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阿由托》 序章变故 注:“阿由托”由古精灵语“救赎”音译而来 塔楼上的钟响了。 从天空中泼洒而下的倾盆大雨密密麻麻地打在地上,淹没了咖米特洛夫城石子地面的街道。一个身穿被雨水打湿的深棕色斗篷的人独自走在街上,他快速地擦过每一个店铺,脚步急切又紧张,水花在他的靴子下飞溅。一些店主见已经是深夜,就不再开张,闭门熄灯去休息了,只有几个酒馆里还有欢笑声交谈声,几处民居还亮着煤油灯。突然划来一阵强风,夹杂着雨水,吹开了穿斗篷的人头上的兜帽。他眯起眼,低下头,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在空中飘扬。 “这鬼天气……”他重新戴好了兜帽,两臂蜷缩在胸前,继续面对强风艰难地前行。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着,雨滴无情地拍在他身上,但他这回不再抱怨,而是专心地面对前方的道路。 当抬起头借着闪电一瞬的强光看到一座城堡巍然屹立在他头顶时,所做的这一切努力都值得了。他加紧脚步,走到了城堡外墙的大门前。 两个身穿盔甲手持长戟的守卫站在门前,水滴附在铁甲上,让它们显得更加光泽。 “你想干什么?”一个守卫看见这个穿斗篷的人向大门走来,就问他道。 “我要觐见皇帝。”他摘下帽子,走近那个被盔甲包裹着的人。 “很不巧,你来的不是时候,皇帝大概已经睡下了。”这个守卫握紧了长戟的木柄,“你是谁?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见皇帝的。” 穿斗篷的人冷笑一声,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的内兜,拿出一片金灿灿的东西,递给了守卫。他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用通用语醒目地写着“赛洛斯-A-马非克公爵”。??? “您……您是……赛洛斯公爵?”这个守卫瞪大了眼睛,惊慌地问道。 斗篷人看着他,略略地点点头。 “哎呀!小的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望其恕罪啊!我这就给您开门,这就给您开门!”他马上招呼另一个人,合力把两扇门打开。 公爵进了大门,又穿过一片广场。现在正值深夜,又下着雨,乌云密布。广场上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前方的城堡里透过窗户传出来的光亮。他走到城堡脚下,推开了一边的一扇门,进到了金碧辉煌的殿堂里。 城堡的墙壁很厚实,把雨声和雷声阻挡在外面,使大殿里显得很安静。烛焰还没有熄,珍贵的黄金和石英反射着成千上万的蜡烛发出的火光,把它们反射到四周的墙壁上。落地帘拉开在一旁,窗户上的有色玻璃光彩夺目。布置这一切,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别来无恙啊,公爵大人。”殿堂墙壁旁竖着一个高大的书架,一个头戴皇冠,身穿华丽长袍的人站在那里,他放下手中的书,踱步来到王座旁,“这次突然觐见本皇,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什么大事,陛下,就是特地来慰问您的身体如何。”赛罗斯在离皇帝不远不近的位置单膝跪下,低下头看着地面。他有些疑惑,皇帝的嗓音怎么和几年前听到的不太一样了呢?但是他不敢多问。 于是迟疑片刻,他又试图转移话题:“看殿堂这布置,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皇帝坐在了宝座上:“当然了,公爵大人。我是在等人。”他把上半身向前倾着,“那个人就是你。” “不知陛下为何劳驾等臣?”公爵问道。 “我当然是要谢谢你啊。多亏了你,一直呆在罗德兰没有来,我才能当上新皇帝呀!”皇帝大笑着,似乎是在为自己感到无比骄傲,“实话告诉你,鲁道夫那个老家伙已经被我除掉了。而我,内务大臣莫扎-巴罗斯,已经掌握整个帝国了!哦不,应该叫‘莫扎-巴罗斯皇帝’才对!” “什么?巴罗斯?”赛洛斯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你个该死的叛徒!我早就知道,你会背叛帝国!” “这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背叛帝国,我是令帝国重生!”巴罗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陶醉,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细细地读出每一个单词来,“鲁道夫太老了,把国家的大事交给他管不能令我放心。帝国应该由我来管理!我才配当皇帝!” “白日做梦!”赛洛斯咬牙切齿,两眼通红,布满血丝,“你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勾当,不久就会有人来阻止你!别忘了,皇帝死了,还有皇子呢!” 听到这儿,巴罗斯做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皇子?那个小屁孩儿艾伦?放心吧,我已经把他流放到波罗多岭的冰天雪地里去了。想必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冻死饿死的。”他转而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马上凝固了,变成一副凶狠的嘴脸,“那你呢,公爵大人?你是效忠与我,还是宁死不屈,现在就死在我面前?说!” “呸,滚蛋!我跟你拼了!”赛洛斯从腰间抽出手拌剑,挥舞着冲向新皇帝的宝座前。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巴罗斯低声说道,“拉撒奇!”他似乎念了一个什么咒语。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箭,插进了公爵的胸膛里,公爵应声扑倒在地上,没有闭上眼睛。 这就是黑暗魔法的威力。 “赛洛斯啊赛洛斯,你都死了,我看以后谁还敢反抗我!”皇帝恶狠狠地说。但是语毕,他又笑了,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堂里。 塔楼上的钟又响了。 第一章重逢 第一章??? 重逢 月亮带着星辰在天边落下帷幕,销声匿迹,把第二天的一丝光明留给了红霞。树木们褪去睡意,重新抖擞起枝叶,准备吮吸温暖的阳光。远处的村落中,人们被鸡鸣叫醒,升起缓缓炊烟,迎来新一天的劳作。交谈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悠长地飘向远方。 一座小木房子孤零零地竖在一条小溪的岸边。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照进它的窗口时,熟睡的房主人也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看向窗外逐渐变得清晰的森林、天边的残月和远处轮廓若隐若现的高山——天已经亮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抬手束好了头发,穿上了搭在床头的短外套,之后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弓和箭袋,又取来放在一旁书案上的一顶黑色的宽沿卷檐帽戴在头上,拿起一块面包走出门去。 他叫弗雷特-沃尔-托德,是弗洛斯特大森林的一名护林员。 出了房子没走几步就是一条小溪,弗雷特蹲下来,伸手捧起一把水泼在脸上。他浑身一哆嗦,顿时感觉除去了醒来后仍然依依不舍的困倦。然后他站起身,抹掉了脸上残存的水滴。 借着初阳带来的微弱光亮,弗雷特离开了小溪,摸索着踏上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道路。他每走一步,脚上的靴子就踩在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清晨柔和的风轻抚他的脸颊,带动了帽子上别着的一根白色羽毛左右摇摆。鸟儿们躲在树枝的阴影里啼唱,迎接远山之上升起的朝阳。弗雷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杂泥土和野花芳香的空气,然后用褐色眼睛中闪烁出的光芒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罗德兰的早晨永远是这么美好。”弗雷特想到。 太阳缓慢地爬升到天空的中央,时间也慢慢踱步到了中午。酷热无情地席卷森林,似乎想要烤熟万物。树木们面对骄阳咄咄逼人的态势只好委曲求全,耷拉着枝叶,宣布放弃抵抗。飞鸟不见了踪影,地上的动物们销声匿迹,就连在草丛间跳动的昆虫也隐藏到了地下。弗雷特也是如此,他为了能接着巡视森林,转而避开了被太阳直接肆虐的大路,转而改在林间行走,但终究躲不过炎热。他喘着大粗气,一走一停地坚持着,但最后失败了。他一闭眼,就扑倒在一棵树的阴凉下。 “今天是怎么搞的?”他坐起来,解下外套,又摘掉帽子,擦擦头上的汗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前几天来一直好好的……” 弗雷特从脱下的衣服里摸出一张描绘整个森林的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半天才走了这么点儿路?啊……我还得再转完一个山头。”他抬头看看无情洒下来的阳光,握紧了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心里想到:“还是休息一下再说吧。这种温度,我要是硬扛的话准得被烤熟不可……唉,这附近不是有片湖吗?旁边好像还有个村庄,去那里换点东西吃,就当午饭了。” 事不宜迟,弗雷特瞄了一眼地图,把它收起来后起身便走。在绕过了不知多少棵树之后,他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股味道很刺鼻,惹得弗雷特不住地咳嗽起来。看风向,应该是从湖边的那个村庄传来的。想到这,弗雷特皱紧了眉头,心里满是担心和疑虑:难道是村子里出事了?他捂住口鼻,不禁加快了脚步。 果然被猜中了。弗雷特还在树林里穿梭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团团跳动的火苗和在天空中升腾的黑烟。他慌了神,急忙向前方奔去。但他目前为止看到的这些还不算什么。等到了湖边,才发现了最可怕的一幕:不知道哪来的烈火几乎吞噬了整个村庄。火焰夹杂着热气无情地扩散着,已经把村口的几座茅草屋烧得面目全非。尖叫声,呼喊声和求救声混在一起,受惊吓的妇女和孩子从家中跑出来,混乱地东奔西逃。有的摔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不敢面对身后的熊熊大火。在田里干活的男人们急忙赶回来,去湖边打水来救火,但他们虽然有勇气反击,却低估了这次灾难,红色的火焰扑向他们,一次次把他们打退回来。弗雷特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不知所措。眼前的情景好似人间地狱,又像是一条锁链,把他绑在原地不能动弹。 突然一个人从火堆中冲出,撞了过来,把弗雷特从惊恐中拽出。他本能地伸手拉住那个人,仔细一看,是村长沙基尔。沙基尔手提一个水桶,满脸熏黑,散乱着头发,身上的长袍从腰间被胡乱地系上。他抓住护林员的胳膊,嘴唇颤抖着:“弗雷特!你呆在这儿干嘛?快去帮忙啊!”说着,村长指向了不远处正在救火的人们。 弗雷特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句。他接过沙基尔手里的木桶,飞一般的去湖边舀满水。刚要往回走,就听见喊声:“再快点,快点!有人被困在屋子里了!” 护林员心里一颤,抓起水桶,脚下就像踩着风一样,赶到了喊话的人身边,他面对的那座屋子看起来几乎要倒塌了。这时已经有几个人聚集在那里,踌躇着不敢进去救人。 “谁还在里面?”护林员问道。 “一个小孩子。”那个村民回话道,“茅草屋被烧得快要塌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去救人!”弗雷特没有多想,他把水桶塞给旁边的一个人,冲过去撞开了木门。 一股令人窒息的黑烟扑面而来,熏得弗雷特睁不开眼。护林员猛烈地咳嗽了几下。他赶紧低下身子,用袖子捂住口鼻。烈火窜上房顶,把家具,墙壁甚至是从窗户外洒进来的阳光都染成了红色。天花板上还时不时的有着火的木头成块地掉下来。 “这么大的火,那个孩子还有救吗?”弗雷特心想。火无情地烧着,使屋子里比在烈日之下更让人煎熬。汗水很快冒出,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换作谁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呆太久。“要是再这么下去,不但救不到人,我也会……咳,咳咳!” 楼上突然传来阵阵哭声,即使是在原木燃烧的噼啪噪音的干扰下也能清晰地听见。弗雷特眼中闪出一丝希望,他蹲下来,看清楼梯的位置后抽身上楼。 哭声是从角落里一个衣柜里传出来的,那里还算幸运,没有被烧到。弗雷特打开衣柜,看到一个小女孩。她抱着几件亚麻衣服,靠在柜子里的一边。她抽泣着,听到柜门打开的声音,不禁蜷缩在一角。但看清是有人来救自己时,她伸开双臂,抱住了弗雷特。 “咳咳!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护林员也搂住了女孩,带着她赶往楼下。 “轰!” 巨大的房梁在烈火的吞噬下再也承受不住,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二人面前。弗雷特连连后退几步,撞在了一根承重的柱子上,外套和帽子都着起火来。他慌忙拍拍衣服,把帽子摘下来扔在一边。火越来越大,烟也越来越浓,他咳嗽得更厉害了,但还是拼命地护住臂膀中的孩子,一鼓作气想要冲出火海。但被灼烧的滋味很不好受,弗雷特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没能闯出去。“难道,我们的这两条命就搭在这里了?” 屋子外聚集了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村长和小女孩的母亲。他们在焦急的等待救援的结果。 “所有人都逃出来了吗?”村长问向周围的人。 “都齐了,就只有……苏姬和进入救他的那个护林员还没出来。”有个人回答道。 房梁倒塌的声音传到人们耳中,撼动天地一般的响。所有人都皱紧眉头,咽了口唾沫,真为在赤焰中挣扎的两人捏一把汗。炎热的天气,更让气氛变得焦灼万分。 “等等,天怎么暗了!”几个人嚷着,指向天空中成片的乌云。 “对啊,今天是怎么回事!早上好好的,中午却这么热,害的村子里起了这么大的火!现在又阴天了?这该死的鬼天气!”人们抱怨道。 天空发怒了,它发出沉重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到电光火石,和豆大的雨点。雨势出奇的大,仿佛是从天上倾盆而下,不一会儿就浇灭了大火。一切都瞬间安静了,只有雨滴落地的声音。护林员抱着小孩一步一挪走出来,走到大家面前,然后弯腰把那孩子放下来,环视围成一圈瞠目结舌的众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大雨?”弗雷特心中疑惑万千,抬头看向天上阴沉的乌云。雨点打下来,洗掉了他脸上的炭灰,也湿透了全身。 一个长着翅膀的东西朝这边飞来,弗雷特眯起眼仔细地观察着他,虽然阳光被遮住了,但那在乌黑的雨云下还是能分辨出来它银白色的全身…… “吼!”一声震耳的吼声响彻云霄。 “什么东西在叫?” “快看!快看那儿!” “哦天哪,那个怪物飞过来啦!” 人群在尖叫声中一哄而散,村民们逃向四周,躲藏在角落里。,只有护林员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注视着它。 那个庞然大物飞近地面,用力扇了两下翅膀,吹来的狂风携夹着水汽扑向弗雷特。他赶忙伸出手,叉开五指挡在面前。等到大风停息后才瞪大了眼睛重新看向那个东西。 准确来说,这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条龙。他有着灰白色的鳞片,健壮的四肢,巨大的翅膀以及长颈和长尾,活脱脱像小孩子们童话书中精灵王坐骑的手绘插图,但是在人类的眼中,他们却是厄运的象征。 巨龙稳妥地落地,他晃晃身体,抖掉粘在鳞片上的水,然后扭头面对护林员,跟他对视着。 “哦,老天!”托德趟着泥水跑到巨龙跟前,搂住他的长脖子,“霍勒!你个该死的!这几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回来?” 巨龙居然张开口说话道:“这个问题回来再说吧。老伙计,我觉得你得先安慰一下你的朋友们。”说罢,他们俩同时看向旁边满脸恐惧和疑问的人们。 第二章神罚 “这么说,” 霍博勒斯卧在小湖的岸边,伸头进湖面,喝了一口水,“你这几年过得还挺不错的。” “哪有,别开玩笑了。”托德坐在岸边裸露凸起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杯混浊的麦芽酒,“你看我穿的什么衣服,喝的什么酒?谁要是混得好了会来遭这种罪。”他苦笑着。 “嗯……至少你的工作还不错——我是这么认为的。森林里环境很好,不是吗?” 弗雷特看到地上躺着许多小石子,就情不自禁地抬脚把他们踢到水里。“是啊,比在城市里生活好多了,虽然有时候要饿肚子……对了,你说你这几年归隐在山洞里,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看我了?” 霍勒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瞪大眼睛左顾右盼:“没有……哪有。就是来看看你。”支吾吾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一句,然后转过身趴下,张开一边的翅膀,遮住了上半身。 “看你那慌张的样子我就知道有事。”弗雷特一撇嘴,“不过,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他耸耸肩,抿了一小口酒。 一阵苦涩盖在舌尖,护林员皱紧了眉头,长舒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远方即将被吞没的夕阳。高山的轮廓围绕着它,挡住了一些本来能照到森林里的光线,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弗雷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了一下嘴。然后把它放在一边,转过头看着霍勒的背影:“现在,你准备告诉我你那‘生死攸关’的大事了吗?” 霍勒没说什么,只是甩甩龙尾作为回应——看起来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弗雷特摇摇头,也没吭声。他看到已经若隐若现挂在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于是从石头上站起来,蹲在一小堆干木柴旁,用力地磕碰随手捡起来的两块打火石。 “我来帮你。”霍勒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回身。他张开嘴,吐出一团火焰。 “哦天哪!快停下。”弗雷特连忙后退,用手拍灭了飞到他身上的火星,“霍勒,我得好好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又被火烧了。” “真抱歉。”巨龙熄灭的喉咙里的火源,恰好这时那堆干柴也被点着了,“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再为你浇一遍水。” 护林员坐在火堆前,从衣兜掏出一块干硬的面包——这是他今早带的口粮。“你真是……又在卖弄自己的魔法了。”弗雷特嘴里塞满面包,说话变得含糊不清。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和那个孩子早就被烤熟了……还有,下次你说话的时候拜托先咽下嘴里的东西。” 弗雷特拿起放在一旁的玻璃酒瓶和杯子,又倒了一杯酒,就着面包喝下。“哦,哦!快看那儿霍勒!”弗雷特突然一激灵,他站起来,跑到巨龙的身旁,手指着天空。 天已经黑了,夜幕上闪烁着繁星,与另一边的明月交相辉映。在天空西北的方向,有几颗星星引人注目,亮得耀眼。它们就位于那一小块地方,聚在一起,正好可以假想用线串联起来——那是波西亚女神星座。 “你是说那个吗?不过是个星座罢了。”霍勒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波西亚女神。“等等。”他眯起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个星座的星星怎么这么亮?跟以前不太一样啊。” 是啊……不过又有什么问题呢?只是几颗普通的星星而已。”看上去弗雷特并没有把这种异常放在心上。 不,大有问题。霍勒心想。或许对于人类来说,几颗星星的问题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在龙的眼中,每一个星座都代表一位神明。当一个星座在夜空中突然变得闪亮起来的时候,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因为龙族认为:这是神灵出手干预人间的象征。 但是霍勒没有说出口。虽然事实摆在这里,但他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这个预言古老的就要成真了? “夜晚的星空真漂亮,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了。”护林员正说着,猛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他挪动身子,靠在了霍勒的肩上,“你不介意我在这儿打个盹吧。” “你自便就好。”霍勒把翅膀落下,轻轻地盖在弗雷特身上,自己也放松神经,闭上了眼睛。渐渐涌上来的困倦打消了他担心的念头——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心想道。 火焰收敛了它的光芒,变成一缕白烟飘向空中,给周围笼罩上了黑暗和寂静。蝉鸣停息,水中的波纹销声匿迹,唯有一人一龙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周围。 “托德,老兄,快醒醒。” “哦,拜托,快起来吧,别再打鼾了!” 弗雷特不耐烦的晃了一下脑袋,两条胳膊撑地,看似艰难地坐起来:“怎么……下雨了?” “或许比这个更糟。”霍勒抬起翅膀,白雪从另一侧滑落。他站起身,抖掉在身上堆成小山的雪。 “哦天呐!真冷!”积雪落在弗雷特的衣服里面,在他的皮肤上融化掉,也把他冻得清醒了许多。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裹紧身上的衣服,“这怎么回事?” 鹅毛般大小的雪花从天上飘下,落在草地上和树上,把一切都染成了白色,和远处的山脉常年顶着的那一小片连接在一起。湖水被冻到结冰,上面覆盖了不少积雪。弗雷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正在一点点侵蚀着他体温、勾取他魂魄的严寒使他不得不承认这不是梦境。 他的脸色先是惊诧,随即变得凝重又铁青,像铁打的一样。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霍勒沉默片刻,“还记得昨天的波西亚星座吗?龙族有个预言,我一直没跟你提过:当代表众神的星座高亮时,他们将会出手干涉凡间,现在来自神的惩罚到了。” 护林员闭口不言,他明白龙的意思:神的意愿是不可违背的,所有人只能顺从它。他低下头,半晌后才长叹一声,水汽从嘴里窜出。 “看来,帝国要变天了。” 第三章意外收获 第三章?? 意外收获 雨林蓬勃生长,扎根大地,从海边延伸进内陆深处。这些高大的树木在空中肆意地伸展着枝叶,几乎能遮住头顶的一整片天,有时就算是晴空万里,阳光也会对触及到地上的一小寸泥土感到力不从心。 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踩踏声,打破了原有的静谧。角落里的一株灌木丛突然猛烈地摇晃几下,紧接着两只爪子从绿叶的缝隙插进来,左右拨开了树枝,从后面赫然闯出一个长相奇特的怪物。 在绿叶的遮掩下只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但是他粗壮的长尾和长脑袋以及一双竖瞳绿色虹膜的眼睛依旧格外显眼。他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踩着潮湿的泥土和丛生的杂草,绕开从树枝上坠下来的藤蔓,流利地穿梭在丛林之中。这个怪物不经意间走过一片没有被绿叶遮蔽住的空地,阳光倾泻下来,照映出他蓝色粗糙的皮肤。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他就像一条正常人身高,直立行走且没有翅膀的龙。 这片雨林座落在远离旧世界的另一片大陆,与人们生活的世界隔海相望,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在南方的大陆上,这种生物并不少见,与人类或是旧世界的其他种族不同,他们自称蓝蜥蜴,是这片大陆的原住民。 兰欧德-伊诺,是他的名字。 地面被树荫笼罩,透不进多少阳光,但烈日散发出来的热量足以顺着这些植物,到达地面。蒸汽升腾上来,被树的枝叶形成的天然屏障阻挡回去,徘徊在这个低矮的空间里,潮湿又温热。 兰欧德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走着。他感觉呼吸困难,四肢无力,浑身快要融化了,显然是周围太热,自己的体温又不可控地和环境维持了一致。他抬起头,从树叶的间隙中可以隐约地看到正在散发炽热的太阳——现在快要到正午了。 以往的雨季一天至少要下两回雨,但今年却不同寻常。从几天前开始没有一次阴天,一次下雨。失去了充沛雨水的庇护,即使是在树荫密布的丛林中也不免会感到燥热不堪。 “又是闷热的一天。”兰欧德在心中抱怨道,“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就熟了。”高温驱使他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也让他头昏脑胀,他真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乘凉,却连抬脚走路都要花上九牛二虎之力。 即使如此,兰欧德的意识也还算清醒。不知机械地重复了多少次向前迈腿的动作后,他眯起眼睛,依稀看到面前的树林延伸不远就断开了,空出狭长的一块空地后又再次接上。他起初不以为然,但离进后才发现那里的地面浮荡着微波,一闪一闪的,颜色和天空很接近。“是河!”兰欧德忍不住惊呼道。他强打起精神,不住地加快了蹒跚的步伐,就像看到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河水很清凉,倒映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兰欧德走到岸边,从一旁的可可树上摘下一颗果实,迫不及待地先把脚尖踩进水里,一阵凉意涌上心头。他又坐下来,让河水浸没自己的下半身。长舒一口气,瞬间感觉浑身的燥热都被吸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爽。伊诺用力掰开那颗果实,从里面抠出来一排可可豆,伸出舌尖一卷就含在了嘴里,留下了泛泛酸甜的味道。这反常的天气已经持续几日了,他又有哪天不是忍受在在扑面而来的热浪里的?即使如此,这小小一滩水也足以满足他自己,作为这些日子被酷热虐待的补偿了。 阳光打下来,斑驳地投在对岸,映照出一道浅黄色屏障。“那是什么?”兰欧德无意间瞥到那堵奇怪的东西,他伸长脖子向对岸望去,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对未知事物的好奇驱使他站起来,趟过没到膝盖深的水,重新踩在对岸的土地上。 这是一堵用石砖砌成的高墙,从建筑的样式来看,似乎是种很少见的神庙的外墙。周围植物伸出的藤蔓爬满了墙壁,青苔覆盖在墙根,遮挡住了它饱经日晒雨打而渐渐出现的裂缝。看样子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伊诺上下打量着它,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扇石门上,这里似乎是唯一能进到里面的入口了。他爬上台阶,走进它,用力地推了一下。 这扇门很配合,没有过多言语,就向前一扑,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兰欧德摸摸头上的护颈骨,抬腿迈过地上散乱的碎石。“等下再来把你修好。”他带着歉意的语气说到。 神庙高大的穹顶上开着一个空洞,藤蔓和着阳光从上面落下,垂在空中,爬上墙壁;青苔长满地板,杂草从缝隙中冒出,和这个偌大的建筑融为一体。但即使如此,刻在墙上的壁画和铭文仍然在诉说着它曾经的精美与辉煌。 “这种样式的神庙很少见呐。”蜥蜴环顾四周,在心中疑惑道。他平时见到的都是高大金字塔上的神庙,这种平地上的小房子几乎没看到过多少。 一面墙正巧接住了阳光,兰欧德走过去,用手蹭掉了表面的苔藓,露出几个雕刻出来似字非字的图案。这种图案自己好像见过,似乎是一种文字,但就是说不上来它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从一段朦胧的记忆中一闪而过。他看向一边,脑海里不断地寻找着这隐匿在深处的一块碎片。 突然什么东西在下面发出了强光,照在伊诺的眼睛上,打断了他的回想。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正中间的那块石头散发出耀眼的白光——这串项链是他母亲赠予他的。 “你又回来了。”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幽幽地传来。 “谁?”兰欧德突然转过身,放眼看向四周。他的头一瞬间猛烈地疼了一下,就像被棍棒狠狠砸过一样。他眼前的画面突然一阵抽搐,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青苔、杂草和藤蔓都消失不见:破碎的石砖回到它们应该呆在的地方;火把插在各处,照亮了阴暗的角落。伊诺一眨眼,那焕然一新的景象居然凭空消失,面对他的仍然是这个破败不堪的石头房子。他的双腿开始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神庙的中央。脑中的回忆不断地翻涌,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样,但感觉当事人却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神秘家伙。 蜥蜴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推到地板的最中间,这里被几根断掉的石柱围起来,头顶就是穹顶的空洞。一个个声音围绕着他,很近,却又很虚无缥缈;在他身边回响,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几句话,古老,又令人难以捉摸。他敢确信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句子,但是张开嘴,居然能跟它一起念出来。 墙壁上的阳光逐渐消失了——那是被乌云遮住后的阴暗。兰欧德感到浑身不受控制,他重复了无数遍这个句子,但只能听懂自己说了“雨”“水”“风”之类的词语。没过多久,他住了嘴,手向上指了指,一条电光就在天边闪过,天空发了怒,传来震天动地的吼声,随之而来的是倾盆而下的雨滴。 兰欧德握了一下拳,感觉能自主的活动了,项链上的光芒也消失不见,但他却在刹那间没了力气,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他扶着墙,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门口,被石门碎成的大石块拌到脚尖,一个跟头滚落下台阶,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依旧倒在泥泞中喘着粗气,没能站起来。 第四章脱险 “卡塔那城,不,或许是整个种族的希望,就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混乱不清的意识,在他所听过,所见过,所感过的每一件事上掠去,唯独于这句话上停留良久。 兰欧德头脑逐渐清醒,他睁开双眼,看到了天空中一团一团聚集起来的乌云,密密地压在头顶。被风吹着的雨滴落在他的皮肤上,汇成一股流到泥土里,顺便也带走了盘踞已久的燥热。 伊诺猛地坐起,清凉的感觉顿时使他恢复了一大半精神。他扶着一棵树勉强站起来,活动了几下沾满泥浆的四肢。又是一阵冷风划来,夹带着雨水,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直叫着冷,连忙躲到树后避开风雨。 “刚才那些,都是我做的?”一丝惊讶突然闪过蜥蜴的脑海,“不可能……谁会有能力控制天气呢?” 也许就是巧合罢了。 雨势逐渐减小,但依旧没有停,还是细细地往下落,直到天色已晚才彻底在半空中销声匿迹。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吸走也阻断的太阳散发的神威,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夜晚,这片无垠的丛林晃眼间脱离了酷暑,反倒还着实有一丝寒冷。 离卡塔那还有很远,兰欧德跋涉了一下午,还是没能看到它的半点儿影子。他受不住,坐在依然潮湿的泥土上,依偎着身旁挂着露珠的灌木,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乏力和困倦乘着经久不断的凉风袭扰他,他慢慢的闭上了眼,好像雨水吸走炎热的同时还抽出了他的灵魂,只剩下一副无力的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橙黄色的光透过蜥蜴的眼皮照进来,他以为天亮已经大亮,就打个哈欠,睁开了眼睛。但是夜空仍然笼罩在头上,把他叫醒的,是几根熊熊燃烧的火把,举着他们的是十多个身穿漆黑盔甲,耳朵尖而且长的生物。他们似乎没长脚似的,悄无声息地就走过来,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 “你们是谁?”兰欧德疑惑的看着他们,他刚想抬手遮住火把的光线,却突然发现已经结结实实的绳索捆起来,怎么都动不了。 那几个家伙用带勾的眼神看着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长相还算不错,正好拿来当祭品。” “想要干什么?”兰欧德难以掩盖警惕的神色,他尽量凶狠地盯着他们,咧开嘴唇,露出尖牙来。 “哼,野兽就是野兽!”其中的一个尖耳朵用力踹了兰欧德一脚,又顺便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把他拖走!看他死的时候还凶不凶得出来。”话音刚落,其他的几个恶棍就上前把他拖起来,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拿走放在一边的长戟,自顾自地走在最前面。 兰欧德手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摆弄。“好你个丑八怪,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脚” 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在不远处,是火光,兰欧德感到这几个怪人加快了步伐,急切地走向那个方向。等走近了才认出来,这是因砍伐树木而留下来的一片空旷的平地——从周围密布的整齐的树墩就不难发现。这里密密麻麻地了很多清一色穿着奇特盔甲的尖耳朵,他们呼呼啦啦地让出一条路,虽然挪动了地方,但眼睛都直勾地看着被绑成麻花的兰欧德,使他不寒而栗。 “好了,就这儿吧!”拖着伊诺的那个家伙说到。随后他像一块没用的石头一样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两个站在一旁等待已久的人扑上来,解开兰欧德身上的绳子,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又被迅速地按在一根柱子上,再次绑住。 那两个家伙似乎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唉我说,不先把他身上的项链手镯什么的先摘下来吗?这些可都是黄金做的啊!” “给邪神大人的祭品当然要完好无损,这你都不知道吗?你也看到他带着的那个长棍子的吧,估计也是金子做的,很值了!” “祭品?我要被这些怪东西献祭了?”兰欧德心中一惊,寒意从肩膀一直游走到尾巴根。 这时从后面走来一个穿着斗篷,不知手拿什么东西的,他俩也不再说话,而是从一旁走开。等那个怪东西走近了,蜥蜴才瞪大眼睛: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柄尖刀。 “邪神大人,感谢您的高抬贵手,这片野蛮大陆的天气才会变得如此异常。我们相信,您高深莫测的力量也会同样降临在北方,让那些滚蛋也尝到苦头。今天下午的那场雨我们知道您完全可以阻止,您只不过是想考验一下我们的诚意。请不必担心,祭品就在您面前恭候享用。还望您明天能继续施展神力,将灾难种子播撒在全世界!”说完这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话之后,她就举起刀,刺向兰欧德的喉咙。 “这是在干什么?”兰欧德猛地一扭头,躲开了寒光瑟瑟的刀刃,却被划破了一侧的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滴在地上。 兰欧德慌了神,他使出全部力气来挣扎,希望能挣脱绳索来逃走。坐在后面枯树干做成椅子上的一个大块头突然站起来,他看起来很与众不同,刚刚站起来,其他的同族人都恭敬地底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想必这就是这一伙恶棍的头领了。 他扯断柱子上的绳索,掐住兰欧德的脖子,把他举在半空中。蜥蜴不甘示弱,双手按住这个大块头的胳膊,两腿猛烈地蹬向他。 “给邪神的祭品可不能这么不老实!”大个子使劲地掐了一把兰欧德,把他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住他的后背,又左右拧了几下。 兰欧德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下手真够狠的!” “现在就不知道已经无力反抗的你,喜不喜欢被火烤的滋味。”头领捡起绳子,教人把兰欧德绑回柱子上,他的语气似乎带有些许的玩味和嘲弄,“被拿来祭祀邪神可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那个首领回头一挥手,站在旁边的侍从递给他一根火把,他接过来弯腰去点堆在柱下的干柴。柴火借着火把,很快就燃烧起来,烈焰窜得老高,很快就要触及蜥蜴的脚尖。 “我的太阳神呐。”走向死亡的这一刻,兰欧德彻底绝望了,他在心中呐喊到,“现在虽然是黑夜,我仍然希望你能现身在此,指引给我一条生路。” 那群尖耳朵围在一起,面向烈火之中的兰欧德发出豺狼般的笑声。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立在一旁的长戟突然浮在空中,仿佛被某人操控住一样。它左右略微晃动了一下,接着飞向了被捆成麻花的“祭品”。刀刃在空中转过一周,插在土壤中,随之而来的是绳子被切断,掉进火中焚烧的声音。 蜥蜴的眼睛变成血红色,充满了凝重而和痛恨。他伸手拔出长戟,在这些外族人的眼皮底下轻松的踏过漫及双腿的火焰,就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哗声,就连刚回到后面坐定的那个头目看到此情此景也身躯一震。 “别以为拿上家伙之后……我们就怕你不成!”这些尖耳朵虽然嘴上说着,但丝毫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诧和恐惧之色。他们纷纷拔剑出鞘,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日落时分早已散去的乌云这时居然聚集回来,遮挡住了满天的繁星,一道光亮划过云层中,停留在每一张惊愕的表情上,也瞬间把大地照得很白天一样明亮,几声沉闷的巨响接踵而至——是雷声。兰欧德把这个长杆举过头顶,几道闪电几乎在同一时刻自天空打到地上,掺杂着些许火星。 “以我之名,驱汝之志;念我所念,想我所想;诸神听令,诸神听令!”他不知怎的用蜥蜴一族的语言念出来这句话,突然,片片雪花落在他周围。 “不好!这该不会是什么龌龊的法术……快上去阻止他!”这群恶棍的首领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他的手下们疯狂的喊道。 那些拔出刀剑的强盗慌张的冲向兰欧德,只不过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保持奔跑的姿势定格在原地。他们的盔甲、皮肤上在无形之中结出一层冰霜,逐渐包裹住了整个身体,使他们看起来宛如是冰块雕刻出来的。然后没过多久这些冰雕就开始开裂,从缝隙中迸出冰晶,随后干脆彻底粉碎,飘落在地上,堆成一堆堆白色的积雪。 又是一阵风,卷起堆积的雪地,扬在空中,在周围笼罩了一层白色的屏障。转眼的功夫,狂风平息,雪花落回地面,一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森林的一角映入眼帘。 兰欧德把长戟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拄着它。他眼中的虹膜的猩红消失,褪回绿色。“我……又说了什么……怪话吗?” 寒冷再度侵蚀着他的身体——这次是严寒。他感觉使不上力气,连站稳都很困难,似乎思考都已经停止。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只得趴下来,昏沉沉的睡着。 【大背景】托特帝国行省制度(不定时翻新) 这是小说中的背景资料,有些背景我可能在正文中写的不全面,可以来这里看看呦。#滑稽# 帝国建立初期时的领土仅有现在的1/4,这些领土的获取方式包括武力征服、金钱购买、对无人区的率先占领和对邻国的持续战争。 皇帝鲁道夫-米拉修斯的亲属们都有机会成为帝国内的领主,称为国王,领土可以世袭(这些“王国”、“行省”和“皇帝直领地”组成名义上大统一的帝国,皇帝和国王都对这些王国保有一定的权力)。 在地方任职公务的公爵和侯爵,有的也会获得管理帝国领土的权力,这些土地称为“行省”,和“王国”一个级别,但是管理者会定期轮换,并不能世袭。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地方长官有资格投票选举新一任的皇帝。 除此之外,一些城市还可以通过金钱赎买的方式获得自治权,市长由市民自主选举,称为侯爵,和行省长官一样有权选举下一任皇帝。 无论是王国还是行省,名称的最后都会加有“岭”(ridge)、“兰”“兰德”(land) 以上所有领主、国王和城市在国家层次上的观点总会尽力保持一致并遵循皇帝的意愿。 因为托特帝国的原型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欧国家,所以民风民俗等我会尽量以当时的信史为基础来写 V0.1.0 第五章奇遇 弗雷特裹紧身上单薄的外套,颤颤巍巍地走在被一层没及脚面的积雪覆盖的林间小路上。他脚掌蜷缩着,感觉脚趾头都要冻掉了,以至于走路姿势看起来都很别扭——虽说穿的是皮靴,但也抵挡不住寒冷侵袭。 “看来得给你找一件棉衣啊。”巨龙跟在一侧,不忍直视快要冻成雪人的弗雷特。 护林员打着哆嗦,往回吸了一下就要流到嘴边的鼻涕:“这种天气……只有想死的人才……才会把这该死的粗布套在身上。但是……上哪儿找棉衣呢?” “向这附近的村民要一件几乎是不可能了。”霍勒若有所思的说到,“他们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刚经历完火灾,几乎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再说,这荒郊野岭里也看不到几个人。” “那该怎么办?” “去城市里看看吧。” “朝圣之路吗?也好……那是离我们最近的城市了。听说那里聚集了很多各个种族和国家的商人,美食自然也不在话下吧。”说着,弗雷特咽了口吐沫,攥紧了口袋里的几枚金币。 “还能有点别的志向吗?真搞不懂你……”霍勒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护林员打了个喷嚏,没顾上看清脚下,他突然一脚踹在一块石头上,随后一个踉跄,大喊一声,扑向满地的白雪。 也许是托德叫喊得太大声,头顶的树枝也跟着微微颤动,随后几声响,满树冠挂着的积雪就顺势滑落下来。 巨龙倏地一下伸出翅膀,接住即将掉到弗雷特身上的白雪,把它们抖到树林里面。 “嘿嘿,真谢谢你,不然我就真成‘雪人’了。”弗雷特站起来,拍去满身的雪,对霍勒感激的说道。 !霍勒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办法……太冷。”护林员搓搓手,捂住被冻得通红的耳朵,“唉,咱们去那里歇歇脚吧。”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在暴雪中依稀可见的谷仓挑挑眉毛。 “好啊,看你这样子,要是再被风吹一会儿就暴毙荒野了。” 弗雷特笑了一声,用肩膀去碰巨龙的前臂:“说什么呢,这么希望我死啊。” 风雪依旧很大,把人吹得动弹不得。弗雷特盯着地面,生怕再有什么东西把他绊倒。他把靴子扎进雪里,感觉又踩到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好像是根树枝。他弯下腰,得意洋洋地把它挖出来,拿在手里:“小样,还想捉弄我吗?” 这根棍子很重,一头还插着一片宽长且结实的刀刃,下面是一个散发耀眼金光的金属做成的底座。 “这是个什么东西。”应该是一把武器吧,但说它是矛又不像,说是戟也差一点,再说也没见过哪支帝国的军队用过这种武器。弗雷特环顾一周,想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物件。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路旁的林子趴着一个蓝色皮肤长尾巴的怪物。 “霍勒,快来!”护林员招呼着巨龙,自己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怪物走去,“我在森林里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这种动物啊。”他分清楚哪是身体哪是头之后,就把手伸向它的鼻孔——还有气息,不过已经是冰冷的了。 “怎么办?”托德抬头看向巨龙。 “它再躺一会儿指定会被冻死。”霍勒把脸凑过去,“先一起带进那个房子里再说。” 谷仓的门没有锁,弗雷特把两扇都推开,待巨龙勉强钻进去后再关上,被风捎进来的雪花也随之销声匿迹。这个谷仓里没什么新鲜的粮食,只有几堆干瘪的枯败稻杆挤在四角——看起来这里已经被闲置有一段时间了。 护林员从巨龙背上接下那个怪物,把他放在铺满稻草的地板上,然后又堆起一小堆,转过身用手指敲敲霍勒的鼻梁,说到:“喷火。” 霍勒使劲把他拱到一边,轻轻冲他呼一口气,就喷出来一团火,吓得弗雷特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留下霍勒在一边张着大嘴嘲笑他。“给你暖暖身子。”他又另吐出一道火焰点燃了干草,到最后还不忘忍笑附上一句。 “不来烤火吗?” “你能暖和一点就行,我可是龙,不怕冷。”巨龙用带有几分逞强的音调说道。 “你能保证这个怪物不会突然跳起来把我们吃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承担不起。” “等它醒了再说也不迟。” 兰欧德似乎觉察到了热量的存在,他冲着火焰打了个滚儿,好凑近一点,不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了……”他昏昏沉沉地坐起来,感到头晕目眩。 “霍勒你看,它醒了。”弗雷特拍拍巨龙的脖子,“我的妈呀!他居居……然会说话!”他再一次几乎要跳起来。 霍勒全身剧烈颤抖一下,之后无奈地转到另一边,趴下,“我说我的老兄弟,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也能说话,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你被吓死过……” 弗雷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哆哆嗦嗦地去戳蜥蜴的脸。兰欧德抬手轻轻拨开它,仔细地打量着弗雷特。他和之前在雨林中遇到的疯子们有一点说不出的相似,但无论从着装还是面容来看都是大相径庭。“或许他和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兰欧德在心中揣测道。 “你是……”兰欧德改说通用语,向后挪了挪,警惕地看着弗雷特。 “别别!把你的尖牙塞回嘴里。我可不想被你撕成碎片来饱腹。”弗雷特伸出手指指着他,慌里慌张的,有些语无伦次。 兰欧德一脸茫然的看着护林员。 “你……不吃……吃人?” “你在说什么呐。吃你干什么?”蜥蜴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他,脸色很难看,仿佛在和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交谈。 弗雷特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问道:“嗯,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兰欧德摇摇头:“也许……吧?” “不知道没关系,我就是人,人类,不对吗?”他把手伸过去,“弗雷特-托德,那位是巨龙霍博勒斯,很高兴认识你。” 兰欧德没说什么,也没有和他握手,只是用一种疑惑又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又看看趴在另一边的巨龙。 弗雷特耸耸肩,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惊奇地冲着这两个“动物”们说道:“还真别说,你俩长得居然有点儿相像。” 巨龙身长脖子上下扫了蜥蜴两眼:“哪有。”他回过头冲护林员嘟囔一句。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生物,你从哪来?” 兰欧德沉默了片刻,忽地抬起头,目光在一人一龙之间来回切换:“我能相信你们吗?” 弗雷特把弓和箭袋放在一边,然后摊开双手说到:“我们都相信你了,你就不肯信我俩一回吗?我们手里又没握着刀剑,难不成还能把你的皮扒下来?” “说话不能拘谨一点儿吗?”霍勒伸出长尾,不轻不重地抽在弗雷特的头上,差点儿把他的帽子打掉。 “不。”伊诺冲向面前的弗雷特,“你和那些怪人长得很像……虽然你耳朵不是尖的。” “你是说精灵?有他们什么事儿?”巨龙在后面插嘴道。 “听着,大蜥蜴,我是人,后面那个大块头是条龙。而你说的尖耳朵叫精灵,我们和他们毫无瓜葛。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是谁,从哪里来就行,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护林员微笑着,不停地点头,尽量摆出一副友好的姿态。 这个蓝色皮肤的怪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叫我兰欧德-伊诺就行。在我们那里,我们都自称蓝蜥蜴。” “嚯,我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托德自豪地说着。 “没听说过,从来没听说过。”巨龙在一旁紧锁眉头,不停地摇头,“这片土地上能到达的地方我都去过,从没见到像你这样的生物……你刚才说你们那里……是哪儿?” “卡塔那城。你们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吗?”兰欧德满怀希望地望向他们。 “卡塔……特什么来着?”护林员挠挠后脑勺,“没关系,你既然能到弗洛斯特森林,说不定就能回家。对了,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到这里来呢?”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兰欧德离火堆近一点。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们不知道,我们那边在这个时节应该每天至少会下一次的雨。可是今年雨水却不见踪影,已经迟到十多天了。干旱加上高温,弄得谁都无法忍耐,我又不肯安于现状,就独自出来寻找能停止这场灾难的办法。然后进了一座神庙,说了我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天空中就突然下起了雨。”说到这里,兰欧德抬高了声调,仿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晕倒了,之后再醒来,就有一些你们所说的……精灵还是什么,一群疯子把我绑在石柱让用火烧,说是想要把我活祭给一个邪神之类的东西。” “然后呢?”巨龙问道。 “不知道……我也忘了之后怎么了,只感觉很冷,一心想要睡觉,再醒过来,就看见了你们。” “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就趴在外面的雪地里,气息都是冰冷的。还好我们把你抬进来,不然现在你指不定就冻死在风雪里头了。”弗雷特插了一嘴。 “有意思……”霍勒思考片刻,又问道,“邪神?尖耳朵?那你又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招惹到他们。” 蜥蜴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谷仓墙壁上两扇低矮的窗户就被狠狠撞开,声音不小,随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夹杂着风声,叫喊声和脚踏在松软雪地里的声音翻滚进来,跌倒在地上,一阵寒气接踵而至。 第六章小小抵抗 众人忙抬头看时,撕裂空气的一声响从那窗户边上传过来,紧接着一个东西眨眼间飞了进来,划过整间屋子,钉在对面的墙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支箭,尾端连带着羽毛还在上下颤抖。 “见鬼!”弗雷特忽地站起来,跑过去关上了窗户,恰巧不知何处又射过来一箭,不偏不倚正中了即将关上的窗户板,被挡在了外面。 “这又是什么?今天的烂事儿还真多!”他贴在墙边,大声抱怨着。 “等会儿再和你解释。”那人爬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解下斗篷,露出里面厚实的衣服。他一抬头,一脸稀奇,和正凑近来看的兰欧德撞了个正着,“妈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还有后面那个!”挂在他腰间的武装剑随即从剑鞘里被抽出来。 托德把他俩分开,他先稳住那个陌生人:“别紧张,我们是一起的。虽然那个蓝色的家伙我也才刚认识,不过总不至于把你也给吃了。”又转过身指着兰欧德,“呆在这儿别动,好吗?今天的乱子已经够多了。霍勒!把他看好。” 那个人一抬手,蹭到了自己的衣兜,一个小铁片从里面掉出来,摔在地上,还闪了一下,护林员在他伸手之前先蹲下去把它捡起来,放在手中端详——那是一枚银制的精美勋章,刻满了花纹,上面还有一行字,写到:“骑士,格兰斯-Y-科伦德。遥远的故乡在邓希岭。” 弗雷特摊开手说道:“这是你的?你是个骑士?我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那人摸摸口袋,又看一眼弗雷特手里的勋章,几乎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随后很无可奈何的地说到:“没错,我是个骑士,如果你们觉得我这身打扮不像,我也不在乎,反正信不信不是我说了算的。现在后面有一帮土匪在追杀我,你和你的……动物朋友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土匪?我在这片林子呆了快十年了!从没见过什么土匪。”弗雷特皱起眉,显然不是很信任他。 “你还有闲心管这么多?他们一来,看到咱们几个在一起算哪门子事?先想想怎么把这些人赶走吧,不然咱们就都玩完了!” 这座谷仓只有一个门和两扇窗户,都被镶在一面墙上,从正面逃走肯定会引发更大的冲突——这一点在他们射进来两支不怀好意的箭开始,就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如今只有打退那些强盗才是上策。 “快快,跟上!别让那个小子跑了!” “躲在里面不出来?肯定还有同伙!兄弟们,咱们把他们一窝端了,回去好领赏!” 外面传来阵阵嘈杂的叫喊和跑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像那些人只需要再走几步就能翻窗户跳进来。 “我去把他们吓跑。”巨龙站起来,早已展开两只巨大的翅膀。 弗雷特急忙向下挥手,示意他赶快坐回去。“别,先等一下!你现在出去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先弄明白他们的来头再说。” “那个……弗……雷特?你的弓借我用用。”兰欧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稍稍冒到护林员身边,把他身上的弓摘下来,又从他背后的箭袋里抽出几支箭。 兰欧德推开一扇窗户,扒拉着墙壁观望外面。来的人还不算少,大概十几个人左右,在夹杂着雪花的风中看不太清。他对准窗外,拉开弓,迟疑片刻后先放一箭。箭矢没射中,呼啸着飞向后面的一棵树,钉在树皮上。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紧接着又是一箭,射中了一个匪徒的肩膀,那个家伙大叫一声,倒在地上,被自己人搀扶走了。 “射得好!”格兰斯喝彩道,他也抽出来一把手枪,对着人群正瞄准,可惜风雪太大,他看了老半天,举着枪的手迟迟没有没扣动扳机 雪稍微小了一点,弗雷特张望着那些人,依稀地看到他们穿着盔甲,头戴钢盔,领头的那个斜向后戴一顶大帽子,前面有个骷髅头叠在剑上的标志。 他伸手按住格兰斯的手枪,转过身,尽量控制住惊慌的情绪,对所有人说到:“各位,我们好像捅娄子了,那些人是当兵的。” 话音刚落,巨龙就展开翅膀,窜向空中,他巨大的身躯撑破房顶,茅草、碎木块和积雪一起被震飞,四散开来,就像一团充斥着碎屑的白雾一样。他飞出停留在空气里的雪雾,面露凶相,对谷仓外那帮蠢蠢欲动的家伙大声咆哮,张嘴喷出一柱火焰,把最前排几个人的盔甲烧得直冒烟。 那群人吓得腿都软了,一个个脸色煞白,摔倒在地上打滚,高喊着:“龙!有龙啊!快跑!”有的人干脆直接跪下伏地,半点声音都不敢出,最后还是被自己人屁滚尿流地拉走了。 “冲啊!”格兰斯举起枪,大叫着冲向那些士兵——不过是在他们开始撤退之后,“简直不堪一击。”他在半路停下,向那些人在风雪中逐渐消失的背影投向鄙夷的眼神,又在雪地里啐了一口唾沫,方才心满意足的走回来。 弗雷特也跟着出来了,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他走到被白雪覆盖的道路中央,突然抓起帽子砸在积雪里:“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现在好了,这个自称骑士的人无缘无故地闯进来,说是什么被追杀。他招惹的是军队,却撒谎说是土匪!我说呢,我在这森林里呆了快十年都没遇上土匪,怎么这么凑巧让他碰到了。全都完了,那些士兵逃走的时候肯定也看到咱们在一起呆着了,那只大蜥蜴还朝一个人射箭!这会洗不白了,我的工作也干不下去了!咱们能不能活命估计都成问题!”他怒火中烧,一下子口无遮拦,说出了很多抱怨的话。一阵冷风刮过弗雷特的脑门,突如其来的寒冷使他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但他还是忍不住骂道:“该死的鬼天气,该死的!” “好了,我要走了。虽然把你们牵连进来使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呢?谁让你们运气太差,非要挤在那间破屋子里。不过我是个骑士,如果你们肯出钱雇我,十个金币,我说不定会和你们一起走,还能让你们逃离他们的魔爪,怎么样?”格兰斯把剑收回剑鞘,到现在还一脸若无其事,对这些救了自己的人不但没有露出一点儿感激之情,反而还想敲诈他们一次,“对了,我的斗篷呢?请还给我,我得走了。” “我们救了你一命,你却还有脸来要挟?你要十个金币还不如宰了我算了!”弗雷特气不过,抬起手来就想挥拳打他。巨龙在他们俩相距还有几步时从天上降下,翅膀吹起来的风雪迷住了二人的眼睛,霍勒恰好把巨大的身躯挡在他们中间,然后再次展开翅膀,用翅尖把他们顶开。 兰欧德披上格兰斯的斗篷,带上兜帽,长嘴和鼻孔都露在外面。他先站在门口伸头试探一下,感觉披上斗篷不是太冷,于是心满意足地走出来了——虽然用来走路的脚尖着地之后还是觉得冰凉。 “真的很抱歉,我不该问都没问一句就朝他们放箭,主要是这个……是叫骑士没错吧,那些人冲这个骑士放箭的,我才还手。不过我有办法补救,毕竟人多力量大。”他面向格兰斯,摘下左腕散发着金光的手镯,摆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十个金币到底有多少份量,但我想这么重应该够了吧,这是用黄金做的。” “够了,够了,足够了!”骑士直勾勾盯着那一大块黄金,眼睛都快要蹦出来了。他伸手就想要拿,但被弗雷特突然抢走,“这个镯子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他用它换来了你,那你就得听我们的,什么时候做到我们所有人满意了,这一大块黄金自然就是你的。” 格兰斯知道,这块黄金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到自己手上。他扭过头,刚要一走了之,又想起了这颇高的报价,于是转回来,装作勉为其难地说:“好吧,你们可以成为我的雇主,但我之后领到的报酬必须和今天的定价是相同的数额。我只有这一条要求而已。” 弗雷特一边连忙着答应他,一边把镯子还给一脸茫然的兰欧德:“我知道你想雇他,多一份人也多一份力。虽然我很讨厌这种下三滥的人,但架不住你说的有道理。还有,这个东西千万不要随便就给他,万一他拿到后跑路就不好办了……总之,这些事儿之后再说吧。”他摇摇头,冲着格兰斯竖起小拇指,走开了,再也不想提起什么“骑士”之类的话题。 “天哪!为什么要雇他?真是太好了,又多了一个麻烦!”霍勒看着还在吵嘴随时都会大打出手的弗雷特和格兰斯,卧在雪地里,忧心忡忡。 第七章动乱(上) 咖米特洛夫依旧泰然自若地坐落在中心岭。从远处观望,它的每一面城墙、每一栋房子、每一座高塔,都和往日一样,安分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不知何时从天上飘下的大雪给它们盖上了白色的毯子。街上没什么人,连店铺都关张了,人们都跑回家避寒,或是挤在皇帝城堡前的广场上,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穷人,冻的哆哆嗦嗦,鬼一样的在街角徘徊。 众神殿里,鲁道夫-米拉修斯皇帝的葬礼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几个巫师围成一圈,低着头,把脸缩进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简直和身上穿的黑长袍一个颜色。被他们簇拥在正中间的就是皇帝,他躺在石床上,被套上和他画像里一样的戎服,皮肤惨白且冰冷,周围摆满了金光灿灿的培养品,可是唯独少了他的皇冠。 “涂上这圣油,愿上神宽恕你的一生。”大主教站在皇帝旁边,手里举着一个金钵。他伸出手指头蘸了一点奇怪的油,涂在鲁道夫的额头上。 大殿里簇拥着许多人,都是些王公贵族。他们按爵位的大小,站在红毯两侧,身前即是皇帝的遗体。封爵们皆低下头,一言不语。蜡烛油从摇曳的烛火旁流下,不一会儿就凝固了。烛芯在燃烧下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寒风还在彩窗外呼啸。平时看上去高耸的穹顶现在却感觉低了很多,好像随时都会崩落,把所有人压得喘不过气。 一声清脆的咳嗽搅扰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蜡烛上的火苗跟着微微颤抖,勾勒出一个摇晃的人影。莫扎在皇帝的遗体前停住脚,面向默不作声的人们,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各位大人们,皇帝已经离开我们了,这一点大家想必都看在眼里。”说完,他走出众神殿的大门,身后传来王侯们的声声叹息。 外面出奇的冷,雪花落在莫扎黑色的长袍上,看着格外显眼。雪下得比昨天小多了,人们也从风雪过后的宁静中稍稍平复下来惊恐的神情。 一些市民集聚在皇宫外的广场上,其中零零星星夹杂着几个富贾和小贵族。他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上只是单薄的裹着一件外套,因为没有人能想到冬季会如此反常的出现在夏天。雪下得比昨天小多了,人们也从风雪过后的宁静中稍稍平复下来惊恐的神情。当莫扎走到宫殿大门外的台阶上时,人们纷纷闭上嘴,停止了喧哗。 “帝国的子民们,在此我非常遗憾,因为我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告诉你们。鲁道夫皇帝背叛了我们的信仰,他早就被邪神洗脑。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这位邪恶堕落的上神只是个传说罢了,但是看看我们周围——连天气都反常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他在作祟,那还能有什么解释?”他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唉声叹气个不停,结成一片片的水汽,都快顾不上说话了。 来自咖米特洛夫各个角落的人聚在这里,在严寒下等了许久,就只听到内务大臣的这一连串噩耗。还没等他说完,底下就有人开始隐隐地抽泣,口齿不清地说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这种令人绝望的气氛很快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市民们都在议论,或是哭泣,他们的脸色变得出奇的悲伤又忧愁,再夹杂着老人小孩的叹息与哭喊,活脱成了这个国家的哀悼大会。 莫扎咳嗽两声,让大家先平静下来,他就接着讲,不过神情稍稍有所好转:“所以为了托特帝国不被邪神染指,我只好亲手杀了皇帝,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艾伦皇子是先皇唯一的儿子,他也就理所当然需要继承皇位。不过他仍然处在丧父的悲伤中,尽管陛下今早匆匆登基,到现在他还是不想面见他的臣民们。各位请放心,我会尽全力辅佐陛下,早日结束这场可怖的灾难。我相信你们都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变故而绝望,这换作谁都一样。我们会竭力帮佐新皇,给各位一个交代。”随后他做了个手势,在阶梯下站成一排的剑士们开始劝走这些市民。有的人还想问些什么就被向后倒退的人海给挤出围墙的大门,他们呼喊被淹没,传不了多选。大部分人临走前还是充满希望和感激地望向莫扎,直到远得实在看不见他为止。 “你们都先走吧,现在新皇也不想见任何人。”待人们都走光后,莫扎转过身,向这些大臣面无表情地说道。封爵和巫师们从莫扎两侧走过,每个人都在摇头叹息。 大主教走上前,向莫扎点头示敬:“我的大人,一切进展的还顺利吗?”他早已放下金钵,拿起一旁桌子上的两个盛满红酒的高脚杯,把其中一个递给莫扎。 巴罗斯大人缓缓踱步到皇座前,摸着它的靠背,终于忍不住咧开嘴笑了:“那是当然。罗德兰的国王已经开始响应我的计划了”他没有多想,直接坐在了这华丽的大座椅上,“把这老东西抬走吧,已经不需要他在这儿现世了。因为,这个国家已经归我所有。”话音一落,他和大主教碰了一杯,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嚏!”弗雷特打了个大喷嚏,他的头突然向下一甩,帽子就跟着被顺势甩到地上,“我们到哪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城市的影子。”他弯腰去捡帽子,鼻音听起来很重。 “这应该问你才对。你在这森林里呆了这么些年,不会连朝圣之路在哪儿都不知道吧。”霍勒伸出尾巴,把他搀扶起来,“这条路可是你带的。” “那是什么?”兰欧德指向离他们很远的一堵深灰色高墙。雪已经停了,所以他们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他尽量把身体缩在格兰斯的斗篷里,但依旧是很冷。 那是朝圣之路的城墙,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积雪,被夕阳的余晖照到,还散发出一点点红晕。——看来这座城市也没能逃过暴雪的袭击。 弗雷特把束衣服的腰带扎紧,使劲儿拍了一下格兰斯的肩膀:“他俩这个样子太引人注目,不方便进城,只能咱们进去了。虽然我并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怎么个意思?给我说清楚……唉,快等等我,你走慢点!”格兰斯知道弗雷特这是明显的瞧不起自己,于是跟在他后面像个唠叨的老妇人一样,不停地抱怨。 一些人正在清理城墙,他们把成堆的积雪扫下墙去,这时两个人走到城门前,厚重的雪呼啦一下全落在后面的格兰斯身上。 “嘿!你们给我小心点儿!”格兰斯正在气头上,又从城墙上直接飞下来一摊雪,正巧砸得他全身一片花白。惹得骑士气急败坏,他抹干净脸上的雪水,抬起头张口就骂。 骂一句不要紧,但没成想把把守大门的军士给招来了。“哎哎,说话注点儿意!”他们以为格兰斯就是纯属来找事的,就拿起放在城墙边的剑,向他俩走来,想把他们赶走。 弗雷特突然过来挡住两个军士,很客气的和他们说道:“两位先生!还记得我吧?我是那个看树林的托德啊!那是我的一个弟弟,他脾气不太好,二位别放在心上!” “这样啊,那赶快进去吧。在城里可得放老实点儿,这几天查的紧,最好别乱喊乱叫的,否则真的能把你关进监狱里!”守卫睁大眼睛告诫他们,看他担心的样子不像是在吓唬人。 护林员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拉住格兰斯,快步走进城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