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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道万里》


 奇怪搭档

“好强！这才过了两个月，就从灵露境七阶升到了八阶！”
“照这个进度，离九阶大圆满也不远了，看来外院弟子第一人，非莫粱师兄莫属了！”
随着一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秋云宗外院弟子都凝视着广场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眼中带着崇拜的光芒。
哪怕是气息强大的内院弟子，目光也带着几分忌惮。
“嗯，不愧是雷宫宫主和水宫宫主抢着要收为亲传弟子的后辈，确实是可造之材。”
高台上坐着的一排老者也都眼前一亮。
莫粱站在广场中央，感受着万众瞩目，眼中带着傲然之意。
“的确孺子可教，不过若说是外院第一弟子，倒也未必，你们可别忘了，外院还有个江万里，那可是宗主都极其看重的天才！”
高台上一老者此话一出，热烈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莫粱嘴角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僵硬，眼神陡然凌厉，转头看向外院弟子人群中一道魁梧的身影。
众人也随着他的眼神望去，江万里比起旁边的外院弟子足足高出三个头，太过显眼。
十五岁的少年，身材却丝毫不比成年的壮汉差，甚至犹有过之，裸露的手臂抱在胸前，刀刻一般的肌肉线条，让人毫不怀疑其中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
江万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配合冷峻的面相，刚毅凌厉的眼神，哪怕身材魁梧得不正常，也不会给人粗俗的感觉，反而散发着狂野的男子汉气质。
但这么一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物，却站在一道修长单薄的身影后面，隐隐有一种以这少年马首是瞻的感觉。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江万里前面的身影，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人，是公认的外院新人弟子中最弱的家伙，苏源道。
苏源道身材修长笔直，修身的长袍套在身上，给人一种匀称之感，带着淡淡的文雅气息，英俊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引得周围外院女弟子一阵阵娇笑，就连内院第一美人，二师姐冷幽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微微笑了笑。
不少外院弟子，甚至内院中仰慕冷幽然的几个弟子都忍不住咬了咬牙，心生嫉妒。这么英俊的一张脸，怎么长在一个废物脑袋上，随便换个地方长都值啊！比如说长在自己脑袋上……
霎时间，投过来的目光有冷淡，有玩味，更有讥讽。
但苏源道反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也把胳膊抱在胸前，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广场中央的莫粱，沉思开口。
“确实不错，外院第三肯定是没问题的。”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这话是认真的？江万里一出，自然风头无两，但紧跟着的二号人物必是莫粱，难道还有一人比莫粱更强？”
莫粱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他一直自视甚高，入院之时，展现一片雷云法魂，阵法之上紫色光芒和蓝色光芒绽放夺目的光彩，雷电属性和水属性都是上品资质，是天生的双属性法师。
本以为凭自己的资质，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根本是十拿九稳，但老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偏偏出现了个江万里。
宗门用来测试武道天赋的玄石碑，多少年来最优秀的武道天才也不过是背着走了几百米，这头怪物倒好，单手托着玄石碑围着广场跑了三圈，一口大气都不喘，惊动了整个宗门。
更可气的是，宗主亲自开口要收江万里为亲传弟子，被自己视作目标的大好机会却被这莽夫一口拒绝，声称苏源道去哪自己就去哪。
想到这里，莫粱看向苏源道，沉声问道：“法师凭借远距离大范围出手的优势，普遍强于战士，我承认江万里的武道天赋奇高，但他现在是七阶战士，我身为八阶法师，若和他一战胜负也未可知，甚至我的胜算还要大一些，你凭什么断言我是第三？你的意思是江万里第一，我第三，还有一人第二，我倒要问问，是谁？”
苏源道一愣，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评论居然被认真反问，刚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江万里抢先了一步。
“有一点你说错了，你确实是第三，但我也不是第一，第一除了苏源道，不会有别的可能。”
话音一落，全场瞬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片刻之后，仿佛热油里面倒了水，瞬间炸锅。
“苏源道？！哈哈哈哈，这笑话能让我笑一整年！”
“整个宗门谁不知道，外院弟子有个苏源道，入宗门整整四年都是聚气阶段，丹田迟迟没有凝聚灵露。”
莫粱脸色铁青，盯着苏源道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苏源道面色淡然，坦然张口：“聚气阶段。”
当事人都亲口承认了，周围哄闹欢笑声更盛，比莫粱引发的轰动还要热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苏源道是比莫粱更强的天才弟子。
莫粱脸色越发铁青，甚至隐隐有些发黑，冰冷说道。
“好，很好，江万里，你为了踩我一脚，甚至不惜作践自己，甘愿排在一个废物后面，我看你那武道天赋根本是暴殄天物，不过是个有肌肉没脑子的蠢货！”
在他看来，将自己和江万里拿来比较，倒也还可以接受，但江万里声称他莫粱还不如一个聚气都聚不成的废物，根本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一瞬间，一股恐怖的气息从江万里壮硕的身躯弥漫开来，笼罩了广场，整个外院弟子区域都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莫粱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头顶一片雷云飘出，遮蔽了阳光，整个外院弟子区域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使得压抑的氛围更浓了几分。伴随着雷云中时不时爆发的雷电轰鸣之声，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心头。
前一刻还在哄闹的众人瞬间闭了嘴，事到如今哪里还能看不明白，这两个外院顶级的天骄已经公然结了梁子，一场争锋在所难免。
这两人除了互相抗衡，整个外院还有谁能是这两人的对手？此时哪怕再多说一句话，都势必会得罪其中一方，更可能两头不讨好，成为众矢之的，这两人都是铁定能成为内院弟子高层的天赋，到时候给自己随便穿个小鞋都够瞧的。
“万里！”
正在气氛压抑倒空间都仿佛要凝固之时，一道轻呵声响起，苏源道微微抬手，江万里见状，一声不吭，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气势。
莫粱嘴角不屑地挑了挑，也将自己的法魂收了回来，转身准备离开。
在他看来，江万里空有一身天赋，却猪油蒙了心，非得跟着一个废物整天混日子，长此以往下去，力求上进的自己迟早会和他拉开差距，根本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况且自己的法术天赋对战江万里的话，未必会败。
眼看莫粱转身迈步走去，外院弟子纷纷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谁是蠢货？”
莫粱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只见苏源道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容，看着自己。
周围众人纷纷心照不宣，往旁边退了退，把苏源道和江万里两人所在的位置空了出来，看向苏源道的眼神充满了不快。莫粱都已经打算作罢了，这家伙居然还出言挑衅？仗着有江万里护着自己就这么嚣张？
莫粱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明明天资过人，却不懂得自重，整日与废物为伍，整个宗门，有谁不认为他是蠢货？”
苏源道笑得更灿烂了一些，周围人目光越发鄙夷，你非要问，人家回答之后你又只会笑，还嫌不够丢人吗？
只有江万里低头看着苏源道的笑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随后抬头看向莫粱，语气强硬。
“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他是废物，你听清楚了吗？”
“废物就是废物，哪怕我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唯有某人自己没有自知之明，江万里，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这废物，莫不是因为他脸皮够厚？”
莫粱今天心情越发不爽，在这检验修为的节骨眼，自己本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光彩，却因为这两人搅局，让自己很丢脸，既然已经结了梁子，自己再示弱的话，以后怕是会成为宗门内的笑柄。
话音刚落，只觉得偌大的广场整片地面一颤，一道强壮如牛的身影如同箭矢一般俯冲而来，眨眼之间就到了莫粱面前，莫粱刚刚反应过来，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携带着惊天的威势，直奔莫粱面门而来，若是结结实实打上去，怕是整个头骨都要打碎。
“放肆！”
只听一声大喝响起，莫粱面前突然竖起一堵冰墙，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放光，竟散发着金属色泽。
江万里的拳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轰了上去，一股气浪爆发扩散开来，有些修为较低的外院弟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震撼地看着和冰墙硬碰硬的江万里。
只见江万里被震得倒飞而回，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闷哼一声，嘴角有一抹鲜血流出。
水宫宫主站起身来，脸色有些不悦说道：“这是检验修为的时候，当着宗门长辈的面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雷宫宫主脸色同样不太好看，宗门里人尽皆知，莫粱乃是自己和水宫宫主同时看中的后辈，今日闹成这个局面，让两人也都有些难堪。
刚刚自己也想出手制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修炼的是雷属性法术，威力强大，何况自己乃是灵溪境修为，比江万里足足高了两个大境界，容易被指责欺压小辈不说，更只怕一出手就会要了江万里的命，宗主那边可不好交代。
所以就由水宫宫主出手防御，本以为吓退江万里就好，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刚烈，敢和灵溪境强者的法术直接硬碰。
全场万籁俱寂之时，只听到咔啦一声，冰墙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痕，虽然相比较于冰墙的厚度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但这可是灵溪境强者释放的法术，居然被一个灵露境七阶的小辈打出裂痕，江万里的怪力，简直可怕！
水宫宫主面沉似水，这一拳若是没被自己拦下来，莫粱此刻只怕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但此刻脸色最难看的，当属莫粱本人，虽然刚刚也有自己大意的成分，但江万里这么大的块头，却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如今的局面看在众人眼里，分明是自己都没来得及出手就险些被江万里击败，还要靠宗门长辈搭救才安然无恙，结合刚刚自己说过自己的胜算更大，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疼。
骄傲如他，此刻恨不得咬碎一口钢牙，面色涨红得发紫，但他也知道，既然水宫宫主已经出手控制局面，今天这耻辱，自己是没办法当场洗刷了。
“江万里，两个月后宗门大考，咱们走着瞧！”
江万里压下体内普通江海一般翻涌的气血，面色冷漠地看着莫粱，想说什么，却也被苏源道抢先一步。
“万里已经受了伤，你打算趁人之危不成？两个月后的宗门大考，我奉陪便是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脸惊愕地看着苏源道，这次没有人哄笑，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一直处在聚气阶段，丹田内没有凝聚灵露，便无法调动灵气战斗，与普通人无异。
原本大家都认为，宗门大考后，像苏源道这样毫无建树的修行者，赶出宗门就行，大家都还能当做笑谈。
但按照现在的局面发展下去，苏源道以普通人的状态要和灵露境八阶的莫粱对战，莫粱随便一招就可以灭杀苏源道。赶出去和打死，这可是两回事，哪还有人笑得出来？
不过纵然如此，也不是人人都有一副好心肠，心中冷笑，眼神讥讽，认为苏源道找死的也大有人在。
“好，这样最好！”莫粱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冷笑一声，转身拂袖离去，现在这尴尬丢人的局面，自己一刻也不想多待。
“苏源道，你可想好了？同门争执，何必说些气话。”随着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飘然而出，众人纷纷看向首位，宗主沐春阳抚着胡须，低头看着苏源道。
众人自然明白，这是要给苏源道一个台阶下，只要苏源道承认自己一时冲动，宗主一句话就能让两人的战斗作罢，毕竟宗门乃是修行之地，同门之间若出现伤亡事件，传出去终归好说不好听，对于宗门招收弟子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宗主所言极是，此事本就因苏源道言辞不当挑起，江万里也不像话，苏源道胡言乱语，你居然也煽风点火，还不快向宗主认错？”雷宫宫主杨霄霆也开口附和，声音瓮声瓮气仿佛闷雷一般。
在杨霄霆看来，苏源道一个外院最差的弟子，本就没有资格对莫粱妄加评论。
苏源道闻言，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众人也都明白，台阶是有了，但要走下来，丢些面子是必然的，想必苏源道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但又能怎样？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丢些面子，终归比丢了命要好。
“好了好了，大家都先散了吧，都快回去修炼。”
听到这悦耳的嗓音响起，外院弟子便知道了，这是内院七师姐骆雪纤，一直在外院担任讲师，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是灵潭境四层的修为，肌肤白皙身材纤美，面容秀丽，性格更是温婉可人。
外院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感情懵懂的年纪，骆雪纤毫无疑问就成了整个外院几乎所有男弟子心中的女神。
苏源道看了看骆雪纤，低声笑道：“谢谢师姐。”骆雪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苏源道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指挥着外院弟子撤离广场观战席。
苏源道当然看得出来，骆雪纤是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会很难堪，他心里感激，但也默默地向骆雪纤道了个歉，对不起师姐，要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我和万里句句所言非虚，只是旁人不信罢了，宗门大考，我不会避战。”
众人还没来得及撤走，苏源道就直接开了口，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刹那间，哪怕是骆雪纤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秀眉微蹙地跺了跺脚，气哼哼地说道：“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管你了！”
这场面一出那还得了，那些将骆雪纤视为女神的外院弟子顿时恶狠狠地看着苏源道。这小子，居然把一向温柔的骆师姐都惹怒了，简直不可饶恕！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面说这种话！”
“亏骆师姐和宗主都护着你，不识抬举，我看你宗门大考怎么收场！”
苏源道对周围的指责置若罔闻，抬头直视宗主沐春阳，随后深施一礼，转身踏步而去，江万里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沐春阳也沉默了，自己给了一次台阶，苏源道不领情，若是再给，就有失自己长辈的身份了。
不过他也是真的好奇，苏源道的信心究竟来自哪里，他不禁想起江万里随着苏源道踏进宗门的那一天。
根据测试，苏源道法术天赋也是上品，但属性阵法一个颜色都不亮，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属性的法术天赋，这样的情况闻所未闻。让他展示法魂，他却说展示不出来，测试武道天赋时，他单单是看了一眼玄石碑，便直接说自己背不动，试都不试一下。
按道理来说这样诡异的结果，是不能入宗门的，奈何他若不加入，江万里那小子必定铁了心一起走，这才破例把苏源道收进了外院，真不知道江万里为何如此死心塌地跟随苏源道。
不过江万里并非是没脑子的人，难不成苏源道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沐春阳一把年纪，第一次有一种完全看不透别人的感觉，而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灵药风波

苏源道和江万里一前一后结伴而行，却并没有向着二人的住处而去，而是直奔一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山门。
一路上看到二人的外院弟子无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如此多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若是换成了别人，只怕会仿佛针扎一般浑身不自在，但二人毫不在意，仿佛偌大的登山台阶只有这么两个人，在游山玩水，惬意闲聊。
“你小子，真会给我惹麻烦。”苏源道淡淡瞥了周围人一眼，目光中带着让人匪夷所思的淡然，虽然这话像是在埋怨，但谁都听得出来苏源道话语中的笑意。
江万里撇了撇嘴，一改别人眼中霸气的模样，笑容憨厚里却透着一股狡黠。
“猪笑河马胖，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肤浅的家伙说你是废物，你不也一样看不惯别人说我是蠢货？”
两人相视一笑，苏源道突然有些神秘地眨了眨眼，低声说道：“不过，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敢替你应战莫粱？”
“我不需要过问，你做事向来有把握，况且入门四年，你从来没有领过聚灵液，坚持靠自己吸纳灵气，现在你上了这药堂，显然是要一次性把攒了四年的四份聚灵液都拿了，说明你已经到了破关的时候。”
江万里双臂横抱在胸前，把苏源道的心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仿佛在说自己的情况一般了然于胸。
“我觉得你肯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成了精。”苏源道哈哈一笑，紧接着又有些严肃，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
“凭我快于常人吸纳灵气的速度，四年下来直接破入灵潭境怕是都够了，但我聚灵整整四年都如同石沉大海，直到昨晚，终于有点松动了，只让它松动都花了整整四年，这四份聚灵液能不能帮我一鼓作气打开它，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没有把握，我有。况且如果你真的没能打开它，将来也有的是时间，大不了换个地方，秋云宗没了你，是他们的损失。”江万里淡淡开口，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仿佛对苏源道的信心更胜过对自己天赋的自信。
苏源道微微一笑，心中一暖，江万里和他从襁褓中便一起长大，亲兄弟都未必能有他们这样好的关系，虽然江万里一直把自己放在小弟的位置上，但苏源道很清楚，江万里的天赋就算和自己相比，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两人说话的功夫，便已经踏上了最后的台阶，直奔前方一座塔楼而去，塔楼的每一根柱子上都缠绕着绿色的藤蔓，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根本就是藤蔓长成了塔楼的样子。塔楼上的每一个房间都有一股热浪传递出来，伴随着更加浓郁的灵药清香，闻上一口就让人有种仿佛要破境的冲动。
塔楼门口摆着一张硕大的案桌，一个少年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笔，将前来领取聚灵液的弟子记录在册，凡是来领取聚灵液的弟子都满脸堆笑，客客气气。
王海坐在桌前，虽然也是笑脸相迎，眼神中却带着淡淡的倨傲神色，在这修行界，实力往往和修行资源挂钩，所以哪怕秋云宗中药堂弟子不擅长战斗，却地位颇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他只是任职负责记录的杂差，但所有弟子也要高看他一眼，看他此刻的神情，显然是极其享受这种恭维。
然而就在他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劲头正盛时，一道略显扫兴的声音响起：“拿药。”
王海脸上的笑容一僵，抬头看了看面前笑容和煦的苏源道，又看了看挺拔魁梧的江万里，心中有了数，刚刚那浑厚的声音，想必是这大块头没错了。
“你在跟我说话？”王海眉头一挑，语气明显有些不愉快，江万里自然也听出来了，但他岂会在乎这个？在他看来，一个负责登记的弟子，每天要应付的弟子何其多，直接表明来意，拿药走人，也省得浪费时间。
况且宗门大考只剩两个月时间，苏源道修行又在关键时期，要说江万里不着急那是假的，毕竟相比较于再被冷嘲热讽一通，他更乐意看到苏源道大放光彩，展现绝代天资，届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非常。
“当然，这儿除了你，还有其他负责登记的人吗？”
王海双眼眯了眯，皮笑肉不笑道：“叫什么？”
“苏源道，江万里。”
王海拿笔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打量了二人一番，目光主要放在了江万里身上，眉头微微皱了皱，虽然江万里的态度让他很不爽，但盛名之下无虚士，不光是外院，整个宗门怕是没有不知道这两人的，苏源道虽然是笑柄，但人尽皆知外院数一数二的天骄江万里处处护着他，自己若是无理取闹，只会惹一身麻烦，想到此处，王海沉着脸，拿出两瓶聚灵液放在二人面前。
王海暗自咬了咬牙，心中一阵失望，可惜没什么由头发难，不能挫一挫这两人的锐气，然而好巧不巧，打瞌睡的时候来枕头。
“这位道兄，我往年并未领取聚灵液，积攒下来的三瓶，还望一并发放。”
王海低着头，正要提笔写下两人的名字，听到苏源道这句话，双眼陡然一亮，嘴角阴险地挑了挑，暗道机会来了，微微抬头，脸上又挂上了招牌式的假笑。
“实在是不好意思，宗门并未规定可以攒着一起领取。”
江万里皱了皱眉头，眼神凌厉了一些，沉声说道：“也同样没规定过不能攒着领。”
王海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颇有些轻浮地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有了资源便第一时间拿到手提升修为，这是人之常情，谁能料到苏兄如此特立独行？既无明文规定，我一个小小的门房怎能自作主张？两位请回吧！”
此话一出，周围原本和王海有说有笑的外门弟子都安静了下来，但是一个个都眼神玩味。按照王海所说，人人都是第一时间领取修行资源，攒着领的八成只有苏源道这么一朵奇葩，按道理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这是苏源道应得的资源，本就占理，王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放一下，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但王海显然抓到了宗门规定的漏洞，故意为难二人，众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没有人站出来为苏源道和江万里说话。
外院两大天骄弟子，莫粱和江万里，都是注定成为内院高层弟子的强悍天赋，整个外院弟子自然会围绕二人形成两个派系，但江万里不喜好拉群结派，整日只跟苏源道结伴，久而久之众人便明白，若想和江万里亲近一些，只能从苏源道着手，但踏入修行之道的人哪个没有傲气，谁会愿意对一个毫无天赋的普通人放低身段？这些人趋炎附势的态度江万里都看在眼里，自然更不可能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为数不多和两人关系稍好一些的，就只有入宗门前就认识的几个熟人，或是和莫粱有些过节的人，不过放眼外院上千弟子，这一小部分人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才造成了今日二人明明占理，却无人帮腔的局面。
“你不能做主，就把能做主的叫来。”
突然，一股强悍的威压爆发而出，只见江万里双目圆睁，双拳紧攥，两条臂膀上的肌肉线条如同虬龙般扭曲狰狞。众人纷纷侧目，几乎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要瞧瞧江万里敢不敢在药堂大闹一场。
王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心中一喜，这大块头终于上套了，随即装作一副正直的模样冷呵一声：“江万里，纵然你修为天赋不俗，但这里是药堂，不是你为难欺压我一个门房的地方，我这就请示长老评评理！”
话音刚落，周围众人一改刚才沉默的模样，纷纷附和道：“是啊，王海他也只是照宗门规定办事罢了，如此咄咄逼人，过分了。”
正所谓人言可畏，附和的人一旦多了，反倒苏源道和江万里成了无理取闹的人。有些莫粱一派的外院弟子带着戏谑得意的神色，更多的弟子则是一脸好奇，想要看看苏源道和江万里究竟要如何应对。
“万里！”只见苏源道轻呵一声，把江万里狂暴的气息压制了下来，随后对着王海微微拱手，笑道：“道兄，我这兄弟性子直了些，不过他并无恶意，道兄海涵。我秋云宗人杰地灵，宗门师长教导治理有方，但有所疏漏在所难免，今日发生口舌之争也非我所愿。若是此事传入师长们耳中，想必以他们高人之尊，不至于因为几瓶聚灵液为难我一个普通外门弟子，既是如此，又何必将此事小题大做呢？毕竟宗门事务繁忙，劳烦师长出面实属不妥，还望道兄通融一下。”
此言一出，莫粱一派的外门弟子纷纷一愣，而那些看好戏的弟子则是暗挑大拇指，苏源道这一席话看似是服软，实则是暗中把宗门师长都捧了一遍，若是真的怪罪苏源道，就显得自己身为长者却小肚鸡肠。口舌之争非我所愿？分明是暗指王海单方面挑起事端。但苏源道所言大方得体，字字珠玑又显得极为谦逊，根本无懈可击。


 巧辩是非

王海此时脸色极其难看，苏源道这下是把自己彻底堵死了，牵扯到师长威严和声誉，哪怕是周围和自己私交不错的几个弟子也不敢再公然支持自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源道占据了上风时，又来了不速之客。
“不见你有多高的修为，巧言令色的本事倒是一绝。”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翠绿色长袍的青年背负双手傲然踏步而来，胸口处金线绣着一个药鼎。
“是纪常春师兄！他闭关炼丹结束了？”
“苏源道惨了，纪师兄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是啊，年纪轻轻就是一阶丹修了，受到整个宗门重视，同样是内院弟子都没几个人敢对他不敬！”
在一片嘈杂声中，纪常春走到苏源道面前，眼神中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意，淡然开口。
“跟王海道个歉，然后回去吧。”
声音极其平静，给人感觉莫名的自信，仿佛只要自己开口，苏源道就必须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苏源道脸上向来和煦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说起来不过是因为屁大点事情，没想到连内院举足轻重的弟子都来向自己施压。
苏源道微微提了一口气，声音同样淡然，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自信。
“这是我应得的修行资源，纪师兄当真要是非不分，不讲道理？”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炸了锅。
“疯了疯了，苏源道疯了，他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有丹修天赋的人万中无一，不少人一把年纪才成为丹修都敢横着走，何况是纪师兄这样年纪轻轻就小有成就的天才丹修？苏源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说话这么冲？”
纪常春脸色微微一沉，嗤笑一声：“道理？好天真的小子，这偌大的修行界，群雄逐鹿，强者林立，哪怕轻易就能开山断海的大能，也要为修行资源费尽心机。哪怕是一瓶最低级的聚灵液，也应当发挥它的价值，为将来有机会问鼎天下的强者所用，用在你身上也不过是暴殄天物，融进了你的肉身，最终也只是会随着你的尸首化为尘土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道理？”
“说得好！还是纪师兄有见识。苏源道，你可都听见了？还不赶紧道歉滚蛋？我要是你，可没你这么厚的脸皮在这儿矫情！”
眼看纪常春咄咄逼人，周围莫粱一派的弟子纷纷开始狐假虎威，阴阳怪气羞辱苏源道的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一阵鼓掌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喧闹，所有人都一脸愕然地看着缓慢鼓掌的苏源道，只见他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缓缓开口说道。
“好啊，说得真好，看来纪师兄是个有放眼天下的大胸怀的人，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请纪师兄赐教。”
纪常春微微皱眉，不知道苏源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自信自己的道理无懈可击，便沉声说道：“你问。”
苏源道伸出右手，环指周围所有的外院弟子，突然放声大笑：“请纪师兄告诉我，在场的弟子之中，谁能修为通天，寿与天齐？谁能雄霸天下，号令八荒？偌大的修行界，宗门势力多如繁星，难不成，他们都是纸糊的，只有我秋云宗在场的弟子之中，才有这么一位天下霸主？又或者，在场的弟子人人都是未来的天下霸主，各个都是不死之身？”
纪常春心中咯噔一声，虽然隐隐猜到了苏源道的意思，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源道洒脱一笑，朗声说道：“按照纪师兄的意思，只要是会死在修行路上的人，享用修行资源就是暴殄天物，但你我都很清楚，雄据一方的大能相比于多如牛毛的修行者，可谓是凤毛麟角，在场弟子之中运气再好也不过有那么一两个打出名堂的，更可能一个都没有，说到底，我们都是你口中随时会死在修行路上的人，这么多弟子领取聚灵液暴殄天物，为何不见纪师兄站出来反对，偏偏是我苏源道就要受到针对？纪师兄口中的大道理，也不过是打压我的借口罢了，若真的一视同仁，何不请在场的各位都退还领取的聚灵液？”
苏源道一席话说得从容不迫，然而周围所有人都脸色铁青，但又不得不承认苏源道所言句句在理，让人忍不住怀疑纪常春刚刚那番话是否真的另有所指，不禁纷纷转头看向纪常春。
纪常春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自己刚刚侃侃而谈，本想给苏源道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让自己受到这样的误会，不禁怒极反笑。
“想不到我还是小看了你牙尖嘴利的能耐，不妨告诉你，药堂的规矩乃是师尊决定的，他老人家闭关修行，无暇顾及药堂事宜，便由我全权负责，你不是说宗门规定有漏洞吗？我补全便是，宗门一切修行资源必须当日领取，若有拖延，便视为放弃，所以你攒下来的三瓶聚灵液，休想拿走，听清楚了吗？”
眼看纪常春不惜耍赖犯浑，也要避免回答苏源道提出的刁钻问题，众人看向他的古怪眼神才略微收敛了一些。紧接着看向苏源道时内心则是有些唏嘘，虽然苏源道处处占理，但依旧抵不过纪常春的修行天赋带来的权力压制，修行界的法则就是这么残酷，一切纷争最终都要靠天赋和实力说话。
苏源道此刻面色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沉默了片刻，淡淡说了一句：“万里，我们走。”
江万里往前迈了一步，还想说些什么，被苏源道抬手拦了下来，江万里性格刚强，但苏源道深谙人心，现在根本无人帮腔，纪常春又凭借权势压人，任凭两人再怎么据理力争，形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根本不必做无用的口舌之争。
江万里狠狠咬了咬牙，甚至能看到腮帮子都在蠕动，但还是强忍着不甘，跟随苏源道转身。
“我说过，跟王海道个歉再走。”
树欲静而风不止，纪常春刚刚在和苏源道的理论中吃了瘪，甚至逼得自己要靠权势压人，此事传了出去恐怕会惹人非议，所以纪常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强势就强势到底。
一旦苏源道灰溜溜地道了歉，一定会被人贻笑大方，将众人的话题转移，议论自己的人自然就少了，如果苏源道恼羞成怒，真的在药堂大闹一场则更好，自己就能以维护药堂秩序的名义彻底摆脱仗势欺人的恶名。
纪常春的险恶用心，以苏源道的聪慧怎么可能看不透，但他想通得再快，也快不过江万里如同火山一般积压的怒气爆发。
“你欺人太甚！”苏源道一个没拦住，江万里就已经再次转身冲了回去，硕大的拳头直奔纪常春而去。
纪常春冷笑一声，双掌平推而出，灵潭境的狂暴灵气附着在掌心，虽然江万里武道天赋极其恐怖，但毕竟是灵露境，纪常春足足高出一个大境界，江万里在他手里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眼看两人马上就要拳掌相接，一根碧蓝色绸带突然从台阶下面飞了上来，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绕过围观的人群，环绕在江万里身旁，骤然收紧，江万里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被束缚在原地。
“宗门清净之地却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只见一道倩影从台阶闪过，在空中划出优美曼妙的姿态，轻轻落在江万里和纪常春中间，随着一张清丽的容颜展现，整个药堂弥漫的药香都仿佛浓了三分。
“冷幽然师姐！”
苏源道也盯着冷幽然看了看，眼神微微闪动，倒不是因为冷幽然的容貌有多吸引他，而是因为江万里刚刚的爆发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却被冷幽然轻易制止，是冷幽然的实力深不可测，还是她一直暗中看着这一切，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又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毕竟阻止了江万里闯出大祸，苏源道向着冷幽然拱手行了一礼，冷幽然也嫣然一笑，微微颔首。
纪常春虽然面对二师姐冷幽然也不敢托大，但以他丹修的身份，也不至于对冷幽然毕恭毕敬，遂笑了笑道：“冷师姐来得正好，这两个外院弟子行事乖张，飞扬跋扈，若不是师姐制止，恐怕就要将这药堂闹得鸡犬不宁，正好交给冷师姐发落吧。”
冷幽然一挥手，绸带便从江万里身上脱落下来，重新缠绕在冷幽然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冷幽然淡漠地笑道：“药堂是纪师弟管辖的地方，相信纪师弟会处理得公平，我先前拜托纪师弟炼制定神丹，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来拿，今天正巧师弟出关，我便赶来了。”
纪常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来，周围众人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尴尬，纪常春刚刚宣布药堂新规定，冷幽然就来领取存放的丹药，给还是不给？
不给？冷幽然内院顶级弟子的身份能随便得罪吗？
给？旁边的苏源道可还虎视眈眈盯着呢，若是区别对待，对苏源道的针对太过明显，怕是会引得宗门师长不悦。
纪常春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局面。


 精明师姐

苏源道则是心中一动，连忙上前两步，朗笑道：“师姐有所不知，纪师兄刚刚才宣布药堂新规，存放的修行资源一律视为作废，所以万里一时冲动险些动了手，希望师姐莫怪。不过我认为，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可能是纪师兄刚刚没说清楚，比如说，新规是自明日起生效之类的？”
这话看似是给纪常春打圆场，给他个台阶，实则是借着冷幽然来拿丹药的势头强逼纪常春修改新规，今日所有事周围众人都心知肚明，一旦纪常春借坡下驴，无异于当众打了自己的脸。
但纪常春又不能不答应，否则冷幽然一旦上报宗门，引起的重视程度可不是普通弟子能比的，哪怕纪常春的师尊药堂长老也会向着冷幽然说话，到时候纪常春怕是会更加难堪。
纪常春显然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终强挤出一丝讪笑说道：“是啊，我刚刚没说清楚，新规自明日开始生效，王海，把聚灵液拿给苏师弟，师姐，这是你要的定神丹。”
说着便从袖口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冷幽然，王海脸上神色有些不甘，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纪师兄，真的要给？”
纪常春猛然回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王海，眼神中甚至带着淡淡的杀意，纪常春今天受到的羞辱，比前十年加起来都多，现在满腔的怒火恨不得马上倾泻在王海这罪魁祸首身上。
王海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连忙拿出三瓶聚灵液推向江万里的方向。
江万里轻哼一声，大手一挥，将聚灵液收入囊中，再次走到苏源道身后。
冷幽然接过小木盒一言不发，只向纪常春点了点头便转身下了台阶，苏源道脸上也再次挂上了和煦的微笑，向纪常春微微拱手笑道：“多谢纪师兄，想必纪师兄事务繁忙，就不叨扰了，告辞。”
几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纪常春眼中的血丝都仿佛要爆裂开来，冷幽然的无视，苏源道脸上的笑容，在纪常春看来，似乎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和嘲讽。
纪常春现在是什么心情，苏源道当然猜得到，但他也并不在乎，他此刻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追上了冷幽然，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冷师姐，你我并无交集，为何关键时刻出面相助？”
冷幽然似乎是知道苏源道会跑来问自己，所以并未走得太快，否则以苏源道还未踏入灵露境的速度，现在连冷幽然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冷幽然微微转过头笑了笑，淡淡开口道。
“你有没有想过，以纪常春内院弟子的身份何等骄傲，为什么要亲自出面针对你一个外院弟子？那是因为他和莫粱有关系，这白月城中秋云宗是最强势力，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家族，其中我冷家实力最强，紧接着就是莫家，因为冷家主张清修，不多过问俗世，所以莫家掌控了城中大部分商业，包括各种灵株草药。纪常春身为丹修是需要大量草药的，和莫家勾结也就不奇怪了，莫家一直想要反超冷家成为白月城第一世家，有了纪常春相助就如虎添翼了，草药一旦炼成了丹药，价值不可同日而语，到时候，不论是用来助长财力，还是用来招揽强者，或是用于莫家提升实力，都有极大的效果。”
苏源道眼神微微闪动，沉吟道：“所以师姐不希望莫家变强？但就算今日相助于我，莫家和纪常春的合作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更会徒增纪常春对你的记恨，这又是何必呢？”
冷幽然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有些落寞地说道：“我要的就是他敌视我，现在莫家已经隐隐有了和冷家平分秋色，甚至更强的实力，就面临两种局面，第一种就是双方展开一场激战，最终两败俱伤，这显然是莫家和冷家都无法接受的。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性，联姻，将我嫁给莫粱，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此人心性有些问题，我又怎么可能甘愿嫁给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冷幽然突然看向苏源道，有些狡黠地笑了笑，说道：“说来也巧，你今天正好和莫粱立了一个赌约，我倒是希望你能赢，如果莫粱这样一个公认的天才输给了一向被认为是朽木的你，就会成为白月城人尽皆知的笑柄，莫家没脸提联姻的事，冷家更不可能答应。一旦没有了联姻的可能性，双方就只剩硬拼一条路可走，但双方都顾忌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就只会是一些小摩擦，我只要做到拖延，等待一个时机进入更强大的宗门，莫家就不会再有胆量轻举妄动。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你能赢的基础上，所以我开始留意你的动向，这三瓶聚灵液对你来说显然很重要，我又怎么能不帮一把？”
苏源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师姐明知道我是公认的朽木，为何要将如此重任托付于我？你就不怕我真的不是莫粱的对手？”
冷幽然突然停了下来，婀娜曼妙的身姿一转，突然莲步轻移向着苏源道靠近了过来，双眼笑成了两道月牙，但眸子中闪烁着名为智慧的光芒，朱唇微启。
“我原本还拿不定主意，直到我看到你从未领取过聚灵液，就坚信你这个小鬼一定不简单。莫说是一块朽木，哪怕只是个资质普通的弟子，也一定会迫不及待提升修为，而不是面不改色地任人嘲笑，你之所以这么做，在我看来不是没心没肺，而是自信到无视别人的任何看法，一个没有丝毫修为却自信到这种程度的人，没有些秘密和底牌我可是不信，直觉告诉我，你能赢。”
随着冷幽然胸有成竹地娓娓道来，曼妙的身躯也越来越近，几乎是要贴在苏源道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飘进苏源道的鼻腔，一双朱唇已经凑到了苏源道耳边，喷出的热气吹在苏源道的耳朵上，声音也从正常大小变成了悄悄话。
“你可要知道，女人的直觉从来都是很准的，而且今天我帮了你，你欠我一份人情，到时候，一定要尽全力打赢这场赌局，不要让师姐失望哦。”
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哪怕是苏源道的定力也失神了一瞬，再次反应过来时，冷幽然已经撤了回去，嫣然一笑，渐渐走远了。
苏源道这才发现，周围有不少弟子都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片刻之后便爆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你看到没有，刚刚苏源道和冷师姐贴得那么近！”
“我看到了啊，还以为自己眼花！”
“这个混蛋，和冷师姐是什么关系！”
“你听说了吗，苏源道和莫粱的赌局已经有人开盘下注了，所有人都赌苏源道必输，只有冷师姐赌他会赢！”
“岂有此理！冷师姐哪根筋搭错了，会看好这小子？走走走，下注去，我赌他被莫粱秒杀！气死我了！”
一传十十传百，如果说之前的赌局对于众人来说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则是发展成了全体弟子对苏源道的声讨，苏源道三个字，俨然成为了全民公敌。
面对这一切，苏源道一脸茫然，这都哪跟哪啊，自己莫名其妙就又吸引了一波仇恨？随即想了想便明白了，如果要冷幽然的目的达成，这场赌局就必须闹得越大越好，不仅能解决冷幽然的燃眉之急，更能借着赌局大发一笔横财。
“啧啧啧，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被人摆了一道啊。”苏源道回头看了看江万里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表情，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女人呐，是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又漂亮又精明的女人，是开水！”
两人一路匆匆赶回了居住的小院，苏源道在蒲团上盘膝而坐，迫不及待直接拿出四瓶聚灵液一起灌了下去，刹那间，周围的灵气向着苏源道奔涌而来，顺着苏源道的吐息甚至全身毛孔鱼贯而入。
江万里则是坐在不远处全神贯注紧盯着苏源道，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得如同钢铁，壮硕的身躯隐隐散发出澎湃的气势，让人毫不怀疑若是有人贸然接近，迎来的必将是狂风骤雨般疯狂的攻击。
苏源道双眸紧闭，片刻功夫就彻底入定，将全部心神收进了体内，操控着体内澎湃奔涌的灵气涌向精神空间，以现在苏源道毫不设防的状态，哪怕是一个三岁孩童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但有江万里在旁边护法，哪怕是只蚊子也休想近身，可见苏源道对江万里的信任程度，如果苏源道连江万里都不信任，这世界上就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
苏源道心神沉浸在精神世界之中，一改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眼前精神世界中漂浮着的东西，神色无比凝重，狠狠咬了咬牙。
“整整四年了，今天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天资卓绝

一片漆黑的精神空间之中，苏源道的心神化作一个发光的小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一幅关闭着的画卷，高度如同一座擎天巨峰，一条束带将画卷牢牢捆住，此刻正有一股惊人的灵气涌向束带，但束带仿佛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灵气，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虽然不止一次听爹说过，这万界无疆图开卷极难，想不到会这么难。”
苏源道又继续向上看去，只见画卷中还有一杆笔，也被牢牢卷在画卷之中，只在画卷顶端露出一道毫锋，苏源道心中一阵郁闷，自己除了万界无疆图这强大又奇葩的法魂，还有个武魂画天笔。
明明是罕见的武法双生天赋，但这画天笔居然卷在画里，画卷不打开，连武魂都无法调动，肉身也与常人无异，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入宗门时明知自己有武道天赋，却放弃尝试背动玄石碑。
好在四瓶聚灵液的药效极其强大，周围灵气凝聚而来的速度越发猛烈，束带终于有了打开的迹象，速度却慢得令人抓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是两个时辰，眼看束带只剩最后一步便可以打开，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聚灵液的药效即将耗尽，苏源道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要失败了吗，明明就差一点点，但苏源道很清楚，就是这么一点点，如果要靠自己吸纳灵气的速度，恐怕还要数月甚至一两年。
苏源道摇了摇头，正准备放弃，突然，束带微微散发着荧光，一股霸道无匹的吸力散发而出，苏源道周围原本已经停止涌动的灵气陡然狂暴起来，再次顺着苏源道全身的毛孔钻了进去，但此刻的苏源道没有聚灵液的药力加持，被如此狂暴的灵气冲洗肉身，浑身的肌肉骨骼都在颤抖，伴随着钻心的剧痛，苏源道已经入定的脸上都控制不住扭曲起来，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都隐隐发红，带着血丝。
苏源道心中一阵惊骇，没想到束带即将打开之时居然如此霸道，如果任由它这样疯狂吸纳灵气，自己的肉身很可能承受不住灵气冲撞，爆裂惨死。
江万里眼看苏源道状态不对，连忙站起身来，一脸焦急冲向苏源道，拿出自己今天领取的聚灵液捏开苏源道的下巴灌了进去，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一直留着自己这瓶聚灵液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功夫，苏源道终于停止了颤抖，精神空间中苏源道的心神也发现痛苦消失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束带突然爆发出一股耀眼的光芒，完全伸展开来，无风自动。整幅画卷都在轻微颤动着，伴随着好似雷鸣一般的闷响轰鸣声，终于缓缓开启。
画天笔仿佛有灵性一般，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怪声，好似龙吟虎啸，又像是金戈铁马，隐隐还夹杂着狂风海浪以及枝叶摇曳的声音，这一道声音中仿佛包罗万象，蕴含天地万物的韵律，给人的感觉，就像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为一个霸主的诞生而欢呼朝拜。
画天笔冲天而起，苏源道也是第一次看到它真正的模样，粗壮的古铜色笔杆上铭刻着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文，一根根毫锋无风自动，相撞时爆发出一道道金铁交击的声音，令苏源道明显感受到其坚不可摧的威能。
苏源道心中也忍不住一阵狂喜，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手一挥，擎天而立的画天笔便旋转着飞来，逐渐变小，最终笔杆变做齐眉棍大小，握在苏源道手中。
握住画天笔的一刹那，苏源道就感受到一股炽烈的暖流游走全身，仿佛火焰一般灼烧自己的每一寸血肉，似乎要将凡铁煅成精钢，黑色的杂质肉眼可见从苏源道毛孔渗透而出，散发着腥臭之气，将苏源道全身包裹在内。
苏源道明显感受到自己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白皙的皮肤之下原本血红色的肌肉此刻竟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
江万里感受到苏源道盘坐的身躯散发出的气势节节攀升，几乎没有丝毫停滞，一路飙升到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程度。
武道修为眨眼之间就从聚气阶段飙升至灵露境七阶！虽然江万里知道这都是苏源道厚积薄发的结果，也难以掩饰眼神中的震撼，毕竟如此疯狂的破境速度，放眼整个白月城，乃至整个络瑛国都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苏源道也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看来这这画天笔也吸收了不少自己吸纳的灵气，一股脑反馈回来，直接让自己的肉身力量暴涨，不知道万界无疆图会给自己提升多少实力。
心念至此，苏源道抬头看向此刻已经完全打开的万界无疆图，却诡异地发现，遮天蔽日的画卷居然是一幅空白，只有仍在吸纳的灵气在画卷中莹莹绕绕，仿佛一层看不清的迷雾。
画卷给人看上去的感觉十分怪异，表面似镜非镜，似纸非纸，仿佛其中有一个无边无际的立体空间，还处在一片天地未开的混沌之中。
“我法师天赋上品，但是什么属性都没有，难道就是因为这万界无疆图一开始什么都没画的缘故？”
苏源道心神从入定中恢复过来，浑身猛地一抖，身上早已干涸的黑色杂质咔啦啦破裂开脱落，苏源道刚想站起身来，却如同一道利箭向天空中飞射而起，仿佛一只破茧的蝴蝶，然而这蝴蝶飞得高，摔得惨，苏源道惊叫一声又坠落下来，轰隆一声趴在地上，再抬头时已经是满面尘土。
江万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力量突然增强这么多，可不是像别人逐步增强的，稍微一用力就是这样的结果，还得慢慢掌握才行。”
苏源道也反应了过来，傻笑了一下，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如果是之前的自己，早就成了肉饼，然而此刻不仅毫发无伤，甚至都不怎么疼，实力暴增带来的喜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苏源道心念一动，催动精神空间中的万界无疆图，只见苏源道瞳孔之中突然出现一道无比深邃的漩涡，显得极其妖异，虽然不仔细看的话和常人无异，但只有苏源道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连眼睛都成了宝贝。


 步入正轨

此刻苏源道眼中的世界，除了和平时看到的东西无异，还能看到天地间一缕缕颜色各异的灵气缓缓飘荡，仿佛七彩的祥云，别人眼中无形的灵气却在自己眼中化为实质，其中赤红色的火属性灵气最为显眼，从天上如同火焰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苏源道抬头看向头顶熊熊燃烧的烈日，心念一动，无数赤红色的火焰灵气仿佛有了意识，直奔自己双眼而来。
与此同时，整个秋云宗发生了一件怪事，上一刻分明还是烈日当头，晴空万里，下一秒却突然暗如黄昏，天上明明没有一丝乌云，地上却不见多少阳光，这诡异至极的场面惊动了宗门内所有的大人物，但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他们，也对眼前的怪像摸不着头脑。
他们毕竟不是苏源道，如果他们也能看到灵气现形，就能看到天地间原本洋洋洒洒的火属性灵气，几乎尽数都钻进了苏源道双眼之中，不过片刻功夫，就形成了两条璀璨无比的红色光柱，连接在苏源道双眼和太阳之间。
与此同时，苏源道精神世界中的万界无疆图也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一片混沌的空间中开始有了光亮，鸿蒙之中一轮烈日逐渐凝聚而成，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冰冷的画中世界逐渐有了温度和光明。
与此同时，苏源道浑身也开始散发狂暴的火属性灵气，又是一股气势陡然飙升，最终停在了灵露境六阶法师的层次。
苏源道睁开双眼，心念一动，一轮烈日浮现悬在头顶，苏源道全身沐浴在炽烈的光芒之中，仿佛天神，双手火焰灵气缭绕，向院子里的一棵小树一掌拍出，小树瞬间熊熊燃烧，片刻之间化为齑粉。
江万里先是被苏源道暴增的实力吓了一跳，随后便一脸欣喜地拍了拍手，笑道：“好霸道的万界无疆图，居然能把看到的东西烙印在画中，虽然比起真正的太阳差得太多，不过想必随着修为提升，威力迟早能比肩真正的太阳。现在只有火属性，看来只要机缘足够，修成全属性也只是时间问题。”
苏源道眼中则是有些谨慎的神色，沉吟道：“难怪爹千叮万嘱一旦激活万界无疆图，绝不能在人前显露，双法魂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理论上我凭万界无疆图可以每个属性都生成一个法魂，全法魂修行者恐怕放眼整个修行界也是绝无仅有。万界无疆图简直是修行界的第一奇宝，如果被人发现，恐怕我一刻都难活。”
苏源道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向宗门外遥望，看着高耸入云的天煅峰，以及山下郁郁葱葱的幽兽林，朗笑一声：“走，去历练历练。”
幽兽林方圆数百里，其中藏匿着各种凶兽，也有令人垂涎的天材地宝，内侧坐落着秋云宗，既可以作为弟子历练寻宝之地，又能防止凶兽伤害白月城百姓。
二人赶到幽兽林入口之时，这里已经如同闹市，人声喧闹，似乎是看出了苏源道眼中的疑惑，江万里笑道：“平时可没有这么多人，每年只有宗门大考前两个月才会有这样的阵仗，大批弟子进去历练，沉淀自己的修行成果。”
苏源道又指了指人群之中，问道：“还有很多不是秋云宗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江万里领着苏源道向着一处像是登记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说道：“那些是城中大大小小家族势力的寻宝队，其中有不少强者，甚至也有不少是附近别的城池赶来的，这幽兽林地势复杂，瘴气弥漫，外人很容易迷路，如果再遇到凶兽纠缠，很可能有去无回，所以要找宗门弟子做引路，分出一些战利品做报酬，同时也要负责保障弟子足够历练之外的生命危险，久而久之已经是不成文的合作规定了，宗门和探险队都有好处，也都乐见其成，前面就是登记的地方，每个弟子进入多少次，修为如何，都会有记录，给探险队选择，资历越深的弟子越受欢迎，报酬也越高。”
江万里解释过后便转头看向登记人，登记人显然认识江万里，还没等他开口，就笑着递出一枚胸章，上面江万里的修为和历练次数赫然在列，苏源道看了看，咧嘴一笑。
“二十七次，你小子可以啊，难怪偶尔找不到你，还以为你风流去了。”
听到苏源道的打趣，江万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我可没你那么秀气的小脸蛋儿，与其把时间花在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还不如多涨几分力气。”
苏源道则是不置可否，虽然江万里这么说，但他很清楚，如果江万里有恋爱的心思，宗门内一定有大把女弟子上赶着找他，修行界注定强者为尊，天赋远比相貌更重要，否则以自己的相貌，为何迟迟不见女弟子给自己什么好脸色？说到底都是因为江万里不开窍罢了，不过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他，毕竟自己也没谈过恋爱。
一念至此，苏源道不禁想起了爹每次说起娘时眼中那化不开的温柔，可惜自己从小就没见过娘，听爹说娘的家族背景不是一般的雄厚，违背了家族意愿和爹私奔，一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的追捕，才逃到白月城这最偏远的地方，爹为了保护有孕在身的娘被打成重伤，娘为了保护父子二人，将自己生下后便回了家族，至今没能有一字一句的联系。
以爹风流浪子的性格，想必一定是温婉贤淑，又敢爱敢恨到极致的女子，才能让爹不惧艰险，死心塌地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爹这样的运气，遇到属于自己的挚爱。
苏源道正神色恍惚，便被一道刺耳的笑声拉回了现实。
“呦，这不是苏大天才吗？怎么，怕被我打死太难看，打算先死在幽兽林？”
苏源道淡淡瞥了一眼走来的莫粱，随后便将其无视，看向后面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笑着打了个招呼，但面对苏源道的笑容，少女则是显得有些不自然，微微低着头。
江万里看在眼中，皱了皱眉问道：“巧巧，你怎么跟莫粱走在一起？”


 再生过节

周莘巧听到江万里有些质问的语气，也有些不悦，自己虽然和苏源道江万里从小便是玩伴，苏源道的父亲更是教过自己的私塾先生，但正因为这种关系，自己一直被人调笑很可能是苏源道未来的媳妇，这样的流言蜚语一直让自己如芒刺背。
所以周莘巧也来了些脾气，有些冷漠地说道：“和谁在一起历练是我的自由，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一起玩，长大了也总会各奔东西的，我不想总是被过去的事束缚。”
随后看向苏源道，似乎是有些愧疚，低声说道：“苏大哥，你也应该向前看……”
苏源道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自己一直把周莘巧当做乖巧的小妹妹看待，但是宗门内的流言蜚语自己也略有耳闻，刚刚心中感触良多之时看到周莘巧，也不禁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好像也不错。不过看样子，曾经拿着糖葫芦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也已经长大，会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但苏源道心中没有气愤，甚至很能理解周莘巧的想法，虽然自己天赋无双，但毕竟这是外人不可知的秘密，换个位置想一想，如果周莘巧倾心于一个看似不思进取的家伙，自己也会为她的将来担忧。
不过，江万里明显就没有这样的好脾气了，脸色陡然一沉，冷哼道：“周莘巧，你小心将来会后悔。”
周莘巧心中一怒，本想脱口而出绝不后悔，但不知为何，一时间没能说出口，不禁愣住了，紧接着偏过头去，沉默。
我真的会后悔吗，会吗？应该，不会吧……
莫粱抱着肩膀，嗤笑一声，看向周莘巧，有些得意地笑道：“看到了么？亏你还不止一次向我求情，希望我能放苏源道一马，结果还不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江万里皱了皱眉头，虽然周莘巧的态度让他很生气，但现在看来她也不全是因为自私，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莫兄，和熟人聊得这么热闹，不妨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一声大笑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一个身穿华贵长袍的青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人个个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莫粱笑脸相迎，拱了拱手说道：“李兄，就知道你也会来。”随后话锋一转，指了指苏源道，笑道：“跟你介绍一下，苏源道，这可是秋云宗顶级的天骄啊！”
话是好话，但是语气中阴阳怪气的讥讽之意听者自明，青年显然也是知道苏源道的底细，眼中也带着嘲弄的神色，夸张地惊呼道：“哎呀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苏源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在下李妄贤。”
苏源道知道这话非但不是客套，更是讥讽，但相比他苏源道，李妄贤这三个字才是真正的大名鼎鼎。沽海城李家三公子，李家势力比白月城冷家只强不弱，李妄贤则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受人尊敬的存在，但此人心狠手辣，又城府颇深，和他作对的人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久而久之城中大多数人都对这三个字避而不谈，生怕哪句话没说对，一不小心得罪了这瘟神，连白月城也流传着不少他的事迹。
苏源道拱了拱手，没什么兴趣和他说话，李妄贤双眼微不可察地眯了眯，不清楚苏源道是害怕自己的名声，还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是秋云宗的得意门徒，想必一定修为不俗，不如此番结伴同行可好？”
苏源道心中冷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李妄贤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和莫粱还认识，这大庭广众之下看似对自己礼遇有加，暗地里估计憋了一肚子坏水，如果跟着他进去，只怕没命出来，到时候只要一句苏源道修为太低，在林中遇难，谁也查不到他李妄贤头上。
苏源道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李兄的队伍卧虎藏龙，应当是不缺人手，我们兄弟二人同行就好。”
李妄贤背后的双手手指微微摩擦，刚刚自己出言邀请，本意是想借着同行的机会，探一探苏源道的底细，更重要的是，苏源道身边的江万里是个可用之人，自己虽然不论天赋还是城府都颇为出众，但两个兄长也不是省油的灯，将来家主之位势必会有一番争夺，多拉拢一个好用的手下，就多了一张底牌。
但不论苏源道刚刚是怕了自己还是对自己有敌意，现在当众拒绝了自己的邀请，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就有可能成为两位兄长将来对付自己的帮手，向来谨慎又狠辣的李妄贤不禁起了一丝杀心。
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种事自己也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次，身后这些打手，无一例外是用这种方式招入麾下的，至于那些拒绝自己的人，都已经成了那些口口相传的悲剧中不得善终的一个名字罢了，这次也不会例外，江万里纵然再高的天赋，自己身后的打手个个都修为比他高，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天才，也不过是具尸骨。
“呵呵，看来苏兄是眼光颇高，瞧不上我这队伍，不过苏兄可要听我一句忠告，双拳难敌四手，进了这凶兽遍布的幽兽林，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要当心。”
苏源道敏锐捕捉到了李妄贤话中的威胁意味，再看看李妄贤身后的打手们一个个眼神不怀好意，心想这家伙心眼够窄，但事已至此，跟着没有好下场，不跟或许还能有斗一斗的机会，干脆也不留什么面子了，回应道。
“李兄的好意心领了，也给李兄一个忠告，人多容易乱阵脚，小心阴沟翻了船。”
李妄贤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冷地笑了笑道：“有意思，我倒想看看，是阴沟翻船容易，还是以一挡十更难。”
说完便看向莫粱，笑道：“秋云宗声名远播的天才名不虚传，不知道莫兄有没有兴趣一起？”


 古怪老人

莫粱的家族势力可不是苏源道一个毫无背景的弟子能比的，招揽是不可能，不过合作的意味倒是尤其明显，莫粱想要推翻冷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合作两人都心怀鬼胎有各自的打算，却又心照不宣，一拍即合。
“哈哈哈哈，甚好，船大一些，想必遇到阴沟也能安然无恙。”
两人并肩转身，带着身后的人马离开，临走前莫粱微微回头瞥了苏源道一眼，一幅你死定了的表情。
周莘巧也回头看了看苏源道，神色有些担忧。
苏源道撇了撇嘴，虽然战术上藐视敌人，但那两人的队伍加在一起绝不容小觑，苏源道也打算找个合适的队伍，随后看向登记人，说道：“我第一次进入，劳驾给我一枚胸章吧。”
登记人脸色有些为难，说道：“这……苏兄，你的名头我也是听说过的，胸章上刻着的最低也是灵露境一阶，我这儿没有你能用的胸章啊，毕竟连小孩都知道，没有修为进这幽兽林，根本是自寻死路。”
苏源道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无妨，不领也行。”
两人随后便转身四处闲逛，打量着周围的探险队伍，然而周围的探险队伍同样在打量苏源道，不仅仅是打量，不论苏源道向哪个探险队伍靠近，那个队伍都仿佛见了鬼一般连忙躲开。
江万里脸色有些难看，暗骂一声：“这群狗娘养的，这么贪生怕死算什么修行者。”
苏源道当然知道江万里是什么意思，能踏入修行界的没有傻子，刚刚莫粱和李妄贤对自己的杀心已经相当明显，一个是沽海城第一家族，另一个是白月城第二号世家，甚至隐隐有成为第一的迹象，单是拎出一个来都能让在场的探险队抖三抖，更何况是合在一起，怕是冷家都要退避三舍。
虽然这些人畏首畏尾的模样的确让人不齿，但这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面对绝对的力量，哪怕遭殃的是他们的亲人朋友，他们都未必敢站出来，何况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现在明摆着和苏源道同行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谁敢靠近，活腻了吗？
然而，貌似还真有活腻的。只见苏源道不远处有一个蓑衣老人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排小药瓶，一只手轻轻抚着胡须，一幅悠闲自在的模样，哪怕看到苏源道越来越近，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曾挪动分毫。
苏源道心中一阵好奇，不禁更凑近了一些，只见老人面前已经围了不少好奇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这老人是干嘛，卖药的？怎么闻不见药香？”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这老头在这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天天都在这儿坐一两个时辰，号称什么寻找有缘人。”
“有缘人？难不成是有什么大机缘么？”
“你可别提了，还机缘？先不说他每次出的考验都千奇百怪，少有人能通过，偶尔有那么几个通过的被他带着进了林子，不是没能活着出来，就是出来的时候疯疯癫癫，流着口水说什么太美了，鬼知道看见什么能把好好个人变成那副德行，只有一两个人到了入口又返回来，没有进去才逃过一劫。”
“这不是坑人嘛！就没人管管了？”
“那也得管得了才行，上次一个世家的小公子成了痴呆，家主带着人来算账，还没等近身就全倒在地上吐白沫，一撤退就又正常了，邪门得很，从那以后都知道做他的有缘人没好果子吃，又赶不走他，也就没人搭理他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源道眼神陡然一亮，上前两步，向老人拱手施礼，说道：“晚辈苏源道愿意一试，不知今日考验为何？”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就炸了锅。
“得，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刚说完这老头邪性，就送上门了。”
“呵，刚刚被李妄贤威胁，估计是怕了吧，病急乱投医。”
“有什么用，都是死路，还不如赶紧回家躲着去，还能活得久一点。”
“管他呢，反正是个死，不如看看这老头今天有什么新玩法。”
周围的议论苏源道充耳不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老人，等待他的答复，老人则是抬起眼皮看了看苏源道，抚着胡须笑道。
“你眼前的瓶子，都装着毒虫，只有一个是空的，只有一次机会，选出空瓶就行了。”
众人看着地上大大小小几十个瓶子，心中一阵无语，还真是找有缘人呐，这不全是看运气么？
眼看苏源道有尝试的意思，也有几个新来的少年不信邪，跃跃欲试地选了几个瓶子。
老人一个个打开，无一例外都有毒虫盘踞，几个少年一脸失望地退了回去，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源道。
苏源道微微沉吟了片刻，眼珠微微一转，笑道：“老人家，我如何能确定，我眼前的瓶子就是全部了呢？”
老人轻抚胡须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来了些兴致，坐直了一些，伸手整理了一下腰带，笑道：“你眼中看到的瓶子，就是全部，绝无虚假。”
苏源道眼神一凝，看着老人整理腰带的动作，若有所思。
几个失败的少年纷纷撇了撇嘴。
“问那么多虚的根本没意义，这么多瓶子，本身就很靠运气了。”
“是啊，万一再拿出几瓶，更难选中了。”
“几率太小了，我看他也够呛能通过。”
苏源道嘴角一挑，不假思索便伸出手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选这一瓶。”
顺着苏源道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都愣住了，苏源道指着的并非地上的任何一个瓶子，而是老人腰间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土罐。
几个失败的青年有些迟疑地说道：“这，这不能算吧，又没说这个瓶子也能选。”
苏源道则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老人家，您说过我眼中看到的瓶子就是全部，您腰间这一个，算否？”
老人眼睛眯了起来，缓缓站起身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算，当然算！小娃娃，你是我的有缘人，可愿跟我走？”


 突飞猛进

苏源道连忙深施一礼道：“有劳了。”
老人点了点头，直奔幽兽林入口走去，苏源道二人紧随其后，隐约听到身后议论。
“通过了又能怎样，摆明了不是好事。”
“你们猜他是死在里面还是变成痴呆？”
老人显然也听到了，微微转头看向苏源道，有些阴森地笑道：“他们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跟着我很可能没有好结果，你就不怕吗？”
苏源道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就凭一个世家的力量都没能近您的身，说明您是深藏不露的前辈，而且从您带了那么多毒虫来看，一定是用毒的高手，却只是把寻仇的人放倒而已，说明您不想伤人性命。如果要在里面加害谁，您直接抓便是，有谁能逃脱呢？您坚持选择考验所谓的有缘人，其实是在找聪明人，那就说明确实有一些需要智慧才能解决的问题，既然您没有加害的心思，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苏源道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笑道：“好聪明的小娃娃。”但紧接着又有些担忧，声音也严肃了一些说道：“不过这次要你帮的忙，只有聪明是不够的，否则之前通过考验的人也不会变成那样了，至于还需要什么，我不能提前告诉你，要带你做什么，我也不能说。不过我要警告你，继续下去，你的大好前途可能毁于一旦，你现在反悔，都还来得及，你怕了吗？”
苏源道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开口说道：“那一两个到了入口又返回去的人，您一定说了同样的话，这是第二道考验，您要的是勇气，有勇气的人进去才成了痴呆，所以一定还需要第三样东西，至于是什么，您一定也不会提前告诉我，万一我有呢？修行之路本就是闯过一个个未知，如果就此止步，怎能成为强者？”
老人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的欣赏更浓了几分，叹道：“之前那些进去的小娃娃都只是说不怕，只有你看透了第二道考验依然选择进去，看来你的聪慧和勇气都超出了我的预期。”
随后话锋一转，看向江万里问道：“你呢？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就可以停下了。”
江万里则是没有丝毫迟疑，目光坚定沉声说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脑子，但我无条件信任他，如果他有把握，刀山火海我也闯！”
老人又是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江万里一番，点头欣喜笑道：“好啊，也是个有勇气的小娃娃，看似头脑简单，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有些决定，只要正确一次就能坚定自己的一生，我老人家也深有体会。”
随着三人逐渐深入，周围渐渐暗了下来，只有茂密的树荫缝隙中偶尔洒下一缕阳光，却也难以透过浓密的瘴气。黑暗之中隐隐能听到密林深处传来打斗声，野兽嘶吼声，甚至偶尔会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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