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他是朝廷显官,若知此事,岂不连累地方?不如留下数字,使人知是我杀,庶不祸及他人也。”即蘸鲜血,大书二行于门曰:“天上有六丁六甲,地下有金神七煞。若问杀者是谁?来寻焦七焦八。”题罢,复越墙,打从后墙门而出。待寻二军校,不知走往何处。因在城坳边躲过一夜。次日侵早,逃归杨府去了。
却说巡更捕卒,夜来闻说谢副使府中被劫,亟报王钦。钦即进谢府视之,只见杀死一家老幼共一十三口,尸横散地,血污庭阶。检验官录得门上写的杀人凶身名目呈奏。时闹动汴京军民。真宗得奏大惊,下令着王钦体察此事。王钦奏曰:“臣缉问杀死谢金吾一家者,乃杨六郎新招将焦赞。”真宗曰:“杨六使镇守三关,何得有部将入城杀人?”王钦曰:“前日私下三关,带得焦赞同来,有违国法。乞陛下提处其罪。”真宗允奏,敕禁军捕捉杨六郎与凶身焦赞。旨令既下,禁军四十人领命而行。
是时,杨六使在府中,与令婆计议天波楼之事。忽报:“咋夜焦赞越墙入府,杀死谢金吾老幼一家,共计一十三口。今朝廷差禁军来捉。”六使大惊曰:“狂奴当败吾事!”道未罢,禁军一齐抢进,捉住杨六使。时焦赞在外听得,手执利刀,一直杀入。禁军见其猛恶,无人敢近前。六使喝声曰:“汝生出如此大祸,尚敢来拒捕朝廷乎?好好自缚,同去请罪。”焦赞曰:“我平生杀了几多人,希罕一十三个!我与本官回佳山寨去,看他如何摆布我?”六使越怒曰:“若不依吾言,今日先斩汝头去献。”焦赞乃放下利刀,唯唯而退。禁军正待来捉,六使曰:“不要动手,见天子自有分辩。”六使乃随禁军朝见真宗。
真宗问曰:“朕无圣旨召卿,何得私下三关?又带部将杀死谢副使一家,当得何罪?”六使奏曰:“臣该万死!乞陛下宽一时之戮,容陈冤苦。臣父子有幸,蒙朝廷厚恩,虽九泉亦恩补报。近因主命有拆毁天波楼之诏,臣母忧虑成疾,只得下关省视即回。部将焦赞凶顽之徒,不知几时进城。今杀死谢金吾一家,岂必是臣主使哉?乞圣明体究,如果是的,当就藁街之诛,以正朝廷法令也。”真宗闻奏,半晌未答。王钦进奏曰:“杀人者确是焦赞无疑,当日本家侍从及乐工亲目所睹,且临去又留下笔迹。乞陛下将六郎、焦赞押赴市曹处斩,庶警后人。”真宗迟疑不决。八王力奏曰:“杨六使罪责本有,其情可原,果然部将杀人,念彼有镇三关功绩,从轻发落。”真宗允奏,敕法司衙门拟定杨六使等罪来奏。六使既退,王钦密遣人于法司官处。瞩付发配六使等于远恶地方居住。时掌刑名官黄玉,最与王钦相得,依其言语,以六使得私下三关之罪,发配在汝州做工,递年进造官酒二百埕,三年功满则回。焦赞以把边之绩,宽其死罪,发问邓州充军。即日起行。黄玉拟议已定,申奏真宗。真宗依拟下敕,并命收殓谢金吾等尸首以葬。近臣领旨宣示不题。
只说杨六使闻此消息,不胜悲悼,来辞母亲令婆与柴太郡。令婆曰:“此我家大不幸也,使老身倚靠何人?”六使曰:“母亲勿忧,多则二三年,便可回来,母子复相见矣。且儿犯罪发配,八殿下必周全天波楼一事。今焦赞杀了谢金吾,亦为朝廷去除一恶。若不是八殿下力奏,险些性命难保。”道未罢,焦赞人见六使曰:“闻朝廷问本官配汝州军,正要邀本官回三关寨。我亦不要往邓州发配,我不晓得充甚么军。”六使曰:“圣旨既下,汝只得到其地方,候遇有赦,仍转三关。若再违法令,得罪反重。”
不移时,王钦差解军四十人,来催杨六使、焦赞等即行。六使先打发焦赞与解军起身,自辞令婆、太郡,亦离杨府。八娘、九妹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时焦赞在路等候六使来到,乃曰:“我此去,不日走归寨中,报与岳胜哥哥等知道,便来取本官也。”六使曰:“休得胡说!我罪不至死,汝亦忍耐过一年半载,便得相运。”焦赞大笑分别,自与解军投邓州不题。
只说六使随从一起上路,望汝州进发。正值夏未秋初,凉风透骨,正是:
孤雁声中愁莫诉,残蝉树旦恨难禁。
不日来到汝州。公人将批文投至府中,见太守张济。张济看罢来文,先发回公人,邀六使入后堂问之曰:“闻将军把守三关,番人畏服,因何又犯发配之罪?”六使答曰:“一言难尽广遂将部下焦赞杀死谢金吾之由,道其本末。张济嗟呀不已,乃曰:“将军权且忍耐。此去城西,有万安驿,冲要所在,可以监造官酒,及时而进。多则一年半载,仍复归朝矣。”六 4f7f." >使称谢,辞太守,自去做工不题。
却说王钦探知杨六使已到配所,请黄玉来府中,商议谋害之计。黄玉曰:“此事不难。今圣上以酤税为重,六使监藏书网造是职,关系最大。枢使上一道本,劾其有私卖之罪,主上必处之以死刑矣。”王钦大喜曰:“此计甚妙!”即具酒醴,与黄玉对席酣饮,二人尽欢而散。次日,王钦果趋朝上本,劾奏六使:“轻玩国法,到汝州未经一月,将酒酤禁令放弛,私鬻钱价,将为逃反之计。乞陛下早正其罪,兔生后患。”真宗闻奏,大怒曰:“彼令部下杀死谢金吾一家,朕念其先人有功,姑兔其死。今又在配所私卖朝廷之物,难以宽容。”即敕团练正使呼延赞,赍旨到汝州,取六郎首级而回。旨令既下,廷臣愕然。八玉力奏曰:“杨六使忠域之臣,岂有此事?陛下勿听一时之言而诛英雄也。”帝曰:“卿屡为六使作保。前日屠朕爱臣谢金吾一家,亦该处死否?”八王语塞而出。
是日朝散,寇准曰:“幸得领敕命者系呼延赞,可令其见汝州太守计较:以罪入貌类六使者,果其首级来献纳;令放六使逃走。后日遇国有难之际,又好保举也。”八王然其言,乃与呼延赞道知。赞曰:“此事老夫自有主张。”呼延赞即日辞众赍旨,径赴汝州,见大守张济,细说斩六使之由。张济惊曰:“彼到汝州未久,焉有此事?主上何故徒要轻损豪杰?”赞曰:“此是权臣王钦劾奏其情,圣上遂激怒之,八工力保不允。今廷臣商议,要求太守如此如此方便。”济喜曰:“正与下官之意暗合。值今北番强盛,若无此人,边境怎安?”因令去请六使来,说以朝廷之意。六使曰:“小人本无是情,既圣旨问我以死,只得承命,与朝廷回报。”济曰:“君勿优,正在商议,要如此脱君之厄。”六使曰:“若得太守方便,当图死报!”张济曰:“管保郡马无事。
”即令狱官伍荣来商议。
荣曰:“牢中有蔡权,问实死罪,情真罪当,年久当斩。此人面貌与杨将军无异,可将此人斩首以献,主上必允信也。”济令取出蔡权审视,果然相像。分付伍荣,多付酒馔赏之。醉于狱中,伍荣密来枭了首级,提见张太守。太守曰:“事不宜迟。”便交呼延赞赍着首级,垦夜赴汴京去了。张太守唤过六使,教其装作客商,逃往远处避难;六使拜谢出府,换着轻快衣服,悄离汝州,径回无佞府不题。
却说呼延赞单骑回转沛京,正值真宗设朝,进上六使首级。帝亲下看验,只道是实。群臣见者,无不嗟呀。八王恐将首级号令,被人参透,乃进曰:“既延昭伏罪被诛
,乞将此首级发于无佞府,与其家人埋葬,亦见陛下不忘功臣之意。”帝允奏,因发下首级,着禁军领去。禁军得命,径来杨府。令婆未知前因,只道是实,举家悲哀,将首级遵旨埋葬不题。
第二十九回 宋君臣魏州看景 王全节铜台交兵
却说六使被斩消息传入佳山寨,岳胜、孟良等闻知,号啕而哭,声振原野孟良曰:“既本官不幸,我众人难以再守,不如散去,各安生理。”岳胜曰:“汝言正合我意。刘超、张盖,于山下创立本官庙字,傍塑十八员指挥使,递年祭把。”分遣已定,将寨中所积,人各均分,拆毁三关寨。是日,众人四散而去。陈林、柴敢率所部,依前往胜山寨居住。岳胜邀孟良等,反上太行山,称草头天子,部将仍封为丞相等职,打官劫舍。不在话下。是时焦赞在邓州,听知六使遭戮,亦越狱逃走。
话分两头。却说王钦见六使已死,不胜之喜。自思曰:“朝廷无了此人,我志得遂矣。”乃修下密书一封,遣心腹人漏夜送往北番,来见萧后。萧后拆书视之,其书曰:臣自辞陛下赴南朝,又是数年。每怀报答君后之恩,无由得遂。今臣颇知南朝强弱,所可虑者,惟杨六使而已,今臣略施小计,枭其首级以献,臣目所睹。可乘南朝无备,整点六师,大兴征伐,边防必望风瓦解。若待京城震骇,臣内中自生支节,复有书来奏知。望陛下与二三文武商议,勿失此机会焉。
萧后得书大悦,
99lib?因以示文武。萧天佐奏曰:“王钦来书,道得详细,乞陛下早定代宋之计,以图中原也。”后然其奏。忽一人进曰:“陛下此举虽善,只是难以取胜。”众视之,乃大将军师盖也。后问曰:“孤欲举兵伐宋,卿何以见得难胜?”师盖曰:“杨家虽亡,中原一统之盛,边帅掬重兵者不下数十万,若径提兵深入,未能即胜。当用计策赚之,令宋兵首尾不能救应,中原唾手可取也。”后曰:“愿闻卿之妙计。”师盖曰:“魏府铜台,乃晋帝陵寝之所,近来戍兵凋落,武备不修。陛下可遣人整饬园林,开凿玉池,多植奇果名花。诈称天落祥瑞,池水成醇,树叶藏浆。以此特异之事,扬于中原。再使人令王钦就中哄惑,引诱其君,来此玩景。然后出劲兵,紧紧困之。陛下亲率精兵,乘虚直捣京城。国中无主,那个敢来争锋?此时取宋天下,有何难哉?萧后闻之大喜。先发密书,入沛京与王钦知道。再遣能干之人,前去铜台修筑陵寝。一面下令萧天佐等整点军马以待。
不一月间,消息传入沛京,近臣奏知:“魏府天降奇瑞,池水成醇酒,叶里贮琼浆。附近边民,各移就共饮。”真宗闻奏,问于众臣曰:“魏府沃野之地,有此奇事?卿等当究的实。”一时文武群臣皆上表称贺。惟寇准等怀疑是事,乃奏曰:“魏府晋朝陵寝之所,既有此瑞,何独一境应之,陛下不可深信。”帝未应。王钦迎风旨,前奏曰:“若此异事使天下皆然,又不足为瑞矣;今特魏府有之,正是太平符运,千载难逢。陛下当整六师亲视之,一者巡抚边民,二者使番人不敢南下。”真宗乃悦曰:“卿乃忠言也。”即下诏巡幸魏府。八王谏曰:“魏境地接辽界,近来帅臣调遣,城郭荒野。值今戎马在郊之日,陛下车驾一动,北番乘虚而入,那时谁为保守京城乎?万望以社稷为重,勿轻信虚诞之事也。”真宗曰:“朕命柴驸马、寇菜公领禁军守京,必保无事。”八王见谏不从,泱泱而出。明早,敕旨已降,以呼延赞为保驾大将军,光州节度使王全节、郑州节度使李明为前后扈从。赞等得命,准备起行。
越数日,真宗车驾发离汁京,八王以下文武,皆随侍而行。但见:
红尘起处兵军盛,白日昏时羽纛多。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间来到魏府境界。时冬十一月,朔风竟起,北方寒冻。车驾进入府中驻扎。次日,真宗与群臣登晋之陵寝看景,果见林中树叶包藏有物,玉池中泉水红润。帝命取而尝之,其味似
酒,其淡若醴。军校摘下树叶,揭内视之,俱是时造粟浆,八王奏曰:“陛下以样瑞之故而劳动车驾,使边民供给,不堪其苦。今观此亦何祥瑞之有那?此必番人之计,赚君臣来此。若不亟还,定落其圈套。”真宗亦疑,因下命退回军马。不想北番已知消息,萧天佐、上金秀等率马步番兵一十万,将魏府城郭团团围了。飞骑报至驾前,真宗大惊曰:“不依卿等所谏,致被围困,将何以为什?”八王曰:“番人预定此策,长驱而来,其势正锐。陛下可敕诸将,严守各门。一面遣人,垦夜往沛京取救兵,待援兵一至,内外夹攻,则可退敌矣。”真宗依奏,即命呼延赞等分门而守。时宋军于敌楼上望见番兵乌聚云集,声势甚盛,众皆有惧色,呼延赞按剑而言曰:“凡两国相敌,胜负在将,不在兵之多寡。我观番兵虽众,利在急战。明日与其交锋,当尽力而战,必能以胜之。”众军得令。次日,赞请旨,与光州节度使王全节,分前后出战。旗鼓开处,两阵对圆。番将土金秀跑马先出,指宋将渭曰:“汝等已中吾计,何不纳降,以免一死?”呼延赞怒曰:“臊狗奴速退,尚可留残生;若使邀阻御驾,直待兵指幽州,寸草不留。”金秀大怒,跃马舞刀,直取宋将。呼延赞举枪交锋。
两将鏖战四十余合。番将力怯,拨马而走。呼延赞催动后军掩杀。
番将见赞赶来,挽弓架箭,一矢恰中乘马,呼延赞被掀翻在地。王全节正待救之,番兵围裹将来,将赞活捉而去。全节不敢恋战,跑马杀入城中。萧天佐从旁攻之,宋兵大败,死者不计其数。全节入见真宗,奏知:“番兵众盛,已捉去大将呼延赞,臣战败而回。”真宗闻之,忧愤不已。八王曰:“事既急.99lib.矣!陛下可再遣人于沿边帅臣取救。”帝允奏,手诏遣使臣而行。
却说番将捉得呼延赞,用槛车囚下,待遣人解赴幽州。萧天佐与土金秀、耶律庆分门攻击,宋军震骇。八王曰:“番人所惧,惟有杨家。陛下可效汉高祖白登故事,以军中勇壮者,假装六使及部下一十八员指挥使,城上扯起杨家救援旗号,阳使假者于城上走马。番人见之,必引兵退去。我军乘势杀出,可脱此难矣。”帝允奏,下令军中,并依三关将帅装束。
次日平明,城上扯起杨家救驾旗号。番人见着旗号,报入军中。土金秀惊曰:“杨六郎已死,如何又来救驾?”即率所部来看。一伏时,城上金鼓齐吗,炮响震天。假装岳胜、孟良、焦赞等,于城上走马。番兵望见,那知虚实,齐叫:“快走!不然,无遗类矣。”萧天佐闻之,拆营而去。王全节与李明开城追击。番兵奔如潮涌,自相践踏,死者无算。宋军直追至数里而回。王钦大怒曰:“北番人真乃乳子!恁的怕着杨家。”亟密遣人报与番帅得知。萧天佐闻之,叹曰:“假的如是惧怯,若使真的,不战而败也。”复率众围绕而来,攻打越紧。
城中见番兵又至,报知真宗。真宗曰:“此机已被参破,再有何策可退?”八王曰:“朝廷音问不通,那个敢敌北兵!如今不有杨家,臣等亦难为计也。”真宗曰:“悔之无及!朕将率众将亲战番兵,溃围而出。”八王曰:“北兵众盛,陛下徒损威风,必不能出。只得紧守此城,以待救兵。”
番兵一连围困二十余日,城中危急。真宗亲自登城,见北骑周回围绕,水泄不通。八王曰:“陛下要脱此难,除得杨六使来,殄此丑虏,如滚汤泼雪。”帝曰:“那里再得此人?”八王又奏曰:“可出赦书,遍行天下寻之,恐有六使也。”真宗不答,退入府中,自思:“八王所奏可疑。”因召侍臣人内间计。侍臣齐奏:“杨六使消息,八王恐知下落。乞陛下发赦书于汝州究之。”帝允奏,问:“谁赍赦一行?”王全节曰:“臣愿前往。”帝付与赦文。
次日,令李明送出。开了城门,李明先杀出,正遇番将耶律庆,战败之。全节乘势杀出重围,投汝州而去。李明退入城中坚守。
第三十回 八王赍诏求六使 焦赞大闹陈家庄
却说王全节赍赦文,星夜投进汝州,见太守张济,道知:“主上被困魏府,官军战败,今众臣保奏,赦了杨六使前罪,着部兵救驾。今某资赦文到此,望太守作急根究其人。”张济曰:“六使犯罪,首级已献于朝廷,岂复有六使乎?今着下官根究,从那里寻讨?节使可速回奏,庶不误事。”全节忧闷不已,乃曰:“若不得此人,则主上之难万不能脱,下官亦难回奏。”张济曰:“君父有难,臣子何安?节使务要追究,除非到无佞府,可知消息。我汝州决无是人。”
全节无奈,只得离汝州,径到无佞府,来见令婆,道知圣上赦讨六使救驾之事,令婆曰:“小儿首级埋葬多时矣,那里复有?此或众臣无计可施,设为此言,以安主上之心。节使可即回奏,勿误军情。”全节怏怏不乐。次日全节只得单骑复来魏州,杀开血路,到东门大叫:“开城!”李明听得是王全节声音,即开城杀出,救入城中。
全节见真宗,奏知:“汝州并无六使消息。臣又投杨府究问,皆道已死多时,”真宗闻奏,长叹曰:“堂堂天朝,遇朕有难之际,无一人敢提兵救援。”又问计于群臣,群臣对曰:“如此兵势,虽子牙复生,亦无计可施。”真宗纳闷无地,寝食俱废。八王曰:“事急矣!臣只得亲往杨家,取讨六使。如果不在,亦召藩镇来援。惟陛下与众将坚守此城。”帝曰:“军情重事,兄不宜造次。”八王领命。帝乃令王全节、李明先杀开重围,保出八王而去。二人复杀回城中。不题。
却说八王赍赦文,径赴无佞府,来见杨令婆,
说知主上在危急之中,可着六使出来商议救驾。令婆曰:“前日王节使来召,老妾不与其知。既殿下亲到,当令出来相见。”因令手下,于后园地窖中,唤出六使,堂上拜见八王。人王嗟呀良久,乃曰:“若非昔日之计,今日那讨郡马?”六使谢曰:“多得殿下方便,无恩以报。”八王曰:“主上被困魏府,事势已急,今有赦书来到,郡马作急救应。”六使曰:“近闻三关之众,人各散去,如何能够即救?须待小可前往寨中,招集众人,方可议行。”八王曰:“事不宜迟,速进朝中,调拨边师俟候,待君招集众将,一同进兵。”六使领诺。八王既去,六郎辞却令婆,前往三关而行。正是:
谁教豪杰依然出,直向铜台救驾回。
六使只一人在路,行了数日。先往邓州界访问焦赞消息,并无下落。行到锦江口,见一伙僧家,卿卿哝哝而过。六使问曰:“汝等要往何处?都有不悦之意。”憎人曰:“君岂解其事?此地方有一癫汉,发作时,便要打人,官司没奈他何。他口中称,有甚么本官,被朝廷所诛。但逢僧道,便拿去看经诵偈,那个敢违逆之?昨日来我寺中,着我等去作功果,超度其主,我众人只得赴命。”六使听罢,自恩:“此必是焦赞。”乃问曰:“此人今住何地?”僧人曰:“邓州城西,泗州堂里便是他居处。”六使曰:“我同汝等往见之。”
僧人引六使到泗州堂,正见焦赞卧在神案上,鼻息如雷。六使视之不差,近前摇醒。焦赞睡中起来,睁开一双怪眼,大声叫道:“那个不怕死的,却来相撩老爷?”六使喝曰:“焦赞不得无礼!本官在此。”赞听罢大惊,径向前抱住曰:“汝是人那?鬼那?焦赞超度本官多矣。”六使笑曰:“岂有白日之鬼来见汝乎?此间不是说话处,可随我来。”焦赞放手便拜。众僧人掩笑而散。六使引焦赞出城西桥,道知:“主上遇难,今八殿下领赦来召救驾,可速往三关,招集众兄弟同往。”焦赞听罢,大喜曰:“我道本官被 671d." >朝廷所害,撇得众人没主。今日又得相会,真是快活煞我也。”
次日,六使经过汝州,入府中拜见太守,道知八王领赦来取救驾之事。张济大喜,亦以王节度来由告知。六使曰:“军情紧急,我当往三关招集进兵。张济然之。六使径辞张济出城,与焦赞望三关而行。路上,二人各诉其本末。来到杨家渡,日正当午,遥望水势茫茫,旁无船只。六使等待多时,全没人渡。因令焦赞去问渡船。
焦赞领诺,行至上流头,见船夫问曰:“劳汝渡过对岸,多奉渡钱。”船夫曰:“此渡是杨太保掌管收钱,那个敢私渡?汝要去,可往前面亭上见之。”焦赞听罢,径奔亭中来。正见一伙人在那里赌赛。焦赞近前曰:“借用渡船过岸,多奉船钱。”众人忽抬头,见焦赞生得异样,皆不答言。焦赞又小心问之,众人骂曰:“臭狗奴!说甚么过渡、过渡!”焦赞大怒,伸出一对硬拳,打得众人四分五落,正待向前打那太保,.太保望后走去。
焦赞回见六使,怒气未消。六使曰:“汝又去生事来?”焦赞曰:“今番好被那伙气也!分明有渡,不肯借我,反出恶言相伤。被我怒激起来,打散众人而去。”六使正没奈何,忽见强人各执短棍赶来。焦赞曰:“待结果此贼,以除其害。”径提大朴刀,当中杀来。那伙强人不能抵当。后面杨太保出,与焦赞连斗数合,不分胜败。六使叫曰:“不要相斗,愿闻壮士姓名。”杨太保抽回利刃,立于原上。焦赞亦住了手。太保曰:“我乃邓州人氏,姓杨名继宗,小号太保。且问汝是何人?要过此渡而令手下强取?”六使曰:“小可太原杨令公之子六郎也。今主上被难,要往三关招集部下救驾。来到河边无渡,特借一时。壮土何故不允?”太保听罢,放下刀,近前拜曰:“久闻大名,未得瞻拜,今日幸见,甚慰平生。”六使扶起。太保即邀六使到庄上,设酒醛相待。乃曰:“将军不弃,愿率所部,同往魏府救驾。”六使喜曰:“太保如肯相从,诚乃美事,有何不可?只待招集众人,便来相约。”太保领诺。是夕,留六使宿子庄上。次日,杨太保撑船渡过六使登岸,与焦赞望三关而行。时四月天气,途中酷热,古人有词为证:翠藻参差竹径成,新荷跳雨泪珠倾,曲栏斜转小池亭。
风落帘衣归燕急,水摇扇影戏鱼惊,柳梢斜日弄微晴。
二人行了半日,歇坐于柳荫之下。焦赞曰:“本官且停待于此,我往前面,问有酒舍,沽一壶聊止饥渴。”六使允之。焦赞径往前来,没处寻酒店。正烦恼间,忽一伙人挑着酒肉而过。焦赞问曰:“汝等所挑酒肉肯卖乎?”一人曰:“此是赛愿酒肉,如何肯卖?”焦赞曰:“赛甚么愿?”众人曰:“前面有杨六使神庙,威灵显赫,乡村赖之以安,但有祈许者,无不遂意。今日特往酬谢。”焦赞听罢,遂大笑。回见六使,道知其事。六使笑曰:“那有是理?”焦赞曰:“乡人道离此不远,当与本官访视之。”
六使依言,与焦赞行来,果见一座庙宇,创造极是威仪。杨六使步入庙中,见上塑着本身神像,脱然无异。两旁塑一十八员指挥使。香火十分旺相。六使指焦赞谓曰:“此像塑汝真乃相似也。”焦赞笑着道:“本官更塑得真。我在邓州发癫打人,原来这里供养。待先推倒本身,然后去推本官。”言罢,一下拳头一声响,将其塑像推落半边。走上殿去,把六使神像一连几推,全然不动。乃努力推之,震声而崩。赛愿者各自奔走。庙祝见之,便把哨锣乱敲。一伏时,刘超、张盖带领三百余人,来到庙前。六使认得,喝声曰:“汝众人做得好事来!”刘、张大惊,纳头便拜曰:“众人都道本官已死,今日缘何到此?”六使说知诈死之事:“今要招集汝等,前往魏州救驾。”刘、张喜曰:“既如此,请到寨中商议。”六使令拆毁庙字,打倒神像。随众人到虎山寨坐定,刘、张设酒醴相待。六使曰:“岳胜居止何处?”刘超曰:“岳胜与孟良部众反上太行山,称草头天子。”六使叹曰:“使我不起,四境如何得宁?”乃分付刘、张等:“整各枪刀盔甲,在此俟候。待我招了岳、孟,一同征进。”刘、张领诺。
六使仍与焦赞望太行山而来。行了一日,红轮西坠,天色渐昏。六使曰:“此去皆是山路,想无客店,汝往前村寻觅借宿去处。”焦赞领诺,往前一望之地,并无人家,直转过山后,却是个小乡村。焦赞靠前入进庄所中,见一员外,在灯光下端坐。焦赞揖曰:“远行客商到此日晚,敢扰公公宝庄上借宿一宵,当以重谢。”那人答曰:“平时敝庄尽可安歇,今日难以相许,君可往别处投宿。”焦赞曰:“天色已黑,万望公公方便。”主翁曰:“汝有伴当否?”焦赞曰:“只有本主在庄外,共两人而已。”主翁曰:“只两人亦无碍,与汝在外房歇息。”焦赞即出,邀六使相见。
主翁视六使一貌堂堂,乃问曰:“君从何而来?”六使答曰:“小可汴京到此,欲往太行山公干。”主翁曰:“君若提起太行山,老拙冤怀莫伸。”六使曰:“有何苦
事?望说与小可知之。”主翁曰:“老拙居止此乡,好名重义。此庄都是陈家一姓,离太行山数里之程。今山中有二位草头强人,一名岳胜,一名孟良,号称天子,招聚五六万人,打官劫舍,甚为民害。老拙飘零半世,只生一女,被孟良瞧见,今夜要来入赘,没奈何,只得允从。不然,一乡之人难保。是此冤枉,无处伸也。”六使笑曰:“老丈勿忧,孟良是小可故人,待他来,我自有法退之。”主翁曰:“若得小女不辱,乃重生父母。”六使辞出外面俟候。
却说主翁分付家中,安排筵席迎接。将近
..二更左侧,忽闻金鼓之声,灯炬辉煌,入报孟大王来到。陈长者出庄外迎接。孟良进厅上坐定,从人各列于两边。长者拜曰:“有失远迎,望大王赦宥。”孟良曰:“汝今是我岳丈也,不必施礼。”长者因令家人抬过筵席,并故意令百花娘子来把盏。使女回报:娘子怀羞,不肯出来。长者曰:“如今即是将军夫人,怀甚么羞,不肯出来耶?”孟良听得,不胜欢喜。
是时,六使与焦赞隔窗张视,私笑曰:“若是没王法,凭他横行乡村。今日不遇我来,真被他骗去此女。”焦赞曰:“待我出去打折他一只脚,看他还做得新郎杏?”大使曰:“汝先去捉住,我便来矣。”焦赞忍气多时,即踏进厅上,一脚将筵席踢倒,两手将孟良紧紧抱住。孟良不曾提备,动手不得,喝声:“手下何在?”喽罗正待向前,六使厉声骂曰:“不识廉耻之徒!敢如此无礼耶?”焦赞乃拖孟良出座外,指曰:“汝看此位是谁?”孟良灯下认得,连忙拜曰:“本官因何到此?万望赦罪。”六使曰:“可急备鞍马,回寨中商议,起兵救驾。”
第三十一回 呼延赞途中遇救 杨郡马大破辽兵
却说杨六使既见孟良,即欲转回山寨,商议救驾。陈长者进前拜曰:“将军是谁?愿闻姓名。”六使扶起,将其本末道知。长者大喜曰:“久闻盛名,如雷贯耳,今特有缘相会。”因令百花娘子出来拜谢。六使看见,果是好个女子:淡妆素抹,体态端庄;虽然难比西施女,胜却寻常窈窕娘。焦赞见了,笑声曰:“孟哥哥,你真没造化,撞着我们来到。若迟一日,亦得一宵受用矣。”孟良喝曰:“本官在此,休得妄言。”众人又掩口而笑。百花娘子拜罢六使,进入内去。长者亲把杯,递与六使,意甚殷勤。是夕,众人依次而坐,尽欢畅饮。天色渐明,杨六使辞长者要行,长者取过白金十两,以为相谢之资,六使固却不受,与众人离了庄所,径望太行山而来。有诗为证:
愁多不忍醉时别,想极还寻静处行。
稚遣同衾又分手?不知行路本无情。
六使行到山下,孟良先遣人入寨中通报,岳胜闻此消息,即引数十骑出半山迎接,恰遇六使,拜于道旁。六使进寨中坐定,众人齐拜贺毕。岳胜再拜曰:“只因本官得罪,致各人四散而去。今日复得相聚,是我众人之幸也。”六使曰:“前事馒说。今主上被困魏府,情势甚紧,可作急准备救驾。”岳胜曰:“主上下.99lib?以社稷为重,轻信谗佞,要致本官于死地。今幸皇天开眼,留得本官复在。不如只居此处,自称一国之君,图取快乐,何以救驾为哉?”六使曰:“我等尽忠报国,留美誉于后世;若占此一方,万代骂名,只是强徒而已。”岳胜不复敢言,因设庆贺筵席。是日,寨中大吹大擂,众人酣饮而散。
次日,六郎遣人去招刘超、张盖等来到。只有陈林、柴敢未到。岳胜曰:“他二人复归胜山寨屯集,可着人报知。”六使乃遣刘、张前往。不数日,陈、柴亦率所部来到。时帐下岳胜、焦赞、孟良、陈林、柴敢、刘超、张盖、管伯、关钧、王琪、孟得、林铁枪、宋铁棒、丘珍、丘谦、陈雄、谢勇、姚铁旗、董铁鼓、郎千、郎万共二十二员指挥使,部下精壮八万余人。六使曰:“此足以胜敌。”遂先令人赴汴京,报知八王,期约进兵。又着人往杨家渡,知会杨太保。六使分遣已定,克日点集部将,旗上大书“杨六使魏府救驾”七字,一声炮响,大军离了太行山。但见:枪刀荡荡,剑戟层层。
时盛夏天气,南风微起。六使兵马正行之际,忽报一彪军到。六使今人探视,却是杨太保兵至。众人相见,一同进兵。?99lib?六使于马上见军容可掬,遂口占一绝云:复合英豪势更雄,万山风色送行骢。
此行专为安邦国,说与番人亟避锋。
大军将近澶州界,八王亦部兵四万来会,入见六使,不胜之喜,六使曰:“兹行非惟救驾,殁灭丑类,平定幽州,在此一举也。”八王然之,遂驻扎澶州城中。次日,六使召岳胜谓曰:“主上被围已久。汝充前锋亟进,冲开一阵,使番将先挫锐气。”岳胜领命去了。又唤孟良与焦赞曰:“汝二人率刘、张、陈、柴等各部兵二万,分左右翼,攻入敌之中军,须用力战。吾引后军继进,必获全胜。”孟良等亦部兵而去。六使分遣已定,与八王议曰:“臣与殿下,率精兵后应,诸将必能成功矣。”八王曰:“郡马真乃举足能定乱也。”六使辞不敢当。
次日,兵行之际,忽正北征尘蔽天,一彪人马来到。岳胜舞刀冲开其阵,番将刘河不能抵敌,大败而去。宋军夺得囚车,送六使军中。车内不是别人,乃是保驾将军呼延赞也。六使连忙打开放出,拜曰:“天教相遇,不然,竟遭俘虏矣。”赞曰:“老将被捉之时,屡欲报知主上,来取足下。争奈军情严密,弗能达意。若今日不是郡马相救,几丧残生。”六使大喜,引见八王。八王曰:“此天子洪福也,故使将军遇救。”六使下令诸将,兼程而进。是时,真宗在魏府,与众臣悬望救援消息,音问不通。城中粮草将尽,臣下皆宰马而食。番兵攻围紧急,势已危急。
却说刘呵败回,见萧天佐,称中朝救驾兵到,抢去了呼延赞。萧天佐大惊,即遣人哨探是那一路救兵。哨马回报曰:“旗上大书杨家部号,来得甚是凶猛。萧天佐下令各营,俱要整兵迎战。分遣未定,前队岳胜军马,漫山塞野而来。
番将耶律庆列阵先战。岳胜大骂:“天兵已到,丑贼尚不远遁,是欲自促其亡乎?”耶律庆怒曰:“宋朝君臣已困死一半,汝来亦就屠戮耳。”岳胜拍马舞刀,杀进北阵。耶律庆举枪迎之。两马相交,战上数合,番兵围裹将来。孟良、焦赞分左右翼攻入。番将麻哩喇虎举方天戟绕出助战,正迎着孟良,两马交锋。陈林、柴敢率劲兵从旁杀进。是时南北鏖战,金鼓连天。焦赞战得激烈,提利刃,横冲北营,如入无人之境,恰遇番将刘坷来到,交马只一合,被赞斩落马下。宋骑竞进,万弩齐发,北兵阵势挫动。
萧天佐奋勇来战,杨大保一箭射落马下。土金秀望见,杀出救之而去。耶律庆料不能胜,刺斜杀出。岳胜乘力追近前,一刀挥为两段。麻哩喇虎溃围逃走,
.被刘超、张盖用绊索缠倒其马,向前捉住。师盖正待来救,郎千、郎万杀到,将其生擒于马上。孟良直突进东门。敌楼望见城下鏖战,节度使李明、王全节开门接应夹攻。北兵倒旗弃甲,如风卷落叶而走。宋兵长驱追击,杀得尸横山积,血流成渠。萧天佐与土金秀率残骑,垂首丧气,漏夜走回幽州去了。宋兵夺其营寨,掠得牛马辎重无算。
盖此战成功有三机焉:一者,番人攻围已久,志意懈怠;二者,不意六郎尚在,兵势先夺其心;三者,宋兵新来,锐气正盛,且又攻其弗备也。后人有诗赞曰:
宋运兴隆启圣明,英雄效命发长征。
番人弃甲抛戈遁,方显杨家救驾兵。
时八王单马先人城中,见真宗称贺曰:“赖陛下洪福,已取得杨六使救兵来到,杀得番众残戈败将而去。”真奈曰:“朕脱此难,卿之功也。”令宣进杨六使,拜伏御前。帝曰:“卿因误犯前罪,特悉赦之。今有救驾大功,朕决不负汝。”六使顿首奏曰:“机会难得,宜乘陛下车驾在此,威风百倍,臣率所部,直捣幽州,取萧后地图以献,永息边患。此千载之盛举,乞准臣奏。”帝曰:“卿言甚善,奈车驾久出,壮士疲困,须待回朝议之。”六使退出回营,以所捉番将,尽行枭首号令不题。
次日,帝以代州节度使杨光美为魏州留守,下令各营,班师回汴。军士得令,无不欢跃。文武拥护车驾离魏州,望大梁而回。但见:旌旗动处黄龙舞,画角鸣时白昼闻。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到汴京,车驾进入皇城。翌日设朝,群臣朝贺毕。真宗以扈从文武久困魏州,各赏赍有差。宣六使入殿前,亲慰甚厚,因谓之曰:“三关赖卿以安,可统所部,仍镇其处,使北番不敢甫下,是为社稷捍蔽。”六使奏曰:“臣正待再往佳山寨,招募雄勇,以图伐辽之计,未得圣旨。既陛下允臣立功,即便前行。”真宗大悦,加封六使为三关都巡节度使,旨敕一道,斩伐自由。六使拜受命。帝于便殿设宴,犒赏救驾将士,君臣尽欢而散。
六使径来无佞府,拜辞令婆起行。有子杨宗保,年纪一十三岁;欲随父往三关。六使曰:“那佳山寨乃苦寒地方,去则无益,不如侍奉令婆,待汝成丁,即来取汝。”宗保乃止。六使辞别府中,与岳胜、孟良等率军马望三关进发。有诗为证:
大将征场得胜回,旌旗云拥后军催。
须知此去存威望,径使皇家诏旨来。
三军一路无词,不日来到佳山寨。六使入旧营中坐定,众人参见毕,乃下令修整营栅,筑造关隘。分遣岳胜等为十二团练,各领所部,整点枪刀衣甲听令。自是三关仍前兴旺。六使每遣逻骑缉探北番消息,与诸将日议征进之计。不题。
第三十二回 萧太后出榜募兵 王全节兵征大辽
却说萧天佐自败归之后,萧后日夕忧虑宋朝见伐。一日与群臣议曰:“近日北兵败归,又听得南朝将为征讨之计。今杨家人雄马壮,倘或部领北征,谁可抵敌?”道未罢,韩延寿奏曰:“谚云:‘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预备之固。’今大辽宿将老帅,已不堪任。乞陛下效选举法例,出下榜文,招募各国雄勇,任以帅职,以备宋人来侵,则为长保之策。”后允奏,着文臣草招募榜文以进。其文曰:北番萧太后为招募英雄,以防国难事:盖闻兵以将为贵,将以才为能。今值大辽多事之秋,戎马相寻,干戈弗息。特出榜文,招募各处豪杰。或有抱谋略于山谷,怀武艺于穷荒,摹旗、斩将、攻关、取城,不拘一技一能,可辅定霸者,威集幽州,孤亲试其才。果能称职,即授重权,尊其爵位。故兹榜示。
萧后看罢榜文,即令张挂城门,招取英雄。正是:
欲教胜敌杨家将,除是神仙降世来。
大中祥符四年,蓬菜山钟、吕二仙,适在三岛洞中炼丹、围棋。钟离问曰:“汝曾忆岳阳楼赏白牡丹之事乎?”洞宾答曰:“色欲之心,人皆有之。若敝弟子尚且脱胎换骨,亦被迷恋,况凡夫俗子耶。”钟离曰:“此理本然。”又问:“黄鹤楼酒舍,汝何留恋半载?此岂仙家之所宜乎?’’洞宾曰:“弟子存神炼气,此味不能断之。”钟离笑曰:“众道友论汝‘酒色神仙,犹有余染,果不虚也。”洞宾自觉愧郝,尊敬师长,弗敢与辩。忽然南北起一道杀气,冲入云汉,但见:红光万丈随火人,千条杀气进烟来。洞宾看罢,唤仙童拨开云雾视之。回报道:“却是南朝龙祖与北番龙母相斗,杀气进入于此。”钟离曰:“吾以气数推之,尚有二年杀逆未除,只是可怜黎民受其茶毒。”洞宾曰:“既师父以气数知之,还是龙母战胜,龙祖战胜?”钟离曰:“龙母逆妖之类,走下北番,霸起一国。龙祖应天运而生,以作万民之主,今遭其扰闹,不久当为龙祖灭也。”洞宾曰:“二龙争攘,百姓何
辜?我仙家以救人为心,师父何不降凡,收龙母以归升,免得为民之患,岂不美哉?”钟离曰:“世界纷纷,自有人定。我等只存修养,莫将闲事恼心。”言罢径入洞中。
洞宾见钟离已去,自思:“众仙笑我酒色为重,师父指道龙祖为能。我今要亲降凡间,扶佐龙母,灭却南朝,又恐师父分上有碍。近见番界碧萝山有万年椿木,今成精怪,不如今他脱身降世,以助龙母。”即着仙童唤椿木精来到,洞宾曰:“吾今付汝三卷六甲兵书。上卷观视天文,中卷变化藏机,此二卷汝不必学;只有下一卷,人难得识,内中尽载阴文迷魂妖遁之事,教汝熟视。即今北番萧太后出下榜文,招募英勇,欲与甫朝交兵。尔可脱身降世,将此下卷兵书扶佐北番。待灭却宋朝之后,我收汝同入仙道。”椿木精拜曰:“小孽下凡,难以施展,兵书恐不能通耳。”洞宾曰:“汝先去揭取榜文,我即亲降凡间,代汝用事。”
椿木精即日拜辞仙主,径变身化作一道金光,震声如雷,走下北番,来到幽州城,正见各处壮勇,团立于关门外看榜。椿木精进前,叫声:“待我来揭榜。”众视之,其人生得面如黑铁,眼若金珠,身长一丈有余,两臂筋肉突起,貌极奇异。守军见揭了榜文,引进朝门,来见萧后。萧后视罢,大惊曰:“世上竟有此怪貌耶?”因问:“壮士何处人氏?”椿木精答曰:“小臣祖居碧萝山,姓椿名岩。”萧后曰:“汝有甚武艺?”岩曰:“兵书战策,一十八般武艺,无有不通。”萧后大悦,即与文武议封官职。萧天佐奏曰:“壮士初进,未见其能,陛下权封以中职;候其建立奇功,再议未迟。”后允奏,乃封椿岩为团营都总使。椿岩谢恩而退。
却说宋真宗以魏府之耻,欲图报雪,召集群臣计议。八王奏曰:“陛下以一统之盛,幽州一隅封宇,取之不难。争奈士马未集,尚待从容讨之。”帝未应,忽一人出曰:“不乘此时进兵,更待何时?”众视之,乃光州节度使王全节,近前奏曰:“臣有一计,可使北番拱手纳降。”帝曰:“卿有何计?”全节曰:“若起中原之兵,急难取胜。乞陛下敕澶州一路、雄州一路、山后一路,此三路乃幽州咽喉,易为粮饷;臣再提一旅之师,共四路并进。北番虽有雄勇之将,何能当之?”帝依奏,即敕三路出兵,以王全节为南北招讨使,李明为副
使,部兵五万前行。全节得旨,克日领兵离汴京,望幽州进发。时初春天气,风和日暖,但见:路上野花无意采,林中杜鹃动人情。
大军来到九龙谷下寨。
消息传入幽州,近臣奏知萧后:“南朝起四路兵马而来,声势甚盛。”太后大惊曰:“不意其来如此速那!”因问:“谁可部兵迎敌?”道未罢,椿岩应声出曰:“陛下勿忧,臣举一人退宋兵,如摧枯拉朽,取中原犹反掌之易。”太后问曰:“卿举何人?”岩曰:“臣之师父,姓吕名客,现在宫门外,未敢擅入。若用此人退敌,何患不克?”后即宣进吕客于阶下,视之,见其人物清雅,举止特异。自思:“此人必有奇才。”乃问曰:“卿要来应募,求进身否?”吕客答曰:“臣闻陛下欲与南朝争衡,特来相助一臂之力,取其天下。”后曰:“卿要多少人马而行?”吕客曰:“宋人善战者多,可用阵图斗之。依臣所论,幽州军马不足调遣,陛下须于五国借兵,可成大事。”后曰:“五国是谁?”吕客曰:“可修书一封,差使臣往辽西鲜卑国,见国王耶律庆,献送金帛,以结其心,问彼借精兵五万,彼必无推。又修书赍官诰往森罗国,赏赐国王孟天能,令他发兵五万相助。再遣一使往黑水国,许以成功之后,割西羌一带谢之,令助兵五万,必定悦从。又差一使臣赴西夏国,见国王黄柯环,说知中原利害,借兵五万。再着亲臣往长沙国,见国玉萧霍王,借兵五万。若得
99lib.此五国兵来,仗臣平生所学,排下南天七十二阵,使宋君臣见之心胆碎裂,拱手归命矣。”萧后听罢,大悦曰:“卿真子牙重出,诸葛复生。”即日封吕客为辅国军师、北都内外兵马正使。吕客谢恩而退。
太后遣下五处使臣,令赍金宝,径诣鲜卑等国而行。当下领旨使臣分头进发。自是,五国得赐敕赍,无不悦从。鲜卑国王差黑靼令公马荣为帅,森罗国王差亢金龙太子为帅,黑水国王差铁头黑太岁为帅,西夏国王差公主黄琼女为帅,长沙国王差驸马苏何庆与公主萧霸贞为帅,各助精兵五万,陆续而来。
不消数十日,都集幽州听候。近臣奏知萧后:“五国兵马齐到。”后宣进昌客问曰:“五国之兵已到,军师何以调遣?”吕客奏曰:“臣此行不是等闲,陛下再召回云州耶律休哥等,蔚州萧挞懒等,起倾国之兵,与臣提调,管取克伏中.99lib?原。”后允奏,即下敕于云、蔚二州,调回各处军马。以鞑靼令公韩延寿为监军,都部署上盒秀以下并听调遣,统率二十五万精兵,合五国共五十万,随吕军师征进。韩延寿得旨,出往教场中,操演齐备。越数日,云、蔚二州军马皆至。吕军师同岩率五国精兵与北番人马离幽州,浩浩荡荡,望九龙谷而进。此一去,有诗为证:
全凭兴国扶王策,能使英雄显智来。
三千世界风云变,七十天门战阵开。
北番兵马来到九龙谷,于平川旷野下寨。对面便是宋营。次日,吕军师召集诸将,分付曰:“三月丙申支干相克之日,吾将排阵,各人须要听令。如有后期者,先斩后奏。”韩延寿进曰:“军师令旨,谁敢有违?”
第三十三回 吕军师布南天阵 杨六使明下三关
却说吕军师取过阵图一张,分付中营骑军五千,离九龙谷一望之地,筑起七十二座将台,每台令五千军守之。另外设立五坛,竖旗号,按青黄赤白黑之色;内开甬道七十二路,往来通透。待筑完备时,而后提调。骑军得令前去,按阵图筑立。不数日,台坛俱已整齐,甚是完固,回报于吕军师,亲往巡视一遍。军师择定吉日,下令诸将听调。
三通鼓罢,五国军乌,齐齐摆列。吕
军师先令鲜卑国黑靼令公马荣率所部军,列在九龙正南,摆作铁门金锁阵。分一万军,各执长枪,按为铁门,把守将台七座;又分一万军,各执铁箭,按为铁闩,把守将台七座;再分一万军,各执利剑,按为金锁,又把守将台七座。马令公得令,一声炮响,率军排列去了。有诗为证:
画角齐鸣阵势开,铁门坚固巧安排。
对垒敌将若欲破,除是神仙秘诀来。
吕军师又下令,着黑水国铁头大岁率所部军,靠九龙谷左排作青龙阵。分一万军,手执黑旗,按为龙须,把守将台七座;又军一万,分四队,各执宝剑,按为四个龙爪,把守将台七座;又军一万,各执金枪,按为龙鳞之状,把守将台七座。铁头太岁得令,率所部分布去了。有诗为证:
青龙阵势智谋深,百万雄兵亦凛然。
自是中朝豪杰在,敢驰骏马入南天。
吕军师又令长沙国苏何庆,以部下靠九龙谷右排作白虎阵。分一万军,各执宝剑,按为虎牙,把守将台七座;分军一万,手执短枪,按为虎爪,把守将台七座。再令耶律休哥屯军一万,守将台六座于前,按为朱雀阵。耶律奚底屯军一万,守将台六座于后,按为玄武阵,绕围左右,作犄角之势。苏何庆、耶律休哥等各领所部而行。有诗为证:
白虎交加阵势雄,前排朱雀将台中。
后居玄武藏机妙,敌国兵强不易通。
吕军师再遣森罗国金龙太子,以所部军端守将台中座,按作
玉皇大帝坐镇通明殿。令董夫人装作梨山老母。再绕中台分军一万,各穿青黄赤白黑服色,按为四斗星君。另军二十八名,披头散发,绕中台前后,按为二十八宿。又令土金牛装为玄帝,土金秀手执黑旗,排成龟蛇之状,把守二门之北。金龙太子等各得令部兵去了。有诗为证:
玉皇驾下列星君,阵势巍然智压群。
不是仙家亲降世,定教中原两平分。
吕军师又令西夏国黄琼女,以所领女兵,手执宝剑,按为太阴星。萧挞懒率所部,各穿红袍,按为太阳星。仍令黄琼女赤身裸体,立于旗下,手执骷髅骨,遇敌军大哭,按为月孛星之状。耶律沙率所部巡视四方,按东西南北斗,结为长蛇之势。黄琼女等各引兵分布。有诗为证:
战鼓频挝势若雪,东西南北阵门开。
仙家摆作拿龙计,不想英雄识破来。
吕军师又令萧后单阳公主率兵五千,各穿五色袈裟,按为迷魂阵。内杂番僧五百,为迷魂长老。密取七个怀孕妇人,倒埋旗下,遇交锋之际,摄取敌人精神。单阳公主得令,引兵依法而行。有诗为证:
阵阵相连法甚奇,鬼神夜夜魄精迷。
分明一本安邦术,变作天翻地覆机。
吕军师下令耶律呐选五千健僧,手执弥陀珠,按为西天雷音寺诸佛。另以五百和尚分列左右,按为铁罗汉,总居六十二天门之首,以吞敌人威势。耶律呐领命而行。有诗为证:
堂堂阵势列方圆,万马争驰绕将台。
若使英雄齐角力,尽教圣主定中原。
吕军师排成阵势,着椿岩与韩延寿督战,每阵中以观红旗为号,指挥迎敌。果是仙家妙用,世人莫测。七十二阵,变怪奇异。昼则凄风冷雨,夜则河汉皆迷,好使人惧!正是:
不有真仙开妙秘,如何能破鬼神机?
次日,椿岩以师父阵囹已完,与韩延寿议曰:“今宋兵列营于对垒,可令人下战书与知,看他如何出兵。”延寿然其言,即遣骑军来见宋将王全节。全节批回战书。次日,引李明等出九龙谷平川之地邀战,望见正北一座阵势,如生成世界一般,大惊曰:“番家必有奇才在军中,且未可即战。”道未罢,辽帅椿岩、韩延寿二骑飞出,厉声高叫曰:“宋将若只斗武艺,即便交锋,如要斗文,试观吾阵。”全节顾李明曰:“北兵势锐,若与交战,终是不利;以阵图与言,回兵计议乃可。”明然其言。全节曰:“斗战武夫较力之事,不足为奇,待再整阵图来破,方显高低。”椿岩笑曰:“任汝去排阵来战,吾不暗算汝矣。”乃收兵还营。
全节归至军中,谓李明曰:“阵势小可颇谙,未见今日之异。当具奏朝廷,速遣将来辨视。”夸明曰:“事不宜迟,便速行之。”全节乃画成阵势图局,遣骑军垦夜往汴京奏知真宗。
真宗看罢大惊,即遍示文武,无一人识得者。寇准奏曰:“臣视阵图,内中变化必多。除是
藏书网
三关召回杨六使,可识此阵;其他边帅,恐不能识。”帝允奏,遂遣使臣,径赴三关,来见六使。宣读圣旨毕。六使领旨,与诸将议曰:“既主上有旨,当得赴命。”因令陈林、柴敢守寨,自率岳胜、孟良等二十二员指挥使,统领三军,离佳山寨,赴京而行。此所谓明下三关也。君恩优渥,将帅威仪,较前兄妹私行,真有天渊之隔矣。有诗为证:
万战丛中争六合,干军队里定乾坤。
英雄自有平戎策,直指旌旗入阵门。
军马一路无词,不日到京,六使以所部扎于城外。翌日,随班朝见。真宗帝曰:“近因北征帅将进番人排下阵势图局,文武皆不能识。朕以卿太原将种,阵图素熟,卿试看此为何阵?”六使承旨,接过阵图视之,奏曰:“臣视此阵,必有传授,番邦无人能排此阵者。须容臣亲提士马,临敌境看视,方明其理。”帝允奏,赐六使金杯御酒,即命起行。六使谢恩而退,即率所部,离汴京,望九龙谷进发。
哨马报入王全节军中,全节听是杨六使到,不胜之喜,与李明等出营迎接。六使下马,与全节并肩入帐中坐定,二人各叙起居。全节曰:“近因小可北征,不想番家于对垒排下阵势,甚是奇绝。今得足下来此,想有定论。”六使曰:“主上以阵图视之,小可一时难明。还待出阵前观视,看他变化何如。”全节然其言,令具酒醴相待,夜静乃散。
次日,六使下令出军。岳胜、孟良等披挂齐备,鼓罢三通,宋军鼓噪而进。北将韩延寿亦部兵列于阵前。杨六使端坐马上,高叫曰:“北兵休放冷箭,待吾看阵。”延寿认得是杨六使,自思曰:“此人将门出身,深识阵法。”下令各营,依红旗指挥,随时变化。番营得令,一声震响,阵图如山岳之势。六使于马上停视良久,谓诸将曰:“阵势吾曾排着几番,未曾见此变化。道是八门金锁阵,又多了六十四门;道是迷魂阵,又有玉皇殿。如此丛杂,如何敢破?只得回军商议。”岳胜等乃收军还营。北兵亦不来追赶。
六使归军中,与全节议曰:“此阵果是奇绝,小可亦不能测。”全节曰:“君若不识,他人愈难明矣。”六使曰:“可急遣人奏知,请御驾亲征。然后计议。”全节乃差人赴京奏知。真宗闻报,与群臣议日:“杨家不识其阵,必非小可,朕只得御驾亲征。”八王奏曰:“此一回须用陛下监战,方可成功。”帝意遂决,竟下命寇准监国,大将军呼延赞为保驾,八王为监军,敕沿边帅臣俱随征听调。旨令既下,诸将俱整备俟候不题。
欢日,车驾高大梁,望幽州进发。正值夏未秋初,但见:旌旗卷舞西风急,斗帐凄凉夜色寒。大军一路无词,不日望九龙谷将近。杨六使、王全节等迎接于五十里之外。真宗下命于正南驻营。众将朝见毕。帝宣六使人御前,问其阵势如何。六使奏曰:“阵势排得奇异,臣亦参不透,正待圣驾来观。”帝允奏,下令明日看阵。六使退出,分付各营整备不题。
第三十四回 宗保遇神授兵法 真宗出榜募医人
却说北番听得宋君亲到,韩延寿与椿岩议曰:“宋君车驾亲来,还当具奏,请君后车驾亦来监战,则诸将知所尊命,可建大功。”岩曰:“此言正合我意。”延寿即具表,差人入幽州奏知。萧后得奏,与群臣商议。萧天佐奏曰:“陛下此行,乃图中原之大计,勿阻其请。”后大悦,因令耶律韩王监国,萧天佐为保驾,耶律学古为监军,即日驾离幽州,大军浩浩荡荡,望九龙谷而来。韩延寿等接驾,奏知宋人不识阵势及宋帝亲征之事。后曰:“卿等各宜用心建功,若得中原,高职寡人不吝也。”延寿拜命而退。萧后立营于正北。分遣诸将翌日见阵。
平明鼓罢三通,正南宋真宗车驾拥出,将佐齐齐摆列前后,对垒萧后亦亲部军而出,遥见黄纛下真宗高坐马上看阵。萧后跨着紫骅骝,立于褐罗旗下,高叫曰:“宋君一统天下,尚有不足,屡欲图我山后九郡。今来决一雌雄,若破得此阵,山后尽归宋朝;不然,还要平分天下。”真宗厉声答曰:“汝陋夷之地,纵归献于朕,朕亦无用处。量此阵又有何难破!”言罢,抽身还营。萧后亦退。
帝回至帐中,召诸将议曰:“朕观其阵,变化极多,卿等不能识之,将何为计?”六使奏曰:“臣父在日,尝言:‘三卷六甲兵书,惟下卷难晓,皆是阴文妖道之术。想此阵必出于下卷。臣母或闻其详,乞陛下召来问之,或可晓其阵。”帝大悦,即遣呼延显赍敕命一道,星夜前去。显领旨,径赴无佞府见杨令婆,宣读圣旨曰:朕以御驾北征,适因番兵排下一阵,阴阳变化,军中莫测;且番人口出不逊,必欲与朕争衡。朕立意要破此阵。惟夫人久在太原,得先令公之指示,当明其窍,特来宣召。闻命之日,即随便至,以慰朕怀。
令婆拜受命毕,款待天使,因问阵势之由。显答曰:“前日圣上因与萧后对阵,言语颇厉,故来宣取大驾,立待回奏。”令婆曰:“明日即行。”呼延显辞出。次日,令婆分付柴太郡曰:“圣上来宣,只得赴命。勿使宗保知之。”太郡领诺。天使催促起行,令婆整点齐备,与呼延显离杨府,径望幽州而去。
适宗保打猎回来,因问:“令婆何往?”太郡曰:“入宫中见宋娘娘,有国事商议,数日便回。”宗保怀疑,径进城中探问。遇守北门军校问曰:“曾见令婆过此否?”军校答曰:“侵早与天使赴御营去了。”宗保听罢,亦不回府,勒骑随后赶来。一路问信,皆道过去已久。看看日色将晚,宗保一直行去,不想走差路径,来到荒僻处,全没人烟。宗保大惊,欲待要再走,夜深月黑,莫辨路途。
正在慌间,忽见谷中透出一点灯光。宗保随光影近前,见一所大房,似庙字之状,遂拴了马,连叩数声。里面有人开门,引宗保进入,见一妇人,坐于殿下,两边仪从,极是雄伟。杨宗保拜于阶下。妇人间曰:“汝乃何人?夜深至此?”宗保道知本末,且言因与令婆走差路至此。妇人笑曰:“汝令婆赴军中看阵,如何识得?”因令左右具饮食,款留宗保。宗保亦不辞,开怀食之。却是红桃七枚,肉馒头五包。食毕,妇人取过兵书一本,付与宗保曰:“吾居此间,近四百余年,未尝有人至此,今君到此,乃夙缘也。汝将此书下卷熟玩,内有破阵之法,可去扶佐宋主,降伏北番,作将门万代公侯,不失为杨家之子孙矣。”宗保拜而受讫。妇人令左右指教宗保出路。夭色渐明,左右曰:“此去一直之地,便是大路。”言罢而去。宗保在马上且惊且疑。出得深山,恍然人境。问居民:“此是何处?”居民指曰:“前一座大山,乃红累山,内有擎天圣母庙,多年荒废,基址尚在。”宗保默然曰:“凡事不偶,此真乃奇遇也。”遂取出兵书玩之,熟读详味,不胜欢喜。后人有诗赞曰:
英雄何幸有奇逢,一本兵书术窍通。
此去定教扶圣主,将军真可倚崆峒。
却说杨令婆随天使到御营中,朝见真宗。真宗赐慰甚厚,道知北番所布阵图之事。令婆曰:“臣.妾先夫,曾留下兵书一册,未知此阵载得有否?容臣妾与六郎出阵观视。”帝允奏,令婆辞退。
次日,率六使及众将登将台观望其阵,但见刀兵隐隐,杀气腾腾,红旗动处,变化无穷。令婆细看良久,取兵书对之,不识在那款中。下得将台,谓六使曰:“此阵莫道我等不晓,就是汝父在日
,亦未见也。”六使曰:“似此如之奈何?”令婆曰:“我杨门不识此阵,他人愈难晓矣。”正在忧闷间,忽报宗保来到。六使怒曰:“军伍之中,他来何益?”道未罢,宗保已进帐前,见父怒气不息,乃曰:“爹爹莫非为阵图不识而烦恼乎?”六使曰:“汝勿妄言,好好回去,兔受鞭笞。”宗保笑曰:“我回去无妨,谁人来破此阵?”令婆闻其言,唤近身边问曰:“汝曾见此阵来?”宗保曰:“孙儿颇识阵图,试往观之,自有定论。”令婆遂令岳胜、孟良等保他登将台看阵。岳胜得令,引宗保登将台。
(宗保)盼望良久,顾谓岳、孟曰:“此阵排得极巧,只可惜不全,破之甚易。”岳胜、孟良等惊问曰:“御驾前将帅云集,无一人敢正视此阵者,小本官何以识之?”宗保曰:“且回军中细说。”众人下了将台。岳胜入见六使曰:“小本官深明阵法,言破之甚易。”六使笑曰:“休听他胡语。”岳胜即出。宗保见令婆,道知阵图可破之故。令婆曰:“汝既能破,且问此阵何名?”宗保曰:“说起此阵,非等闲之比。自九龙谷正北布起,直接西南一派,都是按名把守,内有七十二座将台,筑开雨道,路路相通,名为七十二座天门阵。靠右侧黑旗之下,阴阴杳杳,日月无光,乃吞迷敌人之所,埋得孕妇在此,更为惨毒。此一处颇难破之。其外,尚有不全处:中台玉皇殿前,缺少天灯七七四十九盏;青龙阵下,少了黄河九曲水;白虎阵上,少了虎眼金锣二面,虎耳黄旗二张;玄武阵上,欠珍珠日月皂旗二面。是几处,待孙儿依法调遣,破之如风扫残云,霎时即消,有何难哉?”令婆大惊曰:“吾孙何处得此妙诀?”宗保不隐,将所得兵书之事道知。六使听罢,以手加额曰:“此主上之洪福,使汝得此奇遇。”
次日,六使进御营,道知其阵名,具言有不全之处,破亦容易。真宗大悦曰:“既卿能识其阵,当以何日进兵?”六使曰:“待臣子与宗保商议。”帝允奏。六使出到军中,唤宗保计议。宗保曰:“彼以干支相克之日布阵,吾当以干支相生之日破之。”六使然其言,下令诸将听候。
不想真宗驾下王钦,私以阵图不全消息,遣人漏夜入番营报知。韩延寿接得大惊,急入奏萧后。萧后曰:“似此如之奈何?”延寿曰:“陛下可宣吕军师问之。”后即降敕,宣吕军师入帐中间曰:“卿排下其阵,缘何有几处不全?”吕军师自思:“彼军中亦有识此阵者。”乃奏曰:“果有未全,待臣按法添起,纵使轩辕复出,亦不能破矣。”后曰:“卿宜早设,勿使敌人测破。”吕军师出到场中,下令于玉皇阵上添起红灯;青龙阵上
?开起黄河;白虎阵内左右建起二面黄旗,当中设立金锣二面;玄武阵上竖起日月旗。分布齐备,已成全阵。正是:
只因奸贼通谋计,惹起干戈大会垓。
却说杨六使分遣诸将,并依宗保指挥。择定其日,奏帝出师。帝闻奏,下敕各营并进。宗保复引岳胜等登将台观望,见天门阵布全,无路可入,叫一声苦,跌落台下。岳胜大惊,连忙扶入帐中,报知六使,急令人救醒,问其缘故,宗保曰:“不知谁泄了天机,使番人知之。今阵图添设完全,除是真仙下降,乃能破矣。”六使听罢,昏然闷绝。众人近前扶起,不省人事。令婆放声大哭,众将着慌。宗保曰:“令婆且慢啼哭,可请八殿下来计议。”令婆乃收泪,着人请得八殿下来到,令婆道知其由。八王曰:“既郡马有事,待奏知主上商量。”即辞令婆,入见帝,奏知六使得疾之由。帝惊曰:“若使延昭不起,朕之江山奈何?”八王曰:“陛下须出榜文,招募名医,先救好延昭,然后议出兵。”帝允奏,即出下榜文,挂于辕门外。
次日,军校来报:“有一老翁揭取榜文。”帝宣医人进于御前问曰:“卿何处人氏?”老翁答曰:“臣居蓬莱,姓钟名汉,人称为钟道士。近闻杨将军为阵图得病,臣特来救之,又解破阵之法。”帝见钟道士一表非俗。自思:“此人必有广学。”乃令钟道士往视六使病症。钟道士回奏臼:“臣能救治。”帝问曰:“卿还用药医,用针灸乎?”钟道士答曰:
99lib?“臣观其症,阴气伤重,只须用二味药品。”帝曰:“卿试言之。”道士曰:“须要龙母头上发,龙公项下须。得此二味来,可疗其病。”帝曰:“二味药出何处?朕好使人求之。”道士曰:“龙须不必远取,只在陛下可办。龙母头上发,须问北番萧太后求讨。”帝曰:“萧氏朕之仇人,那里去讨?若有他药代得,愿出重金买办。”道士曰:“偏要此品来,则可下药。”八王奏曰:“延昭部下,皆能干之人,陛下出旨道知,或能有人求得者。”帝允奏,令钟道士且退。即着六使部下前去取药。令婆闻旨,与岳胜议曰:“此物可讨,只是难得机密人前去。”岳胜曰:“敢问老夫人有何计策?”令婆曰:“向闻我第四子改名木易,为萧后驸马。若有人通知其由,必能求得。”岳胜曰:“惟孟良最机密,可干此事。”令婆即召孟良,令其前往。
第三十五回 孟良盗回白骥马 宗保佳遇穆桂英
却说孟良慨然领诺,是夜来见钟道士,问要几多。道士曰:“汝去足可办事。其发不拘多寡。待求得后,可往御苑中,有匹白骥马,偷得回来,与宗保破阵。又有九眼琉璃井,亦在苑中,今青龙阵上九曲水,皆是此井化出,汝密将沙石填塞中一眼,其龙即旱无用,此阵易破也。”孟良领命,即偷出宋营,恰遇焦赞赶来。孟良曰:“汝来此何干?”赞曰:“因哥哥一个独行,我心不安,特来相陪同行。”良曰:“此行要办机密事,如何带得汝去?”焦赞曰:“独哥哥机密而我泄露耶?定要同走一遭。”孟良无奈,只得带他,径到幽州城中安下。
次日,良谓赞曰:“汝且留在店中,我访驸马消息即回。”赞领诺。良遂装作番人模样,入驸马府见四郎,道知本官染疾,求取药品之事。四郎曰:“此间缉探者多,汝暂出,容吾思计求之,过几日来取。”孟良领诺,仍复变形而出。
四郎思忖半夜,心生一计,忽大叫心腹疼痛,不能停止,琼娥公主大惊,急令医官调治,99lib?愈称痛苦。公主慌张无计,间曰:“驸马此痛不止,要用何药可疗?”驸马曰:“我因幼年战力过度,翩血留于心腹。往时得龙须烧灰调服,已好数年,不想今又发矣。”公主曰:“龙须中原可有,北番那有讨处?”驸马曰:“得娘娘龙发,亦可代之。”公主曰:“此则不难。”即遣人前诣军中见萧后,道知取龙发疗驸马之事。萧后曰:“既驸马得疾,此如可愈,我安惜哉?”遂剪下其发,付与来人而回。来人将龙发进入府中,驸马取些发烧服之,其病顿瘥。公主大喜。次日,四郎以所剩之发藏下,恰遇孟良又来,便交付之。孟良接过,径回店中,付与焦赞曰:“汝将此物先去,我干事完日,随即还矣。”焦赞领诺,带龙发星夜出幽州去了。
只说孟良蓦地入御苑,向琉璃井边运下砂泥之类,将中眼填实,抽身出到马厩下,正遇喂养番人在彼看守,孟良作番语云:“太后有旨,道此马将用,着我牵出教场跨演。”守者曰:“请敕旨来看。”孟良早已假造停当,即便取出看验。番人无疑,遂付马与之。孟良骑出教场,勒走一番,近黄昏逃离幽州而去。比及番人得知,随后追赶,已走去五十里程矣。
孟良偷得白骥马,走了一夜,回到军中,见钟道士,告知干完二件大事。道士曰:“不枉为杨家之部下。”次日,请主上龙须,均以龙发,按方医治六使。一服便痊。
真宗闻道士医好六使,不胜之喜,宣入帐中间曰:“汝愿官职荣身,还是只图重赏?”道士对曰:“贫道糜鹿之性,不愿官职,亦不愿旌赏。贫道此来,非但调理杨将军,还要与陛下破此阵而去。”真宗曰:“卿若能建此功绩,朕当勒名于金石,垂之不朽。”道士曰:“此阵变化多端,一件不全,难以攻打。容臣指示宗保行之。”帝允奏,遂以钟道士权授辅国扶运正军师,除御营以下将帅,并依调遣,不必奏闻。道士谢恩而退,来 89c1." >见六使。六使拜谢不已。钟道士曰:“尊恙幸得安痊,贫道当与令嗣破此阵图。”六使即唤过宗保,拜钟道士为师。宗保拜毕,道士曰:“军中调遣,还要这几人来用。”宗保曰:“要着谁人?乞师父指示。”钟道士曰:“令呼延显往太行山,取得金头马氏,率所部来御营听候。又差焦赞往无佞府,召八娘、九妹并柴太郡。再令岳胜往汾州口外洪都庄上,调回老将王贵。着令孟良往五台山,召杨五郎。”分遣已定,呼延显等各领命而行。
却说孟良前往五台山,来见五和尚,道知要破天门阵,乞下山相助之意。五郎曰:“前者澶州救吾弟回后,一意皈依佛法,忘却兵事。今日又来扰乱乎?”孟良曰:“此为国家大事,非由于已。师父可念本官勤劳,勿辞一行。”五郎曰:“北番有二逆龙,昔在沤州降伏其一,尚留萧天佐在。除是穆柯寨后门有降龙木二根,得左一根,可伏其人。汝若能求得此木,与我作斧柄,则可成事。不然,去亦无益。”良曰:“既师父务要其木,小可只得往求之。”五郎曰:“汝就去索取此物来,吾当整备俟候。”
孟良即辞五郎,径望穆柯寨来。恰遇寨主,乃定夭王穆羽之女,小名穆金花,别名穆桂英,生有勇力,箭艺极精,曾遇神授三口飞刀,百发百中。是日正与部下出猎,射中一鸟,落于孟良
.
面前。良拾得藏之。行未数步,忽有五六喽罗赶来,叫声:“好好将鸟还我,饶你一死。”孟良听得,停住脚步。噗罗近前,一齐发作,被良打得四分五裂而走。良又行得一望之地,喽罗报与穆桂英,部众追来。
良闻后面人马之声,知是贼兵赶来,取出利刃,挺身待之。一伏时,桂英大骂:“诛不尽的狂奴,敢来此处相闹耶?”孟良更不答话,舞刀相战。桂英举枪迎之。二人在山脚下,连斗四十余合,盂良力怯,退步便走。桂英不赶,与众人把住路口。孟良进退无计,谓喽罗曰:“吾将射
99lib?鸟还汝,开路放我过去。”噗罗曰:“汝来错路头,谁不知要过穆柯寨者,要留下买路钱?汝著无时,一年也不得过去。”孟良自恩有紧急事,只得脱下金盔当买路钱。喽罗报与桂英,桂英令放路与过。
孟良离却此地,径回寨来见六使,道知五本官要斧柄,穆柯寨主难敌,又将金盔买路事诉了一遍。六使曰:“似此如之奈何?”宗保曰:“不肖与孟良同走一遭。”六使曰:“恐汝不是其敌。”宗保曰:一自有方略。”即日引孟良,率军二千,来到寨外索战。
穆桂英听得,全身贯带,部众鼓噪而出。宗保曰:“闻汝山后有降龙木二根,乞借左边一根与我,破阵事定之日,自当重谢。”桂英笑曰:“其木确有,赢得手中刀,两根都拿去。”宗保大怒曰:“捉此贱人,自往伐取。”乃挺枪直奔桂英。桂英舞刀来迎。两骑相交,二人战上三十余合,桂英卖个破绽,拍马便走。宗保乘势追之,转过山拗,一枝箭到,宗保坐马已倒。桂英回马杀来,将宗保活捉而去。孟良随后救应,寨上矢石交下,不能近前,良曰:“汝众人勿退,须待思量着计策,救出小本官。”众军依言,遂屯扎关下。不题。
却说穆桂英捉宗保入帐中,令喽罗绑缚之,宗保厉声曰:“不必用苦刑,要杀便杀。”桂英见其青年秀丽,言词慷慨,自思:“若得与我成为夫妇,不在为人生一世。”密着喽罗以是情通之。喽罗道知宗保,宗保半晌自思道:“我要得他降龙木,若不应承,死且难免;莫若允其请,而图大计。”乃曰:“寨主不杀于我,反许成姻,此莫大之恩也,敢不从命?”喽罗以宗保之言回报,桂英大喜,亲扶宗保相见,令左右整备酒醴相待。二人欢悦。
饮至半酣,忽寨外喊声大震,人报宋兵攻击。”宗保曰:“既蒙寨主不弃,还请开关与部下知之,以安其心。”桂英依其言,令噗罗开关说知,放孟良入帐中。良见宗保与桂英对席而饮,知是好事,乃曰:“小本官在此快活,众人胆亦惊破。”宗保以寨主相顾之意道知。良曰:“军情事急,当即回去,再得来会。”宗保欲辞桂英而行。桂英曰:“本待留君于寨中,既戎事倥偬,只得允命。”
宗保径出寨来,桂英直送至山下,似有不舍之意。宗保曰:“倘遇救应之处,特来相请。”桂英领诺而别。后人有诗赞曰:
甲士南来战阵收,英雄到此喜相投。
非惟免祸成姻偶,从此佳人志愿酬。
宗保率众军回见六使曰:“不肖交锋,误被穆寨主所捉。蒙彼不杀,又与孩儿成亲,特来请罪。”六使大怒曰:“我为国难bbr>未宁,坐卧不安,汝尚贪私爱而误军情耶?”喝令推出斩之,左右正待捉之,令婆急来救曰:“我孙儿虽犯令,目下正图大计,还当便宜放之。”六使曰:“遵母所言,权囚起于军中,待事宁之后问罪。”孟良曰:“本官息怒,小本官结姻,诚不得已,特为降龙木之故,望赦其囚。”六使不允,径将宗保囚下。
次日,良密人军中见宗保曰:“适见钟道士,言小本官该有二十日血光之灾,在此磨折,只得忍耐。”宗保曰:“吾之心事,惟汝知之。穆寨主英雄女流,且军中用得此人,必获大利。汝再往见之,一者求降龙木,二者着他来相助。”孟良领诺,即日径诣穆柯寨见桂英,说知本主特来相请,并要求取降龙木之由。桂英乃曰:“正待着人迎请汝主,我如何离得此地?速归拜上小本官,再不来时,我部众来斗也。”孟良听罢愕然曰:“既寨主与小本官成其佳偶,正宜往军中约会,何故出不睦之言?”穆桂英怒曰:“当日我少见识,被汝引去,今又来摇舌,若再说,试我刀利否?”孟良不敢应。退出在外,思忖一计道:“若不用着毒心,彼如何辄肯下山?”至黄昏左侧,盂良密往寨后,放起一把无情火。正值九月夭气,夜风骤起,霎时间烟焰冲天,满谷通红,穆柯寨四下延烧。众噗罗大惊,齐来救火。孟良提刀入桂英寨内,将其家小杀去一半。比及得知来赶,却被孟良砍伐降龙木二根,奔往五台山去了。
第三十六回 宗保部众看天阵 真宗筑坛封将帅
却说孟良用火计,焚毁穆柯寨,星夜逃往五台山。天色渐明,火势已灭,寨之前后,烧得七残八倒。穆桂英怒气填胸,便点部下军士,杀奔宋营,报此仇恨。部将进说曰:“此必孟良见寨主不肯下山,故行此计。今山寨凋零,家小抛弃,不如相助宋君,一者佳配完全,二者建功于朝廷,亦良会也,何必自伤和气耶?”桂英沉吟半晌,乃曰:“汝言极是。”即命将寨中所积粮草,用车装载齐备,扯起穆柯寨金字旗号,率众径赴宋营中来。正是:
只用奇计能成绩,引到英雄建大功。
骑军报入六使寨中,道知穆寨主部众来到。六使怒曰:“深恨此泼贱,勾引吾儿,致误军事。今日又来相惑耶?”因统部兵五千,出军前大骂:“贱人好好退去,万事俱休;若不收军,汝命顷刻。”桂英怒曰:“好意来相助,反致凌辱之甚。”遂舞刀跃马,直取六使。六使举枪交战。经数合,不分胜败。桂英欲生致之,佯输而走。六使纵骑来追。一声弦响,射中六使左臂,翻落马下。桂英勒回马捉之。此时岳胜、焦赞等皆不在军中,无人救应。桂英令将六使解回原寨。
忽山坡后旌旗卷起,一彪僧兵截出,乃是杨五郎与孟良来到。桂英列开阵势,孟良拍马近前,望见六使高叫曰:“本官如何被捉?”六使未答。桂英问曰:“此是谁人?”孟良曰:“正是小本官父亲。”桂英惊曰:“险些有伤大伦。”亟下马,着手下解开六使,扶于上座拜曰:“一时不识大人,万乞赦有。”六使曰:“汝且起来相见。”五郎等都会一处,合兵回至军中。六使令放出宗保。桂英拜见令婆,令婆不胜之喜曰:“此女真乃吾孙之偶也。”因命具酒醴,与五郎等接风。五郎见母哀感甚切。令婆曰:“此吾儿该有佛缘,不必过伤,留得汝母在时,终教相见也
。”五郎收泪谢之。
酒至半酣,人报岳胜、呼延显等调取各处军马皆到。六使大喜,即出寨迎接。有王贵、金头马氏、八娘、九妹等,齐入帐中相见毕。六使请王贵坐上,拜曰:“有劳叔父驰驱风尘,侄儿之过也。”贵曰:“侄以国事用我,安敢以劳为辞?”令婆等都来叙;仍教设席相待,众人欢饮而散。
次日,六使入奏真宗曰:“臣今调取沿边诸将,已各听候,特请圣旨破阵。”帝曰:“卿既以诸将齐备,亦宜审机而行,勿使敌人得志而挫动我军锐气。”六使领命退出,与宗保商议进兵。宗保曰:“师父昨言,目下未利出师,尚容择日而进。不肖先率诸将,前往探听一回,徐议破敌。”六使然其言。
平明鼓罢三通,宗保全身贯带,扬旗鼓噪而出。对垒番将马鞑令公韩延寿,耀武扬威,跑出阵前,见南阵旗下,众将拥着一少年郎君,端坐白骥马上,延寿认得其马是萧后所乘,大喝一声曰:“乳臭匹夫休走!”其声如空中起个霹雳。宗保听了,翻身落马,众将救起。番帅亦收兵还营。时六使闻此消息大惊,即引兵来救,众将已扶宗保入帐中坐定。钟道士进丸药一粒,吃了始苏醒。六使问其坠马之故,众将答道:“被番人厉声一振,不知小将军因何便倒。”六使忧闷无计,乃曰:“未与交锋,畏惧若是;倘临战斗,焉望其成功?”钟道士曰:“此非bbr>弟子不能战阵,盖因未满年丁,难以拒敌。必须奏过主上,授以重任,赐其壮年,方能御波阵势而破辽众也。”六使依其议,奏知真宗以宗保年幼,难拒大敌之故。
真宗与群臣计议,八王奏曰:“陛下欲建不世之功,当有大授之臣。今北兵众盛,不有韩元帅之职,安能付服丑虏?乞重封宗保,以破辽众,天下太平立见矣。”帝曰:“当封以何职?”八王曰:“陛下须效汉高祖筑坛拜韩信故事,使诸将知所遵令,摧坚斩敌,无不尽命。”帝允奏,下命军校:于正南隙地,筑立三层将台,按着天地人;五方竖起五色旗号,按青黄赤白黑;札仪法物,俱如汉时所行。
不二日,军校筑完坛所回奏。帝斋戒沐浴,择吉日,率群臣至坛。宣宗保诣御前,焚香告誓毕,帝亲为挂大无帅印,封为吓天霸王、征辽破阵上将军。宗保领旨谢恩。帝谓众臣曰:“朕以宗保年幼,寡人特赐一岁,以作满丁之数。”八王奏曰:“既蒙陛下赐他一岁,群臣亦赠一岁,共凑成一十六岁,过满丁,使出兵有万倍之威。”帝悦曰:“卿见更高。”即如议下敕,差军校捧金牌,送宗保归营。宗保再拜受命,与军校先行。帝同群臣下坛,仍回御营。
翌日,宗保坐中军行事,下令各军听候,请钟道士人帐中商议进兵。钟曰:“番兵阵势甚雄,当先令一人前往探听一遍,然后徐议攻击。”宗保乃问军中:“谁敢往视天门阵?”道未罢,焦赞应声曰:“小将愿往。”宗保曰:“汝性急之人,恐有误事。”钟曰:“这一回正用得此人。”宗保允其行。焦赞入营中,与牙将江海议曰:“今特往观北阵,君有何计教我?”海曰:“若无萧太后敕旨,如何能进?公既要往,还须持假敕旨而去?”赞曰:“敕旨能假,那里讨着印信?”海曰:“此事何难?吾父曾为萧后内官,得其印式。我依样刻出无错,然后与公前行,决不误事。”
赞大喜,即请着假敕文,用了假印信,星夜出到九龙谷。先观铁门金锁阵,见番帅马荣威风凛凛,立于将台之上,部下把守得如铁桶一般。马荣见焦赞问曰:“汝是谁差到此?”赞曰:“娘娘有敕旨,着我来打探一番。”荣曰:“请敕旨来看。”赞辄取示之。荣看罢,令开阵与过。”赞大叫一声,遂过了铁门阵,径到青龙阵。大将铁头太岁厉声曰:“此处是何所在,汝敢来扰乱耶?”赞曰:“娘娘有敕旨,差来巡视,何为扰乱?”太岁见敕,遂开了青龙阵放入。赞遍观里面,见甬道丛杂,变化不常,但闻四下金鼓之声,心内颇惧。走过白虎阵,恰遇守将苏何庆,喝问:“谁来撞吾阵?”赞道:“承娘娘敕令巡视。”苏何庆见旨,开阵与过。赞连忙走到太阴阵,见一起妇人,赤身裸体,台上阴风凛凛,黑雾腾腾,不觉头旋脑乱,几致昏迷。黄琼女手执骷髅,将焦赞截住。赞喝曰:“吾奉娘娘敕旨,巡视天阵,汝何得拦阻?”琼女素取敕旨视罢,始得释放。赞从旁路而出,至北营数里之外,乃得萧后屯军所在。此时被韩延寿缉知,亟来追捕。
焦赞连夜走回军中,见宗保,道知阵图奇异,难辨往来;更有太阴阵,妖气逼人,尤难攻打。宗保听罢,请来钟道士商议。钟曰:“夜观星象,大阴阵内当有反变。先下令破了此阵,其余可以依次进攻。”宗保曰:“太阴阵中有妇人赤身裸体,此主何意?”钟曰:“彼按为月李星,手执骷髅,遇交战,哭声一动则敌将昏迷坠马。今欲破阵,先要擒着此人。”宗保曰:“谁人可往?”钟曰:“金头马氏前去,必能成功。”宗保即命金头马
氏曰:“汝部精兵二万,从第九座天门攻入,我自有兵来应。”马氏领兵去讫。宗保又唤过八娘曰:“汝部马军一万,靠太阴而守,彼有军出来,乘势攻之。”八娘亦领兵而行。宗保分遣已定,与钟道士登将台隙望。
却说金头马氏部兵从第九门呐喊攻入,恰遇黄琼女赤身裸体来敌,马氏骂曰:“汝乃一国名将,为西夏王亲生女,部众远来助逆,不为正用,而居下贱之职;披露形体,不识羞耻,而乃扬威来战。纵使成事,亦何面目回见汝主乎?”琼女被骂,无言可答,自觉羞愧,勒马便走。马氏见台上枪刀密布,亦不追赶,与八娘合兵而回。
第三十七回 黄琼女反投宋营 穆桂英破阵救姑
却说黄琼女回到帐中,自思:“我千里部众而来,受如此耻辱。曾记得幼年邓令公作伐,将我许与山后杨业第六子,因邓令公丧后,停却此姻。今闻宋军中杨六使即我夫也,不如将所部投降中朝,以寻旧好,助破番兵,报雪此耻矣。”计议已定,次日,密遣部卒送书信投入马氏营来。
马氏得书,迟疑未决,来见令婆,道知其事。令婆想曰:“我几忘之矣,昔在河东,确有是议,盖因邓令公弃世,一向消息不通。”马氏曰:“此女昨被我羞辱,今日来降,决非虚诳,令婆可与六郡马商议。”令婆然其言,入见六使,道知黄琼女要来归降,且言曾与结姻一事。六使曰:“不肖幼年亦闻此说,争奈国家重任在身,非臣子会亲之日,还待疹灭北番之后,然后计议。”令婆曰:“汝见差矣,今国家用人之际,彼要来降,欲与汝相认;若阻
..之,使其生疑,反为不美。今一举两得,有何不可?”六使依其议,即修书与来人回信,约定明日黄昏,内应外合举事。
来人接书,来见黄琼女。琼女看毕,心中大喜。次日,将近黄昏,下令众军,整点齐备。忽阵外喊声大振,金头马氏率所部攻入太阴阵。黄琼女听知宋兵已到,部众从中杀出,正遇韩延寿部下大将巡阵黑先锋来到,与马氏交兵只一合,被斩于阵内,北兵大溃。黄琼女与马氏合兵一处,直杀出北营。比及韩延寿、萧天佐等部兵来追,却已离远了,二人悔恨无及而回。
且说金头马氏带黄琼女人军中见令婆曰:“已得黄琼女归降,又胜北番一阵。”令婆大悦,着与六使相见。众人都来贺喜。次日,宗保入禀曰:“钟师父指示阵图,解说出入攻打之路,甚是分明;且道第三日甲子,乃是破阵之日。乞大人奏知圣上,亲来监战,
则不肖方好调遣。”六使曰:“汝自去裁度进兵之计,吾自去奏。”宗保退出,来见钟道士曰:“攻阵何者为先?”钟曰:“铁门金锁阵乃咽喉之地,正宜先破。次则便破膏龙阵。”宗保曰:“可差谁往?”钟曰:“青龙阵须劳柴太郡,铁门阵必用穆桂英。”宗保曰:“桂英可行。吾母柴太郡有孕在身,如何破得此坚阵?”钟曰:“正以孕气胜之,管取无事。”宗保依教,来见六使,禀知调遣之事。六使曰:“军令彼安敢违?争奈大郡有孕,恐有疏虞,如何是好?”宗保曰:“师父道无事,可令孟良助之而行。”六使允之。宗保即下号令,密书破阵计策与之。穆桂英、柴太郡得令,各率精兵三万,一声炮响,二支兵鼓噪而进。
先说穆桂英带领三万人马,分付将一万各提火炮火箭之类,候交锋之际,炮箭齐发;二万从九龙谷正北打入,绕出青龙阵后,接应柴太郡之兵。众人依计而行。穆桂英扬声呐喊。分左右攻人铁门金锁阵。恰遇番帅马荣,离将台部众,如天崩地裂。桂英虚退阵营一望之地,赚敌将近,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人战至十数回合,不分胜负。桂英部下,各望甬道齐进。铁须爪一时迸作,被宋兵放起火箭,尽皆射死。铁闩、铁门一十四门精兵来应,宋兵围绕而进,北军队伍乱窜。桂英奋勇前进,大喝一声,朴刀已下,马荣头已落地。宋兵乘势攻入,杀死番众不计其数,遂破其坚阵。桂英领兵直出青龙阵后。且看柴太郡如何破阵,有诗为证:
鼓众麾旗入阵丛,敌兵失算血流红。
从来圣主多灵助,致使佳人建大功。
却说柴太郡率所部三万,来到青龙阵下,分付孟良曰:“依计而行。汝引劲卒一万,先夺黄河九曲水,从龙腹杀出。吾引大众打入龙头,绕出后阵,与穆桂英兵合。”孟良领什先行。郡主分拨已定,喊声震天,攻进左阵。守将铁头太岁引所部离将台,厉声叫曰:“破阵宋将要来寻死那?”柴郡主纵骑杀进。两马相交,斗经数合,未分胜负。忽阵后一声炮响,孟良以劲兵从龙腹截出,北兵溃乱。铁头太岁复兵来救。柴太郡乘势进击。龙须、龙爪十四门精卒齐出。
柴郡主与孟良前后力战,不觉日色将暮。郡主斗力已乏,冲动胎孕,在马上叫声:“疼痛难熬!”部下军士无不失色。霎时间,育一孩子,遂昏倒阵中。铁头太岁回马来捉。忽阵侧一彪军马,如风雷驱电来到,乃穆桂英也,见郡主危急,努力来救。交马二合,铁头太岁化作一道金光而去,被血气冲破,桂英抛起飞刀,斩于阵中。番兵大乱,却被孟良从后杀到,屠剿大半,只走得一分回去。桂英向前救起郡主,以所生孩儿纳在怀中,遂破其青龙阵。后人有诗为证:
战阵才交势已危,桂英于此显雄威。
飞刀斩落妖元首,夺取英雄得胜归。
桂英已得全胜,回见六使,详述破阵之事及郡主且得平安。六使大喜,即令郡主入后营歇息,将儿子抱与令婆视之。令婆看罢喜曰:“此儿面貌与兄宗保无异。”遂为取名杨文广,分付温婆好生看养不题。
却说番帅韩延寿输了二阵,折了人马,急召椿岩商议。岩曰:“彼纵能战,决难
?破我迷魂阵也,他若来时,管教片甲无存。”延寿曰:“将军亦须用心提备,宋军中必多精通惯熟之人,万勿轻视。”岩曰:“自有机变捉他。”言罢,径与吕军师商议去了。
却说哨马报入宋营:北兵预防其阵,甚是完固。宗保谓诸将曰:“彼势已动,正可依次攻打。”乃请钟道士计议进兵,钟曰:“再破白虎阵,其外审机而战。”宗保曰:“谁人可去?”钟曰:“汝父可建此功。”宗保允诺,人见六使,道知。六使曰:“正须先声而进,以励诸将。”宗保退出。
次日,六使全身贯带,率骑军二万,杀奔北营,攻入白虎阵内。番兵喊声大振,势如潮涌。椿岩先登将台,手执红旗麾动。番帅苏何庆遂开白虎阵门,率兵迎敌,恰遇杨六使耀武扬威而到。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人战到三十余合,何庆佯输,勒马便走。宋兵乘势杀进。忽将台金锣响处,黄旗闪开,陡然变成八卦阵,霸贞公
主引精兵围合而来,六使见门路丛杂,进退错乱,被何庆复兵杀回,困于阵中。六使左冲右突,北兵矢石交攻,不能冲出。
败军急走报知宗保,宗保大恐曰:“此事如之奈何?”即召焦赞谓曰:“汝速领兵五千,从旁道攻入,用石锤打损其锣,使虎无眼,则不能视,吾自有兵来应。”焦赞发愤去了。又唤过黄琼女曰:“汝部马军五千,从右门攻入,先把黄旗砍倒,使虎无耳,则不能听,其阵必然溃乱。”琼女亦领兵而去。又唤穆桂英曰:“汝率劲骑一万,当中杀入,以救吾父。”桂英慨然而行。宗保分遣已定,自率岳胜、孟良等于对阵接应。
且说焦赞听得六使被困,声震如雷,率兵攻入旁道。正遇番将刘珂镇守虎眼,见宋兵杀来,下台迎敌,交马两合,被赞一刀砍死。焦赞杀散余众,将二面金锣打得粉花雪碎,乘势而进。适见黄琼女从右门杀来,一刀劈死张熙,截倒黄旗二面,与赞兵合,抄人白虎阵后。苏何庆见阵势危迫,慌忙来应,穆桂英当先杀入。二人交锋不两合,何庆绕阵而走,桂英拈弓搭箭,一矢正中其项下,何庆坠马而死。霸贞公主见夫有失,急待来救,不提防阵后黄琼女一马杀出,手舞铁鞭,从背脊打下,霸贞口吐鲜血,单马走归本国而去。杨六使闻外面金鼓之声,料是救兵,从内杀出,正遇焦赞屠番兵就如斩爪切菜,两下合兵,遂乘势破了白虎阵。有诗为证:
巍然阵势巧安排,谁想英雄测破来?
斩将屠兵成败决,中原诚是有奇才。
六使杀回本阵,宗保等接应而去。
次日升帐,众将都来贺喜。六使曰:“彼阵果是奇异,战至半酣,不知去路。若救兵不至,我命几休。”宗保曰:“既爹爹破了白虎阵,当乘势攻其玉皇殿,则他阵易破。”六使曰:“阵内藏机莫测,须仔细辨认,而后进兵。”宗保曰:“孩儿自有分晓。”即请令婆、八娘、九妹人帐中曰:“此一回,敢劳婆婆与二位姑娘一往?”令婆曰:“此为王事,安敢辞却?”宗保曰:“阵内按有梨山老母,婆婆若去,先要擒捉此人,其他易攻。”令婆得计,卒八娘、九妹前进。宗保又召王贵曰:“叔公可引本部,从正殿打入,接应本阵。”王贵亦领计去了。宗保分遣已定,但等明日交锋。
第三十八回 宗保大破天门阵 五郎降伏萧天佐
却说令婆部众,扬旗鼓噪,杀奔玉皇殿。椿岩即下号令,摇动红旗。梨山老母乃董夫人,拍马来迎。两骑相交,兵器并举。二人斗上数合,董夫人勒骑而走。八娘、九妹两翼绕进。忽然阵内金鼓齐鸣,番兵团合而进,将令婆等困于阵内。王贵闻
藏书网此消息,急引兵杀入前阵来救。恰遇北番巡营帅将韩延寿来到,挽弓搭箭,指定王贵心窝射来,王贵应弦而倒,部下马军被番兵杀了一半。
败军走回报知宗保,宗保大惊曰:“失吾正将,何以立功?”即遣穆桂英部兵五千,前去救应令婆bbr>..。桂英领计去了。又令杨七姐率步军五千,抄入殿前,破其红灯,则敌人不知变动。七姐亦领计而行。
先说穆桂英杀入北阵,望见内中杀气连天,纵骑突进,正遇董夫人力战八娘,八娘势渐危急。桂英架箭暗发一矢,射中其目,董夫人落马而死。乘势杀散围兵,救出令婆、八娘、九妹,合势杀出。适遇杨七姐破了红灯,绕出通明殴前,与令婆等一同杀回。韩延寿见宋兵大胜,不战而退。宋军乃夺得王贵尸首回寨。宗保等诸将接见,无不哀感。时王贵之妻杜夫人亦在行阵,见夫战死,号泣不止。六使曰:“婶母勿忧,当奏闻圣上,涟表叔父之忠,报其功业。”夫人收泪谢之。次日,六使进御营奏知:“叔父王贵,为破阵战死。乞陛下族表之,以励后世。”帝允奏,乃宣杜夫人入帐前,抚慰之曰:“王令公,朕之爱臣,今闻战殁,不胜怜惜。今夫人有子三岁,封为无职恩官,候成立之日,许其在朝任事。封汝为贞节夫人。溢赠王贵为忠义成国公。赐金银缎匹十二车。”恩命既下,杜夫人叩谢而退。翌日,辞了令婆,装载所赐,径回洪都庄。不题。
却说宗保来见钟道士,再议破阵。钟曰:“迷魂阵最为惨毒,乘今破之。”宗保曰:“弟子在将台上观望,见北营吕军师善能用兵,恐难胜敌。”钟曰:“吾自有攻他计策,不必过虑。”宗保欣然辞退,即下令攻打迷魂阵。召杨五郎谓曰:“此行要烦伯父。”吾郎曰:“当得效力。”
即日率头陀兵五千,喊声杀入迷魂阵,正遇番帅萧天佐阻住,二将交战。经十数合,天佐佯输,放五郎入阵。单阳公主纵马舞刀来迎,不两合,公主拨马而走。五郎驱兵赶入。五百罗汉一齐向前,头陀兵奋勇力战,将五百罗汉诛戮殆尽。耶律呐见宋兵势锐,麾动红旗。忽大阴阵放出一群妖鬼,号哭而来。头陀兵人各昏乱,不能近前。五郎大惊,念动神咒,亟率众走回宋营,报知宗保。宗保得知曰:“师父曾言,此阵有妖术,须按法破之。”乃取天书来看,内载:“要小儿四十九个,各执杨柳枝,打散妖妇三魂七魄。”宗保知其意,即下令备此小儿之数,俱要戎装。唤过五郎谓曰:“烦伯父领此小儿入阵中红旗台下,割去妖妇骸体,破之必矣。”五郎慨然而行。又唤过孟良曰:“汝部兵二万,打入太阳阵,抄出其后,接应本军。”孟良亦领兵去了。
且说五郎鼓勇当先,复引众攻入迷魂阵来。单阳公主不战而退,引敌兵人阵。杨五郎直杀进将台。耶律呐摆动红旗,妖氛迸起。四十九个小儿手执柳条,迎风而来,妖氛辄散,被宋兵割去孕妇尸骸。耶律呐慌乱抛阵而走,五郎赶近前,一斧劈死。五千佛子,溃乱逃奔。头陀兵戒刀齐落,寸草不留。单阳公主措手不及,被宋兵于马上擒住。萧天佐激怒,提兵来救。杨五郎冲出阵前。两马相交,连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五郎抽出降龙棒,击中其肩。天佐露出本形,乃是一条黑龙也。五郎绰起月斧,挥为两截,作二处飞去。按天佐头截飞落黄州城,后称火离国王;尾截飞落铁林洞,后作河口军师,又乱中原不题。
却说是时孟良攻入太阳阵,恰遇番将萧挞懒,交马两合,被孟良一斧砍之。杀散余骑,直冲入后阵,接着杨五郎,一齐杀回,遂破了迷魂、太阳二阵。诛剿番兵,不计其数。有诗为证:
迷魂阵上妖氛盛,熊虎军中杀气高。
败北番兵风雾散,成功宋将血连袍。
五郎解过单阳公主,入军中见宗保;道知破阵杀萧天佐之事。宗保大喜曰:“破了此阵,其外不足惧矣。”因令将单阳公主押出斩之。穆桂英劝曰:“看此女容貌端严,且是萧后亲生,不如留她,以为帐下号召。”宗保允言,遂放了公主,提调诸将破阵,唤过呼延赞等,谓曰:“有玉皇殿重兵尚多,汝装赵玄坛,攻打其中。孟良装关元帅,焦赞装殷元帅,岳胜装康元帅,张盖装王元帅,刘超装马元帅,是五人击其左右,破他北方天门阵。”呼延赞等得令,各领兵五千去了。宗保分遣已定,与六使登将台观望。
且说呼延赞等整点齐备,扬旗鼓噪,杀奔玉皇殿来,恰遇金龙太子。两马相交,二人斗十数合,太子佯输,引入阵中。孟良、焦赞乘势杀入,恰近将台珍珠白凉伞下,杀气隐隐,不敢突入。赞等复率众绕过北阵,正遇土金秀将真武旗麾动。岳胜拍马先进,陡然天昏地黑,不辨进路,被土金秀生擒而去。比及焦赞得知去救,四下番兵围合而来。
呼延赞见势不利,引众杀出,归见宗保,备述阵势难攻。及点视,失去岳胜、孟良。正在优闷间,人报二将已到,即召入间之。岳胜曰:“阵内奇变莫测,一时东南错杂,径被番人擒获,若非孟良扮为胡人来救,几至一命不保。”宗保曰:“玉皇殿内有二十八宿,七七四十九盏天灯,都是变化之名。”乃唤孟良谓曰:“汝明日去攻阵,可先偷去玉皇殿前珍珠白凉伞,再着焦赞砍倒二面目月珍珠皂罗旗,吾自有兵来应。”孟良、焦赞领计去了。
宗保入禀六使曰:“此一回必得圣驾亲行,敌住玉皇上帝。大人破其右白虎,还须八殿下破其左青龙,不肖自率劲兵破其正殿。”六使可其议,即入御前奏闻真宗。王钦进奏曰:“陛下为万乘之主,何必亲劳圣驾?须着诸将前往,如不克敌,罪归主帅。”此乃王钦忌其成功,故进此以阻之也。真宗欲允其议,八王奏曰:“陛下此一番,盖为破阵,今遇成败将决之际而有犹豫,何以励诸将士?皇上正宜躬往,使敌人望风而退,社稷之长计也。”帝意遂决,下命准备进兵。
次日,鼓罢三通,孟良与焦赞领兵先入,无人敢当,直杀近玉皇殿侧。孟良夺下珍珠白凉伞,焦赞砍倒日月皂罗旗。正遇番将土金牛、土金秀二人杀到,与宋将两下鏖战。孟良怒激,一斧劈死金牛,焦赞斩了金秀。部下番兵尽被宋军所杀。后队杨六使拍马攻人,先射落四十九盏号灯,其阵遂
藏书网破。二十八员星官一齐杀出,被孟良、焦赞挥刀尽屠戮之。金龙太子见阵势穿乱,单马逃走。宋帝架起翎箭,一矢射死于阵中。宋军竟进,宗保举发火箭,焚其通明殿,烧死番兵不什其数。孟良等合兵一处,遂破了玉皇殿。有诗为证:
玉皇殿势妙无穷,破识从交克战中。
北众调残风落叶,君王一箭立奇功。
宗保下令曰:“乘此破竹之势,诸将各宜效力。”令孟良攻入朱雀阵,焦赞攻入玄武阵,六使、呼延赞攻人长蛇阵。军令才下,孟良鼓勇当先,部众杀人朱雀阵来。正遇番将耶律休哥挺枪跃马来迎。两骑相交,二人战上数合,不分胜败。忽阵后一声炮响,刘超、张盖从旁攻人。休哥力不能敌,遂弃将台而走。盂良乘势追击,遂破其阵。
时焦赞攻进玄武阵,遇耶律奚底,战上十数合,奚底败走,被焦赞赶近前来,一刀斩之。杀散余众,破了玄武阵。杨六使率众将打
藏书网入长蛇阵,耶律沙见阵势俱乱,不敢迎敌,拖刀绕阵走出。宗保阻住与战,两马相交,未及数合,盂良、焦赞等从后杀来。耶律沙进退无门,拔剑自刎,毙于马上。时宋兵倍勇,那个不要争功?宗保下令攻人北营。
韩延寿见天门阵破得七残八倒,慌忙问计于吕军师。军师怒曰:“汝去,吾自往擒之。”即率本营劲卒,如天崩地裂而来。椿岩作动妖法,霎时日月无光,飞沙走石。宋兵个个两眼蒙昧难开。宗保君臣困于阵内,番兵四合砍进。
正在危急之际,钟道士看见,奔向阵前,将袍袖一拂,其风逆转,吹倒番人,天地复明。椿岩望见钟道士,忙报吕军师曰:“钟长仙来矣,师父快走!”道罢,先化一道金光去了,吕洞宾近前,被钟离喝道:“只因闲言相戏,被汝害却许多 6027." >性命。好好归洞,仍是师徒;不然,罪衍难道。”洞宾无言可答,乃曰:“弟子今知事有分定,不可逆为,愿随师父回去。”于是二仙各驾红云,径转蓬莱不题。
第三十九回 宋真宗下诏班师 王枢密进用反间
却说萧后正营尚有七姑仙、四门天王未破。宗保下令:八娘、九妹、黄琼女、穆桂英部兵攻其七姑仙,杨五郎部兵攻其四门天王。众将得令,各引兵前进。八娘、桂英杀却番国独姑公主等七人。杨五郎驱众径入,杀死耶律尚、耶律奇等四将。
韩延寿知大势已去,人营中报与萧后曰:“娘娘速走!四下皆是宋兵。”后惊曰:“吕军师何在?”延寿曰:“早已遁去,不知所之。”太后听昙,慌张无计,乘一小车,与韩延寿、耶律学古等望山后逃归。杨六使知之,率众将亟追。焦赞奋勇向前,赶上韩延寿,大叫曰:“作急纳降,饶汝一死。”延寿回马再战,不两合,被焦赞擒住。盂良等竟进,番兵抛戈弃甲而走,萧后从僻路去了。
此一回,杨宗保大破南台七十二天门阵,杀死番兵四十余万,尸首相叠,血流满野。百年之后,尚有白骨如山,观者无不惨伤,有诗为证:
白骨交加委塞墙,问人云此是征场。
停骑顾望添惆怅,晚带斜晖倍可伤。
宗保既获全胜,即收军还营。次日,坐牙帐,调集各处军马。部卒解进韩延寿。宗保骂曰:“汝夸北地第一英雄多今日何以被囚乎?”延寿低头无语。宗保曰:“留汝奸贼何用?”因命推出斩之,左右得令,绑出果首讫。再录诸将破阵功勋。遣人追问钟道士消息,皆言从破北营,竟不知去向。宗保始悟其为汉钟离降世也。分付诸将,各依队屯营,以候圣旨。诸将遵令而行。自?99lib.是军威大振,远近惊骇。
却说杨六使以诸将功绩,奏知真宗。真宗曰:“候朕班师回京,以议升赏。”六使奏曰:“难得者机会,今番人大败而去,陛下车驾长驱直捣幽州,取萧后舆图以归,万世之利矣。”帝曰:“今番人既去,军士久战力疲,令憩息以固根本。候回朝之日,再作区处。”六使乃退。
越二日,帝竟下命,渣州三路军仍前退回。令筑坚关于九龙谷,留王全节、李明以所部镇守。其余征边帅臣,并随驾班师。旨令既下,军中无不欢跃。平明,驾离九龙谷。杨六使为先队,杨宗保为后队,帝与众臣居中。三军迤俪望京师而来,正是:
旌旗动处军声壮,万马嘶时喜气扬。
不一日已望汴京不远,文武迎车驾入禁中。翌日设朝,众文武朝贺毕。帝宣六使至御前抚慰曰:“此举赖卿父子,朕当论功升赏。”六使曰:“皆诸将协力效命,臣愚父子安敢独受皇恩?”真宗命设宴犒赏征北将士,杨家女将皆预其席。是日,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六使人朝谢恩。帝赐黄金甲二副,白马二匹,锦缎一十二车。六
99lib?使当庭固辞。帝曰:“此微报也,万勿再三推却。其余建功诸将,当计议超擢。”六使乃受命而出。归至无佞府,参见令婆,道及圣上恩典。令婆曰:“吾儿久离三关,当复往镇守,以防番人不测。”六使依命,因令具筵席犒赏部将。宗保、岳胜等二十员战将坐于左席,穆桂英、黄琼女、单阳公主等二十员女将坐于右席,杨令婆、柴太郡、杨六使居中,列位次而坐。是日扈人进食,士卒舞剑,众人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杨五郎起谓母曰:“不肖佛缘未满,且喜吾弟建立大功,要我在军中无益,今日特辞母、妹,再往五台山出家。”令婆曰:“此乃汝之本性,去住但凭裁度。”于是五郎作别众人,领头陀自回五台山去了。不在话下。是晚,酒阑席罢,诸将皆退。次早,六使趋朝奏帝,欲往三关镇守。帝大悦,降敕允六使前镇三关,杨宗保监军巡视京城。各各领命去了。
却说王枢密归至府中,思道:“自人中朝,一十八年,不曾与萧后建功立业。”心主一计,人奏真宗曰:“臣蒙陛下收录,未有寸功。今北番败归以后,谅彼必畏我天威。今乞陛下允其降伏,以杜他日之患。”帝曰:“此言具见卿之忠爱。”即命武军尉周福同枢密赍敕前往番地开读。二人得令,赍了敕文,望幽州进发。
行至中途,王钦问于周福曰:“此去道经何处?”福曰:“有二路可进,一从黄河,一从三关寨。”枢密听罢,暗思:“若从三关经过,必被六使所捉;不如主个计较,向黄河经过。”乃谓周福曰:“我尚有紧关文书失落要取,汝代我先往,我即随后便到矣。”福不知是计,即允其言,竟赍札文先自去了。
且说王枢密单骑出黄河,不日已到太原府,镇守官薛文遇出郭迎接。王钦进府中相见毕,文遇问曰:“枢密临此有何公干?”王钦答以往大辽..取纳降文书之事,大守可遣备船只。文遇曰:“此易事耳。”遂调拨红船送过黄河北岸。玉钦径望幽州去了。
却说周福带了军马,将近三关地界,被六使逻骑拦住问曰:“来者是谁?”前军报道:“钦差王枢密往北番公干。汝是何人,敢来阻截?”逻骑曰:“日前八殿下有关防来说,王枢密欲通番,令我们着实提防,今果然矣。”众人一齐下手,报六使捉得细作王枢密到。六使大喜曰:“此贼因我抬举,得至大官,屡要起谋作乱,今日自坠网中,决难轻放。”众人将周福缚于帐前,两边剑戟如麻,枪刀密布,惊得那周福面如灰土,哑口无言。
六使抬头一看,怒曰:“此人不是王枢密,你们众人何得虚报?通该按律问罪。”周福方敢应曰:“将军饶命,我乃周福也。”六使问其由,福曰:“蒙圣上遣小官同王枢密,往北番讨纳降文书。枢密因失落文书回取,令我先行,而被将军部下所捉。”六使笑曰:“岂有出城而忘文书乎?此贼必知风,故设是计也。”因令放起,延入帐中相见。六使曰:“汝记得昔日河东交兵,潘仁美之事乎?”福曰:“小可颇记忆之。”六使曰:“汝乃吾旧知,可不必惊恐。”令具酒醴款待,留营中一宵。次日,送周福过三关去讫。
却说王枢密已进幽州,先着近臣奏知。次早朝见萧后。萧后一见王钦,怒气冲冠,拍案骂曰:“好佞之贼,我欲生啖汝肉,以雪此愤!每想无计能获,今自来寻死。”喝令推出法场,碎尸万段。军校得旨,将王钦绑起。耶律休哥奏曰:“娘娘且.99lib?息雷霆之怒。彼今复来,必有长议。若待其言不合,斩之未迟。”后怒犹未息。耶律学古奏曰:“王钦如樊笼之乌,诛之何难?乞娘娘宽其罪戮。”后乃放起,问其来意。钦惊复半晌,乃曰:“臣自到南朝,非不尽心,奈未遇机会。今宋天子要娘娘九州图籍,尽归中朝,又欲发兵北上。臣因北番败丧之后,不能迎敌,因请得文书来见,就中图机会,以报娘娘之恩。”
后闻奏,回嗔作喜曰:“卿有何策能图中原乎?”钦曰:“今幸宋廷良将俱各远遣,只有十大文臣在朝。娘娘可回书,称说王钦官卑,不能达意,必须着大臣于九龙飞虎谷,交纳九州图籍。待其来,围而执之。再遣使奏知,挟令宋君中分天下,然后送还。宋君以大臣为重,必允所请,那时徐图进兵,管教成功也。”后曰:“谁人可往宋朝?”钦曰:“臣不惜一行。”后即令草表,着王钦带回。钦辞朝离了幽州,望京师进发。半路恰遇周福军马,王钦道知见萧后复命之事。福大喜,即回军,与王钦由黄河而归。
不日到京,朝见真宗奏曰:“臣领命入北境传旨;萧后欣然愿纳九州图籍。因言此系重事,臣职卑陋,不能成久坚之盟,乞请十大朝官,于九龙飞虎谷交献。特令臣复命奏知。”真宗闻奏大悦,即下敕,着廷臣准备起行。
第四十回 八殿下三关借兵 众英雄九龙斗武
却说寇准、柴玉、李御史、赵监军等得旨,都来八王府中商议。准曰:“此乃奸人之计,若去必有不测。”柴玉曰:“圣上所命,岂敢推辞?”八王曰:“列位无忧,此行须从三关寨经过,见杨郡马,借军助行,保管无事。”准等大喜而退。”次日十大朝官入辞真宗。真宗曰:“卿等此去,为社稷计也,当谨慎行之。”八王等领命出朝,离京望三关进发,先遣哨马报知六使。六使令孟良、焦赞于半路迎候。
不日,八王与众人将近梁门关,一彪军马拦路,乃是孟良、焦赞等,高叫曰:“来者莫非八殿下否?”八王近前曰:“是谁拦路?速报与郡马知之。”孟良即下马,伏于路旁曰:“蒙本官差遣,令小可谨候多日矣。”八王遂与众官直进三关。又见一彪人马来到,却是六使自来迎接。八王见了六使,不胜之喜,并马人帐中。十大朝官依次坐定。当下摆列酒席齐备,众官举杯而饮。
酒至半酣,六使起而问曰:“不知殿下与列公到此,有何见谕?”八王曰:“此来欲与郡马商议一场大汁。近因圣上欲定北番,不想奸臣王钦领旨,往见萧后,后特献九州图籍,以息于戈。萧后来表,必须十大朝臣诣九龙飞虎谷,则可坚此议。圣命已下,着我等前往。想此乃是王钦好计,若只我等前去,正如羊人虎口,岂能保全?今特来借兵助往,以破番人之谋也。”六使答曰:“日前下官正待擒此贼,以除后患,不意从黄河渡而去。今既用此诈谋,欲欺本朝大臣,小可当以赴应,务取丑蛮图籍以归。”八王听罢大喜曰:“有君调度,诚圣上之福。”是日,众官尽欢而散。
次日,六使召过孟良、岳胜、焦赞、林铁枪、宋铁棒、姚铁旗、董铁鼓、丘珍、王琪、孟得、陈林、柴敢、郎千、郎万、张盖、刘超、李玉等二十
99lib.余人,分付曰:“此行必要动干戈,汝众人须用心保着朝臣前往。”岳胜曰:“本官所论虽是,倘北番认得我等,怀疑不来投降,岂不误了大计乎?”六使曰:“我有计策教汝。每人担箱子一只,俱装作随侍之人,箱内藏着军器,上面安顿朝冠衣服。又用竹筒两节,上节贮水,下节藏枪棒,番人若问,只说带水来饮。若无事则止;倘有不测,临时机变而用。”岳胜等受计而退。
即日,八王辞却六使,与众臣离三关,径望九龙飞虎谷进发。正值初冬天气,寒风拂面,鸿雁声悲,十大朝官于马上见两旁横尸白骨交加,断戟残戈无数,八王叹曰:“昔汉、周于此交兵,使黎民肝脑涂地,见者无不惨然。”有诗为证:
两岸犹存战血红,当年豪杰总成空。
行人于此重嗟问,惆怅西风夕照中。
此时消息已传入北番,萧后遣耶律学古为行营总管,部精兵一万,先往等候。学古领命,率兵径赴九龙飞虎谷,于正北下寨。次日,亲往谷中巡视一遭,回军中谓牙将谢留、张猛曰:“我视其处,四下皆绝路,惟东边一片平阳地,堪容五六百人,可于是地摆筵,以待其来,就中图事。”谢留曰:“总管此计极高。”道来罢,人报十大朝官已到。耶律学古分付
?99lib.军马远远回避,自出军前迎接。八王与学古马上施札曰:“汝主自议,要献九州图籍,将军意下何如?”学古应曰:“阵前不是议和所在,明日当于军中定夺。”八王应允而退,于正南安下营垒。
耶律学古回帐中,召谢、张商议曰:“吾明日要行楚霸王鸿门会上宴高祖故事,舞剑斗艺,就筵中决个输赢,汝二人宜用心立功。”谢留曰:“凭小可平生所学,定成总管此谋。”学古又召大尉韩君粥谓曰:“汝领劲兵一万,于谷口埋伏,候有变动,即将宋臣围定。”君弼领计而行。学古分遣已定,一面着人于谷口备办筵席,一面差番卒持书诣宋营见八王曰:“总管有命,请列位大臣明日商议纳降文书,并不得持寸刃相见。”八王得书看毕,亦回书与番卒不题。寇准进曰:“此行若非殿下有先见之明,带得郡马部下同来,决无善意。”八王曰:“今虽赴约,看他如何定议。”众人即散。
次日,耶律学古于谷口等候,遥望尘土荡起,宋臣各跨骏骑而来。将近面前,学古见无军马相从,心中暗喜,即邀众人进谷中,相见已毕。学古恭请十大朝官,依次坐定。八王曰:“萧娘娘肯归顺大朝,且不失为一国之主,诚乃苍生之大幸也。”学古笑曰:“此意我娘娘本有,且请饮佰,从长计议。”因命番官进食,乐工品奏。是日,帐前大吹大擂,南北臣僚相会而饮。
时柴驸马坐于左正席,学古颇认得,问曰:“此位莫非柴先生否?”柴玉听得,即应声曰:“学生正是,将军有何高论?”学古曰:“汝记得先年进番家天字图入中朝,被公改天字作未字,萧后发怒而动兵戈?今日又有相会耶。”柴玉曰:“汝道差矣。我主上应夭顺人,不数年间克伏群雄,遂成一统之盛。惟汝北番,因距中朝大远,未暇征讨,致汝君臣屡生变乱,戕扰生民,震动皇威。天阵一破,北骑倒戈而遁,那时我主若驰驱直捣幽州,与汝主面取图籍而归。盖缘我等不忍军民再陷锋镝,竟劝班师。若萧后知bbr>顺逆之理,不听狂夫所惑,倾心归顺,犹保一邦。不然,堂堂天朝,士马精强,宁与外境称孤哉?改天字图之为,实出我手。事既往矣,何复言乎?”
学古被柴玉说了一遍,略有难色。又问于右正席寇准曰:“曾记咸平年间,进贡锦皮暖帐,被公沉埋不奏,以致兵革相寻,岂大臣为君谋乎?”寇准厉声答曰:“我主上论治理政,且无暇日,那里有心玩汝锦帐?今日欲与汝国结和议之盟,索九州图籍来献,何必讲往事乎?”学古曰:“图籍改日交割未迟,且教番官帐前舞剑,劝酒取乐。”八王曰:“顷言不许带寸刃以随,此又非鸿门宴上,何用舞剑为哉?”道未罢,谢留已应声而出,手提长剑,于筵前抽舞。八王见势头不
好,即叫:“随侍者何在?”盂良激怒向前曰:“北兵能会舞剑,大宋岂无壮士耶?我亦对舞,聊助筵前一观。”言罢,挥过利剑,与谢留两相交舞。
耶律学古见孟良志气昂昂,自思:“此人必是将家,不可与之斗。”辄曰:“舞剑没甚好处,且 5c04." >射箭为乐。”孟良曰:“要走马?99lib.射,穿杨射,随汝意欲。”谢留曰:“走马射柳,人所常见,须奇巧而射。”孟良曰:“何谓奇巧?”谢留曰:“将一个活人缚在柱上,连射三矢,能避者便为妙手。”孟良听罢暗笑曰:“此贼要暗算我,先须杀之,以挫北番锐气。”乃应曰:“那个先射?”谢留曰:“我先射。”孟良慨然允诺,自令人缚于柱上,叫曰:“任汝连放三矢。”八王等看见,各有惧色。谢留离筵前一望之地,手拈硬弓,一矢放去,被孟良紧紧咬住。第二矢向项下射到,又被孟良一手拨开。谢留惊慌,再放一矢,要射其腹,不想孟良有护心镜,射之不入。十大朝官连声喝彩。
众人解去其缚。孟良曰:“借汝与我试箭。”谢留无可奈何,亦被缚于柱上。盂良满开雀弓,扣镞射去,故意不中番官。谢留自恩:“此人只会舞剑,不能射箭。”乃曰:“任汝再放二矢。”孟良又放一枝,正中项下。谢留应弦而绝。正是:
无能番士徒施勇,今日须教箭下亡。
耶律学古见谢留失手,大怒曰:“特要讲和,何得相伤?”喝声:“众人擒捉!”只见筵前转过番骑五六百,奋勇踏进。岳胜、焦赞等不胜怒激,各打开箱子、竹节,取出长枪短剑,一齐杀来,耶律学古知有提备,先自走了。众骑被宋兵杀死一半。
孟良急保朝官出谷口,忽数声炮响,韩君弼伏兵齐起,将谷口截住。岳胜恐北兵紧困,力战欲出,怎禁得番兵矢石交下,人不能近。后面又是绝路,四下山崖壁立,正是:
虎落深坑无计出,龙堕铁网智谋疏。
第四十一回 杨延朗暗助粮草 八娘子大战番兵
却说八王与十大朝官被困于谷中,忧闷无计。寇准曰:“当辞朝之际,众人就知有难。如今只得忍耐,徐图脱去之计。”八王曰:“今粮草将完,援兵未至,倘番兵乘虚而入,何以当之?”孟良曰:“殿下请勿虑,待北兵稍缓提备,小可偷出谷口,回至三关,招取救兵,诊此丑虏。”八王依其议,遂按甲不出。
却说耶律学古困了宋臣,与张猛议曰:“我等只坚守于外,彼虽有霸王之勇,不能出矣。”猛曰:“此计极高,但恐中朝知此消息,必有兵来救应。不如乘此机会,奏知娘娘,自提大兵相助,则可成功。”学古曰:“君论诚高。”即遣番兵径赴幽州,奏知萧后。
萧后闻奏,与群臣商议。耶律休哥奏曰:“既北兵困却宋臣,此好消息也。娘娘正须发兵应之,以图中原。”后曰:“近因丧衄而归,良将已皆凋零,今无保驾先锋,何以征进?”
道未罢,一人应声而出曰:“小将不才,愿保娘娘车驾,剿灭宋人而回。”众视之,乃木易驸马也。木易近前奏曰:“臣蒙娘娘厚恩,未酬所志,今愿保驾前行。”后大喜曰:“日前台官奏道:‘幽州当兴,该有扶佐者出。’想应着卿矣。”即下令,封木易为保驾先锋,率领女真、西番、沙陀、黑水四国人马共十万前行。木易受命而出。
翌日,萧后车驾离幽州,军马浩浩荡荡,望九龙飞虎谷进发。不日将近,耶律学古半路迎接,进军中,拜曰:“赖娘娘洪福,将宋朝十大朝臣困于谷中,近闻粮草将尽,不久可擒。臣恐宋朝发兵来救,特请车驾亲行,定取天下。”萧后大悦曰:“此回若图得十大朝臣,足可洗先年之耻。”遂以军马分作二大营屯扎:耶律学古统女真、西番兵屯正北,木易驸马统沙陀、黑水军马屯西南,作长围之势,以困宋兵。学古等承命退出;自去分遣。不题。
却说木易军马安西南营,是夜,微风不动,星斗满天。木易在帐中自思曰:“今十大朝臣困于谷中,北番人马若是之盛,彼如何得出,救兵虽来,倘粮草已尽,终难保其脱险。”遂心生一计,修下书信一封,缚于箭头,射入谷内。令其密遣人出山后,赠他粮草几十车。准备已定,出帐前射进谷中。恰遇孟良拾得,却是一枝响箭。知有缘故,揭开系书一封,连忙递与八王观看。其书曰:杨延朗顿首拜知八殿下、十大朝臣列位先生前:兹者北兵甚盛,列位且莫辄离,恐伤锋镝无益。不久,当有救兵来到,忍耐,忍耐!今有粮草二十车,于九龙谷正南交付,聊作一月之给,须遣人搬取。此系机密重事,勿误勿泄。
八王看罢,不胜之喜,谓寇准曰:“此书杨将军所报,有粮草于山后相济。北番全赖此人主兵,决保我等无事。”寇准曰:“既有粮食,当遣人探视。”孟良曰:“小将愿往。”八王允行。孟良即率健军十数人,乘夜来山后缉探,果见粮米二十车,孟良悉取至谷内。八王曰:“粮食且幸有矣,若无救兵来到,终是险厄,汝辈计将安出?”孟良曰:“殿下放心,小可偷出番营,入汴京求救。”八工曰:“汝去极好,亦须仔细。”孟良曰:“小可自有方便。”即辞八王,从山后走出。行将一里之地,被逻骑捉住,孟良力斗不胜,竟被绑缚,来见木先锋。木易故近前喝之曰:“吾差汝回幽州见公主,有紧关事报知,为何被人捉住?”孟良认诈应曰:“天色未明,走差路径,致遭其捉。”木易曰:“急去,便来回报。”左右连忙解放去了。
孟良走出番营,喜曰:“若非杨将军,今日一命难保。”自思:“欲往三关报知,必须要申奏朝廷,恐日
久误事;莫若去五台山,请杨禅师来援,成功较易。”即抽身径向五台山来,参见杨和尚。和尚问曰:“汝缘何作番人装束?”孟良曰:“特有一件紧急事告知师父。深恨萧太后用诡计,赚十大朝官,困于九龙飞虎谷,十分危急。今奉八大王命,欲往三关取救兵,自思恐日子缠久,有误大事。五合山去彼咫尺之程,乞师父一行,同扶国难。”杨五郎沉吟半晌,叫声孟良曰:“我与汝不是冤家,何故屡次相恼?”孟良曰:“小可非为一己之私,亦看本官分上。师父不去,若十大朝臣被害,吾师心上亦难自安。”五郎曰:“本待不去,奈八殿下分上,只得部众前行。”
原来五台山近关西地方,出凶顽之徒,但有犯法该死者,逃入寺中为僧,五郎即收用之,故所向无敌也。当日杨和尚点集寺中一千余人,准备.99lib?起行。孟良曰:“师父前往,小可再往三关报知本官,同来救援。”五郎应允。孟良即辞下山,星夜到寨中见六使,道知朝官被困之事。六使曰:“我一面兴兵赴援,汝急赍表入京奏闻。”孟良得令,带表星夜赴京,奏知真宗。
真宗得奏大惊,宣上孟良间曰:“朝臣被困几时?”孟良曰:“将近一月。得杨延朗以粮食相济,暂保无虞。今三关兵马已发,乞陛下再遣将救应。”真宗问廷臣曰:“谁可都兵前行?”道来昙,吓天霸王杨宗保奏曰:“臣愿往救。”真宗大悦,遂命老将呼延赞为监军,杨宗保为先锋,点兵五万征进。宗保受命而退,来无佞府辞令婆出师。令婆曰:“可着八娘、九妹同行。”宗保曰:“得姑娘相助极妙!”是日,众将整点齐备,孟良为前队,宗保中队,呼延赞率大军随后,径望九龙飞虎谷进发。但见:万马丛中军刀壮,三千队里显英雄。
哨马报入萧后军中:宋兵长驱而来。萧后即召耶律学古等议战。学古奏曰:“娘娘勿忧,我这里有四国军马,何惧宋兵哉!待臣分遣迎战,必能胜敌。”后曰:“卿宜用心调度,不可造次。”学古领命而出,调来女真国王胡杰,沙陀国大将陈深,西番国驸马王黑虎,黑水国王王必达,都集帐下,分付曰:“明日与宋兵交战,各人皆须努力向前;若能胜敌,娘娘必有重赏。”胡杰进曰:“总管不必烦心,定要杀尽宋兵,方休戈息甲。”
道声未罢,人报宋兵来到。耶律学古即部众列阵迎敌。遥见旌旗开处,马上一员勇将,乃是和尚杨五郎,高声骂道:“诛不尽的辽蛮!好好退去,尚留残喘;不然,殄灭为齑粉矣。”耶律学古大怒,谓诸将曰:“谁先挫宋人一阵?”女真国王胡杰应声曰:“待吾斩此匹夫。”即挺枪跃马,直取五郎。五郎舞斧还战。两下呐喊。二人战上数十合,胡杰力怯,拨马便走。杨五郎驱兵掩之。北阵王黑虎舞方夭戟,纵骑从中杀来,将头陀兵分为两段,辽兵围裹而进。王必达提斧拍马,喊声而进。杨五郎见四下皆是番兵,矢石乱发,冲突不透。
正在危急之间,忽西南征尘荡起,鼓角齐鸣,一彪军马杀来,乃八娘、九妹、杨宗保也。八娘一骑当先,正遇王必达,两马相交,斗经数台,九妹率兵从旁攻入,必达抛戟逃走,九妹乘势追之。将近谷口,一将厉声喝曰:“逆贼早降,免遭屠戮。”乃大将呼延赞,当头拦住,未经数合,必达被擒。宋兵竟进。孟良杀入北营,正值沙陀国陈深突到,两马相交,兵刃才合,孟良大声喝曰:“敌贼休走!”一斧劈落场中。
杨宗保见南将连胜番骑,催动后军追击。八娘奋勇争先,迎住胡杰交锋,抛起红绒套索,将杰捉于马上。杨五郎勒马杀回,部下僧兵戒刀斩落玉黑虎马脚,掀落阵中,宋兵齐向前擒之。
耶律学古见势崩摧,走入营中报萧后曰:“娘娘速走!宋兵英勇,四国将帅擒剿已尽。”萧后听罢,惊得心胆飞裂,撤营单骑逃走,耶律学古与张猛拼死救护而去。后面杨宗保驱兵追击。
萧后正走之间,坡后一军截出,乃杨六使之兵长驱而来
,番兵望见,倒戈逃遁。萧后仰夭叹曰:“今日是吾当尽,汝众人善自为计。”言罢,欲拔剑自刎。耶律学古曰:“娘娘勿慌,幽州尚有数十万雄兵,犹可克敌,只争飓尺之程,何乃便为自绝之计那?”张猛曰:“娘娘从僻路逃走,吾去阻住敌兵一阵。”萧后乃止,与耶律学古望邠谷遁去。
第四十二回 杨郡马议取北境 重阳女大闹幽州
却说杨六使鼓勇杀来,张猛纵马再战,未及数合,被六使一枪刺死。部下番兵,为三关壮勇屠戮殆尽。宗保军马赶到,合兵一处,会议要乘势赶去。适木易一骑飞到,叫曰:“吾弟须调回人马,救取谷中朝臣。幽州精兵尚多,待我杀回,内中取事,一举可定。”六使然其言,即放木易军马杀过,部众攻入谷中。
时韩君粥听知北军战败,撒围奔走。孟良拍马当先,正遇着敌将,两骑相交,一斧砍为两段。谷中岳胜、焦赞等乘势杀出,番兵死者不可胜数,遂救了十大朝臣。此一回北兵败衄,折去四国人马共十二万,丢弃辎重牛马无算,尸横散乱,血满长川。有诗为证:
北兵败衄尸交横,断戟残戈日半晾。
过客莫言当日事,马蹄余血下荒坟。
杨六使调集军马,人人各上其功,六使下令,将所擒番兵,尽行斩首号令讫。八王等称贺曰:“若非郡马救援,非惟朝臣不保,且损圣上威望也。”六使曰:“圣上正以殿下被困,忧愁累日,特遣呼将军与小儿部兵救应。已赖洪福,杀得他垂首丧气而去。”八王曰:“间外之事,君命有所不受。萧后屡为边患,可乘破竹之势,直捣幽州,取舆图而归,诚乃大机会也。”六使曰:“殿下不言,小可正待禀知。四兄曾道,幽州精兵尚多,彼今内中取事。正宜发兵应之,管教成功也。”八王曰:“但凭尊意行之,朝廷重事,我当承受。”六使乃下令唤过岳胜、盂良、焦赞部兵先进,八娘、九妹、>99lib?杨宗保为前后救应,呼延赞保朝臣为监军。分遣已定,岳胜等率兵长驱而进。
是时,萧后走归幽州,忧愤无计。耶律休哥进曰:“胜败兵家之常,娘娘不必忧虑。城中粮草,有十余年之积;精兵猛将,不99lib?下数十万。宋军若退则止;倘再来侵扰,当与决一雌雄,成败未可知矣。”后曰:“四国之兵,丧将尽矣,尚何望克敌哉?不如纳降,以救一方生命。”张丞相曰:“娘娘何因此一败而自倒志气哉?大辽自晋朝以来,中原仰惧;今虽一时挫衄,犹足称霸。待宋兵再来,臣等背城一战,管取报仇。”道未罢,入报木易驸马杀回。
后宣入问曰:“我正虑驸马被宋人所袭,何以后来?”木易奏曰:“臣屯西南营,困住十大朝官。比闻北兵战败,待出兵救之,谷中宋军杀出,那时娘娘车驾已离正营,臣力战宋兵,致在后也。”后曰:“宋兵声势何如?”木易奏曰:“近闻得要来围困幽州,娘娘须提备之。”忽哨马入报:“宋兵云屯雾集,将幽州城围绕三匝,水泄不通,乞娘娘作急定夺。”萧后失色。木易曰:“娘娘勿虑,凭臣等一派军将,定将宋兵杀退。”后曰:“卿等用心迎战,不宜造次。”木易领命而退。
话分两头。却说河东庄令公有一女,号称重阳女,盖因九月初九日诞生,故取是名。幼有勇力,武艺精通。曾许嫁与杨六使,奈缘兵戈阻道,耽搁亲事。及闻十大朝官校园,就举兵来救,且寻;日约。当下兵行之际,哨报:杨六使杀退了番兵,攻围幽州未下。重阳女听罢大喜曰:“得此好机会,见夫君必矣。”即率所部诣宋营,令人报知六使。六使猛省曰:“此事吾亦记得,值国事倥偬,音问不通,今既部兵来应,还当迎接。”遂令岳胜出军前迎候。
重阳女轻身入帐中相见,六使不胜之喜。二人各诉往事,极尽缱绻。六使曰:“戎事未宁,待回见令婆,而后讲礼。”重阳女曰:“我初进,来立功绩,欲乘此机,暗投于萧后,内应外合,以成其事。郡马肯许否?”六使曰:“贤妻若能用心,成败在此一举也,有何不可?”重阳女欣然领所部一万,冲开南阵,岳胜、孟良等虚作退遁之状。重阳女直至城下,高叫开城。
守城军报人城中:“有一女将,杀开南阵,特来救应。”萧后闻报,即与文武登敌楼观望,见旗上大书“河东重阳女”,正在城下追杀宋兵。后辄令耶律学古开门接应。重阳女径入城中,参见萧后曰:“臣乃太原庄令公之女。刘主深恨宋君见伐,遣小将相助,共取天下。”后大喜曰:“汝主刘钧若肯同心破宋,誓与平分中原。”遂令设宴于殴庭,款待来将。酒至半酣,重阳女起奏曰:“宋兵围城紧急,臣率所部擒之,以为初见微功。”后允奏。重阳女谢宴退出。杨四郎自思:“重阳女曾许嫁吾弟为亲,岂有来助番邦之理?内中必有缘故。”乃奏萧后曰:“臣部精兵,前助重阳女伐宋。”后曰:“得驸马同行尤好。”
木易领命;出军中与重阳女商议进兵。重阳女曰:“宋兵虽众,破之亦易。驸马出北门先战,我引兵继之。”木易驸马笑曰:“依你所行,则幽州一战可破矣。”重阳女愕然曰:“驸马何出此言?”木易曰:“休得相瞒,事同一家。”因将其本末逐一道知。重阳女喜曰:“本为郡马成此谋也,得君之济,何患不克?”亦将其来意说知。四郎曰:“事宜机密。萧后驾下精勇者多
,须除去牙爪,然后方可进兵。”重阳女曰:“君有何计去之?”四郎曰:“明日出兵,令上万户、下万户、乐义、乐信等见初阵,汝率所部,先斩此四人,遂引宋兵乘势杀入,唾手可取此城。”重阳女大然其言,先自准备出兵。木易下令上万户、乐义领兵先战。
上万户得令,次日平明,一声炮响,部兵扬旗而出。恰遇宋将岳胜喝曰:“守死之寇,尚不早降何待?”上万户骂曰:“汝等深入吾地,死在旦夕,尚来夸大言乎?”即舞刀跃马,直取岳胜。岳胜举刀迎之。二骑相交,战不两合,下万户、乐义、乐信从旁攻人。岳胜抵敌不过,拍马退走。番兵乘势而出。重阳女部骑后进,大喝:“辽众缓走!”手起一刀,斩乐信于马下。乐义大惊,措手不及,岳胜回马,挥为两段。孟良、焦赞率兵掩来,喊声大振,上
..万户被孟良所杀,下万户为乱骑踏死。重阳女当先杀入,宋军随后继进,幽州城中,四下鼎沸。内官报入宫中,萧后听得,自思:“吾为一国君后,若被擒获,羞辱无地;不如自尽,以免玷污。”径走入后殿,解下戏龙绦,自缢而死;正是:
可怜番国萧君后,今日宫中自缢亡。
是时,杨延朗进入禁宫, 6070." >恰遇琼娥公主走出曰:“驸马快走!娘娘已自吊死,四下皆敌兵矣。”延朗曰:“公主勿慌。我乃杨令公第四子,诈名木易。蒙汝厚恩,决无相伤。”公主听罢,即跪告曰:“藏书网妾之性命,惟君处置。”延朗曰:“公主若肯随我回中原,即便同行;不然,难以强请。”公主曰:“国破家亡,驸马肯念伉俪之情,带妾同去,岂有不从?”延朗大喜,即令收拾金珠罗翠,装作几车,当先杀出。正遇耶律学古走入殿庭,木易厉声曰:“逆贼休走!”学古不曾提防,被延朗一刀斩之。耶律休哥听知宋兵入城,削净须发,从后门越城逃走去了。
只说杨六使亲提上卒入城,扫净番兵,杀得尸横道途,血满城壕。日将脯,乃下令曰:“禁止屠戮。”八王等都进入城中,先问萧后下落。人报自缢死于后殿。人王令解下,停在一边。宗保调集各军,驻营城东。
次日,八王、六使登殿庭,点视宫室。众将解过番国太子二人,捉得番官张华以下臣僚共四十九员,番将三十六员。六使俱令将槛车囚起,以候解京。当下诸将皆集。杨延朗进见八王曰:“小可寓居番庭十八年,今日得见殿下,甚觉赧颜矣。”八工抚慰之曰:“今日定幽州之功,皆出于将军;归见圣上,当有重封,何谓赧颜哉?”延朗称谢。六使曰:“幽州既已平定,还当张挂榜文,谕知各地方,务必悉安,然后班师。”八王然其议,着寇准草榜,传布四方。自是,大辽郡邑闻幽州已破,望风归附。
第四十三回 平大辽南将班师 颁官诰大封功臣
却说越数日,八王于宫中大开筵席,犒劳诸将bbr>?,众人尽欢而饮。延朗进曰:“小可有一事禀知,未审殿下允否?”八王曰:“将军有何见议?但说无妨。”延朗曰:“自居北境,蒙萧后盛意看承。今既死矣,乞将尸骸埋葬,庶报一时知遇之德,使番人不以延朗为负义耳。”八王曰:“此将军盛德之事,当从所请。”是日席罢。次日,八王一面申报朝廷,一面下令将萧后尸首以王礼埋葬。有司奉行不题。后人看到此处,有诗赞曰:
盛德于人将德报,杨门豪杰几人同?
片言深仰番庭慕,为筑封茔一念忠。
六使进见,定议班师。八王允言,发遣诸将,分前后队回军。呼延赞等准备起行。寇准与众议留兵镇守幽州。八王曰;“留兵有二不便:一者,南北杂处,统属不一,则有掣肘之患;二者,离中原既远,作逆一时不知。莫若回京,徐定防御之策。”寇准然其言,即日大军离幽州,望汴京而回。但见:马上红尘随处起,途中箪食喜相迎。
一路无词,不觉早到皇城。八王先遣人报知捷音。真宗遣文武出郭迎接,正遇八王等军马来到,文臣孙御史当先接见,并辔入城。六使人马屯扎郭外。次早,八王领众臣朝见,进上平定北番表章。真宗览罢,龙颜大悦,抚
?.慰众臣,甚加赞叹。寇准奏曰:“诚赖陛下洪福,及杨六使父子兄弟一心为国,今已平定大辽。此乃不世之功,乞加封黄以奖其劳,则国家幸甚。”帝曰:“朕深知其功,当得封赠,候颁敕拟议。”八王等拜命而退。
是日,杨六使与延朗回无佞府见令婆,拜毕,延朗不胜哀感,乃曰:“思不肖一阵之挫,困辱北境,竟至一十八年。不想吾母皓发盈头,桑榆景迫。今日幸得相逢,悲喜交集。”令婆曰:“歧路无情,人生有此飘零。今既相见,足慰子母之望。可着公主相见。”延朗唤过琼娥公主,八拜令婆。令婆不胜欢喜。延朗曰:“此虽一时佳会,十分得赖提携。”令婆曰:“姻缘不偶,观此女子,真是吾儿之配也。”因令具席,以为庆贺之设。是日,府中众人依次坐定,欢饮而散。杨五郎仍领众人,自回五台山去了。
却说王枢密见北番已败,恐祸将及,乃假装云游道人,漏夜走出汴京。直待近臣奏入,真宗乃知,大怒曰:“此贼屡起反意,朕以故人相待,不忍深罪;今又背朕而去。”亟聚群臣商议。八王奏曰:“王钦罪恶滔天,不容于诛。想其出城未远,陛下可令轻骑追捕。”帝允奏,即敕杨宗保率捕兵追之。
宗保得令,率兵径出北门,问守军:“曾有王枢密过去否?”守军曰:“适见一道士,慌忙出去,莫非是也?”宗保得其实,特骑赶来。时枢密走到黄河渡,见艄公连叫曰:“汝若
..
急渡吾登岸,多将金宝相谢。”艄公听得,遂撑船近前,王钦跳下船,艄公举棹而行。才近东岸,忽然狂风逆作,将船仍吹下来。一连如此三次,不能及岸。艄公曰:“风势紧急,难以过去,须待风息而行。”王钦愈慌,只得匿在篷下躲避。
一伏时,南路征尘荡起,数十骑赶来。杨宗保马上厉声问艄公曰:“曾见有一道士过去否?”艄公未应,王钦低声曰:“应他已去多时,我便倾翼谢汝。”艄公曰:“且道汝是谁人?明白告我,当得方便。”王钦不隐,将其本末道知。艄公听罢怒曰:“此处被汝在朝,年年使吏胥打搅,正要报恨,没寻讨处,今日倒落手中来也。”即将船撑近前,报知宗保。宗保差骑军上船捉之。王钦急忙不能逃脱,竟被骑军绑缚到岸。宗保解之而回。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正值真宗设朝,文武皆集。近臣奏知:“已捉得王钦回朝。”帝令军校拿进殿前,面斥之曰:“逆贼屡在朕前献谗,寡人优容过多。今若放汝走往他国,又将生患矣。”王钦低头无语,只乞早就刑戮。帝曰:“怕汝奸贼不死耶?”因问八工:“当何以处之?”八王曰:“陛下可设大宴,会集外国使臣,皆得预席。将此贼碎剐凌迟,以助筵前一观,庶使后人知惧。”帝允奏,遂下命,着司官排列筵宴齐备,征召外国诸臣,两边依次坐饮。行刑军校将王钦绑缚于桩上,慢慢割下其肉。席中观者,无不凛然。后人有诗断曰:
作恶年深祸亦深,试看今日戮王钦。
苍天报应无私眼,不便登行竞被擒。
王钦受苦难禁,不消数十刀,气已绝矣。帝令抛其尸骸于野,以彰奸臣。因谓八王曰:“王钦往者所言,本有欺罔之意,而朕不觉何也?”八王曰:“大诈似忠,以致陛下不觉。今日王钦受刑,朝野皆为之欢庆矣。”帝然之。
忽报大将呼延赞夜中风症而卒。帝闻报,不胜哀悼,乃曰:“赞自入本朝,勤劳王事,未尝一日自安,真为社稷臣也。”因令敕葬,谥赠忠国公。后人有诗赞曰:
愤仇已雪出河东,为国勤劳建大功。
不意将星中夜落,令人千古恨难穷。
天禧元年二月,真宗以平定北番将士,未及旌封,特与八工商议。八王奏曰:“赏功怀远,帝王盛德之事。今囚方宁息,天下一统,使得谋臣勇将镇守,诚为社稷长计矣。”帝曰:“往者献俘阙下,朕犹未发遣,萧后太子、臣僚,当何以处之?”八王曰:“前幽州班师之际,寇学士等会议,欲留兵以镇守,臣以为不便,未敢擅行。今辽人已服,陛下正当兴灭国,继绝世,放他还大辽,仍自镇守,递年只取其进贡,则边境自安,唐虞之治不过如是。”真宗大悦曰:“非卿所论,朕不能及此。”遂下敕,赦萧后二太子并所捉臣僚,俱令还国。敕旨既下,番臣大悦,诣阙稽首谢恩。真宗又赐北番太子金织蟒衣各一袭,赏赉甚厚。太子拜受命,即日率臣僚径回幽州。不题。
翌日,真宗亲拟封旨,宣
.99lib.六使进殿面谕之曰:“卿父子,破南天阵,已建大功,朕未及升擢:今又有平定北番之绩,当旌封典,以报汝劳。”六使顿首曰:“破阵平北之功,上赖陛下之福,下则军上齐心,臣区区微劳,何敢受赐?”帝曰:“卿不必过谦,朕自有定议。”六使拜命而出。
是日,封旨敕下:
授杨六使为代州节度使,兼南北都招讨;
杨宗保为阶州节反使,兼京城内外都巡抚;
杨延朗以取幽州功,授泰州镇抚节度副使;
岳胜授蓟州团练使;
孟良授瀛州团练使;
焦赞授莫州团练使;
陈林正授檀州都监;
柴敢正授顺州都监;
刘超正授新州都监;
管伯正授妫州都监;
关钧正授雷州都监;
王琪正授武州都监;
孟得正授云州都监;
林铁枪正授应州都监;
宋铁棒正授寰州都监;
丘珍正授朔州都监;
丘谦正授雄州都监;
陈雄正授蔚州都监;
谢勇正授凤州都监;
姚铁旗正授寿州都监;
董铁鼓正授潞州都监;
郎千正授瓜州都监;
郎万正授舒州都监;
八娘授金花上将军;
九妹授银花上将军;
渊平妻周氏封忠靖夫人;
延嗣妻杜氏封节烈夫人;
穆桂英以下十四员女将,俱授诰命副将军;
其余有功将士,俱各封赏有差。
第四十四回 六郎议取令公骸 孟良焦赞双丧命
却说杨六使受封后,次日诣殿前谢恩,奏曰:“臣部下皆蒙恩命,俱各赴任就职。惟臣老母在堂,乞陛下优容限期,不胜感激。”帝曰:“卿既以令婆之故,朕亦不十分催促,须候再议,而后赴任。”
六使拜受命,退归府中。岳胜、孟良、焦赞、柴敢等都在府中俟候。六使召岳胜等谓曰:“今圣上论功升赏,授汝众人官职。幸值清平,各宜赴镇,以享爵禄,上耀祖宗,以酬所志。不宜造次,而误限期。”岳胜曰:“我等赖本官威风,建立微功;今日远舍而去,
?99lib?于心何忍?”六使曰:“此君命恩典好事,何必言离别之情?可谕本部军马:愿从临任者,则带之同行;不愿去者,多以金帛赏之,命其回家生业。但赴任之后,各宜摅忠为国,施展其才,不在为盛世之丈夫,当急行,勿迟疑。”岳胜等听罢,都来拜别,径赴任所。中有愿从军士,即日同去;不从者,回乡一半。当下只有孟良、焦赞、陈林、柴敢、郎千、郎万六人,候待六使离京,然后起程。孟良曰:“今众人已各赴任,尚有三关寨守军未知消息,本官须令人报之。”六使然其言,即着陈林、柴敢、郎千、郎万六人,候待六使离京,然后起程。孟良曰:“今众人已各赴任,尚有三关寨守军未知消息,本官须令人报之。”六使然其言,即着陈林、柴敢、郎千、郎万往三关寨,调回守军,并将积聚载归府中。陈林等领命而行。不在话下。
时维九月,云汉湛清。是夜,六使散步于庭下,闲行仰望,星河满天,追忆部下,口占长词一阕云:惨结秋阴西风送,丝丝露湿凝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欲往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连南北。但修眉一抹有无中,遥山色。天涯路,江上客;情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隔。欲持忘忧除是酒,奈酒行欲尽愁无极。便挽江水入樽罍,浇胸臆。
六使吟罢,人西窗下。正待解衣就寝,忽扃外一阵风过,恍惚见一人立于窗下,六使即起视之,乃其父杨业也,六使大惊,拜曰:“大人仙久,何以至此?”业曰:“汝起莫拜,我将有事说知。今玉帝怜我忠义,故封为威望之神,已无憾矣。只我骸骨无依,当速令人取而葬埋,勿使旅魂飘泊。”六使曰:“十数年前,已遣孟良入幽州取回骸骨安葬了,爹爹又何言此?”业曰:“汝岂知萧后诡谲之事?延朗自知,汝今便可详细问之。”言罢,化一阵凄风而去。六使痴呆半晌,似梦非梦,将近三更左侧。
直待天明,入见令婆,道知其事。令婆曰:“此乃汝父英灵,特来相告。”六使曰:“可问四哥,便知端的。”令婆唤过延朗问曰:“夜来六郎见父,言其骸骨仍在北番。果有是事否?”延朗惊曰:bbr>“母亲不言,儿正要商议此事。自被北兵捉去后数日,番骑赍得吾父首级来到。萧后与众臣商议,正怕南人盗取,以假者藏于红羊洞,真青留于望乡台。往年孟良所得,乃是假骸骨。除是台上的,是父真首级矣,今日六弟闻是消息,岂非吾父显灵显迹那?”令婆曰:“今既北番归降,须令人取之而回,有何难哉?”六使曰:“若令人取,又是假的矣,盖吾父北番所惧,彼将其为威望之神,岂肯付之与归?不如仍令孟良盗取,则可得也。”延朗曰:“汝见甚明。”
六使即召孟良进府中,谓之曰:“有一件紧关事,着汝去干,须要用心。”孟良曰:“本官差遣,就便赴汤蹈火,岂敢辞哉?”六使曰:“吾知汝去,足能成谋。今有令公真骸骨,藏于幽州望乡台,密往取回,乃汝之大功矣。”盂良应声曰:“离乱之时,尚能为是,何况一统天下,取之何难?”六使曰:“汝言虽是,奈番人防守严密,还当仔细。”孟良曰:“番人消不得一斧,本官勿虑。”言罢慨然而去。
适焦赞听得府中众人唧唧哝哝,似有商议之状,乃问左右曰:“本官将有何事?”左右答曰:“侵早分付孟良前往幽州望乡台,取回令公真骸,欲议举葬也。”焦赞听罢,径出府外,自恩曰:“孟良屡次为本官办事;我在帐下多年,未有些须之劳。莫若随后赶去,先自取回,岂不是我之功?”遂装点齐备,径望幽州赶去。此时杨府无一人知觉。
先说孟良星夜来到幽州城,将近黄昏左侧,装作番人进于台下,适遇着五六守军问曰:“汝是何人?敢来此走动?其非细作乎?”良曰:“日
99lib?t>前宋朝天子放北番君臣归境,着我近边戍卒护送。今事宁息,到此消遣一回,何谓细作?”守军信之,遂不提防。
日色靠晚,孟良悄悄登台上,果见一香匣,贮着骸骨在焉。良自思曰:“往年所盗者,果与此不同,今日所得,必是真的矣。”乃解开包袱,并木匣裹之,背下台来。不想焦赞随后即到,登台中层,手摸着孟良足跟,厉声曰:“谁在台上勾当?”孟良慌张之际,莫辨声音,只道番人缉捕到来,左手抽出利斧,望空劈落,正中焦赞头顶,一命须臾。
比及孟良走下台来,并无动静。孟良自付道:“守军缉捕者,岂止一人来乎?此事可疑。”径踏近前,于星光下视之,大惊曰:“此莫非焦赞乎?”拨转细视,正是不差。盂良仰天哭曰:“特为本官成谋,谁知伤却自家?纵盗得骸骨,亦难赎此罪矣。”道罢,孟良径出城来,已是二更,恰遇巡警军摇铃到来,孟良捉住曰:“汝是那一处巡军?”巡警军应曰:“我不是番人,乃屯戍老卒,弗能归乡,流落北地,充此巡更之职。”孟良曰:“是吾本官之福也。”乃道:“我有一包袱,央汝带往汴城无佞府,见杨六使,必有重谢。”巡军曰:“杨将军我素相识,当为带去。”因问:“公乃何人?”孟良曰:“休问姓名,到府中便有分晓。”即解下包袱,支付巡军,再三致嘱勿误。
复来原处,背焦赞出城坳,拔所佩刀,连叫数声:“焦赞!焦赞!是吾误汝,当于地下相从也。”遂自刎而亡。可惜三关壮士,双亡北地。后人赞孟良曰:英雄塞下立功时,百战番兵遁莫支。
今日北地归主命,行人到此泪沾衣。
又赞焦赞曰:
匹马南关勇自然,新坚突阵敢当先。
太平未许英雄见,致使身骸卒北边。
当下巡军接过包袱,半惊半疑,只得藏起。次早,偷出城南,径望汴京去了。
第四十五回 禁宫中八王祈斗 无佞府郡马寿终
却说六使自遣孟良行后,心下怏怏,坐卧不安。忽夜睡至三更,梦见孟良、焦赞满身鲜血而来,二人拜曰:“重蒙本官恩德,未能酬答,今日特来相辞。”六使惊曰:“汝等何以出此言?”遂伸手扯住孟良。蓦然醒觉,却是梦中。六使忧疑不定。
捱至天明,忽府中人报:“日前焦赞赶孟良同往幽州去了。”六使听罢,顿足惊曰:“焦赞休矣!”左右问其故。六使曰:“孟良临行曾言,若遇番人缉捕,当手刃之。彼不知焦赞后去,必误作番人杀之矣。”众尚未信。适巡军走入府中,见六使拜曰:“小人幽州巡更之卒,前夜偶遇一壮土,付我包袱,再三叮嘱送至将军府来。不敢失误,今特献上。”六使令解视之,乃木匣所贮令公骸骨。六使又问:“当时曾间其姓名否?”巡军曰:“问之不言,仓卒而去。”六使99lib?
令左右取过白金十两,赏巡军去讫。乃遣轻骑,星夜往幽州缉访。
不数日回报:“孟良、焦赞二尸,俱暴露于幽州城助,今以沙土壅之而回。”六使仰天叹曰:“值戎马扰乱之日,若非二人效力克敌,焉致太平?正好安享,辄自丧亡,伤哉!伤哉!”次日,入奏真宗曰:“臣部下孟良、焦赞,为事失误,已死幽州,乞陛下追还官诰。”帝闻奏,甚加伤悼,乃允六使所奏。仍下命,以孟良、焦赞有救驾之功,敕有司为筑封墓,谥赠二人俱为忠诚侯之职。六使谢恩,退回府中。自因二人丧后,怅怅不悦,杜门敛迹,亦无心赴任矣。
却说八王于幽州回军,路感气疾,卧养府中。真宗不时令寇准等问安。八王谓准曰:“与先生辈相处数年,不意子此分别。”准曰:“殿下偶尔小恙,何足为虑?值今四海清宁,正须燮理朝纲,共睹太平之盛,如何出兹语乎?”八王曰:“大数难逃,宁奈彼何哉?”准等既退,入奏帝,请效祈禳北斗之事,以保八王。帝允奏,着令寇准、柴玉主行是事。准领命,去清华真人,建坛于禁宫,依法祈祷二日。真人报寇准曰:“坛上天灯长明不灭,八殿下可保无虞。”寇准暗喜。果然蘸坛完满,八王病体复瘥。满朝文武上笺称贺。
适八王人朝谢恩,真宗亲接上殿,面谕之曰:“得卿平复,社稷之幸矣。”八王奏曰:“赖陛下福荫,当效犬马之报。”真宗大悦,命设庆筵,礼待文武。是日,君臣尽欢而饮。日将晡,众臣宴罢,拥送八王出朝,来到东闭下。前导军校报人:“有一白额猛虎,从城东冲人,百姓惊骇,今直进东闷下。”八王听罢,出车望之,果见人丛列开,其虎咆哮而进。即令取过雕..弓,八工拈弦搭箭,一矢射中虎项。其虎带箭跑走。众军急赶至金水河边,不见踪迹,回报八王。八王惊疑半晌。回至府中,旧疾复发,再弗能起矣。
却说杨六使忽感重疾,报知令婆。令婆与延朗、宗保、太郡等都来问候。六使对令婆曰:“儿此疾实难自保。”令婆曰:“待令医人调理,或可痊安。”六使曰:“昨日当昼而寐,偶游东阙下,适逢八殿下与群臣退朝。殿下发狠,弯弓放矢,正中儿之项下,便觉骨肢损痛,想是命数合尽。母亲善保身体,勿因不肖过伤。”又唤过宗保谓曰:“汝伯延德,善明天文,曾对我言:‘国家杀气未除。’汝宜忠勤王事,不可失为杨门之子孙。”宗保拜受命。六使嘱咐已毕,顾谓延朗曰:“四哥好好看承母亲,令兄弟中惟兄福而有寿。谨记勿忘。”言罢而卒,寿四十八。静轩有诗赞曰:
慷慨归朝志愿酬,将军正尔得封侯。
于今坟上无情土,野草离离几度秋。
令婆等哀号深切;汴城军民闻者,无不下泪;文武众官,亦各悲悼。真宗叹曰:“皇天不欲朕致太平,而使栋梁先折也。”道未罢,群臣奏知:八殿下听得郡马已卒,愤而加病,夜五更,终于正寝。”真宗倍加哀念,为之辍朝二日。
寇准、柴玉等会议,奏请八殿下与杨郡马封溢。柴玉曰:“八殿下与杨郡马,皆辅国良粥,今既弃世,当表其溢。明日须同众臣奏之。”寇准等商议已定,次早约众人人奏真宗。真宗曰:“99lib.此寡人之本心也,允卿所奏。”遂追封八王为魏王,谥曰懿;杨延昭为成国公。并命有司,俱用王礼葬祭。寇准等既退,有司承命而行。只见功臣将士相继而死,不知清平世界可得长久?
第四十六回 达达国议举伐宋 杨宗保兵征西夏
却说西夏达达国王李穆,缉探大朝已破幽州,与群臣议曰:“宋君混一土字,北番又归中原,今欲乘本国人马精强,以图伐取,卿等以为何如?”左丞柯自仙出班奏曰:“谚云:‘事有可为而为之,则成功易;事有不可为而强为之,悔莫及矣。’今宋朝一统之盛,谋臣猛将,连藩接境。往者北番自晋、汉以来,每见尊惧;宋君御极,遂致干戈日寻,疲于奔命,竞被宋朝所灭。今西番控弦之众,不足以当大朝一郡,倘若兵甲一动,致怒宋君,长驱而来,岂不是惹火烧身,自取其祸哉?主上自宜详审焉。”
道未罢,一将应声而出曰:“不因此时进兵而取中原,尚何侍耶?”众视之,乃羌氏人氏,姓殷名奇,使二柄大杆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更会呼风唤雨,国人惧之,号为“殷太岁”。部下一将,名束天神,亦有妖法,能化四十九个变身,西番号为“黑煞魔君”。是日殷奇力奏:“正好乘虚伐宋。”穆王曰:“卿要举兵,有何良策?”奇曰:“臣近闻中原将士调残,杨六使等已皆丧亡;沿边守将,武备不修,一闻烽警,人各望风而走。凭臣平日所学,声势及处,先教郡邑瓦解;兵抵皇城,管取一战成功。取宋天下,有何难哉?”穆王大悦,遂封殷奇为征南都总管,牙将束天神为正先锋,汪文、汪虎为副先锋,江蛟为军阵使,共统十万番兵征进。殷奇领命而出,将羌兵操练精熟,克日离西番,望雄州进发。但见:旌旗蔽野,杀气凌空。有诗为证:
凄凄杀气遮红日,金鼓声呜势若雷。
徒恃英雄生怨隙,径教匹马不西回。
殷奇兵行数日,将近雄州,离城正南十里安营。镇守雄州者,乃都监丘谦。闻知西番兵至,与牙将邓文议曰:“此是西番听得吾之本官已丧,朝中无甚良将,故乘虚入境,来寇中原。今雄州军马单弱,恐难迎敌,似此奈何?”邓文曰:“都监勿虑,城中有兵四千,留一半守城,吾同骑尉赵茂率兵二千,出城迎敌。”丘谦曰:“贼乓势重,公等不宜轻觑。”邓文曰:“无妨。”即与赵茂披挂完全,率兵扬旗,开城而出。
西番殷帅见宋兵
出战,排开阵势,马上高叫:“宋将作急投降,必有重用;假若执迷,吾今十万羌兵,即将雄州踏为平地。”邓文一马当先,指而骂曰:“无端番逆,不知天命。大辽如此之雄,尚遭吾灭;汝西番旦夕不保,还敢妄想中原那?”殷帅大怒,问:“谁先出马,捉此匹夫?”只见左哨下一将,应声而出,乃束天神,手执铁斧,纵骑直取邓文。邓文举枪迎战。四下呐喊。二人斗上三十余合,邓文枪法渐乱。赵茂拍马舞刀相助。天神力战二将,全无惧色。殷奇于马上挽起目弓,一矢射中赵茂而毙。邓文见茂中伤,抛战逃走入城。殷奇挥羌众奋击,宋兵折去一半,遂乘势围了雄州。邓文下令紧闭城门,入见丘谦,道知西番兵锐,军尉赵茂中矢身亡。丘谦骇曰:“彼众我寡,势所不敌,今其困城紧急,可修表,令人入京求救。”邓文曰:“事不宜迟!”即时修表,遣骑军夜深出城,星火来到汴京,投文于枢密院。
近臣奏知真宗,真宗大惊曰:“西番乘虚入寇,实乃大患。”急聚文武商议。柴玉进曰:“臣举一人,可御番兵。”帝问:“是谁?”玉曰:“三代将门豪杰、金刀杨令公之孙、官授京城内外都巡抚杨宗保也。若用彼部兵前往,破之必矣。”帝大悦曰:“卿之所举,实称其职。”即下命,封宗保为征西招讨使,呼延显、呼延达为副使,大将周福、刘闵为先锋,发兵五万,前退番兵。
宗保领旨出朝,诣无佞府辞令婆出师。令婆曰:“曾忆汝父遗言:国尚有兵革,须尽忠所事。”宗保曰:“军情紧急,特辞令婆即行。”令婆分付:“审机调遣,莫坠先人威风。”宗保领诺,出教场中,催集军马齐备,克日离休城,望雄州进发。
时值十二月天气,朔风寒冻,但见:
鸿雁北来声惨切,征人西下怯穷途。
宋朝人马浩浩荡荡,直抵焦河口,望雄州只争十五里之远,宗保下寨于崖口,遣人报知城中。
却说番帅殷奇闻知消息,分付部下大将:“宋之援>99lib?兵,旗上大书‘杨宗保’。久闻此人是六使长子,文武双全。当时破南天阵,皆其调遣。今部兵来到,汝等不可轻敌,各宜用心。若能胜之,中原不难取矣。”副先锋汪文、汪虎进曰:“不消元帅出阵,小可二人,管教杀退宋兵。”殷奇即付与精兵二万。
次日,汪文于平川旷野,列阵索战
?,遥望见宋军鸟飞云集而来。杨宗保马上厉声问曰:“封境有定,何故来犯吾地,杀害生灵?”汪虎答曰:“雄州近西番之地,为汝侵夺,不得不取。”宗保大怒,顾谓左右曰:“谁先出马?”呼延显应声请战,挺枪跃马,直取汪虎。汪虎舞刀交还。二人鏖战三十回合,汪文举枪来助,呼延达绰斧从旁攻人。汪虎力怯,跑马便走。呼延显激怒追之。杨宗保率后军继进,汪文抛战退逅,宋军竟进,番兵披靡,丘谦在城上望见西番战败,开东门接应,大胜羌兵一阵。宗保亦不追赶,收兵入城。
文、虎率败众回见殷奇,道知宋兵势锐难敌。殷奇怒曰:“些须宋人,犹不能胜,尚望取其中原乎?”即欲引兵亲故。束天神曰:“元帅稳坐,看小将立退敌兵。”奇曰:“汝先见阵,吾亦随后接应。”天神领诺。
次日平明,于城下扬威耀武搦战。忽东门一声炮响,呼延显、周福厉声骂曰:“背逆丑贼,不即返兵,剿汝等无遗类矣。”天神大怒,纵马举方天戟,直取周福,周福舞刀迎敌。两骑相交,战不数合,天神佯输,引宋兵入阵,口念邪偈,忽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半空中黑煞魔君无数。周福大惊,回马急走。背后天神复马杀来,一戟刺于马下。宋兵大败,死者甚众。呼延显慌忙走入城中,抽起吊桥。天神直杀至壕边而回。
呼延显入军中,报知宗保周福战死之由。宗保惊曰:“西方竟有如此怪异?谁敢再出兵见阵?”道未罢,刘闵进曰:“小将再见阵一番。”宗保允行,即付与精兵一万。
第四十七回 束天神大战宋将 百花女锤打张达
却说次日平明,刘闵率兵,扬旗鼓噪而出。对阵束天神大叫曰:“杀败之将,今日又来寻死耶?”刘闵怒曰:“妖人急退,犹可延生;若执迷下悟,教汝片甲不回。”即舞刀纵马,直冲西阵,束天神举方天戟迎战,二骑才交,天神拨马而走,刘闵乘势追击。
未及一望之地,天神作动妖法,日月无光,狂风拔木,空中魔君无数杀来。刘闵大惊,措手不及,被天神回马一戟,刺死阵中。宋兵溃乱,自相践踏,死者不可胜计。天神又胜一阵,率众紫困城池。
宗保又见刘闵战死,愤怒已甚,即下令整兵,务与敌人决战。 81f3." >至次日,亲引呼延显、呼延达,开城出战。对垒束关神排开阵势,上手汪文,下手汪虎。宗保坐于白骥马上,早望见番帅生得面如青靛,眼若铜铃,须发似朱染就,甚是可惧。宗保骂曰:“逆贼作急回兵,饶汝一死;不然,屠汝辈如齑粉矣。”束天神顾问左右:“此人是谁?”汪虎曰:“宋之主帅杨宗保也。”天神曰:“那个先战,以挫宋人之威?”汪文应声而出,举枪跃马,直奔宋阵。
宗保激怒,舞枪迎敌。两下金鼓齐呜,喊声大振。战上数合,宗保奋勇一枪,刺汪文落马。汪虎见兄被害,大怒曰:“骨肉之仇,如何不报?”举刀跃马,奔出阵来。宗保曰:“一发结果此贼。”遂挺枪迎敌。交马数合,宗保佯输而走,汪虎赶来。将近阵侧,宗保挽弓一矢射去,汪虎应弦而倒。呼延显见主帅连胜,部众一拥冲来。两军混战,杀得天昏日惨,地震山摇。有诗为证:
烈烈在旗灿若霞,冬冬金鼓急忙挝。
阵前杀气边天暗,成败斯须属一家。
正斗之间,束天神口念邪咒,顷刻乾坤黑暗,走石飞沙,半空中黑煞魔君,各执利刃杀来。宗保惊异,先自退遁。番众乘势掩击,宋兵大败。呼延显力战,与宗保走入城中,束天神部众拥到,呼延达进退不迭,竟被番人所捉,解进西营,来见元帅殷奇。
殷奇分付,将槛车囚起。下令部落,分门攻击。束天神进曰:“宋人虽挫一阵,吾众折去大将汪文、汪虎;只一座雄州尚不能下,倘至中原,如何克敌?如今之计,可令人回本国,再着添兵相助,鼓勇南下,庶可成功矣。”殷奇曰:“汝言正合我意。”即遣骑部回奏李穆王,求添兵马助阵。王问曰:“近日西南兵势若何?”骑部曰:“西番部众虽多,斗死者亦不少。此时宋兵坚守雄州,师久乏粮,国主若再添兵攻击,破之必矣。”
穆王与群臣商议,右丞胡夭张奏曰:“臣有一计,使宋兵首尾不能相顾,自然退去。”穆王同:“卿有何计?”天张曰:“可遣一人,直入森罗国借兵相助,许以和亲,彼必悦从。又遣使往黑水国,说以得中原之后,割重镇相谢,若得二国兵出祁州,以袭其后,却令三太子起重兵,以攻其前,无有不克矣。”穆王从其计,即时遣使入森罗国,进上金珠,道知和亲借兵,以取中原之事。
国王孟天能与太子孟辛议曰:“西番求援出兵,还当如何?”辛曰:“西番原乃唇齿之邦,既许以和亲,理合依允。”王曰:“往年因借北番军马,只留得一分回来;只恐宋兵难敌,反惹其祸耳。”辛曰:“今宋朝非往时可比,谋臣勇将,已皆凋落,此回发兵相助西番,必可得志。”国王从之,即令孟辛为帅,提兵四万前行。时王长女百花公主,勇力过人,武艺精通,奏工要同出兵。王允行。孟辛即日率兵离本国,望祁州征进不题。
是时,黑水国亦从其约,差大将白圣将,率部兵三万,从祁州来会。却说使臣回奏穆王:“二国各许相助,军马已望祁州进发。”穆王闻奏大喜曰:“此行定可成功。”便问天张:“谁可再部兵前往?”天张>曰:“三太子文武双全,可押兵相济。”穆王允奏,遂令三太子统羌落四万起行。太子领命,率众离西番,迤俪望雄州而进。但见:红旗开处番兵盛,画角鸣时部落齐。
是时、殷元帅每遣逻骑随路哨探,回报:“三太子兵马已到,于正西安下大寨,请元帅前往计议。”殷奇闻报,即诣西营。拜见毕,三太子问其交兵如何。奇曰:“两下征战,互有胜负。正待太子兵到,再议擒斩宋人之策。”太子曰:“森罗、黑水二国,已各出兵,从祁山来会。候其来齐,便可决战,务必胜敌。”道未罢,人报二国兵马已到西关下寨。太子即遣人赍羊酒,前诣军中赏劳,并令其先出兵以袭雄城。差人送礼物来见二国主帅,道知三太子之命。孟辛受下礼物,分付来人:“拜上太子,明日请看我等出兵,先破宋军,而后取城。”差人领诺回复不题。
哨马报人城中,宗保听得森罗、黑水二国动兵,问帐下:“谁敢当此军马?”呼延显进曰:“小将愿往。”宗保曰:“敌人势大,须着张达助之。”张达领命。宗保即拨兵二万与之。呼延显退出,与张达议曰:“森罗之众利锐,当何以战之?”张达曰:“未知蛮兵虚实,来日见阵,当作三路而进。”显然其议。
次早,呼延显以叶武在左,张达在中,自居其中,三路兵一齐出城。但见皂罗旗下,蛮兵漫山塞野而来。主帅孟辛手执铁锤,腰带双刀,高坐于马上,呼延显扬声谓曰:“西番背逆之寇,旦夕不保,汝何故出兵应之?”孟辛怒曰:“宋人杀吾弟金龙太子,今日特来报仇也。”叶武大怒bbr>,绰刀纵马,直捣西阵。盂辛舞锤迎敌。两下呐喊。二人战上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忽右营一声鼓响,白圣将率所部从中攻入,将宋兵冲断,分作两截。叶武力战孟辛不下,百花公主举双刀夹击,叶武部众披靡。右边张达奋勇抡枪救护,却被百花公主放起流星锈,打中张达胸肛,一命须臾。番兵竞进,万弩齐发。宋军大败,死者不计其数。呼延显身松体便,回马急走。孟辛等乘势追击,直至城壕而止。有诗为证:
番将狰狞马更雄,勤王效力战酣中。
垓前已丧斯须命,冤耻于今翳草蓬。
哨马报入殷元帅军中,道知森罗、黑水二国所部,大胜宋兵一阵,斩其战将二员。殷奇大喜,与三太子议曰
:“宋人既败入城,主帅必激怒,再来交锋。久闻杨宗保将门之子,武艺精通,若只与斗武,难决胜负,当用奇兵胜之,则一战而可成功。”三太子曰:“公有何策破之?”奇曰:“昨观地势,此处十五里外,有座大山,名曰金山笼,只有一条小路可入,两边尽是高山。若先着重兵埋伏于此,引得敌兵进笼中,绝其归路,紧紧困之,不消数十日,使宋人尽为饿鬼,而雄州唾手可得也。”三太子曰:“此计虽妙,只恐南人参透不追。”奇曰:“宋人未知虚实,可将营寨移于金山脚下。”分遣已定,殷奇等撤围而去不题。
却说呼延显回见宗保,道知战败,大将张达、叶武战死。宗保大怒曰:“不戮此蛮类,何面目见天子?”遂下令各将出兵,欲与西番决战。邓文进曰:“适报番兵撤围,移屯金山脚下驻扎,莫非有计?元帅只宜坚守,从长计议,或可胜敌,勿激一时之怒,而忘远虑耳。”宗保曰:“彼今惟恃一勇之力
,有甚见识?诸君但看吾破之。”邓文不敢再言。次日平明,宗保分付呼延显见头阵;刘青次阵;邓文在后,以防孟辛之众;丘谦守城。分拨已定,自率轻骑居中。
且说呼延显扬旗鼓噪,杀奔金山,恰遇番将束天神>.99lib.列阵而待。显马上大骂:“逆丑早早回兵,万事俱休;不然,屠绝汝等,以为宋人报仇也。”天神大怒曰:“黄头孺子,今日休走。”遂纵马举方天乾来战。呼延显挺枪迎之。两马才交,战未两合,刘青率精兵从旁攻人,天神佯输而走,显等乘势追之。殷奇见宋兵人阵,跑马舞刀接战。杨宗保中军已到,怒战殷奇。兵刃才接,奇即勒马望金山小路逃去。
第四十八回 杨宗保困陷金山 周夫人力主救兵
却说宋兵各要争功,如潮涌而进。邓文在后看见,亟向前谏曰:“贼兵不作妖法,见阵辄输,
?t>必有埋伏,且此处离城已远,元帅不速回去,必遭其计。”宗保曰:“兵贵神速,正直长驱而进,掩番兵之不备,则一鼓可成擒也。纵有伏兵,何足惧哉?”众军听罢,皆勇增百倍。赶近山脚,番人遗下辎重衣甲无数,宋兵不疑,一直追入笼中。
日已将晡,俄而,听得信炮一声响亮,江蛟伏兵齐起,截住笼口。后军报知宗保,宗保大惊曰:“不信忠言,果中其计。”即令众将力战杀出。呼延显、邓文当先杀出,山顶番兵木石矢箭,一齐乱发,宋军伤死无数,不能得出。待至山后,却是绝路,正是:
只因误中好人计,致使英雄一月灾。
宗保与众人被困谷中,心中惶惶。邓文曰:“番众坚守谷口,纵有羽翼,难以飞脱;只得忍耐,以图出计。”宗保曰:“地理不熟而隐机阶。雄州些须人马,犹虑不保。”文曰:“丘都监闻我等被困,彼必坚守,想亦无失。只是此中粮草乏绝,恐无救济。”宗保曰:“朝廷倚我为泰山之重,既被香兵所困,诸公可思一良策,以为保全之计。”呼延显曰:“今应州军马雄盛,可令人密往求救,方解此厄。”邓文曰:“应州贼人往来之地,难以求应;莫若径入汴京奏知,大军一到,足为番众之敌也。”宗保曰:“番营严密,但未知谁可前往?”道来罢,一人进曰:“小可愿往。”众视之,乃是刘青,小名刘招子,凡事敢为,军中号为“刘大胆”。宗保曰:“汝有何计出番营?”刘青曰:“元帅不闻孟尝君门下有鸡鸣狗盗之客乎?小可能潜形出去。”宗保大喜,即修下求救文书付之。
刘青靠黄昏左侧,秘密出笼原,望见番兵云屯雾集围守,遂变成一青犬,跑出营来。番人只道营中所畜,并无疑防。刘青得出坚壁。日已沉西,正值番众野地聚食。刘青走进粮草寨边,堆积犹如邱山,遂心生一计:取过火石,用硫磺焰硝引着,投于粮草屯里。夜风正作,一伏时,烟焰涨天,满屯通着。番人望见粮草被火,亟报知主帅来救,四下慌乱。刘青偷一匹快马,星夜往汴京去了。有诗为证:
困陷金山战阵摧,刘青勇敢有谋为。
先教粮草成烟烬,又得番营骏马回。
殷奇令部落救灭其火,粮草已烧去一半,方知宋兵有人出营,追悔无及。因下令晓夜巡军提防。
且说刘青不数日来到沛京,先报知枢密院。次日,近臣奏知:“边廷帅将全军遭困,乞救兵相援。”真宗闻奏,大惊曰:“番人是谁主兵,有此奇异?”因宣刘青入殿前问之。刘青奏曰:“往日与西番交兵,互有胜负。近来连损大将数员,元帅激怒而战。不意番人预埋伏于金山笼,引我军入伏中,遂遭其围困。且雄州声势甚急,我军粮草俱绝。乞陛下早遣援兵,庶不误事。”帝闻奏乃曰:“卿且退,待朕与群臣商议。”刘青谢恩而出。
帝问群臣:“谁可部兵前行?”柴玉奏曰:“沿边帅将,只好看守本境,难以调遣。陛下必须出榜文于部门,招募诸将中有武勇智谋超群者,充元帅、先锋之职,领兵前往。”帝允奏,即令学士院草榜张挂各门不题。
却说刘青投进无佞府,报与令婆,说知宗保被困之事。令婆大惊,
.问曰:“汝曾奏知圣上否?”青曰:“已先奏知,然后来见令婆。”令婆曰:“主上何日发兵救应?”青曰:“柴驸马奏道,朝廷无甚良将,不堪此行,即令出榜文,招募新将,部兵前往。”令婆乃顿足哭曰:“救兵如救火。吾孙遭困阵中,度日如年,若待临时招募,得知有人来应募否?若使再延一月,宗保性命休矣!”言罢号恸不止。
是时,穆桂英、八娘、九妹等闻知,都出堂上探问因由。令婆收泪,道知宗保全军被团之事。桂英曰:“此系朝廷大事,何不令人奏知朝廷,乞发救兵?”令婆曰:“国无良将,欲待临时招募,以充此行。我恐槽延误事,故此恼闷耳。”桂英曰:“令婆勿优,小妾当部兵救之。”令婆曰:”汝一人如何去得?”八娘、九妹曰:“女孩儿二人愿相助同往。”令婆未应。
堂前十二寡妇──周夫人(杨渊平妻,最有智识)、黄琼女(六使之妻,好使双刀)、单阳公主(萧后之女)、杨七姐(六使之女,尚未纳婚)、杜夫人(杨延嗣之妻
99lib?,十二妇中,惟此一人乃天上麓星降世,幼受九华仙人秘法,会藏兵接刃之术,武艺出众,使三口飞刀,百发百中,杨府内外之人,莫不尊敬之)、马赛英(杨延德之妻,善使九股练索)、耿金花(小名耿娘子,延定之妻,好用大刀)、董月娥(杨延辉之妻,目力精锐,乃有百步穿杨之能)、邹兰秀(延定次妻,极善枪法)、孟四娘(太原孟令公养女,为渊平次妻,有力善战,军中呼为孟四娘)、重阳女(亦六使之妻,善使双刀)、杨秋菊(杨宗保之妹,武艺高强,箭法更精)──一齐近前请行。周夫人曰:“既侄儿有难,凭我等众人武艺,一者为朝廷出力,二者省令婆烦恼,定要救回宗保也。”令婆喜曰:“我观汝等并力同心,实堪此行。”即分付速准备枪刀衣甲俟候:八娘、九妹等自去整点。不题。
却说令婆次早入朝奏曰:“臣妾媳妇等,闻宗保被困,各要部兵前往救应,与朝廷建功,乞陛下允臣妾所奏。”帝问群臣,柴玉进曰:“臣虑无人应募,正欲请命是事。陛下
?99lib.允其奏,管教成功在即。”帝大悦曰:“令婆若能为朕分忧,救回元帅,当勒名金石,以表杨门之功。”令婆谢恩。帝亲赐金厄一对。乃下敕,封杨渊平之妻周氏授上将军之职,部领精兵五万,前往救应。
敕旨既下,周夫人等已各整备完全,都出堂前,辞别令婆起行。令婆曰:“军情紧急,汝众人当倍道而进。番蛮性顽,着知救兵来到,必要乘势赶来,各宜用心,勿负主上之命。今宗保被困已久,须预遣人报知,以安其心。只此叮咛,各宜牢记。”周夫人领命。
即日饮罢饯酒,一声炮响,十二员女将齐齐出府,各执一样兵器,端坐于马上,英英凛凛,白皂旗下,军威百倍。宋真宗与文武在城楼上观望,顾谓侍臣曰:“朕今日视杨家女将出兵,军前锐气,胜如边将远矣,此一回管取克敌。”柴玉曰:“诚如陛下所言。”是日君臣各散。
只说周夫人等军马离汁京,以刘青为前哨,浩浩荡荡,望雄州进发。时值二月天气,风和日暖。但见:马似飞龙乘紫雾,人如猛虎逐长风。
杏花扑鼻行骢稳,野水清流急济中。
宋兵进发数日,望雄州不远,刘青曰:“近城便是森罗、黑水二国营寨,夫人只好于此屯住,徐议交锋。”周夫人然其言,下令分作三营:着重阳女、九妹、杨七姐、黄琼女、单阳公主五人,率兵二万,屯左壁;杨八娘、杜夫人、马赛英、耿金花四人,率兵二万,屯右壁;自与穆桂英、董月娥、邹兰秀、孟四娘部兵一万,屯中壁。分付众人,交兵之际,互相救应。重阳女等得令,各部兵分屯。不题。
却说消息传入三太子寨中,三太子曰:“若使救兵缓来十日,宋将皆已授首,雄州破在旦夕。”即召殷奇商议迎敌之策。奇曰:“哨马报说,宋人皆是女将主兵,此国无良将可知矣。今彼分作三大营寨屯扎,若只攻一处,则两处兵必来救应。须分兵前后,令孟辛同白圣将先战,审其行兵动静,然后以计破之可也。”三太子然其言,即发帖文报知孟辛等。孟辛得令,欢然领诺,整点军马齐备。
次日天明,于平川旷野列阵邀战。宋左营九妹、杨七姐出迎。红旗开处,九妹马上指敌将而骂曰:“胡蛮好好退兵,饶汝一死;不然,诛灭无遗。”孟辛大怒,即骤马舞铁锤来战。九妹舞刀来迎。两马相交,二人战上数合,孟辛佯输而走,九妹驱兵赶进。百花公主率轻骑从旁截出,与九妹接战数合,百花又败。九妹不舍,勒骑追之。公主较其来近,取出流星锤,转身一放,正中九妹坐马,其马负痛,掀跌九妹于阵中。百花公主正待挥刀砍下,不提防杨七姐一矢射中百花公主左臂,翻落马下,宋兵竞前捉之。孟辛奋力来救,刘青率部军绕进,森罗国兵大败,孟辛单马走投白圣将营中去了。杨九妹等乃收军还营。众人解百花公主人中营见周夫人。夫人曰:“且将槛车囚起,以候回 519b." >军发落。”军校得令,将百花公主槛囚不题。bbr>
忽报黑水国部落索战。周夫人召集二营商议,因间:“谁出兵迎敌?”重阳女应声曰:“小将愿往。”周夫人曰:“更得一人副之为美。”穆桂英进曰:“妾身相助出敌。”夫人大悦,付兵一万与二人前往。重阳女得令,与桂英部兵扬旗而出,列阵搦战。
第四十九回 杜娘子大破妖党 马赛英火烧番营
却说重阳女等来到阵前,正遇番将白圣将,挺枪纵骑,宜冲宋阵,重阳女举双刀奋勇来迎。两马相交,喊声大振。战了数合,白圣将力怯,拨马便走。孟辛怒曰:“待捉此将,以为吾妹报仇。”舞锤拍马,当中截战。穆桂英看见,抽矢挽弓,指定敌将射去,正中心窝,孟辛应弦而倒。宋兵乘势杀进。重阳女赶上,把白圣将一刀砍落马下。番兵被杀死一半,其余抛戈弃甲,各走回本国。委弃辎重,不计其数,重阳女又胜一阵,周夫人不胜之喜。
消息传入西番营中,三太子大惊曰:“不想女将有如此英雄,一连杀胜二国。汝众人谁敢退敌/束天神进曰:“殿下勿慌,小可部兵出战,务斩宋将而回。”三太子允行,即付精兵二万。柬天神部兵出阵前,勒马横乾大叫曰:“宋将强者来敌,弱者不如早退。”话声未绝,南阵上旌旗开处,一员女将骤马舞刀来迎,威风凛凛,视之,乃耿金花也。正是:
逞威惟仗追风马,斩将全凭偃月刀。
大骂:“番奴速退,免污吾刀。”即纵骑直奔番将。束天神举朝交还。两马相交,二人战到垓心。有诗为证:
征云黯黯乾坤暗,杀气漫漫日月昏。
逆贼敢当豪杰将,还看今日定输赢。
二将一来一往,斗不数合,束天神佯败而走,耿金花乘势追进。天神引得敌兵入阵,念动妖言,狂风拔木,日月无光,半空中魔君无数杀来。金花大惊,勒马回走。宋兵大败一阵,死者无数。天神收军还营。
耿金花走入军中,见周夫人,道知怪异之事。夫人曰:“西方常出妖党,有如此之术。谁敢出兵迎敌?”杜夫人进曰:“妾身须往擒此妖党,”稼桂英亦请同行。周夫人大喜曰:“汝等若能破此妖术,则功勋可垂万世。”即付兵一万。
二人部兵杀出,正遇束天神在阵前扬威索战。杜夫人一骑当先,大骂:“妖人休走!”天神笑曰:“杀败之将,尚来寻死那?”即舞戟纵骑,直冲宋阵。杜夫人挺枪迎战。两下呐喊。二人战上数合,天神佯败迟走,引杜夫人追来,作起妖法,念几句口号,忽天昏地暗,狂风怒起,空中四十九个黑煞魔君,各执利刃飞下。宋兵惊慌。杜夫人怒曰:“汝之邪法,只好惊吓他人,敢在我跟前舞弄?即诵动九华真人秘诀,一伏时,
雷声霹雳,满室尽是火球,将魔君悉皆烧绝,天地复明。宋兵倍勇,如潮而进。天神气势颓败,慌张无计,正待吐气逃走,穆桂英抛起飞刀,斩落阵内。所部番兵,屠戮殆尽。桂英欲乘势攻入番垒,杜夫人曰:“且回兵,与主帅商议进取。”桂英乃收军还营。
是时,败军走报三太子,说知束天神被宋将所杀。三太子闻天神失手,顿足惊曰:“天神有如此善战之术,今尚死于宋家女将,正所谓勇将不离阵上亡也,令人何以为什?”殷奇曰:“太子勿虑,犹有五垒军马未动,明日保着殿下,与宋人决一胜负,便见端的。”太子依其议,下令部落,倾壁而出。
缉探报人宋营中:“番人长驱而来,欲与我兵大战。”周夫人听得,聚集女将议曰:“胜败在此一举。可先令刘青入金山笼,报知宗保,约定明日从内攻出,方好调遣。”刘青应命去了。周夫人唤过黄琼女曰:“汝引步兵一万,与彼交战,引敌人至雄州城下,吾自有兵来应。”黄琼女领计去了。又唤过董月娥曰:“汝引马军五千,与邹兰秀于城拗两旁埋伏,信炮一起,乘势杀出。”董月娥与邹兰秀亦领兵而去。又唤过马赛英曰:“汝引轻骑五千,各带火具,候交兵之际,焚其营寨。”赛英承命而行。又令杜夫人率后军应之。周夫人分拨已定。
次日,鼓罢三通,宋兵出动。黄琼女勒马阵前索战。西阵殷奇一骑先出,手执利斧大叫:“宋将速退,尚保残生。若来强战,管教你片甲无存。”黄琼女怒曰:“汝等已被我军屠戮殆尽,尚夸大言那?”即舞刀直取番帅。殷奇绰斧迎敌。而下金鼓齐呜,喊声大振。黄琼女诈败而走,殷奇驱众追来。将
近城壕,宋营中信炮并起,董月娥、邹兰秀二支伏兵齐起,万弩俱发,番众溃乱。
殷奇知有埋伏,勒马杀回。穆桂英从中杀进,冲开番阵,三太子之众,各不相顾。马赛英轻兵已出其阵后,放起烈火,正值东风骤起,霎时间烟焰涨天,满营皆着。番骑报道:“
宋兵已焚寨壁。”三太子惊得魂飞魄散,弃敌而逃。殷元帅见势不利,口念邪惕,怀中取出取兽牌,望空敲动,忽一声震烈,四下黑雾中,涌出一群猛兽,尽是豺狼虎豹,冲入阵中。宋人个个失色,各回马逃生。
杜夫人望见宋阵披靡,即念起真言,满空中火焰齐下,将猛兽烧得四分五落。番众倒戈弃甲而逃,恰如残云风扫,病叶经霜。殷元帅拼死杀出重围,正走之际,杨秋菊一箭当弦,正射中殷奇左眼,落马而死。
是时,金山笼杨宗保等望见火起,刘青引兵杀出。呼延显鼓勇争先,恰遇江蚊,交马只一合,刺于马下,部下番兵,杀死大半。穆桂英、黄琼女二骑,直进金山脚下,与宗保合兵一处,乘势追赶,杀得番众尸横散野,血满如川。夺得牛马辎重,不计其数。有诗为证:
四面干戈战阵连,杨门勇将定中原。
番人弃甲抛戈遁,正是英雄效力年。
宋军已获全胜,惟呼延达先被番人所杀,周夫人乃收回众军。城中已开门迎接,周夫人以军马屯止城下,自与字保人府中相会,宗保拜曰:“不是姆婶齐心克敌,宗保几至颠危。此一回足洗困辱矣。”周夫人曰:“圣上以侄被困,无人押兵赴救,令婆怀忧终日,我等只得前来救应,不意剿尽敌兵也。”宗保曰:“机会难再。此去西番连州城,数日程途,莫若乘此破竹之势,直捣其境,擒取国王以献,千载一遇,不可失也。”周夫人曰:“间外之事,君命有所不受。但可利于国者,行之无妨。吾意正待如此。”即下令进兵,以取连州城。众人得令,各整备起行。次日平明,三军望西番征进。
是时,三太子望僻路走回,奏知李穆王:
“殷元帅并二国借兵,尽被杨门女将剿灭殆尽;即日人马长驱来取连州。”穆王听罢,神魂飞坠,拍案悔曰:“早不听柯丞相之言,致有今日之祸。”道未罢,传报:宋兵将连州城团围三匝,水泄不通。穆王下令众部落,婴城坚守,与文武商议迎敌之计。柯自仙奏曰:“宋兵声势甚盛,我之大将尽皆授首,今日那个敢再战?”王未应,忽珠帘后一人进曰:“小妾愿部众以退宋兵。”众视之,乃王长女金花公主也。穆王曰:“只恐汝不是宋人之敌。”公主曰:“儿幼年曾学武艺,何倒自己志气?儿若与之交锋,自有方略破之。”王允奏,即付兵二万。公主得命,次日,部众开西门出战。
第五十回 杨宗保平定西夏 十二妇得胜回朝
却说金花公
99lib?t>主来到城外,正遇宋女将杨九妹,两阵对圆。公主谓曰:“宋兵不识时势,深入吾地,作急退去,免遭屠戮。”九妹怒曰:“该死之贼!犹不纳降,尚敢来争锋那?”即舞刀跃马,杀奔番阵。公主举枪迎战。两骑相交,斗经数合,九妹刀法渐乱,败阵而走。公主奋勇追来,城上喊声大振。杨七姐看见公主追逼九妹,紧急挽弓,一矢射去,可怜金花一命归冥。宋兵竟进。番众死者无数,只走得一半入城,报知穆王金花公主被射死阵前。穆王枪惶无计,寝食俱废。
越二日,宋兵攻城危急,武将张荣奏曰:“主公勿忧。城中兵马尚有四万,粮草可应一年;且宋兵虽盛,远来运饷不给。臣愿率所部出城一战,若使能退,乃主上之福;若不能胜,君臣婴城而守,亦长计也。”王允奏,即令张荣出兵。张荣,羌落人,极有勇力,使一柄大杆刀,上阵如飞,军中号为“铁臂将”。是日领了主命,次早率众二万,出城迎战。
南阵中一员女将,当先出马,乃单阳公主也,大叫:“番蛮尚不献城,犹来抗敌那?”张荣更不打活,舞刀纵骑来迎。两马相交,战未数合,张荣佯输,绕城而走。单阳公主尽力追之。张荣较其来近,转身一刀劈下。公主眼快,侧身躲过,其马跌倒在地。却得杜夫人连忙撇起飞刀,看准张荣砍去,中其左肋,死于马下,番兵被杀死无数,乞降之声,震动原野。此真见杨家女将互相救应之能也。有诗为证:
城下英雄势力争,一时失算倒前征。
敌人莫保须臾死,方显杨门互救兵。
却说番众于城上望见张荣战死,报入城中。穆王忧愤无地,欲为自尽之计。左丞柯自仙奏曰:“宋君宽仁大度,降者无不膺爵,抗者自取灭戮。今宋兵坚屯城下,成败已分,主公何不适使纳降,献上图籍,递年惟出贡物,尚不失为一国之主,此则大计也。如何效取儿女子态,自经沟渎,以取笑于外人乎?乞我主审焉。”穆王沉吟半晌,乃曰:“宋运当隆,依卿所奏。”即令城上竖起降旗。次日,遣人资纳降文书,诣宋营投进。
周夫人正坐帐中,与众人商议西番纳降之事,忽人报:番王遣使来议投降。杨宗保令唤入。使臣进帐前,道知其主纳款之意。宗保犹豫未决。邓文进曰:“西番乃遇荒之地,无用所在,众类顽皮,难供使令;元帅正宜允其降,以彰圣上柔远人之德也。”周夫人然其议,批回来书,与使臣回奏穆王。
穆王君巨大喜。次日,亲率文武,开城迎接。杨宗保先进,见西番君臣拜伏道旁。宗保敬他一国之主,扶起,并辔入宫中。部落各各香花灯烛迎候。穆王端立于庭阶请罪。宗保曰:“吾天子仁爱国君,今既归降,若使倾心无二,必不失旧封矣。”穆王称谢。
是日,宫中大开筵宴。周夫人率十二员女将并都尉继入。穆王拜见毕,周夫人慰谕亦厚。众将依次而坐,宫中大吹大擂,番官进食,番妇进乐,众人尽欢而饮,夜深乃散。宗保安营于城里,周夫人等屯扎于城外。
又越数日,傍境皆宁,宗保乃议班师,报于各营寨知道。众军得令,准.备起行。穆王送宗保真犀带二条,珍珠奇异之物无数。宗保只受其带,余物留以进主。乃以阵上所捉将帅,俱令送还,惟有百花公主解人中原。是日,中军离了连州,西番君臣送出十里之外而别。班师将士分作前后队而回,军威大振,四海钦服。有词一篇为证:盖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兵乃凶器,战为逆德,圣人之所不谈,戈舜弗忍于用。兹者西番播乱,兵甲扰雄州之境;皇上震怒,旌旗出汴城之师,征云冉冉,杀气腾腾。连环寨垒,如山岳之势;辎重器械,犹鱼鳞之多。金鼓鸣声,车箱匝地,六师奋力以前,三军鼓勇而斗。金山一战,核下遭围。敬烈闺中之寡妇,敢膺间外之重权。周女帅,运筹算于帷幄。杨七姐,破坚阵于山前。斩将麾旗,独羡单阳公主。呼风唤雨,最雄杜氏夫人。马赛英,有争先缚捉之能。耿金花,多救应砍所之力。运双刀,黄琼女军中独胜。开的矢,董月娥塞下无双。邹兰秀,枪法取番人之首。重阳女,飞刀枭敌将之头。孟四娘,英雄莫及。杨秋菊,气势超群。穆氏桂英,施百步穿杨之箭。八娘、九妹,怀图王霸业之机。天生豪杰,地聚精灵。干戈西指,束天神倒旗丧命;貔貅齐进,殷元帅跌马亡身。屠部落,如残云迅扫;斩蛮丑,如病叶辞柯。番王纳款,边境争迎。班师唱杨柳之哥声,回旅敲金鞍之响镫。於戏盛哉!宋运休明,名播万方之威武;杨门奋勇,世称千载之英雄。
行程数日,已望汴京不远。宋之君臣预闻捷音,帝先着柴王一班文臣出郭迎接。宗保望柴玉来到,下马候问。柴玉近前,手携上马,并辔入城。
翌日,乃朝见真宗。真宗面慰之曰:“卿为朕远涉风尘,成功不易。”宗保顿首奏曰:“臣赖陛下洪福,平定西番,已取图舆以归,属州十四,县二百,户口一万八千,租赋四百石,珍奇异物三十余车。”帝颜大悦,以所献俘俱发无佞府处置。因谓侍臣曰:“杨门女将,俱有功于朝廷,朕当论功升赏,以旌其忠。”柴玉曰:“此国家之盛典,理合颁行。”
帝遂下敕,加封杨宗保上柱国大将军,呼延显等俱封典禁节度使,周夫人封忠国副将军,八娘、九妹等俱封翊运副将军。井令有司于内庭藏书网设大宴,犒赏征西将士。诏旨既下,杨宗保等再拜受命。是日,依班列坐,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宗保谢恩回无佞府,与周夫人等参见令婆。令婆不胜欢喜,遂以百花公主配与杨文广为室。时文广一十五岁也。令婆分付设庆贺筵席,与众媳妇解甲。众妇依次坐饮,至夜分乃散。惟有令婆恩典,宣待杨文广征服南方,而后受封也。
自是,四方宁靖,海不扬波,宋室太平可望矣。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