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狩恶之徒》 第一章.猎人少年与官家大小姐 茫茫大雪飘落,把天地染成银白一片。 低矮丘陵后方,厚厚积雪动了动,少年从雪中钻出来,往丘陵后看一眼。 官道依然被白雪覆盖,除了偶尔溜过的松鼠以外,没有任何人类踪迹。 “这鬼天气真冷。” 他嘟囔着搓搓手,呵出一口暖气,把旁边的楠木硬弓拿起来,仔细用软布擦拭一遍,再把闪烁寒光的羽箭搭在弓弦上,这才重新蹲回去。 那少年叫林义远,十八年纪,身板极为结实,蹬一双软皮靴,穿便于活动的紧身长衣,一柄骨头匕首悬在腰间绑带上。 从装束看,少年是当地猎户,无论从右脸颊的长伤疤以及脖子上挂着的骨牙项链都显示出,他技艺精湛且胆气过人,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会不自觉渗出一抹寒光。 埋在雪中的长线动了动,非常轻微,林义远面露喜色,掏出匕首斩断连在手指的长线,掀开挡雪篷,手持长弓冲出去。 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像只灵巧的野兔,矮着身子悄无声息朝雪原摸去。 从长绳颤抖幅度看,大约是一只野兔,放在平时不过值十几个铜板,可要是在大寒天,镇长家小妾体弱,需要用兔肉炖汤,那价格便翻了一倍,三十枚铜板也足够让林义远在家里待两天,免去外出打猎受寒的苦日子。 果然是一只野兔,淡灰色毛发在雪地中那么显眼,正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躲在一颗大树下御寒。 距离林义远不过五十步距离,在这距离内,他就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缓缓拉开弓弦,调整好呼吸,等到弓弦如满月时,他眯起眼睛,长舒一口气。 “奇怪。” 他忽然低语一声,突兀地收起长弓,往远方望去。 在丘陵下方的雪原处,躲着几个穿皮毛大衣的家伙,那毛皮光洁如白雪,是罕见的雪貂皮大衣,要不是有个人抽了口水烟,林义远还真的无法发现。 这几个人在干什么?是同行吗? 不,镇里的猎户林义远都认识,约定好每人负责一片区域,不会互相串门,而且当地猎户虽然衣食无忧,却也买不起雪貂皮大衣,通常是陛下高寿赏赐四方官员的时候,镇长家夫人才有资格穿上一件。 眼看情况复杂,他收起猎杀野兔的心思,扔块石头把野兔赶走,便躺下伏在雪地中,居高临下观察。 雪花缓缓飘落,很快把林义远的身体覆盖起来。 眯起眼睛养神,正睡得半梦半醒间,林义远听见一阵吆喝声,从官道尽头有几辆马车远远行驶过来。 先头是两匹快马,马上有两位腰悬大刀的精壮汉子,穿一身黑袍大衣显得威风凛凛。 至于后方有几架载运货物的拉车,装上一箱箱棕木箱子,用油布盖上防雪,顺着油布缝隙还能看见几张造型精致的躺椅家具。 而在车队中间,一台黄顶马车缓缓往前行,窗户覆盖厚厚的帘子,帘子上纹有凤凰刺绣。 林义远顿时皱起眉头。 偶尔在递送野味的时候,镇长家管事忙,会吩咐他直接送到府里后厨,经过大堂的时候多看几眼,就能把镇长府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面的家具,可没有一件比得上拉车装的。 “难道是哪位大人物来了?” 林义远嘀咕一句,又远远眺望雪原上的潜伏者,这些雪貂衣大汉缓缓往前爬,等到距离官道近了的时候,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砍刀。 值得注意,他们的刀鞘也用白色绷带绑上。 原来是拦路劫匪,林义远很快明白了,从箭袋中抽出一根,褪下箭头,拉弓对准车队前方。 砰地一声弓弦炸响! 羽箭初时极快,去到车队前缓缓减速,为首的黑衣汉子反应很快,抽刀便把羽箭一分为二,但他又看见无锋羽箭,微微愣神,接着便是一声暴喝。 “有埋伏!” 那几位白衣劫匪眼看情况暴露,索性从雪地里跃起,双脚连连轻点,竟然转瞬跨越数十米距离,形成合围之势,往那辆黄顶马车冲去。 而车队一方,因为林义远示警在前,倒也显得沉着应对,车夫纷纷往底下一掏,从案板下拿出一柄长刀,呐喊着迎上去,招式竟然使得有板有眼。 两拨人展开激斗,林义远趴在高处看得津津有味,正当他聚精会神盯着黑衣汉子大开大合的招式,想要偷学两招的时候,却听见后方传来微不可闻的弓弦响。 脑海中警铃大作,他立刻抽身往旁边滚去! 一根羽箭死死地钉在雪地中,末梢羽毛不住晃动,箭身缠绕若有若无的红光,似光似雾,化为晶亮碎屑消失在空中。 是元气!对方是御元者! 普天之下,若有人不甘于平凡一生,向往刀光剑影江湖,只需练上几年拳脚武艺就能做到,可那不过是外功,哪怕练到极致,也只是不入门的莽汉子。 唯有修行功法,做到驾驭天地间浩瀚元气为己用,那才能算登堂入室,从此脱胎换骨获得超凡力量。 御元者有十重境界,分别是初修,入室,稠炼,化晶,登楼,望远,顿悟,开域,出世,化神。 每个境界之间差距极远,若没有天资者,往往会一辈子困在初修境无法动弹,但唯有一点能够让御元者获得崇高地位,那便是: 若能驾驭元气,凡人不过鸡犬尔尔。 林义远看见羽箭附着元气,心里怯了三分,把长弓原地一扔,翻滚去到丘陵另一边,从坡上滚下,躲在掩体后不敢动弹。 从羽箭射入的角度,他猜到对方在哪里,正躲在百多米高的望雪山峰顶,距离此处大概有五百多米直线距离,可是对方却能精准命中,臂力与元气掌控相当可怕。 要知道林义远天生神力,全力拉弓也只能射出两百米远,准头还歪歪扭扭,对方拥有几乎三倍的射程,还能保持精准度,该怎么打? 只能怂着躲在一边,等候正面战场分出胜负。 但他没想到,居然出了幺蛾子。 不远处官道上乒乒乓乓打个不停,那黄顶马车帘子突然掀起来,露出一张漂亮的俏脸,是一位稍显年轻的官家大小姐,披着大红皮衣,周身挂满亮晶晶的珠玉饰品。 她的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因为用了脂粉,又或者因为恐惧,一双大眼珠子提溜转动,四处观看,看见林义远以后双眼一缩,竟然提着皮衣下摆,蹬蹬蹬地小跑过来。 “蠢货别过来!”林义远急眼了,扬声大骂。 这些贼人冲出来的时候,径直往黄顶马车去,明显瞄准了官家大小姐,可是这位愚蠢的大小姐却脱离护卫身边,往林义远处跑,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远处还藏着一位毒蛇般敏锐的猎人! 一瞬间林义远想到很多。 车队一行包括车夫十数人,全都是善战武夫,包括两位黑衣大汉,长刀挥舞虎虎生风,还有血炼般艳红的元气之火附在上面,已经把拦路劫匪压制了。 从这份实力看,定然是属于官家护卫无疑。 而这位大小姐被保护在最中心,显然家世不凡,要是出了意外,那位狡诈滑头的镇长肯定会把林义远当成弃子甩出去,往好了说要下狱,往差了说指不定要砍头陪葬。 横竖都摆脱不了干系,林义远只能抽出箭筒中全部羽箭,算准了方向往空中一撒,张开双手就朝女孩扑去! 一声弓弦长鸣! 一根铸铁箭从山峰射来,势如惊雷,侥幸撞在空中的羽箭上,偏移些许方向,林义远正好冲到女孩面前,那铸铁箭便从他左肩灌入,身体立刻翻倒,被死死地钉在雪地中。 鲜血溢洒而出,浇了女孩满头满身,也把雪原染红一片。 第二章.拜师 林义远猛地惊醒。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房间,床榻铺上干硬的草席,凉飕飕的,不远处火炉噼里啪啦发响,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想要凑近一点御寒。 刚一动,右肩就传来剧痛,他正**上身,伤口处缠上厚厚一圈绷带,可以感觉到一块扁平石头压在伤口上,从绷带缝隙渗出红光。 这里是哪里?发光石头是什么?又是谁帮我医治? 林义远搞不清楚,恰好房门后传来细微响动,他便强忍痛苦站起来,推门走出去。 哀嚎声扑面而来。 有一个大汉被绑在椅子上,那位车队领头的黑衣汉子正手提一柄短刀,从囚犯肩头割下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轻轻一抖短刀,肉片便落在马夫举起的碟子里。 接连七八刀,肉片很快把碟子铺满,黑衣汉子把短刀收回去,冷笑着吩咐道:“吩咐下人煮熟了,喂他吃下!如果他坚持不说,我继续切!” 那囚犯双眼一缩,知道落在对方手里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索性伸出舌头,上下两排牙齿卡擦一声咬下,就此死去。 林义远被吓蒙了,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抖动着嘴唇僵立在原地。 有一位车队马夫走近,轻轻扶住他,正要送回房里的时候,那黑衣大汉却一声喝:“且慢!” 只见他狞笑着,一脚踹开尸体。“小子请坐。” 林义远顿时呼吸一滞,那张椅子黏糊糊的,布满暗红色干枯血迹,谁知道多少人曾经坐在上面?又有多少人活下来? 他再看那大汉,长得虎背熊腰,双臂极长,摊开的手掌仿佛一柄蒲扇,正灵活地把弄匕首,从一个指尖游移到另一个指尖,展现出超凡技艺。 至于大汉的样貌,国字脸,下颚有一圈短短的胡须,与鬓角连成一片,板起脸时显得威严,这是一种久居高位不由自主展现出来的气势,偶尔他在眯起眼睛的时候,从眼缝中会渗出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请坐!”大汉提高音量,再次重申一遍。“难道你不敢吗?” 林义远愣了愣。 他前思后想,自己在雪地救了官家大小姐,是大功一件,想来对方没有动手杀人的理由,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假如大汉真的要杀人,趁着昏迷时往脖子来一刀就是了,何必费心思用珍贵宝物医治? 于是,他便昂首挺胸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 那大汉露出赞许笑容,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林义远老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大汉一挑黑袍下摆,把一块焦黄木牌拍在桌上,扬声道: “名满天下,执掌青夏国半壁江山的文宣丞相府下,第二护卫头儿,前任蜘蛛秘卫京城部左督头,那便是我何三刀!” 林义远满脸茫然。 倒不是他故意不给何三刀面子,而是他压根就不懂,十几年来一直待在雪原,见过最大的官儿不过当地镇长,哪里知道啥文宣丞相啥蜘蛛秘卫? 犹豫一会儿,林义远索性起身长鞠一躬。“大人威武!大人万岁!” 小屋里响起低低的哄笑声,何三刀也没有生气,在到达雪林镇以后,他第一时间向镇长打听到林义远身份,特意去林义远家看了一圈。 没有任何一本书,哪怕最基础的识字大全也没有,包括猎物的清点记数,也是用墨石在墙壁画出一个个正字。 何三刀便知道,林义远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混小子。 这样的孩子在雪原很常见,父亲是边疆驻守的大头兵,不幸阵亡后,母亲苦于生活压力,只能狠下心把孩子往雪地一丢,离开家乡改头换面再寻出路。 孤儿蒙得好心人收留,抚养到八九岁能够撒欢奔跑的时候,送到猎户家当个学徒,要是天赋不错,学成了就能自立门户,帮扶镇里添点肉食,要是不成,也能去镇长府当个下人,一辈子劳碌命。 幸运的是,林义远天生神力,一双眼又视力极好,堪称天生的猎人。 “你昏迷的时候,我在雪林镇走了一圈,发现猎人家大多养狗,为什么你孤身一人入雪原狩猎?” 这问题很简单,林义远压根就不用思考。“因为麻烦。。。猎狗虽好,却需要每天投喂,这狗和人一样,尝过肉味道便不愿意吃杂粮,鬼精鬼精的,而我过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生活,打到猎物便往镇长家一塞,全数换成粗粮,能够在小屋里躲好几天,凭什么再添一张吃食物的嘴巴?” 何三刀满意地点点头。 当然何三刀并不是满意林义远的性格,听起来未免过于懒散,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那便是无忧无虑,这样的人往往心智坚定,找寻到目标以后会铆足了劲一直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想成为御元师吗?”何三刀笑容满面,单刀直入地问道。他认为答案已经注定,毕竟御元师意味着飞天遁地的实力,必将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谁不愿意成为人上人呢? 然而让何三刀意外的是,林义远高高昂起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想。” 满座皆惊! 一众护卫看着林义远像看见傻瓜一样,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何三刀长官是谁? 入室境巅峰武者,距离稠炼境仅差一场顿悟,而且何三刀还是青夏国第一权臣身边的护卫,正所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何三刀多年在京城任职,还是要害职位,自然拥有广阔的人脉与权力。 这样的大人物向一个乡下小猎人发出邀请,明显有收为徒弟的潜台词,可是林义远却不愿意! 何三刀也是一愣,但他身居高位,想得更多,面前小猎人虽然出身孤苦,性格却与世无争,能够提前预判御元者即将射出一箭,悍勇地挡在小姐面前。 他是喜才之人,多年来查人观物极少走眼,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强按下心中怒气,淡淡地问道:“为何不愿?” 林义远摊开手掌,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我曾听镇里最有见识的镇长说过,成为御元者讲究天赋,十位修炼者中往往只有一人能够初窥门径,而您开口便是想不想成为御元者,丝毫不考虑我有没有天赋,要么您是个骗子,要么,您知道我拥有天赋。” “第二!您与部下关系极好,部下取笑打趣,您也不见生气,说明您心胸广阔,可是那位大哥。。。” 林义远往坐在角落的一名护卫指去,胸膛缠上厚厚一圈绷带,染上大片污血,面如金纸。 “那位大哥伤势比我更重,您却没有为他敷上发光石头,反而用在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猎人身上,与您体恤部下的做法不一致,所以我便得出结论,这枚宝石只有拥有御元者天赋的病人才能使用,我便是有天赋之人,无论您是否收我为弟子,结局都一样。” “第三!早前我在丘陵处看了一眼,马车上有大量家具,有使用了许久的古旧痕迹,说明那位官家大小姐需要到一处偏僻地方久住,您作为护卫必然陪同在身边,若我拜您为师,也要离开家乡随行,那便是既当徒弟也当护卫,干了两份活,不知道您要怎样补偿我?” 林义远理直气壮地摊开手掌,晃了晃。 何三刀哈哈大笑,整了半天,他被林义远这副临危不惧的姿态蒙蔽了,都快要忘记对方不过是一个偏僻雪乡的小猎人罢了。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林义远越狡诈圆滑,何三刀反倒越起劲,毕竟**一只恶犬,可要比**一只温顺家犬有趣多了。 于是,何三刀便把一本厚书砸在地上,指着林义远鼻子骂道:“给你三天时间,把册子里面的聚气运气本事练出来!” “要是成了,我让你骑马出雪乡,要是不成,我一把火把你家烧了,把你捆在马儿屁股后方,徒步走出去!” “此事没得商量!” 第三章.练功 捧着一本看不懂的破书,林义远回到自己的小屋前。 他瞟一眼被暴力砸开的锁头,不禁摇头苦笑。 对方甚至不需要掩饰,光明正大地进入家里调查,仿佛在告诉林义远,老子把你当成一块软泥,随意搓圆搓扁,你又能如何? 当然林义远并不抗拒,甚至还有些享受,他看得出何三刀对自己的喜爱,当然这种喜爱是有代价的,而对于林义远来说,他并没有选择。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挪开石盆,从底下挖出一个布包,拿出五十枚铜板,林义远去到镇长家后厨,找熟人要了一边排骨和些许香菇,用油纸分别包好,去到镇北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整理好御寒大衣,把绷带藏在下面,这才轻轻敲门,慈祥的中年妇人挺着大肚子,艰难地推开门,看见来人以后露出温和笑容,让林义远心里一暖。 “义娘,我来看您了。” “来便来,带礼物做什么?” 那妇人叫王婉,镇里唯一读书识字的文化人,也是镇里最优秀猎人的妻子,在林义远八岁时接手抚养工作,每当林义远在雪原里摸爬滚打受了伤,都是王婉亲自擦洗上药,缝补衣服。 夫妻两人一人教会林义远猎人本事,一人细心照顾林义远,称之为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义娘,我得了本破书,您帮我看看,说说里面到底什么意思。” 林义远拎着排骨走到厨房案板前,几刀把排骨砍成碎块,又从门廊处拿几只鸡爪,丢进锅里煮开,耐心地去掉血水。 等到香菇在清水里泡发了,便把所有材料都倒进锅里,放在炉灶上慢火煨汤。 “义娘,我从那吝啬抠门的镇长家偷来几枚香菇,珍贵着呢,从中原运来的,你可要好好吃滋补身子,也算为肚里孩儿添点营养,千万别留给义父。” 林义远炫耀地说道,仿佛学堂里等着老师夸奖的孩子,高昂起头。 王婉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我肚里孩儿是孩儿,难道你便不是我孩儿了?既然香菇珍贵,等晚上排骨汤熬好,你来我家陪我一起吃便是了,大晚上屋里只有我一人,也怪冷清的。” 林义远愣了愣,连忙往墙壁看去,摆放武器的大架子上空了几处,一柄楠木长弓以及一柄精钢大刀消失不见,只剩下孤零零一柄较为纤细的护身腰刀。 他吃了一惊,这大雪寒天,山里猛兽都躲起来冬眠,寻常打猎又何必用上精钢大刀? “义父他去哪了?” 王婉语气中透出一丝纳闷。“你不知道吗?今天中午时夫君便出门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镇外百里发现一群野鹿,想要猎一头为我补补身体,我以为他把你一并带去了。” 真是越老越像小孩,没个正行,林义远心里暗骂道。 义娘有身孕,还远赴百里猎鹿,万一出意外怎么办?岂不是让义娘一辈子守寡? 他想到自己身世,心里一黯,决定转换话题,便拎了张小板凳去到义娘身边坐下。 “义娘,这破书里面到底说什么?” “哪里是什么破书,是珍贵的练气功决!”王婉拿起筷子一敲林义远伸出的手,呵斥道:“洗干净手再碰,油腻腻的!” 王婉是大户人家闺女,家道中落,父亲欠了别人一屁股债,举家逃离到雪林镇,嫁给丈夫白义心以后,大小姐脾气收敛不少,但爱读书的习惯却一直保持下来。 越是贵重的书籍,就越当成宝贝。 从义娘这副护犊子状态判断,林义远便觉得这本书是珍品,心里反倒高兴,连忙跑到门外糊两把白雪,反身在小板凳上坐定。 义娘开始摇头晃脑地念叨。 “天地元气浩荡,分为五行金木水火土,这火元暴躁难以驾驭,凝于丹田左冲右突,定不可以强行镇压,需要温柔牵引。。。” 林义远翻翻白眼。“义娘,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人话?” “没点耐心!”王婉一瞪林义远。“以前我让你读书识字,将来去中原当官,你非不肯,偏要学打猎,你看看,到头来还不是得求我?” “那又如何?求义娘我开心!”林义远厚着脸皮说道。 “没脸没皮!和你义父一模一样!”王婉语气责怪,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轻抚挺起的大肚子。 “听好了,这本书叫御火诀,书里讲最基础的火系元气修炼法诀,运气方式在书页间用小人图描绘出来,里面的注解我详细和你说。。。” 小屋里一人仔细说,一人认真听,随着日渐西落,翻开的书页也到了最后一页,而排骨汤的香味也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 天色入夜,林义远等到义娘吃喝完毕,把洗碗杂活清理完毕,又给了十枚铜板隔壁家老妇人,拜托对方照顾义娘以后,这才回到家中。 轻轻掩上门,盘腿在地上坐定,双手放在腿上捏决。 他不识字,自然也不懂得书中字句意思,幸好记忆力不错,便把背诵下来的全文翻来覆去朗诵,一遍又一遍,等念到第十遍时候,右肩创口处的石头突然涌出一股暖流,散于周身经脉,逐渐交汇到腹中丹田内。 缓缓闭上眼睛时,一片漆黑中,有晶亮光芒升起。 宛若夜色星河般绚烂。 初时如星星般闪耀,环绕密布,但随着林义远不断念诀,那些星辰开始闪烁异样光彩,分别为五行五色,金为紫,木为青,水为蓝,火为红,土为黄。 雪原中天寒地冻,覆盖积雪,蓝色星辰自然众多,呈包围状,林义远便耐心地在黑暗中寻找,找到黯淡无光的红色星点,心念一动把它抓过来,嗖的吸入体内。 随着不断凝聚,周身开始涌起一股暖流,丹田变得滚烫。 只见林义远周身涌动渺渺白烟,房间温度转瞬上升好几度,渺渺白烟飘到屋檐,竟然把屋檐上的积雪缓缓融化! 隐隐有赤红火光闪耀。 天外奇相骤显,是御元者入门的征兆,但此刻林义远状况却显得不妙,额头渗出豆粒般的汗珠,紧紧皱起眉头,全身颤抖,仿佛经受巨大痛苦一般。 这时候,房门格拉一声被推开,那位官家大小姐探头探脑一看,发现林义远正盘腿运功,轻抒一口气,蹑手蹑脚走进屋里。 她手上拿着一个包装好的小布囊,从哐啷发响的声音听来,是白花花的银两响。她把小布囊放在书桌正中,又放下一封字迹清秀的感谢信,正要退出去的时候,看见林义远状态,顿时眉头一皱,好看的脸蛋露出犹豫表情。 这无礼的乡下傻小子居然走火入魔了。 她是文宣丞相最小的孙女儿,自幼不喜欢诗文经略,只喜欢御元练武,那文宣丞相把她当成宝贝,眼看宝贝孙女儿困在初修境无法突破,便让何三刀陪她不远万里去到雪原,出塞寻访名师。 路上骤然遇袭,恰好被林义远搭救,她当然感激,可又想到林义远骂她一声蠢货,心里也恼怒,毕竟在京城里,哪怕王公贵族也要让她三分,谁敢出言不逊? 她本不想帮助,但又转念一想,何三刀要收这愚笨小子为徒弟,何三刀是谁?府里爷爷身边的护卫,这愚笨小子将来也要进入府里成为下人,指不定成为自己的护卫。 说起来帮帮自己人也没什么不好嘛,她如是想。 于是,她便在林义远背后坐下,伸出双掌抵在林义远后背,缓缓运功度入一丝水元气。 于此刻林义远而言,仿佛天降甘露。 原本他吸纳不少火元力,已经开拓了丹田经脉,可以就此收手,但少年人贪心,也不懂功决语句意思,下意识认为天地元气越多越好,就和银两一样,用不上便存起来。 大错特错。 御元者丹田像一个水壶,有一定量,随着修行缓缓拓宽增加,而林义远刚刚入门,丹田储量自然不多,强行吸收火元气,就像往水壶不断灌水,火元气溢洒出来弥漫于周身经脉,又掌控不住,便开始横冲直撞,周身涌来剧痛。 也幸好,那官家大小姐度入的水元气救了他一命。 水克火,这里又是雪原,水元气极为旺盛,仿佛往沸腾的开水倒入冰凉的雪水,周身剧痛开始缓解,身侧蒸腾出大量白烟,很快笼罩住小屋,使得屋里白茫茫一片。 随着一呼一吸间,林义远逐渐跟上对方节奏,照着节奏开始运行火元气,一水一火两种元气游荡于周身,仿佛两条互相照应的鱼儿盘旋交汇,在经脉中运行三个周天,这才把暴躁溢出的火元气完全融化。 “呼。。。。” 林义远散去功决,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官家女孩,发现对方晶亮的大眼睛也瞪着他,正要道谢时,无意间往下一瞟,顿时涨红了脸。 原来两人在房间里运功,水火交融,蒸腾起水雾打湿了衣裳,使得大小姐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前凸后翘的苗条身材,林义远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风景? 只能咽下口唾沫,扭开头去,跑到衣架边上拎起风雪大衣,回身想要为官家大小姐披上时,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 “谢谢。”他只能低声嘟囔一句。 第四章.师傅演武 第二天一大早,林义远去到镇长家宅院前。 原本眉眼间充斥着不耐烦的管家老头消失了,镇长老爷穿着厚皮衣,亲自蹲在院门前一张小板凳上,可怜兮兮地烤火盆,不时搓两下手,拢起收在宽大的袖子下。 至于镇长两位夫人,那位人老珠黄的原配与年轻貌美的小妾也坐在墙角,正语气尖酸地互怼,镇长老爷不耐烦了,低声便骂道: “吵吵啥?要是惊扰了大小姐,把你两全赶出去!” 林义远暗自偷笑,当然镇长老爷也不是啥坏人,只是平时威风惯了,突然夹起尾巴当个看门下人,倒也好笑。 “镇长大人。” 林义远微微点头行礼,走到府前敲门,在三人错愕目光中,被护卫迎进门去。 那护卫手里抓着一大袋蜜饯,顺手掏了一把放进林义远手里。 “还别说,这些乡下土财主真阔绰,老子一个月十五两俸禄,都不舍得买这些细嘴零食。” 林义远信手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口舌生津,甜香不绝,想着带回去给义娘,便包好收起在怀里。 那护卫愣了愣,索性把整袋蜜饯也放进去,顺手拍了拍。“没事,尽管拿!都是自己人客气啥,后厨多得很!” 林义远不禁苦笑,这些护卫似乎都把他当成自己人,看来何三刀所言非虚,几天后确实要离开雪林镇。 必须和义娘义父好好告别。 穿过前院中庭,那护卫推开后院大门,只看见一大汉手持大刀站定在庭院中间,正闭目养神,赫然是何三刀。 林义远想要喊他,被护卫制止了,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只见何三刀缓缓举起手,这刹那气势变了。 原本紧贴在身侧的黑衣长袍无风自动,仿佛被劲风卷携猎猎作响,渺渺元气渗出,化为红色淡烟环绕周身,使得庭院骤然温度升高,像待在滚烫火炉边上,让人难以忍受。 他右手持刀,平举在身前,伸出左手凝指,在刀背轻轻一划,便有明亮火焰在长刀冒出,化为一柄火焰长刀。 提刀起舞! 何三刀往前连踏三步,信手挥舞长刀,或砍或劈,招式间蕴含沛然气势,每下都是一声炸响,随着招式越使越快,林义远逐渐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满地洒下的银光以及连成一片的火环。 到了最后,那何三刀突然一收招式,举刀在身前,快若闪电往前一记竖劈,那刀上火焰仿佛化为一条火龙,龙头从盛放的火光中冒出来,逐渐由明亮的红色变为凝练的浓稠血色,脱离长刀往庭院墙壁席卷而去。 只是在最后瞬间,在摇曳的龙尾即将脱离的时候,那火龙却开始膨胀,仿佛胡吃海喝变成一条胖龙,接着便砰地炸开,化为火海把庭院烧的焦黑一片。 “呸!又失败了!”何三刀愤怒地丢下长刀,骂骂咧咧的。 那护卫一拍林义远脑袋,他顿时醒悟,小跑冲进院子捡起长刀,恭敬递到何三刀面前,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随便选几叠高帽送上去。 “大人威武!这刀法刚劲!敌人尽皆退散!” “你懂个屁!”何三刀满脸不悦,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林义远心里便咯噔一声。 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那官家大小姐陷入瓶颈,何三刀也一样,卡在入室境巅峰无法动弹,距离稠炼境只差一步之遥,明明能够凝练出血色的浓稠火焰,可就是无法维持。 已经推开半扇门,能够看见门后风景,却始终进不去,就像好酒好菜端到桌上,香味诱人却不能品尝,何三刀如何能不着急? “找我干嘛?”他没好气地问道。 不过话刚脱口而出,何三刀便明白林义远来找他有什么事情,此刻依然有微弱火苗在院里燃烧,气温极高,连刚才趴在院里歇息的猎犬都耐不住跑出门去,而林义远却面色如常。 这是功决练成的迹象,有火元气护体,耐高温自然远胜常人。 “那功决我练成了,不过,似乎和大人的不一样。”林义远犹豫地说道。 哪里是不一样能够形容? 今天早晨林义远照着书上法门运功,感觉周身涌动暖暖的气流,仿佛一只小老鼠到处乱窜,他试着耐心引导,也想学那位射箭师那样把元气附着在羽箭上,可他憋了半天,就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难不成何三刀诳我,找了本差劲功决随意打发?林义远如是想。 何三刀行走江湖多年,一看林义远模样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又好气又好笑。 他今年四十出头,迈入老年不过转眼间的事,再加上没有婚配膝下无子,路过雪林村看见林义远天生神力,又有天赋,想着把一身本事传下去,也没有藏着掖着打算,没想到林义远反倒处处怀疑。 嗨,小村里的孩子就是没见识,怕吃亏。 何三刀摇摇头,开口骂道:“愚蠢货!要是你练一天半月就能达到我这般境界,天下有谁人比得上你?我虽然不是天资聪慧之辈,数十年来却从未偷懒,一直勤于练习,难道这些年我活到狗身上去了?” 院子里响起低低的哄笑声, 这些护卫在进入文宣丞相府前,原本就是蜘蛛秘卫,是何三刀旧部,上司平时的生活都看在眼里,天天晚上与同僚喝酒吹牛,早晨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哪有时间练武? 没想到在徒弟面前,倒吹起牛来了。 “你们笑个屁!要是你们也勤于练武,每日坚持运功,早就成为御元者,又何必当个小小的看门护卫?” 何三刀骂骂咧咧的,但那些部下也不害怕,依然笑个不停,甚至还有胆大的年轻护卫喊道:“何大哥,你练功如此勤快,为何大半辈子仍然是秘卫左都头,当不上总督头?” “滚滚滚!”何三刀提起大刀作势要砸过去,一众护卫作鸟兽散,院子才清净些许。 他便正色说道:“练功和人生一样,讲究一步一个脚印,最忌讳刚学会走路便想跑,只会伤害身体,严重的情况便是走火入魔,丹田尽毁。” 林义远想起昨晚火元气失控的情况,心下凛然,连忙点点头附和。 何三刀又说道:“我让你学御火诀,是火元气的入门功决,意在拓实基础,无论是王公贵族或者农家小子都一样,都练这本。。。你要是不信,以后去打听打听,自然知道我没骗你。” 林义远刚想辩解两句,何三刀却竖起手掌制止,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怎么想,我不在意。。。文宣丞相对我有救命之恩,前天若不是因为你舍命相救,要是大小姐在我眼皮底下死掉,我又如何有脸面回去见文宣丞相?” “除了以死报恩,别无他法。” 何三刀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嘴角咧开在微笑着,似乎在追忆过往的美好岁月,只是那双眼眸却冷冽犀利,似乎在向所有人宣誓,如果有人胆敢触碰我所珍视的美好,只能化身为修罗通通杀光! “那么你呢?你也有视为珍宝般,绝不让人践踏的底线吗?”何三刀朝林义远伸出手,郑重地问道。 林义远想到义父义娘,不自觉露出微笑,点点头。 两只手握在一起。 这刹那何三刀面色剧变,像看见天底下最滑稽的东西。 “蠢货!” “为什么你体内蕴含着水元气?而且还深深扎归入丹田里,与火元气共存?寻常御元者一生专研一系功法,都很难做到学有所成,你还想着同修两门功法?而且还是完全相克的功法?” “你有毛病吗?” 说到最后,何三刀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找到个好苗子,净搞些胡闹事情,不让人省心。 “是哪个蠢货教你的?我现在去臭骂他一顿!”何三刀嚷嚷道。 林义远皱起眉头,寻思了半晌,似乎只有昨晚时碰见的官家大小姐? “是您家大小姐。” 何三刀面色一僵,这才想起大小姐修行水系功法,抖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骂嘛,隔着一条回廊就是大小姐房间,他又害怕被听见,要是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指不定想出什么法子捉弄他。 何三刀只能无奈苦笑。“既然是大小姐吩咐,想必此中自有深意,大小姐神机妙算,非我能及啊!” 舔,就硬舔! 看着这个没骨气的便宜师傅,林义远满脸鄙夷。 第五章.与大小姐外出狩猎 回到家里,林义远显得有些迷茫。 按照平时的日程,现在应该启程前往雪原,找个雪坑一蹲,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 可到了现在,没几天就要启程离开雪林镇,家里食物又充足,去义娘家里还能蹭饭吃,再去雪原受寒不划算。 离开镇长府之前,何三刀给了一本刀法小人书,林义远寻思要不随便练练,可他没有刀,想闷头躺倒睡一觉歇息,又觉得过于懒散,内心陷入剧烈挣扎。 格拉一声,门再次被推开,那位官家大小姐走进来,娴熟地找了张凳子坐下,倒杯热水,撒几颗茶叶,捧起抿一口,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 ??? 林义远满脑子问号,这里是我家,这位奇怪的大小姐在干嘛呢? “我叫文潇玉。”大小姐高昂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天鹅。“难道我冒犯你了吗?在以前,家里下人把我请到家中做客,是一种光荣。” 林义远没有生气。 虽然他救下文潇玉性命,但大小姐回赠三十两银子,那便是抵消了。 在雪林镇这种乡下地方,三十两银子等同于猎杀一头雪豹,而猎杀一头雪豹,是要赌上性命的。 再加上昨晚的运功帮助,算起来林义远还倒欠文潇玉一个人情。 “您有什么吩咐吗?”林义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他心里,镇长老爷就是雪林镇的大人物,平日如此威风凛凛的大人物,却沦落到为文潇玉看大门,林义远自然不敢得罪。 “我想吃点好东西。” 文潇玉往挂在墙上的猎弓瞟一眼,心里充满好奇。 用弓箭狩猎的风气,在京城权贵子弟之间盛行,每到踏青时节,年轻男子就会吆喝招呼几名好友,骑上一匹快马去到猎场,拉弓狩猎,并炫耀获得的猎物。 文潇玉性格活泼,往时也没少跟着大哥去游玩,见过各路好汉,也见识到好汉手里的强弓,可是和林义远使用的这一柄比起来,就像玩具一样纤细。 弓身就有一米长,黑不溜秋的,有弧度的弓身像起伏的山丘,因为经常保养的关系,油光发亮,至于弓弦则非常粗壮,由不知出处的动物长筋制成,绷得紧紧的。 文潇玉走过去,试探地扯了扯,惊讶地发现弓弦纹丝不动,她可是练武之人,怎可能完全拉不动?这蠢小子到底力气有多大,才能用双臂之力使用自如? “你拉得动吗?”她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呀。”林义远接过长弓,也不见怎么用力,轻松拉开满弦,放开手的时候弓弦复位,砰地一声炸响。 看见文潇玉满脸惊讶,他反倒疑惑起来,他知道自己力气很大,包括义父都比不上,可是镇长老爷常说中原高人众多,一拳之威开山裂石者大有人在,拉开硬弓有什么稀罕的? 林义远并不知道,包括义父白义心也没有说,他使用的是三石弓,折合便是三百多斤拉力,放在军中也只有壮年将领才能使用。 而且他单纯使用双臂力量,要是加上元气,威力还能继续往上增加。 文潇玉开始理解何三刀用意,用刀者大多招式大开大合,一招击出势若惊雷,不留余力,如果臂力不足招式少些威力,让敌人有反击机会,便会被迫由攻转守,陷入劣势。 而林义远天生神力,即便没有元气附身,一刀下去大多数御元者极难抵挡,若是刀剑相交,指不定会虎口具裂兵器脱手而出,还怎么继续战斗? 果然是好苗子。 文潇玉上下打量林义远两眼,突兀地说道:“我想吃点好东西,你陪我去野外打猎吧。” ...... 行走在雪原中,林义远凝望着身侧美人的侧脸,内心惴惴不安。 从离开雪林镇开始,文潇玉一声不吭,板起脸显得冷傲,而自从去到雪原,她开始在厚厚的积雪中蹦蹦跳跳,不时俯下身捧起一抹积雪洒落,甚至还搓个雪球砸在林义远身上,像个顽童般露出明朗笑容,咯咯咯发笑。 林义远倒是不懂白雪有啥好玩的,这东西一脚踩下去深深往下陷,还得费劲把腿拔出来,要是捧在手里融化了,雪水顺着手套流进衣服,一不小心还会感冒。 眼看文潇玉越跑越远,甚至有脱离林义远视线的迹象,他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小心翼翼地劝道: “大小姐,我们还是别走太远,雪原中还有刺客存在,谁知道躲在哪里?” “没关系,刘大哥已经去处理了,他很厉害。”文潇玉满不在乎地说道。 说起来,林义远记得车队一行有两位黑衣大汉,可是镇长府内只见到何三刀一人,想来另一人就是那位刘大哥,正深入雪原追杀刺客,可是雪原苍白一片,环境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迷路,外乡人真能追踪到目标吗? “哦!那里有一只野兔,大小姐请退开。” 林义远眼尖地瞟见一抹灰影,灵巧地穿梭在雪原上,他当即抽出长弓,把羽箭扣在弓弦上,拉开一半弓弦。 在几十步距离内,如果傻乎乎地拉开满弓,羽箭会撕裂野兔毛皮,像被重锤撵过一样血肉模糊。 林义远不想大小姐发出一声尖叫远远逃开,从此流露出看见怪物一样的眼神。 松开弓弦,羽箭化为一道白线,笔直地朝前方激射,噌地贯入一颗松树树干底部,把可怜的野兔射了个对穿。 “大小姐请稍等,我为您把野兔拿来。” 他听说城里女人大多娇气,见不得血肉模糊的东西,便想先行一步处理好野兔,没想到文潇玉却欢呼一声往前跑,速度奇快他竟然追不上。 “哈哈哈!这只野兔好肥美!可惜被射穿了,要不然剥下毛皮还能做一张小手帕。” 文潇玉拔出羽箭,拎起野兔尸体摇晃几下,鲜血顺着手套往下滴落,染红了身下雪原,但她完全没有害怕,反而露出喜悦笑脸。 这位大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和镇长家娇贵的小妾相比,简直像女武神般豪爽。 林义远不禁微笑起来,阳光洒落在女孩美艳的侧脸上,像镀上一层金光闪闪的胭脂,既有几分柔美,也有几分英气,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又与众不同的女孩,如果让他余生都守护在文潇玉身边,在此刻他也觉得愿意。 蓦然地,他眼尖地瞟见远方一抹白影,居然是一只雪豹!身上的浅灰纹路覆盖上白雪,压低身形朝文潇玉缓缓摸去,距离不过十步之内,正张开血盆大口,两根长长的骨牙闪烁出寒光。 “快跑!” 林义远一声暴喝,快如闪电般抽出羽箭,拉弓如满月又蓦然松开。 此时雪豹已经腾跃到空中,文潇玉听见预警后回头看去,正好与雪豹面面相对,她被吓得浑身发抖,只感觉内心一片冰凉,所有勇气都陷入在雪豹那双冷冽的眼眸中消失不见。 利箭破空声响,在文潇玉耳边划过。 羽箭从雪豹张开的大嘴中穿透过去,下一刻,林义远撒手丢掉长弓,因为焦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雪豹落地前冲到文潇玉身边,一拳便朝雪豹脑袋砸去。 随着格拉的脆响声,他一拳把雪豹脑袋砸进雪地里,又是接连的乱拳,使出蛮力轮开双臂使劲往雪豹脑袋招呼。 他是雪原上的猎人,自然懂得这些在恶劣环境中生存的狩猎者生命力有多么坚韧,便毫无保留地不断挥拳,直到双拳传来剧痛,那雪豹一动不动时,这才松开拳头退开去。 鲜血溅得他满头满身,雪地里的豹子头血肉模糊,一片狼藉,他听见身边文潇玉倒抽冷气的声音,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太残暴了! 不过,文潇玉却没有管他,伸出手往雪豹脑袋抹摸去,在狼藉的血肉中翻找,竟然找出一枚翠玉戒指,套在一根断指上。 从断指的尺寸看,是男人的手指,手指内侧覆盖厚厚的老茧。 “这是刘大哥的戒指。”文潇玉咬紧牙关,艰难地说道,眼中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失败了。” 第六章.盟誓复仇 镇长府前厅,此时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都是雪林乡的猎人。 何三刀把身体缩成一团,斜躺在椅子里,脸上一片冰寒。 他抬头看一眼,鹅毛般的雪花簌簌飘落,很快把清晨时打扫过的石板覆盖厚厚一层积雪。 现在一行人已经陷入最困难的局面,刘平安是何三刀搭档,也是入室境御元者,入山追杀那位射箭的潜伏者,他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仅仅一天刘平安就被杀死。 说明敌人也是入室境,说不定还是稠炼境强者,拥有境界压制,要不然刘平安还能逃出去。 该怎么办? 何三刀烦恼地揉揉太阳穴,此处距离青夏国驻军极远,而且大雪封山,手下又都是没有元气的普通护卫,能否走出雪原都另说,万一敌人一直潜伏在雪林镇外,伺机猎杀,反倒会折损兵力。 必须亲自出手,把潜在危险抹杀。 他咳嗽一声,朝手下挥挥手,那年轻护卫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扔在地上哐啷发响。 “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我需要一位有经验的猎人随我进山,要是不够,我还能再加。” 堂下一众猎人议论纷纷,林义远冷眼打量,微微摇头。 山里猎人虽然穷,二十两影子就像天材地宝一样珍贵,但性命却是无价的,大家都是有经验的老猎人,谁会在大雪封山时闯入雪原,还要与御元者搏杀? 何三刀见了,又点两下手指,那年轻护卫便再扔出两个小布袋。 “还不够吗?加到六十两!”何三刀沉声喝道。 议论声变得更大了,猎人们互相对视,面面相觑,最终一位年纪较大的老猎人走出来,朝堂上何三刀拱拱手。 “大人,并非我们不愿意为青夏国付出,要是关外胡人冲杀进来,我第一个提刀上去!可是。。。现在封山大雪环境复杂,还要与神仙人物战斗,我们都是有老有小的普通人,热血虽在,但家人不能弃啊!” 一众猎人纷纷附和,眼看何三刀脸色越怒,议论声逐渐变低,那镇长有见识,知道文宣丞相在青夏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害怕何三刀迁怒众人大开杀戒,连忙走出来,吆喝一声便跪下,脑袋用力在雪地上磕了三下。 “大人,并非他们不识大体,蝼蚁尚且偷生,只是他们有老有小,必须顾虑啊!” “刘大人临行前把雪林镇最好的猎人带走,现在呢?就连尸骨都找不到,那寡母现在还有身孕,孤苦一人可怜着呢!您别生气,就让我劝劝他们,实在不行,卑下随你去!” 林义远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响。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义父进山猎杀潜伏者去了,难怪要把铸铁大刀带走。 这蠢货!为了几十辆银子,要是出了意外,让孤儿寡母可怜地活在世上,那孩儿岂不是像自己一样,生下来就没有爹? 此刻林义远的脑袋一片混沌,想起自己身世,又想到义父义娘对自己的恩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浑浑噩噩地走出前厅。 堂上何三刀紧盯着林义远,表情阴沉,那年轻护卫想要追出去,何三刀却喝止了他,微微摇头。 若是武者无勇,与人搏杀不过是送死罢了。 ...... 林义远混混沌沌的,脑袋一片空白,凭潜意识驱动一直往前走,忽然听见一阵哭泣声,抬起头一看,发现自己无意间去到义父家前。 义娘王婉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正呆坐在门前,一动不动凝望前方,眼中滑落两行泪,那邻居老妇人劝不动,只能抱出一张大毯子,吩咐孙儿一起抬高,挡住漫天飞雪。 他连忙躲进暗巷里,凝望义娘的脸,可视线总是不自觉往下移,去到义娘挺起的大肚子上面。 他的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内心彷徨,想要凑到义娘身边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害怕义娘会责怪他,责问他为什么当时不在义父身边? 到了最后,林义远只能躲在暗巷里,搂住脑袋暗自哭泣,义父义娘对他恩重如山,到了关键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漫天的鹅毛飞雪,他双膝一软盖在地上,朝义娘方向连磕三个响头,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灰蒙蒙的天际,蓦然一个念头涌上来。 也许义父还没死! 大雪封山,如果没有猎人带路,外乡人几乎不可能出山,哪怕是御元者也一样,义父白义心喜欢穿野兽毛皮衣,又挎着大弓,那潜伏者一看就能知道身份,说不定会留下义父一条命,让义父成为向导带路。 必须救出义父!不,必须杀掉那潜伏者,救出义父! 此刻林义远怒极了,眼眶逐渐变得血红,他大踏步朝王婉走去,跪下连磕三个响头,那王婉骤然看见义子,仿佛找回了七魂六魄,连忙搂在怀里。 “小远幸好还有你!失去夫君,我还有孩儿在,肚里孩儿还有哥哥!你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快随我到家里地窖,我要把你藏起来!” 此时王婉已经失了神,说话乱七八糟,不断抚摸肚子,另一只手紧紧牵住林义远,但他却挣脱开去,从怀里拿出文潇玉给的三十两银子,塞到邻居老夫人手里。 那老妇人吓了一跳,连连摇手拒绝。“小远,这钱我不能收!白猎人死了,你义娘后半生可怜孤苦,还是留给你义娘罢!” 林义远稍稍用力,把布囊强行塞进老妇人手里。 “义父还没死!”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表情狰狞双眼赤红,宛如魔神般,老妇人不敢与他对视,连忙扭过头去,吓得浑身发抖。 “三十两银子,一半给你,剩下给我义娘,孤儿寡母身藏银两,指不定有坏人前来争抢,这钱便是给你与你儿充当保护钱。。。可要是你贪墨钱财,若我进山后侥幸不死,回来以后我定然。。。” “是是是,我不敢。”老户人吓了一跳,拉着孙儿连连道谢,又把媳妇从房里喊出来,一起把王婉抱回自己屋里,喂汤喂水亲自服侍。 林义远深吸一口气。 既然已经交代好后事,他便没有顾虑,走进义娘家里,从墙壁上拿起那柄护身长刀。 刀鞘漆黑如长夜,他蹭的抽出,一抹寒芒在屋里流转,冷冽渗人,林义远往光滑如镜的刀身看一眼,看见自己那双充满冰寒杀意的眼眸,一挥长刀抹在手掌上,冉冉鲜血流出,便沾起在两侧脸颊各划三道血痕。 此为雪林镇猎人习俗,若有猛兽入镇杀人,遁入雪原,其子嗣便以血抹脸,向这片大雪山起誓。 若无法报仇,永葬雪山之内! ...... 此时的镇长府前厅,何三刀面色阴郁,看着面前一众猎人畏畏缩缩,早已经在心里把这些怂货骂了个遍。 可他又无可奈何,毕竟雪原没有向导走不动路。 而且文宣丞相素来有仁义名声,要是何三刀在此处强迫众位猎人,消息传出去被拿住把柄,丞相在朝堂就会受到指责。 不能再生事端。 心里烦躁,何三刀忍不住往地面啐口唾沫,正要起身大骂,却看见人群忽然分开一条路,原本议论纷纷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 林义远从大门处缓缓走来,步伐很稳,没有一丝动摇,经过猎人身边的时候,一众猎人轮番走上来,握拳轻轻往他胸膛一拍,也抽出羽箭往手掌一抹,便把染血的羽箭塞进空空的箭袋里。 等到一圈走下来,林义远的箭袋塞得满当当的,他径直走到镇长面前,那镇长便点点头,眼中渗出一抹泪花,附耳低声。 “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枚铜板,也会掰开一半留给你义娘,不会让我的子民饿着,要是有人敢欺负孤儿寡母,我便让全镇人把他腿打断,丢去雪原喂狼犬!” 镇长也咬破手指,摁在林义远额头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印记,接着便面朝何三刀重新跪倒,把胸腔里面的豪气全吐出来,扬声道: “禀告大人,此人便是我雪林镇最好的猎人!” 只见林义远伸出手握拳,重重地拍在胸膛上!砰的一声闷响! “大人,我随你去!” 何三刀与高昂起头,俯视着这个便宜徒弟,微微点头露出笑容,到了最后压抑不住心中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这雪乡中也有你所珍视的人物,看来你也是有情有义之人,若是把后背托付,即便死去也不悔。 这徒弟值了! 第七章.登白林山 大雪从天飘落,整片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灰暗的云朵遮蔽住太阳,也为这片雪原染上一层灰白。 实在太冷了,林义远忍不住搓搓手,厚实的毛皮裹在身上像一层破布,无法抵御刺骨的寒冷,他只能拿出一袋烈酒抿一口,再塞回到胸前贴身藏好。 他拍拍身旁的何三刀,往远方一指,大声嚷嚷道: “雪原是一片倾斜往上,地势渐高的丘陵!两侧的白林山像一个大罩子把雪原围起来!如果我们要正面搜索,那就从雪原走!如果想要埋伏偷袭,那就从白林山绕远路,去到他们后方!” 那潜伏者会藏在哪里,林义远猜得到。 因为大雪封山,天寒地冻,为了御寒需要补充热量,只有在雪原才能找到躲在窝里的野兽,而白林山上只有一片死寂,潜伏者绝不会上山。 好处是,林义远两人携带了大量干粮,几天内无需担忧。 不过,如果两人决定从白林山走,那将会是一场挑战意志力与生命力极限的旅途,越往高山走温度越低,空气越稀薄,而且茫茫白雪覆盖在脚底,要是不小心踩空了,很可能从千多米高度直接滚下,一命呜呼。 “走白林山!” 何三刀的选择在林义远预料之内,两人都是修行火元气的武者,御寒能力本就比常人更强,而且敌人实力未知,还拥有精准的射箭能力,要是躲在某个雪丘后居高临下一箭射来,极难察觉。 ...... 从雪林镇往北走,从倾斜的白林山山脚爬上去,初时坡度较平缓,厚厚的积雪覆盖直没入到腰部。 两人一直走了几小时,天色逐渐入夜的时候,面前出现一道陡峭的石壁。 林义远抬头看去,岩壁高耸大概百多米,沿途有凸起碎石,再加上天寒地冻,山上冷风呜呜地吹,他便想在石壁后对付一晚,也能用石壁挡风。 “我不同意。”何三刀摇摇头,从行囊里拿出一柄**,拆卸弩箭并换上一根造型奇特的钩锁,绳索极长缠绕在手臂上一层层。 “我们没时间。。。天寒地冻,对我们而言情况恶劣,可是对敌人也一样,他为了猎杀大小姐而来,若我们放纵他流窜在雪原中,等到大雪天散去,他往这茫茫雪原随便一钻,我们怎可能能找到?” “我们只能连夜行动,趁他被困在某一处洞穴内的时候,伺机斩杀!否则有一条毒蛇潜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袭击,又如何能让大大小姐安心?” 何三刀往石壁顶端射出钩锁,拉扯两下确认钩锁固定住以后,突然伸手托住林义远腋下,纵身一跃在石壁上奔跑。 那石壁中段数十米光滑如镜,他便用力一蹬,身体竟然扶摇而起,沿着石壁爬升往上,接连几次蹬跃以后,顺利去到岩壁顶端。 “稍加练习以后,你也能做到,而且你臂力强悍,借力在石头上攀爬,能够比我做得更好。”何三刀淡淡地说道。 林义远站在石壁边缘往下看一眼,底下灰蒙蒙一片,原本想要歇息的平台已经融入夜色,变得看不清楚。 他不禁摇头苦笑,单纯以人力腾跃百多米距离,真是自己能做到吗? 看见林义远不信,何三刀撇撇嘴,也不多解释,迈步往前走的同时,淡淡说道: “御元者与普通武者最大不同,便是元气掌控,你要时刻运行元气,环绕于周身经脉,既能淬炼身体,也能在需要用的时候快速调用。。。看着我。” 何三刀伸腿往雪地一蹬,也不见有多余动作,只见到淡淡的红色烟雾渗出,身形往前方荡去,柔软的雪地在他身下像一面光滑的平地,连连轻点便滑出几十米距离。 好怪异!这就是轻功吗?林义远不禁心里火热。 “这招你暂时学不了。”何三刀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到林义远心里,让他沮丧。 何三刀又补充道:“对于你而言,最大的问题是修行时间太短,丹田内元气不足,只能在关键时刻运用,比如生死搏杀时,挥出一刀力量突然暴增,敌人一时不查便会着了道。” 何三刀又抽出佩刀,用左手在右臂上比划,耐心教授元气该怎么运用,沿着哪条脉络能够达到怎样的效果,到了最后把长刀塞进林义远手里。 “你试试吧。” 林义远举起长刀,试着调用丹田内元气,原本像只小老鼠到处乱窜的火元气,此刻服服帖帖地顺着经脉汇入右臂,直到手掌。 他便往前挥出一记竖劈。 右手手掌涌出一股暖流,长刀劈下竟然发出一声爆鸣,炽热的气流席卷在刀锋两旁,汇聚成刀气分开茫茫白雪,竟然划出一道深深的雪坑。 “好大的威力!”林义远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何三刀也吓了一跳。 御元者每个境界都有特殊状态,比如入室境能够吸纳元气入丹田,并调用附在身体各处。 初修境能够控制元气外放,附着于身外物,达到多种妙用。 而稠炼境更为不凡,能够提炼精纯元力,使得招式武技更有威力,比如何三刀修行淬火功,能够把火焰凝聚为深色的赤练之火,增幅温度同时,也能把火焰转化为液态流体,塑形控制。 而林义远刚入初修境,按道理只能做到用元气增幅力量,可是这一刀劈下来,竟然能刀气外放,把雪原都劈开一条凹坑。 这天赋能力超凡,何三刀都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小子是某个边疆大将的子嗣,要不然如何能天生神力,又有极强的元气掌控天赋? “继续赶路吧。” 犹豫一会,何三刀本想要夸奖他,但最后还是忍下来,年轻人性格不沉稳,说多了容易骄傲,而且在即将生死搏杀的局面下,多说了反倒会分心。 要是能够侥幸活下来,去塞外的路上,何三刀有充足的时间把一身武艺与江湖感悟都教给林义远,此时不着急。 ...... 接连两天,林义远与何三刀都挣扎地往前行。 随着海拔渐高,空气变得稀薄,原本精神奕奕的何三刀也紧紧闭起嘴巴,呼吸变得粗重,胸腔仿佛着火一样,吭哧吭哧地吐气。 林义远更惨了,他连续两夜没睡,再加上修行时日尚浅,身子骨还没有受到充足锻炼,连翻跋涉下来疲累不堪,身体仿佛灌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双脚都深深往下陷,只能麻木地抬起再落下。 要不是因为对于义父的挂念让他强行坚持下来,他甚至都害怕,只要闭上眼睛身体就会飘然坠落,被白雪掩埋永葬在白林山上。 “再坚持一会。”他不断对自己重复道。 “小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何三刀突然停下脚步。 林义远没有回答,突然停下脚步让他的呼吸变得紊乱,开始剧烈咳嗽,竟然吐出一抹血丝,很快冻成冰渣被白雪覆盖。 “按照大雪落下的程度,无论任何东西,最终会被大雪覆盖,使得天地回到白茫茫一片,可是,我却在这片雪原中看见一抹嫣红,到底是错觉,还是敌人就在前方?” 林义远站在山巅俯瞰下去,顺着有坡度的雪山,在半山腰位置的雪原中,燃起一蓬微微摇曳的火光,那里似乎是一处山洞,洞口处撑起几根树干,上面串着几块风干的肉片与野兽毛皮。 围在火光旁边的,似乎是两个人影。 喜悦从林义远心里涌出来,他咧开嘴毫不掩饰地大笑着,笑声悠然传出去,最终被呜呜地风雪声所掩盖。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里便是一片冰寒。 狩猎开始了!从现在这瞬间开始,林义远两人才是猎人! 第八章.秘事 在山洞中,白义心与一位穿雪貂衣的中年汉子面对面坐定。 白义心是雪林镇当地人,有典型的雪林人相貌,鼻梁笔挺,薄薄的嘴唇总是微微抿起,长乱卷发披散在额头上,与下颚浓密的胡须连成一圈,一双眼炯炯有神。 因为年轻时曾经去边塞当兵的关系,身子骨比一般猎人更健壮,像只巨熊般厚实。 他动动身体,伸出双手探向火堆,双手间发出当啷发响的镣铐碰撞声,右手食指与拇指消失不见,缠上厚厚的绷带。 两根手指没了,又如何能拉弓? 当白义心有所动作,那中年汉子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白衣心憨厚的笑容,中年汉子便不屑地轻哼一声,从一旁拿起枯枝扔进火堆,黯淡的火苗变得盛放起来。 “大雪天什么时候停下?”中年汉子问道。 白义心摇摇头。“这是上天做出的决定,我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知道?” “你倒是洒脱。” 那中年汉子此刻状态稍显憔悴,斯文清秀的脸上一片苍白,甚至还反常地透出一股紫青色,双臂蜷缩抱紧身上的雪貂衣,不停地发抖。 如果忽视一旁摆着的人高的硬弓,单纯从相貌看,中年汉子甚至像私塾里准备进京赶考的病弱书生。 “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白义心试探地问道,看见中年汉子目光如电瞪来一眼,还以爽朗一笑。 “年轻时当兵,我悟出一个道理,这人活着啊,要么务农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要么去到战场上,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要是我不幸死去,去地府见到阎王爷,它问我,是谁杀你?那我该如何回答?” 白衣汉子深深地看了白义心一眼,嘴角一撇。“楼阎,阎王楼的楼,阎王的阎。。。若你不幸死去,落到地府之中,可以托梦找你儿,告诉他是楼阎杀你!” “尽管来寻仇又何妨!” 楼阎身体晃了晃,捂住嘴巴剧烈咳嗽,抬起手时发现手掌沾满血丝,连忙往雪地一抹。 他是稠炼境初阶的练气师,几天前被刘平安偷袭,虽然最终斩下对方头颅,但刘平安却死战到最后一刻,诡秘的战斗手段带来巨大的麻烦。 淬毒的**,撒出来迎风散开的破气粉末,连环的爆炸**,包括在最后拼死一掌击在楼阎的胸膛处,让楼阎身受重伤,呼吸变得不畅。 “该死的蜘蛛秘卫。”楼阎低声骂道。 白义心眼睛微微眯起,他曾经离开雪林镇去到边疆,因为弓箭娴熟,倒也混上一个总旗校官的职位,手下管近百士兵,同僚间也有从京城来的士族子弟,对京城秘闻有所了解。 “蜘蛛秘卫,到底是什么?”白义心压低声音问道。 楼阎死死地盯着他。 “即便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不是么?”白义心哈哈大笑。 他想得通透,要是这片大雪不再落下,楼阎能够活动自如,就不再需要他,留他一条命还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如果这片大雪飘飘扬扬不见停,楼阎的身子骨逐渐撑不住,为了防止他偷袭,楼阎也不会放过他。 横竖都是死,白义心觉得无所谓了。 反正这一生活的也值了,只是可怜那孤儿寡母。 火堆响起噼里啪啦的灼烧声,洒出黯淡的黄光,洞外飞雪呜呜呜的不见停。 楼阎往雪原看一眼,叹声气,看见白义心脸上的洒脱,反倒有些羡慕,他原本是铁石心肠之人,对敌人绝不会手下留情,但此刻陷入虚弱,脑海中意识不清,竟然对身边的囚犯产生出一丝怜悯同情。 “也罢,让你知道又如何。” 楼阎摇摇头,火光照映在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蜘蛛秘卫,原本是青夏国开国皇帝所设下,那时候叫蜘蛛羽卫,上查百官下查万民,风头一时无两,总督头甚至与开国大将军齐名,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狠辣之人。” “可是在之后二十多年,出了一桩天大的丑闻,羽卫查明开国大将军之子欺压百姓,贪腐财产,甚至还有组建私兵造反的打算,陛下一时震怒,便把大将军之子连夜召回京城,一纸诏书斩了。” “大将军当时已经八十余岁,再加上年轻时征伐四方,频繁受伤,一口气提上来咽不下去,旧伤发作便死在书房里。他的部下自然大怒,纷纷找关系查明真相,最后却发现,原来是小人伪造证据陷害,那蜘蛛羽卫没查清楚,为了邀功便报上去,铸成大错。” “朝廷一片哗然,弹劾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向陛下案头,为了平息众怒,陛下只能撤掉总督头职位,勒令羽卫不得干涉朝政。” “可是羽卫众多,大多是善战武者,头目又都是御元者,藏起来未免过于浪费,陛下便把视线投向江湖,借着惩恶扬善的名头,明面上抓捕恶名远扬的御元者,实际上却偷偷清缴不肯归顺朝廷的御元者,并更名为蜘蛛秘卫。” “如今御元者纷纷藏玉山里,不肯露面,也有此中一部分原因。” 白义心微微眯起双眼,他对于京城秘事不感兴趣,却敏锐抓住楼阎话语中的漏洞。 楼阎竟然称呼青夏国皇帝为陛下! 如果楼阎是行走江湖的御元者,一定痛恨朝廷,怎会称呼皇帝为陛下?可是来到雪林镇的车队却是文宣丞相的部属,如此说来,难道楼阎是文宣丞相政敌所派来的刺客? 白义心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脸上表情却隐藏得很好,没有流露出异样,只是不停地往火堆中添柴,忽然听见雪原上传来几声鸟鸣,忽长忽短,在高空之上悠远传来。 他愣了愣。 “怎么了?”楼阎警觉地扭过头来。 “没什么,大概是天空上飞翔的苍鹰,饿得受不了。”他站起身来走出洞外,望天空瞭望一眼,空空如也,哪有老鹰的踪影? “呔!这些恶心的鸟儿,胆儿真怂,要是真能的有本事,就去找棕熊雪豹的麻烦,来这里算什么事?” 白义心对天空一指,破口大骂,接着用手指放在嘴边也发出几声唿哨,做出驱赶老鹰的姿态,便把晾在洞外的肉干和毛皮都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回洞里。 “大兄弟,这毛皮快干了,要不为你披上一件?” 楼阎微微摇头,面露犹豫,最后还是点点头,他凝望着白义心这张憨厚的脸,忍不住问道: “你真有带身孕的妻子在家中吗?” 白义心点点头。“对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刚成年的娃儿,是我义兄遗腹子,为人机灵聪明,也有力气,是天生的猎人。” 楼阎默默地叹声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暖意,忽然伸手一挥,匹练般的红芒延伸出去,把白义心双手间的镣铐斩断。 “等到大雪停下,你便离开吧,我不想再行杀戮。” “谢谢大人!”白义心心里感动,一躬到底,犹豫一会,索性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 “大人,对不住了。” 突然地,他把肩上毛皮往火堆砸去! 洞穴内瞬间变得漆黑一片,而在雪原外响起一声弓弦爆鸣! 第九章.何三刀拼死之威 洞里响起一声金铁交鸣声,羽箭射在铸铁大刀上,刮擦产生一溜火星,借着微光,白义心看见楼阎因为狂怒而挤成一团的脸,心里顿时一寒。 而下一刻,白义心感觉到后领一紧,身体便腾空的往洞外摔去。 一道白影冲进洞里,砍刀燃起熊熊火光,把山洞照得亮堂堂,何三刀环视一圈,把楼阎样貌看得清楚,也把楼阎手里的凝练元气尽收眼底,顿时皱起眉头。 那是修罗派的血炼功,杀戮越多,汲取他人鲜血越多,功法越强,看这浓稠血色,显然已经达到稠炼境,可是楼阎这张脸他却从未见过,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我不杀无名之人,你到底是谁?” 楼阎微微冷笑,甚至不屑于从地面站起来,嘴巴一瞥眼睛一抬,像老丈人打量乡下女婿般横竖看不惯,语气尖酸。 “何三刀,火焰刀刘焱老头的关门弟子,师傅赫赫有名,徒弟却差劲,困于入室境无法突破,穷极半辈子努力也不过是秘卫左都头,到了最后甚至还要成为老狐狸的看门狗,岂不是可笑?” 楼阎语气刻薄,何三刀却没有生气,一来是对方的境界高一层,必须谨慎对待,二来是血炼功诡异,而且从刚才对方抵挡羽箭的技巧来看,是练气师一派的御元者。 所谓练气师,是与武者极为不同的一种流派,把元气凝聚在身外塑形,形状随心变化,可硬可软,可利可钝,甚至还能把元气排山倒海般推出来轰击敌人,非常棘手。 何三刀又打量洞内环境,洞内狭小不利于砍刀挥舞,左手便朝腰带摸去,刚刚碰到腰带上的毒雾药丸,突然感觉手腕一紧。 他低头一看,发现有一条暗红色的元气长绳绑在左腕处,另一端系在楼阎的右手,他便用力一扯想靠蛮力把楼阎扯出去,没想到长绳越扯越长,到了最后密密麻麻覆盖整个洞穴。 像织毛衣的线球一样,非常诡异的招数。 而下一刻,手臂竟然传来灼烧感,血液快速流动,被抽离地顺着长绳向楼阎流去! 血炼功,吞噬他人鲜血汲取为己用,天下十大阴毒功法之一! 绳索一旦连上,就仿佛阎王手里的天秤两端,终究有一人死去,要么是楼阎被砍死,要么是何三刀被吸成干尸! “呔!阴诡小人!” 何三刀怒喝一声壮胆,抽刀朝着对方冲去! 他走的是招法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往前连踏三步就欺身到楼阎身侧,横刀一记平削朝楼阎脑袋砍去,那楼阎却不闪不躲,依然坐在地上,不停地冷笑。 心里警铃大作,何三刀抽身便往回退!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战斗,其中也不乏凶险万分的,但下一刻,当他看清了洞穴内情况,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细长的的丝线变得坚硬,蜘蛛网般遍布在洞穴每一处,丝线上伸出锋利的倒刺,要是何三刀在刚才没有后退,被一圈圈缠上,恐怕会被刺得浑身冒血,遍体鳞伤。 “惊喜吗?”楼阎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你那位搭档刘平安,我用丝线一层层缠绕上去,割掉每一寸皮肤,最后一箭穿透心脏,跪在地上哀嚎的模样,啧啧啧,像极了被砍掉手脚的臭虫,到处乱滚,眼泪花子与鲜血长流。” 何三刀忍不住咬紧牙关,他曾经是蜘蛛秘卫,往日没少对囚犯使用酷刑手段,自然明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但酷刑施加到同僚身上,依然升腾起强烈的愤怒感觉。 他知道对方在挑衅自己,必须冷静,但是沛然的愤怒依然填满胸膛,毕竟学武之人气血方刚,哪有可能面对同僚战死而隐忍不发? 呲的一声,何三刀周身上下涌动处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火光中透出一双冷冽吓人的眼眸,逐渐爬满血丝,牢牢地锁定楼阎。 下一刻,他再次往前冲锋! 身形矫健如猛虎,长刀卷焰如火龙,闪耀的火光撕碎了漫天的血线,何三刀转身便欺身到楼阎身侧。 这一次楼阎不敢拖大,延伸出血线扯住墙壁一端,拖拽着身体往后飞去。 “血线针,收!”楼阎一声暴喝! 漫天的血线扭曲方向,齐齐指向不断往前冲的楼阎,交织成螺旋的长针,猛地往那团烈火扎去,瓢泼的鲜血撒出来,接着便是一声痛嚎,但何三刀咬紧牙关忍耐着,把痛苦与愤怒全部堵在喉咙处,一口气提起来的元气坚持着没有散去,朝前方挥舞出一刀! 在境界压制下,只有全力以赴,一击定胜负! 痛嚎声到最后,便是一声怒嚎! 烈火席卷过境,拉出一道赤红的长线,璀璨的烈火刀平削而过,轰碎了半片洞穴,碎石滚滚落下,烟尘与雪花弥漫,此刻楼阎紧贴墙壁坐定,那长刀刀锋距离他脸上还有半寸距离,却颤抖着无法寸进。 到最后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原来何三刀的双腿已经遭受到重创,丝线层层缠绕而上,把双腿绞成碎肉般血肉模糊,露出森然白骨,只能颓然地摔倒在地上,仰望近在咫尺的楼阎。 一击必杀的杀招,只差那么一丝距离。 御元者修行的时候,使用元气不断淬炼身体,达到体质增幅的效果,但是人类周身上下数百块肌肉,又如何能做到全部淬炼? 淬炼的时候,就有了轻重缓急之分,何三刀走的是刚猛大刀的路子,自然集中于双臂与腰腹训练,谋求以力气压制,疏忽了双腿的淬炼,这才扛不住血丝长线的攻击,最终功亏一篑。 在片刻的惊惶愣神过后,楼阎长舒一口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得意。 “何三刀不过如此!你一生奔赴于青夏国各地,多少声名狼藉的御元者栽在你手上?多少人关在黑牢中无法逃脱?可到了现在,你不过是区区手下败将罢了!” 血丝不断蔓延,卷住洞穴角落人高的黑弓,提起到空中,缓缓拉开,一根铸铁箭被扣在弓弦上,箭头对准何三刀脑袋。 楼阎舔舔嘴唇,露出扭曲又疯狂的笑脸。“让我把你这张丑陋的脸轰碎,等到大雪停下,再去雪林镇把所有人杀得干净!包括那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文宣丞相对你的恩情?你就等着那老匹夫去到地狱的时候,向你愤怒地发出控诉吧!” “救命恩人的女儿都无法保护,你不过是一个废物!” 弓弦拉开微微一丝,而此刻,陷入狂怒的何三刀却突然双眼微凝,发现对方的破绽。 那根血丝硬化拉开弓弦以后,覆盖整片洞穴的血丝全都变成硬化状态。 这瞬间何三刀心有明悟,对方才刚刚进入稠炼境,只能做到凝练散出身外的血炼功,无法精准控制每一根丝线的硬化软化! 何三刀狰狞一笑,突然用力一扯左手,同时右手往地面一拍! 两人间用血丝连起来,此刻血丝全部硬化,就能够借力,何三刀的身体突然腾空飞起,快速朝楼阎飞去。 楼阎顿时一惊,错不及防下只能松开弓弦,下意识地把双臂护在身前。 只听见噌的一声弓弦响,铸铁箭从何三刀肩头射入,死死地钉在地上,但与此同时,何三刀的右手也握住了楼阎的右手,十指交缠扣在一起! “炎爆!” 随着一声怒喝,赤红火焰席卷而上,蕴藏了何三刀的铿锵怒意与丹田内所有火元气,直接把楼阎右掌炸成肉沫! 楼阎哀嚎一声跪在地上! 练气师修炼的时候,同样不会修炼每一处身体,而是选定一处作为释放点,不断扩宽经脉与穴位,达到释放大量元气并灵巧控制的作用。 何三刀一直在观察,发现所有血丝都是由楼阎右手释放,便能够知道,这位练气师的“武器”就是右掌!如果毁去,也不过是普通的御元者罢了! “小子来呀!快射箭!” 何三刀聚气丹田,扬声怒吼道,声音飘荡出去,远远地覆盖整片雪原。 此刻他与楼阎扭在一起,对方无法动弹,又破去释放点,林义远那小子天生神力,一箭射来定然无法抵挡。 虽然羽箭射来,同样会把何三刀身体也射个对穿,但那又如何呢?能够保护大小姐,偿还文宣丞相的救命之恩,何三刀觉得值了! “快呀!”何三刀焦急地催促道。 漫天飞雪飘飘荡荡,那一箭迟迟没有射来,只听到洞外白义心几声焦急的呼喊,接着有一道白影闯入洞里。 林义远手提护身腰刀,面色微寒却充满坚定。 “师傅!要走我们一起走!” “等着!我一定会救你!” 第十章.归途 林义远脸上一片铁青。 刚才何三刀不让他进去,他以为何三刀只是入洞偷袭,一击不成就会离开,便没有阻止。 没想到仅仅片刻,何三刀就已经遍体鳞伤,被铸铁箭钉在地上,他便明白,这位相识不过两天的师傅在疼惜自己,不愿意让他受伤。 山里孩子实诚,性格也和动物一样,谁对他好,他便死心塌地地追随。 此刻在林义远心里,何三刀已经配得上师傅二字,如果让他亲眼目睹师傅死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恶贼受死!” 林义远提起长刀就朝楼阎冲去! 双手合握腰刀高高举起,即便他没有学过刀法,但沛然巨力下也显得气势非凡,只是在即将去到楼阎面前的时候,脚下用力一踹一抬,扬起一蓬沙尘朝楼阎眼睛罩去。 林义远虽然性格实诚,知恩必报,但平日里却懒散,经常运用小聪明琢磨偷懒的方法,也养成一种不按寻常套路出招的战斗习惯。 趁着沙尘遮蔽视线,林义远算准了师傅位置,故意横移两步绕开,腰刀一挥朝楼阎砍去。 没想到,明明绕开了何三刀,可是下一刻,何三刀的身体突然被拽起,去到腰刀刀锋下! 突然惊变,林义远只能强行扭转身体,让刀锋侧开去,哄的砸在石壁上,又簌簌掉下一片碎石。 原来楼阎受到重伤,再加上何三刀毁去手掌,剧痛一波又一波涌来,已经难以支撑,只是靠着一口气提着坚持下去,疼得无法动弹,哪里能躲开长刀? 他只能用血线把何三刀抬起来,当成盾牌一样格挡。 楼阎明白,既然这个只有初修境的毛头小孩敢冲进来挑战自己,一定是不忍心何三刀死去,虽然勇气可嘉,却给了楼阎巨大的机会。 要是林义远在洞外冷不丁射出几箭,中断楼阎运气疗伤,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楼阎无论若何也活不了。 “呵,毛躁冲动的小子。”他不屑一笑。 血丝再度蔓延而出,密密麻麻的血针往前激射,逼迫得林义远再度后退,急得直挠头。 在僵持的局面下,白义心突然钻进洞里,捡起掉在地面上的砍刀,与林义远肩并肩站定。 “义父!你快出去!” “不,小远,我们必须一起上!” 从刚才开始,白义心一直躲在洞口旁观,知道这些血丝的诡异之处,也明白一点,如果没有相应的勇气,绝不可能在漫天的长针中找到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默数三秒,我们一起上。”白义心狠下心来。 “一,二。。。” 在三字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白义心突然向前狂奔!在漫天血针涌来时,张开双臂一搂,仿佛要把天地都搂紧怀里一样,任凭血针扎在身上! 白义心不过是凡人之躯,可是凡人也有绝不容任何人触碰的美好,值得拼上性命,刚才楼阎扬言要把雪林镇上下全杀干净,妻子王婉与肚里孩儿就是白义心的底线。 为了活下去,哪怕希望渺茫,白义心愿意帮助楼阎,可要是楼阎越线了,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垫背! “快来啊!”白义心也怒吼道! 林义远急红了眼,义父的身体在面前化为一堵高墙,把漫天长针全挡住,清空一条安全的道路,他只能握住腰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沿着楼阎的腹部捅进去! 一声轰然巨响!楼阎身后的墙壁爬满蜘蛛网纹,连带着整个洞穴开始颤抖,经过何三刀绝技一刀之威,又经过林义远天生神力的一刀,洞穴墙壁已经无法支撑,整个洞顶崩塌下来,把洞内四人掩埋进去。 ...... 雪花飘絮,很快把山洞崩塌所扬起的灰尘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中,有一处白雪动了动。 楼阎爬出来,挣扎地用仅剩的双腿和左手往前爬,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拉出一条长线,从一处雪丘蔓延到另一处。 他一生杀过很多人,从尸体流出来的鲜血是那么的甜美,仿佛最忠实的仆人,总是听从他调遣。 可是轮到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候,楼阎却惊讶地发现,属于自己的鲜血仿佛在畏惧着,争先恐后地逃离出去。 他不甘心,也不相信三个无能的懦夫居然能击败它,这种懊恼变为强烈的愤怒,支撑他一直往前爬。 只要去到另外一处山洞,幸运地抓到一只冬眠的野兽,用鲜活的血液灌入体内,很快会回到平时的状态。 强大,冷酷,自信,任何人都赢不了他。 可这时候,楼阎却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寒意。 怎么可能!他已经爬出接近一公里,难道那小子还是追上来了吗? 他连忙扭头看去,发现林义远挣扎地从雪地里冒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高处,半蹲在地上,摸出一把长弓,赫然是属于楼阎的黑龙长弓。 “不可能吧?即便是强大如我,也只能拉开一丝弓弦,射出几百米距离,你这小子不过初修境,又如何能比我更强!” 呐喊声悠然传出去,但下一刻,一声暴喝回荡在雪原之上,就连漫天的狂风都无法压住。 “开!!!” 黑龙硬弓竟然被拉开满弦! 随后,铸铁箭破空而来,从心脏贯穿而入,死死地把楼阎钉在雪地中。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楼阎不禁讥讽一笑,仰望飘絮的灰暗天空,喃喃自语。 “这哪里是寻常的农家小子?何三刀你撞大运了!” ...... 一箭射出以后,林义远的身体飘然往地面坠落。 为了拉开长弓,他耗光了丹田内本就不多的元气,脱力感涌来,再加上疲劳,恨不得双眼一闭就此睡去。 但林义远不能睡。 必须把白义心带回雪林镇,亲手交给义母,毕竟孩儿不能没有父亲。 还要把何三刀带回去,治好了一同启程,让他教会自己更多的本事,这是两人的约定。 林义远一个猛子扎进雪堆里,把两人从底下拽出来,脱下身上的御寒大衣,撕成一条条绳索绑在三人身上,开始沿着雪原艰难地往前挪步。 走不动了,就伸出双臂往前爬。 渴了,就拿出烈酒往嘴里灌。 困了,就用力一咬嘴唇,让痛苦与沾满铁锈的血腥味让自己清醒。 剩下的路程像一场挑战意志力极限的旅程,前路茫茫只有无边的白雪,天上不时传来几声秃鹫厉鸣,这些狡猾的动物在等待着,等待林义远坚持不住的时候,振翅从天空滑落,大快朵颐。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狂风呜呜的响,可是到了最后,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也变得模糊,从雪坡俯瞰下去,雪林镇出现在眼前,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甚至往前伸出手都做不到,只能颓然地倒在地上喘气。 大片秃鹫从天空滑落!张嘴往林义远脑袋啄去! 要死了吗?林义远不敢相信。 一根羽箭破风而来,随后便是漫天箭雨! 雪林镇的猎人从雪地里钻出来,随着几声唿哨,分散在这片雪原各处的当地猎人开始奔跑,焦急地围在三人身边,把他们抬起来,往镇里冲刺。 晃晃荡荡间,林义远眼里噙满了泪水。 原来天不绝我啊! 第十一章.密事 接下来一周里,林义远都躺在病床上,显得有些无聊。 皮外伤并不重,但周身上下都被冻伤,抹上一层黏糊糊的草药,还要用绷带裹上厚厚几层,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木乃伊一样。 文潇玉偶尔会来病床前看看,捂着嘴巴露出顽皮笑脸,耐心地和他说说中原的趣事,大多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比如中原女孩喜欢怎样的礼物啦,比如每天的生活怎样啦,还有隔壁家的漂亮女孩非常讨厌等等。 但每当林义远问起何三刀的情况,文潇玉总是叹声气,默默摇头,眼中挤出几滴眼泪。 “何叔的腿,大概是留不下来了。” “幸好命还在。”林义远总是这样安慰。 而当文潇玉前脚刚离开,一群护卫兄弟就急不可耐地走进房里,把林义远家里当成喝酒聚会的小酒肆,烤火烧肉,大口喝酒,一边吹嘘当年在秘卫中的往事。 “当年啊,在关西有一位夜行歹人,仗着自己是初修境御元者,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领了命令,和几位秘卫兄弟一起,连夜赶到关西找到那歹人,只见一片刀光剑影,兄弟们尽皆倒下,我便横刀一挥,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光漫天。。。” 林义远撇撇嘴。 翻来覆去都是接近的套路,什么抓捕贪腐官儿,追杀堕入魔道的御元者。。。 这群武夫把自己吹嘘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高手,刚开始听了觉得有些新奇,到后面耳朵听得起茧,只觉得无聊。 林义远索性离开小屋,慢慢地往义父家走去。 白义心也是伤员,被密密麻麻的血针刺入身体,但幸好他曾经入伍参军,退伍后把贴身的精钢软甲带回雪林镇,外出打猎时总是穿上,挡下不少细针,留下一条命。 白义心躺在床榻上招招手,吩咐林义远过去。 “两根手指没了,再也不能拿弓,我大概是不能继续当猎人了。” 林义远顿时眼眶发红,义父是雪林镇最好的猎人,为人也极好,总是帮助别人,获得现在的结局太憋屈了。 “别哭,我与一众猎人兄弟都说好,他们打来猎物,我便帮他们剥下毛皮,仔细把皮肉算好斤两,再和狡诈吝啬的镇长老爷扯皮,日子倒也不会无聊。” “镇长老爷其实不是坏人。”林义远补充道。 白义心哈哈大笑,显得洒脱,也让林义远的悲伤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镇长老爷当然不是坏人,否则我们一群耍刀善射的猎人造反了,他还能活下来?这看人呐,不能单纯看表面姿态,要从长远看,镇长老爷虽然谈野味价钱的时候斤斤计较,但谁家需要帮忙,总是骂骂咧咧但最终还是给与帮助。” “你去把墙上的武器全拿下来。” 义娘王婉露出一丝担忧表情,白义心连忙摇摇手,安抚妻子情绪。 好男儿终究要远行天下,千万不能让不舍离别的乡情所牵绊,成为束缚。 “两柄精钢大刀,一柄是砍刀,刀刃厚实。一柄是腰刀,刀刃较纤细,你一并带走吧,虽然不是天下名刀,但寻常劈砍打斗足够了,等你学成武艺,拜入文宣丞相府中当护卫,自然会获得更好的武器。” “至于这柄黑龙硬弓。。。” 白义心吩咐林义远拿出绑带,一圈圈为硬弓缠上,伪装成普通长长弓,只是黑龙硬弓足足有人高,无论再怎么伪装也显得气势非凡。 “这柄长弓确实不凡,我也算有点见识之人,却看不出这柄神弓到底由何种材料制成,猜测大约是御元者用天材地宝所制作,寻常人拉不动,你却合适。” 听到这里,林义远终于明白,义父在交代分别事项,这几天来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义父开了这个头,让他心里感激,连忙跪下身,朝义父义娘各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我替你爹受下来,以后去到外面就别跪了,你可是御元者,并非寻常武夫,不需要看别人颜色。”白义心淡淡道。 此话如惊雷般,震得林义远头晕目眩,一直以来,义父义娘都说父亲是普通的雪林镇当地人,性格孤僻不喜交际,可是从现在听来,义父和父亲却非常熟悉。 王婉侧过身去,白义心却在病榻上坐起,面含微笑地受下这三拜。 “你父亲也是逃难来雪林镇,和你一样天生神力,据他说是齐林氏一族血统,当时我听了并没有留意,毕竟天下强者众多,而他来到雪林镇以后安分做人,谁又会管他出身?” “后来,朝廷颁布下诏令,为了白花花的银两,我们一同去参军,他去了青夏国西边,我去了北边边疆,一晃眼好几年过去,等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早已去世,而你娘也跑了。” 林义远眼眶发红,低下脑袋抹走眼泪,虽然他总是一副淡然模样,但哪个小孩不想要疼爱自己的爹娘呢? 触及到心底最深的伤口,林义远心里充满悲伤。 白义心继续说道:“当时接连有好几拨人来到雪林镇,打听你爹情况,但因为你爹确实性格孤僻,只有我一位好友,详细事情也只和我说。” “那镇长眼看这几波人面相不善,又佩刀提剑不像好人,便把你的身世隐瞒下来,并吩咐知情人不要说出去,这才瞒下身份。所以对外的说辞,大家都统一口径,你就是一个普通当地人的孩子。” 这时候,义娘王婉挪动步子,去到屋里角落,拿起一个上锁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木牌和一本发黄的薄薄小册子。 木牌被烤得焦黑,细碎的羽毛雕刻点缀在上面,正面刻上齐林二字,背面则用墨笔写上义远二字,笔力入木三分,虽然褪了色,但依然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至于那本小册子,是一本画满刀法招数的小人图,只有三页三招,其余书页似乎被人撕下来,只留下浅浅的页根,而里面记载的武功也很奇怪,居然是双手持刀的招式,左手刀细长较短,右手刀厚实较长。 倒是和封皮记载的名字一样。 长短刀。 “这本册子和木牌你拿走,但需要记住一点,你的真名叫齐林义远,这名字和随身物品,千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毕竟江湖险恶,你爹肯定不是寻常人物,否则怎会引来那么多人搜寻?” 细心交代完毕后,白义心又吩咐妻子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打点好随身穿的衣服与干粮银两等,便闭上眼睛背身躺回去,肩头还在微微耸动,显然是哭了。 一转眼十多年,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三人却比亲生父母与儿子的关系还亲,眼看将要分别千里,也许终生都无法相见,又怎能不悲伤? 林义远只能再叩三个响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来,又看见义父不肯说话,一副赶人离开的模样,只能深深地看了义父义娘最后一眼,退出房间去。 第十二章.出发 第二天清晨,车队终于重新启程,林义远早早地去到镇长府前等候,终于在雪原大战后重新见到何三刀。 师傅坐在一张滚轮木推车上,双腿缠上绷带,软软地垂放在踏脚板上,原本腰间挂着的大刀也换成酒葫芦和一卷小册子,正装模作样地研读,翻一页书喝五六口酒,看七八次天,耐不下性子。 但让林义远宽慰的是,何三刀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自怨自艾。 他连忙走到椅子**住把手往前推,好奇地问道:“您还会看书?” “这不是废话嘛!”何三刀翻翻白眼,想回身抽一下林义远脑袋,但双腿不能动弹,身体便扭不过去,只能作罢。 “为师当年好歹也是秘卫左都头,日常里免不了翻看账册书籍破案,如果不懂识字,怎能抓获那么多贼人?” 何三刀副手是一位面貌俊俏的年轻人,叫陆巡,总是笑容满面,人也显得机灵。 陆寻抽出地图看一眼。“接下来我们要往东去,走出大约数百公里后进入寒蝉关,那里是青夏国边界,原本打算一路前行不停留,但何长官有伤在身,我们便在前方的采参乡稍作停留。” 采参乡可是个好地方。 距离雪林镇不过百多公里,翻过几座大山就能进入一段平坦高原,终年没有落雪,林地内绿荫一片,阴凉的环境诞生处各种天材地宝,珍贵的红参就像胡萝卜一样到处都是。 天材地宝自然引人关注,但是采参乡自古以来就有主人,盘踞一只名为参庭族的当地部落,据说参庭族族人力气奇大,圈起整片山林不容许外人采摘,只能让行商购买。 何三刀拿起小册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说起这参庭族可不简单,百多年前也是四处征伐,整合附近几个小部落,占山为王扯起一只队伍,可是当青夏国初代陛下立国以后,当时的参庭族族长竟然散去武装,组织起一只朝贡队伍,把满山红参采摘干净,通通送到京城表达臣服之意,从此受封为这片山林的话事人。” “啧啧啧,这份眼力可是毒辣得很。” “不过从秘卫藏书阁过往的的几份资料来看,倒是。。。” 何三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忽然一拍书册,张嘴就骂道:“你小子推车干什么?让陆巡来!乖乖地听我传授刀法,反正车队行驶缓慢,你就不要上马去,一路走一路练!” 林义远撇撇嘴,该来的总归逃不开去。 何三刀师承于火焰刀刘焱,而刘焱来自于阳焱门,是专精火元气的上古门派,只是当刘焱决定出世入朝当官后,渐渐和门派疏远了,只传给何三刀几样刀法绝技。 何三刀学的是《赤焰刀》,但因为林义远只是初修境,无法做到在体外释放火焰,只能学习另一样江湖上流传的《破浪刀法》,也是大开大合的招法路子。 接下来几天,随着逐渐远行,林义远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练习刀法,在何三刀的严厉教导下,把整套刀法十八式背得滚瓜烂熟,也把各种运气用力技巧练习纯熟,何三刀脸色也逐渐由满脸不屑变成赞许表情。 ...... 第四天正午,一行人离开雪原,正式进入绿意葱葱的杉树林平坦地,汇入官道以后,路上车队变得多起来,大多是去采参乡购买红参的商队。 有趣的是,这些商队并没有竞争者之间的冷漠,反而热络地开始交谈,甚至还有管事打听到林义远来自雪林镇以后,赠了一袋烈酒作为礼物。 到了路途中间有一处酒肆,眼看着其余商队纷纷停下来补充干粮,林义远一行人也决定停下来歇息。 名叫古叔的老管事竖起大拇指。“你们雪林镇猎人手艺好,毛皮完好无损,卖出去都是高价钱,棒!” 林义远羞涩一笑。 因为身份特殊,何三刀与文潇玉并没有露面,陆巡与林义远一同去酒肆采购,两人吩咐店家为护卫兄弟置办一桌酒肉以后,便在古叔那桌的空位坐下。 古叔显得有些紧张。“出门在外本不方便细问,但看你们携带细软家具,难道要逃难出边塞?” 也难怪古叔紧张,这年头千里迢迢离开青夏国的,大多是犯了事逃难的大官,身后难免会跟着“尾巴”,要是到时候打杀起来,这些商队难免遭殃,货丢了倒好,要是命没了,那就倒霉透顶。 陆寻拿出一个牌牌一晃,上面有文宣二字。“官家人有要事在身,请不要细问。” 古叔顿时双眼一缩,把身边下人赶走,重新置办一桌好菜,语气也变得恭敬,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两位大人有何吩咐?” 陆寻微微一笑,提起酒壶为古叔满上,他此刻的状态与一路上时极为不同,虽然微笑着,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冷傲,挺直了腰板,和古叔佝偻着腰不住地点头相比,更有大人物的做派。 “别紧张,唤你来只是打听些事情。。。我们久居中原,自然不如你们商人消息有经验,但我却感觉奇怪,比如寻常时几只商队去买办货物,大多是气氛紧张,随时会吵架,但为何你们却一副轻松模样?” “难道采参乡有什么规矩?” 古叔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是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可是现在听来,对方更像是恰好路过此处的车队。 既然是官家,当然毫无保留。 古叔便说道:“采参乡的规矩,和一般买办货物不一样,参庭族为红参定好价钱,每只商队卖多少都有上限。你要是觉得贵,那就不买,打道回中原去,无论偷偷塞多少银两进族长手里也一样。” “对于我们商人来说,本就是买卖赚差价,为了收到更多货,只能比别家商队收货价更低,可是采参乡规矩都定下来,商队互相之间没有竞争,自然一团和气。” 好聪明的族长!陆巡顿时双眼一缩! 寻常的农产品产地,为了眼前小利,会让商队争抢抬高价格,可是接连几次吃亏,小商队便不来了,大商队垄断以后自然会压低价格,反倒不利于长远。 而采参乡当地这样的做法,若非有高人指点,只能说那位族长有极高的智慧。 陆巡举起酒杯。 “我们该敬一杯那位族长,让商队都能吃上一顿饱饭,钱袋殷实满意而归。” 这时候,没想到酒肆内却响起一句尖酸的嘲讽。 “知人口面不知心,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获得蝇头小利就赞颂他人美好,怎知道背后有多少阴损勾当?什么官家?我呸!不过是尸位素餐的肥猪罢了!” 林义远吃了一惊,连忙扭头看去,发现酒肆角落坐着一位浑身脏兮兮的书生,模样倒是清秀,脸上却盖着一道道黑灰,装模作样的一摇羽扇,面露讥讽。 有趣的是,那书生脏兮兮的,羽扇却光洁如鸟儿身上的羽毛,还用苍劲笔法写上“天下说书”四个大字。 “居然是说书客?”陆寻皱紧眉头低语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