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岐夜》 第一章凛寒 极东冰原的风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阿彻现在无比懊恼贝斯摩人代代流传的这句话,更懊恼总结出这句话的贝斯摩先祖为什么没有顺便总结一下怎么利用冰原的风去甩掉敌人。 他就要死了。 感谢低温,没有让更多的血从背后冗长的伤口流出;同时也逾加痛恨它从伤口那夺走了自己更多的热量。 脚下忽的一软,阿彻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身体越来越沉,眼前开始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该死,那帮因维斯人下手真够狠的! 死亡的泥泞正把他一点一点吞入腹中,即使是自幼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贝斯摩人,负伤跋涉在冰封期的极东冰原中也活不了多久。 “阿彻!阿彻!” 急切的声音穿透风雪而来,声声饱含担忧的呼唤犹如绳索将他从死亡边缘拖了回来。 他还不能死。 母亲一面怀抱着襁褓中的妹妹一面艰难地将他扶起,她的眼睛里早已流不出眼泪,只有糅合着心疼与恐慌的目光落在阿彻身上。 啊,那眼泪大概是父亲选择和其他贝斯摩男人一起断后时流尽的吧,真想不到这群平常只会聚在一起喝酒打架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我可不能输给那样的酒鬼们…… 阿彻狠狠地晃了晃头,似乎这样就能赶跑近在咫尺的死亡阴影。他笔挺地站起来,尽管才刚刚成年不久,但阿彻近两米五的身高在所有贝斯摩人里也是中上水准,此刻站直的他更像一根高大的石柱矗立于咆哮的风雪中。 阿彻低头凝视母亲和妹妹的面容,粗糙的手掌轻抚妹妹安睡的脸颊:“往前不远就是智人的城市了,他们虽然很讨厌,但肯定会保护你们的。” “阿彻,等……” “小筱长大后,让她多晒晒太阳,给她取一个智人的名字,别让她知道今天的事。” 母亲在慌乱地说着什么,但阿彻始终低着头,大步的转身离开,让母亲的声音和挽留的手掌都被寒风阻挡在阿彻身后。 “无畏的贝斯摩先祖,驰骋于极地的英灵,请您见证后裔的勇武。” 阿彻低声念诵古老的祷文,那是属于贝斯摩人的战歌。 “屠戮敌人的武器已经打磨锋利,永不停息的寒风将是我等屹立的丰碑。” 两道粗细不等的深蓝竖纹覆盖了阿彻整个左脸,他的动作顿时轻快无比,高大的身体现在却有如一片雪花般无声无息地混入周围肆虐的冰碴和暴雪之中。 不多时,一片连绵的黑影映入阿彻眼中,那是一个个步伐整齐的黑色巨人,接近四米的身体上成片镶嵌着幽蓝的晶石,它们披甲执锐,带来足以逼退风雪的压迫感。 因维斯族的武装驱动士兵!这种没有任何智慧但战斗力极强的人偶是因维斯族列装的基础战争武器,一个因维斯人在一定范围内就可以操纵复数的武装驱动士兵。 “冰雪是终极的归宿!”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涌动在阿彻体内的能量在这一刻达到峰值,他抽出腰间的短剑,迅疾而无声地穿行于风雪中,随后一跃而起! 一截利刃突破帷幕似的漫天冰雪,精准无比地刺向走在最前方的武装驱动士兵的头部,后者坚固的头盔和本身岩石般的躯体当然不是摆设,即使是在阿彻庞大力量加持下的一剑也不过是刺入了小半剑身——对于武装驱动士兵来说,这绝对算不上重伤,只有完全击碎头部和胸腔,破坏掉两个供能中枢才会彻底停止活动。 “喝——” 阿彻体内积蓄已久的能量顺势倾泻,只见灰白的霜花在短剑上大片大片地蔓延,沿着剑身一路覆盖到武装驱动士兵整个头颅。 剑锋一转,武装驱动士兵的头部在迸散开的袅袅冰雾中碎成无数块。武装驱动士兵失去了一个供能中枢后立即愣在原地,没有因维斯人的直接指令,它无法再继续行动。 魂鸣! 通过祈神图腾运转自身灵魂力所达到的特殊效果被称为魂鸣,而祈神图腾则是向某些高位存在寻求能量时被赋予的路径,即让灵魂力以可以施放魂鸣运作路径。 虽然叫做“祈神图腾”,但这个“神”其实只是一种泛指,信神可向自己的神寻求力量,不信神者也能从其他存在那获得图腾路径。 比如贝斯摩人阿彻就信奉自己的祖先,一样可以获得图腾路径。历史上甚至有信奉自己获得图腾路径的例子,只不过那样做既得不到强大的魂鸣,又会随着自身层次增高而越来越危险,现在除了一些自命不凡者会尝试外,基本都是神明信仰和先祖信仰为主。 这时,周围的其他武装驱动士兵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调整站位聚拢,阿彻已经切身体会过它们手中大小夸张的武器的威力,哪怕是被轻巧地擦上一下,都会带来自己背上那种可怕的伤口。 于是他急忙后撤,果断舍弃完全破坏一个武装驱动士兵的机会跳出尚未成型的包围圈,身影直接躲进风雪的掩护下。 武装驱动士兵的感知能力和反应能力都很差,所以对阿彻来说,真正要躲开的其实只有背后操纵武装驱动士兵的因维斯人的视线,刚才可以突袭成功也是因为风雪遮挡了因维斯人的感知,令其没有及时拦住阿彻。 一击建功,就在阿彻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时,一股轻微的**感从左脚传来。 “什么东西?”阿彻下意识地踢出一脚,雪地下顿时窜出一条细长的东西飞快躲开。 “这是……蛇?因维斯人的……蛇?”阿彻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浑身发热冒汗,背上原本被寒冷麻痹的伤口现在火辣辣的疼,“明明……攻击部落时……没有这种东西……啊?怎么……” 他还是太天真了,连他都知道武装驱动士兵的弱点,制造武装驱动士兵的因维斯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他再成长一点,多对因维斯人了解一点,就会知道在武装驱动士兵行动时必然有相当数量的、名为“哨卫”的人造蛇隐蔽游弋。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掌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阿彻浑身青筋暴起,竭尽全力想要多呼吸一口空气,来自因维斯族的混合毒素将靠着祈神图腾榨取潜能活动的阿彻朝死亡狠狠推了一把。 祸不单行,幽蓝的扇形光束一道接一道落在阿彻身上——这意味着武装驱动士兵开启了搜索模式并且已经成功锁定了他,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整队武装驱动士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不,不该是这样的。 染上黑色的血液成股地从口鼻中淌出,又迅速被寒冷凝结,像一道道壳子一样粘在他脸上,但这些阿彻都感受不到,对氧气的需求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生理渴望。 还不行,母亲和妹妹还……还没有跑远……这,这只是……一个因维斯人带领的小队,还不能…… “唔啊啊啊啊——” 先前暗淡下去的祈神图腾再度绽放光彩,灰霜由内至外爬满阿彻的每一寸皮肤,其寒意竟更胜于冰原之上盘踞千万年的冷空气! 在这一刻,毒素和伤痛带来的影响似乎消失了,层层灰霜如铠甲般覆盖在阿彻身上,只剩脸上的竖纹闪烁不定,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充盈四肢百骸。 魂祭! 将所有的灵魂力连同生命一起灌注在图腾路径中,以祈求所信仰的“神”给予超出身体极限的能量,同时生命加速凋零,直至化为尘土给“神”献上最后的一切。 不过,相当一部分人不信仰各路教会的神也是这个原因,即使是教会里最虔诚的信徒使用魂祭也不一定会如愿得到力量,失败者反而比比皆是,和无信仰者没有任何区别,大部分人即使把生命烧光,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帮助。 武装驱动士兵的攻击可不会等他重新积蓄好力量,一柄有半人高的大斧已然当头罩下,同样巨大的长矛和刀剑也纷至沓来,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封锁周围一切可能的逃脱路径。 “给我,滚!” 阿彻放声咆哮,直接合身撞向面前的“网”,周身灰霜涌动不休,将前方一切阻碍如数冰封。 “砰——” 武装驱动士兵手中的武器被冰冻后如玻璃般易碎,阿彻野蛮的撞击分外轻松地破坏了它们用武器织成的“网”,旋即短剑分开风雪,数道虚影在阿彻前面三个武装驱动士兵身上一闪而过。 “咔咔咔咔咔咔咔——” 灰白的痕迹被风消抹而去,不知名的幽蓝液体伴随着武装驱动士兵四分五裂的肢体到处滚落,可是还不待阿彻乘机冲出包围,十几枚硕大的光弹便毫不留情地从各个角度轰来。 光弹一触即爆,一连串火团接连绽开,短时间内爆炸声甚至盖过了狂风的呼啸。 “啊!!!” 混杂着痛苦和疯狂的吼声震耳欲聋,高大魁梧的身影在爆炸的火焰中奋力挣扎,但武装驱动士兵们发射的光弹以极为稳定的频率将阿彻死死压制在爆炸范围内,令其始终不得寸进。 结……结束了啊。 灵魂力产生的超低温可以让武装驱动士兵的防御脆弱如纸,但扛不住无间断的轰炸,灰霜构成的铠甲早已破碎,火舌正贪婪地舔舐着千疮百孔的身躯。 可惜……用了魂祭后,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没有身体被爆炸撕碎的疼痛,没有冰原的侵骨寒冷,没有武装驱动士兵逼近的脚步…… 母亲在妹妹的摇篮边哼唱着童谣,舒缓的歌声一点一点沁入心底。 在最后的黑暗来临之际,阿彻酣然入睡。 第二章样体 阿彻醒得很突兀,就像是从熟睡状态直接跳转成清醒,中间没有任何过渡和缓冲。 “今天的天气好像很适合到湖边钓鱼……啊,我是说,在这一起喝茶的感觉也不错。” 白瓷杯顺着洁白的桌面轻轻地滑至阿彻面前,他懵懵懂懂地盯着杯子里浅绿色的茶水,灿烂的阳光懒洋洋地抚摸着这座花丛中的小亭。 “哦,抱歉,我倒是忘了贝斯摩人不喝茶来着……唔,是因为没见过吗?哈哈。” 桌子的另一端,面目模糊的男子语气温和熟稔,即使阿彻在那张脸上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妨碍他轻易地想象出前者和煦如周围阳光般的笑容,似乎两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我……在这做什么来着? 脑海里的思绪像是一团凌乱不堪的毛线,这让本就不喜欢动脑子的阿彻更是雪上加霜。 “啧,说着说着我都有点想念你们族的特色烤肉了。” “我是阿彻。” 生硬的的语调从唇齿间挤了出来,阿彻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对面静默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阿彻感觉这个坐在对面的、面目模糊的家伙好像古怪地笑了一声。 “当然当然,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名字。” “哈哈,啰嗦的我让你不耐烦了吧?你知道我老是有这样的毛病。” 阿彻忽然感觉有些累,阳光的暖意让他十分惬意——在极东冰原,即使是贝斯摩人生活的苔原带,一年十四个月中也只有可怜的半个月能见到太阳,而终年的狂风会把所有自然赠予的温暖全部赶走。 “其实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怎么样?是……?咳……差点扯到一边了。” 嗯?你在说什么? 淡淡的困意萦绕在脑海里驱之不去,阿彻双手撑住桌子,竖起耳朵努力地分辨对方的话。 “啊,大体上……奥武罗德……” 困意越来越浓,平常能举起巨石的双臂变得绵软无力。 “啊~~” 阿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放纵意识滑向混沌的深坑。 “嘁,这么多年来因维斯人倒也没什么进步,老本快啃完了吗?。” 面目模糊的男子看了眼瘫软在桌子上的阿彻,信手朝空气中一伸,竟不知从哪摸出一瓶麦酒来:“这一瓶就算是给你送行咯,祝你好运。” 男子拔开瓶塞,扬起手将酒液慢慢倾倒在桌面上,随即突然癫狂地大笑:“不过,不过,你可不是阿彻!” 阳光黯淡,花丛凋零。 “你可不是阿彻!你是我的朋友啊……” 乌云和风暴滚滚而来,雷蛇垂落天际。 “缪落。” 雷光劈落,石亭轰然倒塌。 ………… 我? 粘稠滑腻的感觉紧紧包裹着身体,哦,不对,我好像没有身体了。 透明的、水晶似的容器里充满了这种粘腻的黑色液体,底座上撑出几根支架把我固定在容器中央——严格来说,是把我的残缺不全的骨架给固定住,部分骨骼上还附装上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讲道理,现在我应该非常惊恐,这几秒中见到的东西是我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大概只有传说中英勇无畏的贝斯摩先祖才能保持镇定吧? 但我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甚至还想泡杯茶……等等,什么是茶?算了不重要。 总之,包括我跑调的大脑在内的一切估计都和那几根插进我脑袋里的软管有关,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可以很明显的感知到自己头上有东西和容器顶部连着,那东西正把某种温热的液体灌进我还算完整的脑袋里,然后又从另一边的管子里抽出来。 我应该惊慌一下吗?不过我仅剩下一个头还能“活”到现在,说不定和灌进来的液体也脱不了关系。 嗯?那是什么? 幸好这破罐子里的黑水不是完全漆黑一片,还能朦朦胧胧看到点东西。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但在装我的罐子外好像还有一具骨架。 除了没被装进罐子里外,对面的骨架其他地方倒是和我现在差不多,同样或插或挂上了一堆我看不太清的物件,还有几个高瘦的影子围着它忙碌。 从它们每个都有延伸出来的四条触手来看,这群影子十有八九就是因维斯人,只有它们才会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做不知所云的鬼实验。 脑袋被固定住,我只能用余光向左右两边看去,想弄清楚我到底在……嘶!!! 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让我头皮发麻——如果我还有头皮的话。一直灌入脑袋里的温热液体中有一丝极冰冷的东西掺杂了进来,就像被人打开脑子塞进了一把极东冰原的冰块。 呃,极东冰原是哪来着?我的大脑越来越奇怪了。 “…………” “……M26L7有活性反应……下一阶段……” 罐子外面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嘶哑古怪的音节刚开始还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到后面却听得越来越清晰明白。 我看到那群一直围着对面的骨架打转的因维斯人朝我涌过来,呃?在它们看来,我不应该清醒着吗? “M26L7活性反应稳定,维生设备运转正常。” “外循环系统已就位,容质3、容质5、容质6、容质9已就位。” “容质13、容质21已就位。” “取出样体M26L7。” “嘎吱——”先是我头上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底座上的支架也随之松开,然后在一阵还算轻柔的晃动中,我连同插在脑袋上的软管一同被提出了罐子。 等我从强光带来的晕眩中恢复过来时,我——严格来说只有一个头和泡得发灰的脊柱,已经被安放在一个奇形怪状的金属架中。 撑住我整个头上是一排大小不等的金属夹,与我脊柱贴合的是一团淡蓝色的胶状物,金属夹的两侧各有无数酷似昆虫肢足的细小金属枝指向我。 好像有点不妙? “相性共鸣达百分之九十四,注入容质。” “容质3,注入。” 右侧的一根金属枝突然扎中我的下颚,最前端的部分略微收缩。 啊!!! 难以言喻的灼痛瞬间攻占了我的每一寸知觉,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在极度疼痛的折磨下我根本没法挣扎,大脑不仅没让我晕阙,反而感知更加敏锐! 呼,还好灼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然真的要疯掉。 “容质3,失败。” “容质5,注入。” 还没等我缓一下神,又一根金属枝扎了过来。 啊啊啊!这群该死的!! “容质5,成功。” “容质6,注入。” …… “容质21,成功。所有容质注入完毕,容质3,容质9失败,其他容质未在样体内出现明显排异反应。” 混账!成不成功都一样疼!你们是瞎说的吧?该死,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然肯定把你们一个个捏死! “进入第三阶段,准备一级认知唤醒。” “四号修改场预备完成,体细胞编辑器预备完成,可以转移。” 我看到一个因维斯人伸出触手在金属架的什么地方碰了一下,整个架子便随之一颤,直接带着我迅速下沉。 “咔——” 当金属架停下来的时候,我被带到了一个晦暗狭小的空间中,只有镶在四周墙壁上的数十颗人头大小的矿石散发着幽邃的蓝光。 我呆呆地盯着那些矿石,有那么一瞬间,把它们全部抠下来带走的幻想甚至压过了我只有一个头的残酷现实。 这些矿石居然瑠石! 瑠石是唯一天然容纳大量灵魂力的东西,也是唯一违背了只有生命才有灵魂力这条常识的东西! 瑠石本来深藏在大地之下,这种矿石自带隐秘的封闭效果,保存自然赋予的灵魂力的同时又能阻绝大部分勘察技术,因此偶尔被开采出来都只是被当做稀罕的漂亮矿石,谁都不知道它拥有着颠覆常理的能量。 直到因维斯人乘天火降于渊海之中,它们大量开采瑠石,利用瑠石批量生产可怕的自动战争兵器侵略陆上世界,从此智人和原人第一次联合起来,以人类联军的名义与因维斯人爆发了两次抵抗战争。 没人知道为什么因维斯人能发现且利用瑠石中的力量,事实上如果不是因维斯人,恐怕智人和原人们永远也发现不了瑠石的力量,就连使用瑠石的技术都是两次抵抗战争中从因维斯人那“偷”的。 瑠石越大,意味着其中蕴含的灵魂力越多,指头大小的瑠石蕴含的灵魂力就可以驱动一个武装驱动士兵活动一整年! 一般情况下,武装驱动士兵等因维斯人的中低级自动战争兵器使用的,只会是瑠石粉末化后与大量其他人造容纳物混合成的源晶。 由于第一次抵抗战争中面对因维斯人自动战争兵器的惨败,在第二次抵抗战争中掌握瑠石用法的智人各国和原人各族都在疯狂开采瑠石制作武器。 可惜的是,无论是在开采技术上还是利用效率上人类联军都差了因维斯人不止一筹,瑠石开采量少得可怜,民间私下开采的瑠石一向供不应求,哪怕是沙砾大小的瑠石都有大把大把的人和钱守着收。 而这里,居然有如此大块、如此数量的瑠石! 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只是类似于普通的牢房或实验室的话……恐怕因维斯人的战争实力远远超过人类联军的设想。 第三章缪落 不过……那和我大概是没什么关系了,毕竟我能不能活过现在都很难说。 我一边调侃我自己减轻压力,一边观察这个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以供我揣测一下现在的处境……行吧,其实我只是非常无聊而已。 “嗡嗡嗡——” 异样的响动在墙壁后方传递过来,镶嵌在墙上的瑠石开始按某种规律有序闪烁。 与此同时,支撑我的金属架迅速变形拉伸成门形,下方及左右各出现一个筒状的构造,细长的金属枝弯曲垂落,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墙后的响动骤然停顿,但瑠石的光芒却越发强盛,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我听到类似于虫子在地上爬动的沙沙声。 然后,四周的墙面突然朝我整个拍了过来! “呃?” 之前在我看来坚实的墙壁现在却像泥石流一样奔腾而来,画面效果可以说直接拉满! 视觉上带来的冲击让我做出了一个很快就后悔的决定——闭眼。 不算很强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无法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无从得知周围发生了什么,除了头部皮肤给予我的挤压感外,我没有感到任何变化,甚至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连躲在黑暗里恐慌地揣测也做不到,留给我渡过漫长黑暗的只有无感的茫然。 …… “我们检测到样体M26L7的大脑皮质中有你的[链接]痕迹,根据试验流程,我们没有查阅到备案中有此项程序,现在对你进行相关规定审问,你对此是否有疑问或异议?” “没有,实际上我现在仍然在与M26L7进行[链接]。” “请具体叙述述你的行为目的,提示,你接下来的所有有效语言都将被记录且保存。” “在之前的573次样体试验中,所有在未直接接触样体A001之前就苏醒的样体都表现出了对样体A001的高相性共鸣,但大部分样体在试验第二阶段后立即脑死亡,我的检验报告表明可能是因为容质融合的痛苦加上恐惧所造成的心因性猝死。” “于是我在样体M26L7苏醒初期与样体进行[链接],剥离样体脑中部分神经递质和激素,以保证他顺利渡过第一、二阶段。叙述完毕。” “警告,你的叙述合理性不足,这样简单的方案在预案记录中已存在且被多次实施,方案确认无效。” “哦,我的具体操作过程与之前的方案略有不同,详细过程你们无权得知。” 被审问的因维斯人抬起一根触手轻轻摩挲脸上处于嘴巴位置的乳白色裂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未经报告与样体进行任何形式的操作都将被视为直接触犯六号禁令。” “我接受一切惩罚。但现在,样体M26L7已经进入第三阶段,根据七号禁令,如有样体进入第三阶段,任何单位不得打扰试验人员。” “所以,请你们离开这里。” 审问者们细长的椭圆形脑袋上亮起两个光斑——那是它们的眼睛,平常在外观上收缩于没有五官的黑色脸庞之后,只有在与同族进行远距交流或大量计算时才会展露出来。 “要求符合禁令,同意。”很快,它们得出了结论。 被审问者的四条触手向它们挥了挥。 “你,是我们当中最像祖先的成员,这不是什么良性的预兆。”离开前,一个审问者因维斯人回头说到。 “我们想回去,但不是现在,我相信你也明白……缪落” …… 时间在茫然无措中流逝,没有任何感觉可以依靠的我只有浑浑噩噩打发空虚,让自己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忽然刺破朦胧混沌,随后漆黑分裂,压力消散,久违的感知重新回归到身体中。 嗯?身体? 我睁开双眼,四下望去,只见头顶日光明媚和煦,脚下野草绿意盎然,清风携一缕花香翩然而至,群鸟嬉戏着飞掠蓝天。 而我,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这片画卷般的美景之上,把“煞风景”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是谁?” 红头发的男人姿态散漫地躺倒在草地上,眼皮半开半合,似睡非睡,嘴边还咬着一截草茎。 我是谁? 我困惑地看向自己的身体——黑色的肌肉和经络裸露在外,几十块无色的菱形晶石分布全身上下,或镶嵌肌肉其上、或隐藏在身体之内,看上去像是被精心雕琢出来的雕塑而非活人。 而且,我看了看眼前的红发男人古铜色的面容,我好像……没有皮肤? 心念转动间,一阵轻微的刺痒爬遍全身,黑色的肌肉下似乎分泌出了什么东西,肉眼只能看到一层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体表上,这层薄膜迅速变色,裸露的肌肉隐去,身材和身高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 就在短短几息的时间里,就在我自己的身上,我竟然直接变成了面前这个从未见过的红发男人!甚至连那一头非常别致的火一般的红发都长了出来! 我不可思议地举起双手反复翻看,铜色的皮肤,清晰的触感,一切变化都是真实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有什么好看的。”红发男人一脸不耐地坐起身来,“不就是因维斯高级一点的战争兵器而已,做出一副人样干嘛?” “我不是战争兵器。”我皱眉道,虽然我好像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对因维斯人的仇恨却深入本能。 因维斯人是异类!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者! “既然不是因维斯人的战争兵器,那你是什么东西?有名字或者编号一类的东西吗?‘’红发男人叼着草茎随口发问,“我的话,你可以叫我叁,郊人族的叁。” 名字? ‘缪落’。一个陌生的词汇从脑海里下意识地跳了出来。 缪落?这就是我的名字?我仔细回想关于自己以前的事,可是除了这一个孤零零的词汇外全是一片模糊,关于原人中的郊人一族记得倒是非常清楚。 世界上有两大文明不同的智慧种族——智人和原人。 相传,智人是这个世界最初的人族,在野兽横行的恐怖年代,既无强悍体魄,又无尖牙利爪的智人族升起火焰、打磨武器、建立聚居地,一步步发掘自身的潜力,最终发现了足以逆转自然的力量,即魂鸣! 智人先祖历经数万年对魂鸣的探索和研究,终于让人族掌握了魂鸣的奥秘,人人得以觉醒魂鸣,以自身之力匹敌凶残的野兽,由此自称智人,象征着人族不再受低智的野兽的威胁。 比起智人依靠自身发奋崛起的热血史诗,原人的历史就显得不那么光彩了些。 属于原人的族群非常多,因为原人并非先天成形,而是在漫长的时光里从诸多野兽族群慢慢进化而来。 智人依靠魂鸣崛起之后,对这种可传承的力量并没有管控太严,因此部分祈神图腾被刚开始双脚行走的原人们得到,有智人的例子在前,原人很快就掌握了智人千辛万苦开发出的力量。 如此一来,本就保留了野兽天赋的原人们又拥有了魂鸣之力,一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与智人比肩甚至是将其压制。 智人不齿于原人的出身,认为原人不过是会说话的野兽,靠智人先祖的恩赐存活的奴仆;原人也不服智人的傲慢自大,认为过于依赖魂鸣的智人不过是脆弱的纸老虎。 两族时和时战,连年动荡不安。 直到四百五十一年前因维斯人自渊海向陆地发动全面战争,各自为战的智人和原人在两次抵抗战争中接连惨败,生存空间被压缩到原来的七分之一,这才暂时放下偏见联合为人类联军保卫最后的栖息地。 郊人是原人中相当出名的大族,不仅人口多,而且个个骁勇善战,和贝斯摩人族、鳞人族一起在原人族群中被视为中流砥柱般的族群。 话说,“贝斯摩”这个词我好像也非常熟悉,似乎曾经常常听到,是因为和郊人族一样很出名的缘故吗? 疑问在我心里很快淡化,我暂时不去想这么多,只是向红发男人回道:“缪落,我是缪落。” “呵,缪落。”红发男人嘴角勾起,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那好吧,你先走近点,时间紧迫,咱俩的事可不少。” 我迟疑了片刻,没动身:“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熟悉到能称为‘咱俩’的地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嗤,还挺警惕。”红发男人,也就是叁又躺了下去,“随便你咯,反正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等会你从这里出去后,被因维斯人给拆成碎片也不过是让我多等几年。” 我见过你?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我忽然醒悟过来:“你是那具骸骨?!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可能,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点。”叁哈哈大笑,“现在你我见面的这幅场景,不过是我用死前盘踞在我尸骸上的一点灵魂力做成的固定景象,简单来说,现在的我仅仅只是一点执念而已。” “死前的一点灵魂力?居然如此庞大!”我真的有些被震撼到了,如果他不说,我绝对不会相信如此真实的景象会是用灵魂力模拟出来的,而且听他之前的话,这幅景象还维持了不少时间。 那么,这个红发男人生前又是何等的强大? 我脑海里有限的记忆告诉了我最匹配他实力的身份—— “人族魁首!” 当灵魂力修炼到至高的境界时,魂鸣便会发生质变,祈神图腾将“羽化”为圣图腾,拥有圣图腾者自成规则,魂鸣之力足以扭转自然规律,也可回应他人祈求,把自身魂鸣的部分部分力量赐予他人形成祈神图腾。 而“人族魁首”,便是专门对待魂鸣“羽化”的圣图腾者的尊称,是直接对抗因维斯人的“天灾”和骇族“灵王”的巅峰战力。 可是,每一位人族魁首的名号都被所有人族所熟知与尊敬,历史上郊人族的魁首只有一位,形象和面前这个红发男人完全不同。 这个高度疑似人族魁首的红发男人,叁,又是怎么沦落到被因维斯人当做实验工具的? 第四章不周风 “废话就省了吧,你在这惊讶来惊讶去对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没有半点帮助。”叁翻了个白眼,“总之,按因维斯人的试验程序,你现在刚刚被重新塑造完毕,算是一个新鲜出炉的高级战争兵器。” 我皱着眉头,没去计较叁口中对我的称呼:“你,知道我被塑造之前的事吗?我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过去,记忆中……有谁在呼唤我,但我现在连自己是智人还是原人都不记得。”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红发男人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别老打岔,闭上嘴听我说完。” “你听好。 在你之前,也有一些样体,也就是像你一样的家伙被注射容质后撑到了我这里,我会和他们做一些交易,用逃出生天的机会换他们的一个承诺。 他们当中有的不太聪明,一从我这里出去就开始没脑子地造反,白白浪费了他们自己和我的希望。 我得提前告诉你,因维斯人口中的这个基地可是有数台仅次于‘天灾’级的‘荒’级战争兵器镇守,不想当场暴毙就别跟他们正面对抗。给他们的机会我也会给你,希望你能放聪明点。” 容质…… 我想起因维斯人给我注射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皮肤下的晶石像在呼吸般微微闪烁,我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能量蕴藏在那,晶石里蕴藏的全是庞大精纯的灵魂力! 意识传回的控制感准确无误,这意味着我完全能做到对这些灵魂力随心所欲地调控,它们是完全听从我指挥的士兵,但我对“士兵们”却无比陌生。 这都是因维斯人的容质给予的力量吗?它们最先注射的是…… “容质5……禺疆!” 陌生绕口的词汇被我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在我说出这个词的瞬间,晶石里的“士兵们”好似收到了某种“指令”,它们浩荡而出,依凭身体本能按数条既定的路线巡弋。 体内浩大的灵魂力以我左脸为中心汇聚运转,即使不能直接看见,我也能知道就在此刻,一道道墨青色的线条正从我左脸皮肤下浮现,并且交织成面具般的繁复纹路。 这是,祈神图腾! 顺着灵魂力流淌带来的冲动,我轻抬右手向身旁一指,言随心出:“不周风。” 飘渺的风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有风吹拂身体,就连原本带着花香的微风也停了下来,反而是头顶的阳光忽然变得黯淡阴冷起来。 指尖所向,一片面积颇大的野草眨眼间枯萎成灰,只留凄清的冷意沁入灵魂。 “这是……我的魂鸣!” 一边默默看着我发生变化的叁对着我上下打量了半天,语气中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居然和那些容质的相性怎么高,现在就能自己唤醒祈神图腾。哟?你体内好像有不止一种容质?” “如果你说的我‘身体里有’是指因维斯人说的‘注入成功’的话,那我应该是被注入成功了……大概四种。”我一边回味着刚才使用魂鸣后的感受,一边说到,“容质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种承载特殊祈神图腾的溶液,具体原理是什么我也搞不懂,而你,就是容质的‘容器’。”叁的眼神有点复杂,“也就是说,被注射了四种容质的你,极有可能会唤醒多个祈神图腾。” “不会吧,难不成我会有四个祈神图腾?”我有点懵,“无论智人还是原人,不是最多只能承受一到两种祈神图腾吗?” “那倒不是,之前也有一个能容纳三种容质的家伙到我这里来,但他只有一种祈神图腾,而且还在沉睡状态,没办法像你一样我这里当场唤醒。” 叁伸出双手,殷红的纹路在其双臂上蔓延:“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你马上就会有更多的祈神图腾,可别浪费你的天赋啊,小子……” …… 左边,是一排排银色金属箱整齐码放的宽阔平台,昏暗的光照抚摸着它们,为一切镀上均匀的惨白。 右边,沉重的脚步和重物拖拽的声响嘈杂不休,幽邃的黑色占据着这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将所有未知悄然吞没。 连接左右的是一条狭窄的长桥,其下便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仅有两根天柱般的柱子支撑着两个平台。 “样体编号M26L7,允许释放。” 黑暗未知的空间内,八个因维斯人触手连着触手围成一圈,八个脑袋上光斑似的眼睛忽明忽暗。 “咔咔咔咔——” 排列整齐的金属箱方阵中,第一排中间的那个金属箱箱门自动拉开,一个头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肤色古铜的男性被扔了出来。 “外形有异,调取维生箱内的记录日志,查明原因。” “日志显示,样体神经活动频繁,新陈代谢较快,样体非常适应新的身体。” “初步推测结果……” 缪落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圈周围,有点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这和叁说的不一样啊,因维斯人在哪?按他的说法不是还有一堆检查和试验么?”缪落走到金属箱方阵中间,对着其中一个伸出手指敲了敲:“这里面也有人吗?” 金属箱严丝合缝,看上去极其坚固,碰上去半点反应没有,缪落敲打了几下很快便罢了手。 “看来是因维斯人在背后操控啊,这就是对我的试验?他们想让我干什么?”缪落若有所思地看向遥远的另一端,高高的铁墙矗立在窄桥的尽头。 “行吧,目的地真是一目了然。”缪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顺着因维斯人的安排走,于是也懒得多看剩下的金属箱,直接踏上勉强有缪落双肩宽的窄桥大步向前。 “动作机能无异常。” “基础认知无异常。” “平衡性能无异常。” 穹顶上嵌着的一块巨大的夜光水晶正投下不怎么明亮的光芒,好似一个死气沉沉的人正盯着缪落。 “开始。” 嗖—— 一阵劲风擦过缪落的身侧,缪落下意识地连退几步:“什么东西?” 黑影落下,在冰冷的白光下展示着它纤长的躯体,黑色的薄铠和蓝色的源晶交映点缀,方形的头盔里透出着饱含杀意的红芒。 因维斯低级战争兵器,侦察兵“胡蜂”! 一道信息流闪过缪落的脑海,短短几秒内,缪落就掌握了关于眼前“胡蜂”的一切基本信息。 呃,接下来该做什么? 虽然是人造产物,但是对面的战争兵器可不会等缪落慢慢细想,“胡蜂”快步连踏,对准缪落的脸已是一拳打来。 拳风扑面,缪落愣愣地看着眼前迅速放大的黑影不知所措。 “咚!” 剧痛钻心,脑袋嗡嗡作响,“胡蜂”强有力的一拳直接把缪落打倒在地,差点摔下窄桥。 哦,对了,要攻击,要挥拳。 缪落赶紧爬起来站稳身体,而“胡蜂”又是一脚踹来,似乎是想把缪落踹下去摔死。 挥拳! 拳脚相抵,缪落只觉自己挥出的右臂里有山洪突然暴发,源源不断的力量喷薄而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向大脑传达舒畅欣喜的快感。 “砰——” 空气微微振动,“胡蜂”细长的腿部迸开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裂痕,整个身躯都有所变形,在缪落一击之下倒飞出七八米远,从窄桥上滚落到无底的深渊中。 “呼,感觉相当不赖啊。”缪落举起拳头看了看,刚才那一下有点用力过度,导致右手上有一点擦伤,但是在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战斗性能遗忘超过预设值,建议重新设置训练。” “请求已获许可,正在更改。” “下一项。” 还没等缪落再走上几步,又有两道黑影从下方飞了上来——两台胡蜂!和刚才手无寸铁的胡蜂不同,新出现的这两台胡蜂都浮在半空,端着闪闪发亮的长枪,背后虫翅扇出两片模糊的残影。 “开始。” 两台胡蜂身形一闪,长枪在空中交错,呈一左一右同时向缪落攻杀而来。 “来得好,刚才正好没过瘾。”缪落一个箭步前冲,双拳运足力道迎向刺来的长枪,但那两台胡蜂忽然一个上升、一个下落,竟是虚晃一招躲开缪落锋芒毕露的正面攻击,转而刺向他的脖颈和双脚。 欸? “噗。”“噗。” 随着两声闷响,只来得及稍微侧开身体的缪落脖子和左小腿上便各出现了一个窟窿,两把长枪用力一挑,直接把缪落挑翻下窄桥。 该死!忘了还得会闪避别人的攻击,还得学会变化,光傻乎乎的出拳有谁会中招! 缪落双手抓住窄桥的边缘,靠着这具身体惊人的臂力挂在半空中,脚下黑洞洞的深渊正张开大口等着他落入腹中。 虽然以缪落的力量来说,重新回到桥上不过是一个翻身的事,但是显然疾掠而来的两台胡蜂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听得破空声响彻耳畔,两把寒光凛凛的长枪故技重施,以左右之势再度袭来。 “没办法了。”缪落一咬牙,灵魂力随心运转,条条墨青纹路勾勒交错,这些纹路样式繁杂绚丽,给人一种古老玄奥之感,但粗略看去,又不过像是半张粗糙花哨的面具的模样覆盖在左脸上。 “不周风!” 伴随着缪落口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原本没有空气流通的这个偌大封闭空间里,此刻却不知从何处传来风低低的呼啸,森冷刺骨的寒意萦绕在缪落周身。 “叮、叮。” 两把长枪精准地刺中缪落的要害,却在两声轻响中化为细细的粉末。 “给我死!” 缪落大喝一声,冰冷的风在他的控制下如宠物般温顺听话,意念转动间,寒风化为百千利刃斩向四面八方。 “不周风”魂鸣产生的风刃不仅具备着无坚不摧的锋锐,而且携带有的难以想象的低温,胡蜂坚韧的薄甲和堪比钢铁的躯体在这两样属性前和一张纸没什么区别。 它们的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当风声归于平静,两台胡蜂已是变成了一块块切面光滑的小碎块。 “样体M26L7已成功唤醒容质!重复,样体M26L7已成功唤醒容质!” “样体M26L7所有表现符合特殊处理法案,启动零号预案。” “预案通过。” 一条条急促的指令接连下达,以完全未知的方式准确传递到因维斯人基地各处,缪落并不知道,一场看不见的狂潮正以他为中心汹涌而起。 第五章窥探的眼 世界上最难生存的地方莫过于极东冰原。 世界上最难忍受的气候莫过于极东冰原的降雪期。 在极东冰原的降雪期,狂风和暴雪是一对永不分离的孪生兄弟,它们在广阔无垠的白色土地上肆意舞蹈,把象征着死亡和寂静的寒冷脚印布满灰蒙蒙的天空之下。 苔原地带,嶙峋的岩石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面上,一支身着五颜六色的长斗篷的队伍排成一列,踩在它们身上慢慢前行。 “阿嚏!” 穿着火红斗篷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此刻正有些难堪地用手捂住了脸,羞声道:“啊呀,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别看过来呀。” “哈哈哈哈!” “哟哟哟,我们的小绀玉这都打了几个喷嚏了?不会是感冒了吧?哈哈。” 张扬的笑声顿时打破了寂静的氛围,队尾的矮个子男人笑得尤其嚣张。 “你最讨厌了矮子大叔!都说了不是我啦!”名为绀玉的小姑娘双手扯住兜帽,气鼓鼓的脸颊在色彩明亮的兜帽下格外可爱。 “喂!小丫头你说是矮子大叔!要叫我阿盖尔哥哥。”矮个子男人挥动手臂抗议,“翡玺,还不快管管你妹妹。” “你们够了。”长相稚嫩的小男孩无奈地扶额,“在执行任务呢,都认真点。 还有啊,我们好歹也是居住在云天高空上的有羽一族,能拿出一点有羽族迎风展翅的风骨么,妹妹?” “略~”绀玉做了个鬼脸,“这里的冷和天空上不一样好嘛,这什么防风斗篷一点都不防风,颜色还这么丑,在冰原里不是一眼就被发现了?” “醒目的颜色是为了防止我们在雪地里穿行时得雪盲症一类的怪病,以大多数骇族的侦查能力而言,我们穿什么衣服都不会有什么伪装效果。”翡玺耐心地解释道,同时将目光投向队伍的最前方,“琨大叔,我们到哪里了?” 队伍中唯一没有发声的领队是一个身材挺拔、瞳孔呈青白色的中年男性,线条刚毅的面容上虽有岁月雕剐的痕迹,但也是剑眉挺鼻、五官端正,给人一种历经风霜的冷峻之感。 那双看上去略有些瘆人的青白眼眸朝远方看了一会,道:“我们刚过苔原带,马上要进入的冰漠带才是这次任务的起点线。” “呼,不是吧?那家伙藏得可真够深的。”披着紫色斗篷、面容明艳的女性哀叹一声,“天啊,你们还要我带着这东西,死沉死沉的好吗?” 说着,她还展示般的取下绑在背后的巨大圆筒状物上下抛了抛,虽然语气上是抱怨,但看她单手抛掷这一人粗细的金属造物还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只是随口一说。 “安静,贝琳娜。”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青年突然走到队伍前方,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周围遍布着细小鱼鳞。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停止了笑闹,包括两个小孩子在内的每一个人都严肃起来。 “一只‘厉’级骇族,六台武装驱动士兵和三台中级战争兵器。”青年低语道,棕色的瞳孔微微变深,“东北方一千七百四十七米,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过去。” “好。”琨点点头,抬手向男青年面前虚抓一下,一扇透明的虚幻之门凭空出现,“老规矩,你先过去确定坐标,其他人跟在阿盖尔身后进去。” 男青年似乎不喜欢多说话,直接拉开虚幻之门走了进去,不一会,虚幻之门便近乎凝实成了一扇真正的大门。 “行了,看来没问题。”矮个子男人阿盖尔吹了声口哨,回头又向身后的绀玉发出怪笑:“小绀玉可要跟紧哥哥我哟,不然掉到‘阴影’里变成丑巴巴的怪物就没人喜欢了……啊!” 看着阿盖尔的身体消失在门后,贝琳娜淡定地收回踹出去的长腿:“废话真多,还像个变态似的。” “等任务完了哥哥帮你揍他。”翡玺拉着妹妹的手跟在贝琳娜身后。 等在最后的琨皱眉环视了一圈四周,最终消失在门后。 狂风咆哮而过,虚幻之门的光晕散去,一缕阴影悄然滋生。 “啧,‘黎明的英雄’吗……真是让人不敢小瞧呢。”因维斯人的四条触手紧紧盘绕在长袍似的黑色表皮上,行走时如同是在漂浮一般。 它不知是从哪里出现,悠哉游哉地走到刚才虚幻之门消失的地方轻轻跺脚,一个米粒般大小的光点随之飞出地面。 “明明没有任何征兆,居然还是感觉到了异常,啧啧。”因维斯人裂开伤口般的嘴部,吹出一股浊气,明亮的光斑顿时暗淡下来,重新沉下地底。 “那可就拜托你们捎小家伙一程啰,我先去给你们铺路。” 因维斯人略带嘲讽意的笑声连同它的身影一起淹没在雪幕中。 “嗯?”远在千米之外,琨忽然心有悸动,但仔细感应了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留在原地的“监察灵”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了?”翡玺看了过来。 “没事。”琨只是暗中提高警惕,没有多说,随口调开话题:“它们在……抓捕那只‘厉’级骇族?” “嗯,但是只有战争兵器在这,周围这一片没有因维斯人控制它们,席尔斯特也确认了一遍。”阿盖尔接过话茬,席尔斯特也就是男青年,身为鳞族的他,在搜索及感知领域绝对是行家里手。 他们六个人就站在离那片打得火热的战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却被自带检测搜索功能的战争兵器和感知灵敏的骇族齐齐忽略,如同无物。 “真奇怪,就凭三台中级战争兵器加武装驱动士兵就敢找‘厉’级骇族的的麻烦吗,就算有因维斯人控制加上中级战争兵器里最顶级的‘恶鬼’也做不到吧?”贝琳娜嘟囔道。 为了方便对敌时的区分,在两次抵抗战争和地涌战争中,人类联军依据自身的等级划分,将因维斯的战争兵器和骇族按战力做了大致的分配。 前者划分的等级为低级、中级、高级、军团级、荒级和天灾;后者划分为虎级、凶级、厉级、屠杀级、领域级、灵王。对应的人类等级则是见修级、通觉级、神旅级、殿堂级、秩序级、魁首。 和战争兵器那种人造产物不同,骇族无论是外形、习性还是成长方式都和野兽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骇族就是外貌比较惊悚的会使用灵魂力的野兽,即使是同一等级的骇族实力往往差距极大。 在影响骇族实力的因素中,除了“天赋”这类比较拟人化的东西以外,最关键的就是“成长环境”,环境越恶劣,成长出来的骇族战斗力就越恐怖。 而能在极东冰原生存的骇族,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现在,就在这一行六人眼前,没有因维斯族人控制就只会执行简单命令的中级战争兵器,正带着低级的武装驱动士兵围攻一头巨熊模样的“厉”级骇族,而且还隐隐占着上风! 那巨熊身躯的骇族生着两颗狼首,神似弯月的獠牙外突,诸多关节处还长有尖利的骨刺,咆哮间风雪溃散,熊掌拍动间冰岩粉碎,看上去神威无匹。 然而,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六人已经给它叛了死刑。 “悍将”,中级战争兵器中的老型号,若说对其战力的熟悉程度,此地的几位智人和原人都自信地说是不在创造它们的因维斯人之下。 现在,他们对自己的自信无不产生了一点怀疑。 还是无人控制时的呆板模样,还是称不上高明的战斗技巧,可这三台悍将却是相互间隐有配合,与巨熊骇族多缠斗而少硬碰,六台武装驱动士兵也是多了几分灵活,攻击一触即收。 如果不是战争兵器得到的大概是“捕获”一类的命令,恐怕巨熊骇族现在就不是身躯上十几条伤口的事了。 “咋办?这种……嗯……进步不会是所有战争兵器统一的吧?那样咱们的前线可就难过了。”阿盖尔颇有些郁闷地问道。 “应该不是,最近几天都没有收到过类似的报告。”翡玺想了想,答:“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块区域里有因维斯人在活动就已经很奇怪了,别忘了这里已经是我们要找的那位‘灵王’的领域了,因维斯人应该犯不着和那位起冲突。” “哥哥说得对呀,我们有羽一族的魁首,‘风之祖’大人可厉害了,但还是曾经被那位打败过。”被贝琳娜抱在怀里的绀玉细声细气补充道。 “骇族灵王,‘极欲’……”贝琳娜揉了揉额角,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 骇族并不完全能算是人类联军的敌人,原本在两次抵抗战争之前,人类连骇族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这群长得像是被神随手糅合成的怪物来自地底不可测的极深处。 或许是席卷世界的战争惊醒了它们,或许是人类和因维斯人疯狂向大地索取瑠石矿脉的行为触怒了它们。 总之,它们在第二次抵抗战争中突兀出现,同时攻击交战双方,直接强行停止了人类对因维斯人的第二次抵抗战争,并将双方都拉入了地涌战争的泥潭。 不过,地涌战争的持续时间非常短暂,骇族对战争并不热衷,看上去只是想把双方打疼,然后找个地方慢慢的喘息恢复。事实证明它们确实做到了,骇族灵王数量上不如人族魁首或因维斯“天灾”多,但其战力普遍都强出了一大截。 拥有这样强大的实力,理论上骇族在地涌战争中,尤其是在高层次对决中,可以轻易地压制人类联军和因维斯人,给予重创。然而实际情况却是,除开一些打上头非要不死不休的情况外,骇族灵王与人族魁首、因维斯天灾的战斗更像是切磋,点到为止。 从客观上,骇族的出现反倒是给了当时在抵抗战争被打得很惨的人类联军一个机会。 第六章操纵的手 “我认为,最好的做法是擒下那几台战争兵器,也许还能找出一座因维斯人的前进基地。”琨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我们任务中的一部分是和灵王‘极欲’建立初步的沟通,救下那只骇族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良好开端。 那位‘极欲’或许不会在意几个因维斯人活动,也有可能不会管是不是有因维斯的基地存在,但这里始终是一位骇族灵王的领域,有因维斯天灾或者一座城市存在的可能微乎其微。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和那位灵王间接搭上线,还能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打击因维斯人。” “因维斯人是我们所有人类的死敌,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放过,何况这几台战争兵器的状况确实比较诡异。”翡玺点点头,表示赞同。 阿盖尔也跟着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听得入神的贝琳娜,一听见阿盖尔这话干脆翻了个白眼。 “呸,矮子大叔脸皮真厚。”绀玉扭过头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还记着之前阿盖尔故意吓她的事。 “那就由我出手吧,那头巨熊骇族快撑不住了。”翡玺向前半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不过身形微微扭曲,一阵微弱的波动眨眼间被风雪抚平。 哗啦—— 一颗颗闪亮的圆球掉落在几人面前,其中有几颗格外明亮。 不远处,正在做“临死前最后的疯狂”的巨熊骇族正愣在原地一脸懵——方才激战正酣的对手忽然全部消失了,徒余一地碎屑随风滚动。 阿盖尔看着一地的供能中枢,倒吸一口凉气:“嘶……小翡玺啊,你这手段也忒暴力了些,直接把它们毁了的话,恐怕会被因维斯人发现啊。” “留着供能中枢搜索它们的记忆存储就行了。”翡玺无所谓地说:“按我们的打算来说,就是要引动因维斯人的战争兵器出动。 若来的是荒级或者荒级以下,我们正好能达成削弱它们实力的目标;若是荒级以上的天灾从冰原外赶来,我们也能见识一下骇族灵王的力量,更有机会完成我们的任务。 剩下的你来?” 阿盖尔一边拿起一颗属于“悍将”的供能中枢一边摇头:“你们有羽一族心思都这么多的吗?谁要是惹上你们绝对是倒了大霉。” 状若玫瑰的纹理浮现在阿盖尔修长的十指上,精纯的灵魂力顺着指尖进入水晶般的圆球中。 “明明是血衣神的信徒,还好意思说别人的心思多……呀!贝琳娜姐姐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绀玉撅着嘴念叨,抱着她的贝琳娜笑了笑,眼睛里却连半点笑意也没有。 “运气不错,第一个就找到了。”不过一两分钟,阿盖尔信手扔掉已满是裂痕的供能中枢,“被因维斯人远程删掉不少,不过已经差不多了。走吧,这次我来定位坐标。哈哈,席尔斯特你不会怪我抢了你的位置吧?” 被调侃的席尔斯特保持着沉默,他扭过头,看着地上那颗被“读取”过的供能中枢,瞳孔颜色略微加深,旋即转过头跟着琨穿过虚幻之门。 虚幻之门消失,暗影若隐若现,飘渺的声调被狂风裹挟向远方: “午, 启动。” 极东冰原,冰漠带深处。 “这是什么东西!?” 冗长的冰壑之上,面罩寒霜的贝琳娜挥掌拍开一道疾飞而来的光影,周身气势犹如火山将欲喷发。 天幕下,六人全都顶着肆掠的风雪悬浮在空中,在他们脚下,密密麻麻的黑影如蚁群涌动——因维斯人的战争兵器,从低级到高级一应俱全。 然而比起环绕他们伺机进攻的十道光影,脚下数量惊人的战争兵器对他们来说倒不算什么。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没想到这里还真有因维斯人的基地。”阿盖尔相当狼狈地躲过三道光影的连续攻击,连忙跑到翡玺身后躲着,“哇,小翡玺快救救我,哥哥我可挡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啊。” 翡玺表情极度嫌弃地拎着他连连闪躲:“就不该让你定位坐标!” “我哪知道会有荒级的家伙埋伏在这儿!不是说‘移星之门’的落点除了坐标定位者以外谁都无法预知吗!” “不是预知,我的移星之门是被这些古怪的圆环强行打断的。”琨的双颊上遍布银色十字星形的纹路,青白双瞳隐蕴雷光,他曲指一弹,一道袭来的光影被打飞,但他的身体却微不可查地向一侧偏斜了些。 光影交错,几人在瞬息间看清其中乾坤,果然是一个个玉石般莹润的圆环!那些圆环以肉眼识别不清的高速飞舞,粗略看去不过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光影。 圆环划过空中,带出短短的、折痕般的透明轨迹,似沉重似飘忽的力量不断从折痕中扩散,让灵魂力变得混乱,周围的空间有被什么东西压迫的感觉。 “圆环是由极强的阻断和压制属性的灵魂力构成的,被打中一次就会受到影响。”席尔斯特语速飞快,“如果被击中得多了,就算是我们也会难以发挥祈神图腾的力量。” “看来不是之前遇到过的那几个老家伙。”翡玺将手中的阿盖尔甩到一边,“妹妹,过来,我们得速战速决了。希尔斯特,帮我们找到它的位置。” “吼!!!” 就在这时,撼动整个冰原的咆哮震响彻天际,漫天雪幕都为之溃散。 长达千多米的冰壑被黑色填满,一头恐怖绝伦的巨兽正自其中爬出。 “狮子座!” “它不是应该在长栏防线和联军对峙吗?怎么会在这!” 冰壑崩塌,身披长毛的黑色巨兽一跃而起,双目煌煌如太阳升天,四爪踏地犹天柱屹立,掀飞地上成片的战争兵器。 这却是众人的“老朋友”了,它的强大无需赘述,近三百米高的兽躯带来山峰竦峙般的威压。 “这里果然有问题,连长年镇守长栏防线的狮子座都被千里迢迢地调来这里。”翡玺冷哼一声。 人类和因维斯人交手了四百多年,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和高端战力的数量自然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据一位人族魁首的统计,因维斯人已经出现过的荒级战争兵器有24台,天灾有17台,在两次抵抗战争中有8台荒级、3台天灾被彻底击毁。 人族在战争前的秩序级有33位,魁首足有21位!在战争中虽然也有人晋升,但连续打过两次抵抗战争和一次地涌战争之后,大量高端战力陨落,到如今秩序级仅剩17位,魁首仅剩11位。 “这里由我来处理,翡玺、绀玉你们配合贝琳娜去解决狮子座,阿盖尔和席尔斯特去清掉下面的战争兵器。”琨飞快做出决断,“不要恋战,等地上的战争兵器被清掉大半或是这两台荒级其中之一被解决就撤!” “好。” “没问题。” 六人一致同意,很快飞掠四散。 十轮圆环却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光影闪烁,周遭压迫之感陡然大增,只见十轮圆环划过之处皆是变得昏晦幽邃,风啸不进,雪落不得,竟已是内外隔绝! “别躲了。”琨的语气像是被微风吹拂的湖面,有涟漪,更多的是平静和深不可测:“你刚才差不多也表演够了,先休息吧。” 防风斗篷悄然破碎,圣洁的纯白法衣包裹住他挺拔的身体,“高贵的安宁之王,憩眠旷野的守护者。”琨抬起一只手,口中念念有词。 “我,您虔诚的侍从,请求您将一切躁动抚平,为庸碌之人带来长久的倚靠。” 因为祈神图腾的本质是向未知的高位存在寻求力量的缘故,使用者免不了会有一个“引起注意”的过程,说明白点其实这神神叨叨的祷词就是一种变相的“讨好”,让自己顺顺利利地使用魂鸣。 本身具备足够层次的人,比如说琨,在一定程度内也可以直接使用魂鸣,可如果要像现在这样全力施为就必然要念诵祷词。 叮—— 手掌下按,令人心神舒缓的能量缓缓扩散,纯白法衣飞扬,十轮圆环构成的晦暗空间在清脆的一声低鸣中绽开无数裂隙,然后于无声无息中归入原本的空间。 风雪再次涌来,其他五人很快找上了自己的对手。 十轮圆环上升,围住天空中某个点排成了一个圆阵,光晕汇聚,一道瘦长的人影从圆阵中走出。 可那并非人族,而是一个做工相当精细的人偶,材质略像普通的木材,但每一点面积都被雕刻上了扭曲晦涩、极像字体的符号。 “呼,没见过啊,是新制造的吗?” 琨右手虚握成拳,手臂一抖,一柄寒光凛凛的单手剑被他不知道从哪里抽了出来,其剑身薄如蝉翼,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仿佛是由寸寸月光打造。 “吻月花。” 话语未尽,琨看似平淡地抬腿迈步,可当脚掌落下,他已至人偶身前。 下一瞬,剑光乍显,天上层叠的厚重乌云分开一线! 又一瞬,万千毫光盛放,恰如一簇烟火在于最高点的璀璨一舞。 其后,混沌加重,光芒暗淡,一切能量的运转都变得无比艰涩,就连冰原上,无论是狮子座、战争兵器军团还是五位人族都或多或少遭到了压制。 “高贵的安宁之王……” 琨低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一时间盖过了风声,他身上的纯白法衣膨胀,强大的压制被一股平淡宁静的力量直接抹去。 煊赫的剑光再次占据天空。 …… 冰壑之下的基地中。 因维斯人们依旧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除了动作变快了许多外和平常并无区别。 只不过,在一个容纳有两座巨大平台的空间里,左侧平台上摆放整齐的众多金属箱一阵轻颤,同时打开了箱门…… 第七章突变 咚! 大刀落下,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砍出一条浅浅的豁口,四溅的火花将黑暗驱散了一霎。 光滑的斧面将这短暂的光明折射出凶厉的杀机,当重物破开空气的声音响起,宽厚的战斧紧跟着劈落。 足有一个指头厚的头盔、坚韧的皮肤、岩石般的肌肉和骨头……缪落冷眼看着手中的武器一点一点分开武装驱动士兵的头颅,直至将其完全分成两半。 他手中的战斧光斧柄就有他大半身高那么长,来自于另一个武装驱动士兵,这种本来给四米高的“巨人”们使用的武器极其沉重,如果不借用灵魂力辅助,就算是原人中以力气见长的那几族也很难挥动自如。 不过经过缪落自己有意的测试,发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力量完全碾压武装驱动士兵,它们使用的武器中最重的斧类和锤类武器对自己而言都有些轻了。 不仅是力量方面,而且在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自愈能力、听力及视力上,因维斯人制造的这具身体的表现都非常惊人。 尤其是自愈能力,即使是手脚被砍断,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以缪落完全不能理解的方式重新长出来。 “有点矛盾啊。”缪落扛着战斧,一边皱眉思索一边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中,“这种近乎不死的能力为什么要给我?难道每个注射成功的样体都具备这样的能力? 但要说这种身体能量产的话……可能性不大,哪怕是小规模的量产,只要给军团级以上的战争兵器换上这样的身体,恐怕如今的人类防线还得缩小几圈。” 说起来,缪落对自己的大脑也是挺不理解的。要说记忆力一般,思维能力差,可在这种既没有照明又没有参照物的迷宫里,自己能轻松记下自己走过的轨迹,想到什么大脑里就会自动蹦出相应资料,运转得飞快; 要说记忆好,却偏偏记不得自己被因维斯人抓住之前的任何事,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被抓来的”,然而最早的记忆仍止步在那水晶容器的黑液里。 咕,咚。 近似流水滴落的轻响传入耳畔,缪落精神一震,当即侧身后跳一步。 还没等缪落的双脚重新落地,一枚闪耀的光弹便拖曳着长尾以分毫之差掠过他的胸前,带起的空气裂波擦破皮肤,露出底下的黑色组织。 “轰!” 远处的黑暗里火光升腾,炽热的气浪吹起缪落额前的红色碎发。 “禺疆。” “不周风!” 缪落毫不犹豫地用出魂鸣,凄冷的风在他手掌上螺旋盘绕,汇聚成一杆风声呜咽的长矛向光弹飞来之处掷出。 与此同时,忽然听得流水之声大作,数个光斑在前方接二连三地亮起,已是隐隐将整个通道面积纳入攻击范围,令缪落躲无可躲。 风矛融入黑暗,光弹闪烁不休,虽声势截然不同,但杀意完全一致。 这一边,轰鸣骤响,火焰胜似群花怒放。 那一侧,寒风低语,冰霜如若利刃加身。 “不周风!” 缪落拖着战斧向前疾奔,冰冷凄寒的不周风在此刻化作最为坚固的盾牌,为他驱赶高温气浪和火焰的威胁,充斥通道的熊熊火光反倒成了完美的掩护。 在通道尽头的拐角处,缪落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袭击他的目标——中级战争兵器,悍将。已及它举在身前的犬形战争兵器,“猎狗”。 以中级战争兵器的防御力自然是不怕爆炸产生的余波,而悍将把比它更脆弱的低级战争兵器挡在前面的缘由,想必后者覆盖全身的霜痕和身侧几乎要把它分成两段的圆形大洞已经阐明了答案。 因维斯人的“猎狗”并不是像人族的驯养猎狗一样用来搜索追踪的,那种功能早就被因维斯人在所有战争兵器上装了个遍,“猎狗”的作用更像是一个微缩的补给库,为其他战争兵器提供备用武器和特殊装备,关键时刻也能为保存有效战力为其他战争兵器挡枪。 看到敌人冲来,悍将当即将“猎狗”砸向缪落,同时端起手中一个装有握把的圆锥状物瞄准了他。 缪落一斧劈开猎犬,灵魂力灌输指尖,朝悍将一指点落,而后者已借助缪落被阻碍的瞬间扣住了握把下扳机。 流水声再起,一枚光弹准确击中缪落指尖斩出的风刃,爆炸的火舌再次吞没两人。 “唔。”缪落闷哼一声,身形连退数米,皮肤上多处烧伤。面对这种近乎贴脸距离的爆炸,即使是先有风刃阻挡,仓促间以不周风形成的屏障也难以阻挡所有的伤害。 “铳吗?果然很难对付。”缪落颇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远程武器。 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悍将交锋了,之所以能知道自己可以断肢重生便是拜它手中的铳所赐。 铳,毫无疑问也是因维斯人的发明,前身是一种能持续发射金属弹丸的短棍,有着令人惊叹的精细工艺,但是金属弹丸能使用灵魂力的人族的威胁非常小,改装为瑠石动力的代价又太高,因此只在第一次抵抗战争中出现过小范围的列装。 不过很快因维斯人就研究出了将瑠石稀释到其他矿石形成源晶的技术,于是铳被再次投入到了战争中。 顺带一提,以上这些知识都是脑中自带的,包括他以内的绝大多数人族都不知道铳短暂的发展史 咚! 缪落正要再战,整座迷宫,不,是整座基地都突然震荡起来,悍将和他都被直接甩到墙脚,难以站立。 好在震荡来的快去的也快,迷宫很快恢复了平稳。 “怎么回事?”震荡一平息,缪落马上站了起来以防备悍将的攻击,但定睛一看,悍将却还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考虑到不知道战争兵器会不会使用阴谋诡计一类的东西,缪落干脆走过去甩出两道风刃斩入悍将体内,直接毁了供能核心然后又如法炮制废掉了他不会用的铳。 然后,他把悍将扒了个干净…… 不是缪落贪图悍将身上的铠甲,战争兵器铠甲的作用其实只是起到一层外壳的作用,防御力仅仅是比人族工匠打造的稍好一些,而缪落扒下铠甲,其实只是想给自己遮一下身。 没办法,之前遇到的战争兵器体型要么过大,要么就压根没有可以遮身的东西,导致缪落到现在都是裸奔。好在悍将的外形酷似魁梧的智人将军,身上板甲链甲齐全,还有不知材料、质地坚韧的垫衣,虽说有些不舒适,但也没得他挑。 “嗡~” 密密麻麻的红芒突然在通道两端成片亮起,一个接一个不同等级的战争兵器迅速逼近,机械重复的语音从红芒中传出—— “紧急指令,样体失控!立即回收样体M26L7!” “紧急指令,样体失控!立即回收样体M26L7!” 出事了!难不成有人族军队发现了这个基地? “不是吧,我不是一直按着你们主子的安排走么?你们是在报复我的‘扒衣之仇’吧?” 嘴上说着玩笑,实际上他已经将体内的灵魂力提到最高,不周风紧紧护持在身边,双臂上隐约有殷红闪现。 缪落知道,自己能从这一大群战争兵器手中脱身的几率很小,但想要全力一搏的机会也就是现在了。真被抓回去的话,如果是人族军队真的打过来且打赢了还好,如若不然,等下次出事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数太多。 “反正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拼了!” 全副武装的战争兵器已经进入了不周风的最大控制范围,蓄势已久的缪落开口道:“叁……” 轰隆—— 天花板突然塌陷,浓郁的血墨色倾天坠下,金属墙壁在这血光中纷纷变形、断裂。 咯咯咯—— 支撑迷宫的平台发出刺耳的**,那根贯通深渊的擎天之柱缓缓歪斜,带动连接两个平台的窄桥跟着翻转了半圈。 巨响过后,高耸的迷宫成了一堆沉重的金属废墟。 “咳咳……总算搞定一个,军团级的战争兵器居然也这么难搞。 欸?这是哪?” 废墟之上,矮个子的男人挠了挠头,随意一脚将脚下足有小半个迷宫大、怒目圆睁的钢铁龙首踢下深渊,许久之后,才听到一声闷响。 “见鬼,我这是打到敌人老巢来了?”阿盖尔向上方仰望,见得天上剑光与混沌交替,强悍的波动一次又一次冲散乌云,“看来领队好像没啥时间,溜了溜了,等下因维斯人找来可就好玩……呃。” 一片红色的海洋在平台下的深渊中点亮,其气势当真如海啸般冲击着阿盖尔的心神。 “打扰了,再见!” 阿盖尔果断拔地而起,运起全身灵魂力向他破开的大洞飞去。 还没等他摸到洞口的边缘,阿盖尔浑身汗毛乍起,两道不逊色于外面狮子座的气机将他牢牢锁定! 阿盖尔全速飞行的身形立即静止,再动一下,下场可就不是耍两下嘴皮能搞定的了。 大洞被某种力量封闭,外面的风雪无法再降下,阿盖尔抬头一看,两个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唯一的逃生路线上。 这两个他倒认识。 “荒级战争兵器,寅、酉……”阿盖尔一边苦笑一边向下飞退,渐渐远离洞口。 压力陡生,却见其中一个人偶慢慢朝阿盖尔飞来,遍体符号亮起,点点银光浮现周围,迅速拉伸成一片片轻薄的银色羽毛。 荒级战争兵器,酉! “撕空刃羽……这是来真的啊。” 玫瑰样的花纹如真正的植物般,自他十指指尖生长蔓延至衣袍之下。 “琨领队、翡玺、小绀玉、席尔斯特……救命呐!” 第八章三兽之欲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取我等多面之恶兽,摘纯粹苦欲以喂食,令它饱餐后愈发饥饿难耐。”① 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伸出阿盖尔的衣领,于脖颈靠下的皮肤上悄然绽放。 在他头顶上方,无数银羽翩翩起舞,恍惚间如见星空旋转,流星划过夜色,只有偶然间银羽轻轻擦过冻土岩石,其上留下的深深细痕提醒着这场视觉盛宴隐藏的恐怖。 而一个精致的无面人偶位居那些死亡精灵的中心,携莫大的压迫感和漫天杀机缓缓下降。 阿盖尔自不会束手待毙,灵魂力化作浓郁的血雾环绕,悲怆的怮哭声在空间中回荡,虽然似乎和银羽撕裂空气产生的厉啸相比起来不值一提,但又无处不在,始终夹杂在厉啸声中扰动心神。 “魂鸣,三兽之欲。” 三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兽面纹的漆黑剑柄从血雾中升起,排列在阿盖尔身前。 酉突然加速,等待已久的死亡精灵们随之发出了渴血的尖笑,满天银羽仿佛星河垂落,锋刃还未至,锋利之意已是令阿盖尔头皮发麻。 “贪夺,逸乐。” 左右两柄剑颤动着飞出血雾,一柄化为狼形、一柄化为豹形先后迎上斩来的银羽,而阿盖尔又用双手握住血雾中最后一柄剑的剑柄,眼睛紧紧盯着另一个没有动作的人偶——寅。 铺天盖地的银羽之下,双兽凌空狂奔,豹形裂开嘴角发出一声极其拟人化的阴笑,一部分银羽笔直的飞行轨迹霎时变得杂乱无章,雪亮的羽身迅速干枯失色,最终无力坠落。 狼形在豹形下方张开大口,无尽的吸力化做漩涡,坠落的银羽被它尽数吞入腹中,狼形幻兽每吞下一部分,阿盖尔的祈神图腾上便多出一条银丝,他的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 更多的银羽压下,可怕的锋利之意完全展开,空气爆鸣连连,两只幻兽顿时变得难以为继,半虚半实的身躯上被切出条条伤口,力量逐渐削减。 阿盖尔双臂发力,作势要拔出最后一柄剑挽救恶化的局面。 咻—— 在银羽切裂声、血雾怮哭声中,敏锐的听力为阿盖尔捕捉到了第三种声音,什么东西极速飞行的声音! “野心!” 一直戒备着什么的阿盖尔不再等待,果断拔出最后那柄有着狮子首浮雕的剑,转身向后就是全力一斩。 “铛!” 剑锋好似斩中了一座大山,一圈圈荡开的震波宣告着这次对撞的两股力量之大。 接下阿盖尔蓄力已久的一剑的力量,是按在漆黑剑锋上的一只洁白胜雪的手爪,顺着这只造型优美、线条简练的手爪看去,无面的人偶正抬起另一只手。 阿盖尔瞳孔一缩,口中低喝:“死魂灵!” 人偶的手爪拍中一层纱布般的模糊人影,一直萦绕的怮哭声戛然而止,一人一偶同时后退,动作都有些踉跄。 咔咔咔咔—— 劲风吹来,阿盖尔鬓角一缕发丝断开,背后的坚硬程度堪比钢铁的冻土岩层上,五条深深的爪痕正一点一点拉长。 “蓬!”“蓬!” 半空中,两头幻兽已经撑到了极限,被几道银光直接射爆,荒级战争兵器酉也在这一刻腾出了手。 “呼,还得撑一会。” 阿盖尔一边感受着放出去的灵魂力带回的信息,一边抓紧时间调整状态。 以他不过殿堂级的实力能抗住两台荒级战争兵器的攻击到现在,借助的只是对酉、寅的了解和自身魂鸣的特殊,若非他一早就准备好有“替死、反击”功能的魂鸣“死魂灵”,否则刚才寅的那一下就足以把他撕成碎片。 天上琨对不知名荒级战争兵器的战斗稳坐上风,翡玺和绀玉、贝琳娜对狮子座也差不多,不过显然是抽不开身。 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仍在清理海量战争兵器的席尔斯特,以鳞人族强悍的战斗能力配合席尔斯特本身秩序级的实力,绝对可以突破封锁带自己离开。 唯一的问题是,眼前这两台战争兵器并没有完全释放力量,导致沉浸在战斗中的几位队友完全没有察觉到酉和寅的存在,以现在因维斯人展露的实力恰好卡在能引起他们注意又不会让他们打一下就跑的水平。 而且…… 阿盖尔低头看了看下方深渊中迟迟未动的“海洋”,嘴角疯狂抽搐:“得拼命了啊。” 心思活动,不过弹指刹那,被魂鸣反伤的寅已经恢复完毕,脚尖一点,身形便在阿盖尔眼前消失。 “野心。” 手中之剑应声膨胀,化为狮形幻兽仰天长啸,却是不像前两柄剑一样扑杀敌人,而是钻入阿盖尔体内。 “唰!” 战争兵器寅的身形依旧隐藏在虚无中,只有一只手爪带着若长的光刃抓向阿盖尔的后心,在前方又有银羽齐舞,毫无疑问是酉同时杀到。 “死魂灵!” 幽影再现,这一次却也是钻入了阿盖尔体内。 “魂鸣,理想国!”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阿盖尔气息飙升,浑身肌肉鼓起,右手闪电般反捉向寅的手爪,左手银电汇集,食指遥戳远处的酉。 “咯——” “砰!” 在一同响起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高昂的爆炸声中,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不过殿堂级的阿盖尔,此刻右手牢牢攥着方才来势汹汹的手爪,顺势还把寅从虚无状态中强行拽了出来。左手指尖所点,酉精致的躯体上电光缠绕,银羽攻势直接停滞。 “我是幽灵。 穿过悲惨之城,我落荒而逃。穿过永世凄苦,我远走高飞。”② 汇集到左手祈神图腾上的银丝消失,阿盖尔收回手臂扭身一拳打中寅再度袭来的手爪,因为他还抓着后者的缘故,这一下双方都没有倒退卸力的空间,只能硬吃下对方蛮横的力道。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阿盖尔在纯粹力量的对撞中纹丝不动,反倒是寅像是承受不住般身体后仰。 “嗡~” 银光闪现,酉披着撕空刃羽编织成的羽衣出现在阿盖尔身侧,羽绒飘起,变作无数箭矢射向他的各个要害。 “糟了,灵魂力反制持续的时间居然被它缩短了!” 两两相害取其轻,在这种距离下完全躲不开酉的一波爆发攻击的阿盖尔,只得放弃再创寅的机会返身防御。 “蓬、蓬、蓬、蓬、蓬——” 羽绒的威力远远小于银羽,阿盖尔仓促下用血雾做出的防御竟也挡住了绝大部分伤害,不过其冲击力倒是不小,诸多羽绒攻击产生的力道直直地把他往下按。 不对!中计了! 当阿盖尔背部触及到身下坚硬的金属废墟时才发现问题,可惜太晚了。 酉的羽衣再次解散为万千银羽,瞄准废墟上的阿盖尔如数倾泻。 面对死神降下的倾盆大雨,阿盖尔亡魂皆冒,他现在的状态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防御都可以压制擅长近身战的寅,但是非常可惜,即使是同为荒级的寅,肯定也是没办法正面全接酉的攻击后还不报废的。 更惨的是,处于“理想国”的他无法使用其它魂鸣,只能“理想国”带来的全面强化和纯粹的灵魂力对抗传破灵魂力防御的撕空刃羽。 这怎一个惨字了得。 阿盖尔咬了咬牙,将全部灵魂力化为声波:“席尔斯特!你再不来老子真的要死了!” 银光辉煌,照亮了阿盖尔通往天国的路途。 “闭嘴!” 冷淡的男声不负期望地响起,赤着上身、四条手臂上都提着长刀的席尔斯特挡在阿盖尔身前。 “魂鸣,鲸望屿。” 浩瀚的灵魂力汇聚成波涛汹涌的海洋,体积庞大得几乎占据整个双平台空间的巨鲸跃出灵魂力的海洋,迎着那毁灭的暴雨逆流而上。 万千银羽劈入瀚海,海洋巨浪迭起;劈中鲸首,鲸首破碎,但没有一片银羽透过了瀚海的防御。 “呜——” 鲸歌唱响,山岛般的鲸尾从海洋下扬起,对着上方两个人偶狠狠拍去。 银羽倒回,重新编成羽衣将两个人偶层层护住。 “砰!” 羽衣被一尾拍到冻土岩层上嵌了进去,一整面的岩壁都在无可抵挡的巨力下裂开。 “上面还没解决完。”席尔斯特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盖尔,手中长刀寒光闪闪。 “欸嘿嘿嘿,就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阿盖尔搓了搓手,颇有些谀媚地笑着,“不过嘛,咱们还是快跑比较好” 席尔斯特看了一眼平台下茫茫的红色,皱眉道:“你……” “喂!小心!”阿盖尔箭步上前,挥手打开几片射来的银羽,但其后一个带着一对手爪的人偶已经借着掩护逼近席尔斯特周身三米内。 电光火石之间,席尔斯特手中四把长刀划过四个饱满的圆弧,封死了寅所有可能攻破的路线! 灵魂力轰然爆发,秩序级和荒级层次的力量碰撞把一旁的阿盖尔掀翻出数米远,反常的气流旋涡在长刀与手爪接触的一点上产生,一地的破铜烂铁被这两股恐怖能量的争锋所震起,仿佛根本没有重量般悬浮在半空中。 “嗯?那是谁?” 在余波中努力保持平稳的阿盖尔忽然用余光捕捉到一个从金属废墟中飘起的人,由于距离不远,阿盖尔很清楚地看到那个穿着战争兵器铠甲的人明显是个年纪较轻的男性,身体有些怪异的扭曲,双目紧闭,应该是在昏迷状态。 昏迷的男性一出现,席尔斯特顿时觉得对面传来的压力重了许多,当即明白这个突兀出现的男性有问题,立刻向阿盖尔发声道:“抓住他!” 其实无需席尔斯特多说,阿盖尔在男性出现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脚下一个冲刺就跑到了他的身边。 唰—— 就在阿盖尔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手臂,一道锋锐至极的银光就闪了过来。 第九章迅斩的席尔斯特 当缪落醒过来的时候,视角是在天上的,捂着里面好像在地震一般的脑袋,呈现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的是缺了一小半的平台,还有彻底看不出原样的迷宫。 “这是……”缪落一时没搞清楚状况,他倒是记得因维斯人的迷宫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外力给摧毁了,那粉碎金属跟撕纸没什么区别的强大力量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他可没那个能力承受接连倒塌的金属墙壁,光是那股力量落下时产生的余波就轻易碾平了不周风的防御,导致自己被层层废墟压成了一坨烂肉躺到现在。 不过现在缪落也知道了自己的恢复能力的弱点,那便是身体中唯一属于自己的大脑。 根据此前断肢重生的速度来看,自己的身体应该早就复原了,不过大脑受到的损伤无法恢复,只能靠自己慢慢缓过劲来。 “哟,你醒了?” 轻佻的语调中断了缪落自顾自的思考,缪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提在半空中! 目力所见之处,周围的空间几乎被各种各样的飞行战争兵器给填满,从最低级的“胡蜂”、“铁鹰”到高级的“飞天妖”、“夜幕魔鬼”,不计其数的战争兵器组成了滴水不漏的阵型。 最让缪落感到震撼和惊惧的,是另一边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偶,以及与它们对峙的鳞人。 此三者都没有散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看上去像是在一动不动的傻站着,唯有他们之间震颤扭曲的空间述说着一场超脱一般层次的战斗。 他们在进行规则层面的争夺战! 在祈神图腾“羽化”之前,会有一个对自身魂鸣真正力量的体悟阶段,不同的魂鸣象征着祈神图腾的各部分构成,是自己所崇敬的“神”的部分权柄。 最初的智人们把“神”的权柄称呼为“规则”,定义为世界最本质的能量和最基础的构造。据传,第一批掌握祈神图腾的人族所信仰的就是“规则”。 “规则”一词虚无缥缈,非常人所能见,而能体悟并初步利用规则的境界,便是仅次于人族魁首之下的秩序级! 一位秩序级的鳞人。 两台荒级的战争兵器。 和……缪落抬头看向抓着自己肩膀的矮个子男人,心中莫名地警惕起来,虽然和那个秩序级的鳞人比起来,这个矮个子的家伙似乎弱了不少,但看到他的那一刻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威胁着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因维斯人的基地里?”阿盖尔问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缪落随口反问,暂时带开他的问题,脑海中飞速思索应该怎么回答才最符合当下的现状。 “从他说话的态度来看,我他们找到的时候应该已交完全恢复成郊人的外貌,虽说这样避免了他们发现我没有血液等体液,但是没有一点伤口都没有本身就很奇怪。 他们既然敢袭击因维斯人的基地,起码会有安全撤退的准备,想让他们带我离开不难,关键是离开后怎么不让他们直接把我扔到联军实验室里……” “呵,我可没时间陪你讲废话。” 阿盖尔嗤笑一声便不再理会缪落,回过头对抵挡寅和酉联手攻击的席尔斯特道:“我们得走了。” 席尔斯特点点头,瞳孔变得如同两块明亮的琥珀,空间荡起仿佛水波荡漾般淡淡的波纹,两个人偶身上符号闪灭,同时倒退数米,被迫放松了规则压制。 “嗡——” 多如牛毛的战争兵器在人偶败退的瞬间扑了上来,大大小小的光弹更是不要灵魂力般倾洒。 “贪夺!” 阿盖尔大吼一声,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通体漆黑的宽刃剑,手腕一抖,宽刃剑变成一把长长的节鞭被他挥起。 缪落正奇怪一条鞭子怎么能防御如此密集的攻击,就看到矮个子男人手中的节鞭每舞动一下,都会飘出大片凝而不散的血雾,战争兵器发射的光弹打在血雾上不仅没法穿透,反而还会被血雾所湮灭吸收。 当血雾吸收了一定量的光弹时,节鞭会多分裂出一条继续挥出血雾,由此循环往复、源源不绝。 不时会有战争兵器被节鞭抽中,直接断成了两节,浑身源晶暗淡,显然也是被血雾吸干了灵魂力。 一时间鞭影重重,血雾翻滚,竟无一台战争兵器可以靠近。 “警告,样体即将脱离控制!” “警告,样体即将脱离控制!” “指令确认有效,全功率开启。” 缪落耳朵一动,听到一个呆板机械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嘶—— 无数战争兵器围拢的阴影忽然散开,五道巨大到夸张的爪影从天而降,攻击还未到,阿盖尔用作防御的节鞭纷纷断开,血雾崩溃。 “宁静祥和者为海,动荡不安者为海。 海之主为龙,履风成足,具雷成爪,化云成身。 龙之裔有鳞,借祖之一爪、一瞳,唤雷霆御之。” 席尔斯特再次挡在了前方,四臂交叠,长刀倒持。 “龙遨游。” 刀光璀璨,有如四轮明月自海面下跃出,雷霆震荡,恰似神龙探首云间。 轻、灵、稳、沉浑然一体,运转间流畅自如,纵是说有魂鸣助力,然刀法不凡之处亦可管中窥豹。 刀爪一触即过,昏暗的空间明亮了一霎,旋即迅速复原,而躲在矮个子男人灵魂力保护下的缪落只觉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加快了一拍,眼前一花,剩下的便只有爆碎的漫天光点。 四臂,鳞人…… 一条信息浮出脑海,缪落恍然大悟——原来是席尔斯特,“迅斩的席尔斯特”! 鳞人虽然是一个多亚种混合的种族,但其中决定没有哪个亚种是生有四臂的,唯独席尔斯特是个例外,由四条手臂掌控的刀术自成一家,镇守灰罗海域防线的二十六年里,除因维斯天灾外无一败绩。 怪不得面对同等级的战争兵器以一敌二仍不落下风。 “唔……快走。” 硬拼寅一爪的席尔斯特闪身来到阻挡其他战争兵器冲来的阿盖尔身后,腾出手接过缪落向上疾飞。 缪落这才看到,席尔斯特点右肩上有两道狰狞的裂口正涌出蓝色的血液,长刀也不见了一把。 轻松冲出战争兵器群的包围,三人抬头一看,却见上方杀机弥漫,一片银色完全不给喘息之机地当头罩来。 “鲸望屿。” 席尔斯特立刻横斩一刀,巨鲸长鸣,蜷缩起灵魂力凝聚出的庞大身躯挡住狂风骤雨般的轰击,不过没过多久,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就出现在巨鲸的身躯上,防御摇摇欲坠。 “它们,比前强了三成。”席尔斯特语气肯定。 “啧,要不我们把这家伙扔了吧,估计寅和酉会阻拦我们都是为了他。”阿盖尔努了努嘴,一脸嫌弃,“不然早在我们和狮子座外面它们的‘兄弟’打的时候就该出现了。” 缪落皱下眉,没说话。他心里清楚,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质的话肯定是已经被放弃了,毕竟这种事也时有发生,他们之间又非亲非故,自然是不可能为了救他而拼命。 可惜就两台荒级战争兵器出手争夺的情况来看,他这个样体应该还蛮有价值的,那么在席尔斯特和矮个子男人看来,外表和普通郊人没有太大区别的缪落光是受到因维斯人的重视这一点,已经很具有冒风险带走的价值了。 “带着。”席尔斯特言简意赅,态度明确。“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冰壑下的这个空间再度塌陷,远远超过巨鲸身躯的黑影没有一点预兆地砸了进来。 漫天飞舞的飞行战争兵器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毫无抵抗能力,起码七成的飞行战争兵器被连带着砸落,寅、酉也被逼开,让提前得到预警躲开的三人有了缓和的余地。 “哈哈,这里好像很热闹啊。” 贝琳娜照常背着那个圆筒状的东西出现在席尔斯特身边:“咦,这是谁?” 一张漂亮的脸凑了过来,一缕金色的发丝垂在她一双剪水明眸前,淡淡的芳香萦绕,让记忆力从来没有女性身影的缪落颇感不适应。 “咱可不知道,他像个哑巴似的……等等,我去!你们把什么带过来了?”阿盖尔正回答间,忽见坠落的黑影那突然睁开一颗比他脚下平台还大的眼球,即使隔着超过几百米的距离,阿盖尔依然能感觉到有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在黑影中聚集。 “你说呢?”贝琳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这个大小,这个气场,还有贝琳娜被安排的对手…… “见鬼!狮子座!”阿盖尔几乎被吓得跳脚,“大姐,我可是刚刚对付了两台荒级战争兵器的人,现在真的一点灵魂力都榨不出来了。” “算了吧,就你还对付两台荒级战争兵器?你给席尔斯特打下手还差不多。”贝琳娜看来非常了解阿盖尔的说话习惯,“再说,有翡玺和绀玉在呢,他们兄妹搞不定才到我们担心。” “喏,他们在那呢。有羽一族的—— 祷死双翼。” “吼!!!” 伴随着极端愤怒的咆哮,那被强行砸进冰壑中的巨大狮首猛地抬起,无与伦比的力量把双平台空间里的一切都掀飞了出去,经过千万年极寒冰冻的岩石和土壤在这般力量下轻而易举地破碎。 “小狮子生气了呀。” 小姑娘绀玉在狮子座抬头产生的强气流中东倒西歪地飞着,顺便还伸了个懒腰,看上去十分惬意。 “小心点,要是被这点小风给吹生病了,等回去你又要找我抱怨你的那几个小姐妹笑话你了。”翡玺连忙拉住妹妹的胳膊,运转灵魂力托着兄妹俩平稳落地。 “说得非常有道理。”一旁瑟瑟发抖的阿盖尔苦着脸说道,“如果不是你口中的‘小风’风力堪比墨尔落大草原上的风暴的话,我一定会举双手赞成。” 显然,即使是跨入殿堂级、可以凌空飞翔的智人,也比不上从小就在高空强风中锻炼的有羽族人。 “好消息是,他不需要你的赞成。”贝琳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淡金色的长发。 “呵呵,你的现在脸色可不像是还有余力对付我的人。”阿盖尔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哈?我可不像某人一样给队伍拖后腿。” “你……” “人呢?”席尔斯特突兀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闹腾。 “什么人?”阿盖尔看着席尔斯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双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席尔斯特盯着他没说话,倒是贝琳娜先想了起来:“对哦,矮子你之前当儿子一样护着的那家伙呢?” 阿盖尔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第十章混战 恐怕阿盖尔永远也猜不到缪落是怎么从他手中逃出生天的。 实际上,缪落就在他们的身后站着,身体呈现出一种扁平感,全身黑白泛黄,像是一张年久褪色后的老旧图画。 在他左手小臂上,蛛网状的纹路正发散着五颜六色的微光,煞是好看。 “它叫『斑斓的世界』,可以把你从所有人的感知和视线中消抹掉,类似于可以隐身的魂鸣,除非你主动解除或者天灾级的家伙出现,否则绝对没有人能发现你。” 记忆中,叁用十分随意的手法在他手臂上比划时这么说到。 “不过嘛,以你的水平施展肯定是用不了的,靠我给你留下的灵魂力唯一能达到的效果只会是‘在没有注意到你的人面前隐身’,如果有人事先一直注意你,那么『斑斓的世界』是无法把你从那个人感知中消除的,一旦你被发现,『斑斓的世界』也就没用了。” “还好这个矮子看上去脑子不太够用。”缪落见前面搭配奇怪的队伍没人能看到自己,顿时松了口气,“该走了,『斑斓的世界』维持不了多久,现在周围的战争兵器应该也发现不了我。” “哥哥,你去哪啊?” 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抓住了缪落的手腕。 “你怎么!” 缪落震惊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中大骇。 不可能!我可是趁着那头巨大的荒级战争兵器掀飞他们时用的『斑斓的世界』,他们在那个时候应该都忙着自保才对,这个女孩也才见到我,怎么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注意着我! “哦,在这呢。”翡玺侧头瞟过来,“看来是有点被席尔斯特惦记的价值。” “嘿,这家伙果然有秘密,这下赚大了。”阿盖尔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步逼近。 缪落咬牙发力,将全身力气毫不保留地施加在被拉住的右手上,可是他仍然一动不动,什么都没发生。 那只看上去娇嫩得吹弹可破的小手如铁钳般牢固,缪落堪比中级战争兵器的力量居然没有半点作用! “禺疆。” 无奈之下,缪落下意识地想要动用魂鸣。 “呀!” 不曾想,小姑娘却在不周风被唤起先放开了手,然后闪身躲在自家哥哥身后:“小狮子和坏玩偶又来啦。” 银芒穿梭,灿若繁星的撕空刃羽在几个呼吸间已然降临。 “玩了快百年的老一套。”翡玺不屑道,左手抱住妹妹,右臂高扬,羽毛状的祈神图腾在翡玺手臂上浮现,根根线条胜似高品质的翡翠铸就,美仑美奂,展翅欲飞。 “和我打,还是让狮子座来吧!” 一片虚幻的翡翠之翼钻进满天银羽中,当那一抹碧色贯穿银色的“暴雨”再次回到翡玺身边时,来势汹汹的撕空刃羽纷纷炸开,只剩风声荡荡。 “不对!蕴含的灵魂力太少了!”翡玺皱眉,右手再次扬起。 “吼!” 如山岳倾倒般的压力笼罩了翡玺,后者立刻大幅提高祈神图腾中的灵魂力输出,看也不看便是一掌向上拍出。 掌心所对的方向,硕大无朋的狮掌好似天上厚厚的乌云坠落下来,其上并无半点灵魂力附着,也无什么光芒闪耀,仿佛就是一只普通的野兽凭着简单的本能在攻击。 但是完全不把同为荒级战争兵器的酉放在眼里的翡玺却不敢小瞧这简简单单的一击,因为发出这一击的是狮子座。 曾经杀死过三名秩序级人族的狮子座! 翡玺目光凛然,手臂上的羽纹绽开璀璨到极致的碧光,手掌轰出,湛蓝与纯白双色交织的色彩重重渲染开来。 这是绝不属于极东冰原的颜色。 这是纯净无暇的天空的颜色。 这是唤起每一个人心底向往的那片蓝天。 “魂鸣,故乡的远空。” 漆黑的狮掌拍进美丽到令人窒息的天空画卷中,霎时间风雪停滞,冻土迸裂,一切变得昏昏沉沉,恍若天地倒转。 没有惊天动地的炸响,没有绚烂的光芒,但见天地间变得幽幽暗暗,澄空粉碎,巨掌回退。 狮子座仰天长啸,堪比大山的兽躯上亮起密密麻麻的幽蓝线条,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球在它口中酝酿成形。 “妹妹,醒来帮你哥哥啦。”翡玺轻轻耸了耸肩,一直躲在他怀中装睡的绀玉嘻嘻一笑,右手拉着哥哥的衣角,左臂上红黑之色的羽纹浮现…… 另一边。 极速飞行的撕空刃羽在空中拉伸成一条纤细的银线,目标直指席尔斯特。 席尔斯特果断一刀劈出,挥刀时的高速令人连刀身都看不到,刺耳的摩擦声随之响起,却是长刀被轻易切断。 攻破席尔斯特防御的银线在此时突然折转,竟然射向了保持着『斑斓的世界』的缪落。 缪落看到银羽转折,心道一声不妙便扭头就跑,刚迈出一步,极端的锋锐就带着巨力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擦,这速度!那小子是你家主子的亲儿子吧?”阿盖尔看着被撕空刃羽强行带飞的缪落破口大骂,而席尔斯特扔掉短裂的长刀就御空追了上去。 地面上的无数战争兵器抓住机会扑了过去,虽然刚一靠近就被被席尔斯特割草般成片斩碎,但也确实拖慢了席尔斯特的速度。 在一旁饶有兴趣看戏的贝琳娜忽然颈后寒毛乍起,也不见她有什么祈神图腾亮出,娇躯直接爆成点点磷光消失。 磷光搅动,洁白的手爪悄无声息地抹过原地,冻土地面轰然裂开数道深邃冗长的伤口。 “寅?”贝琳娜的身影于数米外重新出现,脸上没了笑容,左肩斗篷破碎,血色蔓延至雪腻的纤颈。 只差一点,她的头颅就会被那只手爪给整个摘下! 脚下一踏,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贝琳娜身形如飞鸟掠起,一拳打向从虚无中现行的人偶。 “嘭!” 势大力沉的一拳印在寅上撩的手爪上,后者下身弓步站立,硬接一拳却是晃也不晃,安若磐石,反倒是贝琳娜的手背上出现了条条血痕。 手爪如风,贝琳娜手上借力一按,歪头躲过寅的袭面一击,弹身落地。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贝琳娜见到一旁抱着膀子看到现在的阿盖尔,差点没被气得灵魂力走岔了图腾路径。 “你刚才不也看得挺爽嘛?”阿盖尔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已经和它们打过一场了,用掉了‘理想国’,现在的我连给它挠痒痒都可能被它嫌弃不够用力。” 荒级战争兵器的实力虽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因为能力上有所分工,表现出来的战斗强度也各有不同。 比如狮子座在直接战斗中就远远强于酉和寅,却除了本身身体强度外没有其他特殊能力,而寅则远远比酉擅长贴身战,还能随时隐藏在空间中。 “你当我是傻子吗?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沐血教派……” 贝琳娜的话被一股尖锐的风给截断,“嘭”的一声,她再次变成磷光四散。寅的双爪扑了个空,在空气中抓出条条触目惊心的白痕。 “来自命运铸就的伟大者,聆听一切不幸呼唤的崇高规则。 请为我指引公义昭示的道路,留下尊贵并正义的足迹。 凝视所有身陷灾难中的生命,鼓舞他勇敢地唱出赞歌。”① 激昂的祷歌自磷光中响起,澎湃的灵魂力激荡不休。 寅当机立断隐入虚无之中,迅速抹去了身形。 “天真。”阿盖尔随手打飞一个冲过来的战争兵器,不屑地撇嘴。 “让荣耀敲击盾牌,让军旗随风起舞,让闪电打造的剑锋展露出伟岸的雄姿。 公理的天平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审判!”② 祷歌的音调骤然拔高,纷飞的磷光化作金黄色的雷霆飙射而出,猛然击向某个空无一物的方位。 “轰隆!” 剧烈的爆炸将周围的战争兵器统统炸碎,贝琳娜和寅的身影一同从爆炸中钻了出来。 只见贝琳娜全身泛起浓郁的金黄色彩,犹如披上了一层金甲,双手紧紧扣住寅的爪腕顺势一拉,在寅不由自主地扑向她的同时提膝迎上,后者立刻以膝击对碰。 “砰!” 纯粹力量的对碰掀起一圈明显的气浪,贝琳娜娇躯一颤,连退几步稳住了平衡,而寅只是遍体符号闪动了一下,并无其他动作。 “你行不行啊,天神的信徒?”阿盖尔一边召出无穷血雾泯灭不断涌来的战争兵器,一边对着贝琳娜出言嘲讽。 “废话!要不你来?”贝琳娜喝骂道,眉心显现一枚天平模样的金色纹章。 “魂鸣,均裁之手。” “伤害印证!” 寅的眉心上同样显现出一枚天平纹章,只不过是灰色的。这枚灰色纹章一出现,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打了一下,居然和贝琳娜一样退开数步。 “我裁定,斩首!”贝琳娜朝寅一指,地上雷霆窜起,变做绳索捆住寅木偶似的身体,同时一柄由金黄雷电凝聚出的大斧对准其头部呼啸劈落。 但是寅轻轻一晃,又一次消失在雷霆中。 “我裁定,拘押!” 纹章闪耀,贝琳娜对着一个方向虚握手掌,那里忽然跳出一枚灰色的纹章,金黄的牢笼凭空出现,紧跟着把它罩入其中,雷斧也轰然砍去。 雷光爆裂,表面略微焦黑的人偶从虚无中飞出,仿佛瞬移般直接来到贝琳娜面前。 “伤害印证!” “血锁!”阿盖尔急忙施以援手。 手爪抓落,无论是缠绕而来的血红锁链还是支撑在贝琳娜身前的雷霆护盾都没法阻挡寅的攻击片刻。 然而一击之下,结果却是双方齐齐倒飞摔倒。 “噗……咳咳。”贝琳娜咳出一口鲜血,除了腹部几乎要把她横向撕裂的伤口外,皮肤上还多了烧伤般的焦黑。再看另一边的寅,身上同样有着恐怖的裂隙,焦黑的表皮倒是淡了很多。 “呸,实断之爪也不过如此。” 贝琳娜美眸中露出一丝厉色,腹部肌肉蠕动,配合灵魂力暂时封住了伤口。 “喂,矮子,戏演得差不多就行了,你个沐血教派的怎么能参加这个任务我不想管,但你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我们可就没法逃了啊。”贝琳娜调站起来整好姿态,目光盯着故技重施遁入虚无的寅慢慢说到。 “行吧,那我试试呗。”阿盖尔似乎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远处,狮子座的毁灭光波短暂地照亮了灰蒙蒙的天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