,三思。” 言词如刀,字字戳人心窝。 话说到这儿,红甲女将停了下来,低下头沉思,女尼神色平静,僧人揭摩惭愧的低下头,不言不语。 李立眼中剧烈的挣扎着。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说的对,忠,应该是愚忠吧。 李茂看着李立有些轻颤的背影,眼中有些心疼。 这种选择,他没法帮。 他也知道,选择艰难。 愚忠,向来都是偏褒义的说法,可对于此时此刻的国家来说,反而是彻彻底底的贬义。 片刻后,李立仰首望天,凄厉咆哮。 “王皓匹夫,方烈老贼,本帅誓斩你二獠于旗下,告慰无数行伍英魂。” 呼呼喘了几口气,这才转头,冰冷的对着两女说道。 “贼将如何不退?当真本帅不能将尔等三人灭杀于此地吗?” 红甲女将豁然抬头,看向李立,还以冰冷之极的目光,漠然留下一句话,女将与女尼这才抬着樵夫,牵着马匹退走了。 “竖子,不足与谋。” 余下黑甲士兵,看到将领都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裹着昏过去的另一人退走不去说它。 竖子不足与谋。 这句话一入耳中。 李李浑身猛然剧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李茂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沉默不语。 是夜,天空没有星星。 寒冬的风,格外的冷。 李茂李立僧人揭摩围坐在火堆旁,火光照耀着三人脸色晴暗不定。 李立断断续续的说着。 “爸爸,儿子从不敢忘记入伍第一天爸爸说过的话,当兵打仗吃响,为国尽忠。” “大好男儿,堂堂正正的生,死。” “直到两月前的剑门之役,剑门之殇,孩儿才明白,奸臣当道的国,未必对得起,将士们的,牺牲。” “爸爸,你从小到大总跟我说,军人的荣耀,小时候我不懂,但是今日,我明白了,却也迟了。” “半年前,我们断了军响,三个月前,我们经历了背叛,四万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连同我在内,只活下来了区区一十六人。” “四万将士,惨死在……” 李立压抑的嚎啕,再也说不出话来。 僧人揭摩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我们曾失去一切,便再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然,留下的,是本心所坚守的信念,是故,少帅,不可弃、更不可舍啊。” 李茂看着脚下匆匆向火堆外围搬家的蚁群,虽然它们对突然出现的火山迷茫恐惧,但还是要放下,坚强的活下去。 数不清的蚂蚁,搬的搬,抗的抗。 若能像蚂蚁般随从万千之众度过一生,也有烦恼。 取暖之火,君不见无妄之灾何处躲? 一口唾沫,君不见上邦之水天上来? 但凡生灵,谁可避免烦恼? 李茂深出一口气,赶走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小立,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王廷有旨,着,灵汉国兴兵讨伐木汉国皇庭,大势所趋,不是区区可以阻止的,这一仗打了三年,木汉国八方皆敌,没钱没兵,不日就将覆灭。” “大都督亲率三十万将士乔装打扮,遁入山林,落草为寇。” “军旗,蒙羞。” “大都督说,木汉国永远是木汉国,即便是国土被八方邻国瓜分,他们三十万人,永远都不会成为别国臣民,只会给他们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爸爸,孩儿终于知道当年爷爷婆婆将您送出李家坪,您为什么又要回来了。” “如今,孩儿正要效仿爸爸当年的做法,回李家坪度过余生,为李家传宗接代,给父亲养老送终。” “还请爸爸答允。” 李茂勃然大怒,恶从胆边生,蒲扇大的巴掌罩着他后脑勺就拍了过去,砰的一声闷响。 “说什么呢?传宗接代不用说,这是你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什么叫给老子养老送终?老子看起来很老吗?还是就老的要入土了?” “啥话都敢往外说,真真是不孝。” 有一个原因,李茂只是在心底嘀咕,并没有说出来。 你妈生你妹妹的时候难产去世,你爸伤心了十多年,心血都差点儿熬干。 可是,你妈是骗我的。 你爸可不能死,说什么也要找到琳琅天上,找到你妈,当面亲自问她一问,当年,是什么原因,非要用诈死来骗你爸? 李立一边摸着被阿爹打疼的后脑勺,一边白着脸,貌似听的很认真,直到老子两个字入耳。 这回是真的震惊了,长大了嘴,震惊过度的看着自家阿爹。 震惊的比下午知道老爹会武功还厉害的多的多的多。 这个爹,不会是假的吧? 记忆中,老爹就是死,也不会说出脏话的雅士啊,可是,这是? 李立的呆萌,李茂看在眼里。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了解你,大多数时候,甚至连你本人,都不一定了解你自己。 文人?雅士? 李茂心底苦笑。 小立,你还是太年轻。 你看到的我,只是你认识的爸爸,在你出生之前,你知道你爸是什么样子的呢? 何况,就算我这即将四十年的生命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全部经历的零头而已。 甚至,零头都算不上。 第七章七十二变的变态缺陷 李茂没有发现,他的心态正在一点点潜移默化的改变。 行事性格,同那个早已经从记忆中模糊了的人,逐渐融合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茂答不上来。 或许是小丽机缘走上武道,他这个当爹的不得不陪着她一起走的时候。 或许是十天前知道亡妻假死的时候。 或许是今天下午见到小立,知道他也好好的时候。 夜色渐深。 数九寒天的凉气中,地上逐渐遍布寒霜。 这种天气下,露宿野外显然是一种不智的选择,可架不住这三个人都不在乎不是。 炽热的火堆旁,三个人靠的很近。 僧人揭摩和李立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练功。 李茂睁着眼睛,瞳孔没有焦距,神色木讷,盯着面前的虚空,纹丝不动。 良久之后,终于,他的身体轻微的动了动,似乎是抵挡不住寒气,又似乎是脑子里正在想的东西想完了。 眼睛里恢复神采,看到了正在盘坐,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的李立。 禁不住,露出极致的苦涩。 很久以前。 差不多是四十年前,李茂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生。 他生活在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那个地方不大,但文化却是多达千百种。 他出生的年代,周围所有成年男子,脑袋上都没有头发,只是在脑袋后面留下一条一辈子都不剪的辫子。 每每想到这个行为,李茂都会想到,仅仅只有千万人的民族,竟也有自己的文化,传承和习俗。 那个时候,偌大的国家正是被这只小股,只有千万人的民族统治着。 他不想扎辫子,跟着老道士上了山。 道观生涯中,机缘巧合下,他得到一部古武传承,得到了这个该死的功法。 后来老道士坐化,道观也没了。 他就一个人待在山里,默默的修炼,静静的看着乱世。 江山经过了几任皇帝之后,后宫干政,开始腐朽,开始衰败。 革命,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紧接着是世界大战。 新的秩序建立起来,统治这片江山的新主人也越加强大,越加稳固。 李茂这才出山,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两百三十九岁的高龄。 看起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游戏人间,淡看红尘。 六十一年后,当他变成一个走都不能走的婴儿的时候,绝望和涩然,让他选择了自爆元丹。 自杀而亡。 享年,三百岁整。 然后,规规矩矩的轮回转世。 奈何桥上,李茂光着尺长的小身子,迈着摇晃晃走不稳的步子,肚子上还拖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条血淋淋脐带。 和没出世在娘胎里就流产的孩子一样一样一样的。 望乡台上,李茂毫不留恋。 轮回通道前,孟婆汤,他咕咚咚喝了好几大缸,就想忘掉那悲剧的一生。 就想忘。 但这孟婆汤莫名其妙的没了药力,就像他只是喝了几缸凉白开一样。 屁用没有。 会不会,孟婆偷懒去了?阴差就是用凉白开糊弄人呢? 貌似有这个可能哟。 阴差阳错之下。 李茂带着忘不掉的记忆,开始了同样被上天厌弃,新的人生。 当然,他现在知道了,这一世自以为的悲剧,全部都没有发生,都是假象。 这一世的李茂,温文儒雅,才气凌世。 上一世的李茂,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头脑简单,冲动莽撞。 前世李茂修古武传承,七十二变。 从一个威猛大汉修成了一个婴儿。 这就是这部威力强绝的古武功法最大弊端。 返老还童。 而且不单单只是返老还童,还是要返到死才罢休。 看着一旁英俊的儿子,李茂纠肠百结。 要是有一天,这个长成男子汉的儿子,抱着他这个路都不会走的老爹,像哄婴儿一样轻摇拍打? 李茂山打了个冷颤。 苦涩更深。 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要是儿女永远都生活在远离是非,远离权利中心的乡下农家。 那么,他就永远都是那个与世无争,待人和善的教书先生,并且甘之如饴。 世事往往在猝不及防之间,就会出现不可掌控的变化。 三年前,军队征丁。 李立离开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或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来征丁的是谁,可李茂却是知道的清楚,只因,来将不为人知的拜访过他。 这人,就是李茂结拜义弟的营前亲兵。 若不是这样,李茂怎可能放儿子离开? 三月前,无意中救下来的女子。 又把女儿带上了一条永远荆棘密布,刀口舔血的风雨江湖路。 人言常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神龙遨天,仙凤舞空。 是很好看,也异常的让人向往。 可这条通往神龙仙凤的路,必将伴随着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坎坷。 就李茂本心而言,他只愿李立和李丽一生平安健康,也绝不愿意让他们步步危机的去出人头地。 他这种想法,较之情理来说,有些自私。 但是为人父,谁又能说,这种想法,真的自私呢? 自私吗? 这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一双儿女,与他这个当爹的设想,分明走出了一条全然不同的路。 那么,他就只能跟着改变了。 不然呢?拿什么去保护他们?拿嘴吗? 乡下农家,李茂能够凭借着头脑和道义拿住理,保护儿女到他撒手归西。 江湖武林呢? 人家力量胜你千百倍,你凭什么让人家跟你讲道理? 那个时候,法律,道理,道义,情理。 通通都是屁,不,是屁都不如。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并不只是简简单单说说而已的。 李茂不是小孩子,深深知道这一点。 前世,当他出生的王朝穷途末路,即将走向灭亡的时候,李茂恨铁不成钢,一怒之下跑去皇宫,捉住摄政的那个女人和懵懂无知的皇帝揍了一顿狠的。 事毕扬长而去,偌大个皇宫,上万的禁卫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来去自如。 这就是强者和普通人的区别。 正因为明白这点,他才愈加纠结和苦涩。 七十二变,李茂山知道,它还有另一个别称,叫做九命天罡。 九命? 说的是什么? 李茂不敢接着去想象,只是仅仅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人心底发寒懊丧若死。 眼底的至极恐惧,终于不可避免的再一次浮现上来。 甚至,这种恐惧还在迅速的增加。 不多时,李茂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在剧烈颤抖。 脸色煞白,眼带血丝,体似筛糠。 好在他弄出来的动静不大,僧人揭摩和李立依旧闭眼似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状态。 李茂剧烈颤抖的身体还在持续,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终于,半个时辰后。 就在李茂的恐惧达到极限,几乎是他自己即将把自己给活生生逼疯的前一个刹那。 剧烈颤抖了半个时辰的身体,突兀一静之后莫名的放松下来。 这是一种和发疯完全相反的状态。 似乎是,豁出去了。 当某一个负面情绪,一个冲击,一个所谓的伤害,达到最大化,那么,它就失效了。 冷静下来的李茂,恐惧尽去。 脸色平静,眼神淡然。 又突然升起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当日,小丽和王晨走的那天,他感觉拿起了什么东西,又放下了什么东西。 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小立,终于明白了。 他拿起了责任,放下了自我。 李茂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话却似蚊虫飞舞,近乎于无声。 “爸,妈,你们常说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可是,你们怎么能明白,儿子不是不争气,而是不能呀。”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儿子虽然才学浅薄,可也实在不愿卖给国家的帝王家,他们昏庸,他们暴虐,他们不配儿子把自个儿卖给他们。” “至于武这方面,儿子,害怕呀。” “天大的恐惧,儿子这半辈子,多少次差点儿自个儿把自个儿吓死。” “但凡有办法,儿子何尝会灰溜溜的跑回乡下,落得个不争气的名声?” “没有办法,多少次的实验,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儿子想要修武,只能捡起拼命忘,也忘不掉的该死的功法。” “妈!你永远都不知道,儿子当年,幼年时还不敢在你面前走路的时候,无数次想要再一次结果了这条性命?” “爸!你也不知道,当我睁开第一眼,不是婴儿的懵懂,而是厌世的迟暮,你可知,你怀里的儿子,貌似纯净的眼神下,心底的痛恨绝望?” “今天,在你们离世八年之后,儿子终于克服了恐惧,如果,如果你们还活着,是不是会替儿子感到骄傲?” 李茂脸颊上,有液体自眼角流下。 忽然就流下泪来,忽然就想要听见他们的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他如此想念爹娘。 想念这对儿,他自以为,并无多少感情的平凡夫妻。 最后一次转头看向李立,眼中的慈爱,浓郁到化解不开。 李茂从袖口中掏出一节皱巴巴的野山参,浅浅咬下一块,生嚼干咽下去,闭上眼睛,五心向天,再不说话。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李茂这辈子没有叫出口来。 很简单,不认同。 心灵上的高龄老者,身体的爸妈,却是二十岁出头的大好青年。 很奇怪,很奇怪。 他从来都是爹娘相称,即便是这两个字,都叫的很少很少。 他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爹娘对他这副身体的亲情和爱护。 这对平凡的夫妻,对李茂的情。 真,深,纯。 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爹娘,他却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感情,这种怪异的行为。 说是他李茂生命的延续,倒不如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给硬生生的给糅进一个人身体中。 一个粗鲁莽汉,一个儒雅学者。 此时此刻,一声爸爸妈妈,从李茂近四十岁的年纪中叫出口,从他头一次为这对夫妻流泪的时候。 这两种性格,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个人不同的人生经历,更加快速的融合成一个人的人生。 这两种相差很大的性格融合,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必,是心智若狐又威凌霸道的怪才吧。 野山参被李茂生嚼下肚去。 送到了丹田的位置。 丹田,这个武者专用名词,换做普通人也看的懂的名词,就是……胃。 准确的说,是在胃下方两寸。 无形无质的内力,旋转中化作九道看不见的龙卷,丝丝缕缕的力量霸道的直接缠绕上野山参碎末和丹田气卷。 野山参碎末毫不停留,又恒久稳定分解成纯粹的力量。 被气卷拉扯过去,吸收,同化,融合。 李茂的内力修为,肉眼可见的增加。 而丹田位置的野山参碎末,则是肉眼不可察的体积缩小。 这就是七十二变,这部功法的功效。 李茂曾询问过王晨,发现在所有武者的共知中,武者第二次筑基,积蓄内力的阶段,丹田只能有一个气卷。 当他问出超过一个气卷的时候,差点儿没有在王晨怪异的目光中羞死。 这是常识好吗? 就算你不是武者,不懂常识,也不能随便乱说好吧。 超过一个气卷? 几个?两个? 你不怕被抽成人干吗? 据王晨所说,积蓄内力的阶段,武者打坐练功到最后,感觉继续无力的时候,也只是疲惫感觉强烈而已。 这个时候,就算武者想要继续修炼,也没有力气了。 可李茂知道,他不是这样。 只要他自己愿意,他是可以把他自己的身体抽成人干的。 这是为什么? 七十二变,又是什么样的修炼功法? 难道,真的仅仅是武者的功法吗? 李茂十多天来好几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想不明白。 只是在心中留下了个大大的问号,留待日后查明真相。 第八章力境中段,被改变的相貌 破晓,天空梦幻般的雪白。 云层压的极低,似乎只要人伸手,就可以搅动云雾,操纵风雨。 这是一片方圆只有数丈的小小柏树林。 距离昨天下午父子相聚的官道足有三十多里,这里,更加的靠近南阳城。 数九寒冬的宿夜后,大地只是比天空要浅一个档次的白色。 那是寒霜,冰凌。 李茂看着眼前儿子一脸的兴高采烈,还有迫切的跃跃欲试,不由的右眉皱起。 他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昨天午后的初初相遇,父子两人尚来不及互诉再会重逢,心中,一股欲要炸裂胸膛的兴奋情绪,就被一系列变故生生压下。 尤其是李茂,两月前认定的凶多吉少,随着时日拖延,渐渐捉摸不定的怀疑,直到昨天下午被彻底打破。 谁都不知道,他见到儿子背影的那一刻,心中那长出的一口气,险些将胸膛冲垮。 父亲尚且如此,何况乱世重逢的儿子? 李立看着父亲皱起的右眉。 作为长子,他当然明白父亲的习惯,每当这个时候,父亲要么是在思考问题,要么,就是不高兴了,或者说是生气了。 当下兴奋的脸色渐渐不好意思,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李茂看着李立很快的平复心境,心下大声夸赞,脸上却是不露丝毫,只是在眼睛深处,悄然闪过一抹自豪。 李立,比三年前离家之时,长高了半个头,稚嫩的面貌,也彻底锐变成英俊。 除了面貌,还有体魄,气势,行事手段,处事方式,比起三年前,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成长。 看起来,这三年的行伍军旅,生生把这个青涩的毛头小伙儿,锻造成了一个合格,并且方方面面都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说起来,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国家。 终究还是去其漕杂,留下了精华。 这样一来,也说不明白是好,还是坏了。 只是希望,大乱之后,能够迎来传说中的大治之世吧。 这不是李茂现下要去关心的东西。 “爸爸,孩儿准备好了。”李立神色郑重。 “开始吧。” 听到父亲的肯定,李立顿时脸色肃穆,这才开始一丝不苟,一拳一脚的动作,幅度始终一成不变,严谨专心。 一套太极功,一套五禽戏。 这是几年前,李立刚满十五岁的第二天早上,李茂传给他的功夫。 同样的,这两套功夫,是李立的记忆中从懂事以来,每个月都会从父亲身上看到三五次的习惯。 十五岁之后,每天早上李立都会在李茂的监督下习练。 这是规矩,也是习惯。 乱世中的三年分离,如今既然重逢,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自然的浑然天成。 李茂其实并没有刻意的想什么,只是灵机一动而已,等到小丽十五岁的时候,他也会开始让她习琴。 很简单的事,何必在意?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套在他看来只是强身健体的功夫,会在未来,从他的儿女手中。 给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给天下武者开创了一条从所未闻的武道先河。 僧人不动如山,眉眼淡然,老僧入定。 实则心中的滋味,却似是大江沸腾,波涛汹涌,澎湃激烈,一浪翻一浪。 惊讶和费解,一层胜一层。 这个时候的李茂,在他眼里,就是个迷。 未知的迷。 天大的迷。 要说昨天下午初初见到的时候,也就如此而已,穷酸竖儒,除了耍耍手里那老鼠尾巴似的毛笔,嘴皮子麻利点,屁本事没有。 然后,知道他是少帅的生父,都督的结拜大哥,小窥之心有所收敛,然,依旧不以为意。 灵汉国敌兵来袭,他又看到了李茂的变化。 能文能武? 那个时间点,僧人对李茂山的轻视,才稍微改变,变成了郑重。 随之,李茂以枪做戟的一套戟法,他看在眼里,也终于明白,少帅这个看起来貌似文士的父亲,并不单单只是普通的文人。 武道方面,虽然内力修为只有初期,比起内力修为增至巅峰的他来说远远不如。 可战力,已然与他并驾齐驱。 僧人自问,就算自身拼尽全力,撼然对上李茂昨天下午的十二式戟法,说是势均力敌都是好听的,稍不留神下落败受伤,才是可以预见的。 文武全才,文不去说,就只是武道,俨然能够和自己精修近五十年的修为相仿。 这等怪杰,可惊可怖。 最后,态度立转,变成了尊敬。 随后一路,李茂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对待少帅的态度或者做法,以及对他恰到好处的尊敬感谢,无不说明了一件事。 李茂,这个人,绝逼是个为人老到到极点的人精。 此时此刻少帅这两套简单到极点的功夫,可就是这两套功夫,其中居然带着能够影响启发,甚至让他这个境界的人都随时有醍醐灌顶的武道认知。 这可就让人害怕了。 李茂,他究竟,是什么人? 少帅自入伍的第一天,僧人就在木汉国镇南大将军,李正大都督的命令下,暗中关注着他的一切。 直到两年前,少帅从行伍新丁,步步走到偏将的位置,他这才跳到明面。 或者可以说,就算少帅对自身的经历还有些懵懂,可他却清楚的知道全部。 这两套功夫,他从若未见。 那就是说,定然是家传的了。 僧人专心看着少帅,不看一旁的李茂,心中,却在想这个问题。 仅仅凭借内力修为初期,就能够将内力修为后期大成的武林高手,生生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断断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那么,他会是谁呢? 若是化名,那么,这南汉王朝江湖上,近十年来,谁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传说? 释家,超然物外。 他们尊敬天地间的万事万物,生灵以及非生灵的一切。 可反过来说,又是一种怪异的高傲。 他们看不起除身家,身教之外的一切。 僧人不知,他一生中在心境里留下烙印的,除了师父,田园菜头,方丈师兄,达摩院首座师兄和戒律院首座师兄之外,又加上了一个外人。 而这个外人,会把他的人生,延长到与天地同朽的漫漫永生境界。 同时,也将他带入了传说,缔造了神话。 李茂自然不知道僧人的想法。 他淡淡的看着李立一丝不苟的练功。 脸色无喜无悲,神情淡然出尘。 丹田中,内力呼啸往来,像得了宝贝的稚龄孩童,怎一个欢字能够形容。 十多天前,李茂山就已经开始了七十二变的修炼,昨夜,又克服了前半生每每想起来都痛不欲生的恐惧。 克服恐惧的根本原因,在于情亲,在于对儿女的爱之深。 他放开了对功法的压制。 早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冲击力境中段,因为恐惧,不得不竭力压制,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结果。 无形无质的内力似缓实快,将大部分力量退出了四肢百骸,转而进入了五脏六腑。 一遍一遍冲刷心肝脾肺肾,胃肠焦胆。 同时,他的相貌,也在丝丝点点变化。 高大魁梧的身材渐渐变得消瘦,黑灰参半的发丝,也全部变成了夜色一样漆黑的深邃,英俊的五官也在大幅度的年轻化。 李茂神丝恍惚,不知时间流逝。 李立早已经做完了早课,像僧人一样惊恐的看着李茂身体上的变化。 怔怔如同被天雷劈傻的鸭子,呆愣痴迷。 李茂长身而起,抬起头看天空,已经是日上中天,到了晌午时分。 这才看到了两人的呆愣,随着两人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身体,又伸出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掌看了看。 脸上露出苦笑,早就知道会这样子,可这个时候真的来了,又尴尬的要命。 要怎么解释呢? 而在李立和僧人僧人眼里。 此时的李茂着一身稍显宽大的深蓝色文士长袍,非但没有半分臃肿,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 似乎是出门踏青的豪门公子。 似乎是初入江湖的寒门人杰。 而面貌可是年轻了太多太多,如果说早上的李茂还是一个看起来起码也有三十五岁以上的英俊大叔。 现在看起来,则是断断不会超过二十岁的俊郎青年。 和李立站在一起,哪里是什么父子,分明就是兄弟嘛,而且,谁是兄,谁是弟,还要人去猜一猜。 这一变,只是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 岂不匪夷所思到极点? 而他脸上露出的苦笑,在两人看起来,则变成了对这匪夷所思的了然。 虽然李茂确实是了然的。 可此了然非彼了然啊。 一个是无可奈何,一个是成竹在胸。 都是了然,但是其中的意思却不可同日而语,天差地别,大相径庭。 李立和僧人默契的不去询问什么,只是安静的走路。 李立有的只是高兴,虽然多少有些许疑惑,可父亲不主动告诉他,他决计是不会,也不能多嘴去问的。 捷越之法,非人子所为。 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所以,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僧人满肚子的疑惑,纠结的肠子都打了结,可愣是半个字也不敢问。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多半已经打不过李茂了,勉强切磋,只有找虐的份儿。 内力修为巅峰,竟然打不过一个内力修为刚刚进入中期的后生晚辈。 这句话要是搁在以前,僧人多半会嗤之以鼻,还会把说这句话的人爆揍一顿。 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真的。 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生生的,咄咄真事。 所以,满腔的疑问纠结只能化作一句话纠结的肠子大结的话,“茂生公修为突破力境中段,实力突飞猛进,可喜可贺。” 三人一驴行走在前往南阳城的路上。 李茂和僧人小声的说着话,李立安安静静的听着。 “法师言道,我之修为突破力境中段,似这等境界之说,却是我孤陋寡闻,全然没有听闻过的。” “这却是不足为奇,天高地阔,想这天下之大,人口亿亿万,断不是我等区区凡人所能想象的,是以,各地对于境界之说有所差异,在所难免。” “哦?还请法师解惑。” “贫僧自法汉国浮屠寺入世近二十年,机缘巧合下效力木汉国,成为镇南大都督座下幕宾,背叛了佛祖!因果际会,十年不曾回寺加持,背叛了浮屠寺,哎。” 僧人惆怅的仰天长叹,两滴泪水在眼角的皱纹间艰难的翻山越岭。 李茂和李立心有戚戚然,知道他没有说完,静待下文。 “贫僧独知,浮屠寺中田园菜头,乃不出世大德僧伽,虽身份是沙弥小众,依礼,还称贫僧一句师叔祖,但其修为,已然远远甩开贫僧数个天地。” “其曾言,武道一途,艰难险阻犹如千沟万壑,凡人六欲,不智,生熬,老僧万心痛,百心凉。” 李茂豁然动容。 果然是大德高僧,端的是让人闻而生敬,心悦诚服。 “关于武道境界之说,其,也曾对贫僧描述过。” 李茂神情一震,这,才是重头戏。 也才是,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第九章李正,约定 “凡人炼体,称作体境,这个过程,约需十数年之功夫,即便是天资聪颖之辈,三五年的时间,是一定需要的。” “毕竟,体境要一次又一次突破极限,破而后立,发掘并掌握身体中的极限力量。” 李茂眼前一黑。 十年? 三五年? 天资聪颖之辈,都需要三五年? 小丽用了四十天,老子才用了三十八天,这又怎么说?什么之辈? 神仙之辈? 这么神奇吗?和尚,你确定不是蒙我的?或者是吓唬我? 这个想法只是初初升起来,就被李茂打破,这和尚并不像蒙人蒙事儿的主。 难怪哑刀王晨久不肯离开,难怪在她这样的高手眼中,称赞之意源源不绝。 她那两只手,每天不鼓个十多次掌,就决计不肯罢休似的。 原来,并不是她容易满足。 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每个人的极限力量都是不同的,而到了没有力量可以挖掘掌握的时候,就要通过功法去修炼内力,内力的积蓄过程,称作力境。” “功法千奇百怪,有重拳,有重掌,有重腿,有重步伐……不一而足。” “力境初期,中期,后期,圆满。” “日前茂生公所遇樵夫,便是力境后期大成之流。” “功法的强弱,代表着战斗力的强弱,当然,战力的强弱还要包括很多的因素在内,似茂生公这等风采绝伦的当世人杰,贫僧此生,尚且首次遇到。” 李茂尴尬,僧人并不看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看他有什么用,忒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随时都可以把自己按在地上暴揍的,恐怖,弱小,修为强者。 这句话很绕口,前言不搭后语,可事实就是这样子。 “而力境圆满,则可尝试打通身体中其中一个穴窍,从而跨入气境。” “力境,破关元穴,开丹田!气境,破印堂穴,开识海。” “气境者,吸收化纳天地之力增加修为,丹田内力转化为真气,是以,不需要抽取自身多余的力量储存。” “想来,这个境界的武者,已经拥有借天地之力来对敌的能力了吧。” “贫僧近十年,生生卡在了这一步,完全没了头绪和办法。” “想来,贫僧的修为,此生也就止步于此了。” “大德僧伽曾告诉贫僧,人体一百零七枚穴窍全然贯通,然后冲破心肺中,最后一枚檀中穴的同时,跨越命宫之门,一步登天。” “又是一个崭新的境界,称作灵境。” “灵境不修内力,也不修真气,转而修灵力。” “移山填海,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遥遥五十载,朝朝两万天,贫僧……” 僧人一脸神往,低声喟叹。 李茂没有听,耳朵里的内容,就停留在移山填海,飞天遁地这句话上。 心中的惊讶和惊慌是半点来不得假的。 移山填海?飞天遁地? 这真的不是修仙的过程吗? 灵境? 修灵力,灵力是什么?灵境又是什么? 莫非,是凝气期?然后呢?是不是还有筑基期?之后还有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 能吗?不能吧。 老子在这个世界四十年,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呀。 李茂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七十二变。 究竟是一部武林功法,还是说,其实本质乃是一部修仙功法? 毕竟,需要好几条命来修行,要一个人的好几辈子来修行,怎么看怎么想,都和武林功法扯不上关系,要说后者,才能勉强说的过去。 这岂不是记忆中的那只猴子的本命神通? 心中的惶恐,有增大的趋势。 但还来不及增大,另一件事,另一个人,打断了李茂脑中的胡思乱想,也终结了心中的惊讶惶恐。 南阳城前的官道上。 这里,距离南阳城高大的城门,只有数里之遥,视线里,已经可以看到其中视线看不到的尽头的楼阁民房。 往来行客商旅颇多。 城门口方向,旋风似的冲过来三骑,虽然只有三个人,却搅的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没有人看到,这三人中当先一个中年人,远远看到悠闲骑驴的李茂的时候,眼中,突然爆起一团灼人的精芒。 瞬时,神情变的古怪之极。 三骑眨眼就到了李茂三人身前。 就此勒马驻足,挡住了去路。 不说前进,也不说后退。 搞的李茂三人一驴进退不得。 当先一名中年人,紫色的长袍,紫色的靴子,紫色的头带,紫色的手套。 面如重枣,眼神犀利。 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倍显威严。 中年人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白甲衣袍的少年将士。 白衣,白马。 衣袍如雪,缓袖如云。 加上颇为英俊的相貌,端的是让人赏心悦目,失声赞叹。 “来者何人?啊?”李立正牵着花驴,低着头默默的想着什么,突然惊觉,抬起头来,刚刚喝出一句话。 却又突然,便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居然说不出话来,满目竟是激动之色。 僧人一拉他的衣袖,“少帅止语,一切,有你父亲呢。” 李立低头看脚背,不再说话。 李茂骑在花驴上,沉默的修炼,李立在一旁牵驴,暂时做起了童儿的职责,僧人在后面静静的跟随,扮演着随从的角色。 睁开眼睛,李茂一眼看见了这三人的组合,仍不住心中大声的叫了一个好字。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大声质问,“贼寇大胆,还不与我速速退下。” 声音冰冷,其中夹杂着一股薄薄的怒气,似乎是表达了这三人冲撞自己的不满。 这句话一出口,李立就是一怔,哭笑不得,紧紧的闭着嘴巴,涨红着脸,僧人面如锅底,黑中透着紫,很干脆的转过身去,将脸对向了后方。 紫袍中年人听到这句话,很奇怪的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有一股隐约的束手束脚,怎么看怎么感觉诡异。 威严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浓郁的兴奋。 两个白甲白袍的少年看到平日里连天都不怕的中年人隐约的束缚,同时齐齐惊呼。 “二叔?” 中年人右手一伸,阻止了他们的话。 “阿三阿五休要呱噪。” 李茂听到这两个名字,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闪过一抹神光。 阿三?阿五? 中年人这两个称呼,分明就是要告诉他,这两个白衣少年,是老三和老五的儿子。 然后看着白衣少年的脸色,突然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阿三和阿五怒容满面,四只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李茂,但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个时候,一旁牵驴的李立突然抬头,冷冰冰的扫视了两个白衣少年一眼,大声呵斥。 “两个兔崽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如此冒犯,哼,怎可轻饶?” 就在李立抬头,阿三和阿五看见他的时候,表情瞬间爆炸。 满脸的怒火突兀消失。 然后看着李茂山的神色中,疑惑,尊敬,亲切,畏惧,害怕。 多姿多彩,宛如川剧变脸。 然后立即翻身下马,向李茂深深鞠躬,口中却是什么也不说。 看到李立的时候,阿三和阿五,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看起来和他们俩差不多年纪,身穿深蓝色文士长袍的青年。 定然是,那个从来都只有传闻,但是缘惜一面的。 大伯! 说是教训,李立口里骂骂咧咧,然而走到两个白衣少年身前的时候。 却是勾肩搭背,嬉笑怒骂。 远处,已经有许多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听着,这两方分明就不是平常人的对话。 “一别经年,先生风采依旧,犹甚往昔,令人费解。”紫袍中年骑在高头大马上,说话没有半点波动,平静如常,就连客套话,都是官面上的词语。 他没有下马,而且,丝毫不出奇的语言中,也只有当事的几个人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远处看热闹的数十人,什么也听不出来。 “哪里哪里,当年一别,不闻阁下风生水起,近来,又听阁下日日做强,朝朝化梁,比起阁下,我平静如水的生活,不值当的说。”李茂不动如山。 中年人心中苦笑,立儿回去,哪里能够蛮的住他自己等几兄弟带领部下,落草为寇,化身强梁的事情。 苦笑也只是一瞬间,然后说道,“南阳风云诡秘,十方豪雄,先生此去,怕是步步为艰,寸土难行啊。” “不劳阁下记挂,虽是艰难,却也不过如此。”李茂撇撇嘴。 “先生好大的口气。”中年人冷笑连连。 李茂看了一下紫袍中年,似笑非笑,说出了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年余足以。” “当真?” “确实。” 紫袍中年微不可查的轻呼一口长气,脸色越加淡然,别人听不出这几句不伦不类对话的意思,他怎能不明白。 这紫袍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木汉国镇南大将军,李正大都督。 他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要去寻找大哥李茂。 大哥的意思,分明就是只需要一年时间,就可以将偌大的南阳城收入囊中。 别人听了会嗤之以鼻,他却是坚信不疑,大哥何等人物? 若不是当年发生了那件事…… 大哥怎会心灰意冷,怕是早就带着数位兄弟,统一了南汉王朝的八个君主小国,哎。 只是,这二十年,大哥的相貌,怎会丝毫没有变化?当真令人费解啊。 不过,早早晚晚,总会知道。 也不急于此时此刻。 二十年都等过来了,何妨再等一年? 离别的时候,紫袍中年和蓝衫青年又有一番旁人听不懂的对话。 甚至,两人的这番对话,就连亲近如李立,都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两人各自抱拳,准备分别之时,李正嘴角一勾,说了一番话。 “先生风姿过人,娇嫩如故,经得起时间雕琢,二十年面貌如新,足见这南阳的人物是大佳的,嗯……在下当年游历南阳,曾结识了一个姑娘,叫做王香香。” “哎,一晃二十年过去,多年不见,也不知现在王香香怎么样了。” “往事如烟,还记得,当年这王香香,还对我大哥死缠烂打,呵呵。” 李茂脸上一阵青红交加,恨恨的瞪了李正一眼,“阁下天人之姿,说不得,某天也会红粉缠身,脱却不得,哼,告辞。” 李正放声大笑,回转马头,竟然顺着原路回去了。 李立阿三阿五等小辈不知,可李茂同辈的几个兄弟,却是知道的。 这王香香,是李茂十七岁之时,父母从乡下送进南阳城里和他相亲的小表妹儿。 十七岁的李茂,还在前面的南阳城里读书。 之后数年,王香香对李茂展开了死缠到底的攻略,所以,那几年,李茂基本上每天都在躲避,每个时辰都在心惊肉跳。 直到后来,李茂机缘下遇到了林丽娅,并且二人互生情愫,王香香这才远走他乡。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至今渺无音讯。 王香香,就此,也成了李茂最不想说出口的人,没有之一。 李正这个时候提起来,李茂恼怒之中,也有些怀念和担忧。 香香,你跑到哪里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表哥我,这些年半点也没有责怪你,你这二十年身在何处? 你感觉的到我的担心吗? 李茂抱拳的双手缓缓放下,扫了一旁围观的人群一眼。 哼,这些人,真是讨厌。 可又无可奈何,看热闹嘛,看的人越多越热闹,并且,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成为热闹。 小到螳螂相斗,大到战场厮杀。 都可以成为人们眼里的热闹。 李茂当然明白,所以这些人虽然讨厌,他却是半个字都不会说,也不会想。 围观之人也是两眼发直,云山雾罩。 这两个家伙,到底熟悉不熟悉?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两个看起来很有来历的人,有过一面之缘。 各自摇头散去。 李茂身下驴蹄得得。 目标,南阳城内,八宝客栈。 第十章初试李丽身手 我孑然一身浪迹江湖,唯一陪着我的,就只有这一口随身携带的乡音。 木汉国太大了,其他地方不说,单单三千里南阳府,又有谁数的出来,包括了多少种方言? 南阳,城东,八宝客栈。 李丽站在二楼,靠栏杆位置的走廊上。 走的时候穿着的蓝色短装,此时变成了黑色的连衣裙,漆黑的像纯粹的夜空。 这种打扮,已经很吸引人眼球了,可更加吸睛的是,她的右手中。 杵着一柄,比她的小身体还要大了近乎一倍的巨大血色战锤。 四方形的锤头,左右长有两尺,而两头的四边形,每个边都有二十公分。 婴儿手臂粗的锤柄,足有五尺。 锤柄末端,被雕成了一头仰天怒吼的洪荒异兽,阴山天狗。 身如狸而狗首,栩栩如生,骇人胆魄。 通体血红色,目测之下,粗略估计也得有百八十斤,这还是生铁锻造下的重量,如果换成比生铁更坚硬的材质,那么,这柄巨锤的重量,还会成倍增加。 她只有十来岁,身高不到四尺,手提五尺长的巨大战锤,怎么看怎么怪异。 对比之下,给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顾周围投来的惊诧和骇然,李丽只是看着客栈门口的位置。 爹爹说! “阁下风月齐芈,功高德劭,此一去,小丽还托阁下多加照拂,新年前,我在南阳城东八宝客栈,扫榻相盼。” 明天就是除夕,她和王晨昨日晚间就到了这里,可是,爹爹却迟迟见不着面。 李丽有些着急,爸爸,年前,也就是今天和明天,会来吗? 李丽自顾思绪颇多,半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她正对面的三楼,正有一个黑袍少年,低头俯视着她。 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血色战锤上。 眼神深处的贪婪,浓郁的近乎化成实质。 灵器,不会错。 利光暗藏,大巧不公,锋纹自生,灵性昭彰。 错不了,这柄战锤,就是一把传说中的灵器,而且,还是一柄品相大佳的极品灵器。 不想,如此武道奇珍,竟被,竟被稚龄丫头任意亵渎。 可笑,可衰。 想到这儿,黑袍少年眼珠一转,瞬时胸有成竹。 伸手一招,身后左右两名黑衣大汉其中一人急忙附耳聆听,也不知黑袍少年说了什么,黑衣大汉躬身,连同另一黑衣大汉,同时退走。 大约过了半刻钟,整个八宝客栈,前厅内堂,食客住户,上下三层的多达数百个客房,就在这半刻钟内,莫名其妙的人去楼空。 此时,此地,除了二楼,凭栏而望的李丽,就只剩下三楼,居高临下的黑袍少年,以及他身后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的食阁。 竟然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丝杂音。 而这一切的发生,只有短短的半刻钟。 不得不说,这黑袍少年,当真是手段通天。 有侍者或小二,从外面缓缓关闭了八宝客栈的两扇大门。 将这一处空间,尽数隔绝。 “恕在下冒昧,敢问小妹名讳?”黑袍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李丽身边,看着这个明显在胡思乱想,也不知天马行空想什么的小姑娘,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浓郁的欣赏和喜爱。 英颜妙体,柳筋丰骨。 好一个资质绝佳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黑袍少年心念转动,一开始的想法,刹那间变成了另一种打算。 从对宝物的贪念,变成了对人的贪念。 不论是黑袍少年良久对她的注视,还是之前半刻钟内八宝客栈里的变化,李丽压根儿就没有去关注,更别说什么发现。 直到此刻,才在黑袍少年的问题下回过神来,转头看去。 剑眉心目,胆鼻厚唇,头顶紫金冠,身着黑纹袍,举止敦儒,言辞文雅。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正是英气十足,活力四散。 就只是这一副面相,任何人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亲近几分。 无它,俊呀。 李丽眼睛一亮,好看,很帅气的小哥哥。 “我叫李丽,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黑袍少年一愣,按说,她不是应该自称小女子的麽?怎么一口一个我啊我的,随即又恍然大悟。 想必,是方言吧。 想通了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发自肺腑的啼笑皆非,还真是个小姑娘,藏不住话。 又突然感觉,对待一个小女孩儿,还要使些心机手段,是不是……太可笑了,太可恶了。 “在下吴星,比小妹长几岁,若是小妹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吴大哥。”言语中玩了一手顺杆子往上爬,这一声小妹,无形中,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吴大哥? 李丽想起了爹爹说过的话。 男女之间,除了真正血缘关系,或者姻亲关系之外,凡是叫哥哥妹妹的,全都是流氓,男流氓,女流氓,这种人,都该打。 李丽斜了一眼吴星,这看起来表面光鲜的公子哥儿,原来是个小流氓,想占我便宜,哼。 脸上带着疏远,“不知,这位吴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吴星臊眉耷眼,心下大窘,玩砸了。 这小姑娘看起来没心没肺,没想到,还是颇有心机的嘛。 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李茂之前无意中的一句话而已,要是没有这句话,说不定以李丽小小年纪,没心没肺的性格,一声吴大哥早就叫出来了。 有因有果,因果之说,不可说,不可言。 收敛心神,吴星自有他的目的,“在下观姑娘于武修一途天资绝佳,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山野丫头,没娘,爹爹也只是个私塾先生,烧火洗衣,扫地通沟,耕田耙地,种棉插秧,哪样离得开我?哪里有什么师父。” 吴星呆怔片刻,随即又欢喜。 这丫头命不好,听起来只剩下干活了,好在她没有师父。 吴星声音中带着莫名其妙的惊喜,“姑娘如今已修到了力境中段,内劲圆润通融,功体小成待进,根基夯实牢固,若无名师指点,实则是一桩天大的遗憾。” 他终于说出目的来了,可看到她傻愣愣的模样,又摸不准她在想什么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李丽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全然发自内心的疑惑,呆萌呆萌,一句话问的吴星险些崩溃。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是真的听不明白呢?还是听不明白呢?或者听不明白呢? 难道,是故意耍我?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在下的意思,若是姑娘当下没有良师指导,在下愿从中做个人情,为姑娘推举一位当世大德大圣的名师。”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星隐晦的,扫了一眼血色战锤。 “你是说,你要给我找师傅?”李丽一声惊呼,满脸满眼的不信,看在吴星眼里,变成了**裸毫不掩饰的轻蔑。 “怎么?不妥当?或者,姑娘以为在下说大话?”吴星胸口中冲上来一股怒气,小小丫头,道行浅薄,眼界倒是颇高,忍不住胸膛一挺,露出一份前辈高人的架势来。 刹那间,黑袍无风自动,哗声大做,双手背在身后,仰面看天。 样子摆的不错,挺像。 李丽明白了,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她想起这几天虽然跟着王阿姨在山林中试炼,却只有轻飘飘动手的机会,没有半点儿危险可言。 你既然说要给我找师傅,想必,功夫定然在我之上咯,如此说来,李丽跃跃欲试,并且马上就付之行动了。 右手中的血色战锤向旁边一抛,啷当声中,似乎将整个二楼的走廊都震的晃动了几晃,她这个动作,看的吴星眉头狠狠跳动了几下,脸色黑如锅底。 如此奇珍,你竟然? 气死个人了。 转过头来,气愤和惊讶的眼神,正对上李丽充满自信的脸色。 “喝!”李丽不等吴星拉开架势,就抢前近身,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轻飘飘,又势大力沉的捣向吴星胸口,在这一拳之下,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咻声,隐隐是破空之声。 吴星淡然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砰! 手臂拦截,吴星噔噔噔倒退三步,甩了甩疼痛的手臂,惊诧万分,“小姑娘好大的力气。” “再看这招。”李丽羞涩一笑,纵身而起,两只手臂化成残影,秀气的拳头刹那间击出七七四十九拳,笼罩住吴星面门。 狂风骤雨,大开大合,气势猛烈。 吴星万万没有想到,她一个看起来十多岁大点儿的小丫头,居然如斯刚猛。 这一点,他没想到就对了,平常姑娘家,即便是身负武力,那也是怎么好看怎么用,怎么华丽怎么使。 但李丽,能以平常来考虑吗? 显然不能,话说,跟着什么样的人,学出什么样的本事。 谁让哑刀王晨,修的是刀,走的是霸道刚猛的路子呢,虽然修为上,李丽还没有学到她的十之一二,但气势,却学足了六七分。 吴星一时托大,被逼落下风,羞愤不已,却也被激起了胸中豪气。 你的力气不如我,内力也不如我,安敢如此辱我? 内力运转,沿着经脉攀上手臂,激荡之下,黑袍双袖似乎被充满了气体,鼓胀,粗了整整好几圈。 嘭嘭嘭! 两人拳袖相交,硬碰硬,李丽爆炸性的力量被黑袍衣袖无形的力量化解开,然后拳拳到肉。 这两个人的战斗,几乎没有声音传出来,但就是这么无声的战斗。两人的动作,却像是野兽相互撕咬,粗悍,野蛮。 吴星一张俊脸臊的通红,就在李丽七七四十九拳打完,短暂的空隙之际,看准时机,一拳打向她肩头。 这是他一直被动防守之后,主动的首次出击。 面对这一拳,李丽不避不闪,不防不挡,似无视他的拳头,反而是一拳打向吴星胸口, 这是第五十拳,也是最后一拳。 不管是谁的拳头先到对手身上,那么,战斗立时分出胜负,挨了这一击的人再也没有还手之力,是可以预见的。 两人不管不顾,眼里只有彼此。 谁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晨,静悄悄的站在李小怡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她真的很静,就像是一块木头,就像是八宝客栈这座建筑物当中的任意一块木头。 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不知道几时来的,十多天不见,她没有丝毫变化。 黑头发黄皮肤,精巧的五官,一样的男青长衫,一样的背着厚背泼环刀。 砰。 吴星和李小怡的拳头几乎前后间同时打在了对方身上。 吴星倒退两步,身形轻微的晃了晃,但也只是晃了两晃,脸色潮红,顺着后退憋了一口气,便立即回复原状。 李丽却是整个身体都向后倒飞出去,落地之后一个懒驴打滚,这才站起来,已经站到了王晨身旁。 脸色通红,更多的是脸上的兴奋。 不爱红装爱武装。 我不爱读书写字,更不爱绣花做红,我就爱打架斗殴,刺激,相当的刺激,老爹,你可别怪我,也别打我。 心中想着,李丽不顾身上的疼痛,就要再一次出手,却被王晨一把拉住。 王晨看了她一眼。 傻妞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较量? 你知不知道他的内力修为,比你要高出多少倍? 不顾她眼里的祈求,将她拉到自己背后,把目光投向了对面脸带怒气的吴星。 “前辈何人?可是要插手麽?”吴星心里明镜,这女人能在自己的安排下悄无声息的进入八宝客栈,甚至,还不惊动外面的侍卫。 她一来,就将小姑娘拉到背后的做法,简单粗暴的说明了她要做什么。 不插手,难道插脚吗?嗯,意思是一样的。 他这一问,不过是抛话引话,问她一下缘由而已。 第十一章呸,渣男 这时候,吴星也明白,他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 眼前这个大嘴巴女人,就算不是自称李丽小姑娘的师父,那么,也是她的师门长者。 一步错,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打算。 既然图不了人,那就,只能图谋灵气了。 刚才的所有话和争斗,随着她出现一拉,眨眼之间,全都成了无用功 除非刚开始就全力出手,强取豪夺,不生出惜才的笨蛋心思,说不得,这会儿早就抢到灵器跑出好几十里地了。 而现在,既然这修为不明,穿着士生长衫的怪异女子跳出来插手。 这柄血色的灵器战锤,想要的话,看来还要花费一番功夫。 不过,尽管他看不透王晨的修为,也知道王晨比他修为更高,否则,也不会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一声前辈了,就算知道这些,吴星也并不如何急躁,因为,灵器,他有绝对的把握得到。 对于吴星废话般的疑问,王晨眼神清冽,不含丝毫情绪,一言不发,淡淡的直视着他。 她不说话,配合着把李丽拉到背后的动作,很清晰的表达出一个意思。 你在说废话,你是傻瓜吗? 等了半晌,她不仅不说话,反而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吴星异常俊郎的脸庞徒然通红,心下迅速的升起一股似跳梁小丑般的强烈屈辱“哼,好大的威风!师哥,有高人撑腰,还烦劳师哥活动活动筋骨,小弟不才,从旁掠阵。” 吴星前一句冷哼是对王晨说的,然后屁股一转,弓着身子,后一句异常谦卑的话,是对着三楼他之前站立的走廊后面的食阁说的。 南阳城东的八宝客栈,整体建筑是一座六角宝塔,天井回圆的建筑。 客栈大门敞开,正面,是方圆七丈的酒食大厅,圆,方,六角,八角桌,林林总总七八十张之多,同时容纳三五百人吃饭,是轻而易举的。 而酒食大厅之上,抬头仰望,只能看到三层,每层六边的楼台,而在这三层楼台栏杆之后,每个边都有三间食阁。 算起来,这八宝客栈,单单明面上的客房,就有六,十二,十八,三乘以十八,五十四间之多。 据说后院还有还有更加奢华,比天井客房高大上不知多少倍的豪华客房,都是独门独户的院落,具体数目,就不得而知了。 吴星在二楼楼台上,恭敬的对着正对面的三楼说话,言语落下,他刚刚站立的后面,三间客房居中一间,缓慢的打开房门。 缓步踱出来一个赤袍青年。 温文尔雅,润良如玉,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看起来,比吴星还帅。 他身后跟着一个男童,十来岁的年纪,只是面相上看,差不多和李丽一边大小的样子,男童怀里,抱着一柄火红色的长剑。 他就站在楼上,并不下来,俯视着二楼的三人,其中,包括他的师弟吴星。 “没用,退到一旁。”赤袍青年一边淡然的对吴星说话,一边淡然的眸子浮上凝重。 楼下这个穿着怪异的女子,修为境界他看不透。 这种情况,若非和他同境界的武者,就一定是超越他这个境界的武者了。 赤袍青年双眼微微一眯,随后睁开,眼里的凝重变成了锋冽。 有意思,什么时候,这俗世里,随随便便就可以碰到这等层次的高手了? 没想到,出来一趟,本想躲开一些糟心的事,顺便散散心,可不仅撞见了可遇不可求的灵器,还遇见超脱凡胎的武者。 也对,毕竟那个小丫头手里,可是攥着一把灵器呢。 灵器呢。 要是没有高手在背后撑腰,她怎么能?怎么敢? “敢问,姑娘尊号?在下是御剑一脉玄月山玄月剑舍内门四弟子,孙宸。” 王晨心中一动。 玄月山?可并不在这南阳府地界,而是在南阳府以北的清河府,听说,这玄月剑舍的掌舍尊者,还是一位先天剑心的灵境大拿。 王晨刹那间就知道了他的来历,她不开口说话,也没法儿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先天缺陷,还是后天经历,她的声道,不能用。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交流。 时日流逝,王晨伤势恢复十之六七,属于她这个超脱凡胎的武者威能,或者说玄奥,自然也就回来了。 抬起右手,在身前一抹,丹湖波动,有淡淡的青烟,在面前虚空中组成一行小字。 ‘汉京王家,御刀一脉哑刀王晨,孙宸,须知人器同心,破之斩法,此时不与我速速退去,还待何时?’王晨的话毫不客气,你一介剑修,打哪门子灵器锤子的主意啊,拿去卖钱?还是送人情? 真真是人心贪婪,千分惊怖。 同时,这句话中,还埋下暗伏,须知,御之一脉,最看中的,便是器人同心,但凡其中一方生出异心,那么,武道修为,便从此止步终生不得寸进。 兵器,都是很忠诚的,除非是那种成了精的兵器,否则,是不会有异心的。 这里说的其中一方,九成九,说的是人。 “如此珍器,自是能者得之,王晨,叨扰,童儿,取剑。”孙宸淡淡的说,然后考虑了一下下。 “剑名红山,长三尺三寸,宽两寸八分,重二十九斤四两,赐教。”孙宸似正人君子一样的人模狗样,做派做足了剑客之间的友好交流。 王晨脸上煞气一闪,无耻之尤,见到宝贝就挪不动步,先是阴谋诡计,计谋不成变强取豪夺,如此行径,与宵小强盗有何不同? 还能者得之,还赐教? 呸,渣男。 不要脸的王八蛋,先吃你姑奶奶几刀。 猛的抽出背后泼环刀,持刀在手,王晨气势陡转,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散发而开,本来冷冬数九的天气,而在八宝客栈中,竟有一种置身于三伏天的炎热感觉。 片刻后,此地另外三个人都感觉到了。 而吴星和孙宸明显感觉,在他们眼里,此刻的王晨,就是一头暴龙,一尊洪荒猛兽。 泼环刀铁环叮咚当啷中,快速的在身前斜拉而过,一道半丈长的藏青色刀气,惊雷电掣中,罩向孙宸面门。 八宝客栈二楼,王晨面前的楼道护栏无声无息的粉碎,变成了漫天碎末,飘飘洒洒落向一楼酒食大厅。 而在刀气之后,紧跟着王晨拉出残影的身形,跃空扑向孙宸。 “玄月剑决,流星剑雨诛……” 孙宸话没说完,半丈长的藏青色刀气,已经罩到了面门,当即闭口不言,红山剑擎在掌中,刹那间舞出数不尽的剑尖。 以点破面,看起来凶杀万分的刀气,被他就这么轻飘飘破去。 王晨本来也没指望这道刀能够为难住他,孙宸看不出她的修为境界,可他的修为境界,王晨可是看的清楚。 气境九层,大圆满。 所以,后面还跟着王晨本体。 就在孙宸破开刀气的同时,王晨到了,泼环刀举过头顶,恶狠狠的斩向孙宸。 不,不是斩,是砸。 不是用刀背砸,而是用刀锋,这一刀劈,被王晨生生用出了砸的感觉。 孙宸浑剑格挡,只听到一声似乎要撕裂人耳膜的巨大轰鸣,孙宸整个身体炮弹一般向后飞了出去,巨响声中,将身后客房连门带墙壁砸了个稀烂。 人影,不知所踪。 刹那间,又从后面的废墟中冲了出来,蓬头垢面,长发横呈,灰尘遮袍,狼狈万分。 气境八层,好,好,好。 甫一接触,孙宸就感觉到王晨的修为了,脸上带着惊天的杀机,目光死死锁定王晨,动作奇快无比,一道深红色,烈日一样灼目的剑光,离剑而出。 好贼,既然你不顾面皮,须怪不得我了。 人,活的就是这张脸。 孙宸扪心自问,虽是自家存心不良,却也是有话有收,若是你规矩切磋,那么就好打好收,然而,你一刀就将我打的乞丐都不如,那就没得说了。 即便不是不死不休,也要你这八层气境,胆大妄为的女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孙宸双目通红,更何况,养育十年的持剑童子在刀气中生死不知。 此仇此恨,也要有个交代。 不论是奇巧多少,我自以力破之。 王晨不管不顾,只是用刀锋蛮力狂砸,数十下砸碎了剑气,又砸向孙宸的脑袋。 孙宸怒发冲冠,干就干,怕你吗。 转瞬间,就看到一道红影和一道青影,往来东西,呼啸南北,径剪上下。 巨大的刀剑碰撞之声,络绎不绝。 八宝客栈算是倒了血霉,内部结构被这两人破坏的不成体统,一塌糊涂。 吴星目瞪口呆,这还是女人吗?貌似大老爷们都没几个这个彪悍狂躁的。 李丽目眩神迷,这才是王阿姨的实力。 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她,好生厉害。 却不知,随着时间拖延,王晨脸上闪过浓郁的不自在和憋屈,六成实力,打起架来,还是别扭啊,要是实力尽都恢复,一刀就能将这个玄月剑舍的内门弟子分尸成碎片,哪用打的这么辛苦。 李丽自是不知道这些,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一场干架的原因是什么。 只以为是这个小伙子看重自己,想给她介绍个师傅而已,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武者重宝,灵器战锤的原因。 眼前刀光剑影,李丽血脉偾张。 捡起战锤在地上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咚的一声巨响将吴星思绪拉了回来,转头看去,不由的是啼笑皆非,就想爆笑出口。 又觉此时气氛不对,生生忍住了,实在是,实在是此刻的李丽,太可爱了。 只见她托着战锤在头顶呼呼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圆圈,这才握着它,大踏步冲向吴星。 锤头高举头顶,和她的体型一对比,活像是一只蚂蚱,举着一只蟑螂在飞快的跑。 刚才有过一番交手,吴星知道,这丫头的实力,已经到了力境中期圆满,只差一步就到了力境后期。 他自己是力境后天巅峰的修为,在内劲上是完胜这个小丫头的,可是,这丫头的打法异常暴躁,跟和师哥对打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候,他感觉,这女人,应该就是这丫头的师父了,虽然这丫头自称没有师父,可是,指不定是她撒谎呢。 还有,李丽有兵器,还是武者梦寐以求的灵器,吴星却没有趁手的兵器。 兵器,是用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用来增强武者实力的,而且,兵器的质量越好,增幅越大,更别说是武者人人都梦寐以求的灵器了。 所以,吴星严阵以待,丝毫小觑她的心思都不敢生出。 第十二章爸爸,他欺负我 李茂骑在花驴上,泰然自若,闭着眼睛自我冥想。 时正乱世。 木汉国皇家无道,远忠贤,亲奸佞,关于这一点,二十年前,李茂见过大皇子之余,就隐约看出苗头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场改朝换代的征伐来的这么快。 而且,还是上头南汉王廷君王下的旨,着灵汉国带头讨伐。 这样看起来,二十年前,据传言,灵汉国长公主凤入王廷汉京,嫁给南汉陛下做了皇后,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了。 王皓,方烈,果然是你们两个老匹夫,葬送了我木汉古来二十六皇的大好江山。 李茂缓缓睁开眼睛,射出两道肃杀的灿然光芒,随后又慢慢闭合。 二皇子,你终究,还是没听我的劝。 也不知,你自以为的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人之根本下,让你的草包大哥登上大位,落的如今局面,你是后悔呢?还是无悔呢? 草民李茂自说自话,忧国忧民,但是,哪里有半点用处?但愿有一天,草民能够为木汉河山做出点贡献吧。 李茂内心深处,对于家国情怀,看的格外的重,格外的深。 对于家,他能够二十年如一日的枯守,能够不生出星点不耐烦的照顾儿女,甚至,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一直守候他们到自身百年之后,可见一斑。 对于国,若不是当年…… 他甚至有拼去这一条性命,也要入仕,全力阻止奸佞乱臣,祸国大贼。 虽然其中又生了变故,入仕没能成事,可这二十年来,李茂山多少次夜不能寐?多少次茶饭不思? 那是真的数都数不过来了。 平头百姓,忧国忧民。 可笑的很,滑稽的很。 可笑吗?滑稽吗? 国,就简单的一个字,说起来也就是简单的一个字,可这个字当中包含的情怀,却是天有多高,就能有多大。 他想当兵,从小时候就想,无奈,他却是独子,老李家的独苗苗,不能成事。 但是,他想当兵的念头,却从没有断过,少年,青年,壮年,甚至到了中年,真正断去这个念头的时间,应该是三十岁上下。 那时节,妻子林丽娅难产过世,紧跟着爹娘也相继辞世,他左手抱着七八岁的李立,右手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李丽,才熄灭了当兵的想法。 两个娃儿要抚养,没办法。 谁都不知道,李丽哺乳期的那一年,李茂过的有多糟心。 每天从外面弄回来的一罐罐羊奶,牛奶,马奶,都是李茂踏破了脚掌,十里百里从无数人家牲口身下亲手挤下来的。 李家坪,江家坡,刘家坎,孙家洼,赵家崖,王家河,甚至远处的江口镇,中山村,大石寨,三郎乡…… 儿子和女儿一天天长大,李茂一直以来想当兵的想法,越加的淡了。 然而,到了现在,他的这份心思,又有些萌芽的苗头。 国家正逢多桀,岂不正是用人的时候?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不是吗? 否则,李茂记忆里,也不会在扎辫子的国家败亡之际,跑去皇宫捉住皇帝和太后教训一顿,还给他们指出逃亡的方向了。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几句名言。 约德尔人曾说过,我深深的爱着你,超越了所有的情,我的祖国。 凯特尔人曾说,任何不尽一切力量挽救局势和皇帝的人,将为历史和祖国人民所唾弃。 博克人说过,谁反对陛下,我就反对谁。 李茂真的是博学多才,一瞬之间就想到了这么多名人名言出来,还有很多,就不一一说出来了。 其实,小立有一句话说的不好,愚忠,从来都是贬义词,并没有褒义词这个说法。 但是,换一个角度去想,它就是不折不扣的褒义词,况且,它不是指单纯的某一个人,而是国家。 忠,不论是聪明的忠,还是愚忠,只要对象是国,而不是某个人,都是褒义的。 皇族,难道全都是酒囊饭袋? 不,至少皇族中,二皇子是足够优秀的。 李茂安坐驴背,满脑子都是国家情怀,李立手牵驴绳,做着童儿的职责,僧人在驴屁股后面跟随,扮演着随从的角色。 交了三块钱的入城费,三人一驴,施施然的从东城门进了城。 南阳城很大,常住人口逾百万。 城北,是府衙及一众官署的片区。 城西,是南阳城最美丽的地方,山川河流,湖泊深林,应有尽有,独门独户的深院,错落有致,那边,居住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或权,或势,或力,或财。 城南就比较复杂了,城南还有个别称,叫做贫民窑,居住的,都是这个城市生活在最底层的那部分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城东,则简单一些,生活居住的,都是一些中产阶级,城北城西,人们去不了,城南,他们又不削去,或者提起城南贫民窟,城东的绝大部分之人,都是一脸鄙夷吧。 这里,也是李茂熟悉的地方,不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从今以后,三人来时的路,还有李家坪的地界,就在南阳城正东方。 耳边渐次嘈杂,李茂睁眼,发现已然进城。 烟柳花桥,车水马龙。 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热闹非凡。 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密密麻麻,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耍把式的,卖糖葫芦的,衣服,饰品,小吃,作画的,卖藏头诗的,五花八门,言之不尽。 行人不断,挑担赶路的,驾牛车送货的,赶着毛驴拉货车的,驻足观赏景色的,也是说不全说不完。 国家风雨飘摇,对于普通老百姓,却没有多大的影响,先不说灵汉国地处木汉西方,而南阳府处于木汉东方,当中还隔着清河府和花龙府,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就算打过来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百姓心言,皇族换不换人,干我屁事,若是换了人,管饭吗?不会吧,我去操呐个心干啥。 毕竟,满脑子国家情怀的傻瓜笨蛋,除了李茂,这个国家,还有几个? 李茂不去想脑子里的乱七八糟。 南阳城,我回来了。 这一来,也不知这天下皇朝归属。 这一来,也不知修为通神或泯灭。 这一来,也不晓前途渺渺路咋走。 这一来,也不晓究竟是对还是错。 罢,来都来了,再想这些,非但娘们唧唧不似男子汉,更凭白污了心境。 “爸爸,咱们的行程是?”李立转头问道。 “八宝客栈,你妹子在等我们呢。”李茂不低头,随口回答。 “爸爸,不是儿子说你,您就放心让小妹一个人远行?您心咋就这么大呢?要是路上出点啥事,您老人家不得后悔死?”李立嘟囔。 李茂一偏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要你教训你爹,让你去就赶紧走,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看你真是胆儿肥了,不给你收一收,还不知要多飘。” 李茂抬起右脚就踢了出去,本来想踢他的屁股,可是这花驴虽然真的是一头驴,长的还蛮高大,这一脚,踢到了李子孝后腰上。 “走就走白,踢我干啥。”李立嘴巴里嘟嘟囔囔,脚步却明显加快了很多,脸色也不可遏制的浮现出激动的潮红。 小妹,三年不见,你可想大哥? 僧人眼观鼻鼻观嘴嘴巴紧闭,老僧入定,这样的对话,这小半天的路,听了不少,可再一次听到,仍旧有些脑袋发蒙。 这看似兄弟,实则爷儿俩的两人。 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时间不长,半个时辰后。 八宝客栈门口,李茂翻身下了驴,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客栈,还有门口左右各三,共六条威猛大汉的阵容。 右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因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客栈关门不说,这门口六条保安,嗯,保镖是干什么的?吓唬人?不是!守着什么事?是什么事呢? 侧耳倾听。 客栈内叮叮咚咚,打的很热闹,很激烈,又是谁在斗武?不会是大嘴巴王晨吧? 李茂想起了王晨的脾气,瞬间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她可是,不由分说夹起妹仔,拖着他就走!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会落在身上的鞭子!全然不顾男女大防,对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炮筒子脾气…… 那可是个直娘。 这里面打架斗武的人,是王晨的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李茂急了,你惹事儿没关系,你怎么不想想你带着我女儿呢,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这,不是害人嘛。 右眉狠狠地跳动几下,也不管六个护卫究竟是做什么的了,抬脚,闷头就想往里冲。 “吴家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六条大汉目光冷冽,不带情绪。 随着说话,手中刀剑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就豁命狠斗的架势。 “吴家?家主是吴如意还是吴朝云?”听到李茂这句不咸不淡的问话,六个黑衣大汉不由脸色一凝。 此人,是谁? 六人中的带头大哥一步出列,拱了拱手,笑脸相迎,“这位公子请了,吴家尚且是如意家主当家掌权,朝云公子忝为少家主。” “如意家主老而弥坚,如今,当有耄耋之年了,还曾健朗?”李茂脸色平淡,眼中带着一些惊诧,这老妖怪,耄耋之年了,居然老而弥坚,还没退下去。 “承公子吉言,家主颇为硬朗。” 客栈中,打斗之声越发大了,李茂也越加急切,再也没心思和这六个汉子闲话,很随意的对六个人说道,“你们六个,站到我身后来?” “公子,莫非您想要强闯?且不说瞬时身心皆伤,恐性命不保,还请公子三……” 黑衣大汉一句话没说完,就看见面前这个英俊潇洒的蓝衫青年深呼吸一口气,接着一句话咆哮而出。 “里面的人,还不住手。”八个字,每个字都像是晴空中的一声炸雷,轰隆隆响在八宝客栈的上空。 六条大汉就站在李茂身前,顿时,身心皆伤了。 首当其中,刹那间口鼻俱都溢出鲜血,噗通噗通纷纷坐在地上,满心满脸的震撼。 其实,不单单是他们震撼,跟着李茂的李立和僧人又何尝不震撼? 乖乖,这是什么招数?威力如此巨大? 我佛门中有狮子吼和真言术,貌似,也做不到这样的效果呀。 先不说外面之人的心灵震荡,李茂一句话之后,只看见一柄巨锤,哐当一声将八宝客栈的两扇大门砸了个粉碎。 数十块破碎成不足四尺的门板碎片,在四下里砸起数十处烟尘灰云。 紧接着,李丽小小的身子拉出一道黑线,飞快的跑出,锤子倒飞而回,被她用肩膀扛着。 几乎是尘云升起的同时,已经站到了李茂三人身前。 李丽迟疑,试探的叫了一声,“爸爸?” 看着李茂点了点头,李丽随即就扑到了李茂怀里,反手一指。 “爸爸,他欺负我。” 看着李丽此时的状态。 蓬头垢面,不知何时粉碎成碎片蝴蝶的衣袖下,手臂上的青红於紫,还有嘴角鼻下已然干涸的血迹。 心疼之时,看到八宝客栈中,有黑色人影极速向这边掠过来。 李茂眼中,猛然爆起一抹无法遏制的……惊天冷锋。 杀机毕露,疯狂滋生。 第十三章此仇不休 吴星的全部情绪,都充斥着一股浓郁到化解不开的羞愤,屈辱。 刚才外面的一声大喊,并没有阻止客栈里四个人的对打。 只是没想到,这个声音,似乎蕴含着无法言喻的魔力,正和他打的激烈的李丽突然一锤将他逼开,撇下他跑了。 怎么?看不起我?故意臊我? 所以,他想都没想,紧跟着一脚,凌空飞踢了出去。 李茂红着眼睛,咧嘴傻笑,张开双臂,迎接这个才阔别十多天的女儿。 虽然才十多天不见,他,想死她了。 却发现,李丽背后,更有一道黑色身影,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凌空一脚,踢向李丽后心。 任谁,在这种时候,被人欺负,然后看见老父亲赶来的时候,防备心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下降几分,而后面这个黑袍少年人,趁着这当口,全力踢出一脚。 这一脚的威力,怕是平常力境后期的武者都要全力以赴,一个不小心就要挂彩。 李茂的性情,家国之念,根深蒂固。 别说宝贝女儿受伤,即便是被人骂,他都会勃然大怒,更何况黑衣少年的这种行为。 李茂眼含煞气,左手将李丽拉到背后,右手猛的夺过李立手中的铜色长枪,纵身一跃,就迎了上去。 哼,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胆子来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小王八蛋,谁给你的勇气? 李茂跃在空中,丹田内力疯狂涌动,刹那间充斥四肢百骸,筋骨皮肉,变年轻的容貌似乎越加俊郎,整个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貌似蒙上了一层光韵。 右手中的铜色长枪,斜斜横扫。 平平无奇,风轻云淡似乎没用力气。 吴星心底一声冷笑。 呸,你就装。 看这新来的家伙一副面貌皮相,比他大不了几岁,居然敢这般自大,真真是不知死活之极。 他五岁被入世游方的玄月剑舍长老看重,收做亲传弟子,仅仅四年,体境大成,到如今方才十年,就将一身内力修至圆满。 在整个玄月剑舍,被誉为进境最快,武力最强的年轻一辈第一人,他才不信,这穿着文士长衫的青年,比他还厉害。 简直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简直是,简直了。 他面目上看起来老了点,大约十七八岁,但那是功体所导致,他的真实年龄,才十五岁。 所以,吴星只是在心底冷笑一声,就毫不在意的继续踢了出去。 他有把握,这一脚,即便不将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一脚踢死,起码也会将他踢成残废。 想法很美好,现实。 很残酷,相当的残酷。 虽然像李丽这样,十多岁的年纪就内力不俗的天才,不说恒河沙数中屈指可数,却也是凤毛麟角,等闲绝难遇到。 但李茂,怎可用常理来看待? 他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可实则,却是实打实的不惑之年了。 李茂手中铜色长枪和吴星一记腿踏,毫无花假的结结实实对撞。 蒽! 吴星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腿外衣袍瞬间撕裂成碎片,整个身体比去时还快数倍的速度倒飞而回,先是砸在二楼的楼沿,紧接着掉到一楼大厅。 一张八仙桌,四五条长椅,被他砸的稀烂,甚至,地面上都被他砸出七八条指头粗的裂缝,绵延至周围的四尺方圆。 反观李茂,只是顺着来路退了回去,又一次退出门站在八宝客栈门外,李丽几人身前。 蓝色袖袍顺着双手向两边一拂,劲风四散,随即归于平静。 李茂右眉微皱,脸上极快的闪过一抹惊讶,这股力量,确实比他强大了太多,几乎就是力境圆满,才能打出来的力量,不想,吴如意这个孙儿,居然拥有这等修为。 实在是不容易,吴家,看来更进一步的机缘,就应在这个黑衣少年人身上。 若不是七十二变可以瞬间打出自身极限力量的三倍,说不得,今天只怕就要出一个大大的洋相。 他皱眉,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快到所有人都发现不了,随即右眉如故,脸色也恢复平静。 抬脚就进入了八宝客栈的大门中。 吴星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数次都重新倒了下去,几次挣扎,喷出几大口鲜血,将他胸前的黑袍染成了深紫色。 直到此刻,他眼中切齿的阴郁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半点也没有停下来。 此人,直接就是一个妖孽。 他可以肯定,此人的武道境界,绝对不到气境,还停留在力境,因为,如果此人已经到了气境,抖手便是澎湃真气,那么,他方才一脚,别说碰到他的人,甚至连兵器都碰不到,就会被震飞。 而事实上,他不单单踩到了铜色长枪,更是狠狠的一脚踏在了他胸口上。 这才让他震惊,就算此人是力境圆满的武者,可是为何,此人的力量,比他大这么多? 吴星都计算不出来,他与李茂力量的差距,似乎,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与成年人在比力气。 他也只有功夫想到这里,再没有时间去想些别的,是因为蓝衫青年,已经大踏步来到了他身前。 李茂来到吴星身前,伸出一只手掌,就要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目的,只是想把他敲晕过去而已。 毕竟,这孩子还算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这样天纵之资般的武道修为。 更何况,吴家,对于李茂来说,并不陌生,他并不想和吴家闹到不能调和的地步。 可惜,他的这个动作,落在别人眼里,却完全不是简单拍晕这么简单的事了。 孙宸虽然和王晨相斗没有停下,但客栈门外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入耳,他就在一直用眼角旁光盯着吴星。 想不到兔起鹰落,事情片刻间,就眼花缭乱演变成了这样,突然间看到李茂手掌悬在吴星头顶,在他眼里,这绝逼打算毙了吴星,孙宸心胆皆裂,百忙中一声大喝,声震屋宇。 “泼贼,尔敢!噗,玄月剑决,大衍诛魔剑。”深红色的鲜血,噗的一声喷在红山剑上,只见一口红山剑剑柄不动,剑尖疯了一样点在周围空间。 王晨脸色通红,气喘剧烈,青袍更是破破烂烂,这时候,只见面前出现了一轮半径三尺多长的深红色烈日,快速的向她胸口砸过来。 泼环刀瞬间立在身前,刀背铁环贴在额头上,刀锋向外,丹湖沸腾,真气不要钱似的输出。 孙宸本人,则是身子调转,活像一头巨大的苍鹰,从三楼扑向大厅的李茂,速度快到了极致,空气中,俨然只能看到他拉出来的一条赤色残影。 右掌化刃,真气外溢,抡圆了胳膊,狠狠切向李茂脑袋,他的样子,就像是用一把锋利的西瓜刀,全力去劈一个成熟的西瓜。 “泼贼,你该死。”孙宸脸上带着浓郁到极致的强烈恨意,眼眸子中,一股股后怕,还在来回激荡。 要是吴师弟但凡有个好歹。 他知道,回到玄月剑舍,重则,被长老活活扒皮,生生打死,轻则,也会被逐出师门,自生自灭。 所以,不论这个蓝衫青年什么来头,什么背景,什么关系,除非他孙宸打不过这个蓝衫青年,那结果自然另当别论。 否则,这蓝衫青年,今天必须死。 孙宸喊出该死的同时,掌刀,也将将到了李茂脑袋上。 咔嚓!噗! 须弥之间,生死之时。 在这一瞬间,李茂只来的急猛的扭开脑袋,将丹田全部内力,集中到肩头上。 肚子突然传来一股栾筋似的剧痛,那是丹田力量被全部抽离,点滴不剩的结果。 就听到咔嚓一声响,李茂险险将脖子给生生扭断,接着一声闷响,孙宸这一记掌刀,像是白刃切在了李茂肩膀上,不仅仅将衣袍切开,更是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刀痕。 鲜血淋漓,皮肉翻飞。 身体也在同时,被这一掌打趴下,整张脸都埋在了地上。 “爸爸!” “爸爸!” “茂生公!” 三声惊呼响起,李立李丽脸色瞬间煞白,僧人也是脸色大变,声音响起的同时,三人从客栈外同时飞奔而来。 王晨眼光如电,目呲欲裂。 瘦弱单薄的身体疯狂应付着玄月剑决之大衍诛魔剑,同时一阵剧烈颤抖。 李茂站起身来,脸上被鲜血覆盖。 状似厉鬼。 鲜血,覆盖了他的表情,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浓浓戾气,直欲化成实质。 孙宸双掌握拳,一拳一个将李立和李丽打的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一腿横扫,砸在僧人架起的双臂上,和尚也没能幸免,呕血倒退。 随即又一次化掌为刃,目标,变成了李茂山的脖子。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模一样的架势,倒像是要把刚刚没完成的目标给接着完成一样。 孙宸双目赤红,脸色狠辣,这个时候,他的理智,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唯一的想法,就是整死眼前这个一脸血污,人不人鬼不鬼的青年。 孙宸将李立和李丽打吐血的时候,李茂眼中的戾气突兀深邃,变成了杀气,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只是在往昔年间伤过人,这辈子,更是连伤人都没有过。 他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迫切想杀死一个人,斩断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眼看着,掌刀在视线中越来越大,李茂的做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不单单不去防御,更甚者,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铜色长枪都给丢了出去。 这一刻,孙宸脸上露出浓浓的嘲讽,吴星眼带快意,剩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神色大急,甚至绝望。 李丽更是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砰! 但见,李茂的身体纹丝不动,反而是孙宸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翻翻滚滚在空中抛飞出去。 狠狠的撞进了十几米以外的二楼客房,再无声息,生死不知。 尘土飞扬,喧硝而起。 王晨一刀劈开红山剑,正好看见这一幕,正自三楼飞奔而下的身体登时怔住,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和所有人一样。 呆若木鸡,宛如石化。 第十四章闲着没事,我们去找麻烦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论是心知肚明的王晨,僧人和李立,或者是不清不楚的吴星,李丽或者门口的六条大汉。 他们谁都没有看见,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导致这般匪夷所思的结果。 或者可以说,此地,凭借修为,稍微能够看清楚的,就只有王晨一个人,可她转头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孙宸像破麻袋似的吐血倒飞。 所以,谁都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然后,所有人的第二个反应。 震撼,极度的震撼。 孙宸的第一记掌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按照常理来说,或者说的直白一点,就自然规律来说,李茂应该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差距,不说是天地之别,也绝对是不可以道理来计。 李茂竟然是打破了常理,打破了自然规律,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如何不让人心灵震颤。 这意味着什么? 不去说此地的一众小辈,王晨可是清楚的知道,李茂的修为,不过力境中期而已,这本身就出乎王晨的意料了,尚且来不及震惊,又看到了这一幕,孙宸的武道修为,那可是实打实的气境圆满。 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无视修为质量,一个内力,一个真气,无视修为数量,以微弱到近乎百倍的差距,将孙宸一举重创的? 电光火石之间,真真是活生生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奇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丽。 心灵上的干净,她并不如何惊讶,或者也可以说,她根本就没去考虑这些东西,差不多就是李茂将孙宸重创的同时,就已经跑过来扶住了李茂。 李茂站立良久,突然张开嘴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再也站不住,一个屁股蹲坐了下去。 看到一旁和远处担忧,冷漠肃杀的眼神似烈阳融雪,迅速的温和下来,轻轻摇摇头,嘴上说道,“没事,各位不必担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诚实的身体不断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和虚弱,让李茂心中急迫和警惕到了极处。 修为,真的是太弱了。 还有,就在刚才,若不是战斗经验碾压,若不是功法强绝,若不是抢先出手。 那么,今日,必死无解。 想不到,仅仅一个气境,真气修为的家伙就如此的强悍和难以抵御,要是换成灵境,修灵力的对手呢? 恐怕,光是武者威压,就抵不住了吧,更遑论出手。 那时候,怎么保护儿女? 难不成…… 不,老子就算死,也绝不妥协。 更何况,武者的世界里,挞练的江湖中,有些时候,就算你想妥协,人家都不会给你机会。 一根手指头都把你按死了,你还想妥协?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退一步海阔天空? 开什么玩笑,做梦呢吧,该醒醒了喂。 想到这儿,李茂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李丽的脸蛋儿,又看了看远处的李立。 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修复伤势。 良久,门口的六条汉子才反应过来,带头的一声咆哮,“你们几个瞎了还是傻了,还不赶紧把两位少爷抬回去疗伤。” 剩下五个汉子这才如梦初醒,撒丫子飞奔到二楼从废墟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孙宸,抬着他和吴星就要灰溜溜的消失在门口。 “站住,让你们走了吗?”李立轻喝,脸上带着冷漠,就在六人怔住,不能走不能退之时。 “揭摩法师,我二人全力出手,彻底灭杀此八撩,为父报仇。” 二人正要动手,李茂虚弱的声音传来,“住手,放他们走。” 李立二人一愣,随即退到一边,憋屈中,眼睁睁的看着六人抬着吴星两个人离开。 又过了良久,后院前门冒出来一个个或老或少的脑袋,都是八宝客栈的经营者。 或者说是打工的小二侍者。 掌柜的,一般都不在这里,八宝客栈的掌柜很是有些手段,这间客栈,不过是她手底下不大不小的一间产业而已。 然后,有许多工匠轻手轻脚的进来维修,谁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扰了此地的几个人。 这活儿干的,有些憋屈。 从始至终,李茂都没有睁开眼睛,剩下的诸人,也都是原地打坐,没有移动一步。 李茂闭上眼睛,七十二变缓缓运转,丹田化成九道吸盘,随着时间的流逝,散布在身体中的内力便顺着固有的轨迹,回流到丹田中央。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茂睁眼,从袖口中掏出一节只有一半的野山参,胡乱干嚼生咽下去,再一次闭上眼睛。 曾经听说,战斗是最好的修炼。 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李茂并没有切身感受过,一直到了现在。 难怪,难怪会有这等说法。 破而后立,这道理和体境时,突破极限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人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原有的修为在身,冷不丁的失去了修为,干涸的身体会自主的去找回消失的东西。 同时,可能害怕再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所以,只有身体承受的住,它会尽可能的多去做一些储备。 这一点,不由人,也由人。 有些矛盾,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内力在点滴恢复,李茂山左右无事,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往昔的神话故事。 据说,鸿蒙初生,天地初开的第一位天帝,有七十二个儿子,乃是七十二只金乌,也就是七十二个太阳。 七十二变?七十二? 李茂是被一阵爆竹声吵醒的。 睁眼,打量。 还是在八宝客栈的大厅中,四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喝酒的划拳的猜谜的…… 他若不是看到了,愣是没听到。 在他周围一丈方圆内,没有一张桌椅,更没有半个人,一丈之外,其中一张方桌上,李立,李丽,僧人,王晨四人一个人一个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周围的食客,倒有大半在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人,可奇怪的是,这四个人,反而没有一个人看着他。 李茂挑了挑眉,心下苦笑。 这事儿整的,该说啥好呢。 站起身来,活动有些发麻的胳膊腿,肩头传出隐隐疼痛,歪头一看,已经包扎好了,还打了个典型少女派的蝴蝶结。 破烂蓝衫外面,套了一件白袍,想来,脸也应该洗了吧。 伸手一摸,果然。 李茂走过去,将李丽抱起来,自己坐在她的位置上,把她放在怀里,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肚子很配合的传出不满。 确实是饿了。 边吃饭边闲聊。 他这一恢复,就是整整一天一宿过去,今天是除夕,现在是巳时三刻,倒也马上吃午饭了,他没有错过时辰。 李茂心念电转。 除夕?这么说起来,过了今天,可不就整四十岁了,他出生在除夕,冷冬数九的。 娘在的时候,就常说,你说你出生在什么时候不好,非要出生在大过年,也不嫌冷。 想到娘,李茂山脸上浮上思念。 常言说,四十而不惑。 不惑之年,说的什么? 既然选择,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不该有选择或者后退的心理。 辨明是非,无有疑惑。 “王姑娘可知,日前血碧云纹服的剑客,乃是出自何处?” 王晨自然知道他会问,这本就是应该的,就昨天打成这样,估计这两个人,日后除非其中一方被灭,万没有同存于世的可能。 ‘玄月山脉,玄月剑舍,第四弟子,大号孙宸,御剑一脉,剑号红山。’ “玄月剑舍?孤陋寡闻,姑娘可知?”对于李茂的问题,王晨想也没想。 ‘山门立千里之外清河府,开山立舍始于除本舍众人,外人不得而知,行于江湖,闻走武林,依稀千余年,有传闻,开山师祖,乃得道剑仙坐下持剑童子,孰论真假,仁者见仁,当代掌舍,剑号岚虹,乃御剑一脉灵境大成之剑灵真人,据说,百余年前离山寻法。’ 清河府,玄月剑舍,岚虹真人。 李茂多少了解了,他知道这些就够了,就像王晨所说的,不是本门之人,外人,又能说出来多少? 王晨能说出来这么多,想必,还专门为此做了一番功课呢。 李茂一直认真听着,听她说完,沉思良久,这才眼珠一转,口中底不可闻的呢喃,“这么说来,此番仇恨,需要……” “爸爸,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李丽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她说她听不到李茂说话。 “多嘴,快点儿吃饭,吃完了跟我出去一趟,闲着没事,咱们去找麻烦。”李茂笑的有些邪,看着众人一头黑线,李丽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头吃饭。 南阳,城东,吴家大宅。 是高门大阀,是厚墙深院。 门口两个大石头狮子,威风凌凌,霸气的不得了,两个壮汉左右守门,目光如电,来回扫射。 常年没有访客的吴家,今日里,来了两个不算客人的客人。 说是客人,实在是一年到头,不对,三年到头加起来一千零九十五天,也不见得会有一两天有客人上门。 又说不算是客人,实在是这两个人不走寻常路,不去大门口,反而来到了围墙处。 这两人,自然是李茂和李丽。 正是戌时二刻,头顶的天空都黑了一个时辰了,大半夜,偷摸儿,不似好人。 李茂原来准备午饭之后就来,然后琢磨了一下,将时间改到了晚上。 李立吃过晚饭,言说有事,并不来,僧人,这和尚就是李立的跟屁虫,怎么可能来。 至于王晨。 哑刀之名,怎会和尔等宵小共事? 自然是不削来的,所以,能来的不能来的全部算上,也就只有这两父女了。 李茂和李丽打扮的一样,黑衣黑面,只留下两个眼珠子在黑夜里发光。 跳上墙头,李茂拉过李丽,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小丽,你去吧,爹给你望风。” “爸爸,能行吗?我怎么琢磨不靠谱,背后总是有股凉嗖嗖的感觉,不是好兆头。” “怕什么,有你爹给你把风呢,我李茂的女儿,不应该胆子小啊。” “胆子小?我胆儿太大了,爸爸,你在这边看着我的。” 李丽藏在面罩下的脸也不知啥表情,总之,上半边脸通红,怼了李茂一句,说完,一个鹞子翻身,就进去了。 李茂右眉一挑,面罩下的嘴角,勾出一抹灿烂,这丫头,不愧是老子的女子,愣是要得。 两腿一滑,又落回围墙外面。 刚刚落回地面,就听见吴家大宅里面锣鼓喧天,火光通明,一声接着一声的大喊不间断的传出。 “有贼啊!” “抓贼啊!” “有贼进来了?速度禀报家主。” “他在那儿,快抓住他。” “说你呐,你他奶奶的傻了。” “哎哟喂,贼人厉害,打他不过。” “我说,你这啥意思?贼人来了你给他让道儿?” 男人的大骂,疼痛的嚎叫,女人的尖叫,头儿的咆哮,乱糟糟一团。 李茂灿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卸下,就突然冰冻,右眉狠狠跳了几下。 这谁家傻女娃子,真是有本事啊。 也不敢耽搁了,从怀里掏出六七八九个火折子,吹燃了看也不看就扔了进去。 然后就老实不客气的等了起来。 第十五章往年的惊人回忆 片刻钟后,李丽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出来落在了李茂山身边。 面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脸上写着不满和纠结,“爸爸,不是说给我望风和接应吗。” “是啊,爹可不就是在接应你吗。”李茂神色自若,稳如泰山。 李丽脸上更加的不满意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怨道,“这叫接应?爸爸,你一把火差点儿给我烧死在里头,我就琢磨,我该不会是你捡回来的吧?” “胡说八道,怎么样?引出来没?”李茂摸了摸李丽的头。 “就在围墙后边呢,爸爸,你说我们要怎么打他,你说就是了,我去打,面罩给我,我的刚才丢了。” 原来,李茂给李丽的任务就是,把吴星这个混账玩意儿给引出来,然后给他一顿毒打,打完了再光明正大的找麻烦。 这顿打,不过就是个利息而已。 从大门进去,是没办法做到这点的,白天过来,也是没办法做到这点的,这才是李茂将拜访吴家从下午改到晚上的根本原因。 只是没想到,弄出这么大动静。 “小丽,附耳过来,你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李茂在李丽耳边嘀嘀咕咕,李丽听的眉飞色舞。 听完李茂的话,李丽点头如鸡啄米,双眼发光,也不需要什么面罩了,小身子一跃,就轻飘飘的再一次翻过围墙。 说是围墙,也就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架扶梯,怎么着都上不去。 可对于李家父女来说,有,不如无。 李茂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浮面,取下面罩,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攥在手里。 纵身一跃,跳上墙头。 然后就稳稳的站在墙头上,不言,不动,淡然看着院子里,眼前的动静。 李丽再一次回到吴家大宅,迎面正正对上吴星如欲喷火的眼睛。 “左有凶煞在天,右有红霞遮月,胆大妄为的李丽,血光之灾登时临头,你,还敢回来?不得不给你道一个服字。”吴星端正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腿上放着一柄长长的宝剑,身后左右燕翅形站着两排,二三十号劲装大汉。 黑色短装,手持武器。 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没有任何一个人,神色中敢小窥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 别的不说,刚刚变故,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碰到这小女娃儿的一片衣角。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二三十号人高马大的汉子,愣是没有一个人,是这个小女娃儿的一合之敌。 奇怪的是,吴家主事之人,反而没有一个人到场。 面对吴星色内厉茬的叫嚷,李丽只是慢悠悠的摇摇头,轻轻说道,“吴星,你摆开这么大的阵势,就为了对付我一个人?” “方才扰乱,就只是,区区你一个人?” “怎么,我一个人还不够?就你身后这一匹匹莽汉,你自个儿数一数,谁能拦得住我?”李丽不削的摇了摇头。 霎时,二三十号汉子个个牙关紧咬,怒容满面,紧握拳头,青筋毕露。 嚣张,这小女娃子,当真目无余子。 吴星同样听的气氛不已,可他说不出来什么,这话虽然狂妄,但,却是事实。 站起来,拔出长剑。 一汪玄冰似的冷冽荡漾,带着一丝隐隐的邪恶阴寒,冰冷四散。 所有劲装大汉,有一个算一个,不约而同齐齐打了个寒颤,后退一步。 这把剑,有些邪门。 站在墙头的李茂原本平淡的神色,渐渐浮上凝重,不过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连这一丝丝凝重,也转眼放下。 这是,打算下杀手? 哼,吴家,不去说吴星这孙子辈,即便是吴家主当面,他,又敢吗? “李小怡,你的锤子呢?”吴星坐着,似爱抚情人一样轻抚着剑身。 “对付你,不需要。”李丽露齿一笑,见眉不见眼。 老爹的话还在耳边,这时候不要说是一把有些奇怪的剑,就算是神器,又怎么样,她也是无所顾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绝不会有丁点儿顾忌。 李丽纵身跃起,一脚踢向吴星胸口,全然不把宝剑放在眼中,似乎,她就是把自己的腿交出来,让吴星砍下去一样。 吴星好悬没气的背过气去。 李丽,小娘皮,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就算你背后有蓝衫公子,他武功高强,你就能这么**裸的嘲讽我? 当我真不敢砍下你的腿吗? 欺人太甚,需,怪不得我了。 这一刻,吴星打定主意,只要李丽当真敢把腿伸过来,他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李丽一条腿将将送到吴星剑下的时候,一声大喝,蓦然响起。 “住手!” 住手的是吴星,这个声音,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听,可李丽却没有他这样的顾虑。 依旧我行我素,一脚踏在吴星胸口。 吴星脸色错愕,他想不通,为什么爷爷在这个时候叫停。 直到李丽一脚狠狠踢在他胸口,犹如蛮牛撞击的强大力量传遍全身,呕血倒飞之时,错愕的表情才转变成惊怒。 为什么? 爷爷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叫停? 难道就白挨了一脚? 没人回答他。 人群外面,一栋房屋的拐角处,走过来四个人,当先一人,身材魁梧,双目如电,鹤发童颜,老当益壮,神色凝重。 老者身后,跟着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一个不算熟人的熟人,红山剑孙宸。 老者是吴家家主,吴如意。 吴如意很气愤,大年三十,所有人都在欢天喜地的准备过新年,却在这个时候,下人禀报有人闹事。 闹事就闹事吧,闹完事还不走。 想干什么? 所以,他放下手里的事情,大步流星就过来了。 看到李丽的第一眼,不知怎么的,吴如意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所以,他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想也没想,就喊出了住手两个字。 毕竟,不说别处,就单单只是这南阳城,也有太多,他整个吴家,惹不起和不敢惹的人。 一步步走近,看清了李丽的相貌。 吴如意原本有些愤怒的情绪,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留下满心的震惊,加上十足十不带水分的恐惧。 这丫头,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吴如意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他恐惧了二十年的,风和日丽的下午。 南阳城东南两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南阳府下各大郡城,几乎都在这两方。 西方,是一片沼泽地,中央坐落着方圆七十多里的大湖,叫做千利湖。 一个利字,是数不清的名贵药材,是不知名的水生野兽,这般空手套来的横财,多少年来,吸引着无数人前去冒险,可沼泽地是虚无的麽? 剧毒的瘴气,野兽的攻击,沼泽的吞噬,无数人,用无数条性命,才使这个地方凶名昭昭,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南阳城北方,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虽然里面物产富饶到了极致,但这里还有一个名字,惊神涧。 惊神涧周围,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天坑,大的甚至有直径百丈,这些天坑,直通地下。 地下,搞不夸张的说,又是一方世界,所以,这地方的价值,不言而喻。 惊神涧的凶险,同样也是昭昭凶名,广传在外。 人类世界中已知的野兽,凶兽,这里全都有,甚至这里存在的绝大部分,是人类社会中没有记载的。 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更不知道这些凶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千利湖和惊神涧,普通人进都进不去,就算是普通武者进入其中,用九死一生或者十死无生来形容,绝不为过。 一个人,想要上进,想要发展,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说起来,其实很容易。 但是,一个人,想要带着一群人发展,带着一个家族发展。 一技之长?不过是个笑话。 这个时候,要么家族中有力,有很强大的武林高手,要么有势,家族中有达官显贵,再不然,有钱,富可敌国的庞大财富。 显然,吴家没有。 二十年前,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吴如意年近花甲,修为力境大成,冒险进入惊神涧,寻找再进一步的机缘。 没成想,机缘没找到,反而惊扰了不认识的强大凶兽,那是一头深红色的老虎,身形比普通老虎大了两倍还多,一口牙齿,形状同宝剑一样。 吴如意赶忙逃命,慌不择路,竟然去到了惊神涧的最中央。 闯进了人家的陷阱里。 然后从暗处走出来一男一女,女的双指斜斩,吴如意眼中非人力能敌的老虎凶兽,瞬间爆炸成漫天血雾。 这一男一女看都没看吴如意一眼,径自转身走了。 吴如意视线中最后的画面,定格的,是这两个人的相貌。 吴如意回过神来,看着场中盈盈而立,一脸无所谓的李丽,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这小女娃,和当时似神魔般的女子,像足了九成,既然她在,那么…… 吴如意左右看去,看到了静立墙头的李茂,这个时候,他波动的心境,刹那间平静下来,从容不迫的拱手说话。 “魁首大驾,有失远迎,望祈恕罪。”吴如意声音高亢,不含情绪。 “哦,不意吴家主亲临,晚辈无才无德,何敢恕罪二字。”李茂话是这么说,但站在墙头的身子,动也不动,哪里有晚辈的觉悟。 “如此良宵,不知魁首大驾?”吴如意神色淡然,二十年前惊神涧魔神一般的女子男伴,可不就是眼前,往昔的兄弟会魁首,李茂麽。 “日前八宝客栈,令孙与小女一番冲突,令孙是个人才,小女,却是吃亏不少。”不管吴家一众人知不知道,反正李茂知道前因后果了。 缘起因由,只是,见利起恶心。 李茂冲李丽眨眨眼。 “赔,一百两,不,一千两银子。”李丽正要说一百两银子,又看到老爹猛瞪眼,一百两瞬间变成了一千两,她感觉,是不是有些多了。 吴如意哑然,没有半点纠缠,“朝云,取两千两银票。” 这当中的故事,李茂不知道,二十年前他们两口子在惊神涧,对突然间闯进来的恶客不值一晾,全然没有去关注,也不知道这恶客的样貌姓名,但,另一个当事人,却不可能不管。 吴如意当日看到的一男一女,女的是这女娃儿的母亲,这一点,现在已经肯定了。 男的,可不就是墙头李魁首麽。 甚至,二十年过去,李魁首的相貌,还是一如二十年前,半点变化都没有。 所以,别说李家父女此来只是要钱,即便是将吴家这一家子赶出去,鸠占鹊巢,吴如意也会乖乖的照办,不存在迟疑。 这就导致了。 李茂父女此时抱着两千两银票,还在傻愣愣的发呆。 太顺利了吧。 李茂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虽然,他还有后手,可是,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大概,貌似,根本没用上好吧? 怎么会这么顺利? 不管事实如何,此行的目的是达到了。 所以,李茂父女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径自回转去了。 第十六章姑姑来,王晨走 大年三十,吴家内厅。 有资格在此落座的,仅寥寥数人。 吴老家主,吴如意,少家主吴朝云夫妇,小公子吴星,以及另外三四个和吴星同辈的公子小姐,加上红山剑孙宸。 孙宸虽然不是吴家人,却是吴家绝对不敢忽视甚至轻视的存在。 “依孙小兄言,今时今日的李茂,实有不俗之武力?”吴朝云眉头紧皱。 孙宸怫然不悦,“少家主,可是怀疑孙某人麽?” 孙宸连吴伯父也不叫了,直接称呼少家主,不满之意,显而易见。 吴星在宗门内的前途,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没看到宗门内上到太上长老,下到外门弟子,都拿他当个宝贝吗。 孙宸这次会来,一来,确实是有意出来躲避风口浪尖,二来,也有意想要巴结一下前途无量的小师弟。 所以,从来这儿的头一天开始,对吴家阖府上下,尽都客客气气,很是亲热。 不意,竟遇见这等事。 孙宸生了一肚子闷气。 一半是因为李茂。 还有一半,是因为没眼力见的吴家,以他的武道修为,毫不客气的说,放在江湖中,不说泰山北斗,也绝对是一方大枭。 为何会对区区吴家低声下气? 为何又会处处维护傲气冲天的吴星? 此时听到吴朝云的质疑,竟有些压制不住满心的委屈和怨气。 “孙小兄稍安勿躁,朝云绝无此意,只是事到如今,朝云心焦神乱,竟胡言乱语,万分愧疚,父亲,您怎么看?”吴朝云匆匆而言,居然是没了主意,只能求助于父亲。 足见,一个会武的李茂,给了他多大的震颤和遑然。 “爹,区区李茂山,值当的吗?”吴星神色不削,语气漠然。 对于吴星满脸的不以为意,吴朝云这个当爹的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吴如意抢先了,“区区?星儿,爷爷是如何教导你的?休要小看任何人,即便是破衣烂衫,即便是足不裹履,亦要心生谦卑。” 吴如意先是毫不客气的教训了吴星一通,然后在除了吴朝云之外,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解释,“星儿,爷爷从来没有当众数落过你,私下更是没有,你道为何?” 吴星自知,长这么大,爷爷从来都对他关爱有加,真真是做到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种训斥,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吴星只是楞楞的,下意识的摇摇头。 “因为你争气,不过志学之龄,武者修为便凌驾于吴家所有人之上,也包括你的爷爷,若你始终有此机缘,我吴家,有望三五年之内再拔高数筹。” “因为你争气,所以爷爷向来宠你。” “但是,若你骄纵的性子不改,我吴家,总有一天,也会尽数葬送在你手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此间因由,我已尽知。” “李茂有一女,名叫李丽,手中有一把灵器血锤,星儿,爷爷问你,可是你见猎心喜,主动挑起的争端?” 吴星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孙宸,当即脸色严肃,对于爷爷的问题,不得不答。 “是。” 孙宸不痴不傻,吴星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一眼,他岂能看不到? 瞬时心下郁结,如同吃翔般难受。 原本亲密无间的师哥师弟,自此,有了隔阂,有了心结。 吴如意的声音继续传来。 “就你眼中的区区李茂,你可知,当年他手无缚鸡之力,以其弱冠之龄,一无背景,二无附从,便生生在这诺大的城池,闯出兄弟会魁首之名。” “用你的话说,不说这区区南阳城,即便是三千里南阳府,何人不惧魁首令?” “你当,这都是假的吗?” 吴如意一声咆哮,震耳欲聋。 良久,吴如意在心中补了一句。 何况,老夫亲眼所见,李茂山的内子,那小女孩儿的娘,更加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绝巅强者。 心里说了这句话,这才说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星儿,明日随孙小兄返回宗门,若无家族传讯,断断不可自作主张私自返回,丝毫违逆,逐出家族,永不收录。” “关于此事,就此定论,都散了吧,朝云留下。” 吴星一张脸煞白,逐出家族?永不录用? 意味着不单单将他逐出家门,更是要驱逐出家族,就连吴这个姓氏,都会被收回去,而永不录用,不只是他,还要加上他子子孙孙身后千百世,都不可以用吴这个字作为姓氏。 如此惩罚,真比杀了他,还要沉重万倍。 一时间,吴星竟然走不得路,任由兄弟姊妹扶着他离开大厅,脑袋里还是浑浑沌沌,不知天地上下。 直到大厅里所有人都退走了,吴如意这才轻轻说道,“朝云,给你二弟传信,让他回来。” “爹,信上如何说?”吴朝云脸色煞白,梦呢般的问道。 吴如意沉吟良久,这才苦涩的说道,“就说,吴氏败灭顷刻,速归。” 声音沉重,嘶哑,鹤发童颜的脸庞,光洁的皮肤赫然浮现上数道皱纹,这一刻,吴如意老爷子,似乎苍老了数十岁。 大年初一。 所有人都在欢度新年,有李茂一行五人加上一头花驴,行走在没有几个人的街道上。 大半个时辰后。 南阳城西,一条小溪边。 李茂看着眼前的深宅大院,以及大门上烫金的李府两个字,感慨良多。 昔日少年,意气风发,目无余子。 虽记忆深广,似浩渺烟海,小有成就,但更多的,却还是骄横跋扈,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麟麟男儿,终究,惹上了泼天的麻烦。 就算不甘心,他也不得不离去,躲开麻烦的中心。 李茂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若不是爹娘安在,若不是丽娅。 当年,李茂山即便是身死当场,都不会后退半步。 很多时候,一件事的走向,和初初内心里的打算,往往都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身上背负着一些责任的时候。 是无奈,反过来说,又是一种幸福。 就像当年离开南阳,是因为一份作为儿子和丈夫的责任,一如今日,再回南阳,亦是一份作为父亲不得不为的责任。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不想老天爷作弄人,不期然间,把儿子拉进天下大势,把女儿拉进风雨江湖。 早知迟早有一天我会回来,当年何苦把我逼得走投无路? “爸爸,这里是?”李立一脸惊奇,李府,难不成,这里还住着啥亲戚?没听说过啊。 “哎,这里,是,南阳城里,我的家。”听到李茂这么说,身后几个人都是一脸诧异,家?感情,南阳城里,还有个家? 城西金贵,这一点,几个人在南阳城里待了几天了,都知道。 想要在城西有一套院子,绝不是仅仅有钱就可以的,如此说来。 没有人瞎打听,有些事情,问,是问不出来的,只有时候到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浮现在眼巴前了。 李茂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杵着拐杖,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缺了半条手臂的老丈。 “少主,您,您回来了。”见到李茂浑浊的眼睛光亮大放,似乞丐在路上突然看到了百两银票。 “永叔,您,这些年,过的还好吗?”李茂一声永叔,声音涩然。 “敢让少主记挂,老奴守着家业,苍天垂怜,黄泉路近,终是得见少主归来,如今,老奴功德圆满,此身,此生,已无憾。”老丈煞白的脸色激动的通红,泪水长流,若不是李茂死死拉着,他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茂苦劝良久,才终于止住了永叔激动的心情,一时间也是感慨颇多。 “对了,少主,梦姑娘日前到来,她。”正在向前走的李茂听到永叔的话,顾不得客套,迈开大步,急行向大厅,真的很急,看起来都像是在小跑了。 爹娘尸骨早朽,李茂又没有旁的姊妹。 要说这世上,除了一双儿女,以及俏影鸿飞的妻子之外,他还有什么亲人。 就只有一个。 嫡亲姑姑,李梦儿。 “姑姑。”李茂风风火火来到大厅,果然,大厅里背对着大门,站着一个女子。 听到李茂的喊声,女子缓缓转过身。 在这一刹那,不论是李茂,或者是余下四人,都感觉四周围的光线莫名暗淡了一下。 冰肌玉骨,沉鱼落雁。 雪白的宫装上有金纹刺绣,两只手臂间,挽着一条白色的丝带,轻风下微微律动。 一只金钗,云鬓如墨。 当真是芳姿若仙,风华绝代。 在她面前,似乎光线都失去了色彩,所有人眼中,会自动将不相干的都屏蔽过去,只剩下她的身影。 李梦儿定定的看了李茂一会儿。 她在看李茂,几个人也在看她。 什么叫倾国倾城?什么叫天姿国色? 这才是。 就是有些冷,不论是她的脸色还是眼神,就像一块万年玄冰,就这短短的时间,似乎就要将几个人的眼睛冰冻上。 看不出她多大年纪,说二十岁也可,三十岁也差不多,四十岁也没问题。 “茂茂,你的毛病,都好了?”李梦儿问道,声音清冽,不像是从面前传来,更像是从云端,或者是九幽,跨越无数空间传出来的一样。 “好了,都好了!姑姑,您怎会突然想起来南阳?对了,姑姑,这是我一双儿女,立儿小丽,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你们的,姑奶奶。” 李茂拉过李立和李丽,神情骄傲,很有些献宝似的说道。 “姑奶奶!”乖乖巧巧的称呼。 “嗯,你们叫什么名字?”这个时候,李梦儿浑身的冰冷才消散了几分,温和的声音带着慈祥意味的问道。 “姑奶奶,我叫李丽。” “李立。” 李梦儿沉默一下,“茂茂,这两个娃娃,是谁起的名字,如斯令人惊叹。” 李茂嫩脸一红,心中一动,“你们各自找房间住下,都下去吧。” 他跳过了取名字这个问题。 李茂不是愚昧之辈,姑姑李梦儿原本就不是俗世之人,有什么事不能平日来说?非要挑在大过年来? 还有,就算是姑姑有意探望,为何不去李家坪,反而来到这不出意外平日里没有半个人影的南阳李府? 也就是说,姑姑,根本就没有打算省什么亲,更没有探望的意图。 那么,出了什么问题? 说直白一点,若不是姑姑本身出了什么问题,就一定是,姑姑依附的势力,出了什么问题,从而导致她脱离而走。 不多时,此地,就只剩下李茂和李梦儿两个人,“茂茂,你随我来。” “是,姑姑。” 这一夜,李府之内,两间厢房,昏黄如豆的灯火,亮了一宿。 天还未亮,王晨衣衫整齐,厚背泼环刀照样缚在后背,青衫之内,中衣之外。 深深的看了一眼两间厢房的灯火,转身大踏步离开,没有迟疑,更没有回头。 她没有向李茂山告别,就这么走了。 一间厢房门口,李丽抱着血色巨锤,眼泪婆娑,不错神的盯着王晨离去的背影。 暗影处,李茂背负双手,抬头看天,一声长长的叹息响在胸腔。 他面对的方向,正是王晨离开的方向。 第十七章群雄会聚,乱局开端 她就这么走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或者带着牵挂的走了。 古言说,来去聚散,皆是缘分。 李茂完全意外的一次救人,原以为只是救下一个失足落水的邻家大婶,没成想,她竟是武功高强,深藏不露的武者。 哑刀王晨。 是她,改变了李茂父女的生活轨迹。 从前的李茂,经历过太多太多的磨难,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漫长的生命中数都数不清,唯一没有的,就是一个人,或者一家人,平安平静的生活。 所以,现在的李茂,事实上几个月前的想法都还是。 看着女儿成年,给她寻一门好夫家。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李立和剑门之役的四万将士一样,尸骨无存。 这是上天给他重来弥补这一切的机会。 命运,按照你自己安排的轨迹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在这个轨迹中,如果发生意外,那么,你的安排,就会被全盘打乱。 这个意外,有可能是一个人,又或者是一件事,甚至可能是轨迹中的两个点交叉。 王晨,就是这个意外。 若说初初之时,李茂还有些微的埋怨,但,当他发现妻子林丽娅假死的时候,这点埋怨也就点滴不留了。 甚至,他还有这些庆幸。 庆幸女儿有此机缘,能够遇到王晨。 前后近四个月时间,她因自身原因,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却用所作所为,建立起了深厚的情。 李丽依靠在门边哭的愁云惨雾,李茂鼻子酸酸,一股浓郁的离愁充斥心间。 她对李家父女,有大恩。 根本就是难以报答的大恩。 李茂看着王晨离开的背影融入夜色,摇了摇头,驱散开满身的离愁。 用一句话自我安慰。 离开,其实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 汉京王家,南汉王朝的京都,似乎,距离木汉国并不遥远。 总有再见的一天。 李茂回到大厅,点起蜡烛。 盘腿坐下,他一身白衣,英俊的面貌在昏暗的灯火下稍有些阴郁,毕竟,刚看着王晨离去,多少还是有些情绪的。 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瓷瓶,摊开左手,倒出一颗圆圆的,婴儿手指头大小的金色丹药,“这就是姑姑说的精元灵丹?一粒可抵三五年苦修,凭空增加两成功力?果真如此神异?” 李茂闭着眼,眉头皱起。 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精元灵丹又装了回去,贴身藏好。 依姑姑的话,这精元灵丹乃是草木精华,加上轻灵之气用真火锻造,一粒可立时增加两成修为。 这个时候,还不能用。 李茂自家知自家事,两成修为,以他目前力境中期巅峰的修为,就算不是瞬间提升到力境后期,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修为提升,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被改变的相貌,此时还不行。 收好了精元灵丹,李茂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令牌呈紫黑色,正面雕刻着一杆旗,说是旗,不如说是一杆枪,上面三分之一裹着三角形的幡,幡上锈有九颗五角星。 这个雕刻,叫做九极幡。 这枚令牌,叫做魁首令。 二十年前,李茂以一介文人之身,纵横南阳的信物。 见令如见人。 久违的魁首令,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天地间,出现在南阳府。 竖日清晨,新年的第二天。 李茂推开窗子,一股湿冷的空气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几片雪花打在身上脸上,冰冰凉凉。 魁首令出,九极幡现,君临天下。 群雄会聚,风起云动,权御八极。 ‘魁首令,十五镇当家,于五日后酉阳三刻,齐聚总舵。’ 在永叔手里,这条消息,连同魁首令,远远的传了出去。 李茂来到李丽门前,从打开的窗口看到她正趴在桌子上,眼眶红红,蔫头耷脑的没精神。 “呀,好大的雪呀。”李茂故意做出的惊讶分外明显。 李丽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傻里吧唧的老爹,先撇撇嘴,然后又趴下。 “小丽,出来玩呀。”李茂站在院子里,只是片刻功夫,头上肩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不时响起一声声欢呼。 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快乐的像个孩子。 半晌,看到她还是没动静,李茂干脆进房,一把将李丽粗鲁的拉了出来。 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擦了擦她脸上泪痕绘出的小花脸,语重心长。 “女儿,不受控制的事情,还有太多,王阿姨走了,爹知道你不开心。” “离愁,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的离愁,往往会带给身边的人,学会消弭,是爸爸今天交给你的课题。” “如果不会,就想想昨天夜里,王阿姨跟你说了些什么?再想想,等你在大几岁,还可以自己去找她。” “行了,别苦闷着了,叫上你大哥,咱们爷仨出去堆雪人去。” 李茂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看着她逐渐平静的脸色,满意的点点头。 好孩子,一点就透。 还以为她会去房间找,没想到。 “大哥,姑奶奶,爸爸喊你们。”李丽动都没动,一声大喊吓了李茂一跳,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来到了院子里。 李茂爷仨,李梦儿,和尚,还有永叔。 这偌大的李府,别说婢女,侍女,老妈子这些女眷,就连护院使唤的男子都没有,若不是有老爷子永叔守着,只怕早就荒芜了。 南阳城西,和东南北不同。 这边住着的,都是某一领域拔尖之人,因此,格外注重修身养性,所以,城西反倒是极为贴近自然风貌。 什么都有,江河湖溪,林山石丘,沟涧崖渊,千种花百种树。 其实,说起来,这里除了一条条光洁的卵石大道四通八达,其余的,和村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行人并没有走太远,李府门前就是一条约丈宽的小溪,对面是一片方圆三五里的桐树林,并没有人家。 临出门之际,李茂偷偷塞给了永叔一颗精元灵丹,不说增加修为,只说稍微加强一下体魄就可以了。 他怀里的精元灵丹,除了给永叔的这颗,还剩下七粒。 “你们都没见过我堆雪人吧,嘿嘿,不是我夸口,我的手艺,绝对的,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李茂忙的不亦乐乎,李梦儿和僧人各自站在一颗桐树上,看着下面的爷仨,李立和李丽手忙脚乱的帮忙。 不久之后,一个雪人堆起来了。 弯弯扭扭的身体,多边形硕大的脑袋,鼻子是树皮,眼睛是树枝,嘴巴也是树皮,帽子是一片枯叶。 总之,这个雪人堆起来后,李立和李丽就在不停的笑,就连树上两个人,也露出了久违的欢颜。 “你们自己试试。” 爷仨齐心合力,做了好几个雪人,选来选去,还就只有李立做出来的好看。 “爸!”李立叫了一声,李茂正偏头看去,突然感觉脖子里一阵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是被李丽灌进去一大团雪。 李丽呵呵呵中远远的跑开了,李茂冲冲大怒,从面前雪人的脑袋上扣下一团雪就扔了回去。 堆雪人,打雪仗,玩闹良久。 天上落下的大雪早就小了,这个时候,只有星星点点的雪花纷纷扬扬,就像是为新年庆祝撒下的礼花。 很美,很美。 “咱们也去树上看看。” “爸爸,我穿裙子哎,怎么爬树嘛。” “笨呀,力压冲阳穴,你提气跳一跳。” 李丽深呼口气,小腿一弹,轻飘飘跳起来两丈还高,倒是吓了她自己一跳,慌的手忙脚乱,在空中变成了手舞足蹈。 李茂跳起来接住了她,就拥着她单手虚抓,平移到一颗桐树上。 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从天空中直射下来,照到雪面上,整个大地瞬间变得金光灿灿,耀眼夺目。 五个人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李丽搂着爹爹的脖子,缩在怀里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射下阳光的云层缝隙,脸上满是赞叹,眼神中透露着坚定。 李立数次转头看向李茂,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李茂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雪人,随着他慢慢抬头,眼中的景色在不断变化,小溪,李府,南阳,直至极目的天边。 这都是我木汉河山。 国有巨奸,实为国之伤疤。 幸甚,还有忠贤满腔的臣,民,一颗丹心可昭日月。 他们在担忧,在奔波,在泣血椎心,在声讨国贼。 国家风雨飘摇,王庭摇摇欲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塌,我也该为木汉,做点什么。 五日后,李府,大厅。 十三个人齐聚一堂,左右各六,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张小案,摆满了酒菜。 举杯畅饮,其乐融融。 而最上首,也就是最高处,正是李茂,左有李立执壶恭立,右有李丽按锤浅坐。 门外,院子里,五张席边,几十号汉子吆五喝六,腌臜之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是衣甲鲜亮,军人打扮。 腌臜之声入耳,李茂皱皱眉,衣袖挥动,两扇大门缓慢闭上,将李府大厅独立出来,和外面对比,真如一方不被打扰的世界。 今天是会友叙旧之日。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打搅。 菜过五味,酒过六巡。 “众位兄弟,二十年不见,今朝再会,正所谓,岁月不饶人,老兄弟们,你们一个个的,都老了。” 李茂嘴角始终挂着和熏的笑容,大厅里响起他平和的声音,温文尔雅,声音柔软。 十二个人同时大笑,我等凡人,岂能和时间抗衡?悠悠二十载岁月,如何能不在身上留下斑斑痕迹? “大哥倒还是老样子,一如当年,风采依旧,更甚,犹胜往昔。” “二十年不见,诸位兄弟,可还记得这杯中英雄血?” 李茂长身而起,举杯肃穆。 第十八章兄弟会的当家 “安敢忘怀,此酒,我等兄弟每每午夜梦回才得重温,大哥此话不妥,罚,众兄弟,满饮此罇,哈哈。” 下面十二个人同时站起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方头方脸的大汉回答道。 一声大笑,沧海桑田。 二十年,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人敢说是短短的一段时间。 人生的四分之一,还是年龄韶华,最为美好的四分之一,悠然间,岁月已经滚滚逝去。 一声笑,一杯酒,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茂眼含深情,从下面十二个汉子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他看的是那样仔细,那样的专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还记得当年,十六个兄弟把臂同行,十六位当家星动南阳。”李茂停了停,才声音涩然的说下去。 “二十年后,老七和十三弟,终究是没能履约,哎,两位弟弟……” 众人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第七和十三两张小案,齐声叹息,一股哀愁,扩散而出。 李茂温和的声音逐渐锋冽。 “数日前,我在南阳城外,意外和李正相撞,方知其麾下常年战场厮杀留下精兵悍马三十余万,这一点,在木汉境内不是秘密,你们应该都知道。” “方王二奸,祸国殃民,宦妖霸政,狐媚称朝。” “汉统岂可覆逆,忠良自当奋勇。” “众兄弟,可愿随我,斩奸,除妖,诛邪,铲贼?”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匡扶社稷,清正苍生。” “可应否?可惧否?” “随我将这木汉河山,从昏君国贼手中夺回来,另择明君扶持。” 李茂一席话,字字如火,直烧的人热血沸腾,情难自抑。 “我等唯大哥马首是瞻,何惧之有。”下面,有一袒胸露乳的粗豪大汉,寒冬腊月,浑身上下只穿一条火红色的牛鼻短裤,肩甲,护膝护肘也都是火红色的。 抬起右手,将袒露的胸膛拍的乓乓做响,大声应道。 “不错,正是要跟随大哥,席卷天下,再燃烽烟,何惧之有。” “九极幡现,谁与争锋。” “哈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喝,豪迈大笑。 咕咚咚牛饮之声络绎不绝,辛辣的白酒在这些男子汉口中,真就和凉白开一样,没啥太大的区别,良久之后,众人情绪稍平。 李茂坐在上首,看着这些曾经的弟弟,轻轻问道,“各自手下的备战之师,有多少?” “大哥,当年关山事件之后,小弟秘密潜至天唐水寨,招兵买马,时至今日,共得精锐兵将三万三千人。”说话的,正是刚才方头方脸的魁梧大汉,他在十六个兄弟中,排在第四,叫做郑大山。 关山事件。 这就是李茂为什么会退出十六当家,携妻返乡,并且,不出意外终老一生都不复出的根本原因。 “大哥,我这里有两万人。”老五,金涛。 “大哥,我这里有四万人。” “大哥,我这里……” “大哥……” “大哥,我这里有一万人,一万名,最低修为都在力境的武者。”这个声音一出来,刹那之间,除了李茂之外,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差点儿凸出来,咔嚓咔嚓声传出,却是大家转动脖子,动作猛了一些,顿时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等到看清楚说话的人的时候,众人又不觉得意外了。 说话的人,一身白袍胜雪,头顶紫金冠,面皮白净,相貌堂堂,看上去,年约二十六七。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实际年龄,可是比面相大上整整十岁。 众兄弟中排行第九,百里君。 不是姓百,而是复姓百里,复姓本来就少之又少,百里这个姓,代表着无人敢惹,这家伙就是其中一个。 他背后,有着此地所有人都望而生畏,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概念的强大家族。 “大哥,我这里有六千人,六千杀手,刺客,也都有修为在身,只是不如九哥那边一万人就是了。”老幺,朱孟升。 身材消瘦,面皮黝黑,个头也不高,这家伙二十年前就有影狼刀的别称。 不走寻常路,专门躲在暗处,阴影下,伺机而动,一击必杀,阴,险,毒,辣。 他的刀,不是平常人使用的厚背刀鬼头刀泼环刀,而是小巧的和柳叶一边大的飞刀。 朱孟升说完,就只剩下一个人没说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他身上。 此君略微有些发福,凸起的肚子,浑圆的胳膊腿,腮帮子上的赘肉,还有两个和十三四岁丫头片子一样一样的两个胸。 给人极为强烈的感官震撼。 数九寒天里,全身上下,除了肩甲护肘护膝之外,就只有一条火红色的牛鼻短裤。 头上寸长的头发根根直竖。 浓眉大眼,大嘴厚唇。 他是十六个兄弟中,排行第三,人称赤火手的冯泰。 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冯泰满脸惭愧,一双手都没了放处,干脆摸过一个酒坛子抱在怀里。 “大哥,我初初之时还曾招兵带将,哎,大哥,带兵这玩意儿,我真不行,后来干脆将他们就地解散了。” “这些年,不仅仅木汉国境内,加上周围的灵,严,法,周,江等国,都被我跑了数个来回。” “三月前,终于冲破檀中穴,成功提升到气境一层。” “我敢说,当朝将领,也甭说当朝了,就算是南汉王庭,亦或者是大汉帝国,也当没有任何一个军方统领,能打的过我。” 李茂眼前一亮,这个三弟,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不错!二十年前的赤火手冯泰,能够搅的这南阳府人人畏惧,那么,二十年后,是否能够名震大汉,三弟,以你当前修为,想来,盖世凶星之名,不远矣。” 李茂山给了冯泰一个为你骄傲的眼神,弄的这胖子脸色通红,伸手挠头。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话中的似乎口误,但他们知道,这并不是口误,大汉? 说的是什么?木汉国?南汉王廷?不,不是这样,大哥说的是,大汉帝国。 顿时,所有人血液都沸腾了。 李茂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又说,“北边花龙府,十之八九都落入了灵汉国治下,剩下十之一二,只怕不到月余,便会尽数沦为失地,接下来,就是横在花龙府和南阳府之间的清河府。” “众位兄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有谁知道,灵汉国统兵都督是谁?掌旗将军是谁?副将?勋将?前锋?” 看到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摇头,李茂也感觉在情理之中,好好的,谁去了解这个啊。 木汉国正规军数日间星流云散,深山大泽中,倒是多出了无数的山匪强盗,现在前线战斗的,仅仅只是各地守备军而已。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就不多说这个话题。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当下,你我兄弟要做的是。” “我方才粗粗算了一下,十二镇当家能战之师,合计二十二万。” “九弟麾下一万将士,被我摘了出来,未来军中中高层将领,会在这一万人中出现。” “这个数目,远远不够,南阳城中常驻守备军三十万,这一点你们都清楚,若是加上轮休的将士,南阳城能征之士,四十五万只多不少。” 奇怪的是,李茂分明已经尽可能的将事实说的严重,这帮人竟然没有一个脸色沉重或者吃惊惊诧,吃吃喝喝,毫不在意。 也不知,是心大呢?还是盲目信任呢? 李茂扫了一圈,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家伙,我跟你说这些话,真真是对牛弹琴。” 十二个人嘻嘻哈哈,全没有把李茂这句话听到耳朵里,百里君起身上前,微一躬身,“我们这些人,只管听大哥指哪打哪,要说到琢磨这些道道儿,却是没这个脑袋的。” “大哥当年一杆毛笔,一块令牌,就近乎将整个南阳府变成自家的,那时节,可没有今日二十二万将士,就只有我等十六人而已。” “如今,大哥自负一身修为,早已超过我等大部分兄弟,另多了如斯臂助,岂同凡响,想来,大哥早已成竹在胸,只怕须弥间就可让南阳改名换姓,何故还愚我兄弟。” 百里君眼中神光灿然。 大哥从来都是无敌的,以前如是,更何况现在。 “放肆,我等草民,怎可欺天诓上。” “大哥息怒,小弟知错。” 李茂眼睛一瞪,咋想的,你我一个个平头百姓,即便是手中有些许力量,那也是私人战力,没有官方的认证,你还想着占山为王咋滴?那就不是草民,而是草寇了,呵斥一句。 登时慌的老九百里君赶紧认错。 “你想的太简单了。” “罢,我也懒得跟你们讲太多,各自将手中人马,速速拉到南阳城北郊,惊神涧外,整军,备战。” “九弟,你这边的一万人手,就不要去北郊了,全部乔装进城,告与我知。” “三弟,你留下。” “今日之言,不传六耳,可记住了?” 李茂神色郑重,不忘叮嘱。 “谨遵魁首令。” 十二个人同时起身,抱拳肃穆应答。 “若非一番突变故,那能如今再重逢,诸位兄弟,如今我李茂再旅南阳,那么,就要兄弟们全力以赴的支持为兄了,我等众兄弟,除了要做该做的事,半年后,随我掀了关山,不知兄弟们意下如何?”李茂淡然问道。 “我早有此意,若不是二姐死死按着,十九年前,愚弟就已然冲进了关山刘家。”冯泰一声大喊,喊出了众人的心思。 李茂沉默半晌,这才挥手打断了兄弟们的吵闹,“兄弟们的心思,我李茂深知,自家兄弟,这里也就不说感谢的话了,都退下吧,按计划全力以备。” “三弟,五弟,我见过你们家的小家伙,很不错。”李茂微微一笑,唠了句家常。 “哪里哪里,毛头小子,哈哈,小弟哪里有大哥福分,立儿小丽天纵之资,一飞冲天早早晚晚。” 一般老人家,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女或者孙儿,都会特别高兴,就算是大老爷们,也不能免俗。 冯泰哈哈大笑,胖嘟嘟的脸上乐开了花。 “多谢三弟吉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李茂不动如山,竟然将奉承之词全然接受了下来。 嗯? 他这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包括李立和李丽。 有这么自夸的吗。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做出一副蛮不好意思的样子,应该说,毛头小子,乡下丫头,不懂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云云的吗? 怎么会这么明显的恭维吹捧,你就这么红果果的照单全收了? 想不到,大哥,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真,人不可貌相啊。 就连他自己一双儿女,都眼神怪异的看着他,老爹,嗯,真牛。 李茂看见所有人都在发呆,皱了皱眉,怎么的呢?我没说错话啊。 “咳!” 忍不住咳嗽一声,众人如梦初醒。 “大哥,小弟告辞,三日内必归。”郑大山拱拱手,面如重枣,转身大踏步离开大厅,招呼一声,在院子里四五个大汉的陪同下,星夜离去。 “大哥,小弟告辞,五日内必归。” “大哥,小弟也走了,十日内必归。” “大哥……” ……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光杆司令赤火手冯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厅。 就在所有人离开大厅之前。 每个人耳朵里,都听到了李茂一句轻轻的嘟囔。 “一个月内,九极幡,插上南阳城头,半年内,九极幡插上关山山巅,一年之内,九极幡,布满三千里南阳府。” 顿时,一个个脸色通红,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喷张,步伐,立时快了数筹。 “小丽,立儿,你们回房休息吧,三弟,你来我房间。” 李茂山说完这句话,长身立起,率先而走。 第十九章朝堂,脱胎于江湖 这场聚会,说是聚会,不如说议会来的更加贴切一点。 持续了两个时辰,从酉阳三刻一直持续到亥时末,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子时。 李茂站在窗前,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着天空手指头粗细的弯月,眼神深远,琢磨着心事。 现在的武者,和以往了解的,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同呢?又有什么地方相同呢? 回想以往的了解。 内力积蓄为后天,修炼真气为先天,这是江湖武林人士能够看见的,能够了解到的。 到了后面,则超脱出武林的范畴,说是仙林还差不多,因为后面,是修仙的开始。 先天巅峰之后,则要将真气压缩成液体,叫做元液,这时候的境界,叫做筑基。 筑基之后,要把液体凝成固体。 称作元丹,也叫作金丹。 过去,李茂就走到这里,整个身体变成了个小娃娃,小婴儿,吃饭走路都做不了了,说话被声带死死堵住,说出来的话,变成了咿呀咿呀的婴儿专用语。 于是乎,他活腻味了,选择自爆元丹。 那时候的修行,全部都是从七十二变中自行琢磨出来的,他到死,都没有遇见过一个同道中人。 似乎在那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修行者。 活的莫名其妙,修的更是稀里糊涂。 而现在重新走上修行路。 不论是从王晨那里,还是从僧人口中,也听了这么几耳朵。 体境,力境,气境,灵境。 有些不同,又有些相同。 先说这体境,锻炼自身体魄,以前修炼的时候,可没有这一说,直接就积蓄内力了。 力境和气境倒是好对应,后天和先天。 可这灵境,修灵力,灵力是什么? 到底是不是筑基? 若是,当中也该多多少少有些差异,若不是,这灵境,难不成修行还能有岔道儿? 前人说,大道万千,殊途同归。 应该不会错,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现在去想这些有的没得,平白把脑袋想糊涂了,境界不到,就算想明白,也没有用。 不去想这个,转念又想。 南阳城保守估计,都有四十五万常备军,我兄弟几人麾下满打满算,就只有二十三万可用将士。 一个月时间,海口都夸出去了。 怎么做呢? 驱狼吞虎?合纵连横?栽赃嫁祸?借刀杀人?秉立盟友?…… 嗯,待我回忆一下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先。 身后,房间中央。 赤火手冯泰盘腿而坐,浑身雾气昭昭,寸头上云雾缭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间断的落下,顷刻间就将周围地面打湿了一圈清晰的水迹。 李茂给了他一粒精元灵丹。 并且强制性的让他立马吃下去。 时间不会喊你,它只会偷摸儿溜走。 这一点,人人都知道? 难道,你没有来不及了的经历吗? 冯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自家胖嘟嘟的手背,随后眼中的迷茫逐渐转变。 惊喜,错愕,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三弟,怎么样?”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冯泰抖了个激凌,这才回过神来,偏头看到大哥站在身边,忍不住心中的狂喜,猛的扑过去,伸出双手将大哥抱了个满怀。 李茂浑身寒毛倒竖。 怎么的呢?至于激动成这德行? “三弟,功体可有精进?”李茂推开冯泰,微笑着问道。 “如厮神药,堪称仙丹,大哥,小弟出生入死换来的修为,竟生生拔高了三成,一口气不停的贯穿了三十个穴位还多,修为到了气境三层巅峰。” “恍如梦中,难以置信。” 冯泰一脸茫然,说话都像是在梦呢。 李茂低头沉吟,姑姑不是说,提升两成修为吗?怎么会有三成? 场中一时间颇为沉静,还是冯泰先回过神来,摇了摇李茂,将他拉出思绪。 “大哥,你不知道,当年小弟在法汉国清尸田中寻找机缘,不意遇到一位奇人,他传给小弟一套掌法,临走,也赠了一颗丹药。” “叫做大还丹,小弟服下只是增长了些许内力,和今天这种丹药相比,真如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完全没有可比性。” 大还丹? 李茂山大惊失色,一时间脑袋有些发懵,茫茫然不晓得天地上下。 不怪他这么震惊,实在是,大还丹之名,他可说是如雷贯耳。 这种丹药,是少林寺鼓捣出来的,不仅有大还丹,还有精练大还丹,一练大还丹,一直到九练大还丹,他都曾得到过。 良久,就在一旁冯泰脸上快要露出担心的时候,李茂才回过神。 或者,只是称呼相同吧,并不是同一种。 “三弟,我今天喊你来,除了给你一颗丹药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大哥请言,小弟洗耳恭听,但有所命,万死不辞。”冯泰脸上凝重。 “没这么严重,放松一点。” 李茂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说道。 “你我来自江湖,不知天下格局。” “江湖,朝堂,虽然泾渭分明,是两个不同的势力圈子,但是,归根结底,却还是同根同源。” “如果说朝廷是主势力圈,那么,江湖就是副势力圈,也就是亚势力圈。” “所有的开国皇帝,太宗太祖,都出自亚势力圈,出自家族,门派,地方势力,甚至可能是主势力圈其中。” “毕竟,势力圈太大了,其中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有属于自身的力量,而他们自身的力量,又脱离了主势力圈,沦为了亚势力圈。” “三弟,我和你说这些,就是让你明白,你我的方法,或许可以治理一个家族,一方百姓,或者一个门派,但是,用来管理军队,是万万行不通的。” “因为,这两者之间,存在根本差异,江湖首讲情义,而朝廷,则是截然相反。” 李茂说道这儿,两个人都沉默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干戈灭,骑士消,君臣起,情义灭。 千古不变的道理,谁也没办法圆滑,国家覆灭,然后新的国家兴起,初初之时,尚且遵守着江湖规矩,然,一旦功成,得之,必然伴随着有失。 失去的,就是规矩,还有情义。 换句话,就是元勋,就是兄弟。 “哎,大哥此言,真叫人难受。”冯泰一声叹息,他以前只是浅浅的听过这个道理,此时听李茂完整的揭露出来,却是这样的血腥,乃至残酷。 “难受吧,这就是你我,还有众兄弟,都不能管理军队的原因,只因,令行禁止,法不容情,三弟,你能做到这点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李茂冷声说道。 冯泰猛的摇头,腮帮子上的赘肉跟不上他摇头的速度,啪啪啪的打脸,极为壮观。 自己脸上的肉打自己的脸。 李茂都看的呆了,耳朵里传来声音。 “做不到做不到,难怪常听人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官的,之前还觉的这话好笑,现在想起来,倒是大大的实话了。”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你我十六个兄弟中,能做到这一点的,想来,也就只有李正一个人了。”李茂总结到。 “二哥?哦,是了是了,他镇南都督的名头传出来,至今十四五年,非他莫属了,大哥的意思,是把二哥喊来?” 李茂轻轻的摇摇头。 “非也,我的意思是,咱们兄弟以江湖人的身份,处在两股势力之间,这样一来,既能左右局势,又能避免难受。” “三弟,你帮大哥琢磨琢磨。”李茂右眉皱起,他想起了几个词语,长老殿,供奉堂,客卿阁。 是不是,在军中也可以弄一个类似的地方出来,把这一帮兄弟,都放在里面。 他想这些,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确实是没有这方面才能,直白了讲,就是枭雄气质。 他不想当一个头领,朋友,亲人,兄弟见了他,都要下跪行礼的头领。 他只想做一个掌舵人。 “大哥,这恐怕不行,要是这么做的话,这帮家伙下面的兵卒,将士,岂不要哗变?”冯泰摇头如拨浪鼓。 “嗯,这一节,我岂会不顾,就目前而言,只有你我和九弟十六弟才能这么做,另外兄弟手下将士颇多,断断做不到这点,不行归不行,可以缓慢的抽身,三五个月做不到,一年半载,总可以吧,我们有一年时间,这是我和你二哥之前的约定。” 李茂说完,两人都是满脸沉思。 冯泰想起了什么,“还有,大哥,我们兄弟都抽身事外冷眼旁观,主事者可有人选?” “笨,不是还有小一辈嘛,我看小三小五都不错,小立更是比他们强,兄弟们儿子女儿加起来,二三十号总有的吧。” 冯泰一脸黑线,索性闭上眼歪过头,不看李茂。 有这么夸自己儿子的嘛? 比他们都强,说的好哇。 “嗯,大哥有此打算,小弟极为赞成,合该让他们锻炼锻炼,我们一帮老家伙,为他们打先锋,掌好路就可以了。” “只是,这其中的细节,还要大哥费心想想,不至于挂一漏万,以偏概全。” “大哥安歇,小弟告辞。” 李茂挥挥手。 大家族中,都有长老殿这样的地方,他虽然不是出自大家族,但是见过,听过不少,长老殿里面挂名的。 都是家族中庶出或者旁系拔尖的几个人,当然,也有嫡系,不过嫡系,都是人家从权利中心退下来之后,才会来这里挂名。 家族的庶出,旁系,连接触权利核心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们只有一条路,不论文武,辅助嫡系。 就是这种类似的地方。 他们兄弟,自然不存在接触不到核心,因为这支军队里,真正的管理者,是他们兄弟的儿子女儿。 “实在不行,就干脆去当亲兵好了,我去给小立当亲兵,他们去给自己儿女当亲兵,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李茂嘟囔一句,不去想这件事了,起身走到窗前,正要关窗,又看到了另外一幕。 窗外,淡淡的光线下。 李立和李丽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什么,李茂支棱着耳朵。 还是听不到。 不一会儿,两人快步穿过院子,轻手轻脚的把大门打开一条缝,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这两兄妹,去干什么? 做贼? 李茂很想冲动的跟踪上去看看瞅瞅,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立儿十九,小丽十一,都是大人了。 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管的太宽。 一夜无话,第二日晌午,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大厅之中,李茂就着一盆碳火,拿着一卷书册,安安静静的看书。 第二十章秘术,同归于尽 时间很快到了正午。 李茂独自一人吃喝,也不知怎的,今日里偌大的李府,只有他一个人。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吃饱了随意收拾,起身拉开两扇大门。 寒风凛冽,白雪纷飞。 自眼前宽敞的院子,直至视线的尽头,都是一团团雪花抱成手指头大小的雪球,以极快的速度从天空落下。 它把大地装饰成一片银白,打扮的很美。 李茂看着大雪,脸色逐渐坚定。 既立下决心,便再不迟疑。 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士衫长袍,头带草帽,腰悬长剑,顶风冒雪,向着南阳城北,极速而去。 九极幡,该取回来了。 木汉国四分天下,西边花龙府,北边清河府,南边南阳府,东边林江府。 每一府衙直属七郡,每一郡衙统领七城,城下有七县,县下有七镇,镇下有乡,乡下有村,乡村没有数目,犹如星河星数,数之不尽。 南阳城作为府衙衙都,常驻人口超过百万,城东门到城西门中的直线距离,普通人行走,怕是要走十天半个月。 天气即便再恶劣,永远也阻止不了人类生存下去的本能。 三日后,李茂出现在北城之外。 凛冽的寒风不断呼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举目皆白。 厚厚的云层遮挡天幕,漫天风雪中,天地的光线显得很是昏暗,便在昏暗中,又有片片雪花发出星星点点亮光,美丽的让人震撼。 人流穿插来往,熙熙攘攘比城内更加密集,这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拖家带口,赶着牛车,马车,驴车,驮着全部家当,目的南阳城。 战争岁月,最不缺的就是难民。 木汉国分崩离析似乎咫尺之间,西北方灵汉国大举入侵,短短三月,竟将偌大的花龙府遥遥三千里土地全数纳入本国版图。 百万铁骑丝毫不停,迫不及待的嗷嗷叫唤着继续征讨清河府。 木汉国王庭所在,就在清河府府衙衙都,神都城。 早在月前,王上便携带数百文臣,加上九宫十二苑中数十嫔妃,皇后,储秀宫数十才人,数千宫女儿太监,四万禁卫军,三万御林军,浩浩荡荡迁都到东边林江府。 这一行为,似乎已经放弃了保家卫国。 可笑的是,随行竟没有一个武将。 这年月,忠勇良将都在边关浴血奋战,木汉国此时此刻面对的,并不仅仅只是灵汉大军,而是四面八方数十个国家的征讨。 自半年前开始,木汉国八方边境上,战争处处开花,如火如荼,每一日都有无数精忠报国的大好男儿魂走幽冥。 半年前,李立就是在清河府北,天险剑门关外,遭到王庭国贼的可耻背叛和出卖,才导致四万忠勇将士,尽数葬送边疆。 若不是和尚拼死力保,他亦不能活命。 失望,绝望,尚不足形容李立的感受。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李茂眼下还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出山,仅半月而已。 他现在要去做的,就是从惊神涧中,取回九极幡,既然要揭竿而起,没有竿,怎么能行。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难民,李茂心中长长叹息,他们,何错之有?过年都不得安生,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怜哉,痛哉。 李茂脚步沉重,眼神中透露出深沉坚定。 突然,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看着三丈之外,突然闯进视线中一行人。 那是一头雪白的骆驼,足有两匹成年骏马加起来的个头,高有一乡,宽有半丈,宽阔的骆驼背上,盘膝坐着一个大龄青年,约二十七八岁。 金袍耀眼,金冠刺目。 锋眉冽目,面如重枣,威严惊人。 左右各站着两名童男童女,四个孩子看起来十二三岁,穿着白,红,黑,紫四色衣袍或者裙子,怀里抱着不一样的奇门兵器。 一柄白色拥有三刃的兵器,刀有单刃,剑有双刃,这柄白色的兵器有三刃,寒光森然,三刃之间指头粗细的血槽看起来触目惊心。 被一个白色衣裙的女童抱在怀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血色葫芦,被红衣男童抱在怀里,黑色长鞭抱在黑衣男童怀里,一方紫色的大印,端在紫衣女童双掌上。 五个人同时在白色骆驼背上,还有相当宽阔的空间。 在这城北之外,难民密布的人流中,遇见这样的组合,实在令人惊奇。 李茂右眉微皱,随即舒展开来,向前一步抱拳高声说道。“青云兄,经年不曾会面,一向可安好?” 这位金袍青年,李茂认识,城东吴家,家主吴如意的小儿子,吴青云。 “本座安好,倒是你,兄弟会的大当家,李魁首,你不好,你马上就不好了,鞭来。”一句话说完,吴青云端坐不动,抖动长鞭,顿时,咋见龙蛇飞舞,黑光迎天。 黑色长鞭似巨浪翻滚,自上而下,拉出一道黑幕,斜斜抽向李茂脸颊。 李茂牙齿紧咬,怒从心头起,不就是要了你爹两千两银子吗?不就是烧了你家院子吗?赔钱不就完了,何至于就要打死我? 双腿不动,腰身一坐,屁股前挺,胸膛脑袋向后移开一尺,留海飞舞中黑色长鞭在眼前一闪而过,削断几根发丝。 纵身而起,跃到空中半丈还高,屁股反转,同时锵的一声清响,长剑出鞘,反手就刺到吴青云面门。 叮。 金铁敲击声响起,吴青云右手拿鞭,抬起左手伸出中指食指,向前刺出,中指和李茂长剑剑尖正正对撞。 长剑猛的顿住,寸进不得。 李茂心下惊惧。 这是什么修为?怎么把肉指头修的比铁还硬? 力敌不过。 这个念头升起来,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一方紫色的大印,就在瞳孔中极速放大,目标正是他的额头。 猛的吸一口气,丹田中九个吸盘瞬间将内力全部抽空,又瞬间吐出,力量合而为一,竟然将无形无色的内力渲染成淡淡的乳白**彩,冲进左臂中。 李茂右手执剑,根本来不及放下,只能左手握拳,拳头外面包裹着淡淡的乳白色光幕,包裹着拳头,重重的捣在紫色大印上。 哼,噗。 李茂一声闷哼,随即口中喷血,身体迅猛的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在三丈之外的雪地上,又一次喷出一口鲜血,在雪地上开出几十朵大小不一的血红梅花。 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冲向惊神涧的方向,几个起落,就没了踪影。 吴青云右手一鞭斜抽,被李茂避开,随即长剑刺来,只得左手抵挡,同时,右手中的黑色长鞭换成了紫色大印,不想还是没能奈何他。 拳印相接,无声中对方的拳头上传来巨大的力量,这一瞬间的力量,超出了吴青云预料中太多太多。 一招不慎,非但紫色大印被轰飞,更将他轰的倒退出丈远,反手一掌打在身后的虚空,吴青云倒退的身子诡异的又回到了骆驼背上。 似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这一掌,利用了空气微不足道的阻力。 匪夷所思,可惊可怖。 李茂早早就逃遁了出去,没有看见吴青云这一掌,不知道吴青云和他本身的差距,也因此吃了大亏,险些命丧黄泉的大亏。 吴青云脸上闪过一抹潮红,双颊微鼓,随后又平息下来,眼里是深深的疑惑。 力境中期? 如此这般力量,怎么可能? 难不成,是秘术强行提升? 是了,不会错。 “追。” 吴青云拍了拍骆驼的头,轻轻说了一个字,随即闭上双眼运功,骆驼仰了仰头,迈开四蹄,优雅的向李茂逃跑的方向追去。 它在走,每一步的距离都超出七尺还远。 腿长,就是有优势。 说起来很长,实际上从李茂看到吴青云一行人之后,加上说话的功夫,也不过四五个呼吸而已。 李茂现在很惨,脚下全力奔跑,不敢停下丝毫,口鼻汆血,甚至双眼和双耳都有血丝流出来,体内血管中的血量,在那一拳中,至少凭空蒸发了三分之一,身体内所有的肌肉,也在同一时间萎缩了三分之一。 一阵阵强烈的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眼前白雾迷蒙,视线模糊不清,狠狠地咬破舌尖,顿时疼的浑身一个激灵,脚步快了半分。 前方,密林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 吴青云没有想错,他确实施展了秘术。 七十二变里,唯一一个不允许修炼的秘术,与敌人同归于尽。 瞬间吸干身体里的所有力量,丹田中加上身体里的全部力量,运转功法化为自身极限的九倍爆发出去。 他此时七窍流血和血液蒸发的三分之一,以及肌肉萎缩的三分之一,全都是这一秘术的巨大后遗症。 还好吴青云没有那么强大,秘术对他造成伤害的同时,多余的顺着经脉返了回来。 若是吴青云修为在高些,秘术中所有的力量全部宣泄出去,那么,他就只能引颈待戮了。 只因为,这一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连眨眼睛的力量都没有。 与敌人同归于尽。 也就只有现在能够偶尔使用一两次,毕竟他自身力量不够强,不说远的,但凡只要他一日将无形无色的内力转化成真气。 那时候他在用这一秘术,巨大的后劲瞬间就会将他的身体爆炸成漫天血雾。 也就是说,吴青云,让李茂用出了一生之中几乎是唯一的一次,极限爆发。 不过等到内力改变,进化成真气,哪个时候,他又有不同的秘术。 从同归于尽中改良而来,威力没有这么大,同样,副作用也没有这么大。 这一点改动,他以前就做过,尽管以前他修行的时候并没有对手。 李茂眼神灰白,脸色蜡黄,死死的盯着远处密林外面的一块巨石。 这个家伙,绝对是真气大成的高手。 说不定,还是修灵力的大修。 哎,早知道就不去吴家耍赖了。 早晚,会有报应的啊。 第二十一章内力终至大成 李茂似一阵青色的旋风,一头扎进密林。 只是几个呼吸后,又从密林的另一个方向冒出头来,似星丸跳挚,直到密林边缘,一株大树粗大的枝丫上。 随即身体在树枝上重重一踏,凌空扑到巨石上,前方,风雪中视线的尽头,隐约看到脑袋大小的骆驼轮廓。 滑下巨石,在石头的阴影下,趴在雪地上,像极了一只硕大的壁虎,双手双脚齐动,呼吸间又回到了树林,消失在深处。 李茂苍白的面孔上,牵起一抹涩然的笑。 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我的中华,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究竟是什么。 吴青云的优势和凭借,是他强绝的修为,不论是真气或者是灵力,都和内力成本质的差距。 他现在的武功,断断不可能与之拼斗,方才只是瞬息间,就逼出了他同归于尽的打法。 那么,现在只有另觅它途,以求保命。 他曾经有超过两百年时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以花草为友,和鸟兽做伴,论对于山林的熟悉,恐怕,古往今来,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还记得中华遭逢大变,东南海外弹丸小国举兵作孽,他一怒之下出山烧了七八个兵团的火头营,被上万荷枪实弹的士兵堵在百丈大小的山里整整四个月。 几乎用能用的所有热武器,对百丈山林犁了一遍,那又如何?就算他们将大地都翻了过来,照样没能发现他的一根头发丝。 几个呼吸后,白色骆驼到了山林外。 距离森林尚有数十丈远,吴青云飞身而起,似展翅冲天的金色大鹏,凌空几个起落,就立到了巨石之上。 位置,和李茂山一模一样,甚至,两只脚掌前后左右,都分毫不差。 竟然活像是吴青云的双脚,落在了李茂山踩好的脚印里一样。 低头一看,巨石上刻着一行字。 “吴青云,我先走一步,没打死我你是不是很生气?” 后面是个表情,微笑的人脸,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外面一个椭圆,中间点了几下,却是画龙点睛,惟妙惟肖。 吴青云枣红的脸色闪过一抹金红,两只拳头紧紧攥起,眼里射出冰冷的寒光,冷哼一声,一脚将巨石踏成四下飞散的石屑。 巨石之下,又有一个表情。 似撇嘴,似鄙视,似不削,似讽刺。 吴青云一拳将这个表情砸进土里数尺深,旋风般转身,化成一道金色的烟雾,飘进山林狂追而去。 就算有山崩地裂不变色的涵养,也几乎被气炸了胸膛,是可忍孰不可忍,该死的李茂,你等着本座抓住你的。 姗姗来迟的白色骆驼终于迈开大步,快速奔跑起来,向着吴青云消失的方向,尾随而去。 冬日雪景下的山林中,绝大部分动物都在睡觉,只有少数动物在外活动,声音轻微的可以忽略不计,安静的过分。 吴青云一行人消失的两刻钟之后,正对着巨石的山林边缘,一颗大树掉下一块树皮,树身一阵扭曲,生生剥离出一个人影。 人影蹒跚着回到碎石满地的中央,向着吴青云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双眼都有些睁不开了,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睛顿时睁的溜圆,不再迟疑,反身向着南阳城的方向快速掠去。 青色,有些污秽的文士长衫,黑亮的长发随意用一根木钗束缚,不是李茂又是何人。 两个时辰后,李茂回到了无数难民集中起来,盖起来的大片大片简易房屋的地方。 在远离难民村四五十丈之外,找个了隐秘的地方,手脚齐用,挖出个深坑将自己埋下去,留出通风孔,再也坚持不住,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同一时间,方才李茂掐大腿,大量碎石都快被雪花覆盖的地方,吴青云和四个童儿盘膝坐在骆驼背上,静静的运功。 白色骆驼卧在地上。 两个时辰的差距,就意味着,如果李茂有意躲藏,那么,吴青云这一辈子,都休想出现在李茂方圆百丈之内。 李茂这一昏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醒过来的他,肚子饿的都快贴到后腰了,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 修为,太弱了呀,要是换做从前,一巴掌就能将白色骆驼从南阳府扇到清河府去。 迷迷瞪瞪的双眼逐渐清晰,随即凝重。 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反手吞了下去。 这是姑姑给的精元灵丹,用掉两粒,之前不愿意服用,并不是不想提高修为,而是随着修为的增加,这该死的功法,会将他变的比上一次变化还大。 上一次,从四十岁变成了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这次呢? 谁都不知道,或许只有老天爷知道。 现在不用不行了,两相比较,无疑,还是小命重要一些。 丹田中,九个吸盘衍生出无与伦比的巨大吸力,从九个方向包裹着胃,通过玄之又玄的神秘桥梁,点滴溶解着精元灵丹中蕴含的庞大药力,同时散发到全身经脉血肉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肌肉萎缩的三分之一缓慢的补充完好,甚至,还在不断的强化,强化到极限之后,药力无处宣泄,只能在身体中游走。 一时间,只看到李茂原本七尺的身高噌噌噌的拔高,转眼就变成九尺开外的壮汉。 “还不够。”李茂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体,轻轻低语一句,咬咬牙,又吞下一粒丹药。 数个时辰之后,李茂身高突破一丈,只是手指头,都有成年人胳膊粗,他挖的坑,早就埋不住他,露出一个簸箕大的脑袋。 好在正是黑夜,没人看到如此惊世骇俗。 五心朝天,丹田中九个吸盘瞬间反转,开始抽取他身体中的力量,转化为内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过了十多个昼夜,一丈高的大汉早就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个小孩儿。 头顶之前身体变大顶破的大洞,早早的就被积雪填平,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 坑底,李茂收回双手,心中叹息。 还是不够,能够感觉到,并不是药力不够,直到现在,两粒灵丹中还有近乎一半的药力没有用掉,潜藏在身体中的角角落落。 似乎,还差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从前修炼,似乎并没有这道瓶颈呀。 李茂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一开始的想法是想直接突破力境,一举将体内的内力,转化为真气,从而进入气境。 很显然,他失败了。 良久,李茂回过神来,虽然还是没能想明白究竟差了什么,不过,大概能够猜到一点了。 应该是感悟,或者说是明悟。 难怪,能困住僧人揭摩十数年时间,难怪,天下武林中内力大成着不知凡几,但能内力化为真气的先天高手寥寥无几。 看起来,想要成功迈出这一步,还需要仔细推敲琢磨。 李茂跳出身下半月前自己挖的大坑,抬眼看看天,正是正午午饭时间。 想到午饭,肚子配合的抽抽起来。 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半个月米水未进,普通人怎么也得死过去三五个来回,即便是他有修为在身,也扛不住,他还没到可以辟谷的境界。 想要达到辟谷修为,起码也得比灵境更加高深才行。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低头看了一眼身体,又摇摇头,怎么变成了这个刁样子。 哎……我的命好苦啊。 抬脚向难民村走过去。 一刻钟后,李茂出现在难民村唯一一家酒楼前,说是酒楼,不如说是酒馆,甚至酒馆都算不上。 这里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美酒佳酿。 只有一盆盆米饭就清炒大白菜,一碗碗青菜蘑菇面,一个个婴儿脑袋大的馒头就泡菜,加上一瓶瓶粗制滥造的水酒。 四五张可以坐下十几人的大圆桌,就只有这些,小酒馆的全部,爱吃吃,不吃拉到,都是穷人,哪那么多讲究。 李茂要了一碗面,一盆米饭,一个馒头,若无他人的胡吃海塞起来。 在周围人眼里,这是一个奇怪的小少年。 他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小脸精致的像瓷娃娃一样可爱,漆黑的长发拖到臀部,穿着一件大人的淡青色文士长衫,两边袖口卷了又卷,卷了好几层,前后也翻起来別在腰带上,看起来不伦不类另类到了极点。 尤其是他要的东西,怕是三个大人也够吃撑了,他一个小孩儿,能吃的完? 这小子要疯?还是要上天?还是在花样作死呢? 嘿,把自个儿撑死,真是奇了嘿。 果然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嘿。 随着李茂矻吃矻吃咔嚓咔嚓的咀嚼,四周围的人,无论是吃饭的,还是过往的,有一个算一个,尽都似被天雷劈傻的鸭子,怔怔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 呃。 李茂吃完了,也吃饱了,打了个饱嗝,往桌上扔下五六块钱碎银子,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悠闲离开。 这里的东西,便宜的伤心。 直到李茂离去了很久,店小二无意识中,手中的托盘落下去,上面两个空碗哐当一声碎成几片。 一片寂静中,这一声的突如其来,倍显嘹亮震撼,声震环宇,像是一个晴天霹雳,顿时将所有人都震的回了魂。 轰!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大声讨论这一匪夷所思的现象,也在同时,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小孩儿这张脸。 李茂没有继续往北,他不知道吴青云这会儿走没走,虽说如今实力大涨,比起半月前,暴增了数十倍,可他有自知之明,只怕,眼下还是打不过吴青云。 半月过去,如今,兄弟们都应该来了。 需得安排一下,出了难民村,李茂向南阳城走去。 第二十二章缘分,义女李小宝 南阳城,城北门外。 行人如织,各自演绎着各自的角色,挣扎在这滚滚红尘中。 头顶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人们戴着各种各样的帽子,双手带着手套,或者互相兜在袖筒当中,当然,也有很多大异于常人的存在。 李茂眼前不远处,就有一队十几个人的骑士团,全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冷冬数九只穿一件薄衫,毛茸茸的胳膊大腿全都裸露在外。 更远一队四顶巨大的轿子,一水儿白色,每一顶都能宽松的乘坐二三十人,都被两个身高近乎一丈,浑身肌肉如枝,脖子双手双脚套上锁链的异类抬着。 还有众多形象不一的团队,刀客,剑客,无数奇形怪状武器的江湖中人。 他们都有相同的两点,沉默的行走,再则都不怕冷。 李茂叹息,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精彩和真实。 很明显,那八个一丈高大的壮汉都不是普通人,或者可以说不是人,也不知道是变异过来的人类呢?还是压根就是另外一个种族? 李茂不去想太多,看见前方,一团小小的白色事物骨碌碌的滚过来,近了才看清,这是一条小狗,也不是滚,而是跑。 因为实在是胖了些,看起来才像是滚。 后面,三四岁的小姑娘蹦的欢快,小姑娘后面,一个目测起码二百斤往上的大胖和尚咯吱咯吱的踩着雪花地动山摇,同样跑的欢快。 “大宝,小宝,你们别跑。”大和尚呼哧呼哧的喘气儿,两个胳膊一上一下整齐划一,抖的浑身波浪滚滚,腮肉和大耳垂前后飞舞,一边跑一边喊。 小姑娘只是盯着小狗狗,没看人,顿时众多的行人轿子车马,一阵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回过神来也没人说脏话,只是善意的看看小狗和小姑娘笑笑。 小姑娘一头撞在李茂肚子上,被李茂伸手逮住了脖子,两只小胳膊小细腿游泳似的刨啊刨,想要挣脱李茂的控制。 她哪里有这个能力。 “叫爸爸。”李茂逗她。 小姑娘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一只手抓住他屁股后面的头发,一只手揪着袍子往上爬,没几下就爬到了李茂肩头,一只手扯耳朵,一只手在他光光的下巴上找胡子。 “粑粑,粑粑。”一边调皮捣蛋,一边嘴巴里喊着,声音又软又糯,好听的很。 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肩膀上扛着三四岁的另一个小小女孩儿,这一幕啼笑皆非的画面,落在周围人的眼睛里,爆笑声络绎不绝。 李茂惊着了,赶忙两手护住她,转头想要看看她,却不想挤进了小姑娘怀里,视线遮挡,鼻子里闻着她满身的糖果味儿。 仰头看着这个猫咪一样的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流露出来的是纯净到极点的天真烂漫,还有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一颗蛋作为礼物送给他。 这颗蛋只有手指头大小,她单手都捏不下,有些像鸟类的蛋。 一瞬间,李茂心都被化了。 两手把她举在身前,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小孩儿,相比起来,远没有小丽小时候好看,可她却是和李丽小时候给李茂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犹有过之。 这一幕开始的时候,大胖和尚就远远的停了下来,慢慢走着,脸上的疑惑越见浓郁。 这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吗? 可他眼睛里不时流露出来的神色,为什么丰富的连我都比不上? 大和尚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全部化开了,恢复了本来神色,口中他人不闻的低声唱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和尚踱步到李茂和小姑娘身前,把刚被李茂放在地上的小姑娘提溜起来问,“这个哥哥帅不帅?给你当干爹好不好?” 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出来,旁边的众人笑喷水,喷口水,喷茶水,呼天抢地,李茂抬手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眼里闪过一丝奇怪。 小姑娘转过头很认真的看了李茂一会儿,然后奶声奶气,很认真的问,“那你疼我不?” “……疼啊。”李茂愣了一下,然后回答的很自然。 “干爹!” “別叫干爹,叫爸爸。” “粑粑。” 就这样,李茂在四十岁年龄,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儿,直到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大师父,您这是?”对于李茂的疑问,大和尚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说。 “缘起性空,真空妙有,反正众生,无常无我,施主,您明白吗?” “我明白吗?我又何德何能呢师父?”李茂皱着眉头,他完全搞不明白。 “你为什么而做?”大和尚又问。 “我明白,也懂得,只是烦恼太甚,此身,不由己。”李茂回答,身不由己就已经够了。 大和尚眉飞色舞,欢喜的手舞足蹈,口中呵呵直笑,看着李茂的脸色,喜不自禁,“好哦好哦,诸般烦恼,皆是菩提,小宝自幼苦难,没爹没娘,没名没姓,施主恩德,就给她起一个吧,缘到再会。” 又转过头对小姑娘说道,“小宝,听干爹的话,有空就回来看看大师父,好不好?” “大师父……”大和尚对小姑娘语带哭腔的喊声闻而不听,转身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大宝,别跑。”追狗而去,竟然将小姑娘小宝给撇下了,不可思议。 “问大师父宝刹何在?”看到大和尚抹身就跑,李茂急急忙忙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问。 隐约中,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是轻轻的声音,在寒风中,化作丝线,清晰的传进李茂耳朵。 “佛说,众生无我,苦乐随缘!贫僧佛法浅薄,着实着相,城北靖灵寺,施主,万祈善待小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余音缭缭,大和尚无踪无影。 李茂分明从他离开时的眼角,看到了一抹抽搐,看到了违心的洒脱和惊心的纠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即便是超脱众生,放下七情六欲的释家,沙弥,大师,头陀,摩西,说的头头是道,谁又能真的避免? 这种情,天地动容,不可耻,反而荣耀。 李茂抓着小姑娘的手,她的小手,在李茂掌心捏成核桃大小的小拳头,关节硌着他收拢的手心。 他心里明白,小姑娘自幼苦难,没爹没娘,是个孤儿,记忆里的亲人长辈,只有大和尚。 纵然他明白,可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儿,这种纯粹的难过,干净的像一团已经融化的白瓷,像一团豆腐脑儿,像地上抓起来的雪球。 李茂走心的胸口一疼,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柔声安慰。 “小宝,你是我的干闺女,所以,你现在姓李,名字就叫做李宝吧,你大哥叫李立,二姐叫李丽,回家就能见到他们了,开不开心?” “别难过了,小宝,爸爸答应你,每年都带着你回去看一次大师父好不好?” 听到这话,小宝难过的脸色才好看了不少,不过还是清晰的不舍得不快乐,“这是你说的哦,粑粑不骗我?” “来,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宝这才笑了起来,李茂站起来,握着她攥着的小拳头往南阳城走。 小宝腿短走不快,况且四岁的孩子也走不了多少路,李茂就把她放在肩头驮着,横抱胸前捧着,夹在腋下挟着,背在背上背着。 他对李立和李丽都没有这样过。 “小宝,爸爸给你唱歌吧。” “好哦好哦,粑粑快唱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哦!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南阳城北门外,一路无数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歌声和呵呵欢笑声。 歌声干净的要死,欢笑声纯粹的要命。 撒下令人憧憬的美好,一个十多岁的大男孩儿,抱着四岁的小女孩儿,渐行渐远,消失在北门深处。 南阳城西,李府大厅。 李梦儿高高端坐在主位,一枝金钗,云鬓如墨,雪白的宫装上金纹耀目,白色丝带挽在双臂间,绝美的面貌严肃如冰。 她这幅打扮和模样,不像是家族主事者,更像是生气了的大家闺秀。 右侧,李立银甲明亮,左手抱着银白色头盔,右手握着银白色长枪,黄色流苏无风自动,俊俏的脸庞沉着肃穆,坦坦荡荡。 左侧,李丽黑衣黑头巾,银色的手镯,中指上金色的古朴戒指,按着比她还大的多的血红色战锤,英姿飒爽。 不知何时筑起的高台上,只有此三人。 李茂在的时候,并没有这个高台,也不知是何时筑的,高台足有九尺,九层半圆形的台阶围绕着高台。 好家伙,整得跟朝堂一样,乖乖不得了。 下面,左右第一层两排,站着李茂十二个兄弟,左右各六,左侧为首是头顶紫金冠,身着白帝云纹袍的老九,百里君! 右侧为首的,是火红色的大胖子老三,赤火手冯泰。 他之前还是黑色的寸头此时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看起来,似乎功体颇有精进。 第二层,也就是十二个兄弟身后,就比较杂乱了,青年男女,少年少女,足足二三十号,大的年纪二十来岁,小的只有七八岁。 每个人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都是强烈的好奇,浓郁的兴奋,还有占据整张脸的斗志,这种表情,清晰明白。 叔叔伯伯们聚到一起,我作为父亲的儿子女儿,如何能够丢了父亲的面皮? 绝对不可以,那么,我就要最强,比所有的兄弟姊妹们都要强。 对于这点,十二个兄弟全都明白,却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去阻止。 这些男女都是十二个兄弟的子嗣,少的只有一个,如老三赤火手冯泰,他背后就站着小三一个人,小三没有去看叔叔家的弟弟妹妹,他一双眼睛,只是不时看一眼李立,每看一眼,都会隐晦的撇撇嘴。 如老幺影狼刀朱孟升,他背后也只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和他爹一样,消瘦矮小,黑衣黑面,低着头看脚面,全程没有抬起来一次。 多的如老五金涛,他背后则站着足足五个少年男女,除了最大的小五一个男孩儿之外,剩下四个都是女孩儿。 小五和小三一样,时不时看一眼李立,他脸上的表情则是激动,偶尔瞟一眼小三,却是浓浓的不削和鄙视。 唯一一个例外的,只有百里君一个人。 他没有成家,自然就没有子嗣,他带来的,是他的嫡亲小妹。 第二十三章迷一样的老十一,易昊 在他们那个地方,三十六七岁正是地地道道的年轻人,就如同凡尘中十几岁一样,所以,他没有家室子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背后站立的是他最小的小妹妹。 小姑娘和李丽一边大,长的很好看,也和李丽差不多好看,黑色的丸子头,笔挺的高鼻梁,星眸,红唇,青色的衣裙,黄色的刺绣,银色的宝剑,绿色的流苏,多姿多彩,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她眼睛一直都在李丽身上,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脸上的神色,是吃惊,是震撼。 绝大多数他们一辈儿的女孩儿,目光有一半都在她的身上,还有一半在李丽身上。 第三层,则是兄弟们的家将护卫,林林总总好几百号人,将个大厅挤的满满当当。 说到空隙,就只有高台周围,大厅正中,以及三层之间的尊卑之道。 此时此刻,大厅里有些嘈杂。 几百号家将护卫都在说悄悄话,议论纷纷,这么多人说悄悄话,汇集起来,还是犹似菜市场般热闹。 “老六,这儿可不比家里,哥哥我可是打听清楚了,咱们家主的大哥,那可是二十年前名动南阳的兄弟会魁首,威名远扬,神鬼退避,你小子可跟紧我了,別不小心得罪了人,凭白送了性命。” “二哥,你从哪儿打听的?” “你小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听话。” “是是是,二哥自然是为我好,老六我自然是唯二哥马首是瞻。” 有谆谆教导的。 “听说了没有?北郊还有二十多万的精兵强将正在日日操练,都是咱们兄弟会的,像这样的军队拉出去,岂不是能打江山了,魁首野心勃勃啊,这次跟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事哟。” “你懂个屁股,我看你就只懂个屁股,还是只懂娘们儿的屁股,老爷们的屁股,你……啧啧啧。” “你说什么?信不信爷爷大嘴巴抽你?” “抽我?就你这傻鸟笨蛋?只懂娘们儿屁股的玩意儿?” “我特么抽你,你能咋的?” “一会儿你特么不来抽我,爷爷还真瞧不起你,你知道个屁股,半点儿没说错,咱李魁首是何等的好汉子,真英雄,怎么到了你这下流的人嘴巴里,也跟着下九流了呢?” “哦?兄台,对不住,跟老弟说说。” “跟你这下流坯子说不清楚。” “哥,叔儿,我的亲大爷,你讲讲呗,呵呵呵,呵呵。” “你是谁爷爷?” “你是我爷爷,我的亲大爷哟。” 有相互争论的。 “真想不到,咱家一向低调木讷寡言的头领居然是兄弟会的一镇当家,不可思议。” “是啊,看不出来头领多年前还是如此的风流人物,当真人不可貌相。” “说的不错,传说,当年兄弟会只拜天地,除此之外,就连佛祖道祖都不放在他们眼里,哪想到头领曾经……” “可不咋的,要我说啊,头领哪位大哥,兄弟会的当家魁首,那才是绝世风骚,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真想一睹容颜,说也奇怪嘿,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不露头儿,高人行事,我等凡夫俗子果然不懂。” 有啧啧称奇的。 “传说,当年兄弟会魁首大毫一挥,便是百里浮尸,任你绝世高手,千里万里,三日必被魁首令收去魂魄,无一例外。” “这有什么,我可是听传言,如今的南阳城主,南阳府主,当年还是少城主的时候,就被魁首勒令终生不得娶妻,这条命令,如今的南阳府主,万万人之上的一方雄霸,还在执行。” “当真不可思议。” “当年的兄弟会魁首手无缚鸡之力,身无束物之能,便能做到这般地步,遥想当年的兄弟会是何等强大,只恨此身晚出生了十多年,哎。” “兄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话说当年,兄弟会就只有十六镇当家,除此之外,并没有半个旁人,但李魁首一杆狼毫泼墨江山,却能令无数高手为之卖力,这一点,传言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知真真假假。” “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事实如何,不是咱们能够揣度的。” 有回忆传说的。 “哎,当年关山。” “一代豪雄人物,惨遭迫害,打落牙齿就血咽,如今,传奇归来,那帮子人,将从此不得有一天安宁。” “正是,害人之人人恒害之,关山刘家这么多年,过的也不怎么样。” “他们家可是有厉害高手啊,据说是在上天修法,也不知李魁首会如何报复他们。” “上天?我呸,说的冠冕堂皇,真真是臭不要脸,哼,如今魁首归来,拭目以待吧。” “甚好。” “善。” 有年纪大的,知道当年事,如此议论。 还有更多的人在说,说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各种传说,褒义的,贬义的,不一而足,说不完道不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议论的中心,大多是当年兄弟会,或者神秘的兄弟会当家魁首。 当然,还有些人默默的闭口不说,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站立,浑身绷直,面无表情。 反而是十二镇当家,还有他们的子嗣,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待着。 良久之后。 “咳!” 冯泰一声咳嗽,声音很轻,却盖过了偌大的大厅里所有声音,顿时,挤挤五六百人齐齐闭口不言,就连呼吸都有意的放轻微,整个大厅里安静如斯,落针,可闻声。 “夫人,大哥一去二十三天,愚之见,还是应差人出去寻寻?” 冯泰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 “是啊,夫人,九极幡当年被关山刘族镇压在惊神涧深处,余等以为,大哥此际,虽修为加身,却也不可强闯惊神涧深处。” “大哥此举,真真没有太多胜算,余等人事先着实不知,否则,断不认可大哥此行。” “也不知,大哥此时人在何处?” “夫人,还请快快差人寻找才是……” 十二个兄弟中,除了百里君,朱孟升,还有另一个不声不响的老十一易昊,三人没有出声之外,所有人都在附和冯泰的话。 “百里君,你怎么说?”李梦儿沉吟良久,对于众人的话,并没有做出应对,反而向左偏头问了一句。 “夫人,哥哥弟弟们的担忧,实乃是至心情感,二十一年前,余及十一弟十六弟随行大哥大嫂横穿惊神涧,见证了大哥手无缚鸡之力下的太多奇迹,然,世事总存在太多变数,余极为赞成三哥之言。”百里君平淡回答。 冯泰看着百里君,眼里密布浓郁的感情。 “老幺,你怎么说?” 李梦儿目光下移,看向朱孟升。 “事不宜迟。”朱孟升的性格,和他的打扮一样,简单精炼,只是出列抱拳恭身,随口说了四个字,就起身退了回去。 李梦儿不再问他,头偏向右,看着右列最后一位相士打扮的中年道人,眼中光芒深邃,似银河中寂灭的星辰。 他就安安静静的站着,如果所有人都闭上眼睛,那么,他就会瞬间消失在这里。 这种怪异的感觉,是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丝毫气息,生气,人气。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是个死人,事实上,他身上连死气也没有。 就像是站在此地的次元空间,不再这一方世界当中。 国字脸,一字眉,丹凤眼,剑锋唇。 体型完美,面皮白净。 黑色的道嵇上缠绕着黄色的布条,蓝色的道袍上胸前有阴阳双鱼,背后有八卦太纹,用一条蓝布条缚着一柄褐色的桃木剑。 他是此处十二个兄弟中的老十一,易昊。 易昊双眼平视前方,似乎正正看向朱孟升的脸,可仔细看去,他眼中的焦距,却定格在通道的正中,看向的是虚空。 从朱孟升的角度看他的眼睛。 他就是高度近视加散光,完完全全就是个睁眼瞎子。 易昊对李梦儿看过来的目光,恍若未觉,不言,不动,始终保持着恒定的频率眨眼睛。 李梦儿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深处闪烁出别人察觉不到的惊奇和惊疑,保持着刚才同样的语气语调,问了一句,“老十一,你又怎么看?” “着人寻找大可不必,夫人及众兄弟,只需此间静待片刻,自见分晓。”易昊听见李梦儿的问话,双眼中这才缓慢的恢复了焦距,只见他两个眸子精光闪闪,似散发出强烈光芒的发光体,灼人眼睛。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梦儿,又一一看了下众位兄弟,这才回答。 声音似洪钟大吕,掷地铿锵。 易昊的话,加上他眼里不正常的强光,所有人都沉默下去了,即便是兄弟中有些许不同意见的,也都没有说出来。 似乎,他的话,就是对的。 即便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此地五六百人,除了李梦儿,和百里君两个人,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丝毫奇怪,在他们的感觉中,这才是正常的,才是天经地义的。 百里君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十一弟的国字脸,眼中首次露出了强烈的恐惧。 他想到了,曾经自己在家族祠堂经阁里,书里读到的修道境界。 在他的认知中,是他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 书中的描述很简单,总得概括,就只有两个字,皈依。 这里就要说,不仅仅只有佛门才有皈依,而是所有修为到达一定层次,言语中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这种自我不可控制的影响。 皈依三宝,是为皈依佛。 皈依六道,是为皈依神。 皈依魑魅魍魉,是为皈依幽冥。 易昊的话产生的情况,是为皈依易昊。 很多年以后,当百里君也修炼到这个地步,能够一句话就使周围的人全都皈依百里君,那个时候,眼前的易昊,同样还是他需要匍匐仰望,不可理解的修道境界。 就在百里君恐惧渐深之时,脑海深处响起一句话。 “九哥,你在干什么?你要是想揍我,小弟哪里敢还手。” 正是熟悉的,易昊的声音。 百里君浑身剧烈的一抖,眼中神色这才恢复清明,看向十一弟易昊,正看见他朝自己眨巴眼睛,眼里脸上,神色是亲近,是恭敬。 自嘲的一笑,百里君脸红红,狠狠的瞪了一眼易昊,有些窘迫的转过头,不在看他。 第二十四章孩子一样的魁首归来 五个呼吸后。 李梦儿猛的转头看向北方,然后脸上迅速的升起一抹惊奇和惊疑,随后快速增加,瞬间之后终于达到顶峰,变成了惊惧。 惊惧的脸色刚刚上脸,李梦儿突然悄悄闭上眼睛,等到回过头来,脸色已然恢复平静。 神识中,北方九里之外,闯进来一个十岁的男孩儿,怀里捧着个四岁的女孩儿。 这个十岁的男孩儿,是侄儿李茂无疑,身高相貌可以改变,但气息,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更何况,三十年前,李茂真正十岁的时候,李梦儿还和他一起生活了四个多月。 这张脸,和记忆中,三十年前他的脸,完全重合,半点变化都没有。 这一点不去多说,只说李梦儿刚才脸色走马灯般的变换。 这老十一,肯定不是五个呼吸前,她问话的时候才感应到李茂已经回来,而是她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感应到了。 他的神识,有多强? 他的修为,又有多高? 毫不客气的说,就老三冯泰这样修为的,李梦儿全胜之时,一口气怎么也能吹死几十个,一巴掌呼下去,毫不费力的就能随手拍死成千上万个。 这老十一,当真是,深藏不露。 李梦儿满脑子都只有一个疑问,他竟然能不遵守天旨?如此修为还在停留在这个世界而不招来天罚?他究竟是如何避开的?天旨,是修士可以避开的麽? 良久,李梦儿颓废的摇摇头,轻轻呵出一口气,心说,我是没有办法避开。 易昊抬头看了一眼李梦儿,无声轻笑,随即沉寂下去,又变成了之前的状态,眼神复散去焦距,盯着虚空,似乎,哪里很好玩,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大厅里有些沉闷,李立李丽,还有一众小辈儿也没有不耐烦,老老实实安静等待。 那五六百家将随从,随着时间流逝,又一次嗡嗡议论起来。 话题,还是之前的没变。 说了李府,再说李茂。 李茂带着小宝,昼行夜宿,他走的不急不躁,不疾不徐,就像是游山玩水,又像是春出踏青。 自南阳城北门外,一路走到城西李府大门外的小溪前,已经过了七个日出日落。 四天前,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雪终于没有了存货,想下也没有了。 天气变的异常晴朗,天上拳头大小的太阳从早上就挂在天空,一直到傍晚日落,这几天都没有一片云彩敢去挡它。 四周围的温度非常温暖,让人全身暖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 这也是他走了七天的最大原因。 李茂站在李府门前小溪对面,抬头看了一眼李府匾额,又抬头瞅了一眼东方天空拳头大小的橘红色太阳,心里又一次升起清晰的不可思议情绪。 也不知道,这天,到底有多高。 记得以前天上的太阳大的时候有脸盆大,小的时候也有西瓜大。 独独这四十年,对着天上最大时候也就拳头大的太阳,虽说早就习惯,可每次瞅一眼它,还是感觉就像在做梦。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虽然印象里还是庄周梦蝶,可蝶梦庄周这个成语哪里来的?谁?又能说的清呢? 不论是现实,还是梦,都这样的真实,日子也得好好过下去。 以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永远孑然一身,自寂了也就自寂了,如今,呵呵呵。 儿子女儿。 姑姑小宝。 甚至众多兄弟,还有无数的随行者,都容不得他有其他的想法,大踏步向前走,才是王道,也只能如此。 “爸爸,这么宽的河,也没有桥,我们怎么过得去呢?”小宝扯了扯李茂衣角,奶声奶气。 “爸爸带你飞怎么样?”小宝偏头看了好一会儿李茂,然后跑到李茂后面举起双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爸爸骗人,没长翅膀怎么飞。” 李茂右眉一挑,裂开嘴哈哈大笑。 双手收拢,将小宝捧在怀里,脚尖轻点积雪融化后潮湿的地面,身体冲天而起,跃离地面两丈还高,向前一窜,就过了小溪,右脚脚尖轻点左脚脚面,凭空二次向前一窜。 呼吸后,正落在李府门前十步之外。 这里,距离小溪对面,刚才站的地方,足有四丈之远。 李府门口,左右各站着两个壮汉,穿着上好的铜色甲胄,手里拿着丈长的长矛,瞪着眼睛大张嘴巴呆呆的看着李茂。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小孩儿? 好特么厉害。 哒,哒,哒。 脚步声惊醒了四人,抬眼一看,小男孩儿牵着小女孩儿的手,正走过来,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接下来。 四人迅速的手拉手,肩并肩,组成高大的人墙,挡在李府匾额下,拉开的两扇大门外。 脸上神色,满是为国捐躯的悲壮。 他们都知道,看这小孩儿的脸色,听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很明显,他就是冲着李府来的。 奈何,咱哥们儿四个,打不过人家。 只希望这小孩儿年纪小,不会动手打我吧,否则,我这条不年轻,也不算老的生命,自此休矣。 李茂仰头,看着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脸上七情六欲轮回了个完整,竟然是在脑海里回忆这一生的得之失之,脑中回光返照了? 顿时,李茂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是妖魔鬼怪吗?我是魑魅魍魉吗? 有这么可怕吗? 真真是四个兵呆子。 本来还想让他们通报的想法立时消失,跳起来伸出右腿,横扫而过。 刹那间,四个守门的汉子右边脸上都印上一个小小的脚印,四个身体同时飞出去,同时落在地上,又同时抬手捂脸叫唤。 动作整齐划一的不要不要的。 这一翻动作,终于惊动了高手。 李府大厅里,透过六扇门,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一切的发生,所有人都有些愣神,当然,也有没有愣神的,但也寥寥无几,数的过来。 李梦儿,百里君,易昊,朱孟升还有他的儿子朱珠。 除了他们之外,没有愣神的,就只有那些个七八岁,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年龄注定了想法,他们的想法很单纯,所以说,这个时候的大人,还不如孩子。 李丽,就是其中一个。 脑袋一仰,高傲的撇了李茂一眼,黑头巾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摆动,右手握住巨大的血色战锤,刹那间就去到了李茂身前。 大厅里,一道黑色的影子,银色的影子,金色的影子,红色的影子,渐渐淡去。 衣裙,手镯,戒指,战锤。 它们的残影逐渐淡去,刚回过神的众人再一次石化,长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咔咔咔咔。 下巴脱臼的声音络绎不绝。 这小女孩,好高明的武功,好高深的修为,果然不愧是大哥,魁首的娃儿。 好特么厉害。 也有没有发呆的,也数的过来,三个人。 李梦儿,百里君,易昊。 李梦儿本来就知道这个侄孙女的本事,百里君心中认定了李丽不简单,当然,不单单是李丽,他还认为,李立同他妹妹一样厉害,心里有猜测,也就不惊讶。 易昊的眼睛里,李丽当前修为,根本就没有秘密,心知肚明,若还要惊讶,那是傻瓜。 李丽停下身子,傲然的瞅着李茂。 “小朋友,你从哪里来?强闯我家,不怕挨揍吗?”说完之后,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李茂,又补充了一句。 “你应该打不过我,肯定的。” 噗! 大厅里,大半的人都笑出声来,就连一直以来都冷冰冰的李梦儿,也忍俊不禁,露出一个快乐的表情。 小妮子,人家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喊什么小朋友,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再说了,那可是你爹,听说你爹还从都没揍过你,这次,怕是姑奶奶我,也救不了你咯。 还高傲。 李茂看着女儿傲然的小脸,右眉微皱,有些不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了她两句话,顿时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 这是我的乖乖女吗? 这怕不是假的吧? 是谁?把我的乖乖女教成了这个样子? 王晨? 是啦,肯定是她,大半的责任都是她的,这个哑刀男人婆,你等着我找到你的,还有另外小半的责任,肯定是姑姑的,好吧,这就算了。 气不打一处来,小……朋友? 好哇,我叫你叫我小朋友。 也不说话,他怕一说话就露了馅,他也怕一说话泄了这股气,又舍不得揍她了,故此,李茂咬着嘴唇,绷着脸,揉身而进。 他这个样子,这样俊俏的模样,露出生气的脸色,格外的好看,李丽呆了呆。 回过神来,对面小朋友双掌一合,一搓,一分,右手巴掌五指成山,左手束立化锋,距离她双肩已经不足两尺。 小脸上的傲然先变成害臊,然后变成恼怒。 右手中的血色战锤来不及抬起,危机之间,只见李丽左手快的眼睛都看不见,迅速在银色手镯上一抹,左手里多出了一枚西瓜籽大的白色鳞片,椭圆形,和水滴的形状相同。 想也不想,随手一扔。 然后左手食指在金色戒指上敲了一下。 说也奇怪,被她扔出去的白色鳞片并没有落地,而是滴溜溜向上飘,在她胸前一尺悬浮。 紧接着,戒指上极速冒出一颗金色圆珠,只有成年人手指头大小,向前冲出两尺,轰隆一声爆炸。 声音很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就连一旁四个捂着脸叫唤疼痛的大汉,在爆炸的同时声音也戛然而止,瞪大眼睛,向里望去。 一团金色的烟云缓缓升空,四散消失,场中情景落入众人眼中。 顿时,一连串的惊呼接连响起。 第二十五章又见惊涛掌 李丽身前的白色鳞片倒转过来,像是从地上往天上滴去的水滴,一层六尺见方的透明光幕似放大了千倍的鳞片,正好完美的护在她身前。 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刚才的攻击,并非她发出,而是外力一样。 李茂右掌束在胸前,合十而立,和僧人唱阿弥托福时的动作相同,身体二尺外,一层透明的乳白色雾气,化成一层壳,将他裹在里面。 李丽的白色光幕,只是护住她身前三十六度角,四面八方,只是护住了一面,两方。 而李茂的透明白色雾气,却是囫囵的将他整个身体裹在里面,就连脚下踩的地面,看似全无空隙的间距中,也有透明的白色雾气保护。 这对父女,啥事没有。 震人的爆炸,竟全然是无用功。 李丽取回白色鳞片放回手镯。 与此同时,李茂食指点了一下透明白色雾气,只看到透明白色雾气似象鼻吸水,眨眼间就变的浓郁的多,化成护膜,包裹着他握成拳的右手,随即隐去不见。 “小朋友,可别说姐姐欺负你。”李丽斜了李茂一眼,一边后退,一边嘴巴里轻轻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说了这句话。 然后不啰嗦,双手紧紧握住血色战锤,在头顶呼呼转动,形成一轮肉眼难以捕捉到速度的巨大红色风车,然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就在她和李茂之间,刚刚退出去的两丈距离中,青色的地板砖咔嚓咔嚓声里,瞬间裂成无数四散而飞的碎片。 毫无间隙,青砖下的泥土从李丽脚下冲出地面两尺,并且快速的向李茂脚下而去。 下一个瞬间就会到李茂脚下。 像是泥土里有妖魔鬼怪要冲出来,又像是有地龙打盹醒了在翻身。 李丽的攻击,来的是这般猛烈和暴躁。 刚听见她的话,李茂嘴角一撇,心下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很疑惑。 女儿刚才的攻击,分明不是她的力量。 这力量狂躁中带着柔和,毁灭中带着新生,究竟是什么? 释放出这股力量的金色戒指,还有那枚护身鳞片,能够放东西的手镯,这柄灵性十足的血色战锤,这一切。 显的多么的高上大气,多么的荒诞无稽。 我这宝贝闺女,运气,真真是不简单呐。 不及多想,宝贝闺女的攻击到了脚底下,李茂不慌不忙,双掌合十,一搓,一分,和刚才的动作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的一双肉掌,变成了深蓝色,对,就是深蓝色。 双掌轻轻的按在地上,动作优雅而唯美,看起来,似是抚摸佳人脸蛋,而这里的佳人脸蛋,是他脚下的土地。 说也奇怪,暴动的土地就这么诡异的平静了下来,没有了后续动作。 “惊涛掌?” “第一式,惊涛骇浪!” “没有错,就是惊涛掌第一式惊涛骇浪。” “这小男孩儿是谁?大哥的弟子麽?” “绝对不可能,大哥说过,惊涛掌乃他自创武学,非血脉不传,就连余等兄弟,也只是分而习之,每人也只会一式而已,立儿小丽都没能得到大哥传授,何况旁人?” “可是,这分明就是惊涛掌啊?” “奇哉,怪哉。” “莫不是,此子乃大哥私生子?” “这,不能够啊。” “惊涛掌第一式,比大哥传给我的还要精深沉炼,不可思议,莫非青天白日见鬼?” 李茂这一掌打出来,顿时,大厅里响起十声齐齐惊呼,惊呼之后,每个人都说了一句话,还是整齐的同时开口开始说话。 说完之后,各有察觉,一时间,十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诡异。 却是李茂,除了百里君和易昊之外的十个兄弟。 “都別枉自猜测了,好好看。”百里君一句话,大厅里安静下来。 李丽脸上浮上奇怪的神色,然后也不出招式了,举起大锤,大踏步跑过来,轮圆了狠狠敲向李茂脑袋。 李茂双手握拳,举起右拳硬撼。 轰! 强烈的轰鸣,似要撕裂人耳膜。 却是平分秋色。 接着,李丽第二锤又下来了,李茂举起左拳同样硬撼。 轰! 轰轰轰轰…… 一柄血色的巨大锤子舞动成风车,锤锤打到肉,两只小巧的雪白拳头左右轮番对撞。 院子里狂风大作,雷声阵阵。 所有的植物,地板,器械,材料,就像是狂风中的小小鹌鹑,害怕的同时,还要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巨大的轰鸣声络绎不绝,至少有一半的人被震的双耳出血,不得不双手捂住耳朵,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双怼。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目眩神迷。 六七百人心下同时浮上一句话。 这,才是男人之间的拼斗。 狂躁,霸气,猛烈,硬撼。 全然忘记了,场中黑色的身影,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女孩儿。 不时,拳锤相撞已经进行了四十九下,下一击,就是第五十次。 血色锤头上闪过一抹浓郁的血光,李茂又一次重复了重复两次的动作,这一次,双掌变成了淡蓝色。 “惊涛掌第二式,排山倒海。” “排山倒海?” “怎么可能?” “经鉴定,此子,必是大哥私生子无疑。” “不错,老十四和我想一块去了。” 大厅里,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轰隆隆…… 李丽身子倒飞而出,纤瘦的身体一阵阵颤抖,双手虎口间鲜血不要钱似的向外流,脸上的傲然早就消失不见,反而是满脸的颓废和茫然。 李茂心中还是很心疼。 顾不得多想,身体向小丽冲过去,要不去接住她,她会摔的很惨,而且,很不好看,大庭广众,这,绝对不可以。 “放肆!” 大厅中,一声大喝似雷鸣炸起。 银色的甲胄叮当响动,些许魁梧挺拔的身体一跃而起,并不落地,一杆银色的长枪,带着呼啦啦大哗的风声,精准而极速的刺向李茂伸出的手掌。 李茂看都不看,反手双手上下猛的交错,霎时,只看见空气都被渲染上极淡的蓝色,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气浪涌向银白色长枪。 惊涛掌第三式,千浪覆山。 十个不明所以的兄弟不说话了。 心中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念头,感情,这货不是大哥私生子,而是他老爹,我哥们儿几个大爷复生才合理的说。 且不去理会他们。 说李立心忧小妹,想也不想的全力出击,没想到会引出如此凌冽的招式。 再也顾不得隐藏。 真气震荡,银色长枪刹那间鬼画桃符似的胡乱飞舞,无数虚幻的枪尖凭空幻化,和千浪覆山甫一接触,便猛然炸开。 这个时候,李茂终于接住了李丽。 落地之后,李丽给了他一个白眼,就要挣脱,忽然,耳朵里传来一句细细的声音,让她僵在了李茂身边。 “小丽,不要说话,站在我身后看着。” 就是这句话,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关键的是,说这句话的,是老父亲呀。 李丽惊慌的看了一眼李茂,爸爸?怎么变成这样了?越活越回去了?照这个速度,只怕两年后,呸,一年半载之后…… 李丽猛的使劲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忍不住一把抱住李茂,放声大哭。 父女俩一边高,若是忽略了李丽正在大哭的声音,看起来倒是很和谐美好。 李茂摸摸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好好的,怎么就哭开了呢? 右手轻轻的,有节奏的拍打着她的背,之前还想掂量掂量李立的想法,刹那间,变得微不足道,不重要了,转头向刚刚落地,有些狼狈的李立喊到,“李立,你过来。” 李立戒备的看着李茂,又奇怪的看了一眼小妹,冷不防耳朵里听到这样一句话,登是犹如五雷轰顶,竟然痴了。 一刻钟后。 李府大厅,高台上的主位上。 李茂小小的身子坐的端端正正,姑姑李梦儿站到了他右侧身后,旁边是李立,再旁边是李丽。 大厅中央,小宝好奇的看看这个火红色的大胖子,然后又好奇的看看猴儿一样黑瘦的老幺,又转头看看道士老十一,接着看看手拿羽扇的大帅哥老九百里君。 总之,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宝,你上来。”李茂招招手,和颜悦色,满脸笑容。 九层阶梯,小宝爬了很久,她个子小,把膝盖顶到胸口才能把脚搭在台阶上,还要两手扶着阶梯,不然上不去。 爬上九层阶梯,小宝小脸儿通红,还出了一头细密的汗珠。 眨着占据了三分之一脸庞的大眼睛,看着李茂,眼睛纯净的像水,干净的能看到倒影。 “今有苦儿小宝,登门拜入山庭,特赐姓,李,特赐名,宝。” “即日起,当尊父,尊兄,尊姐,礼义仁智信,忠怜孝勇爱,十字临头,不得有丝毫违逆和逾越,切记切记。” 李梦儿声音清冽,字字回荡缭绕在所有人心头,六七百人,脸色一片凝重,**。 “小宝,过来给他磕三个头。” 李梦儿招招手。 年幼的小宝,并不知道大人们的话代表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 这是爸爸,当然要给他磕头了,一路小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咣咣咣磕了三个头。 李茂神色肃穆,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项坠,那是一条青色的绳子,穿着一颗婴儿手指头大的蛋,小心的给小宝挂在脖子上。 “来,给他磕两个头,磕头以后,他就是你今生今世的大哥。” 李立脸色通红,手足无措,几乎是闭着眼睛受了小宝的礼,这才赶紧从怀里摸出来一把迷你小剑递给小宝。 “还有她,去给她磕一个头,小宝,她是你二姐。” 李丽倒是很坦然的承受了小宝的大礼,这才递给她一本书,书面上写着五个谁也不认识的汉字。 《简体字教程》。 然后把小宝扶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蛋,越发爱不释手,随手抱在怀里,不再放下。 姐妹俩轻声嘀嘀咕咕,眉飞色舞,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时间,场中安静下来。 所有人看向李茂的目光中,只有简单粗暴的两种纯粹情绪。 望其项背,高山仰止。 第二十六章众生皆平等 李梦儿全程充当司仪。 这个过程中,李茂父子,父女三人,没有说一句话,庄重的完成了这一项拜义父,义兄,义姐的仪式。 只是,很奇怪。 似乎,李梦儿忘了拜祭祖宗的仪式,关于这一点,李茂自然清楚,他知道,并不是李梦儿忽略了,而是。 老李家上列数十辈,就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拿的出来镇宅的人物,文武皆无,故而,压根就没有祖宗可拜。 是以,他提都没提。 终于,李宝正式拜进了李家门庭,有了爸爸,哥哥,姐姐。 自此,再不孤单。 “我儿很好,很优秀。” 寂静的大厅中,回荡着李茂来回激荡的声音,他恢复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扮演老气横秋。 李茂目光在一双儿女脸上久久停留。 表面上看起来,李立气境四层,李丽气境二层巅峰,单论修为,早已经甩开他好几十条街。 除了纯粹的修为,若是,加上两人双双都有他这个亲爹都不知道的秘密。 一时间,李茂心头复杂难言。 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该骄傲,还是担心,是茫然的欣慰,还是该冷静下来沉思。 李茂并没有在这种情绪中逗留,只是在脑海中闪烁而过,随即不去仔细的想,稚嫩的脸上带着与面相大相径庭的老怀大慰。 毫不吝啬夸奖,赞扬的词语,张口就来。 李丽鼻子一酸,将怀里的小宝递到身边大哥怀里,下一个瞬间就扑倒李茂怀抱中,久久不愿意松开。 “这么多人在,羞不羞!”李茂像抚猫儿一样刮着她后脑勺,呵呵轻笑,语气无比欢愉,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和心里的想法,截然相反。 “哼,爸爸讨厌。” 撒娇,李茂见得多了,可女儿的撒娇,这还是记忆里,破天荒的头一次。 呆了呆,随即越发的快乐了。 这个时候,李立将怀里的小宝递到身边李梦儿的怀里,李丽退下去的时候,一步一步在李茂的目光中上前,距离他三尺之外站住。 噗通。 李立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李茂身前,还没说半个字,就听到李茂的一声大喝。 “起来!” “爸爸,孩儿……” “站起来说话。” 李茂粗鲁的打断了李立的话,这一句话的音量,比上一句足足提高了三倍,直似咆哮,嘶吼而出。 李立错愕的看着老……嗯,很嫩的爹,忘记了动作。 心底平静如水,脸上还保持着怒火,李茂大步走上来,将李立直接提溜起来。 他好小,李立好大。 这一幕画面的怪异与不和谐。 本来应该是啼笑皆非,但配合着李茂严肃的脸色,李立惊诧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大厅里的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激荡的情绪。 李茂看了李立一眼,又转头看了李丽和李宝一眼,一席话从口中轰隆隆而出,砸进所有人的脑海和心头。 “孩儿们,我要你们此生永远保持着敬仰和谦卑,但绝对不是怯弱和卑微。” “以后行道江湖,或者逐鹿天下,面对任何人,都不需要下跪,王侯将相,帝皇尊者,在我孩儿们眼中,仅此而已。” “天地,神魔,妖仙,佛陀,菩萨,罗汉,鬼怪,在我孩儿们眼里,能敬,却不削去跪,更何况我李茂区区一个人?” “就算我李茂是你们的父亲,也同样不需要,更不准你们下跪,站着说话即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逐出家门,永不收录。” “众生平等,凡属灵长,皆在此列。” “你等三人,若,某一天让我听见你们委屈了自己的膝盖,那么,就永远不要来见我,更加不允许以我李茂的子嗣名义自居,你们三个,听清楚了吗?” 回音激荡,寂静的大厅安静的如同鬼蜮。 这一席话,石破天惊,鬼神动容。 以冯泰为首,十二个兄弟身体剧烈的颤抖,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崇拜,脸上密布着与有荣焉的强烈自豪。 包括百里君和易昊。 说起来,百里君的身份,比起李茂,无疑要高贵的太多太多,而易昊抛开不为人知的身份信息,就只说修为,那也是李茂眼中的神仙一流人物。 这样的人,不说不会屈居于任何人之下,却也绝不会屈居在他之下,做他的结拜义弟。 想起来,总是滑稽可笑。 然,世事的存在总有它存在的道理,绝不是毫无理由的胡乱形成。 就比如此时此刻,两人的眼神脸色,似乎,就能够管中窥豹,看出一丝丝东西。 这,才是余等兄弟熟悉的大哥。 当年修文,以一己之力搅动南阳,如雷大名闻风而走,席卷天下。 兄弟会大当家,九极幡魁首令。 四府之地,上到耄耋老者,下至三岁童儿,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忆当年,大哥这一席话,余等兄弟正是大好青年,直烧的心血沸腾。 众生平等!!! 这种违逆古往今来人尽皆知常理的大话题,自古至今,即便是先贤,圣人,也从不曾听闻谁敢触碰。 只有大哥,唯有大哥。 二十年前,四府之中世人皆知,兄弟会十六镇当家光芒万丈,可背后,是当时当世不到三十人知道的秘密。 十六镇当家声明远播,却还有十九株奉家默默无闻,其中十六株分散在南阳府各处,另外三株则远在花龙府,清河府和林江府。 声名鹊起的资源,声名远播的推手。 皆是十九株奉家的功劳。 她们或者没有当家的名声,但十九株奉家手里的权利和势力,却是任何一位当家的,都惹不起的。 自古以来,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更有绝大多数民族,极尽齿冷之能事,缚胸缠腰裹足,种种在他们眼里的常态,桩桩件件,条条都是女子的一部漫长,杜鹃泣血的斑斑血泪。 平等,男女平等,众生平等。 是李茂说的,只有他才敢做的。 关山事变。 兄弟会月余间星流云散,十六镇当家名声在外,无论走到哪里,都如同黑夜里的星星,在闪闪发亮。 倒是十九株奉家寂静无声中,似沉入大海中的水滴,自此消失,没人知道她们在哪里。 即便是当年老人中的高层,如永叔,十六位当家的,也没人知道。 只是,这二十年来,关山刘族每年遭遇的数百起刺杀事情,多半,来自她们的手里。 这一点,除了懵懂无知的李茂,兄弟们所有人都知道,并且知道的清清楚楚,奈何,他们声名不小,反而不敢动弹。 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当家的,谁不憋屈? 这就是名声。 魁首令出,当家的兄弟们一个不落,齐齐一堂,而奉家的姐妹们,一个都没来的原因。 是压根就没有人知道她们的位置,即便兄弟会内部之人,所以,魁首令传达不到。 或者,她们仍旧以为大哥还在荒野中,在远离大城的村儿里做着教书匠吧。 这也是名声。 好与坏,谁能讲的分明? 如今修武,且文也没落下,又没了当年的忌讳,右手笔,左手刃,可能回到当年巅峰吗? 这还用说吗? 十二个兄弟人到中年,今天再一次听到这句话,任是多年上位养成的沉府,还是没能避免心血激荡。 目光看着台上变成孩儿样子的大哥,眼中脸上,崇拜与自豪交替闪烁,轻颤的身体,久久平静不下来。 他们背后的一众小辈儿,很久很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面貌比他们还小的多的怪怪大伯。 眼里的陌生,隔阂,正在快速的消散。 男孩儿脸上全是敬佩和仰望,女孩儿脸上全是亲切和欢喜。 从小就听爹爹叔伯常说这件事,这些话也不止一次听过,可真正从大伯嘴里听见这句话,这种视觉中的震撼,感官中的冲击。 却是突如其来的来的这般猛烈,直接。 这一刻,所有小辈儿都自发的从内心里承认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大伯,不说其它,只单单这一席话,就足够他们去敬仰和尊敬。 常言说,自古女儿不如男。 只有大伯,才将他们,还有她们全都一视同仁,没有丝毫芥蒂和计较,真正的论才而用。 君不见,老五金涛身后的四个女儿,那连连闪烁着星星的小眼神吗? 在后面,五六百的随从家将,绝大部分都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的震撼,眼里的惊骇,一眼分明。 魁首鬼才,魁首……真特么胆儿大。 李梦儿扫了侄儿一眼,脸上平静如前,但内心的波动和激荡,却也不足同外人说的明白。 李梦儿是李茂的嫡亲姑姑没错,她拥有凌驾于这世俗中所有人的武道修为,也没有错。 然,她同样的,还是一个女子。 若不是幼年,结缘于红尘历练的师尊,她一样避免不了上述命运,想来,此时该是个脚不足三寸,身无端碗之能,满脸皱纹的农家大婶吧。 要知道,那时候,侄儿可还没出生呢。 二十年前斩断尘缘,不想,却发现了远超预想之外,直如异数,鬼才一般的侄儿。 这也是,她二十年前,停留世俗达六年之久的最大原因,亦是这次师门惨遭大难后逃亡的首选之地。 终其根本原因,只是因为李茂脑子里诡异大胆,却道出了,陆地上所有女子终生都在祷告的这一番话。 斩断尘缘。 有这个侄儿在,李梦儿知道,她不舍斩,也断不了,尘缘,永远都在。 李立和李丽泪如雨下,一直拼命的点头,却不说一句话,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口浓痰,不知不觉中,已然声哑。 小宝听不明白,她这点儿岁数,别说明白事理,就是冷暖都不知,三伏天里,大人给她穿一件棉袄,她都不会脱,数九天里,大人给她穿一件薄衫,冷的哆嗦,她自己也不会加衣服。 要等她大一点,才能慢慢的明白。 “都在干什么?你们冷吗?三弟,你这一身馕馕肉,瞧你哆嗦的,至于的嘛。” “大哥说的是,愚弟是该穿衣服了,我这就去。” 冯泰红脸越红,急忙顺杆而下,说着话,抬脚就往外冲,似乎他真的立马就要去穿衣服。 “你给我站住,回来听我说。” 众人打个哈哈,冯泰脸色讪讪,磨蹭着慢吞吞的回到原地站好,只感觉尴尬的要命,手脚不住动弹,似乎找不到地儿放了。 “李立,来我身边。” 李茂看向李立,孩子大了,不能总是小立小丽的称呼他们了,该换个称呼了。 方才严肃的脸色不知何时早已经冰河解冻,快乐的眯起了眼睛。 李立迷迷瞪瞪,疑惑中本能的挪步到李茂身边。 李茂拉住他的手,将他向前推了一步,转过头看向一众兄弟们,眉飞色舞,口中连珠炮似的唾沫横飞。 “兄弟们,你们看我儿子怎么样?谁家要这个女婿?赶紧的,快快争抢,只限今天,过了没有。” “李立,你仔细瞅瞅,看看喜欢哪家姑娘,爸爸现在就提亲。” “五弟,我记得你这二闺女今年应该是十七了吧,长的可真俊,可曾许配人家?” “六弟,你这女娃儿着实好看。” “十二弟,你可愿意和我结成亲家?”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根本停不下来。 第二十七章功体真身 所有人都愣了。 这是?演的哪一出? 好嘛,这么尴尬的转变,他倒是放个屁的功夫,眼睛都不眨,瞬间就完成了。 这是?脸皮厚?神经粗? 应该不是,不对,是绝对不是,传言中,魁首那可是大大的才子,诗词歌赋,诸天万家,天文地理,山川河岳,星宿十方…… 你能想到的,他都会,你想不到的,他同样会。 五六百人同时想到了这儿,既如此,那就真的是在给少主招亲啦。 妈呀,我的天呐。 刹那间,只见人群中一个满脸横肉,浓眉大眼,包围方脸一圈钢针似的串脸胡子大汉,安静中蓦然一声大喝,跳出来大吼。 “魁首莫急,杂家幺妹儿长相可好看,能配的上少主,绝对滴,杂家这就让浑家送来,属下立马就去。” 说完撒开脚丫子,咚咚咚冲出去不见了。 跑的比兔子还快。 有人带头,效仿着络绎不绝。 “洒家侄女儿可是美人胚子,和尚见了都忍不住冲动,魁首切莫着急,洒家这便亲自去接,数日必归。” 这是一个头陀,项间苹果大的黑色佛珠叮啷啷震天响,咚咚咚跑出去不见了。 “魁首,少主这样的美男子,也只有俺七舅姥爷家的外甥女儿才能配的上,俺飞马去接,半日即回。” “魁首……” “少主……” 完全乱了套,只半刻钟功夫,五六百人去了三分之一,大厅里倒是空荡了许多。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眼角抽搐,快速的眨巴眼睛,三秒钟后,一声震天爆笑从人群中传出,似引爆**的***。 整个大厅霎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一刻钟后,偌大的大厅,竟然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着,坐的坐,躺的躺,还有人爬着狠狠砸地板砖。 笑点低的人感觉好笑,可不是每个人都笑点低,细胞中含有逗比细胞的人,其实感觉也没什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好笑,可一旦身边的都在笑,他还能发呆? 这可是傻瓜才能干出来的事。 也只能笑,还不是敷衍,而是出自真心,或者笑正在笑的人,或者干脆被感染情绪了。 情绪的传递,并不复杂。 就像两个人在一起,其中一个人高兴,那另一个人绝对不会伤心,反过来说,其中一个人伤心,另一个人同理,也不会快乐。 如此简单,如此而已。 李茂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回应,欣慰的看向李立,只见这小子剑眉星目,白白净净,黑发飘扬,银冠刺眼,甲胄着身,长枪威风。 和他当年的相貌,像足了九分。 也罢,看来暂时选不到儿媳妇了,那就等他们都回来,把什么幺妹儿,侄女儿,外甥女儿都带回来,再谈不迟。 反正凭我乖儿子的俊俏,媳妇儿或者女朋友什么的,绝对不愁,大把的姑娘上赶着来。 李立脸红红,生平第一次,低下了头。 这一幕的神态,简直萌翻了。 小一辈儿中,倒有十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看到他萌萌哒,眼中异彩连连,随后同时脸红红,低下了头。 李茂眨眨眼,右眉一扬,“众侄女儿,不论你们怎么想怎么做,被动主动冲动激动,大伯都不问,只说一句,感情这事儿,只能一对一。” “大伯说的是,谁敢跟我争小立哥哥,我保证不打死她。”这句彪悍的话一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头看去。 只看到老五金涛背后四个女孩儿中,其中一个火红色衣裙的姑娘虎着脸,瞪着眼,左边嘴角翘起,露出一颗闪闪发光的虎牙。 那凶光闪烁的眼睛,似乎是个五岁的孩儿在威胁六岁的孩儿。 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憨态十足。 “好大的口气,金花儿,凭你,也能争的过我?小立哥哥非我莫属,别说你,加上你姐姐金叶儿,妹妹金水儿,金雪儿,捆在一起,都打不过我。”老四郑大山背后一子一女,女孩儿白衣如雪青丝如瀑,年约三七,闻言冷笑反驳。 “郑思燕,你怎么叫的出口,谁不知道你都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比我足足大了四岁,我的天呐,四岁啊,还小立哥哥,你应该叫弟弟才对,羞不羞。”金花儿也不好惹,虽然没经历过什么事,可毕竟年岁在这儿,瞬间怼了回去,说的还是对方郑思燕最大的尴尬。 “怎么,没自信了吧,吓唬我啊,我和二姐三妹四妹是打不过你,不过你和你哥郑思博加在一起,还是打不过我大哥,揍我?来啊。”金花儿的大哥,自然就是小五,大名叫做金阳儿,长江后浪推前浪,早早就把他爹给拍在了沙滩上。 这句话一出来,顿时郑思燕就炸了。 “打不过怎么了,我们兄妹可不怂,不就挨顿打嘛,这么些年,挨的打还少了,来啊。”听说过驴脾气,可姑娘家家的,能有这种脾气的可真不好找,更不多见,没想到,郑思燕就是这样的性格。 “来啊……” “来呀来呀!” 两个少女,撸袖子的撸袖子,挽裤脚的挽裤脚,不像干仗,像要插秧,你推我一巴掌,我戳你一指头,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郑大山沉着脸喊,“住手,矜持一点好不好,姑娘家,大庭广众的,羞不羞,臊不臊?” 金涛也说,“花儿,去跟你燕儿姐握手言和。” 金花儿看了老爹一眼,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粗鲁的拉着郑思燕的手,摇了两摇,没等第三下,便匆匆甩开,退回去躲在二姐金叶儿背后,看不到人了。 别人不明白握手言和的意思,甚至不明白握手的意思,兄弟会中人,还有他们的子女,怎能不明白? 这原本就是李茂传下去的东西。 “五叔,花儿她……”郑思燕要告状。 “够了,不嫌丢人啊,给我退回去。”这般应付的握手言和,郑思燕正要告状,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老爹打断了。 嘟着嘴,跺跺脚,只能退下去。 小一辈儿中,大多数都不止见过一次面,甚至很多都常年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都带着笑意的看着这一幕。 李茂正看的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悄悄在李立耳边说着悄悄话。 冷不防,没有后续了,突然就结束了。 只能干咳一声。 此时此刻,此间此地。 都是自家兄弟,侄子侄女,还有兄弟们的心腹,随从,家将,属下,自然不存在秘密一类的东西。 李茂饶有兴趣的神色消失,转而变得肃穆**,从左到右,将大厅扫视一周。 所有人都豁的站起,眼睛闪亮,不错神的看着他,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才是这次聚集起来的根本目的。 前面的,都是些插曲闹剧而已。 “九弟,你说。”李茂的眼神落到百里君身上。 百里君白帝云纹袍胜雪赛霜,紫金冠摄人心魄,羽扇纶巾淡笑自若。 一步踏出,似乎踏在了诸人心坎上。 “大哥,此次魁首令出,四天前全部缴令,共得精锐兵将二十四万七千人,眼下正在北郊磨合整军。” “除此之外,本部一万人,老幺部下六千杀手刺客,都已在城北集结,随时可听从号令。” “我等兄弟每人都有一千名死侍,各方面能力,远超普通兵卒,合计一万两千人,于南阳城西李府方圆百丈之内藏匿。” “最后,四株,七株,两位奉家的携带巨量财富,正在北郊翘首以盼,等候大哥莅临。” “四姐七姐等大哥,早已望眼欲穿。” 百里君说完后没有半点迟疑,事实上,他也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话,说完后,羽扇轻摇,不紧不慢的退了回去。 “四妹和七妹也来了?这倒是个绝大的好消息,不急不急,诸事毕,我自会去见她们。”李茂在百里君说完轻轻回应了一句,然后起身向下踱步,面色平静,眼睛看着六扇门,却是谁也没看。 很快就来到台阶边缘,抬脚就踩了上去,第九层,第八层,第七层,随后不动。 沉默了一会,三个呼吸后,转身大步流星回转上去,七八九,蹭蹭蹭三步,回到了高台上。 这个过程中,李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除了李梦儿和百里君易昊三人之外,所有人的汗腺上。 每一步,都将他们踩出一滴豆大的汗珠。 直到李茂低头看向他们,才在无声中长出一口气,额头汗珠滑过眼皮,滴进眼睛,酸疼的要命,却没人愿意眨巴一下眼睛,只因为,高台上李茂的眼睛越来越亮。 也没人抬手擦擦汗,只因为,他们恐怕弄出一点星微的动静,从而打断了李茂的思考。 抬头扫视了一眼众兄弟,众后辈,众随行,眼中光芒闪动。 “我欲,揭竿而起,逐鹿天下。” “列位,可愿随行,同筑大业。” 这句话,加上了李茂丹田中,淡淡白色的精纯内力,话语轰隆隆而出,直似晴天霹雳,九天震雷,砸进所有人耳朵。 说完,再不隐藏,功体真身,轰然放开。 霎时,只见李茂五尺身高,十多岁孩儿一样的模样瞬间变化,噌噌噌吹气球一样拔高,极速的长大。 五尺,七尺,十尺,十四尺,一丈零二尺。 不再长大,已增极致。 周身气息鼓荡,云雾凭空而出,四周弥漫。 四肢轻微动弹,风雷之声响彻,震耳欲聋。 内力流动全身,身外白光激荡,骇退鬼神。 眼中有白光激射出数尺,鼻孔中有白雾化成成人手臂粗细的异种仙兽,在两个鼻孔间钻进钻出,周身白雾化成九朵洁白的祥云,在身体外游走浮动。 双眼一瞪,霸道凌冽的气息滚滚散发而开。 挥斥方遒。 俯视苍生。 一丈零二尺的身高,在这大厅里,似天上金甲神人莅临凡尘,又似仙妖魔神显圣。 镇压十方,八极,六道,四象,阴阳,还有中央混沌。 这一刻,李茂周身气势初显。 状似魔神,惊天动地。 第二十八章这真的不是荒诞离奇的梦境吗 足足一刻钟,大厅安静如同鬼蜮。 所有人看着李茂一丈零二尺的身高,那周身九朵祥云,那鼻间两道仙兽。 簸箕大的头,西瓜大的眼。 牛犊大的手,柱似的手指。 呆呆傻傻,痴痴愣愣。 是梦?还是梦?或者是梦呢? 这可不是在仙界幽冥啊,这是凡尘人间,哪有人的身高能够长到一丈还超的? 莫不是,仙,神,佛,祖? 亦或是,妖王,人皇,鬼帝,魔尊? 超脱这种状态的,只有两个人。 小宝一路小跑,跑过来举起双手够到李茂山脚面,一次又一次的攀爬,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不知道她只想爬上李茂山的脚面呢,还是会继续向上爬。 李茂伸出两只手指,将她夹到肩膀上。 小宝跑过来双手揪住他耳垂,晃晃悠悠的荡起了秋千。 远处看起来,她就只是李茂山耳朵上的一颗小小耳钉而已,对,仅此而已。 除了小宝之外,还有一个人,易昊。 他脸上露出极致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元神在识海中无休无止的一声声嘶吼。 ‘大小如意,大小如意。’ ‘法境十六天,大小如意,怎么可能?’ ‘这可是还在无上境界大道金丹之上的太上境界啊?’ ‘大小如意,这,怎么可能?’ 只有这几句话,也不嫌烦,一遍一遍的咆哮着,嘶吼着。 李茂一眼看去,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就连李立李丽和姑姑都不可避免的陷入大震惊当中。 他们不怕,所以,大恐怖是不存在的。 呃! 三四百随从家将中,终于有人承受不了这种极致大震撼和锥心的大恐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鸣,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噗通噗通…… 一阵雨打芭蕉般密集的响起传出,呼吸间,晕过去了至少三分之二。 剩下的人也是面色露出极致的恐惧,瘫坐地上,瞪眼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寻找能够清净心神的空气。 他们找不到这么好效果的空气。 所以,俱都四肢颤颤,剧烈的弹起了琵琶。 甚至,还有几十号人被惊吓到失禁,水渍从胯下弥漫,快速的涌向四周,将另外一个人屁股下的衣袍侵蚀,然后目标是接着下一个人。 片刻后,至少百人的衣袍都被侵蚀,这时也分不清始作俑者是那谁谁谁了。 然而,这一现象,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察觉到的,只有李茂一个人。 右眉皱起,这是? 不应该啊,此地修为在我之上的不多,却也绝对不少,不说旁人,我这一双儿女,单论修为早就超过了我这个亲爹。 功体真身,就算没见过,还没听过吗? 可此地的情况却是…… 莫非? 难道?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李茂伸出小牛犊子一边大的手掌,懊恼的一拍脑袋,今天,真真是干了一件傻逼缺心眼的脑残事。 忍不住大声说话,“还不醒来,要待何时?” 这句话,似神灵威严的吟唱,似信徒虔诚的祷告,散发出丝丝净化灵魂的力量,强行透过所有人的头皮,钻进他们的脑海深处。 他们的耳朵,此时没有半点作用。 这种大震撼,大恐怖下,失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寂静之中,李茂突如其来的呐喊,倍加震荡神魂。 众人僵硬着脖子,木然的转过头来。 好些人因为转得太急,居然听到颈骨咔嚓一声,顿时一阵的呲牙咧嘴。 “咳!” 李茂为了打破怪异的氛围,轻咳一声。 绝大多数人这才回了魂,一脸见鬼一般的德行,瞪着李茂,两个眼珠子猛往外凸。 “老六,你见了鬼了?” 李茂怒诧,头疼无比。 “咳,咳咳咳……” 老六王司徒蹲在地上,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瞅他那德性,简直就好像是能咳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没看到王司徒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么。 不仅仅是他,其余兄弟,包括老九老十一,都好似呆头鸟一般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张着嘴巴。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 就连李梦儿都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样子,脑袋一阵阵的发懵。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要说他是漫天神佛,妖魔鬼怪,不仅仅现实中不存在,就算是做梦,也一定是不存在的。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想象的基础,是要凭借眼界的,一没有所见二没有所闻,即便是做梦,都是梦不出来的。 那么,就是他自己的原因了。 究竟,是什么? “看起来,你们的承受和接受能力,远远落后于我的预料,那么,有些事,是要拖后才能施行了。”对于李茂的感叹,和他话中的内容,所有人都自动屏蔽了过去。 诸人现在已经处在思想全面崩溃,浑然没有意识的特异状态之中。 难道,我们都在做梦? 是的,一定是在做梦。 我们所有人,全部都处在,同一个荒诞离奇、光怪陆离的奇幻梦境之中! 老十一易昊下意识的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满脸尽是不可置信的瞪着李茂。 货真价实的目瞪口呆。 “难道,大哥修为已达太上之境?”梦呢一般的声音,轻轻出口。 李茂看了一眼十一弟,脸上首次浮上神情,那是浓郁的奇异,太上之境?这是? 十一弟,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不曾。”李茂随口回答。 得到李茂确认的易昊,持续石化。 真不是易昊没有经历过大场面,他谁啊,要说这俗世中,能入得了他眼的,还真不多。 可眼巴前的这一幕画面,却似巨浪起,汹涌来,一浪就将他彻底给掀翻了,还丝毫没有抗拒的能力,太诡异了。 不,诡异还不足以说明,直接就是奇幻,完完全全的超出了逻辑思维,从所未闻。 “你们看到的,很真实,这,就是我的功体真身,遥想昔年我修为最鼎盛之时,放开功体真身,遥遥超越了七千丈,一步可跨百里地界,摘心捏月,逐走大日,实为平常事尔。” “挥掌之间,星辰动摇。” “跺脚之余,破灭家国。” 在列的众人,于麻木呆愣的状态中,脑海里响起了李茂清冽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冲击的所有人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回忆方才我不足五尺,面如十龄幼童,再看一看如今,我身长一丈又二尺,力可与瑞兽比肩,形可与神龙比美。 然,就是这么大,不像人类的一张脸,依如十龄童儿。 李茂苦涩的猛烈摇头。 头颅上,西瓜大的眼睛,犁头似的鼻梁,箩筐大的嘴巴,加上四尺长的耳朵,囫囵到一起,却还是一个放大了十倍的十岁男孩儿面孔。 眼角,有两滴砂锅大的眼泪咻咻声中向两边激射,砰的一声将大厅破开两个大洞,消失在视野中,飞向莫名的所在。 人说,男儿流血不流泪。 然,此话,还有另一个说法。 不是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李茂涩然的声音,继续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响起,似悲似戚,如哭如泣。 “我害怕,逃避了整整四十年的事,列位兄弟,你们当明白,为兄说的是什么。” “你们明白,但,不明白的是,我要顶着这一副皮相,来见我的嫡子爱女,还有至亲姑姑,需要多大的勇气。” “三日路,我恨不得走三个月,便是如此,七天时间仍觉太快,无数次生出冲动,想要掉头而去,躲在老林中完成这一阶段才出来。” “只是不知,那年月,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我,怎能舍不下。” “有太多的不舍,还有羁绊,不论多么惊世骇俗,还是魍魉未知,我都不得不站立出来,不得不咬牙承担。” 说道这儿,李茂心下一声长叹,补充了一句谁都听不到的话。 有一天,当我变成一个出生不满三日,只有成年人巴掌大的小小婴儿,甚至意识都模糊,大小便都由不得我的时候。 你们岂能明白,那时候的烧心和绝望。 昔年可以毫无顾忌的自毁元丹,将身体炸成漫天飞灰,如今,还可以吗?还可能吗? 说到底,还是七十二变,这该死的功法。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随即看着李茂庞大的身体上,幼稚的有些滑稽的相貌,尽皆默然,接连长叹,唏嘘不已,喟叹良久。 甚至,大厅中竟然陆续响起抽搭之声。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的哭出声来。 李立李丽更是齐齐发出一声悲鸣,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抱住李茂小腿,七情上脸,放声大哭,声嘶力竭,涕泪横流。 原来,这才是大哥的苦衷。 原来,这就是大伯死活不修武的原因。 明白了,自老三冯泰始,到老幺朱孟升末,以及后面大部分知情的小辈,尽都脸带悲戚,大半都泪湿衣襟,小半更是呜咽出声。 一时间,整个大厅是群起哀鸣,哭声震天。 金花儿快走几步,拖了郑思燕的胳膊一下,随即两个人手牵手,跑到台上,一人一边挤在李立和李丽身边。 然后,没有然后了。 呆住了,怔住了。 既不知道是安慰的好,还是该跟着悲伤的好,脸上梨花带雨,手足无措,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李茂右眉狠狠的波动了几下,牙关咬紧,脸上还是不可遏制的浮上一丝戾气,霹雳一声大喝,震的大厅轰隆隆摇晃,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轰然崩塌,“够了,都给老子闭嘴,老子还没死呢,哭个狗屁。” 这才是真实的李茂,不论他长久以来做的多么风雅,儒雅,高雅,娴雅。 功体真身放开,力量在握,他都会不受控制的露出本我,真我性情。 还和昔年一样,粗糙,蛮莽。 “呃!” “咳,咳咳!” “哇槽。” “嘶……” “妈耶。” 还有更多的,形容不出来的拟声词,从更多的人嘴巴里冒出来。 狂眨的眼睛,眉角的黑线,抽搐的嘴脸。 无一不说明了众人心头奔腾而过,带泥巴的十万头…… 感情,他还有这么特立独行的另一面呀。 惊奇,惊讶,惊骇,惊吓。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惊着了。 第二十九章我欲,成立军团 李茂深出右手食指,戳在大厅右侧首位站立的冯泰肚子上,将他戳的一屁股坐下去。 “老三,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还有你们,也不要一副我死了的模样,听我说话。” “还有你们,都退到我身后来。” “两个丫头也别下去了,叫做花儿和燕子是吧,你们两个站到李丽身边去,小三小五,你们上来,站到李立身边。” 小三冯磊,小五金阳儿,两人向李茂深深鞠躬,也不废话,龙行虎步冲到台上,站在李立身边。 小五和李立很亲密,而小三,和两人却是距离产生美,疏远数分。 李茂顿了顿,然后说话。 “九弟方才所言,列位听的分明。” “二十四万将士正在北郊夜以继日的磨合操练,然,无规矩,不成方圆,则,规矩当立。” “我要成军团二十五,法典三部。” “以肃军纪,以正军力。” 所有人都默默的听着,今天的冲击来的太多太大,经历了刚才的种种,现在听到这些,反而感觉出奇的正常。 李茂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话。 “二十五军团设立,九弟整理记录。” “设立步兵、骑兵、步射、骑射、战车、炮兵、长枪!整理成军,登记造册。” “轻卒重卒,轻骑重骑,轻射箭矢,重射连弩,大小战车,攻械,详细划分职能。” “粮草军团,哨兵军团,生兵军团,这三个军团为重中之重,暂不设人数上限。” “另,军中设供奉营,督军司。” “供奉营不设人数上限,第一供奉除九弟百里君,不做第二人选。” 正在扇子上唰唰记录的百里君愕然下停下来抬头,脸上是浓郁的惊诧,“大哥谬误,愚弟岂有如此德才,担当此位却有愧疚,若说第一供奉,在座有两人,才是合适人选,一者夫人,二者十一弟。” 李梦儿和易昊先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撇了百里君一眼,淡笑不语。 李茂闭眼看似沉思,接着就睁眼回答,“不可推辞,除你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大哥,非是愚弟谦虚,而是……”百里君急了,正要辩论,却被李茂打断。 “九弟,你当我蒙心遮眼,故作不知麽,却是小觑了你大哥,我虽修为差你良多,这份眼力自认还是极得上你的,姑姑和十一弟,实则另有差事,且比之供奉营第一供奉,只难不易,休要再说了。” 百里君只能闭口不言,摊开扇子,只等李茂开口,这丙扇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分明之前写了那么多,却是一个字都看不到,洁白,干净的和雪花一样。 李茂接着说下去,百里君接着记下去。 “督军司暂定人数一万,设司主一人,副司主两人,亲兵各三百,供奉营随身护卫。” “督军司监察全军,先斩后奏,正副司主,受命于大都督和元帅。” “督军司外,设督将司,监察全军以及督军司,先斩后奏,虚位以待,受命于供奉营。” “同一时间,矿兵团,沙兵团,盐兵团,僧兵团,道兵团,武兵团,刺兵团,也要一起拉起大旗,虚位以待。” “此为二十五大军团,下来之后,你们去操作,不求速度,只求质量。” “除供奉营,督军司,督将司之外,所有军团编制雷同。” “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一人!配备马夫,牌刀手,伙夫各两人。” “五伍为一队,设正副队长,队长配备两个亲兵!马夫,牌刀手,伙夫各八人。” “五队为一营,设营长一人,副营长两人,亲兵团满员二十人,正营长十人,副营长各五人!马夫,牌刀手,伙夫各四十人。” “五营为一旅,设旅长一人,副旅长三人,亲兵团满员百人,旅长四十人,副旅长各二十人!马夫,牌刀手,伙夫各两百人。” “五旅为一师,设师长一人,副师长四人,亲兵团满员五百人,师长两百人,副师长各一百人!马夫,牌刀手,伙夫各一千人。” “五旅才成军,将军一人,偏将四人,亲兵团满员两千人,将军六百人,偏将各四百人,马夫,牌刀手,伙夫各五千人。” “军团之上,设统兵大都督,左右二元帅,三人配死侍百人,亲兵五百,供奉营随身护卫。” “马夫营,火头营,千人整理成军,专司偏将和以上军长坐骑以及伙食。” “营团可拥有独立的名字,旅团不仅可拥有独立的名字,还可以拥有旅旗,军团必须有独立的名字和旗帜,更可以自行设立校尉,都司,千总,守备,镇抚军衔。” 良久,没有人说话,都在消化这些东西。 陆续有人算出来,忍不住脸上,眼中露出惊骇的情绪。 单一军团要是完全建立起来,单兵士就有两万人,若加上马夫,伙夫,牌刀手,怎么也得三万出头,就这,还没算上亲兵呢。 一个军团如此,那么,二十五个呢。 多少人? 七十五万,加上亲兵团呢?没有个百万大军根本下不来。 就这,还是明面上的力量,暗处和虚位呢? 暗处,有上界过来的一万武者高手都没用,六千杀手,还有各当家的死侍合计一万,也没有用,这些人留下干什么? 至于虚位,有那道兵,矿兵,僧兵,盐兵等等军团,如今尚自一个人都没有,若全部…… 好恐怖的魁首,好宏大的手笔。 这是要? 当真是要逐鹿天下,问鼎大地? 六六六,老子愿意啊,就是死也要跟着魁首干啊,这特么的多激动,多巴适,多安逸,简直爽炸了叼飞了牛那啥了。 简直是,简直了。 文字有时候是多么的苍白和无力,任是绞尽脑汁,也没法用文字来形容出,此刻大厅中,在列的心中那份激动和迫切。 “三个月内,各常备军团,务必尽数整理完成,演练成军,随时可拉上战场摆冲大阵。” “同时,三个月后的今天,军中大比,上自我开始,下至军中队长以上军官,皆在此列,大比中确立军衔职称,以及各自待遇。” “这个消息,由你们带去军营。” 要不是此时此地还有人束缚着,说不得,有人会嗷嗷叫出声来。 劲爆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顿时,诸人磨掌擦拳,向左右瞅了瞅,看向每个人,都感觉他是竞争对手,是晋升路上的绊脚石,眼神,凌厉了良多。 这种氛围,长时间保持在一个人身上,绝对不是好事,更可以说是大大的坏事。 但是短时间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却又奇妙的变成了好事。 它会促使人本身,在压力,或者说是竞争力下,各方面能力,坐火箭一样piu的一下飙升。 就是这么的奇妙。 “全体听令。” 李茂轻喝,吧啦吧啦,滔滔不绝。 “四弟郑大山,暂掌轻卒军团,郑思博随身辅佐。” “五弟金涛,暂掌重甲军团,金叶儿,金水儿,金雪儿随身辅佐。” “六弟王司徒,暂掌轻骑军团,王文杰,王文华随身辅佐。” “八弟宁波,暂掌重骑军团,宁可可随身辅佐,不得调皮,听到没有。” 老八宁波带来的,只一个女儿,叫宁可可,模样似乎比李小怡还要小个一岁半岁。 “十弟慕容临风,暂掌炮兵,战车,长枪军团,慕容临雨,慕容临海,慕容雪,慕容雷,慕容水,慕容电随身辅佐。” 老十慕容临风没有带来自己的子嗣,反而带来了堂妹表弟,还有侄子侄女,表侄表侄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茂山停顿了下,要不是李子孝在他大腿边上嘀嘀咕咕,他还真叫不上来这些众多的小辈名字,这个时候,他意外的看了十弟一眼。 正对上慕容临风对过来的眼睛。 李茂从中看到了浓郁的悲凉,顿时心中重重一震,遂,暗暗记在心头。 “十二弟龙天翔,暂掌生力兵团,龙阳,龙旭,龙灵随身辅佐。” “十四弟王熙,暂掌粮草军团,王玲随身辅佐,此为重中之重,十四弟,你的担子……” 李茂山沉默一会儿,然后补充道。 “十五弟赵氏走差,你和十四弟同掌粮草军团,赵无极,赵无影兄妹,随身辅佐爹爹,不得懈怠懒惰。” 赵无极,赵无影兄妹,一对双生,本来赵无极要小一点,可这个世界上,男子,总会比女子来的重要一些,所以,他莫名其妙成了哥哥,姐姐赵无影反而变成了妹妹。 这两个小不点,也是和李小怡,宁可可一边大,十来岁的模样,长得漂亮,无极无影,分明是男女,可看上去却近乎一样。 不论看男孩还是女孩儿,都漂亮的要死。 你说奇怪不奇怪。 “大哥,小弟一人,足矣,十五弟,还请大哥安到别处。” “是啊,大哥,三思啊。” 老十四王熙一句话,倒是说出了两个人的心声,还有一个人,自然是老十五,赵氏走差了。 老十五名字奇葩,人更加的奇妙。 一米六的个头,光秃秃的头顶,硕大的脑袋瓜,招风耳,酒糟鼻,樱桃口,皮肤白净,嘴唇上边,两撇八字胡,飘出去脸蛋外面数寸长。 活像是大耳朵图图和光头强的结合体。 他的一对儿女,反而漂亮的不像话,你说奇怪不奇怪嘛。 “那什么,你俩也别不满意,委实是大哥手上人手不够,不然,非把你们十多个一起赶去管理粮草,才称了我的心意呢。” 李茂每次看到老十五,都莫名其妙的非常开心,可能是这家伙长得够六吧。 所以,说话也就直白了许多。 话说到这儿,老十四老十五自然不能反驳。 “至于哨兵团,就由老幺朱孟升暂掌,独子朱珠随身辅佐。” “记住,你们都是暂掌,这三个月,把你们手里脑里的东西,都给我一丝不剩的传下去,三个月后军中大比结束,全都给我退下到供奉营中去,否则,哼哼。” “你们分学了我的惊涛掌,但我这儿,还有一部真经,名为狂龙九式,尔等还未曾见过,我很期待,真的。” 第三十章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下面从老三冯泰始,自朱孟升末,所有兄弟齐齐打了个寒颤。 乖乖,灰孙子才想让你招呼。 能被你看上的东西,岂同小可,尤其还是武学,要真被你招呼,还不要了命了。 各自心中暗暗下狠心,甭等三个月了,最好是一个月内就囫囵的交给他们,自个儿闪人吧。 “军中大都督职,由我儿李立执掌,冯磊任右帅,金阳儿任左帅,还请姑姑折腰暗护。” 李茂转身低头看向李梦儿,他那么高,自然要低头才能看得到,可脸上的亲切和恭敬,却让所有人感觉,他不是在俯视,而是在仰视,完全没有冲突,这种感觉,来的自然和谐。 李梦儿轻轻点了点头。 “李丽任督军司司主,郑思燕,金花儿任副督司,全力辅佐司主,三弟冯泰随身暗护。” “是,大哥,小弟绝不负令。” 一身火红色的大胖子冯泰,弯腰抱拳,肃然应答,刚才被李茂戳了一指头,起来就没有说过话,反而安静的出奇,此时此刻,寸头更红了几分,就连皮肤,也隐约泛出淡淡的红光。 从他此刻看着李茂,带着浓郁到极致的感激的脸色,看起来,收获着实是不小。 郑思燕和金花儿一时间瞠目结舌,傻了。 什么叫幸福来得太突然? 嗯,这辈子,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还是感觉的如此清晰,这般猛烈。 “十一弟,你暂掌大军首席执行官,你的任务,就是三个月内,从木汉国中找出全部,除四株,七株之外的另十七株奉家,并且让她们三个月后都来见我,这个任务,非你莫属,易阴,易阳随身辅佐。” “十一弟,你三个月后也要退到供奉营,由易阴出任大军大执行官,易阳出任大军首席执行官。” 李茂语气不变,平淡无奇。 只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易昊。 众兄弟中,只有一个人,超出了李茂这个大哥当年认识中太多太多,那就是易昊。 当年高深莫测的少年道童,一晃眼二十年过去,变化之大,实实让人难以相信。 这杏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周身时不时散发出似天威般,让人生不起半丝抗拒,只想匍匐膜拜的浩大威压。 眼眸开合,似星河生灭,阴阳轮转。 举手投足,令虚空崩塌,衍化万千。 这些东西,李茂本察觉不到,可功体真身放开,这些玄妙的感觉,一波波涌上心头,清晰的直觉告诉他。 这道士,比对他李茂而言,修为犹如天神般的姑姑,还要强大数百倍。 至少,数百倍。 这是怎样的力量? 似乎,神,都没有他的力量强大。 “大哥说的是,老十一我,多年来自游历大陆,此时胸中已知除四姐七姐之外,另十二株奉家下落,三月时间足够,小弟愿立下军令状,但有差错,提头来见。”老十一易昊沉声肃答。 身后,一女一子,易阴易阳在李茂说完后就轻蔑的看了回去,眼神里是高高在上,还有全无掩饰的俯视和无视。 随着易昊说完话,不知怎么的,腰身弯下了九十度,低下的脸上,布满了浓郁到极点的惊恐和骇然。 嘴角,各有一丝血迹流下。 易昊隐晦的收回指着易阴易阳的两根手指。 若不是李茂方才一番众生平等,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对他下跪。 说不得,易阴易阳在对李茂露出轻蔑的瞬间,就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匍匐在地了。 “供奉营首席大供奉,由九弟百里君出任,不得推辞,军团的建立与完善,管理,由你居中策划。” 李茂并没有再理会易昊和易阴易阳。 易昊隐晦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哥的性子,他了解,正因为大哥不理会,那么,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立李丽,你二人每天早中晚各自一个时辰,专司教导李宝,李立主武,李丽主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许可为止,她和你们不同,没有礼拜天,可明白了。” 李立和李丽点点头,同时把目光投向小宝,眼神带着怜惜。 哎,可怜的小妹妹,你比我兄妹可怜多了。 竟然连礼拜天都没有。 “三个月后,军中大比的同时,成立军训教堂,教官由镇南大将军,李正大都督,兄弟会第二镇当家出任,所有偏将以上军官,战时之外,每天午时后的三个时辰,全都给我读书去,雷打不动。” 李茂一步步走下台阶,身体在逐渐缩小,声音越来越轻,一边说话,一边向厅外走去。 “李府中众丫头仆人,家将护卫,永叔去找老十一拿钱置办,他有的是钱。” “揭摩法师兼任护卫总管,哑刀王晨兼任内侍总管,这两人暂时不在,在我兄弟会中的名分先定下。” “就这样,散了吧。” 在易昊苦笑中,在众人惊奇中,在孩儿们崇敬的眼神中。 语音飘忽不定,李茂人已消失。 “爸爸,你去哪里?带上小宝呀。”李宝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并没有得到李茂的回应,反而是李梦儿,上前抱起了小宝,柔声说道。 “你爸爸有事情要去做,小宝乖,跟着姑奶奶和大哥二姐好不好?小宝最乖了,咯咯。” 小宝憋着嘴,委屈的点点头,将脑袋埋进了李梦儿怀里。 李立走下高台,站的笔直,冲周围团团鞠躬,“各位叔叔,爹爹此番安排,时间紧,任务重,饶恕小侄不能和列位叔叔言语叙旧,这就去了,阿三,阿五,走。” 银白色长枪一震,合同冯磊金阳儿,飒然而去。 “叔叔们再见,稍后侄女一一拜见,两位姐姐,我们走。”李丽扛着大锤,带着郑思燕金花儿,大步流星的离开。 李梦儿抱着小宝,转身进入内堂,也消失无踪,剩下一干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寂静中,不知谁一声呼喊,大厅里顿时呼啦一声走了个精光,一个人也没有剩下。 良久良久,大厅里一根深红色的柱头前,空气一阵波动,浮现出一个虚幻,红色的窈窕人影来,盯着高台看了良久,嘴角咧开一个开怀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李立和李丽离开的方向。 脸上的慈爱,眼底的宠溺。 赤露露的表露无疑,怎么都掩饰不住。 很久之后,红色窈窕身影身形一阵波动,脸色露出一丝痛苦,这才恋恋不舍的再一次隐进柱子,消失了。 这一切,没有人看到。 李茂走在南阳城内,脚下缩地成寸,一步就是数米,他小孩儿般人畜无害的模样,最多长得好看一点,倒也没什么人去关注他。 城内相比以往,热闹了很多。 即便是官署密布的城北一带。 到处都能看到衣衫褴褛,缩在街头的难民,春节刚过去将将一个月,天气还有些冷,他们哆哆嗦嗦,佝偻着腰,拾着畜生都不理会的食物。 他们活的有多卑贱,多无奈。 只有看到的人,才能体会星点半分,没见过的人,只是听,是想象不出来的。 李茂在距离南阳城北门不远的街角,站在一家五口面前,掏出怀里最后两块钱碎银子,还有带着的几个馒头,放在他们身前的坛子里。 在千恩万谢中,默然不动,心思翻腾,似沸腾的开水,久久难以平静。 这一家五口,双老不知多大年岁,面相看起来,直如耄耋老人,然,三个孩儿,年岁最大的一个男孩儿,看起来也才十四五岁,最小的,只有七八岁。 三个孩儿称呼双老爹娘,并不是爷爷奶奶。 三四十岁和七八十岁的差距在哪里? 是风华正茂,与行将朽木的天差地别。 是比他李茂还要小那么几岁的弟妹呀。 可现在,对比起来,此二老,面相上,直接就是他李茂比爷爷奶奶还大一辈的曾祖。 人言,人不可貌相。 说的是本事,但是此时此刻,却是印证的实在了。 殊不知,他们感谢口中的小公子,小少爷,并非是亲眼所见就是真,而是比他们自己的年龄都要大的大哥。 这番隐秘,他们从何得知。 同时,这几句小公子,小少爷,也听的李茂心如针扎,千般煎熬。 李茂一声长叹,实不忍逗留,大步而走。 脑海里想起了多年前,中华最混沌的大半个世纪,一一放电影似的,在他眼里闪烁而过。 从闭关锁国,到改革开放。 平民百姓的生活,岂不是和这一家五口雷同麽,举义,起忠之事,看起来,反而是件大大的好事了。 一时间,李茂心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从一开始起义是为了忠,为了国。 此时此刻,又加了一条理由,为了义,为了民,如此,不论忠义,还是为国为民。 既然势在必行,何不坦然而行。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天降大任。 今日,我兄弟军成,是必然,是天意。 李茂心念电转,悲天悯人沉重的脚步,不由得轻快了几分,最后一丝顾虑,也随着这一番寻思烟消云散。 转而琢磨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成军团二十五,现在已经安排下去,不日就可草创,随着时日渐深,越加完善和成熟,不在话下。 但,法典三部。 还是李茂一个草草的想法,初初的想法是今日一并实施下去,可其间意外,让他把这个想法压了下来。 这就是他在大厅中说,有些事,需要拖后才能施行的根本原因。 李茂山的设想中,法典三部。 不是军纪,不是罚典,而是真正的法。 军中法律,纪律,罚律,这些东西,自然会在成军之时,一并确立下来,并不是他要去操心的事情。 李茂要做的这三部法典,其中包含了一部武典,一部阵典,还有最重要的一部经典。 李茂转头瞄了一眼身后,九丈高处,阁楼大小的鎏金南阳北门四字,在阴暗的天色中,艳艳生光。 转过头来,小小的身体融入人流,向北郊而去,只听闻嘀嘀咕咕的小声,隐隐约约传出。 “结合往昔的记忆,无相神功,惊龙神功,般若神功,九阴九阳,斗转星移,乾坤挪移,搬弄一部武典,不是难事。” “经典也好说,我记忆中,就有诸子百家上万部经书。” “独独这阵法,却不是我所擅长的,阵典之由来,却还要花功夫研究一下诸葛兵书和孙子兵法。” “只是,这两部奇书,往年不曾读过,如今这世上,时空异世,却又如何能找的到呢?” “嗯,咦,有了,难不得我。” “这也有办法,且看我手段,三月后,阵典自成。” 第三十一章兄弟会的奉家 北郊,叶家集。 集市不大,只有一道大门,两家客栈,三家酒肆,四条街道。 本地人口不过数百,常驻人口不到千人。 说是叶家集,并非整个集市上的本地人都姓叶,只是叶家,是此地唯一的一个家族而已。 嫡系旁系,公子小姐数十,奴仆近百,家将数百,这样的家族,在这常驻人口不到千人的集市中,更是比皇帝还要威严厉害的巨枭。 集上两家客栈,其中一家就叫做叶家客栈,另外一家叫做叶家第二客栈,三家酒肆,分别是叶家一二三酒楼,四条街道,叫做叶东街,叶西街,叶南街,和叶北街。 毫不客气的说,叶家集,就是叶家的。 北郊很大,从北郊以南的南阳城北门,再到北郊以北的惊神涧外围天砀山脉,普通人车马行走,怕是要走年余还多,就是骑马狂奔,也得要三五个月时间。 可想而知,因此,北郊这个词,只是南阳城到惊神涧之间的一个统称而已。 在这一带,同样存在着三五个大城,直属于南阳府下,七郡之一的北阳郡,至于有多少县,多少乡镇,那真真是没个数,不知多少了。 夜色渐深,天上的月亮每过十五天为一个轮回,常言说,初一十五的月亮格外圆。 今日正是二月初二,因此,夜间天上的月亮圆圆滚滚,看起来跟月饼一样一样,好好吃的样子,星星满布苍穹,照耀的大地分毫毕现,清晰分明。 叶家集,叶家议事大厅。 这个地方,对于叶家集的人来说,那就是本地的庙堂,是皇帝才能议事的地方。 寻常人,不是说能不能进来的问题,而是敢不敢进来的问题。 四年前,第二客栈里,有小厮得机缘到叶家报信,宁可被打死在门外,也死活不敢踏入叶家议事厅的门槛,可想而知。 此刻,就在这大厅上,只有寥寥数人。 端坐在主位上的,并不是想象中一家之主,威严方正的中年,或是老而弥坚的魁梧男子。 青丝绾个飞仙髻,用一条青色丝带束着,插着一支简单的翠绿***钗,端庄典雅。 额上美人痣,眸中华彩动。 肌肤如雪,樱口贝齿。 身着水仙绿叶裙,身披金丝翠绿纱。 那双颊上若隐若现的两团红晕,美不胜收,令人赞叹,却是个看起来年约三十的美貌妇人。 下首,右侧,坐着一位魁梧男子,即便是坐着,也比妇人高出整整一个头颅,面孔方正,肤如重枣,美髯垂腹。 这幅相貌,给人第一感觉,便是忠义之士。 左侧,坐着一位和主位妇人一般好看的美丽妇人。 淡白宫装,气质出尘。 宽大裙幅逶迤在地,优雅华贵。 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玉女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 顾盼间波光粼粼,浅笑间荡漾清淡。 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约有青豆大小,向上看去,源头却是头上华贵的镂空飞凤金步摇。 一枚宝石,一支宝钗,三五颗珍珠。 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四姐,怎么说?”此刻,她有些急切,本是绝色的脸上满是一片期待和忐忑。 “晨香,老九传讯,大哥于六天前,便已然从南阳西城,总舵出行,按照大哥当下的脚程,再有四天,可到叶家集。”主位上,淡粉色水仙裙的妇人闻言,合上手里纸笺,面对着下首左侧的妇人,抿了抿嘴角无声笑了笑,然后慢慢回答。 “当下的脚程?今天又怎么样?四姐,你啥意思?拜托,说清楚点好吧。”晨香听出了不对头,连声再问。 这意思,是说大哥和当年不同了,不同无非就两个方面,快或者慢。 反过来说,直白了讲,是大哥与二十年前相比,老了些,还是年轻了些。 只是,话中里外,似乎,用词用句,以及声色语气,都与此地,格格不入。 她对面美髯垂腹的男子皱紧了眉头,这句话中的意思不难理解,难以理解的是,这句话中用到的词语,拜托。 这个词语也很好理解,但可是,可但是,能用在这儿吗? 遭罪的事有很多,最遭罪的事,就是和这两位姑奶奶对话,真真遭大罪了。 不理会他苦苦思索,那主位上的妇人终是忍俊不禁下笑出声来。 “呵呵,晨香,你我姐妹时常聚首,四年前你可不似这般,缘何此番变化偌大,倒颇得了大哥三分真传,果真有大哥亲传弟子之风采。”美妇笑的欢快,笑的好看。 “到底如何?”晨香虎着脸,瞪着眼。 “晨香莫急,听我仔细道来,你可还记得当年三十载之约?十年之后东荒聚首?” “何以方才二十年,大哥便背叛了约定,铤而走险般的出山入世?关于这一点,老九曾与我有说,大哥此番出山,缘起缘来,终在两位侄儿身上。” “四年前,小立侄儿被老二给诓了去,带兵做将,更是在两年前,力压一众小辈,包括老二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少帅的位置。” “今番家国动荡,眼见破碎,小立侄儿身不由己,不得不将身纵入这滚滚洪流,是沉是浮,莫说凡间生灵,便是天上圣灵,谁又能左右,唯天意罢了。” “此小半缘因。” “半年前,大哥仁德,于东荒,存身之处救下一个女子,便就是她,才是导致大哥此番出山的最大之首。” “不知是天意莫测,还道是天意难违,大哥拳拳救人之心,不想,此女子,乃上京巨孽刀脉王族嫡系族人。” “七妹,你我皆摸爬在生意场上,当明白上京王家的分量。” “她是如何来到这小小木汉地界,又是如何在东荒险些丧命不去说它,只说此女武痴之心难改,活命之后便近乎将小丽侄女收做弟子。” “江湖路,最是难行。” “武林中人,向来将脑袋拿在手上行事,刀头舔血,风餐露宿。”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过未知还有明日,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些,你我姐妹,不是深有体会麽。” “兄弟会本就是大哥一手创立,你我十九姐妹,初入兄弟会三个月后,接下来的三年,谁不是日夜翻滚在江湖中心。” “小丽侄女儿,怎可去走我等梦境都不愿回想的老路?” “这才是大哥出山的根本缘因。” 说道这儿,妇人停了下来,抬头与晨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浓郁的激荡。 那些年,青春年少。 少女之心最是难以捉摸,谁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而且,多半是情之一字。 现在回想起来,死活想不出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莫非,是猪油蒙了心? “晨香,你收到我的书信,日前到来,这些事,你俱都不知晓,我虽比你知道的多些,竟也不知,大哥如今,却是打破了自身囚笼,一身修为,不再你我之下。” “这也是老九这封纸笺上,要说的两件事之一,按大哥如今修为而言,却是该到了。” 晨香心头重重震动,情难自禁。 大哥,打破魔障,悍然修武了? 大哥,自身修为,竟不再我精修数十年的修为之下? 大哥,如今该到了? 便是我,全力从南阳西城,总舵到叶家集,也方得明日才可,这? 晨香背后,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英俊青年低头轻轻说了一句,“娘,来人了。” 晨香豁然转头,看向议事厅门口。 只见门口挺生生站着一个小公子,十来岁大小,白衣如雪,衬托的一张小脸精致的好像芭比娃娃一样,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子,将小脑袋藏在里面。 他伸手将虎头帽子摘下来夹在腋下,抬头看在两个妇人脸上。 晨香与上面妇人微微皱眉。 好生奇怪。 这小男孩儿? 他的眼神,怎会露出这般狂热的激动和迫不及待的亲切? 他这个年龄,怎么会有这样丰富的情感? 他又怎么会用眼神表达的如此恰到好处? 当真奇怪。 等等。 激动?亲切? 两个女子同时猛的转回头来,死死的盯着这个从未见过,异常陌生的小男孩儿。 两颗芳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越来越快。 三双眼睛的光芒交汇的同时,一句话在门口小男孩儿口中脆生生的蹦出来,“胭脂,晨香,你们,可还认得我吗?” 轰! 两女同时一声**,直如闪电落在头上,眼冒金星,摇摇欲坠,半晌恢复不过来。 果然是,大哥。 虽然是缩小版的大哥,可他,真真实实是大哥,无疑。 梦回二十年前,从大哥口中叫出来的闺名,和门口这小男孩方才叫出口的,不论语气,还是声调,或者是感情,俱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是声色差别。 往昔成熟,如今稚嫩罢了。 越过叶家议事厅中,看起来似主事的两位妇人,莫名陷入了混沌呆愣状态中。 却说右侧美髯垂腹的魁梧男子身旁,站着一位似精灵般美丽的小小女孩儿。 就像是不小心坠落凡间的天使,眉宇之间透着的,是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 精致的五官,如老天爷于亿亿万人口中,单独为她做出来的一样。 可爱呆萌的就像一幅画儿。 女孩儿本灵动的眼睛,看到门口堂皇挺立的李茂,眼神中,忽然爆发出惊人的璀璨。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噔噔噔几步快跑,红裙在夜里稍显昏暗的大厅中,拉出一道绚烂的彩带,到了李茂山身前。 眨巴几下眼睛,上下打量李茂一会儿,然后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几下,开口说话。 第三十二章作出来的纨绔名声 叶家议事厅,客位上,右侧的美髯大汉。 正是这叶家当家掌权的家主,名字叫做叶天明,浑名叫做遮天之叶,而红色衣裙的女孩儿,正是他的独生爱女,叶豆豆。 叶天明除了是叶家家主之外,还是主位上,妇人胭脂的叔叔。 换句话说,胭脂是叶天明嫡亲兄长的正室娘子,也是他唯一的嫂嫂。 加上胭脂一身武功,早多年前,就入主了叶家长老阁,囊了第一长老的头衔。 君不见,叶天明身为一家之主身在当场,却也丝毫不敢僭越,乖乖将主位让出来吗。 叶豆豆跑到李茂身前,大人似的来回踱步,然后大刺刺的开口就问,问完就打,根本不给李茂反问反答的机会。 “你是哪家的小孩?不理宵禁之法,夜间乱跑做什么,还直呼大娘七姨之名,真是放肆。” 随后一个鹞子翻身,跃在空中,白生生的小巴掌就兜头盖脸的向李茂盖了过去。 李茂凌乱了。 眼中有瞬间迷茫,随即腰身一挺。 站似山岳巍然。 动有云雾随身。 小身体中蕴含大能量,右臂抬起,起手式都没有,只是随意的出掌,掌上隐约可见一层淡淡的白雾。 啪! 轻响声中,李茂噔噔噔倒退三步,叶豆豆后空翻落回之前的位置,纹丝未变。 “咦?”李茂一声惊诧毫不掩饰的出口,然后右掌不变,欺身而进,掌心白雾浓郁了一丝,反拍向叶青头顶。 “大哥,手下留情啊。”叶天明大惊失色,腾的一下站起来急呼。 “滚,你个纨绔子弟,别打搅老子,老实消停坐好。”李茂轻飘飘,不咸不淡的回应。 叶天明一缩脖子,顾不得无语,只能把急切的目光投向胭脂,口中埋怨,“嫂嫂,你倒是说话呀。” 胭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天明,你这急躁性子是改不了了,你给我老实消停的坐着。” 然后也不理他,转头看向厅门,和晨香一人一句的说话。 胭脂与晨香虽然即便是到了此刻,仍旧对于大哥返老还童震惊莫名,但她们也不是呆子或者小孩子,厅门处的响动,早就将她们惊醒。 不再神游。 “这混蛋,居然骂人。”晨香这般说话。 “可不是嘛。”胭脂接话。 “我说他,根本就是还在做梦。” “真想揍他,可是又怕打不过,以他现在的攻击力,咱们姐妹儿,顶不住吧……” “就是这样,说的有理。” “白日做梦还则罢了,他居然说天明是纨绔子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呵,可不是,貌似他自己不是纨绔子弟似的,当真好不要脸。” “当初分明就是他将天明带坏的,都是同一朵花骨朵上的蜜蜂,大哥说上二哥了。” “咯咯,可不是,鼎鼎大名的南阳四少,稳居榜首的李大公子,居然嘲笑别人纨绔,当真是二皮脸。” “哼,这个纨绔。” “可不咋的,这个纨绔子弟,呵呵。” 要说为何叶天明并不是兄弟会的当家,却叫了李茂一声大哥,那可是小孩没了娘,说来话就长了。 时间大概是二十三四年前,具体是哪一年,李茂不太记得了。 李茂青衣草帽,孤身求学。 少年人,有肝胆,有热血。 没钱,那就成立个组织赚钱。 于是乎,兄弟会有了。 十六镇当家,有少时的玩伴,有结交的江湖好汉,有当时同窗之友。 有了钱,并且有了很多钱,那就做点事打发时间呗。 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李茂接触到了大户人家娶亲,娶亲没什么,可这户人家居然是家主娶第二十四房姨太太,顿时,李茂怒了。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三妻四妾,你说你一个老婆是人之常情,两个老婆也说的过去,三个老婆也还情有可原。 但是,四个五个六七八九十个,居然还二十四个,我的天,这算个什么破事,这不是耽误人家女子嘛。 于是乎,李茂干起了抢亲的勾当,几姨太几姨太的花轿不知抢了多少,大小姑娘不知遣散了多少,达官贵人不知得罪了多少。 当年李茂江湖抹名,归隐山林,也就是当年关山事件,缘起由来,初初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李茂抢了关山刘家的花轿。 事实上,他也知道,大汉帝国这个君帝国立朝之时,除了官方,民间早就已经没有具体的确切时间了,怕是要追随到遥远的,古老的数千年之前。 似匍匐的凶兽,又像打盹的古妖。 早已经不理世事多年。 下面四个君王国,大大小小二十九个君主国常年征战,为了毫厘版图,毁掉的,是无数坦坦荡荡的大好男儿。 不止是毁掉,而是害了他们的性命。 男女比例极不平衡。 就以南阳城为例,男子只有十之二三,剩下十之七八都是女子。 抢的亲多了,恶名就出来了。 年少不惧江湖,信手拈断红线。 南阳无法无天,葬送多少姻缘。 逍遥复又招摇,不理人间尘凡。 茂生公子耍玩,是必万古流传。 这是当年南阳府衙,第二名大学士东阳先生莫言的第六房小妾,被李茂抢了花轿后有感而发,此童谣一出,数日间,便流传到南阳府无数大城。 万万人传唱,经年不熄。 即便到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偶尔,还能听到这首童谣。 自这首童谣传出来之后,李茂就从南阳无数纨绔公子中脱颖而出,位居榜首,实至名归。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一代新人换旧人,当年一干纨绔公子,早就被拍打在沙滩上,但李茂南阳第一纨绔的大名,至今无人可撼动。 叶天明就是那个时候找到了李茂。 闻名遐迩之余,敬佩膜拜之心狂生。 于是乎,李茂多了个忠实的跟班小弟,南阳纨绔之列,再增大员。 别看叶天明如今面如重枣,美髯垂腹。 可当年,正值二九年华的他,那可是又美又白,下颚上没有丝毫胡须,活脱脱就是个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用李茂的话来说,那就是花样美男。 认识了叶天明,侧面,也就认识了胭脂。 于是乎,兄弟会中,增设了暗处的机制,十九株奉家,十九个或可笑,或可怜的女子。 叶天明的嫂嫂,兄弟会第四株奉家,胭脂,人送外号东山泪,幼年丧父,继而丧母,接着丧兄,十多岁年纪便沦为乞丐。 不知朝夕,不知光暗。 如是这般,也不知是多少年后,认识了个出口成章,儒雅英俊的秀才,叶天亮。 二人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两年内竟相遇了数百次之多。 如此,郎有情妾有意。 正是天作之合,合该结为秦晋之好。 第三年春,诞下双生男婴。 第四年春,叶天亮远赴君王国上京,汉京天都城考取功名。 然,一去不回,了无音讯。 七年,整整七年,胭脂每日傍晚坐于叶家集东山之巅,遥望上京方向。 古有望夫石,妇人望夫化石。 今有胭脂泪漫东山,望夫成疾,已入膏肓,眼看不治。 这是李茂从叶天明口中听到的全部故事,他当时就被感动了,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好不要脸。 于是乎,在胭脂眼看不治,就要…… 恰在此时,叔叔叶天明的结拜大哥,传闻中南阳城第一纨绔公子,走入了她的视线。 这个纨绔公子,也成了她一生的转折点。 那个时候,李茂隔着幕帘,放下手中把完脉的苍白素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险些又哭出来,用绝大的毅力强自压下,颤抖着说了下面一席话。 “脉无,则心亡。” “实是金仙难救。” “你的经历,我俱都知晓,你若是想活,我便能让你活。” “我只问一句,你,舍得,这一对麟儿?” 于是乎,胭脂活了下来。 世上最伟大的感情是什么,李茂不是太清楚,但,母爱,毫不客气的说,可算的上最伟大的感情之一了吧。 李茂清晰的记得。 三百岁年龄之后,又三十年,此身多了父亲母亲,妈妈危于床榻,咽气之前拉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的最后一句话。 即便是过了千年万年,李茂山都不会忘记丝毫,话中的每一个字,哪怕是每一个字的语气。 就是这句话,让胭脂自己燃起了活下去的勇气,即便是她之前已经放弃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事,一双儿子,让她重新燃烧起了还要活下去的动力。 一部经典,造就了数年后叶家长老阁第一长老,也造就了兄弟会奉家第四。 东山泪,胭脂。 当然,十九株奉家想要这么简单的成为兄弟会核心之一的奉家之名,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还要经历良多的磨难,或者说磨砺。 十九株奉家尽数齐任,李茂终于知道,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恐怖了,她们或者不善于斗,但对于娄钱卷银之能,又大大出乎李茂意料。 这十九位姊妹,活脱脱就是十九尊财神。 风生水起的生意,丝毫没有夸张之言论。 于是乎,兄弟会初初创立,赚钱为由头的当家们,无事可做了,生意都被奉家一股脑的接了过去。 无事可做的十六位当家,手里大把的银子花不完,那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嘛。 于是乎,越跳越凶,到最后,竟渐渐的收不住了,就算与南阳少城主争风吃醋,打架斗殴,都不过平常事尔。 如今的南阳府主,南阳城主,当年,却也是个秒人儿,四大纨绔公子之三,不对,是四大纨绔公子第三。 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说。 明,李茂是南阳府第一位纨绔公子。 暗,却是风云在握兄弟会当家魁首。 说起纨绔之事,胭脂,叶天明,还有晨香,多年后又一次看见大哥,见到大哥不理关山刘族警告,毅然决然的出山,看到大哥打破困锁了大半辈子的恐惧,毫无保留的进入武道。 为他高兴的同时,又唏嘘不已。 一时间,脑海里放电影似的,一一流淌过当年的这些事,还有,那些人。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他们都是了解李茂的人,可说不再是友谊或者友情,二十年的沉淀发酵,锐变成了亲人,对咯,就是亲情。 泪光婆娑,三人各自隐晦的拭去,转头看向厅门,只有叶天明,这老纨绔子,眉间带着隐隐的担忧。 成亲十年,而立之年才得爱女。 如珠似宝,亲亲乖乖我的宝贝儿哟。 李茂没想到,这小姑娘武功修炼的这般扎实,能一招逼退他,没有内力大成绝不能够。 那么,这小姑娘,想必。 且试一试她。 第三十三章天砀山脉中的机缘 李茂不足四尺的身体,旋风般逼进,似白虹趟空,白色的衣袍闪现而过,眨眼后就到了叶豆豆面前。 手掌,在视线中极速放大。 那掌心淡白的雾气,给人以极为危险的感觉,叶豆豆肃脸稳身,做渊渟岳峙状,沉着应对。 小小年纪,竟有了大家风范,着实是匪夷所思,也当真是了不得。 李茂脸上带着赞叹,手底下,却是毫不留情。 叶豆豆脸上是惊讶,更多的是怒火。 想她叶豆豆,天之骄子,叶家集如皓月般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幼年习武开始,一直到今天,从未遇到过对手,甚至一合之敌。 她的经历,有资格说这句话,不是没有人让着她,事实上,有很多人面对她,仙露明珠般的小姑娘,都不舍拳掌间来真的。 但是,对于认识或是听说过的人,叶豆豆从来不出手。 大约二十多次的战斗经验,敌人都不是叶家集本地或者附近的人,而是远客,被叶豆豆撞见正在做恶的恶人。 哪能想到,竟栽在了这里。 如何想到,对面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随意的抵挡,就能化解自己八分力道的一记攻击。 这么说来,他,其本身实力,较之自己,只怕是,只强不弱。 李茂一掌出去,卷起呼啸风声,声势极为惊人,掌心前白雾翻滚,似里面隐藏了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 叶豆豆鲜红色的衣裙在呼号间猎猎作响,小脸上满是肃穆,举起双手,不去格挡,反而欺身而进。 以攻击代替防守。 啪! 李茂单掌与叶豆豆双掌毫无花假的硬悍,肉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李茂身体晃了晃,随即安稳如山,叶豆豆倒退三步,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切之中,手掌撑在地上,一个漂亮的倒立旋转,随后站起来,脸色惊疑的看着李茂。 内力修为巅峰,以她的年纪,可以说是相当天才了。 李茂心中一动,这一交手,叶豆豆的功力修为顿时在他眼里,便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再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爹,小贼厉害,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你快来帮我。”叶豆豆转头就是一声大喊。 叶天明一头一脸的黑线,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还不给我退下。” 心说,丫头,你这是给你爹找罪受啊,当年他屁功力都没有,都能打的你爹满地找牙,更何况现在?就是你我父女一起上去,群殴人家,最后受伤的,还是我们,被打成熊猫的,绝逼不是他。 李茂哭笑不得,“天明,没听到你女儿的话吗,和你女儿一起上,来揍我呀。” 叶天明一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大大大大,大哥,可别开玩笑了。” 叶豆豆声音带着疑惑,“喂,小孩儿,你怎么知道我爹叫什么名字?不仅直称大娘七姨的名字,还直呼我爹的大名,真真是没大没小之极,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尊老爱幼吗?” 尊老爱幼? 李茂神色尴尬,丫头,你这话说反了吧,用在你身上倒是恰如其分,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说的倒也不错,就不与你计较了。 “混账,还不给我滚下去。”叶天明勃然大怒,几步冲到叶豆豆身前,举起手眼看着就要打下去。 叶豆豆脖子一挺,一脸的委屈加憋屈加云里雾里加不知就里。 “你打呀,我说错了什么吗?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就要打我,你打呀,打呀打呀,还不动手呢?”面对叶豆豆的质问,叶天明举起的手颤抖着,就是落不下去。 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叶天明纠结着,叶豆豆转头看向李茂,恨恨的脸色,就像是,看着一个抢走心爱之物的小偷。 眼中两颗泪滴酝酿,眼皮终于承载不住,滴溜滚落,一声大喊,“小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跑到我家里来?” 李茂心知肚明,叶豆豆在叶家,在叶天明眼里,究竟占据了多大的分量,叶家小字辈,并非只是叶豆豆一人,而是多达数十人之多。 为何旁的小字辈,来这间议事厅的资格都没有?为何只有她一人能来?为何叶天明对她如此纵容?为何她可以逾越长辈的出声行事? 这在大家族中,岂非咄咄怪事? 李茂不是小孩子,他活了很久很久,若是这一点都看不明白,那他就不能说是活过来的了,而是睡过来的了,叶家是亲近之家族毫无疑问,那么就不能把关系弄僵。 挥挥手,示意叶天明退下,李茂看着叶豆豆,“我是你爹爹的结拜大哥,同时也是你大娘七姨的大哥,她们两人是我的妹妹,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不理会叶豆豆长大了嘴巴,如同被天雷劈傻的鸭子般的表情。 李茂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我看起来小鼻子小眼睛小个子,这一点,我自身尚且云里雾里,也无从对你们讲的分明。” 这句话,不单单是对叶豆豆说的,更是对叶天明胭脂晨香三人说的。 果然,这句话一说,三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哥。”三人齐齐一声呼喊,轻若蚊虫飞舞,带着不可置信,还有剧颤涩然。 “嗯!”李茂肯定的回应,似乎目的就是为了打碎三人的小心翼翼,唯恐幻象,回应中带着震撼人心的强大内劲。 至此,在无疑惑。 时间,如瞬间跨越了悠悠二十载光阴,将少年少女的身影,穿梭时空,重合在如今的中年男女身上。 是他们,没有错。 李茂眼睛里露出强烈的激动,“这些年,你们,可安好吗?” 没有人回答他,四个人,连同小女孩儿叶豆豆在内,都同时处在一种云里雾里的荒诞梦境之中。 良久之后,叶天明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真的,真的是真的。” 然后猛的扑过来抱起了李茂,一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倒是无比和谐,充满了天伦之乐的氛围。 李茂一脸扭曲,正要一巴掌拍在叶天明头上,不想还没来得及行事,胭脂和晨香双双同时扑了过来,口中急切的喊。 “呀!” 两女乍然见到这一番场景,一时间两眼发直,惊喜的奔了过来,“哇哈哈。” 李茂抬起的手,落不下去了,就和刚才叶天明想要打叶豆豆的手一样,落不下去了,不同的是,当时叶天明是纠结和不舍,李茂此时却是扭曲和心头发苦。 李茂怔住。 两女旋风一样的冲过来,四只手径自抓向叶天天怀里的李茂。 “天明,你让让,给我抱抱。” “天明,我是你嫂嫂,赶紧给我抱抱。” “哇,晨香你看,大哥真好看,哇,你看你看,居然还会黑脸,还有这小身板,小巧玲珑,又软又糯,好可爱,好喜欢。” “叶天明,我命令你,马上给我抱。” 叶天明转身,留给两女一个后脑勺,“你们等下,我还没抱够呢。” 李茂黑着脸,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还不错吧,抱的挺舒服的吧?” 叶天明想也没想,“岂止是舒服,简直就是太舒服了好吗。”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可爱。” “舒服就多半一会儿,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李茂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暴风骤雨前的颤抖。 偏偏叶天明就没听出来,“那是自然的,肯定不放手。” 叶豆豆扯着叶天明的衣袍,“爹,真的很舒服吗,给我抱会儿好不好?” 这句话一出来,叶天明,胭脂,晨香,三个成年人的脑袋往下一低,三个大小不一的脑袋凑在一起,六只瞪成灯笼一样的眼睛,探照灯一样打在叶豆豆脸上。 叶天明声音都变了形,“你抱?” 叶豆豆退后两步,嘴角一撇,泫然欲泣,“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闹腾良久,几个人终于平静下来。 他们都知道,看似一番莫名其妙的打闹,实际上,宣泄的,是那一股欲要冲破胸膛的巨大惊喜和天大的欢喜。 都是成年人,而且都是中年人,他们竟然也不知道,既要接受,又要认同,要怎样才能做得到。 借着叶天明的举动,索性胡闹一番。 此时平静下来,任然感觉心脏跳动的激烈不太正常,一时间,三个人脑子里,同时想起了一句话。 “今,李茂既然退出红尘,然,关山必然祸事滔天,则,三十载后东荒再聚,时,忍无可忍彻底疯魔,便,扬眉吐气光明磊落。” 这是二十年前,大哥李茂被关山刘家逼的退无可退,不得不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之时,李茂似是鉴言一般的一句话。 如今回忆起来,原来,大哥从来没有打算吃个哑巴亏就算了,而是,早有预谋。 关山刘家,二十年前,就已然闯下了泼天大祸尚犹自不知,当真是可笑至极了。 “胭脂,你们聚在一起,所为何事?”李茂坐在上首,随口问道。 “大哥容禀。” “一,百里老九一纸印鉴,叫我等得知大哥如今已然出荒,是以,小妹传讯七妹,约定时辰回归总舵,不想还未成行,便得知大哥只身前来,小妹二人被迫等待。” “二,日前天砀山脉紫峰之中,从天而降一颗金色彗星,堂皇煊赫,似是天大机缘,北郊多有武者家族,门派帮会组织寻缘,小妹身为叶家第一长老,自然是要带领后背弟子前往寻缘的,不求得宝,但求试炼。” 胭脂口齿清晰,两三句话就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完之后一脸沉思。 李茂眉头一皱。 金色彗星?是福是祸? 既然北郊大部分武者都去了,不去似乎说不过去,机缘嘛,要去寻找。 正如胭脂所说,不说此去能够得到宝贝,起码能够锻炼锻炼,修行,一味的闭门造车,是没有前途的,这一点,李茂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所以,他打定主意,要去凑一凑热闹。 天砀山脉,并不遥远。 第三十四章悟,五行六道 南阳府,南阳城北郊,叶家集。 夜色里的集市依旧人声鼎沸,虽然上天安排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总有一部分人生活在黑夜里。 不论大大小小的城市,皆是如此。 叶家,议事大厅。 李茂高坐首位,凝眉沉思,他不说话,余下之人自然也不说话,静静的等待,没有半点不耐烦。 良久之后,李茂展眉,抿嘴微笑,“虽然我们的确是多年不曾相见,但你们几个,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做什么?” 几人对视一下,胭脂说,“大哥,不知您接下来如何打算?” “天砀之行,势在必须,吃过晚饭即时出发,你们之前的打算,仍旧各自安排,我不会和你们走在一起。”李茂有自己的考虑。 天下武者如过江之鲫的江湖漩涡,争夺机缘必将极为艰难,大打出手绝免不了,既然如此,和他们走在一起,反而不好,不说牵连,起码也会连累。 “万万不妥。”三人大吃一惊。 胭脂接着说,“大哥,您如今虽入武道,然境界不高,更何况,如今的状态,实在是超出了正常武者的认知,独自行事之行,小妹说什么也是断断不许的。” 李茂微微苦笑,怎么解释呢? 不得已,还是要解释,“四妹,七妹,你二人有所不知,为兄此番境况,实是修行之功法之因,如要恢复,需极短时间突破到真气境界,不然,会有相当可怕的后果。” 至于什么后果,变成婴儿等死的事实,他没有说,怕吓着他们。 “大哥……”胭脂焦急,还要劝阻。 李茂打断了她,“好了,你们的心意我自是十分清楚,不必多说了,只能如此,不做第二选择。” 看他们似乎还要张口欲言,李茂转移了话题,“七妹,带我的话给兄弟会,三月后军中大比,若是我没能及时归来,就让老九去找老二,就说是我说的,让李正回来主持。”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去,或者可能会耽搁很长很长时间。 “好了,不必多言,都下去吧,小女孩留下。”在叶天明感激的神色中,李茂独独留下了叶豆豆。 他明白大哥留下女儿是为什么,所以全然不理会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带着兴奋和感激急忙退了下去。 李茂信因果。 如果,不是当年因为自身的原因,叶家二十年来遭受到许多打压和不公正待遇,凭借他教给叶天明的手段,十几年前,就应该带着家族进入南阳城了,怎么可能还蜗居在小小的叶家集。 自己做的业,迟早都得还。 “小姑娘,过来吧。”李茂招招手。 “干什么?你让我过来我就要过来吗,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叶豆豆不仅不情不愿,而且也没有听他的话,站着没动。 叶天明自我感觉,虽然大哥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只,但他和嫂嫂都认可了大哥的身份,女儿从小天资聪颖,诡计多端,定然会放低姿态,恭谨对待大哥才对。 这一节,叶天明自信。 他自认为自个女儿的心思,他这个当爹的必然绝对清楚的很,哪里能够想到,他的一时自信,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小女孩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李茂哑然失笑,“我叫李茂,此际让你过来,并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教你一点小玩意儿。” 说完,不管她过不过来,李茂站起来,拉开架势,“小姑娘,你看好了,我教你的,是一套古武功夫,斗转星移。” 李茂双手抱成阴阳,太极圆形中,光芒忽明忽暗,不多时,变成一颗闪烁的光点,随即脱手而出,向叶豆豆眉心而去。 叶豆豆大惊,正要躲避,耳朵里传来李茂巨大的声音,“不可躲。” 他是爹爹的结义大哥,想来,他不可能害我,想到这儿,叶豆豆闭上眼睛,盘腿坐下。 李茂看着她闪过明悟的光芒,脸上不了遏制的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小妮子,当真天赋异禀,资质颇为不俗。 半点不耽搁,继续说道。 “斗转星移,是为内力的能量转换。” “武者丹田内劲,真气,灵力,虽称之为气,其实并非是气,而是,宇宙之中的无形之力。” “人类的身体,乃是上天赐予人类的最大秘藏,如同一个宇宙,内藏无尽玄机,与天地万物对应,五脏六腑是为五行六道,外在生命体对应大地,内在生命体对应苍天,秘密无穷无尽,需要你自行探索。”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便是人体之内秘藏的起点,同时,也是无形之力的能量转换。” “修行来自意念,有意念想是为下成道,无意自然才算上成道,有形之力无形之力是否有区别,需你自身的‘念’来决定。” “记住,万物皆有形,万物皆无形。” 听着李茂的话,叶豆豆神思如潮,这一入定,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到她从入定中醒来,只有爹爹叶天明在身边,哪里还有李茂的影子。 “爹,李……那谁呢?”叶豆豆问。 叶天明眉头一皱,“李什么李,那谁是谁,那是你大伯,真真没大没小之极。” “大大大,大,大伯,他人呢?” “走了。” 叶豆豆眼珠一转,“爹,大伯刚才传给我一套十分高深的武学,我这就要去闭关了,快则十天八天,慢则三五个月,便即出关。” 叶天明老怀大慰,摸着胡子,“好,去吧去吧,虽是闭关,却也不可闭死关,还需时长出来透透气。” 看起来,女儿终于长大了,知道刻苦用功了,大哥真乃神人也。 李茂此刻独自一个人,坐在叶家集十里之外的一片柏树林中,其中一丫四尺粗细的树枝上,五心朝天,闭目端坐。 一个时辰前,在叶家议事厅,对叶豆豆说的一番话,是七十二变经文上的总纲。 没想到,对人家说的,自身却突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理解,所以,他在叶家片刻都没有多待,急急出发。 李茂坐在树上,心思滚滚。 五脏六腑对应五行六道。 五脏五行有些了解,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 但是,阴阳之道岂能胡来,男子属火,女子属水,此乃天地早就规划好的大道,阴阳。 寒属性功法,男子如何修之? 如此说来,只怕是。 寒属性功法,男子修行,只要不入丹田,导致阳身阴元,只纳入肾脏,如此,岂不是可行之法,想来,完美。 强肾功能,绝逼比肾宝片厉害的多。 六腑六道,说的是什么呢? 六腑!乃是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 六道!是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 五脏自可吸纳五行之气直接修行,这六腑六道呢?抓个人直接扔到胃里?怎么扔?破开肚皮?吃下去?生吃还是剁碎了煮熟一片一片吃? 卧槽,无情,好残忍。 李茂打了个寒颤,不敢胡思乱想。 或者,通过某种媒介,例如一块令牌,便权且称之为六道令,炼入六道,再以水磨之工夫温养六腑,日久年深,自能大成。 此刻,李茂突然灵光大放,心思敏捷似智慧神附身,千般念头刹那出现在脑海中,端的是见闻识思无量放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时辰后,李茂睁眼起身。 向东北方向极速而去。 南阳城北郊,北郊东北方,正是天砀山脉的方向。 李茂皱眉,努力回忆天砀山脉的传说。 天砀山脉九九八十一峰,插天而立,人影绝迹。 实为兽之地界,各种野兽,凶兽,千姿百态,数不胜数。 甚至,还有在修行中的妖兽。 古老传说,天砀山脉深处,十九座绝峰之上,还有为数不少的,千年老妖。 李茂从不曾见过什么妖兽妖怪,此行,还需要慎之又慎。 四个时辰后,天边露出鱼肚白,再过片刻就要亮了,李茂坐在树林中,生起一堆火,烤着一只路上捉到的山鸡。 火舌升腾,油花飞溅。 香气远远传开,树林中,阴影处转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余下的,有一个十五六岁,满脸痘痘的少年,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有一个串脸胡须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十七八岁,面容姣好的女子。 一行五人,向李茂的火堆走了过来,他们刚出来,李茂就看见他们了,也不出声,等着他们表明目的。 为首老者眼睛一眯,内力大成,虽然多少还是有些不足,却也勉强够了。 他正要说话,有人比他还快。 “小孩儿,你家都有谁?为什么就你一个人?”一行人中,其中唯一的女子问李茂。 李茂不动神色,“我和我爹呀,你呢?” “我和我娘啊,我!”女子下意识就回答了李茂的问题,然后又想起了什么,闭上嘴巴对李茂怒目而视。 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羞涩的绯红。 她话已经说出来了,但只说了一半就闭口不言,心中黯恨,这张破嘴,娘常说我没心没肺凶大无脑,果然没有说错。 浅交言深,江湖大忌。 怎么就是记不住呢,真的是那大而无脑。 看着她憨态可掬的神态,李茂摇摇头,莞尔一笑, “各位,小子是南阳李茂,请坐下说话吧。” “李茂?听说,二十年前,南阳城兄弟会魁首,也叫作李茂,不知。”老者坐下,皱着眉头问。 “这一节,小子也有所耳闻,想必,是同名同姓吧,不知各位,此行可是为了天砀紫峰中的机缘?”李茂轻描淡写的换了个话题。 老者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知小兄弟可知,天涯碧波湖?” 点头是认可了李茂的解释,摇头是否定了李茂的猜测,他们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机缘金色彗星,而是,天涯碧波湖。 天涯碧波湖? 李茂眉头一皱,他当然听说过。 第三十五章邀请同行,是为猎妖 李茂不仅仅知道天涯碧波湖。 甚至,当年听了传说,还曾专程去看过。 天涯碧波湖,还有另一个称呼,就是所谓的,埋魂妖湖。 南阳府与清河府交界处,有一泓大湖,称之为碧波湖,又因为湖面广阔无垠,肉眼看不到边际,是为天涯碧波湖。 多少年前,是水产品的养殖与畅销大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湖中心露出一座小小岛,阔不过十多丈。 随后四周围的水产市场一蹶不振,似乎被某些不知名的东西施了诅咒,短短三年便破落下来,商户一家不剩的全部搬走,渔民一个不留的全部改行。 虽说湖心小岛不过十多丈宽阔,却没有人能上的去。 并不是边缘高不可攀,而是,所有欲登上小岛之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武者,不说内力境界武者,就连真气,灵力境界都武者,也都同样消失了。 这可就奇了,一时间,天下武者成排成队蜂拥而至,一天,两天,三天,所有邀船欲登的武者支离破碎,无一人生还。 天下大哗,这下,武者们安静了。 虽然还是偶有武者去碰碰运气,却再也没有发生大规模聚集的事件。 千年前,有一老者邀天之幸,登上此岛,时下,此老者修为初入真气,半年后,此人再一次出现在江湖上,却变成了少年模样,修为增至恐怖的灵力四层。 于是乎,第二波大规模登岛的聚集,无声无息中开始了。 直到,所去武者十成中死了九成九,这一波聚集也就无疾而终。 除了这第一个人们知道的幸运儿。 至于第二个,便是几十年前,那个法名为空本的和尚,不知为何,不知何时,登上了小岛,同样消失了半年,半年后再次行道江湖,仅用了七个月,便羽化升仙。 空本和尚凝然眼前,对他的了解远远多于千年之前的人。 据说空本和尚出来之时,手中原来的锡杖变成了一棵树,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柏树松树批把树,而是,世界树。 古老相传,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其实本质上都是一颗太阳,而每一颗太阳,都是世界树上结出来的果实。 世界之树,会孕育一方大千世界。 随后也渐渐证实了这件事,空本和尚飞升之时,天上横着两颗太阳,其中一颗太阳中央端坐着一位僧人。 于是乎,武者们又一次疯狂了。 结果,仍旧是悲剧。 天涯碧波湖中央的小小岛,绝对是修行者的无上宝地无疑,但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人能够上的去。 李茂沉默,想起这些传说的同时,又对眼前的老者刮目相看,“不想,老丈竟有如此雄心壮志,当真可敬可佩。” 老者一怔,随即失笑,“小兄弟,此言差矣,小老儿可还没有活够,怎么会去送死?” “还请老丈明言,省的小子猜测。”李茂躬身行礼,语气严肃。 “不急不急,待小老儿为小兄弟介绍一下这几位武林同道。”老者没有理会李茂渐渐坟起的眉毛,自顾自说道。 “这位魁梧大汉,是南阳城南,天阳镖局副镖头,刘贵,素有撕风手之称!至于这位女子,是北郊林家长老堂第二长老,林筱!这位少年,是南阳城北,小阳巷七号。” 老者停下来,李茂冲他们点点头,对方之人也友好的回应,唯有少年七号没啥反应,恰恰,李茂就在他身上,莫名的,感觉到了浓浓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来的异常猛烈。 熟悉,不知是好感,还是恶感呢? 李茂不清楚,他其实很想知道,但此刻显然不是时候,权且放下。 这时候,又听到老者说道,“老夫乃是百森派第二弟子,孙木木!这位青年,是我的师弟,百森派第五弟子,后海。” 一番介绍,李茂对彼此都有了大致了解。 这几个人的修为,除了百森派的老者孙木木和他师弟后海看不清楚,想来,必然是比他高深的多,其他三人都和他一样,内力大成的武者修为。 “未知孙老,何以?”李茂心知肚明,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你不说,我能怎么办,只能装傻充愣咯。 你不说,难道要我主动问? 我还没那么贱,即便是有利益又如何,我自有我的坚持,一切随缘即可。 “呵呵,李小兄弟,老夫并非在做无谓之事,实是有事相商。”孙木木呵呵笑道。 “孙老言明,洗耳恭听。” 随着孙木木的诉说,李茂渐渐明白了他找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原来,孙木木所在的百森派,门派住址就在天涯碧波湖之外十九里的湿森山。 半年前,孙木木正在湿森山百森派林田采集木灵之气,为下个季度的修行全力以备,正在此时,他眼睁睁看到从天涯碧波湖湖心小岛逃跑出来一头银狼。 银狼转头撇了他一眼,眼神中清晰的带着冷漠和嗜血。 野兽,带着灵性,是为妖精。 在孙木木的话中,李茂敏锐的抓住了妖物修行的几个境界。 野兽,妖灵,妖精,妖兽,妖怪。 相当于人类的体境,力境,气境,灵境,法力境界。 野兽就不去说了,妖灵便是野兽拥有简单的灵性,会控制体内的力量,妖精就已经成了精了,能够吸收天地灵气修行,并且拥有的灵智和人类也差不多了。 至于妖兽,能够在大千野兽里混到这个地步,那最起码都活了好几十年,甚至数百年,智慧高深,比人类聪明的比比皆是,最重要的一点,妖兽能够口吐人言。 最后的妖怪,就不去说了,变化万千,神通广大,化形成人只是小意思而已。 李茂心下感叹不已,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造化钟神秀。 银狼瞥了孙木木一眼,然后头也不回飞奔而走,孙木木一路跟踪,发现此妖精,一头扎进天砀山脉蜃峰之中,再不出来,想必,此银狼便是天砀山土生土长的妖族。 “想必小兄弟也知道,妖精收藏颇丰,小老儿邀小兄弟的目地,便是为小老儿掩护,莫要让此妖精逃脱了,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小兄弟的好处。”说道这儿,孙木木停了下来,打量着李茂的反应。 李茂脸色平静,实则心中却并不平静。 妖精,最低阶的妖精都相当于人类真气境界的武者,更别说还有更高阶位的妖精了。 这孙木木哪里来的自信? 似乎是知道他的猜测,回应他的是,孙木木接着又说道,“我知道小兄弟在想什么,小老儿目前是真气二段,我师弟后海,如今是真气一段。” 说着,孙木木抬手,一团藏青色的旋风从他手心冒出,在掌心中旋转,时而分解成一丝丝青色的气丝,时而幻化成一寸大小的飓风风暴,旋风风团,端的是变化万千,神奇异常。 内劲无形无质,真气有形无质,灵力有形有质。 真气成形,果然是真气境界。 “如此,我没问题。”李立表态。 “列位武林同道,至此,人已然齐备,此地距离天砀山脉,尚有五日路程,提前希望我等此行一切顺利,路途较远,权且休息,两个时辰后,全力以赴奔赴天砀蜃峰。” 说完这句话,孙木木闭上眼睛打坐,一丝丝青色的力量在丹田位置呼啸往来,端的是神异莫名。 李茂转头,看了一眼满脸青春痘的少年七号,发现他也正皱着眉头紧盯着他,看到他看过去的眼光,这才挪开。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李茂想破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少年七号熟悉的。 小阳巷是什么地方,在南阳城中,那是贫民窟中的贫民窟,城中,西北道那边,生活着这个城市里,最底层的一群人,而其中犹以少阳巷中生活的,更是这群最底层人中的最底层之人。 家家断炊,顿顿无粮。 虽然是有家有户,可少阳巷的每个人,生活的和乞丐也不遑多让。 少阳巷出了一个少年七号,就已经让人啧啧称奇了,这简直就是一群蚯蚓堆里活生生飞出来的一条神龙,说是骇人胆魄半点不为过。 以它内力大成的修为,开宗立族,不是说修为不够,而是犹有过之,太够了好不好。 投入军队,起码一个千夫长是跑不了的,而千夫长,在军队中,已经算是中高层将领了好不好。 李茂自问,他从来没有去过少阳巷那边,别说少阳巷,就是西北道那边都没去过。 为什么呢?何以如此呢? 这种怪异的强烈熟悉,让李茂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深深的,牢牢记住了七号这个名字。 天砀山脉。 紫峰之中,金色彗星,似是天地机缘。 蜃峰之中,银色妖狼,似乎还有好处。 李茂神色不动,悄然闭上眼睛,偷偷吞下一颗精元灵丹,他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将一身修为,提升到内劲巅峰。 他闭上眼睛,并没有看到,在他闭眼睛的同时,对面孙木木睁开了眼睛。 盯着他的身影,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刚刚,他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声声压抑的隐约轰鸣,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 真气境界,有一个内力境界完全了解不了的威能,灵识。 孙木木灵识似水银泻地,四面八方散开,发现这一声声压抑的轰鸣,源头居然是刚认识的,叫做李茂的小男孩儿体内产生的。 江湖上,任何人都不可小看,即便是看起来只是个孩子的童男童女,否则,某一日身死道消丢掉性命,那也是活该。 这一点,江湖儿女谁都知道。 只是没想到,孙木木皱眉计算,一二,三四五…… 随即,孙木木脸上露出了剧烈的震惊。 九倍! 他居然用普通内力境界的九倍速度,九倍吸力,来抽取体内的力量变成内力储存,不怕被吸成人干儿吗? 他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孙木木震惊之后,深深记住了李茂。 此行,还需,时时刻刻提防着他。 第三十六章天人之眼 孙木木深深的看了李茂一眼,随即闭目接着修炼,只是,暗暗下定决心,此一行,还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李茂。 两个时辰后。 一行六人风驰电掣向着东北方向,天砀山脉极速而去,就在他们六人刚刚离开不到两刻钟,从北郊快速掠过来一个女孩儿。 脸蛋如画,面如芙蓉,眉毛弯弯,眼神水灵,鼻子挺翘,樱桃小嘴。 如诗如画,倾国倾城。 额前耳际,那淡淡的绒毛,更加衬托出她的绝色妙相,不可方物。 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头上扎着双马尾。 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虽然年岁大约十岁上下,可以遇见,五年之后绝逼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倾世美人,她站在熄灭的火堆旁,正是叶豆豆。 “大伯?哼,看起来还没我大,居然想当人家的大伯,真真不害臊,我才不管你真实有多大年纪呢,茂茂,你等等我。”叶豆豆看着火堆,轻轻呢喃,声音轻微,似蚊虫飞舞。 随即向李茂六人消失的方向极速而去。 十来岁的叶豆豆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叶家的掌上明珠,从未尝一败,也从来没想到会有被人打败的一天。 即便这个人事实上比他大了三十多岁,即便这个人是父亲的结拜大哥,即便这个人曾经名扬天下。 这一切的一切,对叶豆豆来说,全都没有用,他此时此刻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和她同龄人,甚至,还要小一点点也未尝不是。 就在昨夜,叶豆豆干干净净的心湖中,除了家人,又有了一个外人。 虽是偶然,实则,也是必然。 茂茂,你等等我,我骗过了我爹爹,在追你的路上了。 在山林中疾速奔驰。 李茂纵身而起,踩在粗大的树干上,身体轻快的向前飘动两丈,来到另一颗大树旁,再次一踩,然后又一次向前飘动两丈多。 双脚周围,有肉眼看不见,隐隐约约淡淡的淡白色气体团团包围。 陆地腾挪术。 前世李茂修行,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修行者,或者还有别人,但他没有遇见过。 他听说了很多,也自创了很多。 听说的有,无相神功,惊龙神功,般若神功,九阴九阳,乾坤挪移。 但这些他不会,他会的有,斗转星移,惊涛神掌,陆地腾挪,震踏洪荒。 后来修为高了,自创了两道神通之术,大道天音,大珍天弓。 上面的术法,只需要有修为在身,不论质量如何,皆可施展,但是神通之术,却需要法力驾驭,灵力不但达不到效果不说,更会反噬自身。 除此之外,他得异人传授,得到一门天人之眼的术法,这一门术法,并不需要自身有多好的修为,只要有特定条件,就可以修行。 天人之眼,这门功法修行极为艰难,每突破一层,就要忍受残疾之苦,二十六年前,这门术法被李茂突破了第一层,达到第二层,虚空中,也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一坨,也不知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喉咙,自此不良于言。 哑了整整三年六个月零九天。 不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甚着,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所以,即便十几年前,他就将天人之眼提升到了第二层绝峰,却不敢突破了。 这门术法,威力奇大,效能特异,虽然并不能看穿前生今世,却也能洞悉世情造化。 李茂有种强烈的直觉,这门术法突破到后面,看穿前生万世,甚至未来时空,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这门术法,是有百层的,他才突破了一层而已,一层的威能是什么呢。 他能够看穿别人的天赋,风骨,性情,乃至潜力。 所以,兄弟会中的十几镇当家,以及奉家们,非但武道天资绝佳,更是性情中人,忠义之士。 只要他们勤而不怠的修行下去,不论中途会生出多少波折,必能成就巅峰强者之列。 而且,个个都是将帅之才,王侯之命。 当年叶天明跟着他近乎两年,也曾打算将之收入兄弟会,不想运用天人之眼,却看到此人身后惨不忍睹,非但不能寿终正寝,而且还是神魂俱灭,身化飞灰。 所以,叶天明就此被李茂赶走了。 李茂在大树之间腾挪,此一番出行,其中还有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熟练的掌握,并且会运用所知的几门术法,做到心念一动便随意使出,方能算小成。 低头一看,谁也不比他慢。 孙木木和后海放开身形,快速奔跑,一步间的间距,近乎一丈。 林筱脚步之间的间距倒是很正常,但两条腿几乎变成了一个风车,惊鸿一瞥,只能看到两条腿的无数残影,定睛看去,像是七八条腿同时走路。 端的是奇异莫测。 七号在大树中来回切换,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他的位置,反而看不清他是怎么行走的了。 要说到最无压力的,当属撕风手刘贵,此人双手背在身后,安步当车,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很正常,偏偏能够跟得上众人,并无丝毫落后的迹象。 缩地成寸? 摇摇头,李茂不再将心神放在下面几人身上,专心理解陆地腾挪的原理道理。 如此这般,每天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星夜兼程,终于在五天后,进入了人迹罕至的苍茫山脉。 山脉一处山坳,众人停下休息。 李茂盘腿坐着,五心向天,关元穴丹田内力化作狂暴的飓风,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后续之力,尖头内力犹如不知疲惫的钻头,一刻不停向上印堂穴的的方向而去。 力境巅峰,然后要冲破印堂穴,开识海,得灵识,化无形无质的内力,为有形无质的真气。 一个半时辰之后。 李茂睁开眼睛,总是差了一点点,想来还需要积蓄一段时间,或者是时机未到,勉强不仅无用,还乱心性。 任由内力自行一丝丝一缕缕,一点点撕摩经脉,被动而不主动。 三个时辰过的很快。 李茂站起来,看着眼前群山一阵感慨,天砀山果非浪得虚名,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连绵不绝广阔无比,不下四五十座插天高峰凝然眼前,倒有大部分自山腰向上,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古老相传,人有人相,山有山貌。 那批看相算卦的江湖骗子,便是依此行事,一个人若是相貌奇特,那必然是天赋异禀,绝非常人,山也一样,此刻眼睛里的山峰,近乎一半都给人以震颤灵魂的感觉,可以想见,绝非普通的山峰。 头顶十丈之上,一层淡淡的白雾,终年笼罩,隐约间,刚才眼里的山峰,竟变得有些虚幻。 李茂心中一震,神情凝重起来。 “还有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那头银狼的巢穴,就在前面的天砀蜃峰。”孙木木脸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休息好了吗?这便出发吧,此际迫在眉睫,多思无用。”看到众人俱都是一脸凝重,孙木木声音中带着故意的轻松。 “李茂,你什么感觉?”七号和林筱凑过身体,询问李茂。 李茂沉默片刻,“这一去,或者并非想象中一帆风顺,你二人多留个心眼。” 五天时间,几个人彼此间熟悉了不少,其中,尤以这两个人和李茂走的近一些。 “狼是群居,待会儿到了之后,老夫会将银狼引出来,尔等五人初初要做的就是拦住群狼的支援,这一点对于你们五个人来说,轻而易举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待时机成熟,老夫自会给你们信号,便全力布下小五行生灭大阵,毕其功于一阵,磨杀妖兽银狼,功成身退,老夫应承之事,绝无半点打折。” “列位,随老夫一同猎妖,走。” 孙木木说完话,当先走了,后海和刘贵随即跟了上去。 “走!林筱,你和七号跟在我身后,若有突发状况,断不可自行行动。”李茂低声说了一句。 “不用,我相信我还是有保护我自己的能力。”七号摇头。 李茂眉头一皱,斜了他一眼,“保护?脸都洗不干净,你还吹能保护你自己?接着吹,我喜欢听。” “魂蛋,这特么是青春痘,能洗了吗?”七号跳脚大骂。 李茂不再理他,霸道的伸手将两人拉到身后,这才急步跟了上去。 但愿,是我多心了。 真气境界的武者,拥有灵识,同一境界的妖精,自然也有妖识,小五行生灭大阵,便是隔绝妖识。 孙木木邀请李茂的根本原因,便是因为这个,用小五行生灭大阵,隔绝小天地,磨杀妖精银狼。 小五行生灭大阵,需要五个人占据五行方位,联合才能施展,能隔绝出一方小天地,无论声音还是神识都传不出来,这也是相对的,若是对手修为超出了施展小五行生灭大阵的五个人,隔绝天地便是一个笑话了。 他们此行中有孙木木这么一位真气境大修存在,还有后海也是真气境界,在这二人主持下,布下一方针对妖精的小五行大阵,是没有问题的。 五天来,五人不下数十次的配合施展,早已熟练于心,刹那间便能成型。 天砀山脉,蜃峰之中。 孙木木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树下,看着前方不下数百人的武者队伍,险些咬碎了大牙。 这些混蛋,都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这些人,都知道了银狼的秘密? 不能啊,分明就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它从天涯碧波湖中心小岛逃了出来,随后一路跟随,我也有意的注意道左,除了两个耕造的农人夫妇,被我解决掉之后,并没有旁人知道啊。 这些人,为什么会来? 孙木木双眼泛红,恨不得出手将眼前数百武者尽数屠戮,实在是,太生气了。 第三十七章天砀山脉,妖物成族 孙木木眼带煞气,狠狠的盯着前方。 原来,六人自山坳停歇之后,没有再一次停留,打算径直奔银狼老巢而去一劳永逸,没想到,刚赶到蜃峰之中,就看到前方聚集的不下五六百人的队伍。 他们提刀跨枪别剑,单单只从打扮上,这些人,都是江湖儿女,绿林好汉无疑。 “我去打听一下吧。”李茂自告奋勇。 “大哥,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李茂走到前面,身前正好有一个少女和一个大汉站在一起,踮起脚张望。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什么?你在问我什么吗……哇!” 大汉边说边回头,然后,然后什么也没看到,不知为何就紧张起来了,突然一声惊叫,然后就窜到少女背后去了,只露出来额头和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李茂。 少女感觉不对,自然也转过头来了,然后看到李茂二话不说,举起秀气的,比个杏儿大不了多少的拳头,当胸就锤了过来。 恩?怎么了呢?这是干啥? 李茂站着不动,看着小笼包一样的拳头扯了扯嘴角,任由它打在胸口,他估摸着,这样式的,可能还没有挠痒痒的劲儿大吧。 果不其然,出拳的少女噔噔退了两步,一脸茫然,就看到李茂若无其事的越过她们两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李茂又找了一个外表上看起来年岁不小的老者,老人家一般都沉稳,不会大呼小叫。 “老丈,请问……”李茂话都没有说完,老者转头就是一声大吼。 “哪家的熊孩子?”然后一溜烟跑了。 李茂眉间清晰的布满了黑线,“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如怂呢?又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这么大岁数的呢?真纳闷,不容易啊,神奇。” 嘀嘀咕咕中,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臭弟弟,吓唬人好玩啊?这就是你的兴趣所在吗?”刚才打了他一拳的少女,牵着大汉在李茂背后叫道。 李茂回头,诧异的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大汉,人高马大起码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怎么比他这个孩子还要更加的孩子气。 “你什么都不知道,跑过来干什么?”少女一脸惊奇。 我知道啊,紫峰中的金色彗星,蜃峰中的银色妖精,只是这话不好明说。 “踏青呗,赏花儿迷了路,看见你们好多人围在这儿,多我一个不多,你说是吧。”李茂露齿一笑。 “踏青?赏花,儿?”少女一脸扭曲,然后看向李茂的目光,满满的高山仰止。 李茂不理她,躬身一礼,“在下南阳城李茂,还请姑娘为我解惑。” “南阳城?南阳府衙,卫王衙地?” “正是。” “这么远,你告诉我来踏青,你还敢不敢再敷衍一点了?你怎么不说你拉肚子,长途跋涉跨越四千公里,车行半个月,跑到天砀山脉来上厕所的?”少女一脸鄙夷。 李茂摸摸鼻子,一脸尴尬。 “臭弟弟,老实说,你来干什么的?我很好奇这点。”少女脸上的鄙夷犹如雪花消融,转而兴趣又起。 “猎妖。”李茂郑重回答。 少女点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终于回答李茂的问题。 “两个月前,清河府韩家嫡系二公子失落与此,就在旁边的鸩峰之上,消失无踪,说道这儿,不得不给你普及一下大韩家族。” “韩家,门人子弟超十万人,韩家主九子四女,共居十一尊城主大位,十二座武者公会首座大位,一脉之中,四万子弟中拥有九成武者,这只是一脉。” “而整个韩家,是有十二支脉的,称之为只手遮天半点不为过。” “大韩家族,在清河府除了比不上金家,张家,何家,堪称这方圆七十多万公里之内第四家族。” “韩家主第二子,是十三个子女中,唯一没有修为在身的豪门大少,即便如此,那也是一个移动的宝藏库,不知为何来到这里,不知为何消失无踪,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一个月前,韩家第一支脉嫡系七名灵力境大修,前来为主人声讨,被深山中的大妖尽数灭杀,暴尸荒野任野兽分食。” “这一番阵势,震动了整个清河府,无数武者嗅到了机会,今天之前,已经有二十五波武者进入深山中去了。” “我神都城一脉因距离遥远,今日才堪堪赶到,看到没,你眼睛里的人,全部都是神都城过来的。” “对了,臭弟弟,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吓唬人的呢?”少女问道。 李茂看见所有人都在向山中张望,却没有一个人回望或者后退。 那就是说,还没有人出来过? 心中一个咯噔,有问题,绝逼有大问题。 二十五波人,可以想见,一开始几波人绝对人头滚滚,不可计数,这么多人,不低于好几万人进去了,却没见人出来过,这说明了什么? 阴谋,这是阴谋的味道。 刹那间,李茂突然毛骨悚然,汗毛炸起,顾不得回答少女的问题,转身就走。 “呸,你娘没教育你礼貌的问题吗?”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李茂充耳不闻。 “孙老,这里面有大问题,我等还是撤下去观望观望再议。”李茂急匆匆说道。 孙木木此时正在心中不愤不爽,听到这话两眼一翻,没有理他。 李茂满脸急切,转身就要不管不顾拉着林筱和七号就走,不意此时。 “吼!” 武者云集的天砀山脉蜃峰之中,突兀的响起了一声铿锵有力,穿金裂石的兽吼,声音源源不绝,后力更足,震破云霄,响彻山巅。 即便在熙熙攘攘的声音里,依然宛如平地响起的炸雷,险些震破人耳,似浪潮般层层高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晚了。 李茂闭上眼睛,脸上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丝后悔,等到再睁开,脸色恢复了平静,眼睛里的凝重,出卖了脸上的平静。 仅仅过了片刻,地面突兀的震荡起来,就好像地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想冲上地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条条裂缝,无中生有的迅速出现,似是发生了十级地震。 土石崩塌,沙瓦飞溅,林木摇动。 好几个人合抱的大树像是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然后歪歪斜斜,最后轰然倒地。 “吼,哞,啾,嗷……” 各种动物,野兽,禽鸟的声音,初初只是微微的响在耳朵里,转眼便极速放大,不多时就震耳欲聋。 地面上咚咚咚跑动,轰隆隆奔跑的声音也随之传出并且越来越大。 各种声音充斥耳中。 一场恶斗,迫在眉睫,难以避免。 “快看,那是什么?”前方人群中有人声音带着浓浓的恐惧,嘶声大喊。 “金鳞豹,银背狼,红头鼠,这到底是为什么?” “赤脚鳄,白纹虎,丹顶鹤,昏翅鸦,是谁把这些东西惹出来的?” “还有黄金狮,完了,死定了。” …… 人群中,一股恐慌的情绪铺天盖地而起,野兽群并不会因为这些停下脚步,除了已经被叫出名字的种类,还有更多的,叫不出名字的野兽群冲了出来,还有稀奇古怪的野兽散兵游勇穿插在兽群中。 “大胆凡人,胆敢窥视我天砀神山,死不足惜,儿郎们,大快朵颐吧。” 兽群前方,一头体长达到恐怖的四五丈,庞大如山的巨型豹子,张开大嘴,发出轰隆隆字正腔圆的人声。 相比较巨大的天砀山脉,死个万儿八千的人,真就是大海里打了个水漂,充其量也就是个浪花,更别说你千儿几百人了,真的,什么风都吹不起来。 死了就死了,白死。 天空中,白云层层叠叠,其中一朵形状像莲花的白云上,站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黑发如瀑,白衣如雪。 莲花云边缘,趴着一个三四岁的丫头。 “这帮子畜生,究竟想干什么?若是把我乖侄子擦着碰着,屠了你天砀妖族尚不解恨,我得盯紧点儿。”李梦儿瞳孔中缓缓生出两朵跳动的火焰,盯着人群中闭目打坐的李茂。 “姑奶奶,爸爸,爸爸在哪儿,我们要下去吗?”小姑娘奶声奶气,咬着手指头。 李梦儿失笑,“乖乖小宝,我们不下去,就在这儿看着你爸爸。”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就坦然面对,这或者就是命,李茂长身而起。 这个时候,前面的人群正在遭受一面倒的屠杀,野兽实在太多了,成千上万,一只打不过就十条,十条打不过就百头,或者有人能够多撑几个回合,终究避免不了葬身兽腹。 身高九尺的暴猿,一脚踩死一个武者,然后张开簸箕大的手掌,抓起数一名武者,再他惊恐的目光中,就那么扔进嘴巴。 嘴巴开合,嘎嘣嘎嘣的骨裂声,嘴角流下溪水似的血河,毛骨悚然。 “畜生!”人群之中,蓦然传出一声泣血椎心的大喊。 脚踩着野兽的头颅,在声声爆炸中,跑出来一名青年男子,看面相三十岁左右,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威严,手持一柄厚背泼环大刀,仰天举起向暴猿砍去。 刀未至,刀锋上一道深红色的刀芒,带着炫丽的光彩,抢先劈在暴猿身上。 咚咚咚……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声音中。转眼就是七七四十九刀,奈何暴猿皮糙肉厚,四十九刀的结果,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条条血口子。 即便是刀刀暴击,也没办法给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暴猿奇异的安静下来,脸上带着虔诚,伸出一只手臂,在人的视线中,它的手臂变的奇长无比,最少都有它身体的三倍,手掌又变的巨大无比,对着青年男子盖了过去。 似巴掌拍蚊,又像巨象盖鼠。 “好孽障,看我火海刀山!”青年男子刀锋一转,对着巨掌横刀挥洒,然后就看到这一刀后面跟着无穷无尽的横刀斩,海浪般层层叠叠前赴后继的向巨掌堆了过去。 轰! 震天的爆炸声音。 暴猿手臂与火海刀山双双破去,这一下,彻底撕破了面皮,天雷勾动了地火,一人一猿翻翻滚滚的战到了一起。 ………… 闭关码字! 第三十八章当真是,妖焰滔天 “是我神都城武者公会排在第六的火云刀钱大宝,他可是真气四段的大修者,这下有救了。”有人惊喜的大叫。 “不是,这里可有七头妖精,还有六个怎么办?谁能打的过?”有人哭丧着脸。 “还有大修者吗?快出来顶住啊,脑袋都特么要掉了,还藏着,藏你妹啊。”也有人绝望的悲鸣。 除了已经有对手的暴猿之外。 还有一只体型八尺的黄金狮子,普通豹子大小的红头老鼠,身长一丈的红脚大鳄,展翅两丈宽的丹顶鹤,身体介乎真实虚幻中的灰色乌鸦,只听到风在呼啸,肉眼难以看清的银背妖狼,正在疯狂的杀戮。 从一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五六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这几头妖精,没有人,能挡得住哪怕一个呼吸。 李茂这边六个人,林筱和后海两人已经受了重伤。 林筱一条手臂几乎只剩下骨头,这是丹顶鹤一爪子造成的,后海两条腿都断了,这是那头巨老鼠一头撞的。 刘贵和七号也负上了轻伤,只有李茂和孙木木较为健全,没有明显的伤痕。 出师未捷,便无战力。 “妖鹤,我来战你。”声音清冽,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出人意料的居然是和李茂交流,牵着大汉的少女。 少女说完话,两只脚底下,各自生出数团青色的旋风,托着她冲天而起,手腕中铃铛响个不停,每一次响,都会发出一道道飓风,铺天盖地的向丹顶鹤砸去。 李茂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居然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外的风之力。 丹顶鹤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翅膀震动,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飓风。 旋风力尽,少女落到地面上,又一次冲天而起,飓风吹的山林呼啦啦大哗。 “老虎老虎,打老虎。”被少女牵着的大汉兴奋大叫,转过屁股就冲向黄金狮子。 双臂一震,胳膊上顿时密布了噼里啪啦的电弧,两只拳头也变成了刺眼的炽白雷球,双**叉一拳一拳又一拳,手臂抡成了风车。 拳拳打在黄金狮子身上,兹兹的电流声络绎不绝,噼里啪啦闪电带火花。 这一切,李茂都看在眼里。 又一位奇异的人,雷之力。 “鼠王大人,老夫想跟你切磋切磋。”被李茂吓得尖叫的老者,此刻哆嗦着身体,眼神畏惧的盯着红头老鼠。 巨老鼠目光看过来,立马满眼戏谑,一头撞了过去,红头似一轮夕阳,狂风扫落叶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不决。 眼看着就要撞到老者身上,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突然就不见了,消失了。 巨老鼠前冲的身体又跑了三五步,然后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半,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内脏血液溅的到处都是。 秒杀。 赤脚大鳄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嘴巴里瞬间凝聚出一团黄色的能量球,张嘴就向老者吐了过去。 老者又一次不见了,能量球打在了空处。 李茂嘴角一抽,又一抽。 这什么运气,我裤裆下两步之间,居然就找到了最强的三个人? 神奇呀。 孙木木目露思索,高手越来越多,再不行事,恐怕,就被人捷足先登了,没机会了,想到这儿。转过头就吆喝,“妖狼,且看老夫一把风吹死你。” 腾身而起,向银背妖狼冲了过去。 没想到,身体还在半道上,还在空中,远处灰色乌鸦身体一闪,再出现,就到了孙木木背上,抬嘴一啄,孙木木扑通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瓷瓷实实,一抬头吐出一口泥灰。 “畜生,老夫……槽你大爷。”也不理银背妖狼了,转身伸手前推,西瓜大小的一团青色旋风,闪电般追逐灰色乌鸦而去。 孙木木一脸暴虐,身体跟在旋风之后,舍弃了银背妖狼,转而向灰色乌鸦冲了过去。 银背妖狼目光闪烁,化成一道风影,冲向孙木木刚才站立之处,背后的李茂五个人。 李茂憋住一口气,丹田内力沸腾,瞬间冲向眼睛旁边的太阳双穴和晴明双穴,这才勉强看清一道银色的影子在快速穿梭,已然到身前四丈处。 或许下一刻,就会撞上己方五人,有人挡得住吗? 答应显然是否定。 就是此刻,李茂才刚刚抬起双手之时,数千斤巨力狂潮般袭上双手,只在一瞬间,李茂双手骨节脱臼,血肉裂开,十股鲜血飚射。 胸口一闷,生生咽下涌上喉咙的粘稠。 李茂深深知道,若不是双手之外有内力的阻隔保护,只怕刚才就已经炸成了漫天血末。 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妖精的可怕。 但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指关节三次弯曲,或者说是银背妖狼给撞弯了三次,一股巨力从李茂双拳中轰出。 三倍力量。 妖狼凌空抛飞,李茂向后抛飞,距离居然是一模一样的三丈。 妖狼停下身体,目露奇光的看着李茂。 哇! 李茂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然后浮上红晕。 三截劲的功法奥义。 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 虽是三倍之力,但奥义中说的很明白,损,伤,摧,实乃是伤人伤己。 此本身就是伤人又伤己的变态秘法,若不将身体调养好,更不敢用第二次了,否则,对功体会造成不可恢复的创伤。 妖狼高傲的瞥了一眼李茂,眼神似高高在上的王族,蔑视苍生。 “布阵。”李茂一声大喊。 后海坐在地上,双腿全断,两只手在地上猛的一拍,身体冲天而起,落在五行之风的方位,同一时间,刘贵,林筱,七号也占据了各自的方位。 与李茂一起组成了小生灭五行大阵,随即内力全力输出,互相碰撞生成了大量白雾,笼罩住了方圆五丈的范围。 小五行生灭大阵。 妖狼顿时感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不断侵入它的身体,想要阻隔捆绑什么,不削的抖了抖身体,这股气息就像老鼠见了猫,极速离体而去。 放肆,区区蜉蚓,也想困住本王? 然后散漫的踱步,向李茂走去,慢悠悠的抬起一只爪子,按向李茂。 震踏洪荒! 咚! 李茂第一步跺在地上,以脚底板为中心,大地开裂,密密麻麻,蜘蛛网般,手指头粗细的裂痕远远散开,连绵到白雾之外。 这个时候,妖狼的爪子,已经到了李茂胸膛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右腿旋动,第二步,直直踩向妖狼到跟前的爪子,一声沉闷的声响,李茂被高高的轰到天上,接连吐出三口大血,才化解了脏腑间几乎破碎的结局。 落在地上,想都没想,第三步踏出。 毫无意外,李茂又一次被轰飞,吐出的血液中,带着内脏碎末。 第四步,心血狂喷,右脚腕脱臼,脸色惨白,眼角开裂。 李茂坐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努力睁开控制不住想要闭上的眼皮,缓慢站起,跳起来左脚第五步踩向傲雪的爪子。 脚下妖狼的爪子出现了一丝迟缓,李茂倒退两丈。 第六步,李茂倒退一丈,妖狼退后三步。 第七步,李茂倒退九步,妖狼倒退九步。 咦?有点意思。 妖狼眼神凝重起来,它准备全力以赴,一击必杀,就算小五行生灭大阵衍生的玄气会损伤修为,也顾不得了。 刚才就是有所顾忌,才让眼前这小小崽子越挫越勇。 狼爪高高举起,小五行生灭大阵中,光线暗淡了一丝,全力展开速度,只在刹那间,就到了李茂身前。 这种速度,他应该反省不过来才对。 意外的是,迎接它的,还是李茂左脚。 砰! 妖狼倒飞而出,李茂挺身上前,在妖狼还没落地的空中,第九步踏在它脊梁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妖狼一声悲鸣,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一多半的身体,被埋在土里,抬起前爪向身后甩去。 一声轻微的叮鸣,妖狼拼死发出的一记风刃,被李茂最后一步踩碎,空气中出来嘎吱的声音,似乎空气都承受不住李茂最后一步的震踏,即将破碎。 怎么可能?他真的,只是力境的实力吗? 何以如此变态。 妖狼绝望,它再也爬不起来了。 妖府中的妖力被全部震散,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凝聚,绝杀之刃都没能建功,敌人可是有五个人的,小小崽子多半爬不起来了,但人家还有四个生力军呢。 李茂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将眼睛睁到最大,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别说是个人,就是一头大象,他都看不见。 此刻,可并不是能够休息的时候啊。 狠狠一咬舌尖,回复一丝清明,随即力沉丹田,丹田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力,空气都没有,更别说内力了,这要怎么恢复? “七号,借给我一些力气。”李茂闭眼一声大喊,睁眼也没用,如盲如瞎,既然啥也看不到,还不如闭上眼睛回复体力呢。 内力虽然没有了,可体力还有一点,虽然两者也有些关系,但这是两个系统好吗。 “李茂,如何?”李茂声音落下,旁边就传来了七号的声音。 李茂闭眼的脸上,肌肉还在控制不住的抽动着,“很不好,我太难了。” 七号右手抵上李茂后心,丹田内力全力渗透,半刻钟后。 “你怎么样?” “有些力气了,回到五行之土的位置上,我等五人,全力运转小五行生灭大阵,磨灭妖狼,诛杀妖精。”李茂一脸狠辣。 “好。”七号回去了。 丹田内力恢复了一点,虽然还不到十分之一,但,只是支持小五行生灭大阵,已然足够了。 一边恢复真气,一边散发内力组成小五行生灭大阵。 检查身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 ………… 闭关码字! 第三十九章灵气没了,要怎么修炼 索性不再专注,转而检查身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右脚腕骨脱臼,左脚无名指粉碎,五脏多有裂口,六腑移位,双手指节全部脱落,经脉多处断开,识海震荡,心血亏损。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样的伤势,不说外伤,单单只说内伤,普通人若是这样,即便不是当场死去,也只怕奄奄一息,处于弥留之际了。 他由衷的生出无从下手的感觉。 还是先从内脏着手吧。 正要控制为数不多的一丝丝真气,行至脏腑之间,突然感觉,脑中一阵清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散开了。 莫非,脑震荡到脑髓昏了? 没有啊,还是好好的呀。 奇怪。 是什么? 散开的不知名东西,化成一圈橘红色的涟漪光带,扩散至周身。 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居然减轻了一点点,内外伤势也恢复了一点点,包括粉碎的骨骼,都粘连了一点点。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无上灵药? 李茂皱眉,死活想不明白。 这是好事,李茂没有纠结,也没有考虑,想也想不通,何必呢,伤脑筋,转而主动配合着激荡周身的橘红色涟漪。 半个时辰后,内外伤势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六成,就连内力,都回复了一半。 妖狼眼皮沉重无比,神魂之力被玄气磨灭殆尽,身体中没有了一丝力气,它使劲摇了摇头,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嚎叫。 嗷! 李茂眉头一皱,它,在喊我? 想了一会儿,它如今的状态都这样了,我还怕个屁,“撤阵。” 站起来,五行大阵撤下,白雾正在缓缓消散,但这不是片刻就能散空的。 李茂在七号四个人隐隐约约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走向小五行生灭大阵中央的大坑。 “妖狼,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你想说什么?”李茂居高临下的问它。 妖狼沉默片刻,头部散发一圈清光,漫过李茂头部,他脑中,响起了一句话。 “本王,银狼王傲雪,从一个卑微的普通银狼,历经野兽,妖灵,妖精,然后成长到妖精中的强者,经历了七十四个春秋。”声音是一个中正平和的中年女子声音。 七十四个春秋?七十四年? 李立一脸怪异。 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和一头野兽沟通,它还能在自身脑海里讲话,实在是奇妙无比。 “奇遇甚多,本王都已经记不清了,或者你可能不知道,妖族和人族不同,修行中获取的并不是灵气,而是日精月华,也就是阴阳二气。”银狼傲雪接着说道。 彼此之间为生死大仇,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莫非,它有请求?或者说是请托? 李茂不动声色,静静的听着。 “五十二年前的冬天,天地大变,地覆天翻,日月同辉,星辰动摇,从那个冬天之后,天下间就没有了灵气,人族武者大批大批的坐化死去,本是我妖族一跃成为天地主宰的最佳时期。” “奈何,居然有人族天骄,创造出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之修法,实在是鬼斧神工,夺天地之造化的无量奇迹。” 李茂神色不动,心中大惊失色,灵气没有了,天地间失去了灵气? 我可是马上就要突破到真气境界了呀,灵气没有了,我突破了有个屁用啊,拿什么来修行? 灵气呢?哪里去了? 天呐,天要绝我。 “本王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本王能够让你修阴阳二气,同修同进,一跃成为天下人人渴求的天之骄子。” “单属性之气修行,和双属性之气修行,可并不是一个概念,碾压秒杀同境界的单属性修者,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同时,本王多年珍藏,也全都尽数化为你武道之路的奠基。” 李茂恍然大悟,“你要我怎样?” “今番变故,来自大妖的命令,本王无力扭转,至于身陷绝境,也无能为力,本王亦认栽。” “本王要你做的,是保护我的女儿,让她终生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只要你没死,就不能让本王女儿受到一丝伤害。” “小兄弟,你可,答应吗?” 狼王傲雪眼中光芒灼灼,看着李茂。 小五行生灭大阵虽然的确可以磨灭一切生灵神魂之力,但,你们五个内力境界的小屁孩儿算个屁,你们施展的阵法,本王打个喷嚏就能破去。 令人意外的是,当时用尽全力,居然无能为力,五个小小内力境界的蚂蚱,施展的五行生灭大阵,它竟然破不开,而且依旧有可怕的作用,它不得不有所顾忌。 狼王傲雪当时被深深的震撼了。 为什么?这分明就是违反常识的呀? 这就好比是五只老鼠,围住了一头大象,而大象居然动不了了。 如此现象,岂非鬼神都要被吓死。 傲雪竭力感应,原来,五只老鼠中,其中一只表面上虽然是老鼠,骨子里,居然是比大象更加庞大恐怖的远古猛犸象。 其他四个方向倒是很正常,但,另外一个方向,却并非是普通的内力。 那是内力吗? 那特么分明就是比内力,更加高大上数百个档次的力量好吗。 狼王傲雪想起了曾经听到的久远传说,法力,灵境九层之上的法境,法境三十三重天。 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拥有法力? 这说明了什么? 他背后,站着一尊,神灵。 难怪我会输,会败,会死。 他背后既然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人物,我会败给他,太正常了,太平常了,太寻常了,就是应该如此,理应如此的正常,平常,寻常。 面对狼王傲雪灼灼的目光,李茂思索,它为妖族强者,我是人族蚂蚱,虽然如今的我比八成人族都强壮,至少,在妖精眼睛里,我确实是蚂蚱。 那么,它这么做的结果,原因是什么呢? 或者说,它在怕什么?还是,它看上了我什么? 想了片刻,毫无头绪,没有想明白。 “你的奇遇珍藏之说,我没什么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天涯碧波湖中心小岛,带出来了什么?”李茂不动神色,淡淡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即,傲雪恍然大悟。 难怪,原来他是和那个老头一起来的,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针对于我,并不是为了关在大山深处韩小子的百宝囊。 “我拿出来了一颗陨石。” “哦,既如此,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就用这颗陨石,其一,让你女儿跟着我,但我并不能保证她的安全!其二,用这颗陨石,加上你所说的阴阳二气修行之法,换取你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我不杀你。” 李茂安稳不动。 傲雪惊讶,不杀我? 我说了半天,唾沫浪费了一大碗,你屁股一转,居然是我在说废话?这么神奇吗? “你就不怕,今日之后……” 傲雪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实则心中早已决定,若是今天能逃脱性命,以后一定离这小子远远的,绝不能让他靠近方圆百丈之内。 他身后一尊大神,随时随地性命在人家手中,这种感觉令妖精胆颤心惊,太危险了。 “我今天能够击败你,以后再见,我同样能够如此,数年之后,我甚至能够秒杀你,不知这一点,傲雪,你认同吗?” 傲雪定定的看了他半响,终于颓然的叹了口气,认可的点了点头。 “给我吧。” “你过来,靠近本王一些。” 李茂向前两步,这个距离,狼王傲雪头一低,就能靠在他怀里。 傲雪抬头,嘴巴一张,吐出一颗花生米大小,深红色的石头,被李茂伸手接过。 随即向前一挺,额头抵李茂额头上,李茂脑中大震,一股青色的灵识之力,通过皮肤,进入了印堂穴,也就进入了李茂头颅。 此时他还没有打开印堂穴,打开识海,所以什么也看不到。 需要等到突破到真气境界才能查看。 李茂运用天人之眼,定定的看着傲雪。 在傲雪眼中,李茂一双眼睛的瞳孔全部变成了白色,白雪一般的洁白如雪,置身之下,宛如被剥了皮一般无所遁形,赤身裸体。 傲雪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术法? 大能护佑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李茂闭眼睁眼,瞳孔恢复了正常的漆黑。 它并没有骗我,交给我的,的确是日月精华的修行之法,这一点,正好解决了灵气消失的天大难题。 可谓是,雪中送炭。 想到这儿,脸上不可遏制的露出一个微微笑容,眼前刚才的生死大仇,此时也变的和谐的很多。 “傲雪,跟我说说,这七十多年,你都有一些什么奇遇呢,还有什么珍藏呀?”李茂露齿一笑,牙龈雪白。 “交易已经结束,恕难相告。”傲雪一声冷哼。 小小孩儿,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有什么企图?阴谋?打算? 是你自己说要放过我的,本王并非贪生怕死之妖精,本来就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请你,稍微讲点信誉好吗。 “罢了,我不问了,这般小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大千野兽中脱颖而出的。”李茂一脸嫌弃,就要站起来。 蜃峰之上,一团白光拉出一条白色的炫丽光芒,几乎就是一闪之间,就从极远的地方到了此处。 树梢上,白光消失,露出一个人影。 他一身白袍,容颜俊秀,年约二十。 然后看到还未彻底消散的白雾,“五行生灭大阵?” 抬手间,一颗米粒大小的白光,从指尖发出,快速的飞向白雾。 这一刻,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笼罩了李茂,浑身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似乎下一刻就要化身飞灰,泯灭世间。 是什么? 然后就看到了刺眼的米粒白光。 在这一粒白光下,李茂浑身似被禁锢,竟然动弹不得,连抬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引颈待戮,内力无用,术法无用,什么都没有用。 李茂心胆皆寒,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命休矣。 命待消亡,险之又险的毫厘之间。 “大胆妖孽。”一声断喝,从旁边的山林中响起,然后一条禅杖飞出,和米粒白光相撞,白光不存,禅杖倒飞,落到刚刚从山林里飞出来的和尚手里。 他一身灰色僧袍,手持禅杖,项间佛珠,袒胸露乳,脑门铮亮,释家打扮。 “阿弥陀佛。”一手接过禅杖,一手胸前合十,稳稳的站在虚空中,道了一声佛号。 第四十章妖的修炼秘密 白衣青年好看的眉头一皱,“法境三十三天大修,第二天腾云驾雾?” “秃驴,莫要多管闲事,破坏了我天砀妖族的大计,我天砀妖族,与你不死不休。”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路过,原本的确是不愿插足,但是,既然你跳出来了,贫僧再不出来,这几个后辈娃娃,如何能活得下来?”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横插一手,那么,本座铁鹰妖皇,代表天砀妖族,宣布与你此仇此恨绵绵不休。” “荒古到今,人妖之争无刻不存,老妖,你说这话,凭的让贫僧小看了你。” “秃贼,吃我一记神通。” “去上面打。” 和尚当先飞向天空,僧袍化做灰色光芒,转眼间深入天空,不见了踪影,铁鹰妖皇紧随其后,上去了,消失了。 一僧一妖在云层中神通对轰,殊死搏斗。 更高的天穹云层中,李梦儿抱着李宝,脸色阴沉,这几头老妖怪疯了吗?居然让我乖侄儿受伤,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一巴掌向下甩出去,法力滚滚而出,化作浩浩荡荡的橘红色大手。 这是一只女子的手,线条感十足,纤细秀气,饱泽圆润。 在这只橘红色的法力大手下,虚空轰然坍塌,瞬间破裂,漆黑色的空间破碎裂痕,如蜘蛛网般向天穹周边扩散,直至漫延到数十里之外,毁灭性的力量,更是将空间搅出一个个黑洞,无边的伟力,煊赫而出。 铁鹰妖皇和僧人打出的神通,只是一个照面,便寸寸湮灭,崩成齑粉。 橘红色法力大手没有丝毫停顿,大山拍蚊子一般轰在铁鹰妖皇身上。 铁鹰妖皇当场喷出十多口鲜血,砸向天砀山脉深处,其中一座高峰之中,陷入山峰深处深深昏迷了过去。 一团由雪花组成的蘑菇云,这才从他与山峰的接触处,冉冉升起,直到数十丈高的天空中,才轰然爆炸,重新变成雪花,轻轻柔柔的洒下去。 僧人目瞪口呆,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深深低下头,“小和尚是清河府浮宁生寺传功阁大长老,拜见前辈。” “浮宁生寺,主持方丈可还是闻想?” “正是,小和尚法号闻秀。” 从容颜上看,闻秀和尚直接可以做李梦儿的父辈了,也就是李茂的爷爷辈儿,但此时此刻面对李梦儿,恭谨的比看到老师的小学生还要恭敬百倍。 李梦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橘色纸鹤,“闻秀和尚,将这只纸鹤带给闻想老和尚,五十年前的法令,让他回复于我,你回去吧。” 李梦儿说完话,不再理会他,一步踏出,空气似水纹律动,一步之间,就深入天砀山脉深处,不见了身影。 闻秀和尚长长出了口气,抹去头上滚滚落下的冷汗,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下。 一团柔软的白云,稳稳托着他的屁股。 这是谁? 如此堂皇富丽,如此霸道煊赫。 方丈大师?五十年前?她的法令? 莫非…… 和尚瞪圆眼睛,莫非,是上面,下来的? 传闻五十二年前,天界破碎,天庭泯灭,我等无处飞升,只能枯守灵气消失的人界,如此看来,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实的了。 闻秀冷汗扑簌簌的落下,眼里露出深深的恐惧,再不敢耽搁,驾云而走。 天砀山脉深处,中央的啸峰之上。 啸峰山巅,这是一处华丽之极的殿堂,用九彩树木建成,一眼看去,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周围云雾缭绕,白雪铺路,端的是神异非常,高端之极。 此时此刻,正有六个人在此议事,三男三女,俱都眉头紧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轰! 外面一声轰响,一条白色的人影砸在半山腰,然后不见了踪影。 “是七弟!”其中一名女子大惊,说完这句话,双眼中的彩色光芒消失不见。 为首的老妪微微皱眉,“老七?难道,外面进来的十二万四千六百一十七人中,还有仙人存在?他竟然不是对手?” 随后说道,“老三,去把老七带上来。” “等会儿去吧,让他先反思一会儿。”六人脸色大变,这个女声,不属于六个人其中的任何一个,那就是外人。 外人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老妪老而不糊涂,能够无声无息的来到这里,并且己方之人没有一个人发现,那就说明,来者是远远超过己方的修为。 任何情绪,都没有作用,人家无论想干什么,即便是杀人,或者根本废不了多大力气。 开口询问,也是提醒几位弟妹。 果有效果,余下五个人惊骇的脸色慢慢恢复,转而如临大敌。 “花柔柔,你这几十年还真没有白活。”随着说话,殿堂中央空气律动,浮现出一位女子的身影,白衣如雪,黑发如瀑,容貌绝美。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女孩儿。 正是李梦儿,其实她来了有一会儿了,就是想听一听,这几头老妖怪想干什么,没想到这几头老妖怪一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转动什么鬼心眼,她啥也没听到。 看到现身的李梦儿,老妪,也就是花柔柔目瞪口呆,一步步止不住的退后,眼神似乎见了鬼般惊骇不已。 “梦儿郡主?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在凡间?我不是出现幻觉了吧?不应该呀,说不通啊……”花柔柔眼神呆滞,自言自语根本停不下来。 李梦儿很自然的走到中央高处,之前花柔柔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这个做法,给此地几人的感觉,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就好像,她本身就应该是世界的中心,若强行给她边缘位置的话,那将是大逆不道,绝无可能。 “花柔柔,你没有看错,是我。” 花柔柔终于回过神来,接着深深鞠躬,剩余五个人还在呆愣中,各自脸上挨了花柔柔一巴掌,这才跟着鞠躬。 “参见梦儿郡主。”花柔柔带头说道,身后五人复述一遍。 “客气了,多年未见,花柔柔,你把自己整得这么老态龙钟的干什么?” 李梦儿疑惑的轻声问道。 很多年前,天下还没有乱,大汉帝国主事的时候,不允许妖兽成妖,除非有朝廷官方颁发的证书,也就是说,山中所有的自然精灵,在妖兽时期,就要到帝国朝廷报备,登记身份信息。 不然,就是叛逆,就要被消灭。 花柔柔很多很多年前,大约四百年之前的某一年,就到了帝国朝廷报备,过了几十年,她成了朝廷司林部的官员,专司山妖野怪的专项事宜,报备,登记,注册,抓捕,惩罚,宣旨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个工作一干就是四百多年。 六十年前,李梦儿修为有成,被大汉帝国朝廷册封郡主,花柔柔还前往参拜,之后还曾一起共事过三年。 那时候,李梦儿是花柔柔的顶头上司。 她了解李梦儿,李梦儿同样知道她。 她本身是一只花蝴蝶,经千年修行,历经妖灵,也就是人族内劲修为,妖精,相当于真气修为,妖兽,对应灵力境界,然后修成妖怪,便是法境三十三天大修者。 妖怪,是可以化成人形的。 就如同人族修士一样,内劲修为,破关元穴,开丹海!真气修为,破印堂穴,开识海!灵力境界,破檀中穴,开紫府。 妖的修行,妖灵境界,拥有妖气,诞生灵性!妖精境界,拥有妖元,灵性转化灵智!妖兽境界,拥有妖力,灵智转化智慧。 “真的是梦儿郡主?”花柔柔还是没有彻底相信,以她的了解,她不应该在这里呀。 “你还在做梦?”李梦儿随口一句,证实了花柔柔不切实际的猜想,真的是真的。 “可是,这不可能呀,五十六年前,郡主殿下就应该飞升天界了呀。” 五十六年前?破空飞升? 这一句话,无异于一道惊雷,晴天霹雳中轰然砸在其余五个人头上。 “花柔柔,你可以恢复正常吗?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千岁年纪,都活到宠物身上去了?”李梦儿不满的皱眉头。 随着李梦儿皱眉头,殿堂中光明蓦然一暗,然后李梦儿展眉,光明恢复。 花柔柔褶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眼神动作终于恢复正常,定定的看着李梦儿,等她说话,她并没有等太久。 “我上去了,然后天界没了,天庭碎了,我又下来了。”李梦儿说的轻飘飘。 这话说的。 六个人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脸庞,一脸的惨不忍睹,生无可恋。 我妖族天生天养,修至大妖怪还要经历九次妖劫,雷劈火烧,水淹土埋,忍受九次九死一生,修为达到法境三十三天第九天,法力化液,才能破空飞升。 你再听听人家。 哎,不想了,不然忍不住会放声大哭。 花柔柔晃了晃身体,可想而知,李梦儿这话带给她的冲击有多大,“竟当真是郡主殿下当面,属下再一次参见郡主。” “属下?你当现在还在帝朝吗?不必如此客气,大汉帝朝,早就名存实亡了。” “未知郡主殿下到此?” “想你了,就来了,对了,你们几个刚才在商量什么呢?”李梦儿随口回答。 要怎么回答?说我是专程过来保护我侄儿的?还是说我不放心你们一帮老妖怪伤害我的乖侄子,所以跟踪? 先不说这话对你们一帮老妖怪的打击,单单就说保护的做法,我李氏一门,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花柔柔身子又晃了一晃,想我了?这是什么奇葩说法?丽云郡主跟我有交情吗?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亲,我是卑躬屈膝的山林老妖,身份尊卑天差地别,帝朝还在喘气的时候见了她,都要匍匐在地,她不说起来,爬一宿都不敢起来。 哪里来的交情?莫非是奸情? 这也不对呀,友情都没有,何况是…… 第四十一章妹妹雯雯在哪儿 花柔柔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和殿下有什么交情。 想不通想也没用,也没有怠慢,“殿下容禀。” “首先,这是天涯龙王颁下的命令,针对清河府韩家,清河府金家,所布置下的一系列手段。” “其次,我天砀妖族,针对韩家,墨林妖族则针对金家,我们囚禁了韩家二子,并放出谣言,随之展开为其十五天的,对深入天砀山脉武者的杀戮,今天是第九天。” “最后,十五天之后,我们会放了韩家二子,甚至会保护他平平安安的回转韩家,这一笔数十万人的血债,原封不动的,会尽数划到韩家的账上。” “至于龙王爷跟清河府内两大家族有甚过节,这一点,我等小妖,还没有知道的资格,所以并不太清楚。” “随着武者越来越多,高手也越来越多,层出不穷,从前天开始,就有真气境界,甚至灵力境界的人族藏身其中,不得不出动我们几个老家伙才能解决,我等担心,是不是还会跳出来更高修为的武者。” “那时候可怎么办?收不了场不说,或可能,会给天砀山脉带来一场灭种的劫难。” “果然成了现实,老七败了,必然是大修者出手了。” 就算给花柔柔再装上一百颗颇天的胆子,她也不敢生出半点儿欺骗李梦儿的想法。 她深深的知道帝朝皇亲的恐怖如斯,从仕四百多年,她见证了无数的奇迹在大汉帝国朝廷都城,阳江城中发生,在皇宫中,她亲身见证了无数的神话诞生。 多到她已经麻木。 眼前的梦儿郡主就是其中一个。 年仅五十多岁,便灵力境界圆满,撕裂虚空,飞升成仙。 今天看到本以为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花柔柔便知道,大汉帝国册封的上千皇亲,已然藏在这个凡间的角角落落了。 远了的不说,记忆有些模糊,渐渐的都有些忘记了。 就说近的,梦儿郡主殿下的爹爹,一百年前册封的中山显王,李显,他若是出现,轻飘飘一个巴掌,就能将整个天砀山脉,方圆十九万平方公里,一巴掌拍到天上,甚至,一巴掌拍碎,化成灰灰都毫不稀奇,实属正常。 有这样后台的李梦儿,在花柔柔眼里,可怕程度还在掌控自身生死,直系上司,龙王爷之上。 惹不起,更加不敢忽悠。 一个不好,我就死了。 千年修为,尽数化作梦幻泡影。 想到这儿,花柔柔更加恭谨了几分。 “原来如此,原来是白正天和韩金两家有仇,但是他打不过韩金两个老太爷,难怪会这样,栽赃嫁祸,白正天这个王八蛋,心里着实阴暗,小九九当真不少。” 李梦儿似乎自言自语,说出来的话却吓的六个人魂不附体。 白正天,正是龙王爷的大名。 “那头小铁翅鹰,是我扇了一巴掌,谁让他惹到我了呢,还有,的的确确是有大修者进来了,尔等收官吧,不然就没命……” 李梦儿告诫的话才堪堪说完,还有几个字没来得及说。 “花蝴蝶,你好大的胆子。”一声怒诧,在啸峰山巅,殿堂之外突然炸响,威严沧桑的男声,饱含堂皇,霸气。 一颗龙头,从虚空中探出。 鹿角,鱼鳞,麟须,牛耳,驼头,兔眼,蛇颈,整体灿白,神异无比。 方圆四丈巨大,虽是虚幻,却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全部,睁着房间那么大的一对眼睛,向殿堂里瞪了过来。 龙头出现的瞬间,连同花柔柔在内的六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匍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龙头首先就看到了首座的李梦儿,眼睛里的怒火霎时如冰雪消融,浮上了和蔼慈祥。 这眼光,怎么看都像是长辈看晚辈,老父亲看子女。 “梦儿,你下来了?怎么不来找我,我可是想你想的紧了。”龙头嘴巴开合,轰隆隆打雷一样的声音咆哮而出。 又是惊喜,又满是委屈。 “白甲蛇,梦儿是你叫的吗?没点儿尊卑上下,当真逆贼。”李梦儿没有给白正天一点儿好脸色。 “哈哈哈,梦儿,果然是你,刚才我还有些怀疑,但你这张嘴一说话,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和你上去的时候差不多,过来天涯碧波湖,我接你。”白正天哈哈大笑。 然后转头看向花柔柔,目光柔和了太多,并且带着未知的兴奋,“起来吧,原来你找到了梦儿,本王不但不怪你,反而还要奖励你,突破到凝力成罡,渡过第三次妖劫,到龙宫来找我,本王出手帮你提升血脉,晋升至青鸾真身。” 花柔柔满脸激动,不能自抑。 青鸾真身! 这正是梦寐以求的啊,几乎每一次做梦,都是梦到这个。 血脉晋升,是普天下所有妖族拼的死一万次都要争夺的东西。 万兽万虫,皆可化成神龙,但中间有一道天大的关卡,也就是过度,那便是蛟龙。 万禽万鸟,皆可化成凤凰,但中间有一道天大的关卡,也就是过度,那就是青鸾。 没想到,突然间会得到这般绝世仙缘。 这一切,全部都是梦儿郡主的功劳, 花柔柔转头就给李梦儿跪下了,将头颅死死抵在地上,双眼泪水长流,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再不起身。 白正天带着兴奋,转头就要走,眼见着龙头即将遁入虚空。 “谁要见你,叛逆之徒,我才不去。”李梦儿嘴角一撇,轻声说道。 龙头蓦然回望,眼睛里带着戏谑,“前些天,我遇到雯儿,她说她二姐在威德天上,她要去找二姐,我说,我知道威德天上的进入方法和入口。” 李梦儿脸色大变,心神险些失守。 雯儿,我亲妹子李雯儿,比我小四岁,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那个白白净净的丸子头丫头片子。 脑海里,又浮上了无数次浮上的画面。 某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高有三十多丈,纵深也有二十七八丈,当中空空荡荡,只有两排高大的十八般兵器。 大殿中,有两个女子,大一点的一身白色宫装,扎着单马尾,年约二十五六岁,小一点的一身粉色宫装,扎着丸子头,大约二十岁。 门口四名白甲白袍的守卫,手持银白色长枪,站的端端正正,脸色肃穆,周身气机鼓荡绵绵不绝,身旁虚空坍塌泯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休无止。 银白色长枪微微一动,枪尖森白色枪芒切割虚空,露出一条条漆黑的真空缝隙。 门里两旁站着两名侍女,白色衣裙,年纪看起来都不过二十岁左右,眼睛开合,神光灿灿,胸膛中心跳如雷鸣,如擂鼓,咚咚的心跳声,即便是远离三丈,依然能够听到。 大一点的女子盘腿坐着,她就是李梦儿,五十多年前的李梦儿。 她面相上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年纪,而实际上,已然年过半百了,只因功体大成,不会显老而已。 这一处殿堂,是显王府中的废弃大殿,并没有使用,房子有很多,这间使不上。 小一点的女孩,是比李梦儿小四岁的的亲妹子,李雯儿,二十多岁的面貌,四十多岁的年纪。 “二姐,你别上去。”李雯儿眼泪汪汪,当真是我见犹怜。 李梦儿叹了口气,“雯儿,都活了半辈子了,你怎么还像个娃娃,别胡闹了好吗,我现在在下面,根本待不下去,勉强待下去除了像个木头一样坐在哪儿时刻压制修为,连眼睛都睁不开,饭也没办法吃,” “哎,我一想到二姐上去了,就好久好久看不到了,就特别难受,呜呜……”女子李雯儿摸着胸口,然后蹲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梦儿心中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雯儿,二姐上去又不会孤单,爷爷在呢,还有四爷爷,二姑婆,三伯七叔,还有好多好多老祖宗都在呢。” “只要你努力一点,很快就可以上来看到我了,听话,不许哭。”李梦儿脸色一板。 李雯儿果然不哭了,肩膀一耸一耸,抽抽搭搭,煞是可怜。 “哎,我也舍不得三妹和四妹,舍不得大哥五弟,舍不得爹爹母亲,但这是注定的,没办法调和。”李梦儿叹了口气,柔声安慰。 李雯儿后退一步,眼睛通红,眼泪止不住扑簌簌的流,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蓦然间一声大喊,“二姐,我讨厌你。” 转身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两天后,在所有亲人的目光中,李梦儿在显王府升仙殿中,撕裂界壁,穿梭虚空,登临仙界,最后时刻,李梦儿眼里带着不舍,转头一一看向亲人。 所有人都在,独独少了三妹李雯儿。 李梦儿怅然若失。 雯儿,你真的讨厌我了吗? 李梦儿心中一酸,虚空中,落下泪来。 李梦儿心中酸楚,险些落下泪来,看着即将消失的龙头,一声大骂,“死白甲蛇,臭老蚯蚓,你给我解释清楚,我三妹,现在究竟在哪儿?白正天,你个王八蛋,站住。” “想知道,来龙宫找我。”白正天声音里带着笑意。 “找你妹啊,非要我跑这一趟吗?跑一趟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我不想看见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龙头彻底消失不见,声音消失了,回音也消失了,李梦儿黑着一张脸,破口大骂。 “呸,混账东西,老不死的大王八,你等着老娘的,这就来收拾你。” 李梦儿猛的站起来,抱着李宝,就要一步踏出,却又顿住,神色思索。 茂茂怎么办? 他身上有我一道神魂印记,能够抵挡来自法境三十三天第四天大修的全力一击,他小孩子玩儿过家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反过来说,即便有问题,神魂印记挡不住,我在这儿除了哭,除了给他报仇一并死了之外,也没什么大作用。 报仇早一刻,晚一刻都可以。 早死一会儿,晚死一会儿也没啥分别。 还是三妹妹重要,多少年了,我死活打听不到她的消息,甚至动用了不少老熟人的庞大势力,依然没有用。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有点儿消息,这么放之任之,岂非,绝不应该。 想到这儿,李梦儿脸上思索之色消失,转而坚定不移,脚步一动,身影消失不见。 第四十二章九极印决 良久,花柔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脸上兴奋过度的神色犹在。 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这都是什么神仙人物啊。 “三妹,掐我一把呢,我感觉一下是不是做梦。”声音呢囔,好似梦呢。 不等三妹有所动作,花柔柔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微笑,老态龙钟的身体,缓缓的,慢慢的返老还童,半刻钟后,刚才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太太,居然就此变成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容颜绝色的妙龄少女。 当真天姿国色,无双无对。 背后乍现一对隐形的翅膀,更是让人迷沉,迷恋,迷醉,迷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中。 李茂看着一灰一白两条匹练消失,低下头来,收回目光,四周围的白雾稀薄了不少,只有淡淡的一层了。 前方的空地上,先前庞大的五六百人武者队伍,如今,只剩下十六个人在苦苦支撑,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野兽一口吞掉,状况委实是危险之极。 手持厚背泼环大刀的青年男子,号称火云刀的钱大宝,背靠大树气喘吁吁,大刀多有缺口,身上横七竖八数十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呕血,依然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暴猿。 暴猿的状态,比他还惨,肩头破了一个人头大的巨洞,一条腿被削掉一半,剩下一半血肉带着一半腿骨,搭在另一条腿上。 它似乎站不起来了,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扯着风箱一样的喉咙,血红的眼睛,视线定格的,除了钱大宝,再无旁人。 除了这二位惨烈了一些,其余的妖精和人状态还好,虽然依然还在你来我往的战斗,但显然,都还犹有余力。 “李茂,好孽障,夺老夫机缘,你拿命来吧。”一声椎心泣血的嘶声大喊,孙木木舍弃灰色乌鸦,冲向了李茂。 这一声大喊,似乎平地惊雷,打破了此地的氛围,四处战斗场面,双方都突然诡异的停了下来。 黄金狮子和雷力大汉一处,赤脚大鳄和秒杀红头老鼠的老者一处,丹顶鹤和妙龄少女一处,还有前方空地上的大乱斗一处。 纳闷的回头,咋的呢? 怎么突然就内斗起来了呢?这群野兽妖精还没有解决完呢,怎么就突然人打人了呢? 那个老头,是真气境界大修,那长得还不错的小小孩童。是内力大成的小修士,结局很明显,这不是大象踩耗子嘛,男童完了,可惜了那张脸。 人打人,打死人。 所有人,还有所有妖的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的跟着孙木木的身影。 “老人家,你听我解释。”李茂急急忙忙喊道。 他想说,我虽然拿到了东西,但你之前说只要一件,或许并不是这一件呢。 这个说法有些自欺欺人,但他还想说。 即便我从妖狼傲雪身上拿到的陨石,我也可以告诉你,和你共同分享。 彼此一路同行,虽无友情,也无交情,但我得到这个东西,追根溯源,还是因为你,总有点人情在里面吧,我李茂真心的没有这么小气。 “解释个屁,狗东西,老夫宰了你。”孙木木一脸残暴。 老夫布置了两个月,筹划了三个月,又实施了一个月,前前后后半年时间,尽数为他人做了嫁衣,一想到这儿,孙木木心都在滴血,对李茂的话充耳不闻,压根听不进去。 李茂脸色一沉。 这老人家,看状态,九成是疯了。 看到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恢复了六成的内力刹那间沸腾。 孙木木手一探,拳头被藏青色的旋风层层包裹,然后幻化成仰天长啸的风鸟,凶狠的咬向李茂胸膛。 “放肆!” 李立横眉竖目,舌绽春雷。 这一刻,李茂十岁孩子般的身体中,一股威凌天下的皇帝气息,如潮水般散发而出,加上此刻的他满面怒容,更增添了无边威压。 这一瞬间,在所有眼睛里,他就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化作了一尊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兴衰荣辱,过去未来,赏罚威信的皇帝。 多年大位,这一股气势,依然潜藏在他身体中,从来也没有消散过。 孙木木浑身一颤,身形迟钝了一丝,脸上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惶恐,然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脸上浮上恼怒,就要继续攻击,但来不及了。 李茂一声大喊,没有半点迟疑,抬脚就冲了过去,抬起还没有彻底恢复的双手,在孙木木迟钝之中,轰在了他胸膛上。 孙木木后退两步,也正好回过神来。 好胆,小小力境跳蚤,居然率先出手,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老夫成全你。 李茂倒飞而出,身子在空中轻巧的一个翻身,就此回转过来,手指在这个过程中,不停掐决,手指之间,一个淡淡的,并且肉眼看不见,但实质力量组成的‘一’字离体飞出,向古东东胸膛印去。 九极幡,翻天印。 砰,啊! 这么多双眼睛瞪圆了眼睁睁的看着,竟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木木胸口发出一声爆炸,惨叫一声,被炸飞了。 李茂并没有停下,从开始到现在,手指掐决没有停顿,持续不断掐着法决,孙木木刚刚落地,手指间飞出了一个‘二’字印。 扑! 印在孙木木胸口,轻微的入肉声传来,无声无息之间,孙木木胸膛破了一个酒杯大的血洞,边缘处已然焦黑。 李茂皱眉,翻天印威力这么大吗。 在记忆之中,似乎,并没有如此威力才对呀,怎么会这般惊人? 完整的翻天印,是拥有! ‘一’,‘二’,‘三’,‘天’,‘地’,‘人’,‘生’,‘灭’,‘道’。 这九式印决的,这才只用到二式,就将修为远远超越他的孙木木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这种威力,这种结果,怎么越想越不正常呢,简直有些奇幻,玄幻,梦幻。 简直是,简直了。 “啊!原来你是,原来是你。”孙木木眼神恐慌,口中无意识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也不去处理伤势,如同魔障了一般。 然后突然清醒过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原来是你,兄!” 李茂一个大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打断了孙木木的话,“凶什么?我就是凶手。” 他知道孙木木要说什么,否则也不会打断他了,但他要说的,是绝对不允许他当众说出来的。 兄弟会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茂心中发寒,不行,兄弟会之名,太惹人眼球,若传入关山刘家耳朵里,彼方随便出来一个供奉或者长老,兄弟会就要万劫不复,被人家一脚踩死,除了老九老十一,以及奉家中寥寥几位妹妹,没人能够活命。 一种紧迫感,刹那间揪住了李茂的心。 不行不行,改名字,必须改。 狼王傲雪匍匐在地上,抓紧点滴时间恢复妖力,没有小五行生灭大阵的压制,特别是失去了李茂的主持,妖力便自主的在缓慢恢复。 它看着孙木木,眼神戏耍,好像看着一个天大的白痴。 奇葩呀,没看到我已经被他打败,几乎被杀了吗?居然还敢往上冲,难道你认为,我比你一个糟老头子还弱吗? 你道,人家只是简单的力境,便只有内力吗?却不知,人家的内力中,带着法力,流出来一丝丝,就将你个糟老头子炸成灰灰。 这是多么傻逼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孙老,你不认识我了吗?” 李茂一双眼睛,两只瞳孔散发出洁白的光芒,注视着孙木木的眼睛。 天人之眼。 孙木木心中巨浪滔天,看着李茂的眼睛,这双白色的瞳仁里,倒影出了自己的结局,是被真气反噬,神风吹成灰灰的惨淡结局。 惨不忍睹,惨无人道。 孙木木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线条突然崩断了,整个人突然崩溃,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类的嘶吼,然后一声呼喊,“杀,杀杀杀……” 弹起来不顾伤势,抬脚顺势向李茂就踢了过来,李立随手一挡,孙木木就被反震之力轰飞了出去。 李茂脸色一沉,不对。 孙木木刚才这一脚,为什么没有用上丹田真气,反而是他本身比一个少年还小不少的体力? 孙木木撞断了一颗树,又撞断了一颗已经断裂倒在地上的大树,没有丝毫迟疑,跳起来口中无意识的直说杀杀杀,反身冲进密林,消失不见了。 李茂眉角一抖,又一抖。 孙木木,难道,就这么被我活生生的给逼疯了? 我的木决,就这么跑了? 不对,他不是还有个师弟吗,后海,他那里还有风决的修行秘法。 后海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眼里的惊慌和迷茫,还有畏惧恐怖,心里头默默念了一声,“二师兄,一路,好好走!” 场中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落叶飘飞,微风轻浮的声音,似乎所有人和妖精都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 即便是刚才喘气如牛的钱大宝,呼吸似拉扯破败风箱的暴猿,此时此刻,也听不见他们的呼吸了,难道,已经闭过气了? 李茂转头看去,看到这两个家伙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哪里是已经闭气,分明就是憋住气了。 这几头妖精,似乎都魔怔了,正是机会。 “人妖之争,自古皆存,我等人族,同生同死,同归同在!”李茂暴起大喊。 “同生同死,同归同在!”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扯着脖子齐齐附和一声。 声音震天而起,辉煌直上天际。 第四十三章九极天音 “同生同死,同归同在!” 声音震天而起,辉煌直上天际。 这一声大喊,直接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暂时安静,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灰色乌鸦原来的对手直接疯了,此时没有了对手,李茂,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它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双翅极速震动,向天空冲去。 想溜? 它不找李茂,李茂找上了它。 “吽!” 李茂没有张开嘴巴,身体中,胸腔里,某个不知名的部位,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九极幡,震天音。 这是九个音节中的其中一个,这个音节一发出来,李茂顿时感觉,五脏六腑整个的地覆天翻,整体移位,强忍住不适,眼中再一次白光莹莹。 这灰色乌鸦速度实在太快了,只凭借本身的视力,根本就看不到它的影子,只能用上天人之眼。 震天音一入耳,灰色乌鸦突然就像是被天雷当头砸中,脑袋昏昏沉沉,头晕目眩,身子左右摇晃,摇摇欲坠。 背上传来一股大力,身体控制不住的砸进土里面,被泥巴掩埋。 要死!!! 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灰色乌鸦奇迹般的清醒了过来,这个人族有问题,绝逼有很大的问题,别说妖精,只怕是妖兽,也抵挡不住。 跑。 若是迟了,恐我老鸟性命难保。 李茂一脚踩在灰色乌鸦背上,像踩一只鸡一样把它踩到了土里,接着落下来,正要将它揪出来消灭,眼前灰光一闪,再一看,坑里的灰色乌鸦鸿雁飞飞,不见了。 好妖精,跑的比兔子还快。 呸,兔子算什么,跑的比光还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超越光速? 以它的速度,即便是我双腿跑断,四肢并用,恐怕也是追不上的,李茂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结果依旧是追不上。 转头看了趴在地上的狼王傲雪一眼,张嘴无声说了两个字,然后转身奔黄金狮子和雷力大汉的战场而去。 快跑。 狼王傲雪静悄悄的将四只蹄子放到最佳奔跑的位置,然后突然爆发,将挡在前面,路上中央的刘贵一脑袋顶飞,空气发出咻的一声大哗,傲雪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好妖精,想跑?” 李茂转头一看,七情上脸,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比个杏儿大不了多少的石头,也就和风力少女的拳头差不多大。 抬手就向傲雪消失的方向砸了过去。 “我呸,胆小如怂,什么东西,算你溜的快。”李茂吐出一口唾沫,貌似懊恼的一拍脑袋,然后转身向雷力大汉跑去。 扔出去的石头,嗯,应该是石子儿落在地上,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然后打了几个撒泼的滚儿,不动了。 坐在地上的几个人七情上脸,扭曲变形。 真是天才呀。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要忽悠好歹做的像一点好吗?哪怕稍微像一点点呢,我们也就假装信了呀。 谁还不知道你和银狼达成了什么协议,早就能杀非要浪费一个小娃娃从小长到老这么长时间?谈情?还是说爱?或者是讨论人生沟通思想交流武道? 刘贵,七号,林筱,后海齐刷刷的把目光放到李茂屁股上,心中在疯狂的呐喊! 秀儿,是你吗? 值得一说的是,除了三头妖精之外,原本还有为数不少的野兽,但都在李立大喝放肆的时候,察觉他身上的气息,齐齐发出一声震荡心灵的尖叫,掉过头夹着尾巴就跑了。 急急如丧家之犬,慌慌似漏网之鱼。 更加没有蚊子飞虫来打扰他们,所以,要说轻松,就这四个人最轻松了,君不见,前方空地上兽口逃生的十三个人带着幽怨的盯着他们吗? 十六个人,短短时间里,又折损了三位。 你们凭什么这么舒服,我等险死还生,才得以保全性命,这几个家伙似乎从头到尾啥也没干,一坐就是一天,天理何在? 难道,就因为你们跟着强者? 想到这儿,十三个人眼中渐渐有了明悟,原来,跟着强者,可以…… 李茂跳起来,小小的身体散发出强烈的气息,如一头凶兽崽子,残忍狠辣,一往无回,身体中各个关节的衔接之处,不断的发出一声声沉闷的轰鸣。 鼓脏,撑腑,缩腹,沉息,动脊,转经,控血,乱骨,凝神。 身体被扭曲的近乎不成人形的时候,九股真音终于全部自体内响起。 吽!嘛!叭!咕!呜!嗳!嘙!吖!唗! 直如九座火山,轰然喷发。 一股声音正自激昂,另一股声音又响起,附和前一股音节,迸发和鸣,九次叠加。 顿时,龙音滚滚,飓风骤起。 一圈圈音波,以李茂为中心,涟漪激荡,散发出一个接一个同心圆,天空中不知何处传出一声声高亢激烈的神吟,场中无中生有的骤然出现一个个飓风风暴。 连同林筱,七号,刘贵,在内的十六名内力境界的武者,刹那之间,七窍流血,双眼翻白,摇摇欲坠。 赶忙捂住耳朵,脸色惨白,似被人瞬间抽走了所有血液一般,骇然的盯着李茂。 这九股真音,似是万人齐齐狂吼,万兽齐齐嘶鸣,万妖齐齐咆哮,万龙齐齐高亢,万佛齐齐颂唱…… 相对来说,声音小了无数倍,但这种感觉却是实打实的,半点儿折扣不打。 急促,激烈,震荡,神圣,破灭。 三名正在施展神通的真气境界强者,以及三名妖精境界的妖怪,以及双腿俱断的后海,丹田真气和妖力被生生震散,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和眩晕。 妙龄少女和丹顶鹤更是从天空之上猛的摔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努力抬起七荤八素的脑袋,半晌站不起来。 李茂尽全力发出真龙九音以后,感觉身体一阵阵发虚,眼前雾蒙蒙一片,视线都已经模糊,站都站不住了,一屁股坐下去。 闭上眼睛,口中狂吼,“还不动手?” 钱大宝和妙龄少女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羞臊的红晕。 妙龄少女跳起来出手的同时,口中大声喊道,“三哥,快使雷狱九重。” “孽障,找死。”此地唯一的妖兽,四五丈巨大的豹子,口中发出轰隆隆似打雷的狂喝。 正要出手灭杀李茂,却突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四只爪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身体和脑袋紧紧匍匐,浑身颤抖。 天空,密林上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一只翅膀带着粉色斑点的黄红***,似乎是无中生有,又好像是速度太快谁也没有看清。 这一点,只有妖兽察觉到了,三头妖精没有丝毫感觉,李茂也没有,不仅仅他没有察觉到,此地所有人都没有看到。 但它出现的一瞬间,震天音生出的数十股飓风风暴,那灭世一般的场面,突然就那么停下下来,飓风生生停在了当场。 飓风化成一丝丝线条,千千万万丝线条组成风暴,此时此刻,就那么生生停滞,暂停。 蝴蝶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它轻飘飘的从密林树巅,缓缓飞下来。 距离地面一丈高度,一根手指大小的蝴蝶渐渐透明,幻化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粉色衣裙,面貌完美的人间绝无仅有,似天上仙娥,降临凡间。 背后一对黄红色带着粉色斑点的半透明翅膀,轻轻震动。 她就这么悬浮在空中,皱着眉头看着下面的李茂。 “大长老!” 她一出现,豹子妖兽一声呼喊,而黄金狮子,丹顶鹤,暴猿则是深深低下头颅,眼神中稍微疑惑便转而充斥着强烈的崇拜。 大长老一直以来,都是用老妪形态来面对所有族人的,怎么会突然恢复真实容貌呢? 不管如何,彼方气息半点不差,的的确确是大长老本人无疑。 李茂视线刚刚恢复清明,就看到半空中的带翅少女了,以他的见多识广,也在一瞬间呆愣过去。 美! 极其震撼人心的美。 奉家各位妹妹,以及丽娅,本就是天姿国色的美人,但无论是这些人的每一个,都还是比不上她,真真便是,此貌只存天上,人间哪能看见。 那一举一动的动作,一皱眉一动神的风华绝代,清冷高雅,更是让所有看见她的人不知不觉沉沦进去,再难抽心。 李茂久久楞神,难以平复。 花柔柔皱着眉头,郡主说的没错,确实需要赶紧结束,不然当真收不了场了,七弟醒过来说,他遇到了二劫散仙修为的和尚。 赶紧把这最后一批武者解决掉,然后就把韩二小子这个瘟神送出去,我姐弟七人便闭关修炼个三年五载。 虽说有青鸾真身的绝大诱惑,但,第三次妖劫还是太难过了,最少最少都需要沉淀一年以上的时间。 第三次妖劫是开玩笑的吗?阴风入体,九幽神风的滋味,想起来都让人胆战心惊,在如斯心态下,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去渡劫了。 赶紧把手里的事处理完吧。 下面这个小朋友,很明显是此处战斗场面的最大阻碍,但是,他的眼睛和嘴巴,怎么这么熟悉呢? 像谁呢? 花柔柔沉入久远的回忆,沉思起来。 “大长老?”李茂心中一惊,就是这句话把他吼回过神的。 据传说,天砀山脉深处,潜藏着为数不少的千年老妖怪,上面这个,能够从蝴蝶化形成人,必然就是其中一只,而大长老之称呼,代表了什么? 只怕是,千年老妖中,最强大的一只。 李茂内心大震,好不容易将局势扳回来,怎想又一次横生枝节,现在如何是好?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跑呢? 是不是还有机会跑的掉呢?不必寻思,肯定是要试一试的,难道坐以待毙? 笑话。 在他的视线中,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心思并没有在下面几个人身上。 机会难得,错过后悔,转头向坐在一起的林筱四个人眯了眯眼。 我现在自身难保,四位,能不能体会,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事实上,他的想法多余了。 这个天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傻子,谁都很聪明,为了各自的目的,有的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有的人无所不用其极。 归根到底,都在通往各自目的的路上。 ………… 闭死关,整理文节,疯狂撰文。 第四十四章抱头仓皇逃窜 李茂转头看去,正正对上林筱焦急万分的脸,眼里的意思,清晰可见。 傻瓜,快跑呀。 还来不及行动,妙龄少女和雷力大汉还有钱大宝,还有十三个人中的绝大多数,身体猛然窜出,就在同一时间,向四面八方鸟兽散。 这一个动作,似乎打开了某种大势所趋。 转眼所有人都跑了个精光。 这个时候,李茂才刚刚抬起屁股,屁股距离地面只有仅仅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看到这一幕,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尴尬,原来,我才是反应最迟钝的人,一帮子混账,亏我刚才舍生忘死呢,居然没有哪怕一个人提醒我一下。 果然是同林之鸟,大难自飞呀。 话说回来,若不是刚才身体亏空的厉害,他也早就跑了,并不比这些王八蛋慢。 想法很多,动作也是半点不慢,身体化作一条猎豹,手脚并用,选了一个没人选择的方向,亡命奔跑。 刚要深入密林,眼前出现了暴猿,黄金狮子和赤脚大鳄的身影,头顶上,展翅遮天蔽日的丹顶鹤投下巨大的阴影。 它们眼睛里带着仇恨。 都是因为你,本来一面倒的屠杀,就因为多了你,这个一面倒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倒转了过来,若不是最后时候大长老赶来,若不是包大人在场压阵,我等四个,近乎险险命丧当场。 在仇恨的掩藏下,眼底深处,是藏的很深的深深凝重。 这个人族小男孩,虽然一眼看上去是弱小如同蚂蚱的内力境界,似乎随意一脚,随手一巴掌就能踩死拍死好几十个。 但,他的战斗力,却千万,千千万万要慎重对待,慎之又慎,慎了还要慎。 一个不小心,这只蚂蚱,反身一口,就将狮子鳄鱼一口吞掉了。 李茂心中大骂,四个畜生,都死盯着我干毛线啊,辣么多人呢,就没有一个入你们的眼睛? 其他人我就不说了,钱大宝,还有风力少女雷力大汉,刚才和你们打的热闹非凡的几位真气大拿,就没有一个你们看得上? 我跟你们虽然有仇,但有这么大吗,果然畜生,我这个‘人’理解不了。 “大胆!” 李茂疾驰的身体片刻不停,蓦然间一声大喊,音浪浩大如潮,深入灵魂,什么身体妖力都抵挡不住,前方三头妖兽巨大的身体晃了一晃,就在这一晃间,李茂已经从暴猿腿边滑过去了。 滑过暴猿大腿的瞬间,心中一动,像是自然,又似乎是突然间升起了一丝明悟。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自然而然,还是突然之间,但,明悟终究还是存在了。 初得九极幡,便带着五种术法。 翻天印,盖天玺,伐天章,封天旗。 震天音。 这五种异常强大的术法,他远远没有用出来该有的效果。 并不是方式方法不妥当,而是,源头的问题,内力,并不能将这几种神通的威力发挥到广大无边。 或者可能,我小看了这五种术法,莫非,它们并不是术法,而是,神通? 神通啊。 李茂疾驰的脸上,蓦然浮现上浓浓的急切和渴望。 法力!法力!法力!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次拥有法力。 暴猿四妖精仅仅只是被这一声喊干扰了一瞬间,回过神来,就发现李茂不见了,找不着了,消失无踪了。 带着被调戏的腻歪心情,回身一看。 李茂弓着脊梁,两只手自然的垂下,随着身体前后摆动,每一步都重重的落在地上,却并没有传出该有的声音。 脚步落在地上的力道,和传出来的轻微声音,显然是不成正比的。 声音是高抬腿,轻放脚的声音,动作又是大开大合,重重的踏地。 落在四头妖精眼里,此时的李茂,像极了一头优雅迈步的百兽之王老虎,又像是在云层中翱翔的神兽之皇巨龙。 他的身影,已经在十丈之外,眼看着就要转入树后,消失在密林中。 四妖精不免急了,以这小子的神秘,说不得,等到看不见了,追不上他的几率,高达八成。 丹顶鹤发出一声嘶鸣,双翅极速煽动,率先追了上去,地下三头妖精齐齐一声咆哮,踩的大地轰隆隆声中,追了上去。 李茂处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中,他现在思维很清晰,这样奔跑,怎么有在树上跳跃来的高大上呢,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好吗。 想到这儿,他就要上树,却发现了个奇怪的问题,他只能这样跑了,跑动的方式有很多种。 疾驰,悠闲,缓慢,自然,或者小跑。 各种状态身体的反应大相径庭,但李茂无论用哪一种,身体都自然而然的切换成这种状态,并且速度仍然不慢,他能够控制身体,却控制不了这种改变。 这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时间思考,四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就像是空气突然变成了水,水又结了冰,他就是被冰冻住的鱼儿。 渐渐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脸色通红双眼翻白,就要被憋死之前。 轰! 凝固的空间轰然散开,李茂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张大嘴巴,拱圆鼻孔拼命的呼吸。 视线前方出现了带翅少女,她抬起玉色的手微微一扬,李茂又动弹不得了,似乎是四肢百骸全部被紧紧捆绑,血肉皮肤被锁链锁住,不仅仅是动弹不得,连转动头颅,眨眼睛都做不到。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浮上心间,李立瞪圆眼睛,眼角刚刚结起的血疤又一次被撑开,左右两丝血迹,从太阳穴开始,沿着脸蛋的弧度流下去。 “啊!”李茂身体变形,剧烈的疼痛忍不住惨叫起来,身体中响起了更剧烈的震天音。 然而,刚才威力惊人的术法,这一次没有了半点作用,花柔柔看都不看,反手一拍。 无声无息间,空气崩塌,似天柱断裂,上面的空气石头一样轰隆隆落到下面,飓风还来不及生出就被砸的胎死腹中。 李茂扭曲的身体里面响起几声闷响,真龙九音还没有响起来就被暴力打断,多处剧烈的疼痛,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几处。 李茂脸上露出一丝惨然,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要怎么办?她像是云层中的仙娥,法力无边神通无量。 我不够强大吗? 原来,如今的我,还是弱小到不堪一击的小小蚊虫,人家一巴掌就能轻轻松松的拍死百八十遍。 力量啊,我要力量。 李茂在心中咆哮,却改变不了现实。 花柔柔伸手曲中指弹动,一缕彩光,彩虹一样的光芒,缓慢的靠近李茂,彩光泛出红粉紫三色光芒。 和巴啦啦能量一模一样。 彩色光芒中恐怖的能量波动,只是能量的余波流溢到李茂脸上,脸皮在消失,露出血红色的肌肉。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忆身前一生。 李茂脑海里浮现一张张熟悉的脸,关山刘氏的得意,李立的焦急,李丽的关切,当家奉家的绝望,七号的大惊,林筱的悲鸣,除了这些熟悉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漠不关心,最后是姑姑的大怒。 咦? 姑姑为什么不是慈祥或者急切? 这两种神情都说得过去啊,为什么会是大怒?火气漫天?难道,我在姑姑心里…… 李茂心下涩然,掉出两滴眼泪。 死吧死吧,死了,姑姑也不会伤心。 这边,李茂陷入了一个迷宫岔路出不来。 他身体变成小小的一只了,性格,似乎也在向身体的本身情绪靠拢,变的极为情绪化,怎么说,其真实年纪也四十岁了,但他自己没有发现,他如今的处世行为,情绪波动,当真在渐渐的靠向十岁。 李茂半点没有发觉。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突兀之间,升起一个女子的虚影。 她身高四丈,脚踏莲花云,身穿羽衣,头顶星冠,脑后一圈青光,身后,四道彩色光圈呈现出红,橘红,深红,丹红四种色彩。 虚幻迷蒙,仙气盎然。 一股恐怖的神魂之力,随着女子的虚幻身影四下散开。 方圆百丈之内的虫鸣鸟叫,百兽奔走的声音,就连微风,树木的抖动,全都消失了,刹那之间,百丈方圆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你是谁?为何打碎我的神魂印记?小孩子玩闹,你这种修为,至于出手吗?咦,你的气息何以如此熟悉?原来是你,花柔柔。” 虚幻女子身影出现的瞬间,花柔柔瞪大了眼睛,懊恼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更加不敢站在空中了,急急忙忙落地跪了下来,将额头抵在腐叶里,一点都不嫌脏,浑身颤抖。 从她的穿衣打扮上看,花柔柔百分之九十八点八是有洁癖的,却也顾不上了,可见,虚幻的女子身影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 我就看这少年眼睛和嘴巴有些熟悉嘛。 怎么死活没想起来,原来他是,梦儿郡主的,儿子。 我这倒霉催的,干嘛非要最后一批,就此打住不好吗?偏偏还是我自己出来了,这运气还寻思渡劫呢,不被神风吹死才奇怪了嘞。 识海里传来了郡主的声音,花柔柔激凛凛一颤,惶恐的回答,“殿下,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打扮成这样,是想蒙过我的眼睛?花柔柔,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真是误会啊。”花柔柔要哭了。 “若不是我侄儿身上有我一道神魂印记,就被你得逞了,花柔柔,仇已经结下,我现在在天涯龙宫,打听我三妹,雯儿郡主的下落,你也亲耳听到,等我腾出手来,做好承受的准备吧。” “殿下,我承受不起。”花柔柔恍然大悟,原来,是殿下的侄儿,一听这话,她哭了。 梨花带雨,哀伤不已。 第四十五章神魂印记 不理哭的眼眶都快肿起来的花柔柔,李梦儿沉思。 茂茂,没有了我这一道神魂印记,若是还有下一次遇到生死危机,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定然是来不及救他的,如此,如何是好? 他一个小朋友手无缚鸡之力,又喜欢玩玩闹闹,我又没办法把他关起来。 这花柔柔看起来是听进去我的话了,她这么做,大抵就是迫不及待的想收手,所以才亲自出手。 但她居然敢打我的侄子,叔可忍,婶不可忍,我侄能忍,我忍不了,简直是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罪无可赦不得不惩,咦? 嗯,待我考虑考虑。 这只花蝴蝶虽然活了一千多年,但这在她的生命里,算不了什么,还是挺嫩的,修为勉勉强强还能看,二劫妖怪巅峰,当个使唤丫头虽然她还有些不够资格,却可以破例一次。 首当其中的,是这张脸蛋还能看。 若不是这张脸蛋,她就当真丝毫给我侄娃子做使唤丫头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天砀妖族,已然惹下泼天大祸,没有人能够阻拦我,白正天不行,别说他,便是二高都阻止不了。” 花柔柔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止住了眼泪,然后冷汗又下来了。 二高,全名是东里二高。 那可是,妖帝的名讳,本体是荒古麒麟。 当年帝朝妖族首屈一指的宠臣。 妖帝之下,有二十六位妖皇,天涯龙宫的龙王爷白正天,便是其中之一。 花柔柔浑身一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殿下,属下知错了,求放过。”花柔柔越发惶恐,出声告饶。 “如此大仇,怎可轻恕。” “殿下,属下愿以身死,换取整个天砀妖族得以保全。”花柔柔一脸决绝,抬手就要自己动手自绝于此。 对于郡主而言,她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她兜里的资源,在人家郡主眼里,只是灰灰,她部下的势力,在人家郡主眼里,只是渣渣,武者眼里,除此二样,余下都是浮云。 花柔柔不但聪明,也很有自知之明。 “哼,我让你死了吗?” 只是一声冷哼,花柔柔识海中,刹那间天翻地覆,近乎破碎。 “殿下,属下告罪,还请殿下示下,怎么做才能保住我天砀妖族。”花柔柔恭敬问话。 “你的修为,已然到了二劫巅峰,但是要渡第三次妖劫九幽神风,还需要积蓄两年,若中途侥幸,你就没了。” “我这一道神魂印记被你打碎,实则,是机缘巧合,然,却也不得不罚你。” “他一个小孩子小胳膊小腿,没有人保护怎么行,你说呢,花柔柔。” 花柔柔脸色一黯,她明白了,果然,识海里传来了郡主威严的声音。 “本座在此,用四劫散仙巅峰修为封印座下,为我侄保航三年,三年后解除封印,尔,可接受?” “属下,接受。” 花柔柔闭上眼睛,脸色一黯随即恢复,事已至此,既无可奈何,也毫无办法,还能怎么办,哎,为了我天砀妖族,接受吧。 李梦儿这一道神魂印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跪在座下的花柔柔一指,指尖上橘红色光点缓慢的移动向花柔柔。 过程很慢,花柔柔完全有能力,有时间躲开,她脸上闪过挣扎,但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就颓然的叹了口气,闭眼接受。 橘红色光点进入她额头,然后进入识海在深处深深扎根。 李梦儿这一点橘红色光点,处在花柔柔识海深处的作用就是。 从今以后,花柔柔的所有想法,李梦儿全盘掌握,要毁灭她也只是念头一动,并且不需要付出半点儿代价,真的很简单,相当简单。 直到此刻,李梦儿出了口气,有这只小蝴蝶在,我就放心了许多,心情大好之下,冲花柔柔眨眨眼睛。 “花柔柔,或许,三年之后,你就舍不得离开了,我的侄儿,可并不是普通人。” 花柔柔一怔,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人?神仙?修为还没到呢,妖魔?可他分明就是人族呀,还有什么? 心中浮想联翩,良久以后,花柔柔回过神来,没有看到殿下,竟不知道,殿下神魂印记是什么时候消散的。 低头怔怔看着李茂。 随着时间的推移,花柔柔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决绝的狠辣。 呼! 花柔柔举起了白嫩嫩的手,掌心中发出三种色彩的彩色光芒,眼神残酷暴戾,“是你害我自此失了自由,该死。” 法力滚滚如潮,彩光四射,罩着李茂的头颅,当头狠狠劈了下去,但,在落到李茂额头的瞬间,却又生生止住了。 强烈的劲风,法力的边角,落在李茂额头上,将额头也剥了皮,这一下,李茂除了下巴完好无损,一张脸已然惨不忍睹,见者心惊。 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他该死。 就是不能杀,杀了他,你的六个结义弟妹全都要死,甚者,整个天砀妖族都会被整个夷为平地,血脉从此死绝。 花柔柔脸庞抽搐,心间凄凉无比,一股暴虐到发狂的情绪憋在胸口,终是忍不住仰天咆哮,“我恨呐,该死的老天爷,我恨你。” 良久以后,花柔柔长叹一声,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茂,脸色复杂难言,眼神百感交集。 恨恨的一跺脚,挥手而出,一团三色的彩色光团,没入李茂的额头,花柔柔这才冲天而起,消失不见,留下两个梦呢般的字。 “冤孽……” 两刻钟后,李茂脑后突兀升起一颗橘红色的光点,投入天空消失无踪。 又过了两刻钟,李茂悠悠醒来。 坳伤欲绝。 姑姑,不喜欢我。 双眼泪水长流,这一哭开了,顿时勾起了心里的伤心事,姑姑不喜欢我,丽娅骗我,刚刚交了两个朋友林筱和七号两个人,又舍我而去,可以肯定,他们对我并不是真爱。 我太难了。 我好可怜呀。 如此一个时辰之后,李茂眼神哀愁,抽抽搭搭,回过神了,咦,怎么没死? 鼻子抽动两下,虽然喉咙还有些堵,眼泪终于是止住了,将两条青鼻涕抽回去,脸上浮上惊讶,这是咋回事呢。 刚才分明就要被打死了,我特么脑子里都回光返照了,居然又死皮赖脸的活下来了? 神奇呀。 转头瞅一瞅,还是在刚才的树林中,周围什么也没有,静悄悄一片,那个带翅膀想杀我的老妖怪呢? 想了半天,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没死总是好事,盘腿坐下,闭上眼睛灵识进入身体,体内没什么大问题。 我记得,刚才好像骨头断了不少哦? 怎么没事呢?怎么回事? 难道,我在做梦? 原本以为这一番激烈完全不顾后果的几次用尽丹田内力,点滴不存,会带来不可承受之重的后果,结果并没有发生。 微风轻抚树梢,李茂感觉脸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完了,我的脸皮,这就是所谓的没皮没脸吗? 想到这儿,禁不住对天砀山深处妖族升起了强烈的恨意。 咬牙切齿中,极度疲惫的感觉冲上脑海,昏昏沉沉,就想不管不顾的倒头就睡。 从怀里掏出精元灵丹,伸眼一看,只剩下四颗了,咬咬牙,放了回去,我这点伤,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养养也就好了。 灵丹却绝对不可用了,儿女一人两颗。 他揣着宝贝,手掌死死的紧紧按着,以至于后来,当他拿出宝贝,却发现李立和李丽衣兜儿一翻,露出满满一兜,二人当糖果一样吃时,双眼一翻,好悬没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这却是后话,权且按下。 李茂盘腿坐着,五心向天,调动身体中散溢的内力,尽数回归丹田,也仅有全盛状态下的百分之一不到。 九只饕餮之口,全力以赴的抽取身体中的力量渐入丹田,转化成为内力。 他心中有种压抑的紧迫感,一门心思进入力量缓慢提升的快感中,全然不理会身体承不承受的住。 两个时辰后,李茂十岁大小的身体一阵阵剧烈的颤抖,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萎缩下去,先是皮肤乍现斑斑皱纹,不断加深,似是耄耋老人般全身千般沟渠。 又一个时辰过去,个头像是被巨人按着头颅全力下压,矮了一寸,又一寸,再一寸。 九岁,八岁,七岁,一直到三四岁,满满全是皱纹的皮肤渐渐松弛,变的晶莹剔透,向着婴儿的洁白无瑕靠近。 就在此时,李茂体内突响天音阵阵。 双眼豁然睁开,一道乳白色神光射出眼睛三寸有余,无声炸裂,顿时方圆一丈的空间陷入了纯粹的白芒当中。 置身其中,睁眼如盲。 不仅什么也看不到,而且眼睛还会剧痛无比,白芒似毒光吞噬眼部神经,端的是令人发指。 天人之眼,第一层之术法,眼之障。 内力修为,是断断用不出来的,最少都需要真气境界。 真气。 李茂整个身体停留在三岁小孩儿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苦涩,这唯一的一次偷天换日,其作用却没有想象中的大。 前世修到这个地步,记忆中是从青年的身体状态萎靡到七岁,没想到再一次重走修行,是从十岁孩子变成了三岁。 神色渐次恼怒,抻了抻硬邦邦的小胳膊小腿儿,猛的扯掉披风一样,似乎是被子的宽大衣袍,顿时全身清洁溜溜,身无寸缕。 低头一看,胯下硬邦邦像颗小花生一样的小鸡鸡,禁不住再一次苦笑不已。 从一旁衣袍里面,拿出一件小衣服,这是他早早就准备下的,准备的是五六岁孩子能穿的衣服。 奈何,美好的想法,终究是没有变化快,还是有些许的大了,套在身上,本就很紧身的短装,依然在哗啦啦的响动。 “哎,如何见人呀?”李茂一声长叹。 “哎,不说立儿小丽,只怕小宝见了我,也会称一声弟弟吧。”李茂懊丧若死,心中一股直欲骂天的强烈冲动,越发强烈。 第四十六章又一次,再掌气境 为什么? 修行七十二变,为什么会有这般令人发指的天大副作用? 前世没办法考虑和查量,但今生今世,却有数十位弟妹都在修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副作用后遗症,还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七十二变,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李茂在此立誓,终有一天,会将之深入根髓,了解的清清楚楚。 去你妹的,该死的功法。 李茂一时咬牙切齿,复又悲戚欲绝,继而满脸羞红,然后怔怔出神,随之苦笑连连,最后神不思属。 如此这般,李茂胡思乱想了近两刻钟,这才长长叹息,伸出双手扫视一下小小身体,脸庞上,肌肉狠狠的抽搐几下,这才又一次盘坐闭眼。 之前内力大成至巅峰状态,李茂也有多次尝试,距离冲破眉心印堂穴,一举进入真气境界,始终似乎是时机未到,总不成功。 但内力已然漫延到脑后手开阳心经。 几个时辰前,与众多妖精一番全力以赴的拼命,原来以为会身体亏空的需要调养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没想到并非如此,是以破而后立,一举冲破印堂神穴,进入渴望已久的真气境界。 掌真气,开识海,得灵识,可内视。 功力,功体,翻天覆地的提升。 他并不知道,之所以能够越阶挑战,固然是因为术法奇妙,而事实上,百分之九十的原因,还是因为李梦儿的神魂印记附带的法力,他每一击的内力中,都会有一丝超越内力百倍质量的法力加成。 别说是妖精的妖力,真气境界的真气,即便是妖兽的妖力,灵境的灵力,也断断不可能与之为敌。 所以,越阶厮杀,倒也在情理之中。 而之所以身体内外能够安然无恙,虽然得益于法力恢复,更多的,还是花柔柔一道彩色光团。 若非如此,以他初初破麻袋一样的伤势,非是十天半个月,会怕一年半载都下不了床。 这一切,李茂毫不知情,只以为自个身体是小强体质,打不死搓不烂,内心中惊奇不已的同时,很是有些洋洋得意。 李茂灵识化宰,内视己身。 那拳头大小,朱红色泽,自扑扑跳动的新鲜事物,乃是心脏。 咦?还有,那两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小小蛋蛋,又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我胯下的…… 怎么会这么小? 是了,以我如今三岁娃娃一样的身体,这样大小,才合适的说。 除此之外,皮肤,包括皮肤上数之不尽的毛孔,血肉骨骼,经脉肌体,五脏六腑,穴位骨髓,人体中所有的一切。 尽数如同掌上观纹,历历在目。 转力为真的最直观感受,便是内视,化思想,或者是灵魂为主宰,宰制身体的一切,自古以来便是众说纷纭,究竟真相如何,没人说的分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武者各自体会。 内力不存,衍生真气。 内力无形无质,真气有形无质。 想到就做,李茂闭着的眼睛并没有睁开,手心向天的右手中,一团乳白色的能量团,散发出恐怖的波动,渐次增强。 须弥,随着李茂右手瞬间握起,一团小型的无声爆炸,随之出现。 天人之眼,第一层术法,眼之障所形成,方圆丈许的白芒领域,顿时似狂风中的炊烟,巨浪中的稻草,呼啸着打着旋飞上四五丈高的天空,随后无踪无影。 尽管李茂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睛的,可他还是看到了这一切。 这不是内视,而是灵识。 灵识一动,瞬间深入识海当中。 云海翻腾,白雾密布的一处奇异空间。 空间如水纹律动,无中生有的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多少有些虚幻,但最终还是彻底凝为实质。 这就是李茂的识海空间,灵识体。 识海是一方身体内部的天地,如今只有方圆十数丈大小,虽然的确是存在于眉心印堂穴之中,但归根溯源,仍是不再次元之中。 多少有些虚幻和二次元,但这属于正常之列,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 关于这一点,天下武者亿亿万万,没有人说的清楚分明。 李茂灵识体一阵激动,终于,再一次拥有了识海,没有问题,正是识海初开的样子,随意的打量着,突然,他神色一凝。 那是什么? 恩?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李立想起来了,这不是在狼王傲雪处得到的,它得自于天涯碧波湖中央小岛,手指头大小的天外陨石吗? 它,怎会在我识海之中? 伸手一抹,袖口中,它果然消失了。 这时候的红色陨石,却与李茂口中的形容大相径庭,人头大小的红色陨石,悬挂在李茂识海的高天之上,似一轮照耀大千世界的荣耀烈日,散发出万丈光芒。 一丝丝深红色的氤氲之气,从红色耀日中不断滋生,散发流溢到李茂的整个识海空间。 “这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识海空间之中?莫不是,变进来的?”李茂皱眉。 要知道,识海空间虽然跟一个武者息息相关,虽然存于印堂穴之中,但说到底,还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偏向于二次元,并不在次元之中,这东西,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便在这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吸扯之力,霎时笼罩了他。 “怎么回事?怎会如此?停下,艹。”李茂一声咒骂,仍是无力抵挡。 识海上,红日突然爆起一道朱红色闪电,狠狠砸在李茂识海中的虚拟人影上,瞬间就将他劈的支离破碎,化作无数光点,然后尽数投向红日之中。 识海之中,高天之上,红日之内。 李茂灵识缓缓凝聚成型。 这红色陨石,分明就在我识海之中,属于我身体内部,又怎么会把我吸扯进去?这是什么神操作? 尚且来不及琢磨,就在这时,李茂眼前又是一阵大红色,亮瞎眼的光彩凝聚,李茂浑身一颤,这是,又要干什么? 好在,他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大红色光彩内部,无中生有的变化出一道门户,大金色的,高大门户。 上可撑裂天庭,下可抵烂轮回。 在这道门户之前,李茂的身影似乎汪洋大海中的一粒沙尘,虚空星辰中的一条蜉蝣,渺小到令人窒息。 这一刻,李茂全部思维,只有震撼。 天门?不,天门也不可能有这么大?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大金色门户无中生有衍生出来之后,一个个似星球大小的金色巨字,从虚无中飞出,咣咣砸在门户两旁。 天,地,主,宰!混,沌,阳,灵。 李茂心中又是重重一震,这是,繁体字。 不是如今天下间流传的任何一种字体,而是前世的,繁体字。 “天地主宰,混沌阳灵?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李茂嘀嘀咕咕。 这地界,究竟是在哪儿?还在我的识海之中吗?还有,这地方要怎样才能出去呢?” 想到这儿,李茂转头就是一声大喊,“喂?喂喂?你在吗?听得到吗?我要怎么出去呀。” 寂静中,随着李茂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大喊,红日空间蓦然一阵地动山摇,轰鸣声不绝于耳,大有轰然崩塌的可能。 “我……你是有起床气还是咋滴?就算打扰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嘛,至于埋了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论什么,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错了。”李茂一脸无辜,连声道歉。 红日空间没有理会李茂的道歉,地动山摇中,巨大的金色门户,缓缓洞开。 一股浓郁的白雾蜂拥而出,扑面而来,李茂浑身一震,脸色潮红,似吃了大补药一般舒爽,身体,再次凝实了一些。 “既出不得,便探一番。”李茂寻思。 李茂脚步踏入门户的一瞬间,金色门户之中,悠悠响起一个缥缈之极的声音,“百世成空,再泽王中,未知,此一百零一世,是否依旧是空,哎,终于,等到了。” 声音遥不可及,高古洪荒,沧海桑田。 李茂没有听到,此时此刻的他,脑海中突然莫名其妙多了几个金色大字,还是刚才一样的繁体字,“天地主宰,唯有大日。” 天地主宰,唯有大日?这句话的意思,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太阳是天地的主宰,不难理解,为什么就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第二步踏出,果然如此。 “混沌世界,开天辟地。” 李茂一步一停,时而一脸神光,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恍然大悟,时而不得其解,又时而凝眉沉默。 “造化之功,衍生万物。” “寰宇之力,弱肉强食。” “日月星辰,山川河岳。” …… 如此洋洋洒洒一大篇,每一步都只有八个字,不多不少,这些话,初初听来简单易懂,可如果钻进去深思,又有些可惊可怖。 这个时候,李茂明白。 这红色陨石,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惊天动地的旷世仙缘。 “或可能……今生今世,我会凭此,走上一条前无古人的巅峰之路。”李茂有种隐隐的直觉。 “入得此门,生死一线。” “耀日主宰,万劫不复。” 吓唬我?万劫不复云云,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要是真万劫不复,你进入我识海干什么?为了进入而进来? 这不扯嘛,虽然你肯定不会保护我,但,对于你这等高高在上的事物而言,选择,则是必然。 我有信心,成就大日主宰。 “欲成前行,若惧便退。” 对于最后一句话,李茂双眼一翻,露出一个白眼,不削一顾,抬脚就迈了出去。 屎都到门上了,你让我憋回去? 真能扯,这不开玩笑嘛。 第四十七章痛苦的阳气入体 李茂一步踏出,眼前如墙体一样的金色雾气极速褪去,露出一方大有百丈纵深的空间,空间中央,是一方九尺祭坛,祭坛上供着一颗西瓜大小的,蛋。 给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知本身是什么物种,或者什么鸟的蛋,散发出金色光泽。 不知为何,这大金色的色泽,让李茂深深沉迷其间,懵懂中,他伸出一只手,缓缓摸了上去。 轰。 李茂被金色的蛋轰出门户之外,狼狈的摔了个狗吃屎,这一下,他终于回过神来,脱离沉迷。 大殿之中,突兀的,响起了一道道,一声声似荒古传过来的责备。 “竖子,还不匍匐。” “大胆。” “蜉蚓,痴想逆天?” …… “你入我识海,你吸我进来,你门户大开,你千般问道,你允我登临,你迷我灵台,你声声质问,末了末了,竟又怨我?如此这般,是何道理?竖子?大胆?蜉蚓?逆天?与我滚开。” 李茂怒从心头起,怒火攻心,怒火冲天,怒火中烧,竟不可遏制。 玩我? 这不耍傻小子呢吗? 李茂再一次按上圆球,又一次被轰飞,质问之声,越加大了。 你特么的,要不然就轰死我,不然,老子跟你没完没了。 想要老子忍气吞声,卑躬屈膝。 不,绝不。 他被第七次轰飞的时候,质问声终于沉默了,李茂躺下金色门户之外,久久爬不起来,浑身颤抖,手脚无力,双眼一阵阵的发黑。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茂颤颤巍巍的又一次将手按了上去。 轰。 第八次。 数个时辰之后,李茂一脚高一脚低,第九次来到圆球跟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却依然坚定不移的按了上去。 轰。 第九次被轰飞,身在空中,李茂控制不住的一口鲜血狂喷了出去,其中带着内脏碎块。 门户之外,李茂此时的身影,已经变的虚幻无比了,近乎随时都会破灭,再也无法凝聚。 李茂自知,识海中这一道灵识体,是未来元神的初体,一旦破碎,那将终生无望大道,代价何其沉重,直接就是万劫不复。 他沉默着,是继续还是就此放弃。 若再一次被轰飞,灵识体绝逼会被轰杀成灰灰,究竟是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向记忆中的高度艰难前行,还是不顾一切的继续承受这不知名东西的考验。 万一和想象中的不同,岂不是,此生就此颓废,永无出头之日? 李茂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很久之后,李茂神情稳定。 风闻,如今天下没有灵气,如今我已然突破至气境,没灵气怎么修行,不仅仅修为不能寸进,甚至还会一点点倒退,直至重新回到内力境界。 何况,机缘之事,前后必将拥有前所未有的艰难险阻,这岂非是正常之事麽,我还在犹豫什么呢?心性中,一旦种下得失,留下选择,岂不是比永无出头之日更加可怕百倍? 选择? 呸,滚滚滚,小爷死都不怕,还怕灵识体破碎?大不了再一次就是,相比无气可修,真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个时辰后,李茂明明灭灭的灵识体,踩着高低步,艰难的移动到金色大蛋之前,第十次伸手按在圆球上。 轰。 李茂的灵识体,蓦然间突然爆炸,炸成漫天光点,在大殿中飞舞。 片刻钟后,漫天飞舞的光点,不期然间重新凝聚,李茂再一次出现在红日之中,这一次出现的李茂灵识体,形体再无半点虚幻,反而比之前越发实际,已经跟真人没什么两样了。 李茂灵识体爆炸的时候,他就已然明了。 原来,初初闪电,劈的是劣根,金蛋,轰的是惰性。 这中间,但凡有一次他放弃了,那他就得不到红日的承认,惊天仙缘,也就变成滔天祸事了。 所以,他毫不迟疑,第十一次,将手放在金蛋之上。 果然,再无异状产生。 只有一篇晦涩难懂的经文,出现在李茂的脑海中。 圣物上善,执圣之道,御古凌今盖后,有态度力分浊…… 畏之,次之,侮之,阳上,其中有精,精中有真,灵初驾驭,真中有归,归中有道…… 五行五道,阴阳二气,以阳为尊,尊者,上也,初初气气,修修简简…… …… 天心抱守,正神领悟。 这不是功法,更加不是术法,而是驾驭阳气的法诀,诀窍。 阳气修行,李茂激棱棱打了个寒颤,目瞪口呆,震惊非常。 以人类孱弱的身体,吸入一星半点的阳气就要发烧生病,何况用之修行,吸收无穷无尽的阳气进入身体。 这简直就是不要命到极点了。 据这篇法决中说,第一次摄入的阳气量,李茂敢打赌,这么多阳气,别说他一个人,就算是一座人口数十万的大城,整个儿都要被烧成飞灰。 别说是人,即便是妖族天生天养,体魄强壮,都没有胆子敢吸收爆裂阳气修行的,都是吸收相对温润的月之神华修行。 先不去想这个,李茂继续看下去。 不久之后,李茂恍然大悟,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原来,并非是阳气直接入体,还需要九转剥离高温,才能摄入丹田。 随着功力功体的提升,方能酌情递减,阳气九转,八转,七转,直到能够直接摄入。 李茂神色中露出丝丝明悟,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那便行动。 天砀山脉,蜃峰之中。 李茂跳起来,找到一丫二尺粗细的树丫,盘腿坐好,他人小,六十公分宽的树枝,足够落下他整个屁股,甚至还犹有余地。 闭上眼睛,抱元守一,不多时,一丝丝一缕缕淡金色的气体,从四面八方会聚到他双手中央,先顺着顺时针三百六十度旋转,再顺着逆时针三百六十度旋转,剥离出一颗颗肉丸看不见的金色颗粒,排斥而开。 如此这样,才算是一转成功,九转之后,余下的浅金色阳气,这才顺着全身毛孔,钻入身体之中,顺着手少阳三经脉,向丹田缕缕聚集而去。 “啊,啊啊!”一声声嘶吼,绝望的惨叫,从李茂口中乍然而起,刚刚穿的新衣服,无声无息间,先是化成灰褐色的飞灰,然后蒸发成气体,消失无踪。 李茂扑通一声从树枝上滚落,掉在七尺下的地面,痛苦的满地打滚,皮肤鲜红如血,周身毛孔中,一丝丝气体蒸腾而起。 那是汗水,还来不及排出体外,便被九转之后,依然爆裂的阳气蒸发成气体。 漆黑如墨的头发,肉眼可见的枯黄下去,七窍中,鲜血如箭,连连飚射。 落在地上,竟然将地面腐蚀出一条条和血液吻合,深达数尺的大坑,随后升腾而起一缕缕青烟。 阳气爆裂,竟至于厮。 李茂双手抱头,身体挛缩成一只大虾,肝胆俱裂,眼睛瞪圆,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好,九转之后,已然排出了百分之九十热源的阳气,身体还是承受不住,可是十转之后就没有热源了,剩下一堆废气,全然没有半点用处,刚才实在是应该九转半以后,只留下半成再摄入丹田的。 此时此刻,后悔迟矣。 这可如何是好。 适应了阳气入体初初的灼热,此时倒也不那么难受了,但,丹田异常该如何解决? 九转阳气进入丹田的瞬间,便将之前乳白色的真气尽数点燃,在丹田中化作弥天大火,狠狠燃烧,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就将原本乳白色的真气燃烧殆尽,剩余不足半成。 怎么办怎么办? 仅仅半成,怕是须弥间就要被烧光,然后点燃身体,被焚于烈火,尸骨无存。 李茂嘴巴鼻孔中射出一条长长的气龙,将面前植被和土壤蒸成水汽散开,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神色一凝,心下禁不住露出深深的苦涩。 为今之时,只能,散功,不行就只剩下兵解一条路可行了。 只要不兵解,单单散功的话,虽然会修为全失,或者过程中,身体还会被丹田燃烧的阳气所伤,落下终生残疾,却也能够保住生命,不至于命丧当场。 以后未必没有重来的机会。 只是,我不甘心呐。 不甘心呀。 不甘啊。 贼老天,耍我很开心吗? 该死,该死,该死啊。 艹。 李茂大字般躺在地上,识海中天翻地覆,地覆天翻,破灭在即,灵识体,轰然爆炸,丹田汹涌燃烧的阳气,顿时似乎被盖上了数万年玄冰,先是变成白色,然后变成蓝色,最后缓缓消散。 识海,破灭。 丹田,破碎。 李茂怒瞪眼睛,带着惊天的仇恨,死死盯着头顶的蓝天,久久不动。 “该死的老天爷!”李茂一声咆哮,随即陷入了深度昏迷,对外界,再无半点感知。 这个时候,即便是被野兽生吞活嚼。 他也是体会不到的了。 识海内,不知何处,响起一声惊疑不定的惊呼,“小小气境,居然就胆敢阳气入体,没有活活烧死你个王八蛋,算你散功的快,当真是个疯子,哎,老爷我这一百零一世,竟然遇到了你这么个疯子,老爷我的命,好苦。” 他说话的同时,就看到李茂即将破灭成混沌的识海,整个一震,复而又缓缓恢复,丹田已然不存在的阳气大火,从身体中不知名的虚空,点滴恢复。 恢复之后的阳气大火,一边抽离出数万颗金色光点,进入金色陨石空间,落到金色的蛋上面,被它全部吸收。 一股惊讶和欢快的情绪,从蛋中清晰的传递出来。 阳气大火被抽离了这么多金色颗粒之后,终于不再继续燃烧,变成金色的能量云团,盘踞在丹田中,接着冲出丹田,进入五脏六腑,正经奇经,全盘接掌了乳白色真气的职责。 相比较乳白色真气,金色的真气,不仅仅气息晦涩深邃,也更加的暴躁凶残。 李茂陷入深度昏迷,一点儿也不知道身体内部发生的异变,对体外也没有丝毫感知。 大半个时辰后,一男一女两个人,从此地树梢上极速掠过,片刻后,女子从前方回转过来,看了一眼此刻狼狈不堪的李茂,神色惊骇不已。 “这是?”女子惊呼,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李茂抱在怀里,伸手抵住他后心。 片刻后,女子神色大变,“这是真气?如此灼烧狂躁,他为何?是了,难怪他全身皮肤脱落,毛黄唇裂,原来如此。” 女子惊疑片刻便坚定神色,将李茂抱起来背在背后,这才追上前方男子而去。 第四十八章英,雄 李茂混混沌沌,心中苦涩一片。 一番修行,全部做了无用功,还道红色陨石乃是绝世仙缘,不想,却是如此弥天大祸,天可怜见,我好可怜呀。 想起恩仇,想起熟悉的脸,心间突然懊丧若死,直欲自绝。 也不知,经脉丹田毁的怎么样。 不幸中的万幸,只是散功,并没有兵解,也不知道要调养多久,才能再度修行。 李茂睁开半拉眼皮,木木呆呆,睁开眼很自然的,就要调动丹田内力,使之进入四肢百骸,呆怔的脸一阵抽搐。 我怎么忘了,我已然突破到真气境了。 我怎么忘了,我已经散功不存修为了。 哪里还有什么真气,哎。 无神中,带上哀愁,正要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行为,当真是,想法过于美好了。 不期然间,他神色大变,大惊失色。 还在? 分明就已经散功,亲眼所见识海破灭,丹田破碎,怎么会,真气还存于丹田?识海也完好无损?灵识体依旧如初? 奇哉,怪哉,当真奇怪。 李茂闭上眼睛,灵识体进入识海空间,毫不停留,再一次进入红日空间,这里没有丝毫异样,一切如常。 看着大金色的蛋,李茂神情思索,“阳气修行之法决,得自于你,未知,助力我脱离散功之绝决境地的,是否,还是你呢?” 金蛋传出一阵拒他人之外,生人勿近的情绪,然后沉寂下去。 “不是你?那这番变故,又如何说得通?却又是怎么回事呢?”李茂皱眉沉思。 莫非,尚有我察觉不到的高人? 哦,难怪,我能够轻而易举的越阶战斗,能够重伤而不死并且极速恢复,能够散功之后仍然回复如初。 如此,才能说得通。 但,他为何不直面见我呢? 罢,他既然不见我,我便当他不存在,只是,之后要时刻小心和猜疑,自身生命随时处在别人目光下,这种感觉,可并不好,直让人心底发寒毛骨悚然。 金色真气游走于经脉,一股灼热感顿时灼烫着全身,暖洋洋的,如同置身在冬日暖阳之下,舒爽畅快。 忍不住**出声,“呼……” “咦,你醒了?” 耳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李茂睁开眼睛,转动脖子之余,遭遇了很大的阻力,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硕大的脑袋。 眉清目秀,齐耳青丝。 李茂随即恍然,并不是人家脑袋硕大,而是他现在很小,相对之下,才显得人家头大而已,上下打量,这女子充其量也就一米六高,这样的身高,头部应该比正常人还小才对。 心下升起一种新鲜的感觉,“对,我真的醒了,你看到我睁开的眼睛了吗?” 口中说话,动了动手脚,准备站起来,又发现浑身上下被包裹的密不透风,双腿双手,整个被缠成了一团,像极了记忆中的木乃伊,竟然没有站起来。 “放开我,尔等意欲何为?”李茂大喝。 “咦,你这小家伙,当真神奇,不仅功力深厚,竟连智慧也如斯成熟,啧,了不得,妖孽呀。”女子啧啧称奇。 “我现在还真不能拆开你,你如今伤势严重的紧,触目惊心,还是好生修养才好。”女子再一次说道。 小家伙? 李茂嘴角一撇,我现在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四岁,可不就是小家伙嘛,真是醉了。 这么说起来,她倒也是一片好心,想到这儿,李茂语气柔和很多,“多谢姑娘相救,未知高性大名?” 女子微微浅笑,这样说到。 “姓战名英字江茹。” “祖籍芙蓉有门族。” “世代为将重情义。” “战场纵横作功勋。” “不幸国家遭大祸。” “举家迁来出源地。” “得闻紫峰大造化。” “携兄前来验运气。” “路遇稚童满身伤。” “只道爹妈好狠心。” “不想全然无此事。” “未知孩童名与姓。” “为何落的凄惨地。” “有缘千里来相会。” “同心同德行一程。” 芙蓉城? 花龙府衙,忠王衙地,原来如此,这女子战英,战江茹,却是远道而来的了,李茂沉默一会儿。 草字江茹,正是花龙府那边的风俗,南阳府这边是没有压字的说法的。 他人以真心,我不可欺心。 这才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道理,尽管有些骇人,却也不得不明言,这才回答。 “姑娘容禀,姓李名茂,草字萌萌,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兄弟会尊,神隐军主,逆天修行,不期反噬,方幼童身,姑娘大德,救人一命,无以为报,感激不尽。” 听闻有名有姓的大家,都有草字,我一辈子没这个东西,却也不妨事,随意起一个就是了,就从今天开始,我李茂,草字萌萌。 战英疑惑皱眉,继而恍然大悟,然后大吃一惊,最后目瞪口呆,“李茂,李萌萌,你是兄弟会尊?我听爹爹说起,二十年前,兄弟会魁首名扬四府,其名,便是李茂,莫非,此李茂同彼李茂,乃是,同一个人?” 李茂在战英震惊的目光中,点点头。 “当真是魁首大人当面?”战英不死心的再次询问。 李茂又一次点了点头。 战英收起了随意的态度,郑重行李,“晚辈战江茹,参见前辈,家父是战霸,曾言魁首前辈对寒家有大恩大德,相逢于道左,需持晚辈之礼。” “战霸?可是战无极那小子?” 战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在李茂眼睁睁中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大人明鉴,家父草字,正是无极。” 李茂承下了战英的大礼。 他一生不允许别人下跪,更反感别人对他下跪,此时此刻,竟生生受了。 只因为,原来,她竟是战无极的女儿,缘分呐,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东西。 当年若非战无极兄弟,我又怎会被困于东荒二十载光阴,如今,他的女儿,冥冥中,似有玄奥指引,又救了我一次,不至于被野兽吞噬,真令人赞叹。 关山事件。 李茂抢了刘家的花轿,花轿中的女子,正是战霸,战无极的原配夫人。 这一桩因果,李茂自认,他并没有对不起战家丝毫,反而,是战家,当年的少家主,现在的家主战无极,多少有些对不起他。 若非帮他抢夫人,现在想来,当年花容月貌的少女,就是如今眼前战英的母亲了,又怎会惹出刘家第四供奉,单枪匹马近乎团灭了兄弟会众兄弟。 无可奈何,这才封笔,远走东荒,再不露面。 当年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其中还有诸多疑惑尚未解开,不过现在并不是仔细琢磨的时候,时机成熟,自然便知。 他生生承受了战英的跪拜大礼,侧面,也就将当年和战无极的渊源,一并揭过去了。 自此,战无极,你我二人,恩怨不存。 “江茹,你起来吧。”李茂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真不错,真气二段修为,目测比我糟老头子都要强,是以,他语气柔和且慈祥,带着莫名的骄傲。 战英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父亲常年战场厮杀,无数情同手足的部下死在他眼前,情感中,早已经麻木,对我等几个姊妹从来没有好脸色,动则破口大骂。 没想到,在这个只是听闻,却从来没有见过的伯伯这里,体会到了久违的,几乎都要被遗忘的怜惜和以我为荣。 这岂非是我渴望多年的吗。 战英莫名委屈,眼眶里,甚至充斥了浑浊的迷蒙,就要流下泪来。 “四妹,你在干什么?”一声惊呼,从一旁响起。 树林里,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 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眼中神光炯炯,步伐大开大合,举止凌厉威严。 扫了一眼李茂,随即兴高采烈,“四妹,好本事啊,知道我最为挂念十四弟,你竟然找到了他,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哈哈哈……” “恩?”战英不解的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咦,我记得你从小就诚实的过分啊,几时学会的装蒜呢?不管如何,的确是很惊喜,我完全没想到。”青年男子哈哈大笑,忽略了战英神色中渐渐强烈的焦急。 他笑了一会儿,另外两个人没有跟着他一起笑,感觉有些尴尬,“四妹,去年七叔家两岁的十四弟失踪,虽然其原因到如今尚且不清不楚,但终究是我战家的绝大遗憾,我拼了命的打听寻找,始终徒劳无果,哈哈,没想到紫峰之行,却是你先找到了十四弟。” 看的出来,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兴,那种关切和欣慰,毫无保留,至情至性。 尽管李茂不是他的十四弟,也仍然被感动了,这种姊妹间的亲情和关心,弥足珍贵。 令人羡慕。 可惜,他是独生子女,没有拥有血缘关系的姊妹,这也是兄弟会这个名字的由来,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想念当家奉家的兄弟姐妹。 战英焦急的脸上黑如锅底,“二哥,你认错人了,真的,认错人了。” 二哥这个愣头青,这话能乱说吗,人家李伯伯乃何许人也,多年手掌诺大组织养成的威严和骄傲,岂能受此误会。 这种误会,甚至极限接近侮辱。 若是李伯伯恼怒,认为是**裸的侮辱,恼羞成怒下,不单单我战江茹,还有你战无量,还有南阳北郊的战家祖寨,甚至远在花龙府的战王府,都要死,我战家自此血脉死绝。 二哥你个愣头青,以为是不可能,或者是开玩笑的吗? 青年一愣,随即哑然,“呵呵,四妹,你以为我昏了头吗,我这双眼睛,向来是揉不得沙子,看人不可能看错,这孩子不就是十四弟嘛,虽然蒙的严严实实,身量和年岁都半点不差。” 随即欣慰的说,“如今找到了十四弟,七叔定然高兴坏了,这一趟天砀紫峰之行,即便没有丝毫收获,却也是大大的收获了,哈哈,我太高兴了。” 第四十九章放下不知所谓的骄傲 扑通! 战英一头栽到地上,她都解释清楚的不能更加清楚了,这个二愣子,钻进了牛角尖,死活出不来,固执的认为李伯伯就是十四弟,神色越来越黑,终于扑通一声,大头朝下,栽到了地上。 她此刻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抓狂,脑袋里嗡嗡响,一头一脸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密布了满脸。 我的二哥哎,你真疯狂。 战英抓狂的抱住脑袋,一声哀嚎,痛苦加纠结加云里雾里不知就里。 痛苦的是,不只是二哥疯狂,这个世界,也这么疯狂吗? 纠结的是,你为什么执拗的认为李伯伯是你,是咱们十四弟呢? 疑惑的是,你怎么就一眼看出来这是十四弟的呢?一眼就看出来了?连人家正脸都没看到,为啥这么肯定呢? 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人很准? 我的天,亏你说的骄傲自满,你咋寻思说出口来的呀。 战英揉着太阳穴,苦笑连连,苦如含着黄连,苦的要哭出来了,“二哥,委实是你,认错人了。” 老天爷保佑,但愿李伯伯大人有大量,不与这个二楞子计较。 传闻听了李伯伯很多,但大都是文学造诣颇高,计谋深不可测,著书立说,似这般心智若狐的诡诈之辈,万万得罪不得呀。 李茂露出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小身体中,逐渐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渐次传递出来,油然弥漫。 他很生气吗? 很恼怒吗? 怪罪高大青年吗? 不是,真不是,并没有。 他只是很郁闷,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子嘛,面貌几乎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大的区分,要随着年岁增加,才能逐渐变化,身材,高矮,胖瘦,五官,才会各自变化。 要是这战家兄妹口中的十四弟相貌属于上等,他敢肯定,现在的他,与彼方足足像了八分。 李茂郁闷,都怪该死的七十二变。 这叫什么事儿,占了一次便宜,然后二次三次四次的一直占便宜,偏偏我还发不了火,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死人了。 “哈哈,不可能,四妹,你不知道,我当年得到……”青年还在滔滔不绝。 战英怒从心头起,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胳膊上,将全无准备的他,抽了一个偏偏。 青年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战英。 战英脸色沉重,重重的点了点头,“认错了,真不是十四弟。” 李茂嘴角一抽,死丫头,你也要占我一次便宜?你哥占了我六次便宜。 你俩加起来,足足七次,真真是放肆。 “李伯伯,这是我嫡亲二哥,战雄,字无量。”战英恭谨的介绍。 战雄脸色发白,李伯伯? 这小孩子,难道还是前辈高人吗?我在前面跑的飞快,没看到四妹啥时候不见了的,回身寻找,正好看到她跪在他面前,脸色异常激动,激动的都哭了。 要不是亲人,她哭什么? 先入为主就认为是去年失踪的十四弟,顿时高兴坏了,不假思索就认定了。 这时候仔细感觉,他虽然也是三岁小孩,但无论任何方面,都熟稔的比成年人都老道,十四弟倒是真的三岁孩子,天真无邪,阳光烂漫。 原来,他真的不是。 战雄摸了摸鼻子,脸色尴尬,“这个,那个,我这个,你那个,嗨,这位前辈,无量一时激动,匆忙间认错了人,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海涵后生晚辈的无礼。” 李茂黑着脸,你这个那个的干什么,道个歉有这么困难吗,不过也怪不得你,谁让我如今不太正常呢。 口中淡漠的回应,“不妨事。” 能生气吗?能教训这两个小辈吗? 不说无极那小子会找我拼命,关键是我自个还真舍不得教训这两个小家伙。 一个真气二段,一个真气三段。 战无极命好啊,不过也没有我命好,我的一双儿女,早就把这两个小家伙,远远的甩到屁股后面了。 想到这儿,李茂大为欣慰,甚至洋洋得意之极,无极老小子,当年老子没有修为,差点儿被你打死,这个账,总是会找回来滴,你等着,不远了。 不自觉的,看着二人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祥了,“江茹,把这件,咦,谁的中衣呢?把它解开吧,勒的慌,我想透透气。” 老子不仅要李立兄妹找回场子,还要使唤你的儿女,战无极老小子,哈哈哈。 “哦。” 战英惊讶,不应该呀,按说李伯伯这样诡计多端的人,最为记仇才是啊,就算念在往日与父亲的情分上,不报仇不揍他,起码的,一顿骂是免不了的吧。 二愣子二哥再三占便宜,他怎么能不生气呢?人家**裸红果果一口一个十四弟,一次两次三四次,没完没了。 设身处地,要是我换到李伯伯的位置上,不一巴掌拍死他,也要一脚将他踢出去。 不妨事? 这就完了?没有后续了? 她绞尽脑汁,死活想不明白,迷糊中,听到李伯伯召唤,想都没想,随口就答应了。 战英这边帮李茂解死扣,战雄苦笑一声,委屈的说,“前辈,您好好做个老人家它不香吗?为啥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嫩呢?晚辈认错了人虽然是事实,但,归根究底,前辈还是需要负四成责任才对,您说您打扮成小孩儿,多有迷惑性啊,谁能分的清楚?……” 他在一边吧啦吧啦,根本停不下来。 李茂却是醍醐灌顶。 小孩儿,迷惑性,分不清。 是啊,我为什么非要保持成人的高傲和尊严呢?只要有利益,我为什么不真的迷惑对方呢?又不会少一块肉,兵不血刃,就能得到巨大的利益?还能够避免许许多多的麻烦,用无量的话说,它不香吗? 香啊,真的香。 亏我自诩诡计多端,计谋无穷,怎么会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到,真是笨蛋。 李茂恍然大悟,这一瞬间,脑海里想到了仇人们的一张张脸,吴青云,玄月剑舍的青年男子,还有刘家中人,天砀山脉深处的老妖怪们,还有二十年前的仇人。 然后他李茂,就以三岁小孩的身体模样,天真无邪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他们带着笑容看着自己,乘着他们不注意,举手就揪住小鸡鸡,死活不松手,在他们冷汗淋漓的注视下。 李茂奶声奶气,幼稚天真的说,大虫纸,好害怕,踩死它。 舒爽,解气。 真特么爽。 似一瓢凉水,在三伏天里,从头浇下,李茂心中畅快的**,瞥了一眼战雄。 人才呀,我是真不想拼死拼活的找仇人一拳一掌你来我往,能轻飘飘的阴死人,比硬悍的境界不是高出了百八十倍。 “无量,你停一停,别没完没了的说,我反而倒是要感谢你呢,万分感谢你一语点醒梦中人,多谢了。”李茂带着久违的兴奋,语气诚挚的道谢。 “呃?发生了什么?”战雄楞了。 把李茂包裹成粽子的,也不知道是谁的中衣,战英说是她捡的,她洗干净了后用真气烘干,这才拿来包着他的。 解开之后,浑身被阳气灼烧近乎完全烂掉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有数十处的伤疤留下,这不算什么大事,男子汉嘛,弄的那么白白净净的干什么。 男子汉,要有味。 烟味酒味男人味。 娘们唧唧涂脂抹粉不像个男人,他很讨厌这样的,虽然他成年之后也是个大大的帅哥,但这是爹妈给的,跟我没啥太大关系。 脸上消失的皮肤,在他感觉中,没有十天八天的,定然结不了疤,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奇迹的恢复了三成。 李茂出溜着光光的身子,在战英脸红耳赤中,将两只袖子做成裤腿,中间部分做成洁白的长袍,衣领做成了头巾和面罩。 红彤彤没皮没脸的脸,不能现于人前。 面罩必不可少,还别说,还挺合身,就是一身洁白没有杂色,有些讨厌。 此时此刻荒山野岭,也没别的办法。 算了,这样吧。 到了紫峰之外的镇子,再换衣服。 “江茹,无量,我与你们二人同行一程,未知可否?”没有得到回应,李茂抬头,收回放在身体之上的眼睛,向前看去。 只见两人一副震惊过度的神情,死死的盯着他的脸。 “我说吧,我怎么会,看错人。”战雄轻声嘟囔,恍若梦中。 这一句话,终于将战英唤醒了过来,恭谨的鞠躬,“伯伯之言,我兄妹不敢违拗。” 李茂皱眉,没有看错人?难道,我与他们的十四弟,那个不知名字的两岁小娃娃,真的很像吗? 他没有问,不想被两个小辈占便宜。 “你们两个,还是叫我名字吧,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暴露秘密,好吗?”李茂询问。 “李,李李,李李李,李……”战英大着舌头,茂字死活叫不出口,舌头正在口腔里到处乱撞,实行自残的行为,她灵机一动,两个字冲口而出。 “萌萌!”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喊出来了,我太难了。 李茂满意的一笑,泰然自若的神色,充满睿智眼光,在笑容中极速褪去,片刻后,神色变成了天真烂漫,眼神变成了好奇纯天然。 怎么看,都是个三岁小孩,似乎多一岁都不可能,他还没有四岁孩子的阅历和灵智。 “江茹姐姐,我们走吗?”李茂好奇的问战英,无论声色,声线,声调,绝逼的就是三岁小孩子,以假乱真。 李茂心里先自己呕吐了一下,小孩子装成年人,让人啼笑皆非,但成年人装嫩,更加让人倒吐不厌。 谁让我如今看起来,就只有三岁呢。 战家兄妹心中齐齐发寒,妖孽啊,也不知那个倒霉蛋,会将猛兽当成小羔呢,真是相当期待呢,咦,我怎么这么变态呢。 不过,相当好奇的说。 “走走走,马上,立马就走。”战英急急忙忙回应,李伯伯,太特么可怕了。 “前。” “前什么?”李茂好奇的问。 战英浑身似寒冷的颤抖了一下,“伯。” 看着小孩子清澈的目光,战英慌忙停下口中的话,连带着口水,合着后面的话,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萌萌,你前头先走。” 李茂张开双臂,拥抱着下午灿烂辉煌的阳光,咚咚咚跑了。 战英战雄兄妹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深深的畏惧和恐怖。 战雄开口问,没有声音,战英看着他的口型,同样无声的回答了他,飞身而去。 “兄弟会主,神隐军尊,魁首李茂。” 啪。 战雄抬起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后怕的摸了摸刚刚自己抽自己的脸,追着李茂和四妹的方向而去。 第五十章仇人?宿敌?还是无妄之灾 天砀山脉,紫峰之外。 不同于蜃峰处于天砀山脉里面,几乎靠近中央位置,紫峰却存在于山脉边缘。 靠近紫峰外面,有三个镇子,分散于紫峰东南,东,东北三方。 传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三个镇子里不缺少猎户木匠,药师农民。 靠打猎,靠树木,靠药草,靠种地。 足够养活这三个镇子加起来不到一万人的人群,山的边缘,是没有田的,吃的水都有些困难,哪里有水种田,地却是十足,整个紫峰外面,几乎都被开垦成耕地了。 最近十来天,无数外来人群,打破了三个镇子世世代代的宁静。 外来人群一个个持刀配剑,抗锤举枪,明晃晃的武者打扮,让三个镇子的本土居民,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唯恐惹到了武功高强的老爷少爷公子小姐。 数千户居民将房子让了出来,阖家般到麦田里搭帐篷,敢怒,而不敢言。 此际过完新年才堪堪一个月零十来天,仍旧是隆冬腊月,八九寒天,麦苗长势正盛,已然有四五寸高了,不想突然大祸临头,被主人家无情践踏,它们想生气又不敢,委屈的耷拉脑袋。 生气的,干脆停滞发育了。 牛老太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自家地垄上面,眼睛紧紧盯着周围,若是但凡有人越界,他立马一声大喊,“不要踩我的麦苗。” 老太爷做了一辈子农民,独子嫌弃,跑去山林打猎,头两年收货颇丰,贫寒的家境渐渐好转,富有谈不上,盈余还有。 然后娶妻生子,日子正在越来越好。 孙女出生第二年,独子某一天上山,却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在山中迷了路。 有人说他被野兽生吃了。 有人说他被妖怪抓了去。 不论那种说法,牛老太爷充耳不闻,固执的一天一天上山寻找,一天,两天,一月,半年,一年,两年。 第三年,儿媳妇抛下孙女,远走他乡,再无消息,老伴自此一病不起,三个月后,一命呜呼,老太爷终于绝望,一辈子没哭过的老农民,流下悔恨的泪水。 不该啊,不该由着逆子胡来呀。 他哭了三年,终于振作起来,振作的原因简单粗暴,养活孙女。 若是地里麦苗被践踏,今年没了收成,不仅仅我糟老头子会死,孙女也会沦为乞丐,活不活的下去,可以想象到。 她才五岁。 牛老太爷的孙女坐在他椅子旁边,不时看一眼旁边麦田里,帐篷下烧烤摊的小孩子,她眼里的方向,视线里的小孩子,也不时看她一眼。 这个小孩子,自然就是李茂。 急行两天,李茂三人于今天傍晚,终于赶到了这个镇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成衣店换了一身衣服,森白森白的,瘆人的很,赶紧换了才是正事。 自然是战家兄妹付的八块钱。 他此刻一身蓝色小袄,头上是青皮棉帽,嘴巴上是青山云纹的大口罩,只露出来一对眼睛,滴溜溜转动的眼珠,鬼马精灵,可爱到极点。 一路走来,无数人多将目光凝在他身上,满满的都是喜爱,视线一转,看向战家兄妹,又是羡慕嫉妒。 战家兄妹忍受了一路的折磨和骚扰。 我们是嫡亲兄妹诶,你们什么眼神,看不出来很像吗?居然还能将我俩看成夫妻? 这倒还能接受,关键是,尔等傻瓜,竟然将李伯伯看做我俩子嗣。 每到这个时候,战雄便感觉裤裆里一阵阵蛋疼,战英双手蒙住脸,高抬腿轻落地,试探着走路,看都不看。 “走开走开,不许瞎瞅。”战雄不断挥手,好似赶了一路蚊子。 好容易找到一个烧烤摊,战家兄妹慌忙钻进去,好歹不出来了。 战英抱着一个烤大腰子,狠狠的撕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狠狠的。 李茂眼皮狂跳,看着她大碗大碗的白酒咕嘟咕嘟往下灌,烤大腰子已经吃了四个了,这是第五个,不由自主的心中发怵。 这丫头,生猛如斯。 “我说,妮儿,烤大腰子这东西,你吃再多也木有用啊,有劲儿,你使不上呀。”李茂语重心长,谆谆教导。 战英楞了一下,抬起头冲李茂龇牙咧嘴,傻头傻脑的回应一个乐呵呵的表情。 李茂汗颜,这傻妮子,感情啥也没听懂。 “萌萌,你能不能在脸上抹点儿灰,这么漂亮太高调了,我和二哥很难好吗。”战英吃完烤大腰子,幽怨的说。 李茂瞥了她一眼,“没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平胸少女没资格提要求。” 不是李茂瞎说,是真的很平,齐耳短发,看起来的确是英姿飒爽,但眉清目秀,很帅气的她,至少外表上看起来,很严重的中性好不好,性取向还要提一个大大的问号。 战英低头看了一眼胸,心里骂娘,我很平吗?分明是诬陷栽赃,我缚了好不好,身为战斗家族的女子,还是武者,不仅仅需要纵横沙场,还要闯荡武林。 这岂不是很正常的现象吗? 难不成顶着它俩颤颤巍巍? 正常,正常,正常,好吗。 战雄在一边吭哧吭哧的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憋的脸通红,好不辛苦。 “闭嘴。”战英瞪着眼睛,一声大喝。 战雄缩了缩脖子,咕咚咽下口水,端正坐着老僧入定,眼神看着虚空,瞳孔没有焦距。 李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反应,“你看把你二哥吓得,活不过来死不过去,都成了正宗的植物人一只,作孽呀。” 没有理会李茂的长吁短叹,战英一脑袋问号,什么呀,听不懂,板着脸,“萌萌,听话好吗。” 这不是第一次,两天时间,李伯伯说了很多他们兄妹听不懂的话,所以这是常事,不必惊讶和寻思,或者胡乱理解猜测。 “好的。”李茂脸一红,答应了。 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一道目光在默默的看着他,转头看去,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席地而坐,左手里抓着两株断了的麦苗,右手抓着老者的衣角,柔柔弱弱,楚楚可怜。 李茂眉头一皱,莫名的,他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来的异常猛烈和直接。 熟悉,不知是好感,还是恶感呢? 这种感觉,和数天前,同行之人,满脸青春痘的少年七号一模一样。 短短时间,就遇到了两个这样的人,这绝对不正常,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方面熟悉呢?应该不是坏的,这一点,在七号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和七号同行几天,两人几乎成了朋友,虽然七号对我不是真爱,弃我而去,但我对他绝对是真爱。 李茂没有犹豫,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小姑娘畏畏缩缩,一个劲儿向老者椅子底下缩,随着李茂的越来越近,小姑娘突然露出两颗虎牙,冲李茂无声的吼叫,抗拒和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战英随手将李茂拉到背后,和一旁战雄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这个小姑娘,其作为,与其年龄,显然不成正比。 李茂从战英背后钻出来,坚定不移的走向小姑娘,过程中没有丝毫犹豫,小姑娘见威胁没有用,又恢复了本色,不再抗拒。 “老丈请了,不知老大人如此这般,是何因由?”战雄施礼,垂问牛老太爷。 牛老太爷一愣,随即仔细的看着战雄,从头到脚,“公子有礼,老汉何能承受,只因外人续续而来,老汉我……” 李茂知道,战雄这番做法,乃是为了他。 “姐姐,你在怕什么?”李茂口中甜甜的叫着,心下警惕到了极点。 不同,七号和她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前者好感,后者,却是恶感。 “我没有害怕呀,弟弟,你吓唬我,哼,我不理你了。”小姑娘嘟着嘴,背过身去。 为什么想杀我? 她眼睛深处,隐藏着的怨毒阴狠,还有强烈的杀意,近乎化成实质,李茂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会看不到? 他想不通的是,为何? 你我从不相识,更无交集,恩怨一说,岂非无中生有全无由来。 “小崽子,原来,你是他的徒弟,当年,本座被你师傅生生抽离元神,肉身囚禁于天涯海角,忍受极夜之刑六万年,若非打斗中,身体内逃出一滴元血,转世重生,说不得,要无穷无尽永久亘古的延续下去。” “天可怜见,生生世世永无化解的惊天血仇,今,终有人承担。” “阳气,修太虚阳神,不会错,除了他一脉的疯子,天上地下,星空宇宙,没有人敢如斯疯狂,他一脉自荒古始,便一脉单传,这小崽子就是当代传人。” “天杀的阳镇狱,你囚禁本座元神,本座将亲手灭杀你的徒弟,但愿你能活的久一点,本座迟早要杀回星空中,亲手宰了你。” “六万年极夜之刑,永不见天日,亘古漆黑,阳镇狱,本座世代,以及万世后代,生生世世,诅咒你。” 小姑娘在没有人看到的方向,脸色扭曲变形,带着让人见之肝胆俱裂的怨毒,死死闭着眼睛,小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发青,她也不管不顾。 她没有说出这些话,李茂也没有恢复法力境界,也就不可能察觉她的想法,但是,她的这一番在脑海里,状似发狂罗刹的疯狂咆哮,他听见了。 李茂知道,是那个让他能够越阶战斗,并且不死小强体质的隐藏家伙,暗中出手了。 元神,肉身,囚禁,天涯海角,六万年,极夜之刑,元血,转世重生。 信息量好大。 整理老半天。 阳镇狱?是谁?会不会跟我识海里的红色陨石有关?或者,就是它的主人呢? 她这番杜鹃泣血的锥心嘶吼,李茂终生都不会忘记,委实是,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接近四百年时间里,首次遭遇这般天大的仇恨。 “爷爷,姐姐叫什么名字?”李茂眨着占据了三分之一脸庞的大眼睛,稚声询问。 第五十一章老几位,演戏所谓哪般 “小乖乖,姐姐叫牛芯,呵呵呵呵,真可爱。”是个人都抵抗不了李茂的魅力,牛老太爷也不能例外。 连连呵笑,根本停不下来。 战家兄妹猛的扭头,痛苦的闭上眼睛,神情发呆,如梦似幻。 小就行了嘛,还,乖乖? 我滴个乖乖。 老爷子,就您老人家才敢说。 李茂甜甜一笑,见眉不见眼,蹦蹦跳跳的走了,“爷爷再见,姐姐再见。” 牛芯盯着李茂的背影,久久不挪开,李茂分明感觉到,一道目光,针扎般刺在他背上,直欲将他千刀万剐,抽筋扒皮。 小丫头,你目前还真的挺嫩,我等着你来找我,别说我不认识阳镇狱,即便他和我识海中的红色陨石也没有关系,那也没什么。 敢对我露出杀机,哼。 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年纪,便拥有不符合常理智慧的人,比盖代天娇还要少。 牛芯竭力高估李茂现在拥有的智慧,却怎么也没想到,和她自以为是的想象,大相径庭差了十万八千里。 对付一个小孩子,牛芯自认为他绝对察觉不出来,岂能想到,不仅隐藏在心中的仇,甚至就连想法,也被人家窥尽了。 难怪牛老爷子身为毫无修为在身的人,也能够喝退所有人,包括一干武者,有这个真气境界的小丫头牛芯在,还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做到,毫无压力。 “无量哥哥,我们要去山中吗?” “呃,走走走,快走快走。”战雄急急忙忙回应,李伯伯是东荒之人,哥哥被他喊成了锅锅,听起来让人火大,可惜,晚辈我哪里敢发什么火? 虽然如今李伯伯看起来修为不高,似乎打不过我,但架不住人家脑子一转就是千万诡计不是,要是忍不住真得罪了他,那以后就甭想安生了。 身边哪怕是一条狗,都得小心翼翼。 难保,就是李伯伯伪装的呢。 绝对不能让任何活物,不,包括任何植物靠近身边三丈之内。 还活不活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化成一个三岁小孩,乖乖巧巧,似精灵临凡。 战雄越想腿肚子越软,急忙使劲摇摇头,不敢想下去了,得罪他?是谁?出来,谁让我得罪李伯伯的?出来呀,我保证不打死他。 战家兄妹闷着头向前冲,李茂在后面悠哉悠哉的慢行,同时左看右看。 紫峰和蜃峰虽然同属于天砀山脉,到底是多有不同,区别很大。 紫峰中想要找到一丫能够承受他小孩身体重量的树枝,都找不出来,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树枝,反之,蜃峰中想找一丫不能承受的,也根本找不到,全部都此他身体大了数倍乃至数十倍,小一点的也没有。 管中窥豹,可见不同。 才走了没几步路。 “救,救命呀,谁能救救我?”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清晰的传入李茂的耳朵。 他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左后,四个强人正在威逼良家少女,这件事情,本身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 第一,距离李茂实在是太近了,近的不合常理,近乎就在鼻子底下,前方不足一丈。 第二,良家少女口中喊着救命,不仅没有半点畏惧之色,脊梁还挺得笔直,靠着一颗手指头粗细的树苗苗,将它压的六十度弯曲,叽咕叽咕直响,她却并没有发现它受不了她的重量,靠它不住。 这戏,非常不专业啊,老几位,是业余的吧。 第三,四个强人中,其中一个身段窈窕,前凸后翘,摇曳多姿,分明就是个女的。 李茂怔怔出神,老几位,想图谋什么? 我还能找出来你们这一场戏的好几百个漏洞,信不信?只找出来三点,是看你们几个在我眼前演戏不容易,很是辛苦。 算了,说出来太打击你们了,给你们留点儿自信和面子,我不说,我就看行不行。 李茂决定了,就抱着肩膀后退了一步。 “咯吱!”踩断了一截牙签粗细的枯枝。 四位强梁如闻惊雷,豁然转头,死死盯着李茂,眨眼时间不到,带头的蒙面大汉突然就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老兄弟们,点子梆硬,风紧扯呼。” 然后带头撒丫子狂奔,剩下两个大汉和一个女子大吃一惊,大哥都打不过的厉害人物,我们肯定也打不过,于是乎,转头就跑,丝毫犹豫都没有。 李茂盯着后面跑的其中一个白衣强梁,虽然他蒙着面,可我怎么感觉在那里见过他呢? 不能够啊。 一时间,很难将这个蒙面强梁将蜃峰中与和尚打斗的老妖怪联系起来。 毕竟,二者气机,气势天差地别。 他苦苦思索,就是想不起来,然后就看到良家少女盈盈走来,柔弱可怜,神色凄迷,眼中带泪,“多谢恩公救我,小女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李茂内心登时如同有十万头野兽奔腾践踏而过,泥泞不堪,由衷的生出一种想要瀑布冷汗的冲动。 太过了。 我这会儿怎么看也就三四岁吧,最多你不认同,认为我是五岁,怎么它就扯到以身相许的高度的呢? 刚才说你是业余的,都是抬举你了,这水平,最多最多算是不入流。 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李茂畏惧的退了一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一撇,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就此哭开了。 呼。 战英身影一闪,“萌萌,怎么了?” 瞥了良家少女一眼,抱起李茂,随即飞奔而走,没有理会她。 “他比我演的好。”良家少女,也就是花柔柔呢喃细语。 不一会儿,刚才被李茂惊走的四个强梁又回来了,“大长老,他不信吗?” 花柔柔皱着眉头,“不应该呀,我以前在帝朝出仕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呀,他怎么能不信呢?恩,你们回去吧,我去一趟人族大城,好好钻研钻研,三五天后回来。” 花柔柔化成三色彩光,冲天而起,眨眼消失在天空尽头,视线之中。 余下四位强梁,老妖怪啧啧称奇。 李茂被战英抱在怀里,一双胳膊搭在她脖子上,抱的紧紧的,她跑的很快,颠的要命。 刚才那个演戏的良家少女,怎么和深山中欲置我于死地的老妖怪大长老,面相长的一模一样呢? 难道,竟是阴谋? 对,绝对就是阴谋。 哼,一帮老不死的妖怪,突然改了性子,不直接杀死我,想要玩死我了。 心下升起一股深深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尽管它们这次失败了,那就绝对还有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下下…… 转头看了一眼四面八方,这一刻,李茂感觉,森林,是这么的可怕和恐怖,令人控制不住的直打哆嗦。 “萌萌,你怎么样?” 面对战英关切的询问,李茂心下温暖,不管如何,直面解决就行了,无谓心生畏惧。 “我没事,无量,你背着我吧,我累了,想歇一歇,江茹毕竟是个女娃儿,本身力气不如你。”李茂冲战雄招招手。 “好嘞。”战雄兴高采烈。 “不必,这点儿力气我还是有的。”战英打断了战雄,自己抱着李茂狂奔。 李茂脑海里一阵强烈的疲惫,用修行代替睡觉,虽然效果颇为不错,但还是抵挡不住人类的天性。 没有法力通玄的强大修为,睡觉,还是必不可免的。 十多天没有睡觉,只是中途昏迷了几个时辰,他就算是铁打的,也已经近极限,扛不住了。 在战英怀里,李茂沉沉睡去。 紫峰山巅,是一处巨大的坑洞,目测都有超越百丈之大,躺着一颗朱红色,深金色,两色交替闪烁的巨大陨石。 陨石大有近乎百丈。 很明显,这个大坑就是被它砸出来的。 不知睡了多久,李茂醒了过来,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人头滚滚,不可计数,从眼前的大坑一圈,漫延到紫峰山巅之下的视线尽头。 无穷无尽,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来了。 “你醒了?” “恩。”李茂很自然的回应,才反应过来声音不对,不是无量和江茹的声音,转头看去,十步之外,无量和江茹正在胭脂面前恭敬的说着什么,他身边就一个小女孩。 扎着双马尾,一身大红色衣裙的十岁女孩儿,不是叶豆豆又是何人。 “姐姐,你是谁?我哥哥姐姐呢?”李茂戒备的看着叶豆豆,退后两步,保持距离。 “在我大娘哪儿呢,来,小弟弟,我领你过去。”叶豆豆牵起李茂的手。 笑嘻嘻的凑过来咬耳朵,“茂茂,你跑的真快,我怎么都追不上你,让我逮住了吧,嘻嘻,看你还怎么跑。” 李茂老脸一红,怫然不悦,啪的打开她的手,“你认出我了?” “变成婴儿我都认得你。” 对于叶豆豆自信满满的说法,李茂头疼之极,连她都蒙不过,何况身边亲近的人,要是换成兄弟姐妹们,或者李立李丽,只怕一眼就能将我认出来。 脸色一沉,“好胆,大伯不叫,居然称呼我小名,谁给你的胆子。” 叶豆豆搂着他的肩膀,一派哥俩好的亲切架势,“吓唬我呀,我才不怕嘞,茂茂,你看看。” 说完,叶豆豆伸出手,小手掌心无中生有升起一团灰褐色,藏青色相交的气旋,犹自剧烈旋转,悄无声息。 李茂目光炯炯,真气? 灰褐色土灵之气,藏青色木灵之气。 竟是双气同修,我道这个世界为什么真气不是正宗的乳白色,而是杂乱的八色光彩,原来天下没有灵气之后,原来是改而修行五行四源之气了。 四源,五行。 风,雷,光,阴,是为四源之气。 风,雷,曾在蜃峰中见过,光,我自己便是修行的光力,也就是阳气,阴力呢,哦,是了,七号和牛芯二人给我以熟悉的感觉,便是二人都拥有阴力之故,不同的是,此二人一正一邪。 正者,阴气高贵清冷,是如七号。 邪者,阴气诡诈阴冷,是为牛芯。 想必这二人对我也应如同我对他们的熟悉感觉,异常熟悉吧。 貌似,我认识七号的时候,还没有阳气入体呢,恩,暂且不想。 阴阳,相互克制的同时,也自然会相互吸引,这本就是常识。 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之气。 耀金色为金灵之气,藏青色为木灵之气,深蓝色为水灵之气,朱红色为火灵之气,灰褐色为土灵之气。 真气,自此一眼可辨,不存疑惑。 若是用上五行相生相克,这么一想,对付真气境界的敌人,简单的如吃饭喝水。 我体内的阳气,貌似也是金色,是否可以以假乱真,冒充金气呢? 李茂闭目感受,然后睁开眼颓废的叹气,不能,金灵之气是纯粹的金色,黄金一般,而他体内的阳气,却是白金色,色泽差天共地,一眼分明,不仅如此,气息也是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锋裂暴躁,后者拥有前者的基础上,更加上了霸道堂皇。 完全是两个级别,阳气比之金气,无疑要上成的太多太多。 为什么是八色呢? 牛芯如是想,天上地下没有人敢摄入阳气以提供修行,那么,普天下,独独我一个了,五行四源九种真气去掉阳气,剩下的自然就只有八种了,所以八色,合情合理。 “喂,茂茂,你瞎琢磨啥呢?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嘛。”叶豆豆卡着李茂的脖子,连连摇晃。 生命不熄,步履不停 和大家说说话。 …………………… 红彤彤的已签约三个字盖上了。 想了好久,还是开个单章,写一篇这个类似感言的东西出来。 (关于九神记。) 这么久了,都没有和大家打个招呼,当真是万分抱歉。 你们好,我是Aixar。 自欺欺人的做法,针对的,也就是偶然间看到这段话的人了,嘿嘿。 请不要打断我,我要继续想下去。 我是写故事的人,你们是看故事的人,多想和你们面对面交流啊,却又哪里去寻找这样的机会呢? 写了这么多,终于要开始写我心中早就迫不及待,早就准备好的故事了,我真想再长一只手出来……好吧! 三只手着实是不好听,那就再长一双手出来,我这两只手,真的是不够用啊。 本来计划的三两章前期铺垫,没想到,写了十章了还剩下一点点,却是超出意料之外太多。 对于一个写手来说。 最害怕的,就是看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单章码出来,一遍查错别字,二遍查断句,三遍查语病,四遍五遍六遍…… 或许你们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最怕的就是再一次看九神记。 无它,腻了。 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偏偏还不得不看,你们眼里,看到的每一个字,在写手眼中,至少都过了七八九十遍的。 时至今日,我才彻底体会到网络写手的不容易。 或许你们看到的,是很多大神的风光和荣耀,可背后不为人知的烦恼,唯有同行,才能清楚的知道。 我是一个新人写手,九神记也是我第一本新鲜的作品。 金庸古龙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09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了风凌天下一本凌天传说,自此沉沦进去。 说句匪夷所思的话,从10年到15年这几个年头,网文众位大神的书,每夜几个小时里,在五年中囫囵着读了一个通透。 认识了17K,因为一本龙血战神。 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吧。 我没有读者,唯一的一个读者,还是我自己去拉来的,呵呵。 换个思维想,这说起来丢人的话,反而成了我一个人的好处。 不必去考虑读者的想法。 有些可笑,也有些滑稽。 我就默默写我的文章,想到什么就写出来什么,不必去思考别人看了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事实上,一开始想要写文赚钱的想法,早早就不重要了。 没有读者的写手。 有许多人讽刺,也有许多人劝我放弃。 得嘞,你们说你们的,我行我的。 我行我素,我行我路。 无所顾忌的好处,此时此刻,淋漓尽致的彰显无疑。 这是一个梦,一个专属于我的玄幻故事美丽的梦,没有人这么写,那就我自己写。 或许,有人这样写过故事,只是我还没有发现罢了,不打紧,那是你们的,而这个故事,却是我的,我自己一个人的。 工作之余,与其碌碌无事,东游西逛,倒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或许,写着写着,就有读者了呢,又或者,不知不觉中,这个故事已经写了很长很长了呢。 未知之事,谁也没法预料。 我不是一个专业的写手,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一个梦。 网络的虚幻,网文的玄幻,岂不就是如同春秋大梦一场?唯爽快而已? 毕竟,活在世上,要活下去,就需要时刻不停的奔波,以后还要养家,再以后,还要赡养父母。 俗一点,就是要赚钱。 人都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不过是和我们脑海里想的一样,虚幻的故事。 断不断更,我不清楚。 或许,必不可免吧。 我是一个业余的写手,相信,谁都可以理解,我的工作不可能不去认真对待,所以说,且行且看吧。 并且,我有自知之明,估计我永远也成不了专职写作的网络写手。 文凭有限,写文也只能看。 没有感动,亦没有冲动。 网文,离开这两点,将注定只能是扑街的一条路可以走。 偶然之下,看到了一个同行,写了好几本书,居然没有一章是VIP章节,这给了我莫大的动力,人家都可以,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我,也行。 (关于我自己。) 高楼大厦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抬头能看到的,只能是粉刷成森白森白色的天花板。 星星? 只能是做梦才有的吧。 时常躺在床上思索接下来的章节,想着想着就莫名其妙的歪了,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睡觉,睡不着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海底捞,麻酱,小料,金针菇,虾滑,宽粉,海带,豆芽,大海螺,茼蒿,菠菜,冰啤。 这觉没办法睡了,特么的,不睡了,下楼找麻辣烫去。 很任性是不是? 当我抱着一堆文件赶车路过酒店大堂,踩到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的家伙洒的水渍上摔的四脚朝天…… 额,双手双脚朝天的时候。 酒店前台,一个美丽的妹仔过来扶起我,并且帮我捡文件的时候。 也不知怎么滴。 事后,我愣是乔装打扮,做贼似的跟踪了近乎一个礼拜。 才终于知道了她的住处,也同时发现了她的住处,还住着她的老公。 我还记得当时惆怅的心情。 好吧,小龙女摇身一变,成了邻居慈祥的大婶儿。 直到现在,她们两口子,乃是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为数不多的铁友之二。 朋友,兄弟,相交就是一辈子,就像白静晨对江茹一样,但凡心思起伏,烙印上了对方的身影,那么,恩怨情仇,终生纠缠。 来到这个城市一年,我最骄傲的是,我朋友的大军中,又多出来几道身影。 常言说!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和父母,没有人是真心对你的。 但是,你拿出真心对别人了吗? 我很庆幸,早早就感悟了这一点。 我有很多朋友,肝胆相照! 也有很多异性朋友,近两年来,我主持了数十场婚礼,充当司仪。 虽然我并不是个合格的主持人。 架不住人家愿意,还死命的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不是。 忘词,不要紧!不会主持,也不要紧。 我乐意,我骄傲,我自豪。 也被骗过,广西的什么国家工程,却是从来也没有后悔过。 很桀骜是不是? 我的性格里,很是有些无厘头。 所以朋友最怕和我久呆在一起,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可是,但凡他们心情不佳的时候,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甚至不远千里,跨越大半个中国,只是为了到我这里来住几天。 所以,这本书可能有些时候,会让大家开怀大笑吧…… 任性也好,桀骜也罢。 总之,我就是我,臭脾气什么的,统统滚一边去吧,这就是我。 咳咳,扯远了…… 说说接下来吧。 (关于以后的路。) 感谢你,看到了这段话,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Aixar的人,徘徊在现实与梦的中央。 感谢17K,这么好的平台,能让我随心所欲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和神经质。 感谢这个平台,若是时间倒退十年,我就算想要发出这个故事,还不知道从哪里去发呢。 礼物什么的。 什么也不需要,我只是希望你们看了我写的故事,不要骂我粗俗,浅薄,没文化,不要脸,就可以了。 哈哈…… 这本书,缘起于一个承诺,一个看似可笑的打赌,可我依旧清晰的记得这个赌约。 寻思三两日,终于开始了长久的征途。 所以,这其实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当然了,为了故事的圆润,也会添加大量的想象,玄幻故事嘛,无可厚非。 这是一个很宏大的故事,刚刚开端,千头万绪,一切都是从无到有,需要一点一点的去构思,写这些字的时候,我此刻脑海里想的,依然是木汉国灵汉国法汉国和南阳城军队的编制,其中的差异和类同。 整个世界都是虚无的,想要给它架起大致的框架,说起来的容易,做起来难。 很难!!! 还有每一个重要人物的性格,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要有大致的线路。 例如李茂的大开大合,蛮不讲理!李立炮筒子一样的脾气和性格!王晨温软柔和却自有主意。 当然,更加少不了李丽的憨和笨。 我这一个多月,思考的绝大多数,都是这些,码字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 说句不客气的话,九神记一文的副本,比正文存稿要多的太多了。 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们完整。 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物,从外到内,从肉体到灵魂,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自我情感的鲜活人物。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总会有多多少少的缺点,就比如李茂,虽然长的五大三粗,实打实的彪形大汉。 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很爱哭的,就像个娘们儿。 额,女生…… 为了这个目标,我在努力,并且还要继续努力下去。 再艰再苦,就当自己是个二百五。 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个二皮脸。 我会一直坚持李茂的人生态度。 壹——认真!!! 贰——不忘初心,步履不停。 最后,感谢的话,我藏在心里,这里就不多讲了。 小可Aixar。 立小城瓦顶,是以心修书! 星下躬四方,特寥表寸心! 亦深情欠恭,顿首再顿首。 Aixar于2018年9月14日下午18点09分,恭敬所有读过九神记的书友。 此致——敬礼!!!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