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白龟奇谭》 第1章黄家姐弟得龟归来[1] “卖龟咯!新鲜的小乌龟……”武昌城端门古楼集市上的小商贩一大早便吆喝起来,叫卖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贾老五,你这乌龟从哪弄来的啊?”龟贩旁边的一位菜贩好奇地问道。 “昨天夜里在江边捞的呗……”这个被称作贾老五的龟贩子解释说,“你不知道,晚上很多乌龟会爬到岸上来。不过想要抓到它们可要点本事咯。别看他们爬得慢,灵性倒挺高,老远有人靠近的时候就爬回江里去,那个时候想钓或者捞都难。” “老五,这只小白乌龟怎么卖?”一位赶早买菜的老妇人发现贩子篮筐里居然有只颜色与众不同的乌龟。 贾老五得意地笑道:“既然是白的,又怎么能叫‘乌’龟呢。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啊,不卖不卖……”他赶紧把那只小白龟从筐子里取出来,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揣在怀中。那小白龟也把头脚尾都缩到了壳里,生怕自己被晃晕了或者被捏疼了。 “切~那你刚才还喊‘卖龟’。二十文钱卖不?”“二……开玩笑,不卖!”“三十文?”“不能!”“那五十?”“哼……一百文都少了,不行!”贾老五三番拒绝,对着买家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妇人见状,只好悻悻而去。贾老五嘀咕着:“唉,想两三年前,五百文都买不起一斗米,眼下光景比以前好了不少,可人怎么还是这么小气……” 忽地,老五眼前伸过来一只作着“五”字手势的纤纤玉手,视线被其档住,老五侧过身探长了脖子,目光顺着那手移过去,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姑娘。小白龟此时也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两只眼睛,好象想知道外面又有什么动静。那姑娘着一袭黄衣,因未结发髻,不加粉饰,可以判断年纪当在二十岁之内。而其双目清澈,光华流转;唇角盈盈,微微噙笑,虽然朴素,但却让人觉得有如人间仙子一般,温婉不俗。 “五百文,能把这只白龟让给我们吗?”小姑娘试探性的问道。贾老五一听居然一开口便叫上了刚才的数十倍价钱,心里有点吃惊,但商人毕竟是商人,可谓老道非常,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再次摇了摇头。小姑娘也很机灵,看见了贩子的反应,便知道这一招投石问路卓有成效。于是她又收起四指,笑问道:“那我出一贯,总该可以了罢!”一脸纯真无邪、志在必得的样子。 商贩老五窃喜,心想眼前这位也算是识货的,不过还是沉着地回答:“还是不太好啊……” “二姐,都出一贯钱了,还不卖的话也算是不可理喻了,咱们还是走吧!”说话的是站在黄衣姑娘身后的一位少年,听口气就知道是姑娘的弟弟。不过弟弟这一席牢骚很显然不是说给姐姐一个人听的,这不,贩子立马有了反应: “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当然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商人的苦楚,抓只乌龟我容易吗我……”小白龟也伸出整个脑袋,似作点头认同状态。不过看情况,姐弟二人知道这商人已经大为动摇了。 “那这样吧,一口价,”姑娘作出二字手势,“两贯钱!卖的话两边都高兴,不卖的话也只好拉倒咯……”此刻,后面的那位少年随即从衣襟内取出两吊沉甸甸的沈郎五铢钱,摊了过来。要知道,在这个时节,两贯钱足以换到一两匹质量上乘的官帛。沈郎说的是吴兴沈充,跟随荆州刺史王敦叛乱,沈充和王敦都死有数年,但是沈郎钱至今还在民间流通。 看着这么多钱的面子,龟贩子终于认为自己算是狠狠赚了一笔,欣然道:“与你们方便好了,两贯就两贯!”说着把小白龟递了过去。弟弟用一只手替姐姐接过,另一只手把钱交给了商人,买卖成功。小白龟又把脑袋四肢缩进甲壳。 “给我啦,我要看看!”姐姐高兴道。 “不行,乌龟脏兮兮,还是我来拿……”少年也闹执拗,眼睛瞪着小龟,“话说回来,还不晓得你干嘛非要买这个,不如买只甲鱼倒还可以吃……”白龟还是老老实实蜷缩在壳内,一动也不敢动。 “等回家再告诉你知……”姐姐回答说。 说着说着二人走进集市人群中。渐过了北门,直向渡口而去。走着走着,姐姐忽然赋出一首诗: “绦绦思人树,绵绵绕城郭。簌簌以飘飖,欣欣而婀娜。” 当下正值暮春,城郭外江岸边的许多柳树都已经招展了青绿枝条,枝条在从江面吹来的蕴涵水汽的清风中飘荡。由于是清明节期间,之前还下了一场小雨,使得本来就湿润的土道路更显泥泞。而路旁那些柳树就是当年武昌太守陶侃亲手种植的“官柳”,故人虽然不在,树却一年一新。这对姐弟此番来武昌算是归老家祭拜祖先,因祖上人和陶侃有故交,之前也顺带扫祭了陶公的衣冠冢,眼看绿柳依依,长江还在滚滚东去,心中不免多少有些感触。 “芪儿、释之!”两人走至城北的渡口,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姐弟回头一看,竟是对于他们来说,身型矍铄得再熟悉不过的一位老者。 “爷爷!”黄衫姑娘惊讶万分,“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说好不用送我们的吗?” “把这些东西捎上,”老者一把花白的胡须中吐出厚重老成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这是你们的奶奶托乡人买的最好的土鸡,还有一些党参、杜仲,回去后等寒食节这段日子过了再炖成一锅汤,给你们父亲喝了。记住,要好好照顾父亲。” 原来这位老者是他们的祖父,姓黄,名丹,字千方,是东汉末年江夏太守黄祖的曾孙,其伯祖父黄射殁后,一家隐遁,随父辈于武昌城中当了五十年的郎中,此外还做过陶侃军中的功曹参军。他与其妻白氏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名叫黄獨,人称黄獨公。 第2章黄家姐弟得龟归来[2] 第2章 黄家姐弟得龟归来[2] 黄獨公早年师事“儒道”郑隐,被赐道号“药子”,又与同学“抱朴子”葛洪颇有交情,故常被乡人以“黄药子”称呼。后来黄獨迁到跟武昌隔江相望的黄州城(邾城)居住,并娶一朱姓女子为妻,共生两女四男。老者黄丹口中所喊“芪儿、释之”即是上文黄衣姑娘和少年的名字,黄芪是黄獨公的次女,黄释之则是最小的儿子。他们的母亲朱氏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便已亡故,甚至比促成黄獨公与朱氏那段姻缘的媒人陶侃早去世几年,而朱氏就是陶侃部将硃伺的女儿。话说硃姓本有个石字旁,赵国羯人石勒新立、称雄华北,朱氏便将石部去掉。之后每年清明,黄獨公都会带着他的子女们在祭拜朱氏后再回武昌旧家看望老人黄丹与白氏,并且祭祀先祖和告慰与其家族有恩情的陶公。 陶侃生前曾言:黄州城在江北,内无所倚,必引寇虏。还建议黄獨公将朱氏墓搬至武昌,甚至陶侃自己死后也被已经叮嘱过的陶氏后人迁葬更南方的长沙郡,仅由其后嗣和曾受过他恩惠的乡民在武昌城立有一座虚冢。因为长年戍守并居住在黄州城,黄獨公一家早就已经习惯,加上对朱氏的眷怀,朱氏之墓故而迟迟没有南迁,于是他们不得不经常奔走于江两岸的新旧两个家。不过这一年,黄獨抱恙在身,探望旧家、祭奠先祖诸事宜全都交给了黄芪和黄释之等几个子女去办。作为三代人最长之辈的黄丹,得知儿子患了重病,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有了送药叫孙子女带回江北的这一幕。 黄释之对黄丹说道:“爷爷放心吧,老爹他有我们照顾一定没事的!”一边的黄芪接过鸡篮子和药包,补充说:“是啊,更何况现在还有爷爷亲自开的药……” “嗯……”老者黄丹一捋胡须,“为医之道,除了医病,还要医心。你们的母亲过世太早,你们的父亲现在最大的精神支柱就是你们了。而且我也就这一个儿子,也不希望他跟儿媳那样比我这老头先走一步,弄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嗯,呸呸!不说了。早点儿回去吧,路上小心!” 黄芪和黄释之终于上了渡船。大渡舟不一会儿就渐离了岸,黄丹则一直驻足在江畔守望。姐弟俩朝着这边挥手拜别,等下次再来恐怕又得几个月了。这时,黄丹才留意到刚刚孙子黄释之好像握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白龟,象是不久前在哪里见过的品种,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见孙子女的船远去后,自己也就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载满了人的船朝着江对岸的黄州城驶去。长江水哗啦啦的拍打在船舷上,一朵朵浪花和一层层波纹向后面荡漾散开来。尽管江水往下游流比较急,船却走得很稳,可知几百年来,住在江两岸的人们早已积累了大量的摆渡经验。把视线放得更开些,看到的则是浩淼一片,连左方绵延的西山都朦胧在了烟波里。 黄芪将东西都放在船甲板上,自己站到船舷边翘首观望风景,弟弟黄释之仍捧着白龟立在一旁。前侧不远的江心处,转有几圈漩涡,众漩涡包围着一座面积不大的孤岛,岛中央似有仙气弥漫。 “二姐,那是什么岛,怎么感觉昨天坐船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呢?”黄释之有点诧异。 黄芪答道:“哦,那个啊,那才不是岛呢。以前听父亲讲过,黄州城与武昌之间的江中有一块巨礁,名为‘蟠龙石’,水涨则湮,水退则出。” “‘蟠龙石’?”黄释之不禁感叹,“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呵呵呵呵……”两人身后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转头一看,原来是摆渡的壮年人:他衣着粗布,皮肤黝黑,然而双目有神,面像正派,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这位壮年人接过话茬道:“二位不知,我的祖辈口头流传,百年前,有一条黄色的巨龙曾经盘踞在此江矶之上。” “‘黄色的巨龙’?”年少的黄释之愈加好奇,“大叔,你有见过吗?”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不过我那当了一辈子船工的老爹,说他年轻的时候有幸碰到过。而我自己呢,从小到今的每一天,也干着和祖辈同样的活,于是发现大多数年头的三四月份,总可以看到江中时不时地翻腾起巨浪,有时感觉到船的下侧或者不远的地方有黑影在浮动,甚至偶尔瞧见奇怪的尾鳍露出水面然后很快地隐去……”壮年停了停,一手放在收回来的直立着的船桨上,一手插在腰间,然后继续津津有味地说道,“印象中,那尾鳍十分硕大,又尖又长,上面的鳞片金光闪闪,以我们长年跑船和打渔的经验,那绝对不是一般的鱼的尾巴。最奇特的是三十多年前,陶侃太守与陈敏水军大战时,使用了神器‘雷泽梭’,这江中便升起了长达天际的水龙卷,帮助了陶公他们顺利地击败了陈恢的军团。当然,看到过这些景象的人并非仅我一个,沿岸的乡民的大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呢!你可以多找些人问问。”其言语绘声绘色,黄释之听得连连点头,好似感同身受——不过,即便是相信确有其事,他还是觉得差点什么——大概是跟船夫一样,有着终究不曾一睹黄龙面目的缺憾吧。 “无量觉,善哉善哉!”众人身后又是一位男子不经意地发出声来,一打量,见他身着素麻布衣,单手作出与言语呼应的僧侣般的合十状,而头部满乌发、束方巾却又表示着他并非正式的方外之人,有意思的是他看上去年纪很轻——顶多二十出头。他眯着眼睛续说道:“此‘黄龙’者,东吴大帝孙权时之‘黄龙’也。” “请问阁下是?”黄芪也生出了好奇感,对其作了个双手合十,并彬彬有礼地问道。 “呵呵,施主有礼了。”年轻男子微倾了下身子回应道,“我是武昌孙稚,高座帛尸梨蜜多罗门下弟子,法名‘法晖’,眼下正在修行中。” 第3章孙氏贤人[1] 大家听他自报了名号后不由得肃然起敬——要知道帛尸梨蜜多罗为西域圣僧,于永嘉年赴中原,逢乱南渡而来,以高风朗致之节闻名东晋朝野。而因所谓“爱屋及乌”,与之有关联的人自然也受到了礼遇。 “啊,原来是高座门徒,”连一旁的壮年人都立即抢白,“哈,为‘高座众’撑舟,真是荣幸啊!” 孙稚微笑道:“实在不敢当。‘法’字辈中,我较年幼;与其他师兄弟相较,历练几是最浅;比之师尊,更是不能望其项背……” “过谦了,过谦了!”壮年人道,“这天下虽乱,‘达官’却都有官船坐,‘显贵’也有私舟渡。想我们这些靠江水吃饭的粗鄙人,是难得给那些‘达官显贵’摆一回渡的。居高位者大都讲究门阀身份,唯有佛家还视我们平等。当年高座南渡建康,乘的大概也是这样的民船吧……对了,不晓得师尊近来安好?” “高座师尊仍在石子冈修头陀行。”孙稚回答道。 “哦。”壮年人于是转回先前的话茬,“你方才说‘黄龙是东吴的黄龙’是什么意思?” 孙稚续答说:“一百年前,吴大帝在位时,于此处见到‘龙磐凤集’的盛景,因而才定都武昌,并且先后改年号为‘黄龙’、‘赤乌’。那‘龙磐’处就是这座江礁,后人称之‘蟠龙石’;‘凤集’处则是背后那武昌东岸开阔地——如今那里也已建起了高台,美其名曰‘凤凰台’。” 听到这里,黄释之回头望江南,心中忖度着这些跟姐姐的说法倒似吻合。手中的白龟一直耷拉着脑袋,也象在聆听个中禅机。黄释之小声笑道:“说了半天,我还以为你见过呢……” “的确见过……”孙稚又笑答道,“在下原是齐地般阳人氏,十年前随家人南下。渡江的时候看到‘龙跃在渊’。我的兄长孙容,在事后还改了‘思渊’的表字,以示吉利。” “是吗?十年前你恐怕还是个小孩子吧……”黄释之心想,“更何况,那条‘黄龙’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孙稚注意起黄释之手中的白龟,转而说道:“你的这只龟也是个瑞兽,可要好好的照顾了!” “这是自然了……”黄芪接过话题,“小家伙是我们从商贩那里买来的,花了‘两贯’钱呢!” “是哦!何以见得是‘瑞兽’?”黄释之摆弄起小白龟,“我先前还以为姐姐要把它带回家,和爷爷给的这只‘凤凰’一起‘炖’掉呢!”他指了指放在甲板边上的篮子里的鸡——显然这个玩笑是说给孙稚听的。 然而孙稚却面色凝重起来:“有道是: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你既名‘释之’,不如放之。” “诶~奇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叫‘释之’?”黄释之还是继续打哈哈,“你是说让我放了这只‘瑞兽’,还是那只‘凤凰’……”显然他是更对眼前的这位俗家产生了极大兴趣,故意这么说。 “小弟,不许无礼!”一旁的黄芪边听边有意提示。那个壮年人也边支桨边偷笑。 孙稚不假思索:“当然是说这只白龟了……”仿佛潜台词是说:鸡就免了吧。 “那就更奇怪了……缘何同是生灵,却要不平等对待,这不是有违你们的佛旨么?”黄释之反诘。 “呃……”孙稚被问住了。“是啊,六道众生,一律平等。”他想起以前师尊的训诫也是如此依照“佛说”,而当今之世,众人间不单讲究门阀身份,对其它事物也都划等而视。于是又补道:“当然一起放生!” “唉……”黄释之作出哭笑不得的神态,“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还真是有点迂腐呢!知道不,这只鸡是爷爷嘱咐我们带回家给老爹吃的。老爹抱病在床,为何这只鸡就不能先学‘尸毗王’割舍自己,救我老爹一命?却非要照你所说,与小白龟一起求生去……”此时黄释之手中的白龟也乱点起头来,似在表示赞同。连黄释之这样的一位少年都知道“尸毗王割肉代鸽喂鹰”的典故,可见佛教及其义理在这个时代已渐入人心。最有意思的是他的问句里,鸡和龟这些本是畜生道的东西替代了人类,也可以成为主角。 “……”孙稚又无语,因为此刻他认为黄释之说得很有道理。本来他大可以同样的方式回问黄释之“你和你老爹为何就不能学佛陀为‘尸毗王’时割舍自己而放它一命”之类云云,但又觉得就算成就了自己完美的“轮回式”的回答,也不一定能够改变面前人的想法。更何况,孙稚深知自己正如之前所述“历练尚浅”,甚至发现了眼前的这位施主比他更具慧根。他至今之所以到处游历,也无非是希望和师尊一样能够对佛性有更多的感悟。本来他就一直对此存有诸多疑问,当他知道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两百七十年前,摄叶摩腾和竺法兰以白马驮经来汉朝之后,在洛阳新修了白马寺,佛教教义广泛传播,中土才开始兴起“放生”之说,很多人只知“放生”是脱离五怖罪怨的第一等功德,故而专求此功德,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佛祖要倡导“放生”;甚至有很多人为追求“放生”或者第一功德,特地从湖河里抓来许多游鱼,从山林里捕回百种飞禽,以便选个良辰吉日或者应时事而放还——那就是所谓第一么?如今,他虽然早已知道眼前人叫黄释之,知道自己比释之还要大几岁,却很奇怪本应身为俗人的释之倒比他更有追溯本源的见解。处在这般矛盾和疑问之中,他自然无语可表。 “孙居士请不要太介意小弟的话。”一边的黄芪终于不得不破坏掉那尴尬的气氛,说道,“他啊,就是这个德行,从小就喜欢犟嘴。” 第4章孙氏贤人[2] “姐,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这不,又来了……”黄芪皱了皱眉。 “呵呵呵呵……”孙稚望着黄释之,意味深长地笑道,“孺子可以教也……在下不必过于忧心倒是真的!” “嗯!”黄芪继续说,“那乌龟既然由我们买下来,自会妥善处理——这点还请放心。”又故作狠狠地瞅了弟弟一下,示意不要继续闹执拗。黄释之则翘起嘴巴低着头摆弄起手中的白龟,亦特地装作没看见,也许心里在想:“切,这假和尚又不是很大……” 就这样,在众人交流之际,船夫壮年人早已把渡舟支离了蟠龙石,逐渐向彼岸靠拢。小白龟也和大家一样,观察着眼前场景的变化,彼岸是一片漫长的开阔地:岸的右部是四五十里江滩,人烟稀少,俗称“长圻寥”——意即“长长的边界,空旷寂寥”;岸的中部有一条人工修建堤防,土丘后面就是黄州城——自从西阳王司马羕因苏峻之乱的平定而连坐伏诛,西阳国北部又没于汉赵帝国铁蹄之下,原本食邑万户的“国”便被降成了“郡”,偏南且背临长江的黄州城于是成了西阳郡的治所;岸的左部亦是一片江滩,不过土质比东边的偏红,岸沿着从西北方向而来的江流逆弯上去,拐角之处因红岩突兀而美其名曰“赤鼻矶”,是历来的水战战场——只有那里江面宽一些。于是乎,由西至东沿线,顺着江面较窄处才被官方和民间设立了几个渡口。 船行往江北靠中间方向的名为“城南津”的渡头,未及靠岸,离着足足有数十丈远,孙稚忽地躬身施礼道:“各位,法晖有急事,须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说着只见他纵身一跃,背后跟随着一列残影,漂移一般地直飞向码头的宽石板。飞到半空中时突然又下坠,众人还以为他快要跌落至水里,刹那间一条硕大的白鲤鱼破浪腾空而出,它转了半圈,正好以拱起的鳞体极有劲道地顶了一下孙稚伸直的一足,待鱼“扑通”一声钻回水面,孙稚已然被弹到了目的地——舟上的人们则是首先为这样的迅雷之势惊诧一番,连回礼拜别都忘掉了,与其说是“忘掉”,不如说是来不及。 “哗,”壮年艄公不由得再次惊叹,“真不愧‘高座众’的得道之人呐!” 黄芪微露笑靥:“争如先人言:‘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呵!”边说边摆弄着袖子作起飘摇的姿势。 “……”这回轮到黄释之见状无语了。手中的白龟仿佛也在嗤笑什么,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和弯弯的闪着光的嘴巴躲在壳子里…… “怎么,不敢说话啦,这下见识到了吧?”黄芪笑对弟弟道,“当今之世神人异士多如牛毛,你可不要老是这样不可一世的态度。哪天要是碰上个性格跟你一样的,说不定你就要吃苦头咯!” 黄释之不以为然,说:“我是奇怪罢了,还说‘有急事’,这家伙怎么不像琴高那样直接骑着白鱼过江?那岂不是快很多?还特意坐什么船呐!简直……哼哼~”言语中“多此一举”之类的讽刺辞令,以叹词替换掉了。“琴高乘鲁”是流传在江表、山东以及燕赵各地的战国传说。 “呵呵,依我看呀,这孙居士来坐船,肯定也是个事儿的。”壮年道,“说不定就是来对你进行说教的。嘿!”停了停又道:“哎呀,可惜咯,方才连‘再会’都没跟他说;连托他‘向高座问个好’这话茬都没续上。可惜呀可惜……咳咳……”因为一边撑橹,要花力气,又要说话,结果一口气硬是没接住,咳嗽了两声。 “呃……”黄释之则望着陆地上远去的孙稚,单一个眼睛上皱了眉头道,“宁可以后不要见到……不稀罕……”说了这句,就开始沉寂起来。把手中的小白龟往空中一抛,翻了个个儿,又接住。小白龟哪经得起这折腾呢,眼冒金星,早就又晕乎乎地缩进了“盔甲”之中。 “嘻嘻,有缘的话自然会见到的。”黄芪微笑。她的这句话对壮年人或者黄释之来说都受用。小白龟待安定了,本欲探出头来,两眼眨眨,宛似对黄芪所言表示称许,但又恐拿着它的黄释之胡乱把玩,还是掩着点好,仅在壳边窥视。说起来,这小东西,貌似更中意姐弟中的姐姐,毕竟买了它身家的是这位姐姐嘛。不过小龟也很态度公正,谁说话在理的时候,都能有所表示,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总是能提出中肯的意见——至于身旁的大家看没看到以及接受与否便不得而知了。 黄芪问壮年人:“对了,刚才的那只‘腾文鱼’不晓得跟‘黄龙’有关系没,看那尾鳍也很大,也鳞光闪闪呀……” “说不准哦……”壮年回答,“以前不是总有‘鲤鱼’就是‘龙子’的说法吗?呵呵……我只不过觉得即便是龙的话也不见得就是黄龙。你看那鱼长得好白,跟小公子手里的小龟的颜色倒是蛮相称。黄龙黄龙,顾名思义,起码也是条金色的吧……但是,好象江里面金鲤鱼又有很多……” “这样的话,还真是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不奇怪又挺奇怪的!”黄芪意味深长的说。 “呵呵,”壮年补道,“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的对白,如同没有经过黄释之的耳朵。这时的黄释之其实还在意着刚刚“飞”走了的那个家伙。站在舷内侧远眺,孙稚一袭麻色长衫的身形还在黄释之的视野内。沿岸的低凹地和泥草滩聚落着许多流民,衣衫褴褛,或匍匐、辗转于路边的地铺盖,或两三垂首促膝而坐,或收拾摆弄着一些破旧家当,或行乞于来往码头的商旅。孙稚在一个手中抱有一婴、背后背有一婴、旁边还站有一孩童的妇女处站定,解下自己的行囊,从中取出一些面食分发给妇女与孩童,妇女欲伏地行大礼,孙稚阻止,示意不必如此;孩童接过食物,如获至宝,没有独享,当即转身分与不远处卧席的老妪。 第5章回到黄州 孙稚把空空的行囊披了回去,伫立凝望着这些颛民。左侧近处忽又有一老者扑倒在地上,御风而行的他于是飘到老者面前,一把携起了老者。老者拄起拐杖,虽然人还是颤颤巍巍的样子,却只顾着表示感激。孙稚见其安然无恙,才继续作起了神行法,一溜烟消失在堤头。 黄释之继续默然着。一旁的黄芪似乎也注意到了弟弟一直在看什么,接道:“所谓‘行深彼岸’,大抵也是如此吧。”黄释之抿了抿嘴,鼻子里轻哼出一团气。黄芪会心地一笑。 “二位,”船夫插道,“到港了。”收了帆的船靠拢码头,人们开始从刚刚搭上的连接船与岸的木版走下去。 姐弟俩也收拾起东西要下船,黄芪踱步到船舷前,回身有礼道:“师傅,我们走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还乘您的浮舟。”船夫笑眯眯的点点头。黄释之则又笑道:“呵呵,大叔,要是看到‘黄龙’,下次别忘了告诉我们啰!”说着连忙把药包吊在腰间,一手取鸡笼,一手捧白龟,三两下蹦下了船。 壮年人应和着,也下来将船以锁套牢靠地栓在岸的木桩,接着轮到他目送这些人远去,等待下一批江客。 走上黄州城的城南津,从迈出的第一脚开始,黄芪和黄释之姐弟俩才觉得有归属感——毕竟他们还是在北岸长大,对这里自然也相对熟悉和亲切一些。黄释之早已按耐不住回来的心情,虽然手中拿满了“行李”,人却似要跑起来,前后围兜背着江岸的东风吹得飘逸起来,好似这个时节归返的燕子;而瞅着四野里流离失所的北来的外邑之人,回想起先前怪人孙稚的所为,姐姐黄芪却忽然将脚步放慢,慢悠悠地,偶尔甚至停下,衣带及褶皱在翩跹而舞,而人在甬道间娉婷而立。黄释之手中的小龟,则探出头来,看看新地方,新光景。 “姐,怎么啦?”已走在前面的黄释之扭头喊问道。“磨蹭什么?”后面这四字声音收得小些。不过似乎所有的喊话姐姐都没有听见。无可奈何的黄释之只好又转身走了回去,靠近姐姐黄芪身边。当然,小龟也一并回过眼神。 “燕燕兮于飞,隐隐相思泪。泠泠落几许,濛濛如天水。终日远故巢,盘桓胡所归。江汉浊且深,去留无定岁。青青芝泥中,皑皑华鬓衰。”黄芪轻轻吟哦道。 “哎呀,怎么,姐,你想出嫁了?”黄释之好奇道,然后又抬头望望天,“什么燕子飞,挺常见的么……”,又回来傻觑着黄芪,“何来此感慨?” 黄芪索然:“我倒不是在说我。是看见这些外地来的流民,目睹他们居无定所,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生死无常,老幼羸弱,鳏寡孤独,伤春悲秋,感同身受罢了。” 黄释之又欲作刮目相看状——只是两手都因为拿着东西没空闲刮而已。回想西晋八王之乱,成为五胡入主中原的契机。匈奴的刘渊、刘曜让汉赵盛极一时,羯人石勒、石虎所掌后赵纵横北方,外加上南蛮张昌、石冰起义,楚公陈敏的叛乱,流民杜弢的起义,刺史王敦的叛乱,长江流域几十年间不曾太平过,江岸边哀鸿满野、民相枕死的情形,多数路人恐怕早已麻木。 黄芪笑道:“你呀,也别把我当做什么大家闺秀般。我可也是见过何谓苦道、尘世的。” “是啊,眼前便是……”黄释之口上对道,心里却纳闷着:“怎么她嘴里奇怪的辞藻比以往多了起来……” 黄芪语锋一转:“话说回来,你那儿还有没多余的银两?” 这次虽然暂时先没有听到下文,黄释之联想起刚才孙稚也有过布施,就会到了姐姐盘算做何事的意,应答道:“我想想看,除去祭祀诸事宜用掉的钱,来去时的水陆路的盘缠,买其它东西,如这小白龟的代价,内衣囊里就似乎还剩一些……呃,一贯半贯,顶多。” “都散发掉好了。反正我们现在离家已经很近。”黄芪将下文补全。 “我就晓得你是这个意思。”黄释之笑着说,“问题是,看我这模样,要是有第三、四只手腾出来就好了。”此刻,他是左手提着鸡篮,右手捧白龟。“要不你来搜……那,既不雅观,又不方便……” “笨,你就不能将它们给我提提?” “哦,”黄释之道,“忘了你不是‘大家闺秀’的,来,拿好!” 交接仪式。黄芪右手接过带系绳的鸡笼,鸡噗噗地扇动翅膀,在里面挣扎。左手以三指拈住小白龟壳,无意般将其移到鼻前嗅嗅,小龟当然是一直呆在里头的。一边的黄释之心想:平日,老姐吃饼或者其它面食前似乎就是这个架势。 “偷笑什么呀你。还不快去。”黄芪以既不侧目,也不撅嘴的神态说道,此刻专心观察小白龟去了。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很快地,黄释之四处走动了一番。不一会儿跑回来道:“全发完了,分文不剩。” “嗯,好。你拿这个。” 黄释之接过鸡笼,随在姐姐身后,终于轻轻松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小白龟则在想:接下来又会带我到哪里去呢? 走到半路,眼看着黄州城的南门和朱红色高墙的轮廓浮现,黄释之和黄芪的一侧,忽然冒出个人来,中止住他们的去路。 “哎哎,二位。慢点慢点……”说话者是个老头。黄芪先前只专注着手中的小白龟,这会儿被吓得退后了两步。黄释之走上前来,仔细打量:老头儿,须发稀白,额皱丛生,红通通的酒糟鼻略微隆起,黑乎乎的双目却大而炯炯,一手拄一青筇杖,一手拎着一只酒葫芦,葫芦中间也系了红绳,其一头扣在了腰间,衣为皂布,打有一些补丁,仍有些破洞,略显寒酸。“打赏点酒钱吧,功德无量!”老头声音呜咽,背驼,身体颤巍巍,其双足踩一对黄蜡屐,露出的脚趾或上翘或紧缩般东倒西歪。黄释之心想:这人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6章黄州老叟 “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黄芪答道,“刚才钱都施与了其他人。要不……”黄芪一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小囊,边从中取物,边继续道,“要不您拿这个去换酒好了。”取出一看,原来是一枝鎏金钗,并且头部缀一只燕形金饰。 “不要不要。”老头儿一瞥,立即甩手道,貌似不太满意。黄释之也在想:既典当不了几个钱,又有越礼之嫌疑,不接受是自然的;不过从衣着看来,也应是个不拘束的人,先求赏,又曰不要,也真是奇怪!黄芪左手间的小龟,也探头探脑地朝这位老头望过去,一脸迷惑。 “嘻……”黄芪似乎也有所意识,却仍应答说,“又没有分作两股……”言下之义是说:谈不上败礼,尽可收下。汉晋之人赠钗饰,乃是求偶寻婚配的礼法,不想这小妮子竟然轻视礼法,更视资财为弃物。 黄释之接着抢白:“姐姐不喜欢粉饰,这东西,从拿到的时候就是完整如新,放在那绣袋中,一直没有穿戴过。虽说不值钱,换几打黄酒应当足够,哪怕是换一瓶上好的‘刘伶醉’也绰绰有余了。” 老头先摇了摇轻轻的葫芦,里面的酒水似乎不多了,接着手撒开,使葫芦自己顺着绳子滑到腰下,然后用小指挠了挠红红酒糟鼻的窟窿,顺便如小孩般撅起了嘴。黄释之的滔滔大论好象不大管用,只听老头反驳曰:“臭小鬼,你什么时候学起酒来啦?你真的懂吗?老朽尝过的酒,可比你喝过的水还多哦……” 黄芪用右袂掩了半面,欲笑即止,说道:“不满意的话,用这个吧!”于是又掏出一把玉质的梳篦。 “不可不可。”老头摇头。 黄释之瞪大眼,心想:“这也不要?换了是我,我还不愿给呢!” 黄芪这下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手中小龟更是对前方的怪老头也表示出好奇。 “哈哈哈哈……”老头笑了起来,“不为难你们两个小鬼了。嗯,就给我那只……”他话未说完时,手最先象是要指向白龟,黄芪随之把小龟藏到身后去,谁料老头手忽然转向了黄释之手中的笼子,“就那只鸡好了。” “不行哦……”这回轮到黄释之拒绝,“这是我们有用的东西。怪了,贵的东西你不要,要这个做什么?” “小鬼,本来看你人挺机灵,这还用多问吗?”老头故作不悦,“下酒呗!”说着,又不自觉地摸摸了葫芦。 黄释之这次倒不闹执拗,走到姐姐身边,商量起来。他先道:“这回还碰见了个更怪的人,金玉不要,却要廉价之物。看上去虽不是贪婪之徒,不过,如果不给,恐怕他也会不高兴。”黄芪则说:“之前既然决定做这些事,就做到底吧。所谓‘送佛到西’。鸡给他便是,回家我们再弄其它好了。反正家中多数人行医,难道还怕找不到好好护理父亲的药方?”照以往的脾气,黄释放之是不乐意的,不过这回听取了姐姐意见,一经思考,细细衡量,还是点了点头:“也好。打发掉老鬼,我们好快点走人。”姐弟俩的行事,并非是做作的怜悯,也不是迷信“行善积福”般所谓定式而采取的举措,而是纯粹的发于自然。 黄芪点头示意,于是二人这样决定。黄释之脸上故作勉强状,走向前去,双手奉上:“呃……给,请拿好。”酒糟鼻老头儿也不作不好意思状,大大咧咧地接过,一边也满意点起头来,并应和道:“好走,不送。下次再见!” 黄释之首先则是苦笑,不由得拉了拉姐姐衣袂,黄芪知道弟弟是在说:咱走吧! 二人对老头行了个礼,便离开,继续朝城门方向移动。走了几步,黄释之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回头望了一眼。谁知道,老头已经不在原处了。他左右看看,四野里没有踪影。黄释之不禁一惊:“大白天见鬼了……也许还是个‘酒鬼’,再不就是‘饕餮鬼’……呜呜,我的鸡……”的确,适才为了那“凤凰”还同孙稚有过一场争执,现在反而轻易地拱手让人,怎么说还是有点心有不甘的,不过想到是做了点点好事,幸而得到稍许安慰。 “怎么啦?”黄芪问。 “你看,人影没了,那老头……”黄释之道,“走的还真快!又见鬼怪魍魉抑或神人异士了?” “嗯?”黄芪也回过去看看,发现路边草丛边有一物,“咦?那是什么?好象是个石人。” 黄释之又不得走了回去,定睛一瞧,原来是个石人翁仲,看着翁仲他倒不吃惊,吃惊的是发现翁仲面前摆着一个缥瓷贡盘,且贡盘上放着一只**裸的被拔了羽毛、斩去了爪子的貌似已经炖熟的鸡…… 黄释之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托住左手,寻思着:“不会吧……这么快?”他又四下里望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里。继续盯着笑眯眯神态的翁仲,盯了半晌,忽然“啪”地一下拍了个巴掌,左手以食指伸长,其它指头蜷在一起,作恍然大悟状,继续道,“原来如此,呵呵!”远处的黄芪则一直莫名其妙的注视着这边弟弟的动静。“怎么啦?”黄芪喊,“发现了什么?”说着正要走过来。 “呵呵……”黄释之转回身去,回答说,“没什么。我们回家!”接着走到黄芪身边继续道:“没事。就是有个盘子在石头土地面前,估计是别人供奉的吧。” “哦?是吗?”黄芪对神情怪怪的黄释之表示怀疑,止不住扭头再看看。“真的没什么吗?我好象还看见些东西哦……”她手中的白龟此时探出头,朝一个方向,点啊点的,仿佛有话要说。 “姐,骗你做什么哦?”黄释之辩道,“刚才还叫我快点回家的,我们就别在这鬼地方磨蹭了……呃,走!走!”说着,两人往前行,这次是弟弟在前面带路,姐姐在后面慢吞吞。黄芪认为先前经过的地方确实已没有其它奇异的迹象,于是也只好安下心继续跟着黄释之走。 第7章黄府上下[1] 很快地,他们入了黄州城的城阙,穿过一条长街,转过几道弯,进了一个接一个的小巷子,一路上并没有碰上什么熟人,有点无聊,也有点烦躁,但当亲切的宅院、温馨的家门终于展现在眼前时,心情转为平静。白龟翘首顾盼,原来这里就是目的地——黄府。黄府台阶不高,庭院也不大,虽然算不上气派,但比一般的破落户或者寒门还是要略高几等。毕竟是行医世家,资产颇丰,倘若朱氏未死、黄獨体健,可能他们家的景况还会更加趋近完美。 “乒乒乓乓、铿铿锵锵!”二人还没迈过门槛,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兵器相击打的声音。黄芪对黄释之说道:“真是的!阿三阿四又在打架了!”所谓“阿三阿四”其实是黄氏姐弟中的老三和老四的小名,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均比黄释之大两岁。大门半开,黄释之朝前方一看,果然姐姐没有猜错。 中庭的一棵大桑树下,两个样貌相似的少年,各执不同兵器,互相拼杀。左边一位,浓眉面白,目光锐利,发陌绛帕头,身着皂底单衫,其外套一件蓝锦裲裆,足穿剑履,握拳并斜抬在胸前作防御状的左臂上佩一五色护镈,上绣“國中利方東出星五”八个篆隶混写的金字,右手操一长有丈许的锰铁链,链一端缠绕了整个臂腕,一端垂于地面,且最前处扣有一柄锋芒银亮的铁菱。此兵器由历阳甘家承自北地甘家,据说是先祖西域都护“副使”甘英从安息国西极临海之地带回的宝物,被汉末东吴折冲将军“锦帆贼”甘宁、东晋初镇南将军“盻刀”甘卓先后使用过。甘卓死时流于民间,链上除有数个西天竺悉昙字外,还刻有汉隶“甘”氏铭文,也不知是怎的辗转到黄家的手里。右边一位,冷峻清逸,眉宇额间,点一抹丹砂印记,头髻插一柄乌犀道簪,全身一袭青褶衣、白缚裤,足履草鞋,踏罡步,虽年纪轻轻,却颇显道骨,双手各持有一只轮形紫金环,各环均靠于手臂,亦作抵御姿势。此兵器由硃伺取之西方,传与朱氏,再由朱氏给了单传了这老四,两环一光色银白,一光色金黄,故分名“日轮”、“月轮”;环上各有一对鹿角形钩刃,所以有人叫它“鹿王本生环”。此外他背上还背有一把木剑,质地为桃木,已染赤色,也是母亲朱氏遗留之物——汉至魏晋,诸道盛行,传闻天下知名木剑共流有十八柄,入中土方士手者七柄:“桃夭”、“松茂”、“伐檀”、“折桂”、“扶桑”、“若英”、“桎梏”——这把桃木剑便是其中的“桃夭”,因朱氏曾号“渥丹夫人”,故该剑又名“渥丹桃木”。 拿锰铁链的老三,忽然左臂护镈中白虎纹迹闪亮,右手随即用力横操于颔前,铁链顺势摆动,由铁菱引导,整条长链直击老四的正面。菱尖眼见要捣向老四面门,老四镇定地一足轻轻一踮,整个人顺着袭面而来的铁链朝后方飘移,接着不甘示弱地将两环迅速伸出,正以两圆圈套向链头,突地左右拉开,于是只见两道黄白光一闪,链前端,包括铁菱都“哐啷哐啷”地缠绕于紫金环上,对方进攻的势态完全被牵制。 “喂!”黄释之进了院落,喊了一声。老三左臂护镈中驺虞纹迹显现金色光芒,右手一收,长链如长蛇蠕动一般缩了回来,整个人往后一跳;老四也松了劲道,将日月环重新依靠于手臂。 “释之,你回来啦?”老三老四一齐说道,此话一出,两人均意识到尴尬,都互作瞧不起的神态将头各自偏向两边。“哈……”熟知他们品性的弟弟黄释之自然笑起来,并道,“你们又在切磋什么呢?”说着边进了院落,两位兄弟也收拢兵器迎了上去。 “没什么啊,环子说我当不了守城武将,我就要他看看我铁链的厉害!”老三语声粗中带利,一脸正色的神态显现出他是一位刚胆之士。“三哥虽勇猛,时下可以充小卒,‘伍长’、‘什长’之类堪当,但不见得能够胜任将领,更不提所谓‘守城’……”一边的老四亦正容反驳,老三听了此话,面色急赤而凝重,实在是不服。 “哦?”姐姐黄芪手持着小白龟,晚释之几步踏入中庭,边走边道,“小连啊,小环说得很对啊,说你不能做守城武将,那是你的性格使然,倒不是质疑你的功夫。”“小连小环”其实也是“阿三阿四”一样的别名,黄芪这样称呼他们,是显示长辈的资本。前文老三口中的“环子”对应“小环”,所以老四真名叫作黄环之,老三“小连”的全名则叫黄连之。此刻黄芪手中白龟也正开始打量这些他不认识的新人。 “二姐一语中的呀!”黄环之接过话茬子。听这他们的话,黄连之眉毛倒竖、龇牙咧嘴,挺着腰站到了一边。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想到谈论这些?”黄释之摸不着头脑,“三哥你收到征夫令了?” 黄环之嘴角一龇咧,露出笑意,道:“你的三哥他呀,想入毛豫州大营,领军上阵杀敌。”一边的黄连之听到这,又瞥了老四一眼。此处所言“毛豫州”是指镇守黄州城的晋军大将毛宝,此人与黄家诸辈其实早已相识。 “很好啊。三哥武艺超群,入了本城军中,难道当个将军还不绰绰有余吗?”黄释之答到,“前些日子还没听说你提此想法,但是总见你日日习链、闻鸡起舞,早就估摸着你是有志直指中原了。”这话倒说得黄连之心中舒坦。 “好虽好,”黄环之续道,“庾开府授毛将军印,只求固守黄州城;本城兵员充其量不过两万,求守已经很难,岂象你这样随随便便就能采取攻势。方才你也看见了,我的功夫自是不如你,却也能有效遏制。想那赵国龙骧精锐非常,纵凭你一人再大本事,恐怕也难敌那千万只黑槊,还是不如乖乖多修炼的好。”黄连之听了后,又郁闷起来。六弟黄释之则偷笑。“庾开府”是指当下镇守武昌的六州都督庾亮。 第8章黄府上下[2] “小连,四弟为人冷静、言之有据,你不要听不进去。”黄芪插说,“想当初母亲就是不喜欢你这急性子脾气,才把剑技独传给他。他虽然比你小一个时辰,心思却长你几分,更懂得墨守之道。”小白龟通过众人的言语逐渐了解了黄氏兄弟性格的不同,时而“哦”着嘴瞪大眼睛瞧。 “哼~”依然不服气,黄连之据理力争,“能与不能要做了才知道……”说着将长铁链全部收绕于右臂,只露出掌与腕,他用手拎着铁菱,用尖端指着小白龟,黄连之向众人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敢打拼,那简直成了‘缩头乌龟’!”就在指的那时候,小白龟当即吓得将脑袋四肢缩回了壳子。 “话说回来,老哥你有没有发觉这只‘缩头乌龟’长得象你一样白净呢?”这是黄释之调侃——趁着黄连之发现了姐姐手中的奇怪的乌龟,想把话题转移到它身上,好过让两位兄长继续争执。可是黄连之没笑,傻愣愣,另外两人则先笑了。 黄连之见大伙儿仿佛又在嘲弄,右手将铁菱撒下,伸出食指点了点乌龟壳:“这就是刚才臭环子的‘墨守之道’?”他对这乌龟似乎产生了兴趣。 黄环之一听,“嗖”地一下将手中一环套到了黄连之脖子上,道:“其实今天咱们胜负已分……” “诶?分了吗……”黄连之扭头瞅着四弟,仍有话要说,然而话茬子没有接上,突然“哎哟”大叫了起来,面色苍白。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趁黄连之不注意,小白龟已然从壳子里探出了脑袋,狠狠地“叭叽”一声,咬住了他那对其指指戳戳的手指。 “哎呀呀!啊……”黄连之被咬疼了,嚷道:“救命啊……这是乌龟吗?简直是只王八!”众人笑成一团。 “什么事又在院子里大吵大闹的啊?”内堂回廊走出一位端庄少妇,柳眉凤目,面容和善,头梳飞天式髻鬟,簪以钿钗,身着对襟黄底布衣、间花裙,腰扎帛带,手持一支竹篪,步态优美。其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红裳,一白裳。妇人问道:“小连,你又欺负弟弟们啦?” “倒~”黄连之眼角含泪,哭笑不得,神态扭曲变形,“师父,明明是他们在欺负我吧?”小白龟仍死死咬住不放。姐姐黄芪手握白龟,扯都扯不动,越扯黄连之越喊“痛”,黄芪横瞥众人,作无奈状。黄连之口中“师父”是他一人对那位妇人的称谓,待妇人翩翩走来,其他子弟先后敬称其为“姑姑”,原来她就是黄獨的妹妹黄蔷薇。因为当初“渥丹夫人”朱氏,即众黄之母将技艺单传给了四子黄环之,朱氏拜把子的姐妹黄蔷薇便收了黄连之为关门徒弟。这黄蔷薇雅号“买笑夫人”,既是其三舅“昆冈子”白蔹的学生,又是当年叱咤金谷园的“短鬓美伎”绿珠之小徒,而今名动天下“玉笛娘”宋袆的师妹,她手中的紫竹篪便是最显著的标志。 “哦?”黄蔷薇亦走到中庭,好奇地想看看孩子们在讨论些什么,两小丫鬟紧紧尾随。她道:“芪儿、小释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和你们老爹打个招呼,在这里瞎嚷嚷个啥?”姐弟四人均耷拉下脑袋,尤其是黄连之与黄环之,还抽空互相挤眉瞪眼。 “还不快帮我拔下来?”黄连之对着众姐弟叫苦连天,“哎哟哎哟……”越叫黄芪手中小白龟咬得越得意,黄芪连拽两下依然拉不开。 “四哥,我们来帮忙吧。”黄释之说着,并示意一边的老四环之参与,黄环之不再作壁上观,慢吞吞建议道:“释之,你,拉那头,我帮大傻瓜扯这边。”说罢,又将另外一只紫金环套到了老三黄连之的脖子上,黄连之的冠形绛帕头也给弄歪了。黄连之极不情愿让他的死对头碰他,可惜此刻实在是解除疼痛第一,顾不上其它,对着黄环之的耳朵孔茫然喊道:“一定要给我轻点!”黄环之依然是面容冷隽,完全懒得看兄长的脸,两手硬梆梆地抓住黄连之被乌龟咬住的那只手臂,黄连之顿时眼珠子突出、两额青筋暴露! 黄释之连忙从姐姐手里接过白乌龟,亦是从前方往自己胸口处生生地一牵引,黄连之低着头无奈地一手搭在老四环之的肩膀上,推着老四跟他一起往前靠拢过去,边挪动边继续吊着嗓子:“哇呀呀呀~”似乎小白龟不甘示弱,啃得是更厉害了。 见此情景,姐姐黄芪忍俊不禁,给众弟弟鼓劲:“加油!”黄释之与黄环之各自拉住一头,愈加起劲,如弓弦般绷了起来。小白龟却不笨,不跟大伙儿死撑,蓦地一张开嘴,仿佛在说:“干吧!得……”黄环之便压着黄连之一齐倒在了地上;黄释之则手捧小白龟摔了个朝天跤。小龟肯定在想:“得,大‘龟’有大量,今天先放你们一‘龟’!” 伫立在树边的姑姑黄蔷薇,此刻莫名其妙地觑着地上倒成一片的黄氏小兄弟。她身后的红裳、白裳两个漂亮小丫鬟也偷偷地噗嗤笑出声来。那红裳小丫鬟,头梳丫髻,发质褐中带赭,加上云鬓掠削,眼睛在其下睁得大大,可爱状态更胜过梳总角的孩童,奇怪的是她的鼻子和黄氏姐弟比起来,要圆润许多,且略微塌陷——显然具有胡人血统,此外她右手腕佩带着一只金属镯子,环面稍宽,上面除却一些链状垂饰以及数个铃铛,左手持有一小簇龙爪花;那白裳小姑娘,则头梳螺髻,一圈圈直至顶部,侧面仍留有垂髫,偶有卷丝翘起,整体的发质也非同一般人——黄中发白,最奇特之处倒不是具有和红裳小丫鬟近似的娇俏鼻子,而是一双妙目:一只瞳孔发蓝,一只瞳孔泛黄,她的手中并无任何修饰,不过头髻一侧却斜插有一朵白色山茶花,腰间锦绳系着一条细窄的革囊,囊中插有一对别致的白玉箸。 “啊啊啊……”黄连之张大嘴巴坐起来,右手食指头肿得老高,肿包下是一环咬疮,破了皮——看来伤得不轻。“呜呜~”时而呜咽而无泪。 第9章黄府上下[3] “我说,你……”一只手点了点黄连之的背,黄连之扭头一看,原来是被压在他身下的弟弟黄环之,黄环之面无血色,愣愣道,“你……快点死开,不然又要多一个人受伤。”黄环之用两手拉动先前已套在黄连之脖子上的两个紫金环,作拉马缰状。 “快快,进去擦扎个楸叶贴。”黄蔷薇靠近她心疼的徒弟,边欲扶起边说道,“傻孩子……真是……太不注意了!”下面的黄环之连忙取下环子,无奈被咬傻了的黄连之依旧又哭又嚷而身体懒得动弹。倒在对面的黄释之,将乌龟给了姐姐黄芪,自己爬起来帮着姑姑将黄连之生拉硬拽起身。黄连之又使了一股劲甩开二人,自己蹲下去盘坐于地,并喊到:“不要动!别碰……我的右手……呃……”继续神经着。黄蔷薇先是瞧了瞧伤口,表示讶异,然后轻轻地朝不远处的红裳小丫鬟招了招手,然后又作了个双手互相绕指的手势。小丫髻赶紧小跑进内堂,已然知道了该干什么。只听见一阵铃铛响远去,不一会儿一阵铃铛响回来——但是手中的红花没了,换了几片楸叶,另外一只手拿了一张小块的旧帛布。 黄蔷薇从小丫髻那接过刚刚取来的叶子,正准备开始包扎,“不要~”黄连之连姑姑兼师父都不让。小丫髻则开了口,声音有如银铃,特别清脆:“夫人,让我先来吧!”话音与样貌相差异,是十足的晋时中土风格。待夫人首肯,她又从衣袖里抽出那簇红色龙爪花,蹲下身子,三根指头将花朵拎着,将其在黄连之这位三少爷面前晃过来、晃过去。他鼻子一哼哼,似乎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骤然安静下来,翻起了白眼仿佛在细细地体味。旁边的众人,皆豁然开朗,连黄芪手中小白龟,也悠闲地将脑袋和四肢缩回洞口。这种红色花,因瓣蕊均开叉,中原人称为“龙爪”,西天竺人唤之“曼殊沙华”,也译作“彼岸花”,据说生长在黄泉之路、三途河边,有临时转换记忆达到短暂镇痛、镇静的功效。趁此黄连之心不在焉的良机,黄蔷薇立即开始以楸叶十重贴之,以布帛裹,小丫髻在一旁协助主人托起三少爷的手臂腕。不一会儿包裹完毕,黄连之也回过神来,开口即道:“不痛了。真香!还有……”他翘起裹着楸叶贴的指头,指向小白龟,“一定要把它给我关起来!!”小白龟朝他吐了吐舌头,还用两个手爪子拉着眼皮,不一会儿又都缩进壳子。黄连之也揉揉自己的眼晴,也许是看花了吧!继续嘀咕着:“真不幸!”之类云云。 “呵呵……”黄释之带头笑起来,既是安慰又有点嘲弄。黄蔷薇拉起傻忽忽的徒弟黄连之,黄连之背后的黄环之这才用紫金环支着地面站起身,然后将两个环子都丢到了中庭大树的枝桠上,腾出手来拍了拍衣裤的灰尘,道:“三哥,不要老学六弟喜欢闹执拗。俗话说的好:‘知止而后有定’;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黄连之漫不经心说道:“我看你缺条掸子。”黄释之应和黄环之对着黄连之发感叹:“是啊是啊,你看姑姑对你最偏心,只扶你一个,不扶我和四哥。”连之继续噘嘴:“我看你缺根拐棍。”然后目光又“狠狠”地扫向小白龟,黄芪连忙把小龟抱到身体一侧,笑道:“不许欺负我的……小白……龟,呃,她还没起好名字……”“刚才是谁在欺负谁呀?!”连之挤着他的浓眉,一脸不甘。 “好啦好啦~”姑姑黄蔷薇喝止道:“诗云:‘宜兄宜弟’,你们这群孩子都不知道互相做好榜样,整天打哈哈。小连,最坏的就是你了,男孩子你最长,却最不懂事。”黄连之总算不再说话。黄蔷薇续道:“小连小环估计都折腾了一上午了吧,见了芪儿和小释回来也不知道迎接一下,光顾打打杀杀,寒食节刚完就乱动兵器。快进里屋去,放好,好好休息休息。被小龟咬了一口算是活该。”黄连之“哦”了一声,低着脑袋,拖着铁链条慢腾腾地踱向内堂回廊。 “芪儿、小释,还有小环子,你们都进去整理整理,好好坐坐。都弄这么邋遢!”黄释之搭着四哥黄环之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也尾随了黄连之进去,进门前将腰间的药包取下,交给丫鬟。黄芪则手中还摆弄着小乌龟,黄芪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在想:“该暂时放在哪里好呢?” “二小姐,奴婢知道有个好地方!”小丫髻凑到黄芪耳朵旁,黄芪赶紧对着小丫髻轻轻摇晃起小白乌龟,说道:“快带我去看看!”说着两个人朝黄蔷薇作了个小别礼,就一溜烟飘到堂前,小丫髻领着黄芪沿着走廊绕往后院方向去了。 “小萝,午时快到了,芪儿、小释也回来半天。你去叫习婶多准备些好吃的。”黄蔷薇嘱咐另外一位丫鬟,即头梳螺髻的白赏女孩——小螺髻。她妙目一闪,当即领命:“奴婢这就去!”其声音比小丫髻宛转稍许,味道却是很正的中原话,随后小螺髻踩着铃铛声,提着药包径直去了厨堂。黄蔷薇见众孩子散去,自己也就先去看看兄长黄獨。 “曼殊莎,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啊?哪里可以放啊?”黄芪站在后院中央,环顾一下四周,发觉没有理想的场所,迫不及待地追问着小丫髻,原来小丫髻名字和刚才的花儿名字发音相同——曼殊莎。 “小姐不要着急~”角落里的曼殊莎笑道,“马上就好啦!”说着,不一会儿娇小的身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出一口不小的浴盥:盥为铜质,方型,兽足,云纹。曼殊莎继续说道:“试试看这个东西能用得上不?” “这个……”黄芪笑道,“这个不是以前用来洗足的器具么?长久不用,丢在墙角旮旯里不知是沉淀了铜绿还是爬满了青苔……” “是啊,小姐,虽然古旧,你看用来养乌龟应该还行吧?”曼殊莎蹲在浴盥面前,侧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黄芪,“只要加点水就好了。” “还不错啊!”黄芪也不假思索,首肯这个主意,“只要不漏水就可以!还有哦,小莎,光装水可不行;乌龟不是小鱼,得加铺一些沙土。” 第10章黄府上下[4] “嗯……”曼殊莎心领神会,“那我先去挖点土,然后打点水!”黄芪笑道:“你去打水吧,土我去花坛子里弄点就好了……”于是把小白龟搁在铜器旁,小白龟待晃动的身体稳定后,探出脑袋,想瞧瞧她们要干什么。 曼殊莎小跑到**厨堂背后的一片开阔地——一口小八卦形的水井位于此处。曼殊莎麻利地从中打出一小桶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回去。另一边的黄芪,也用花坛中的小木铲子,取了不少优质的土壤,先倒在专门用来盛土的簸箕里。 两人集中到铜盥两侧,黄芪慢慢地将沙土倒在盥子的一角,然后将表层的部分均匀地铺成一个块小土滩;一边的曼殊莎也依照小主子的节奏,往盥子一点一点加水。直至大功告成,盥子被做成了黄芪预计中的小白龟的“修养所”。黄芪欢喜着一把将小白龟抓起来,放在“小泥滩”上。小龟首先是不动弹,躲在壳子里。黄芪轻轻敲着龟背,道:“坏家伙,快出来!看看你的临时新家怎么样?”不一会儿,小龟真的不慌不忙地伸出四肢,慢吞吞地挪动,靠近“滩”边的水洼,先是用一只前爪试探了下水温,缩了回去,然后身体后转,伸出后腿,徐徐地下进水中去,仅把脑袋枕在泥巴上,作出一脸安逸状。泡了半晌水后,“咕噜咕噜”水中冒出泡泡,荡漾起波纹。小龟扭头看着两个人,一爪按住肚皮,龇咧着嘴显得十分害羞。 “哦?”曼殊莎好奇道,“小龟好象饿了?” “嗯,好象是……”黄芪笑道,“小莎,去厨房拿点吃的给它吧!”“诶!这就去!”曼殊莎一溜烟去了厨房。 “噔噔噔噔……”厨房里满是切菜的声音,还有“呲呲”的炊事声,以及药壶“嘘嘘”声,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正在里面做饭,小的是之前的白裳小螺髻,大的是一位体态偏胖的妇人。“习妈!”曼殊莎朝那个胖胖的身影笑嘻嘻地叫道。 “咳!”习妈一回头,脸侧的一颗痣格外显眼,“哈哈,找我有什么事啊,小莎?”话语中带有几分豪爽之气。只见她抽了个空,转过身来,边用围裙搽拭着手。 “二小姐叫我来弄点吃的东西给小乌龟……”曼殊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习妈恍然大悟,“刚才听小萝说了,小姐买了只白乌龟……喏,就把那边炒好的小鱼拿去吧!”一边掌勺的白裳“小萝”对小莎道:“嘻嘻,早有准备!” “太好了!”曼殊莎立即将其端走,盘中散发着五成熟的腥味,她心想:“臭臭的,不知道小龟爱吃不爱吃……” 看着细嚼慢咽的小白龟吃着堆到“泥滩”上的夹杂米饭的小鱼儿。两个女孩子,开心得合不拢嘴。曼殊莎道:“没想到它连饭都吃呢!”黄芪应道:“是啊,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乌龟和人一样,是吃杂食。”小白龟津津有味地扒着食物,时而看看两人,两眼里泛着感激。 “小姐、小莎,开饭啦!”捧着菜盘正从走廊入正厅的小萝远远地跟她们招呼。“就来!”黄芪挥挥手,继而对曼殊莎道:“我们把它连同盥子一起搬到前院中庭吧。”说着小莎便和小女主人一起动手。 话分两端,先来看看刚才进了里屋的黄氏兄弟在干什么。受了折腾的黄连之,软瘫在胡床上,一贯安静的黄环之则打坐于席榻。黄释之去了正堂旁边的内房,慰问久病卧床的父亲黄獨。 黄獨公躺于卧榻,询问儿子黄释之:“这次去南岸武昌……事情都办妥了吧?咳咳……”语气本想说得刚硬,而力不从心。 “办妥了。父亲。姐姐把所有该打理的事情,按照以前的方法都做好了。”黄释之回答。 “那就好。”黄獨公对儿子说道,“做人一定要记住‘以德报德’这个信条。陶太守有恩于我家,一定要代代铭记。小释,你知晓‘寒食节’的来历吗?” 黄释之唯唯诺诺地解答父亲:“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讲过的,说春秋时晋国国君重耳不慎烧死了介之推,而介之推曾挖肉以救极度困窘的重耳,所以介之推死,重耳非常懊悔,命每年介之推的忌日,不可用火,不可食肉。” “是啊。我等须以史为鉴,不可学重耳有负介子。咳咳……”黄獨叮嘱。 “孩儿定当紧记于心!”黄释之对父亲行了一个拜礼。 “嗯,”黄獨道,“去吧。既然回来了,好好休整一番。”黄释之“哦”了一声。 “二姐,你们在摆弄什么呢?”这边里屋的黄释之从窗边注意到黄芪与曼殊莎的举动,喊道。只见姐姐朝他招手,黄释之便对父亲又行了个礼而告退,出屋去了后院。黄释之出卧房,黄蔷薇则扣门来见兄长黄獨。 “晕……”黄释之站在姐姐黄芪边,笑道,“这不是以前的洗脚盆么?” “是的,小公子,现在成了它的洗澡盆。”黄芪身边的“小丫髻”曼殊莎应对道。 黄芪看着安逸的小乌龟,笑眯眯赋诗道: “负图白龙马,江流入我家。盥中轻曳尾,凡人不识牠。” 小龟听来也较得意,一脸欢愉——不过那仨人可没瞧见。“咕碌碌碌碌……”众人倒是听见了奇怪的声音,黄释之、黄芪、曼殊莎都各**了摸肚子,都稍红了脸,大概都意识到肚饿。此刻小龟也在盆中,对着泡泡纳闷,然后用爪子拍了拍肚腹,心想:该开饭了吧。 “食~饭~啦!”习妈从厨堂走出,朝院子及各里屋喊了一嗓门。屋里的黄连之与黄环之纷纷睁开了眼。 院子里的曼殊莎说道:“二小姐,小公子,习妈叫吃饭呢。” “哦,好的。”黄芪对曼殊莎道,“你也来吧。” “你们先去,我来搬铜盥和小龟。”黄释之率然,两手叉腰俯视在盥里飘来荡去的小白龟。 第11章黄府上下[5] 两女孩转身而去,黄释之扭着眉头蹲下身,抱住盛了大半盆沙土与水的铜盥,使出了劲道,“嗯……”一两下没搬动——要知道,黄释之在四个兄弟中,不仅年纪最小,而且身材最瘦弱。不过使了浑身解数,还是捧了起来——好在他也是从小练过的。小龟则闭一只眼睛睁一只仰视黄释之,惬意地笑了笑。 “搬到哪儿放着好?”黄释之问。 走在前的黄芪道:“就搁在中庭好了。”“嗯!”黄释之应和道。 众人此刻都渐渐集中于正堂。黄释之将铜盥放置在中庭树下,接着道:“我说这样小龟不会爬出来乱跑吧?” 黄芪凑在曼殊莎耳边,曼殊莎一笑嫣然。从绣袋里取一条长长的小红锦绳,来到铜盥前,套住小白龟的一只脚,另一端栓在铜盥的“耳朵”上。这样一来,就算小龟爬出来,也顶多是在院落里散步。 “好啦。开锅了。”黄释之喊道。其他人早已围拢在正堂中央的长桌两侧,黄蔷薇跪坐在最靠里面的主席。黄蔷薇道:“习嫂,小莎,小萝,你们也快点入席吧!”黄家的礼仪与其他大户不同,有个习惯,就是平常吃饭,即便是女人下人丫鬟也要同席,以示上下一心,你我平等,所以家壁上有名家墨宝:“与子偕乐”四个章草。黄獨抱恙,一家之主的责任暂时由黄蔷薇来担待。 “就来啦,等我和小萝将酒菜上齐……”习妈贡完菜,用围裙擦拭着双手道,“对了,老爷的药也快煎好了。”位列次席的黄芪,首先洗净了玉手,捧起一碗清汤,慢慢咽下,而后放置回器皿,一手拂袖一手取筷子于大吊簋中夹取一片蔬菜,细嚼,俄而起身道:“小萝,吃完也随我来,我要去看看父亲。”说着对姑姑黄蔷薇行了个礼。白衣女孩“哦”了一声,连忙两指夹取盘中一块“芦葩糕”,笑嘻嘻地起来,向众人不好意思的示礼,便尾随黄芪去了。所谓“芦葩糕”是用冬季所剩芦葩所制的本地特有素食,芦葩是黄州城名产,百年前,魏主曹操屯兵江北,粮草不济兼逢疫病流行,其本人与部众都挖芦葩充饥,芦葩或名萝卜,可作药膳。 黄蔷薇道:“小释,回来见过你父亲了吧?”“见过了,姑姑。”黄释之跪坐在黄连之与黄环之的上席。 “六弟,这次去武昌姑姑叫你帮大家带的点心名产什么的,你带回了几个啊?”一边的黄连之皱眉道,“就看你带回只乌龟呢?又不能吃……”居次一席的黄环之,则闭目品尝着菜肴,和往常一样,“食不语”的冷冷状态。 黄蔷薇笑道:“小连,不要老想到吃。既然买了便买了,小释,好好养着。” “是的,姑姑,我不会让三哥偷偷拿去吃掉的。”黄释之笑答道,黄释之想起那只被黄州老叟偷走的鸡,不禁打了个寒颤。 “呃……”另一侧的曼殊莎则翘着嘴看两位小主人斗嘴,不觉间糕点残末沾了一些在脸颊。对面的黄环之作了个指向嘴角的手势,示意小莎看。小莎连忙摸了摸脸,将粉末揩下,脸儿红彤彤。 卧房内,黄獨对女儿黄芪道:“芪儿,听你姑姑说你们回来时带了只白乌龟。”“是的,父亲。”黄芪点头,在一边丫鬟曼荼萝的协助下,喂父亲吃之前煎好的药。黄獨道:“水土精灵,务必好生豢养。” 这一日,黄家一门平安无大事,黄释之、黄芪回家,家人将其他事务打点妥当,饭后便让他们好好休息。夜里,小白龟一个“人”趴在铜盥中,仰望夜空,不明白自己会在这个新地方呆多久,好在感觉这里的人类对它还不错。虽然脚系红绳,也懒得去挣脱了。 第二天一早,小白龟美梦正酣,隐隐约约听到“簌簌”声而醒来,睁开一只眼:发觉院落里有人在打扫,揉揉眼,原来是白裳小螺髻曼荼萝与赤裳小丫髻曼殊莎两个丫鬟。两个女孩姿态轻盈,晨扫之时仿佛在偏偏起舞,曼荼萝一足踮地,环绕一圈一笤帚,地上的沙尘土屑花瓣之物,随风起旋,但见飞尘有如“商羊角”状螺旋包围小萝,不见她身上沾染一点黄埃,小萝舞毕,物体都席卷集中于正厅台阶边的一角,小龟心中赞道:所谓“曼陀罗华”之舞无过于此。不久后,继着城内几声鸡叫,黄氏子弟陆续出屋晨练——除了黄释之还在里厢房内懒睡。 黄环之打坐于树边,一旁舞弄着链子的黄连之,时不时偷袭一下他的练习靶子兼四弟。黄环之则总能不动声色地伸出他的环子将三哥的暗算抵挡回去。“哐镗”一声,铁链顺着三角棱的导向直飞小龟的“修养所”,尽管黄连之及时收手,那棱头还是“噹”地一声砸到了小龟来不及缩回去的脑袋,小龟顿时眼冒金星,仿佛要继续先前的梦幻了。 “你又在干什么好事呢,三弟?”责问声来自姐姐黄芪,她此刻也立于院落中。黄连之望着铜盥子嘻嘻哈哈道:“没事儿。活该。”小龟晃了几圈,缓过神来,很不高兴地转身爬进水里去,然后又转回方向,不过脑袋也潜到了泡泡里,谁都看不见。黄连之靠近铜盥道:“有人知道自己错了,不好意思咯……”突然小龟露出脑袋,眼睛星光一闪,狡黠的嘴巴一张,一道水柱子直飙向黄连之的脸口,“啪”地黄连之一脸污。“呸呸……”黄连之作恶心状。原本想生气的黄芪此刻乐不可支,补充道:“真不晓得谁活该……”一边打扫任务完工的丫鬟们也趁这会儿偷闲嘲笑一下她们的小主子,旁边走过来勤劳爽快的习妈,推搡着两个小丫头去厨堂准备早点。几只小鸟儿唧唧喳喳飞落在树枝桠上,舒服地沐浴着初升的阳光,时而瞧瞧院落里的人,时而梳洗着自身的翅膀羽毛。 “嘎吱~”庭院的门被一阵风吹开,门框中显现两个陌生人身影,一男一女,女在前男在后。年轻女孩霞衫剑履,卷鬓窄带,手背一软皮鞭,唇露珠光,风姿飒飒。这一清早不请自来的“访客”,惊诧了院落内的人。 第12章甘家小姐 刚刚打点完炊事的曼殊莎与曼荼萝前去相迎,曼荼萝礼问:“不知阁下是要寻访我家主人?”曼殊莎接话茬:“还是有其它事情?”黄芪也朝府门方向走来,树边的黄连之则呆呆伫立,一手抻着树,一边凝视客人,黄环之则闭目盘坐,飘悬于半空,手中双环握得更紧了。 女孩昂着下颔环顾一番院落,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直至瞧见黄连之手中握有一条长铁链,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曼荼萝道:“我家主人正在休憩,如果有事,还请简要说来,好让我等去禀报。” 女孩俏皮鼻子轻轻一哼:“我不管你们家主人在不在,我是来取回我‘甘’家之物的。”持鞭之手遥遥指向黄连之的兵器——铁链。 黄连之一怔,正要走过去,一个人先他而上前,是姐姐黄芪:“小姑娘,你是来打劫的么?”对面女孩很不客气地挝来一阵掌风,小萝小莎本来争相抵挡,被黄芪从中推开,黄芪轻巧地避过掌风,突然纵身一跃,如同惊鸿一瞥,凌驾于女孩之上,接着一个侧身筋斗轻轻落地于女孩不远处。 女孩道:“哼,不过如是。” 黄芪道:“呵呵,小妹妹,你的头簪可插好?” 女孩玉颈陡然一凉,发觉秀发都散乱于肩——原来头髻发簪被黄芪偷偷抽去,顿时不服之气涌上心头,硬生生地横撂出一鞭子。前方众人早已慑于这股怨气而跳开,离其最近的黄芪尽管也躲闪,人一“刺溜”地以轻盈步态扶摇而攀上庭中大树枝丫之间,而这树却被软皮鞭震得树皮裂开一道长长伤口,一些绿叶也被扫落飘飞。女孩道:“躲得倒挺快。” 树丫中央的黄芪心有余悸,眼睛朝自己右手臂一瞧,感觉到有一丝凉飕飕的风,自己的黄衫被女孩刚才的力道所袭破,所幸没有伤及皮肤筋骨。黄芪左手抱住右臂,仍作神情凝重状,自言自语道:“好凌厉的丫头!”树下盥子中的小乌龟,望着飘落的叶子,又偷偷看看这闯来的丫头,替主人捏一把汗:“这小妹妹嚣张得紧!”女孩对黄芪道:“只管下来,我用鞭子打烂你的衣服。”原来这小丫头片子,承受不了被取发簪之辱,睚眦必报。 黄芪正欲下来继续较量,只听树边弟弟一声叫唤:“姑娘好鞭法,让我来领教领教……”三弟黄连之拖着长铁链从一侧跳了出来,说道:“你方才用手指我,是要我吗?打得过我,便任凭你处置咯!” “呸!”女孩苦笑道,“谁指你了。姑奶奶要的是你手中之物,那本来就是我们‘甘家’的宝物。” “好。让你几招,你先动手吧!”黄连之激她道,“打得过我便还给你。” 女孩不由分说一个箭步上前,手中软皮鞭轻轻一甩,如同一条迅捷的飞蛇直朝黄连之扑了过来。黄连之嘴角一笑,并不躲开,左臂护镈中白虎纹迹发光,右手一振,所执铁链也成一道波浪朝前方直导而去,直与飞来的皮鞭相击。伴着锁链与皮鞭的摩擦声,数道火花过后,链与鞭缠绕在一起,攻势都化为乌有。黄连之暗喜:“没想到昨天从臭环子那儿学来的这招‘纠缠不清’还真管用。” 女孩想将皮鞭收回,无奈扯不动。黄连之又在窃喜:“这小妮子,也是拧脾气,但要说比力气,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呢?”索性用力将锁链拉回,牵扯连同被缠绕的皮鞭。那女孩倒不气馁,不肯放手。黄连之一声呵斥,左臂护镈驺虞图案闪亮,连人带鞭一起拽。那女孩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力道,随着鞭与链直朝黄连之飞了过来。可惜再想松手已迟,黄连之顺水推舟,一把将她抱住。 脸红,先是女孩儿的脸,然后是反应慢半拍的黄连之。黄连之傻呆呆的拥搂,一时嗅到一股香气,心想:“与曼殊莎的花朵比起来,真是截然不同的味道……”女孩儿见被占了便宜,脸色大变。 “臭流氓!快松手。”女孩阵脚已乱,止不住推开黄连之,不过黄连之生性力强,那虎臂并非一般人便可以轻松争脱。女孩所幸也是练过的,使出了最后的劲道,试图搡开黄连之的近身纠缠,来个金蝉脱壳;岂料双手虽然推开,脚下却被自己的长鞭与黄连之的锁链所绊住,一时失去重心,眼看往另一侧摔倒下去。 又是半蹲一搂,黄连之难得的迅捷了一回;女孩儿弯着轻盈的身体,以细腰半勾在黄连之的臂膀。“讨厌,放开我!”女孩儿继续牢骚。 “好,放就放!”黄连之也觉得怪不好意思,身体又往下一蹲,手臂放得更低,以至于女孩儿再度失去重心,往后侧仰了下去。突然女孩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秀发正散于树下的铜盥中,显然她自己瞧见铜盥里净是水和沙土,头发前端已经被沾湿。黄连之左手逮住女孩的手,再度将其搂稳,没办法,如果不抱住,她真的要整个头背扎盆。女孩惊魂甫定,迷糊糊感觉到头发被铜盥中的东西扯动,仔细一瞧——竟然是一只乌龟。小白龟正撇开狡黠的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口咬住发丝:哼哼,方才欺负女主人,这回也要你好看。 “呀~~”女孩儿被吓得继续尖叫,整个人在黄连之怀中挣扎扭拧,情急无奈之下,居然“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众人在一旁,本似作看戏,可见到此刻情形都颇觉得尴尬,黄芪从树上飘下来。黄连之赶紧将女孩儿摆正,小白龟松了口,被黄芪放落回铜盥,女孩用袖子抹着眼泪侧坐于地。仿佛大家应该对她生了怜悯之心。尤其是黄连之,觉得面前的蛮丫头其实也挺有意思,不慌不忙将缠绕住她足部的鞭与链结成的圈套解开。 趁大伙儿不注意,女孩突然一手取鞭子,拿住黄连之的长链一端起身便朝大门方向跑。铜盥中小龟都嗟叹道:唉,中美人计,人家摆明了是来抢东西的嘛。女孩走到门口,忽得又被扯住。原来长链的另一端是紧紧攥在黄连之手中。 女孩扭着额眉道:“小贼,快快放开,还我甘家铁链。” 第13章甘家与黄家的渊源 黄连之笑着摇摇头。女孩越扯越用力,手里被划出几道伤痕。她一怒,振鞭一挞,只见一道风刀伴着蛇形朝黄连之飞去。黄连之侧身一闪,鞭影击于树上,树皮旧疤痕加了一道新刮伤。女孩吹了一吁气,额头渗出了几滴香汗,遗憾还是没有打着黄连之要害。黄连之则侧目树皮伤痕,瞧着自己被削落的几根头发,心中发叹:“好险,不过看来她解数已尽了。” “小连,不许对客人无礼!”说话者是刚出厢房的黄蔷薇,莎萝两丫鬟站了过去。黄连之不再嬉笑,把脸一沉。 正在此时,女孩身后的男子抚住女孩的手,以冷凝的目光示意点到为止了。女孩见实在拗不过黄连之,生气地将鞭与链全砸到地上,“哼”地一声转身走出了黄府门槛,抛下一句:“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男子于地上拾起皮鞭,给院落中的众人作了个揖礼,说:“在下湘州甘澍,字德润。此番陪舍妹来荆州寻回宗族宝物,舍妹自幼袭爵,号‘于湖亭主’,生性乖傲,适才无礼,还望各位见谅。”说完也将要离开。 黄连之收了铁链,陪同院中人回礼。黄芪将之前抢夺的头簪,交给黄连之。黄连之上前将头簪奉还给甘澍,补充道:“头簪可以还,铁链不可给。”甘澍无奈仅收取了头簪谢罢而去。 “原来方才那小妮子是‘于湖亭主’啊,怪不得如此犀利。”黄芪向众人说道,一边凑过来曼荼萝,只见她取出针线包,轻快地将小主人的衣衫破损处缝合,痕迹一点也不明显,足见其手工之巧。黄蔷薇徐步而来,道:“这甘家与我家也渊源颇深,小连,以后你们还是少惹这位亭主为妙,否则不是破破衣服这么简单了。” “为什么啊?”黄连之不明白。 “咳咳……”随着一阵干咳声,众人发现东厢里站出一个人,外披厚衣,未穿着整齐地歪在门框边,是主人黄獨,“哼哼……说来话长,那兄妹二人应是‘盻刀’甘卓的侄孙,父亲叫甘昂,本与我有旧。十几年前王敦乱荆州时,甘卓与嫡子都为人所害,甘家便残留这一支。甘氏之族所背负的‘叛乱’诬名,还是前些年才被平反掉。” “这个故事好象听过几次。”黄芪道,黄连之和黄环之在一旁聆听。此时黄释之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慢慢走到院落里,嘟囔着:“一大早吵吵嚷嚷,还以为谁来捣乱,这么快就走了?”铜盥中小白龟瞧着黄释之,摇摇脑袋。 黄蔷薇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方才来的人,怎么说呢,其实也算是我们黄氏一族的仇家。一百三十年前,甘家的先祖东吴甘宁与我黄氏祖人有一段恩怨纠纷。我家数百年来心向汉室,江夏沔南一带所居俱是我族宗枝,后汉末一直依附荆州牧刘表,刘表为鲁恭王之裔。江夏与东吴的复杂关系,便是我们黄氏与甘氏之症结所在。” 黄环之道:“以前听母亲说过,甘家祖人甘宁是江中大盗,绰号‘锦帆贼’,家有僮客八百,其远祖是战国时秦国相邦甘茂与甘罗……” “不错,”父亲黄獨续道,“近祖有前汉甘延寿,后汉甘英,均通西域。甘宁本非吴人,而籍贯巴郡,寄居江夏。因为名震江汉,被征调为黄州城长。” “哦?甘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真没想到来捣乱的是他们的子孙。”黄释之也参与闲侃,“更没想到那‘锦帆贼’,居然当过我们这里的城主。‘甘延寿’倒是时常提及,那人是汉宣帝时的‘长水校尉’,位居‘北军八校尉’之首;人称‘武曲都护’,与我祖‘文曲循吏’——‘黄霸’齐名。” “呵呵,”姐姐黄芪道,“小释,看来你也知道的不少哦。”黄释之继续道:“我们黄家和甘家仿佛有一种因缘宿命,总在牵连。” “咳,家族历史,不可以忘记……”黄獨正容道,“我们两家的恩怨便开始自甘宁一代,他叛投东吴,杀我祖人。倘若不是天下三分、晋承汉祚,继而他家与我家都已成晋国之人,也许这件事情至今不会轻易结束。” “我祖人,名为黄祖,表字承彦,江夏耆老人称‘黄承彦公’。有一长女,名叫月英姑,嫁蜀汉诸葛亮为妻。”黄獨公继续道:“这本是我家旧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我们家渊源,你们这些后辈,需要知晓。承彦公年轻时曾引孙坚入‘石兵八卦阵’,射杀孙坚,汉沔与东吴的纷争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甘宁守黄州时,承彦公对其并不信任,所以导致最后甘宁投入到孙策、孙权阵营,这是江夏的损失。而后来荆州归刘备,甘宁就去了东吴。” 黄蔷薇正欲说话,突然发现门侧露出几个熟悉的脑袋,连忙招了招手。一人领先进来,边致礼边对黄獨喊道:“黄兄!”众人交谈被打断,不由得目光都朝向这新来的客人。此人头戴古弁冠,身穿皂衣,须发飘逸,似一道医装扮,观其年纪,约摸三旬。之后又同时跟来两个人,一高一矮,高者健硕,三十来岁,脸上腮须连鬓,肩扛一柄较长的大铁瓜锤;矮者瘦削,两颗板牙突出,一手捧一锦盒,一手夹一根飘着淡淡云雾的烟杆,人却很年轻,二十岁上下,怪的是走路时腿脚不利索,还着一身单薄的麻衣。黄释之见有熟人到来,自己衣冠不整,便进屋换衣服,其他人则围拢站在大树下。 “咳……”黄獨一声咳嗽整理嗓调,面露喜色地迎道:“哈哈,范贤弟!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听尊父黄参军说,黄兄这段时间感染了风寒,便配了几味新药,一并带来。对了,他们俩也说一起来的,不过是从武昌来的路上碰到的。”为首者边说边指了指后面两个人。 “黄爷好啊!”说话的扛锤者,声音浑厚,“俺们好久没见了……”说着,朝黄獨边的黄蔷薇又行了个礼,“堂主有礼!”最后又站到习妈边上,低声道:“师姐……好!” 第14章黄府来客三人 “殷叔叔,上次说帮我带的书带回来了吗?”黄芪凑上去问。大个子一摆脑门:“哎呀呀……俺给忘了,小主人。不好意思,俺这次来有正事要办!”此人姓殷,名震之,是习妈的师弟。习妈名叫习晚风。“其雷!小主人叫办的事不是正事?”习晚风扭着眉毛问道,大个子无语。“其雷”是这殷震之的“字”。 “黄公!这……这是庾都督叫我拿来的千年人参,说是百济国贡品,希望对你的病有效。”矮个子亦行礼,碍于几寸长的门牙吐辞不清,说着让黄家的丫鬟曼荼萝接过锦盒。矮个子示意众人后,也走到习妈边上,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姑……姑妈。” 黄蔷薇笑着对着习晚风说:“你们家彦威都长这么大啦!”习妈拍了拍矮个子肩膀道:“大是大了,可是身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羸弱。”这叫“习彦威”的小伙子被其姑妈拍得歪了歪,习妈对着女主人补充一句:“你看这……” 黄獨对来客道:“承蒙大家关心,我这病估计过不了一阵子便会痊愈。来来来,进去坐下谈……”一群人便进了正堂,以宾主之礼各自跪坐于席榻。 “你们刚才是不是都看见了和听见了?”黄獨问。 “俺们三人方才都躲在门边看呢。”殷震之将兵器摆到一边,“俺本想教训那人一番,不过范汪兄不让。”范汪即黄獨口中的范贤弟,三人中的领头人。 位居上席的范汪一捋须,道:“我等是客,他人也是客,越俎代庖可不行。” “你的意思是,黄家有事,就不管俺们的事了?”殷震之道。 范汪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 黄蔷薇道:“想必你们也听到了。那两个孩子都自称姓甘,这事情如果大家有了解,自然还是让黄家子女去解决得好。虽然你们也不是外人,不过,插手的话也许更加麻烦。” “堂主说的是,比范‘智囊’说得在理多了……”殷震之道。 一边的习彦威露着牙齿笑道:“老……殷功夫又精进了。”意指殷震之阿谀奉承,殷震之拿起锤子想敲敲习彦威,习彦威用烟杆子弹了回去。 黄芪笑道:“彦威兄的功夫也不错啊!” 黄连之道:“是牙齿厉害!”黄环之则同时道:“牙尖嘴利!”两人说出相同的意思,不由得互相鄙视了一眼,而后扭过头去。众人笑作一团。习晚风与曼荼萝、曼殊莎分别给大家斟茶水,众人闲话了几句家常。 “我来也……”喊话着是黄氏子弟最小的黄释之,才换的一身行头:头去冠饰,改扎了一圈布箍,下半身改成了宽松的裩裤,脚踏一对木屐,右手持一根七尺长的平日里常用的木棍,左手红绳牵着白乌龟。白龟爬着爬着,方向走歪,“挡!”黄释之用木杖引导着白龟走向。 “六弟,你这是干嘛?”黄芪好奇地问。 “这乌龟很聪明,我想训练训练它。”黄释之把白龟赶到众人坐席中间的位置,白龟见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也就不走动,骄傲地让大家观摩。黄释之也在一边坐下。和小白龟有“仇”的黄连之,弹了一块小石头砸到龟壳上,小龟快速了缩了进去。黄释之撅着嘴,用木杖捅了捅四哥,“别乱动……”众人嘻笑,不一会儿,小龟又皱着眉头伸展开来。 “小连子,将你的链子拿来看看。”范汪道,“甘家索要的这件东西,还不知道真假。” 黄连之就近将铁链先递给习彦威,这习彦威年纪不大,但是个博学之士,端详了铭文,而后传给旁边匠人出身的殷震之,殷震之把一端捎给范汪,自己也一节一节的检查。范汪瞧了一遍又一遍,点着脑袋不停地捋着长须。范、殷、习三人先作一番眼神上意见交换,接着由范汪表示道:“东西应该是真的。” “铁链难道还会有假,当然是真的了,否则我怎么会用它?”黄连之应和道。 “范大哥的意思其实是……是说这真的是‘甘’家的……铁链。”习彦威咬着它的大板牙慢吞吞地说,“铸造时留下的铭文我也……也检查过了。” “是的,没错。”殷震之补充道,“我自己的水平也锻造不出来这种武器,本身它的质地就不应是中原所有……以前甘兴霸与甘季思用的就是这件。”“兴霸”是甘宁的字,“季思”是甘卓的字。 “倘若真是甘家之物,我觉得,应该还是还给他们为好。”黄蔷薇道。 黄獨考虑一番,亦道:“吾妹说得很对。况且那甘卓,虽然性情暴烈,但也算得上一条好汉。这东西不交给他的后人,我看他也死不瞑目了。” “物归原主自然理所应当,”黄连之对答道,“可是这兵器是大师祖给我的,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否则我又如何跟大师祖交代啊?”黄氏子弟的师父师祖各有不同,黄连之的大师祖也就是黄蔷薇的“道术”师父——“白蔹”,绰号“昆冈子”;白蔹是黄白氏的弟弟,黄白氏即黄獨与黄蔷薇的母亲,原名“白芨儿”,是白家长女,白蔹在白家行三。所以黄释之他们也称呼白蔹为“三舅爷”,而“师祖”前加个“大”字,是为了和黄蔷薇的“才艺”师父——“绿珠”相区别。 “三舅爷既然都把东西送你了,那就是你的,你自己便可以决定。”一旁的黄环之道。 父亲黄獨、姐姐黄芪都点点头,黄蔷薇亦补充:“大师父为人通达,有机会打个招呼即可。”黄连之听罢,取回链子,边摆弄边考虑。那小白龟听到这里,也觉得好奇,爬过去咬住另外一端,拉扯。黄连之索性将链子拉起,小龟被吊在半空晃动着四肢,众人又哈哈笑得合不拢嘴。 小龟“咚”地掉在地上,缩成个壳子,黄释之将其摆正,突然拍个巴掌,说道:“对了。这小东西还没取名字呢!”停了停,两边看看,续道,“今天难得范叔叔、殷叔叔还有彦威兄在,大家一块儿给它想个好名字吧!范叔叔和彦威兄都那么聪明,这问题应该难不到你们吧?”黄释之自认为这个提议不错,喜形于色。 “好啊!”黄芪首先同意。小龟探出脑袋莫名其妙地望着大家。 第15章给白龟取名 殷震之拿着锤子轻轻敲了敲黄释之的木棍,问道:“俺难道就不聪明吗?”黄獨、范汪都抚摩着胡须笑了起来。要知道范汪与习彦威都是庾亮幕僚,位居“幕府十二参军”席次,而殷震之仅是个都卫,一介武夫。 “叫‘小胖子’好了,你们看它这么胖。跟我左边这位有得一比。”黄环之抢白,边望着黄连之,又想起昨天的事情。黄连之则侧目道:“真无聊。这算报复吗?”黄连之在兄弟里长得还算壮硕,只是稍微发胖而已。 殷震之吹着腮须道:“真是个好名字呀,简单易记!或者鳖、鼋、王八都可以呀!” 黄释之无语,心想:“实在是太没水准了。” “其……其实……是很简单,但是……”习彦威又露着他的大板牙,拿着烟杆搓着脑袋想了半天,嘟囔道:“太俗……气。” “是啊,古人取名多用比兴、通感或通假,过于直白不足以体现它的灵性。”范汪进一步解释道。殷震之听了连忙自言自语:“‘鳖’不正是通假么?”。 黄释之想起昨日姐姐黄芪的诗辞,借用道:“‘龙马’怎么样?”黄芪微微一笑。 黄连之、黄环之齐道:“晕!”黄环之道:“六弟,你觉得这胖胖的小家伙适合‘龙马’这么帅气的名字吗?” “也是,那你说说看其它的。”黄释之应答道。 “‘玄武’怎么样?”黄环之问。“噗嗤”黄连之又笑起来,道:“你是故意选个黑不隆冬的吧。”“不好不好……其……其实……‘玄’是黑的意思。”习彦威也在补充,“颜色与意境都不太符合……” “呃……想想……”父亲黄獨本来也想说那个辞藻,见被否决只好另寻其他,突然咳嗽一声,道:“你们看‘曳尾’如何,语出《庄子》……”一边的黄芪耷拉着脑袋,两指并在一起,不作声;黄释之则在想:“这词儿貌似仍然听过……” 小白龟自己伸长脖子,想瞧瞧自己的尾巴,不过够不到,它自己也在想:“天呐,我的尾巴好象很久不动了耶!”众人看着它只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尾端,觉得这个名字对它来说实在是有点夸张。 范汪从袖子中取出一盒丹砂,点一点到白龟额头上,笑道:“的确很有灵性。”一边上的黄连之连忙又用胳膊耸了耸黄环之,道:“看,这德行倒更象你了。”言指环之头上同样有个道家朱砂印记。黄环之冷不丁要将手边的“鹿环”敲击黄连之,黄连之则更迅速的用铁链将环子扣住,道:“四哥,你不是反对主动进攻的么,你的这招‘纠缠不清’我可是完全领悟了哦!” 范汪继续道:“此龟腹纹稀疏,背甲圆润,恐怕是只雌的。”小龟朝着这位贤士点了点头,眼神忸怩,好似赞许。 “看它这么胖乎乎的,俺也晓得是个母的。”一旁的殷震之也故作稳态。习彦威接道:“其……其实……跟胖瘦没关系!” “范叔叔,还是请你来想个好名字吧!”黄释之敬道。 范汪一捋须,眼珠子一转,恳首道:“我看啊,不如就叫‘小鼄’好了!” “小猪?”殷震之嘲笑道,“哈哈,俺的娘也,亏你想得出来啊……” “其实……范大哥肯定说得不是那个猪啦!”习彦威舞动着烟杆,用云雾画出一个简单的猪形。 “是说蜘蛛吗?”黄芪道。黄释之等人倾听。 “其雷啊,你就别打岔子了,听范参军讲。”连边上的习嫂都忍不住训斥了一声师弟。 范汪娓娓道来:“没错。正是蜘蛛的‘蛛’字,也可作‘踯躅’,不过没有最古体‘朱’顶‘黾’身的‘鼄’字好。” “好好,咳,范贤弟通假得太形象了。”黄獨赞道。 “小鼄!嘿嘿。”黄释之逗了逗小白龟道,“真好玩……唉……” “嗯,”黄芪附会道,“‘小鼄’好是好了,但是读起来让我想起娘亲。”见大家脸皮顿时拉了下来,小龟也十分惊诧:小主人们,怎么啦? “说起来,我们这座城也有个谐音的‘邾’字,不晓得是不是缘分……我也想起了母亲。”黄释之自言自语这么说。黄环之则能体会六弟说话的涵义,其实发这个“鼄”音,让人联想到很多。 “这样吧,还是叫‘小白’吧,简单容易记,而且不绕口。”范汪提议说道。大伙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称善。小龟似乎也挺喜欢这个名字,在澡盆子里翻了个个儿,用前爪拍了拍肚皮。 “范贤弟、殷贤弟,还有彦威,今天就在我们家吃饭吧,好久没聚首,有很多事想聊聊!”黄獨转了个话题。 “当然,俺们就是来找你来聊事的。”殷震之答道。 “嗯,不过晚上还要去毛将军官邸。”范汪道。 习彦威则和黄释之他们凑在一块儿逗小白,习彦威问黄芪道:“你,你要什么书告诉我好了,以后我帮你带啊,老殷记性太……差!” 黄芪应了一声道:“我想要玄晏先生的《针灸甲乙经》。”玄晏先生说的是西晋的医家兼学者皇甫谧。她继续一同逗起了小白,一脸无邪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光,黄芪道:“有空帮带点小白能吃的东西……”。黄连之则时不时的拉扯着红绳,小白被他拖在席上,很不自在的怒视着黄连之。黄环之则要连之松手,当然是他自己也想玩耍。众人其乐融融,好不惬意。小白则站在众人中央,笑眯眯地期望这种状态可以长久下去。 晌午饭前,黄释之拎着小白在府中游荡;黄环之继续和往常一样练习自己的道术功夫,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一旁的黄连之在用捣好的药汁涂擦中央的大树,那树皮之前被甘家小亭主损伤得厉害,丫鬟曼殊莎在一侧为其作帮手;习彦威也在四处边闲步,边衔着烟杆浏览景致。“家里好久没来贵客了,今儿个我也要下厨帮忙去……”黄蔷薇跟习嫂子和曼荼萝都去了厨堂。黄獨与范汪、殷震之坐在正厅内。 黄獨问道:“范贤弟,说实话吧,今日你们除了来看看我,还有什么事?” 范汪笑答:“也并非什么特别的事情……” 第16章席间问答 殷震之白了一眼范汪,接道:“玄平兄,你不愿意说俺来说好了,个大男人咋这么磨叽。黄爷,俺们是庾都督派来的,想请您入幕府。” 黄獨毫不犹豫地谢绝道:“范贤弟应当知道我的为人,我是不会离开黄州的。” 殷震之对着范汪,续道:“所以才说没事?玄平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明晓得黄爷不来,先前干嘛还要向庾都督反复推荐呢?” 范汪慢慢解释:“黄兄的志向我当然明白。只是最近从戴军师那里得知,黄州城不是特别安全,所以才想到先来支会黄兄一声,看黄府有没有举家南渡回武昌的打算。” “哦,对了。”殷震之又道,“俺们领了密令要呈送给毛太守的,估计信上谈的就是这件事。”说着将密信从衣襟中掏露出来。 “晕,其雷啊,你可真是聪明啊。”黄獨道,“既然是‘密令’,给我瞧见了干嘛?” “您又不是外人。”殷震之补答道,见黄獨也没兴趣看便将信缩了回去。范汪捋须后朝黄獨拱了拱手道:“殷老弟说的很对,黄兄你最好考虑考虑。” “不可以,我不能回去!”黄獨摇手道,“内子在的时候,约定同葬于此城。我不能不遵守承诺,否则九泉之下的她,一定会说我言而无信。再者,我的身体欠佳,连父亲大人也常差人召唤我,都被我拒绝。何况幕府中已参将如云,我这种人更可有可无啊!” “既然黄兄情况特殊,我等也不勉强。待回去后我再向都督好好请示一番。”范汪道。 殷震之道:“但俺之前也听俺堂弟殷浩说:黄州城现在是江北的孤城,赵国视为眼中钉,危险得紧。” “不要再劝说了。那样不是更好吗?庾都督、毛将军不是一直想和他们好好较量较量的么,我自己也好给内子一个交代。” “恐怕没这么简单啊。您当毛太守是自告奋勇来的么?之前他还向都督讨要增兵呢!只不过都督和戴军师全说黄州城人员已经足够了。俺可不觉得够,当然,除非人人都有俺这么厉害……” “照我看,都督当前心中也没有底吧!”黄獨道。范汪赞同地点点头,心想黄獨不入府,实在是幕府的遗憾。 中午又是吃饭时间。黄蔷薇对黄獨说道:“兄长,你们之前在讨论什么。看你眉头深锁,定不是什么好事吧?”黄獨告知原委。 黄蔷薇在席间笑道:“我倒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列位愿听否?” 范汪行礼,殷震之抢先道:“堂主只管说来,俺们怎么能不听呢……” 黄蔷薇续道:“既然我兄长不能入幕府,我倒期望黄氏子弟能够为国效力。你看我那徒弟小连,还有小环,都是极好的玉石,可以雕琢……”话未说完,一边还在逗乌龟的黄释之插话:“姑妈,我也要去。” “又不是去玩,危险得紧!”黄连之也插嘴反驳,口气倒象是他自己怕去不成,被兄弟抢了机会。 黄释之站立用木棍比画道:“以前葛师父说了:‘登山不以艰险而止,则必臻乎峻岭’,你都明知道天下尽是龙潭虎穴,自己干嘛还要去闯?你能,我们就不能?” “又来了……”姐姐黄芪知道这些弟弟们都很倔,但也奈何不得,其实换作她自己是个男儿身,怕也是会去到处游历一番吧。 “好好好,你们几个臭小子都去……”黄蔷薇继续把话说完,“范参军,你看他们怎么样?” “黄府俱是人才,能入军中,自然有利于幕府与国家。”范汪道,“不如午后让连少爷几个随我等走一趟毛豫州官邸,先去知会一声。” “好……主意!”习彦威亦道,“可到毛太守那领个推荐信,直接……让咱们带回武昌,也好挂个军职。” 听到这席话,可把黄连之乐坏了,黄连之道:“以前听说爷爷也当过参军,可惜后来自己放弃了军户,父亲大人同样不愿领军衔,要不然省得今时麻烦。希望二位叔叔,以及彦威兄,在毛太守和都督面前多说说,我可厉害着呢!”说着又把虎臂显显,五星护鎛一闪,一边的黄环之不再沉默,对道:“我说你就别指望当大官了……这世上哪有自己夸自己厉害的……”黄连之连忙扯着黄环之的双环,道:“你也别指望继续当童子道士了……”黄释之边自己吃东西时而喂一旁的小白龟吃食。 范汪等人笑起来。黄獨道:“你们几个去锻炼锻炼也好,只是凡事要听指挥,别再这般淘气。军中一贯讲究纪律,散漫懈怠可不行。”说完又继续和范、殷他们闲话家常,希望给几个孩子一点照应。 午后,黄连之黄环之跟着范参军,正给父亲姑姑打招呼出门。黄释之依然牵着乌龟小白。黄芪道:“小释,难道你还要带它出去散步吗?”“正有此意,反正军营离家又不远,就当逛街让它熟悉下环境……”黄释之答道,“就是走路实在太慢。”黄芪非要弟弟将白龟留在家,道:“还是交给我好了,给你带出去准没好事!”殷震之在一侧打哈哈道:“没事儿没事儿,要是小少爷拿不动,俺来扛好了……”黄释之心想:“也罢,带着也不方便,回来再和你玩……”便将小白给了姐姐。黄芪乐呵呵地将小白扯回去自个儿逗弄着。 范汪、殷震之、习彦威三个均别过黄獨、黄蔷薇、习晚风、黄芪诸人,偕同连之、环之、释之三个小辈出了黄府大院。黄蔷薇可放不下心那些小的,唤了黄芪以及曼荼萝,也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白龟小白一听,抿嘴露出笑意。 说这范汪等六个一大帮子人,走在半路上,可引起了小城中些许路人的注意,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时不时投以艳羡的目光。因为这几位,实在是太帅气并且怪异的组合,范汪年长,样貌端正,弁冠皂服与俗人有别;殷震之是个莽汉,肩头龙槌重过千斤;习彦威孱弱足跛,外加门牙大板,有似书中“凿齿国”的凿齿人;黄连之手中绕着铁链,元服少年;道童黄环之走路离地一寸,微浮于空,背剑包裹,单手攥着本生环;最小的黄释之则初次换这身宽松行头上街,怕是有熟人见了,一眼亦瞧不出,不过他还是拿了根标志性道具——葛家的齐眉棍。 第17章神鸦与哑虎 “臭环子,你瞧邻家小妹在看你呢!”黄连之又捉弄起弟弟。黄环之道:“我是道家清修之人,人家只是觉着新奇罢了。”殷震之边走边道:“俺还以为都在看俺呢……”习彦威指着远处一位两眼迷迷的老太太道:“大个子, 你……你瞧是有人在琢磨你呢!”几个人又哈哈笑起来。 走着走着,突然发觉的确路人逐渐稀疏,若有两三冒出来,注意力也全不集中于几人身上,与刚才情形大不同。殷震之逮住一个兴冲冲跑过的路人问道:“好家伙,你们跑什么呢,难道都要赶要命的场?”路人甲道:“这位爷,您难道没瞧见前面有好戏看么。”说着便溜了。众人朝远处观望一番,范汪捋须道:“貌似前方的确有热闹看……”“原来范叔叔也喜欢凑热闹啊……”黄释之笑道。只望见那街角旷地黑糊糊地围拢了一群人,人群头顶时而飞出几道光影。 因为顺路,几人还是走了过去。到了人群边,探出脑袋,拥挤出一席站的位置,视角豁然开朗:人群中心空出了一块极为宽敞的场地,与其说是他们让出来的,倒不如说他们是不敢聚拢,因为那里头有两只大怪兽在撕斗——离六人方向远点,而能瞧着脸面的是一只三条腿的巨型乌鸦,扑扇着翅膀,抖落许多黑色羽毛,朝着它的敌人——一头白虎“嘎嘎”地嘶叫;时而两三爪落地,时而整体临空。这白虎也比一般老虎个头大几号,怪的是面对乌鸦的挑衅它低沉不语,仅是张着血盆大嘴作虚张声势状,尾巴撑着地面,剑拔弩张。三足乌鸦扯着嗓门唤了一声,翅膀扑哧扑哧将气流涌动,形成一道道劲风,老虎这边的人群都被扇得止不住后退并眯着眼或用手抵挡沙尘,白虎则牢牢抓稳了地面岿然不动,待乌鸦作法小憩,白虎一方只剩下一位穿着破烂披头散发有如野人的小赤脚和范汪、黄家子弟等一干人站在近处。那离白虎最近的小野人,应是虎的主人。 远端迷雾亦散尽,习彦威用烟杆击打身上灰尘,边朝着乌鸦道:“踆……踆乌!”范汪抚须亦惊叹道:“吴王神鸦?!”黄环之则指着大鸟身边两眼熟的身影说:“诶,是姓甘的兄妹,你们看那儿!” “哪里,哪里?”黄释之之前没见过那两人,此刻嚷着想弄清究竟是何方神圣,亦发觉问题的黄连之用挂满链子的手指了指。诸人望过去,待瞧仔细了,目光也就与对方接上了。那女子风姿飒飒,一挥下令的手势,三条腿的大乌鸦抽噎了一声又“翙翙”地扇起翅膀,一阵阵黑风被掀了起来。除了那小野人和白虎,近处的其余人都被扇倒在街头两边。 “你们都快点离开!”小野人兄弟对周围的人说道。此时,范汪领着黄氏兄弟走到近处,协助被刮伤的人们起身。小野人回头看见黄释之他们前来帮助民众,于是安下心,脚儿踏稳,跟一旁的老虎一样,牢牢扎住地皮。殷震之肩扛龙槌,往前行了几步,想要加入小野人一方。范汪一把将殷震之拦住,目光示意这位兄弟务必先忍住、观摩一番、相时而动。殷震之人虽鲁莽,但也不至于蠢钝,马上领会了兄弟的意思,于是脚一踩地面,居然踩出一个小坑——没办法,这龙槌是件神兵,太重了,就算是殷震之,也要费上稍许力气方能扛住。 小野人见没了后顾之忧,便让身边的白虎作出匍匐动作。一般和野兽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是准备进攻的姿态。黄环之两手作了一个手印,“嘟嘟嘟”一声,在民众前面施法术列了一张透明的气态屏障,将他们和作战区域简单地隔离开。 甘家小姐见势,命令吴王神鸦继续使出招数:乌鸦扑扇翅膀,攥出两个小气旋,一左一右,只是暂时没有向前方攻击而来。小野人随即站了个马步桩,右手单手一挥,白虎目光中火焰蒸腾。一道白色闪光,有如闪电,白虎朝飞鸦扑了过去,直接将乌鸦压倒在地。乌鸦挣扎了几下,鸟毛散落一地。 甘家小姐见落了颓势,于是使出皮鞭,狠狠地将白虎抽了一鞭。白虎抽搐了一下,青筋暴露,却依然不吭声。白虎死死地抓住乌鸦,不让它起来。甘家小姐意欲再抽几鞭,那白虎实在抵抗不住,稍微松弛了一番。乌鸦也不是傻瓜,见白虎有了松懈,用三蹄子使劲踢蹴白虎腹部和腿部;翅膀跟着扇起来,“呼哧呼哧……”等老虎前爪失守,乌鸦用翅膀一巴掌扇到白虎脸上去。最后再腾踏几下,乌鸦便从白虎处抽身起来。 甘家小姐此时也念叨起口诀,作了个法式。那乌鸦,眼目突然变得通红,血色怒现。乌鸦扑哧扑哧将翅膀开动,腿脚离地,悬浮而上,慢慢越升越高。 “糟糕……”范汪自言自语起来,叫到:“大家小心。” 小野人正要操控白老虎继续反击,谁料乌鸦再度刮起了旋风,小野人和老虎无法前行。这次的旋风强度比之前还要大,黄释之这边的人也都似乎要被吹倒。 “天……羽……散花!”甘家小姐命令乌鸦使出一记招术,乌鸦将两翼的黑色羽毛,如同令箭,朝前方射了出来。这是无数的箭簇,小野人和白虎顿时被黑毛插了满身,不能动弹。还有许多毛飞向民众,所幸有屏障保护,都插到了黄环之的法术气态屏障上。这屏障用了功,但也无法一直承受攻击,渐渐如同玻璃破碎般裂开。 “住手,别再打了!”只听一个熟悉的女声音从巷道东边传来。众人一看,叫喊者是黄芪,后面跟着侍女曼荼萝。曼荼萝见乌鸦仍然不停手,便抽取了腰间的玉箸一支,朝乌鸦头部投掷了过去,“乓”地一声击打了它的头目侧。乌鸦顿时眩晕,停止了呼扇羽翼。甘家小姐于是也停止了作法。 “哪儿来的小野人?”甘家小姐道:“竟敢阻挡我的去路。” 小野人道:“别叫我小野人。洒家也是有名号的。你的大鸟招摇过市,动来动去,我的老虎见了,只不过一时引起了兴趣罢了。可你竟然想伤它性命。” “你叫什么名字?”甘家小姐的哥哥甘澍上前说道。 “听好了,我叫黄初平。”小野人回答道。 第18章两黄问对 “原来你也姓黄啊。”黄释之走上前来,对小野人黄初平说道。 黄初平拍拍身上的羽毛和灰尘,继续道:“是啊。不过我以前的姓,写作‘中皇太一’的‘皇’。我师父把我的姓氏改成江夏郡的大姓黄氏,这样通俗一点儿。”中皇太一是原始道教正一道中里常提到的一位神祗。 “亭主,我看这番又是误会。你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些普通百姓吧……”黄释之给甘家小姐鞠了一躬。 “别叫我亭主。我也是有名字的。”甘家小姐道:“我叫甘露,露水的露。”甘露给黄释之作了一个鬼脸,转而又望向黄连之手中的兵器铁链,一脸不高兴的神采。 “黄、初、平,这次放过你……下不为例。”甘露不情愿地如是说道,转身拉着哥哥甘澍夺路而逃。甘澍还在向各位赔礼道歉,示意不好意思……但糊里糊涂地就被妹妹拉着走了。吴王神鸦扑腾腾地飞到天空之去,掩盖了日光后,投下巨大的影子,继而和影子一起滑翔、消失离开。 “你师父……”黄释之对黄初平问道。 “你师父莫非是‘小仙侯’、‘抱朴子’葛洪?”黄芪走过来接过话茬子,问道:“我见你光着的脚丫子,踩着一些黄元气,用的是和小释、小环一样常用的‘飞步’。” 黄初平抱拳回道:“正是。” 黄芪继续道:“哈哈,难怪。我听葛师伯说,他在金华山中游历的时候,曾经点化了一名弟子。说的就是你吧!小释,看来你要叫他师弟了。” “你今年几岁?”黄释之继续追问。 小野人黄初平回答道:“我生于后汉初平元年,我的前一任师父名叫左慈。我在‘数度境’这个层次修炼了100多年,其间走火入魔变成石人80多年,封印在丹溪的一处山洞里,一个牧羊的少年唤醒了我,可是我不小心震塌了山洞,少年因我而死,于是我就变成了他的样子。我清醒之时,听闻我的师父左慈已经飞升不在人世许久了,后来我遇到了师父的其他门徒,其中包括葛师父。” 黄释之一手托举着下巴,寻思着,对他道:“唔……那我要叫你师兄才对。你都这么大了,可我才16岁耶。” “你跟随葛师父几年了?”黄初平询问道。 黄释之回答说:“我打一出生,就被母亲安排到葛仙侯手中啦。那时我还是个婴儿,什么都不懂。我算算,嗯……”他开始掰弄手指,“还差两个月刚好16年。” 黄初平答道:“我是晋咸和三年遇到的葛师父。到如今已有9年了。缘分不及你的深,所以我该叫你师兄了。” “可是你既然是左慈师祖的弟子,恐怕连师父都要叫你师父才对嘛,我应该叫你师祖才对……”黄释之思考了一番,回答如上。 “好啦好啦……”黄芪站到中间,又接过话茬子道:“你们就不要在辈分上纠结了。”大家都心想:虽然黄初平是后汉时人,可是被封印多年,心性还是像个小孩子般。黄芪接着道:“论年纪和道行,自然是赤脚小仙黄初平先生大。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们几人都要叫你声师兄。” “也罢……”黄初平续道:“师兄就师兄好了,称呼若是叫太大,我都觉得自己老掉了。” “大白,快来拜见我的师弟们。”黄初平叫唤了一声白虎,同时招了招手,白虎便慢慢踱步走过来。 “原来这只老虎叫大白。哈哈,我们也刚收了个宠物,名字叫小白。”黄释之道。 黄初平说道:“这老虎才不是宠物,是我患难与共的好朋友。”说着黄初平抚摩起他的白虎,白虎居然“喵”的叫了一声。这时旁边的人都倒了。尤其是黄释之,下巴都要笑到地上去了。 “你的大白是只猫吗,只会‘喵喵’叫吗?”黄释之问道。 黄初平回答说:“能喵一声算不错了,它得了重病,已经哑掉了,因此是一只哑虎。我也一路在寻找治疗它的办法,只是没有找到对的人。正在问路的时候,被那甘露姑娘和乌鸦打断。对了,我要找的是黄州城的医生一家——黄府。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一旁的范汪走过来道:“那是算是问对人了。你面前的这两位,还有旁边的那两个小伙儿,都是黄府的子弟。” 黄释之和黄芪随即将包含两人在内的周围各个人介绍给黄初平听。黄初平抱拳道:“失敬失敬。” 黄初平道:“你们所养的小白,想必也是一个神奇种族的神兽吧。” 黄释之想起乌龟小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哈,神奇是神奇,但恐怕说不上是神兽吧。”黄芪道:“其实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白乌龟,有空带你看看。” 黄初平见八人一行人众正要西北而去,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黄连之道:“我们要去毛豫州军营,跟城长打个照面。你要一起吗?” “你们这一帮子人都走了,我去黄府好像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让我先随你们一起吧,反正你们还要回黄府不是?”黄初平说道。 黄释之道:“也好。你这个朋友啊,我们不交也交上了,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军营看看吧。等回来,我再把你介绍给父亲认识。”一听这话,黄初平给黄释之作了个揖礼。 小野人黄初平于是跟随八人一同前往城内北部的大营。从城东南的黄府,到北方军营,路途大约3至4里。要经过的地方,有平地,也有巷道,还有大街。街巷里的人,都观摩这队人,因为他们的气势非同常人。 范汪是过来人,提示大家要行事低调。对于黄府的人来说,路人多是老街坊和乡民,黄府作为医馆也接纳过不少病人,所以黄家是众人熟识的。好在黄府人的做派是平易近人,所以黄芪作为姐弟中的较大者,也就没有刻意让兄弟压制各自的脾性。 黄释之最年少,最贪玩,走路蹦蹦跳跳的,背着他的齐眉棍走在最前面。 第19章毛豫州军营 黄释之一行人等来到黄州城北。一眼望去,刺史毛宝的豫州军团和太守樊峻的西阳军团在此处安营扎寨。寨子的围栏有半丈高,木桩扎得格外牢靠,其间有许多突兀的箭塔和哨楼,它们都高过城北的城墙——显然是为了安全起见,才这样设置。因为西阳郡北面的许多城池已经被赵国拿下,所以现在的黄州城,是江北的孤城,危险系数很大,因此毛宝下令加强警戒。 “现在的黄州军有多少兵力?”黄连之询问范汪道。 范汪回答说:“据我所知,毛豫州军团有1万3000人,樊太守的西阳军还剩不足7000人。两军合为一军。之前西阳军曾和赵国的龙骧军连番大战,死伤惨重。所以我们黄州城可谓是偏安一角,是最后的堡垒,也是晋国北伐的中部前哨。” 黄环之道:“所以我们应该死守这座城池,没有别的退路了。” 黄芪道:“这是姑姑叫你们参军的原因之一。为守卫国家和家乡的城池,是你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黄释之道:“姐姐你一路跟来,莫非你也要参军入伍吗?” 黄芪答道:“受姑姑旨意,如果毛豫州让我入营,我也愿意。我的身手你也是知道一二的。”其实,黄蔷薇叫黄芪来,是要保护好弟弟们。 黄释之当然知道姐姐的能力,由于自己学艺不精,他连这位姐姐都经常打不过。但是,在黄释之看来,上阵杀敌应该是男孩子的专利,不应该让自己的姐姐去冒那个风险。但既然是黄蔷薇的指示,自己也没有必要强行反对。和黄芪的心思一样,黄释之则意图保护好姐姐,这是身为弟弟的职责。 殷震之说道:“这城里的兵员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劲,要是时间足够,俺倒是想教育他们一番。”他把了把腰间的鼙鼓。鼙鼓和龙槌本是成一对的,也是殷震之的法宝,平时为缩小状态,是一件优雅别致的腰部饰物。 众人正交谈着,不觉走到大营门口。门口有四位守卫,为首一位喝止住前来的9人,因为人数众多,且身佩兵器,外还加带一只白老虎,不免让人生些疑问。这门卫显然是练过的,不被来众气势压倒,张口大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此时范汪和习彦威各自掏出一块令牌,这种莲花型的白玉令牌,是庾亮幕府为二十多位功曹、主簿和参军特制的身份印章。令牌正面上都是用黄金镶嵌的“幕府”二字,反面则刻有持有者的“职位”和“字”。范汪这块反面刻的是“参军玄平”,习凿齿的这块反面刻得自然是“参军彦威”。 卫兵看了“幕府”二字,便知是从武昌来的旧客。为首者敬礼道:“在下新任‘军门禁卫令’不久,不识幕府宾客大人,还请见谅。我们这是例行公事。你们请进入吧。”说着他又做了一个手势,其他门卫便朝两边站开,让他们九人依次进入。待他们进入,四位守卫把持战戟站好,恢复守卫状态。 范汪众人、黄氏门徒、黄初平及白虎便进入大营。从大营门口往内望去,众多的军人在其间往来,三两成伍,伍伍成什,军容肃正。除了在行进的,更多的则是站定和修整的,亦有一些在训练。训练场上的大体分三种:射箭场射靶的,骑兵场对砍的,平地场厮杀的。仔细再观察一番,平地场的又分三种:一种是背沙包疾走的;一种是捉对单挑的;一种是对野兽战斗的。 和黄初平携带老虎一样,军营里有许多野兽,被士兵用来训练成斗兽。斗兽分两种,一种为训练用斗兽;一种为战场用战兽。这种使用战场用战兽乃是三国入晋后,各国从南蛮和五胡处学来的新式攻战方法。黄州的西阳军自上场战役败阵下来,就也学着使用驱兽战斗的策略。因为赵国的“夜叉魔狼军”,配合着“龙骧军”袭来之时,西阳军根本溃不成军。西阳太守樊峻就建议豫州刺史毛宝,在军中配置这样的阵列。 西阳军的猛兽军团主要是:象、狼、虎、熊、鹰五种。黄初平的白老虎比军营中的老虎体态要大上两倍。所以有碰上来的普通老虎,它们都畏惧几分,自主地给黄初平的大白让道。 “你的老虎是虎王吗?”黄释之见状笑着询问黄初平。黄初平摸摸后脑勺道:“有可能。可惜它不会说话,传达不了命令。按常理,其它老虎也不会搭理它。”白老虎望了望黄初平,露出一些犹疑的神色,停住不敢往前走,黄初平抚摸白虎的脑袋,大白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就又跟着众人走起来。 众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营地中部。忽然前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原来有两位小青年在交手作战。众人上前观战。只见左边一位勇士,左手持步兵大方盾一副,右手持神秘宝刀一柄。宝刀周围气焰冲天,勇士秉持剑气,朝另外一人所在处划出一道剑迹。 “吕虔刀!”习凿齿慧眼识得此兵器,不禁喊出声来。这把刀是当年曹操部将吕虔所使用的武器。它是在陶侃所著《刀录》里,排名仅次于“七星宝刀”和“龙雀环刃”的神兵。 “砰!”一声巨响。对面小哥操出一枚贝壳,贝壳忽然变大,变成一副贝壳盾牌,抵挡住了吕虔刀所释放出来的这道剑气。右边的这位青年面露笑靥,随即又朝操刀者抛出一枚贝壳,这枚贝壳呈锥状,逐渐变大,直朝操刀者飞去。操刀勇士亦表现迅捷,不甘示弱,左手一挥,大方盾被把持好,“乒乓”两声,盾把锥形贝壳抵挡住了,贝壳顿时碎裂。而之前被用来抵挡剑气的贝壳,也碎裂开来。青年顿时转了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因为攻防好像都失败了。 “好啦。停手了。今日你俩比武胜负已分。”话说者不是别人,而是这军营中的长者,最高统帅,豫州刺史——毛宝。毛宝字硕真,原荥阳郡人氏。现在和樊峻一起退守西阳。他以前一直跟随骠骑将军温峤做事,骁勇善战,而今正步入中年。他头戴紫金盔,右边穿半身黄金甲,一身赤衣绣金虎纹饰,胡须长长,手持一枚白玉铁劵,气度非凡。 第20章营中论武[1] 毛宝的豫州刺史在大晋朝廷中,已经属于较大的官衔了,他的话,又有谁敢不听呢?那两小伙子立即停止争斗。那左边持大盾和吕虔刀的一位,范汪众人认识,他即是毛宝的长子——毛穆之,小字虎生,年纪轻轻,身材就已经长得如同父亲般健硕。那右边的一位,瘦瘦的,面容俊朗,经旁人介绍说,此人名叫江瑶,乃是国子博士江统的孙子,是尚书郎江思玄和诸葛令女的小儿子。 不一会儿,毛宝旁边又走来一群人。为首者50来岁,身着青衣,衣裳上绣有青龙乘雷和祥云图样。眉头开散,两颌下有髯须。他神情自若,手中右手持羊毫毛画笔,左手持一图册。 这人甚有名气,他是“赤龙丞相”王导手中的要员——长史干宝,绰号“搜神使”。干宝身旁左侧有一青年,是其族子干瓒。右侧有两人,分别是江思玄和其妻子诸葛令女。诸葛令女,全名诸葛文彪,一袭锦衣,暗黑纹与金黄纹路交织,年纪不足40岁,而其夫也穿有一套类似的黼黻衣裳。江思玄也生得白净,隆准长目,美须髯。他的名号亚于干宝,绰号“思玄使”,与“探幽使”潘奇齐名。干、江、潘三人他们都是王导派往庾亮都督处的使者。 毛穆之说道:“哎呀,父亲大人你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小瑶今日又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众人都对毛豫州行了一个礼仪。有的口中念叨:“毛豫州。”有的口中念叨:“豫州大人。”总之大家对毛宝格外礼敬。 江瑶说道:“哪有那么夸张。你的防御工事还跟以前一样牢靠,哪有那么容易攻破。我还要再修炼三天,对,三天,就能打败你啦……” “小瑶。不得无礼,男子汉大丈夫,不得随意夸下海口。”其母诸葛文彪上前来,敲敲他的脑门子说道。这诸葛文彪,是出了名的“强正女”——刚正不阿,训导她的孩子,也格外严格。 小瑶挠挠发疼的头皮,道:“知道了,母亲大人。”众人以毛宝为首,都“哈哈”笑出声来。 这时候,毛宝看见范汪、习凿齿等人前来,便把注意力转到他们身上,当然,黄氏门徒他也是略之一二的。 “哟,范大参军。你来啦……欢迎欢迎。”毛宝说道。“我们到官邸一叙吧。” 范汪等人都抱拳回礼,点点头。说着毛宝命令将官开路,一行人等都离开中央场地,往西北方的太守官邸走去。太守官邸原本修在城中心,这座官邸则是新修的建筑。因为毛豫州要求西阳太守樊峻与他一起身先士卒,戍守城北要道,所以移动至此。 毛豫州行至该处,有人通传,太守樊峻便出来迎接。樊峻出来后,见到毛宝后方有一大帮子人,吓到了,说道:“嗨呀,这么多人,豫州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毛宝道:“对呀,怎么这么多人。范汪啊,说说你们来军营找我有什么要事?” 范汪命殷震之将庾亮带来的密令交给毛宝。毛宝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壮士,当即拆开来查阅。 毛宝将信件交给江思玄,说道:“你说咯,他们来是干嘛的。”毛宝这样做,是因为干、江二人是王导派来的人,王导和庾亮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而毛宝自是庾亮的人,因此可以这么说,王导的使者都是眼线。既然是眼线,有些东西,对他们藏着掖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江思玄总结了一番,说道:“庾都督要求毛大人,让黄府的黄獨公加入武昌幕府的参军集团,接替其父黄丹的位置。务必亲自去游说一番。” “游说或者敦请,倒是好说。”毛宝道:“你当我不知吗?黄獨公现在病病怏怏,许多民众求医问诊都不得见。” 毛宝看着黄芪、黄释之、黄连之、环之、黄初平道:“你们是黄府子弟,对吗?”毛宝这人耿直,但也不笨,认得很准——当然只是认错了一人,那就是小野人,他以为小野人也是黄氏子弟的一员,但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 黄芪顺势将自己衣兜里的一封黄蔷薇交给她的书信,上呈给毛宝道:“这是我姑姑黄蔷薇,让我交给您的信件。”毛宝于是继续拆信。 毛宝看完信,再次交给江思玄,让其总结。江思玄说道:“黄蔷薇请求毛大人:让黄氏子弟代父从军,加入黄州守军。” 范汪拍了拍黄连之,习凿齿拍了拍黄环之,不等殷震之拍黄释之,三人皆单腿拜伏于毛豫州和太守樊峻面前。黄芪亦行礼法道:“愿豫州大人、太守大人,准许我们加入军中,为国家效力。” 樊峻先道:“可以啊,让我们看看你们的本事啊!”毛豫州本欲直接答应,但听樊峻有所要求,便唤道:“穆之,你来跟他们较量下吧。”毛宝叫他的长子毛穆之出来挑战黄氏子弟。 这是毛宝故意不进营帐或府邸的原因之一,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些人是来投军的。所以他叫众人重新列于官邸前的开阔地,这里亦属于营地。“谁来与我比试一番?”毛穆之持步兵方盾说道。 他继续说道:“吕虔刀我就不用了。”说着把刀飞插到不远处的沙堆里。这有点儿瞧不起黄氏子弟的意思。不过吕虔刀太过锋利,不将其用来比试,在列位长者看来,也是仁义之举。 “谁来领教?”毛穆之问道,“谁能将我从这中心处,击离3尺远,就算他胜利。”说着他就站到空地开阔处,以脚画地为牢,在其中间站定,双手将盾牌一竖立于地上。“砰”地一声砸得很响亮。 “我来吧。”黄连之首先起身道,说着他就操起了肩臂上缠绕的甘家锰铁链。黄连之亦徐徐走到开阔处的右手边。这时候有许多士兵前来观战,站立于毛穆之和黄连之周围。黄连之单手掌朝士兵们示意了一番,意思是叫他们站远点、这里危险得紧。 士兵们赶紧都退后,站得离之前更远了一些。黄连之这才舞动起铁链子。他将链子以转圆圈的方式操腾起来,这链子仿佛被施了力量,就扫了又扫、扫了又扫。一阵阵的灰尘也随之而起。不要瞧不起黄连之并不是十分壮硕的身姿,他比毛穆之虽然是要稍细一些——这大概是年纪上的原因,他比毛穆之要小个1至2岁。 第21章营中论武[2] 毛穆之的眼睛被扬起的沙尘沾染,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摇了摇脑袋,意图保持头脑清醒和视线清晰。见毛穆之有所怠慢,黄连之迅速将链条用真气引导起来,直朝毛穆之面门方向射去。只听见“哐啷啷”地声响,链条犹如一条黑色的大蛇,朝毛穆之吐出信子。 “乓”地一声,毛穆之将盾牌轻轻移动,遮罩了面门,锰铁链击打在盾牌上方,被弹了回去。链条紧接着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黄连之见攻击并未生效,就把链子缩了回来,铁链依旧如同一条蛇,头部朝前方,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死死盯住前方的毛穆之和他的盾牌。 “‘兵’字诀!”黄连之在用手部作结印手势。这是葛洪教授给黄氏兄弟们的绝技之一。之前弯曲的铁链再次变硬,被黄连之拉成了一条长矛状,黄连之右手用力一戳,“乓”地一声,长矛再次直戳毛穆之正面面门,结果又被抵挡。 “‘皆’字诀!”黄连之突然将长矛插往毛穆之身后侧,毛穆之便侧转身继续防御,岂料这后端靠近毛穆之的铁链,突然折叠分出一股锥形部分,直戳毛穆之背部。毛穆之斜目若有察觉时候,肩头的护肩已被锥形部分削去一角。毛穆之并不理会,只是固守前端,丝毫不马虎,不露更多的破绽。 黄连之只得将铁链缩回,仔细观察和思考,寻找破解毛穆之防御的办法。 黄连之重新结了个印,念叨着:“‘行’字诀。”铁链再次被捣腾起来,铁链头部分抬头,中部和后端弯弓起许多弧形,黄连之就站在弧形上,铁链随着弧形滚动,就在平地上前行起来,黄连之本人就好像踩在一条蛇身上。蛇形铁链移动得很快,绕着毛穆之打转转。毛穆之没有办法,只好顶着盾牌,循着黄连之旋转。 转了几圈,毛穆之就有点头晕了。黄连之越转越快,再度扬起灰尘,灰尘如同龙卷,侵噬着毛穆之。毛穆之腿脚扎地扎得很稳健,虽然被牵制,却也依旧没有离开中心地带。 黄连之乘机将铁链再度射了出去,继续向毛穆之施压。毛穆之将链头用盾牌弹了回去。这盾牌质地坚硬,没有受损伤。但是毛穆之的力气却在持续消耗。他见连连处于被动之中,便将方盾朝黄连之扔了出去。 毛穆之的力气真是力大如牛,这挺方盾很大很重,却飞转而去,狠狠地击打在黄连之脸面——幸好被锰铁链编织的防御网抵御住。这算是毛穆之的报复吗?方盾循着轨迹和残影弹了回来,又飞回毛穆之手中。毛穆之将方盾扎入地面,好似一枚树桩。 “‘列’……字诀。”黄连之继续积攒气力,将铁链放出。铁链的节数在真气的作用下,节数变得多了起来。黄连之用劲,铁链一道又一道的朝毛穆之飞去。黄连之使出浑身解术,释放出了黄元气七重,那铁链的阵列也跟着道数越增越多,一节扣一节,节数由百而千,幻化无穷,数之不尽。铁链渐渐占据了毛穆之周围的四个角。 “收!”黄连之呵斥了一声,那甘家铁链仿佛能听到命令,眼见四角的铁链被收缩,这被新编织的铁网便收紧开来,把毛穆之牢牢包成一团。黄连之继续施加真气和气力,铁链便越收越窄,毛穆之和盾牌被捆缚在一起。 黄连之飞奔起来,继续绕着毛穆之旋转,手中也抖起了铁链,不觉,铁链已经绕了毛穆之几十扎,根部扯挂在毛穆之的腿脚上。见包围攻势已成,黄连之飞跳到远方,狠狠地扯起铁链末端。 “扑通”一声。毛穆之连人带盾摔倒于地。不自觉得了滚了一滚,又摇了一摇。毛穆之人不能动弹,只能像个滚筒一样晃来晃去。黄连之乘势而起,继续用劲拉扯了铁链,把毛穆之拖拽离了中心地带三尺之远。 众人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士兵们鼓起掌来。毛宝很没面子,但也只好顺着兵士们的意思。他道:“好啦好啦。就此住手吧。” 搜神使者干宝出来道:“这番对战,黄连之小兄弟获胜。” 黄连之将捆缚解除,链子缩了回去,节数慢慢还原,几秒钟后恢复正常。黄连之朝大家作了一个抱拳礼。便过去将毛穆之拉起来。毛穆之将盾牌放在一边,拍拍身上灰尘,继续道:“兄弟好身手。” 二人退下场去,接下来是贝壳小子江瑶上场。江瑶手上持有一柄木剑,是从母亲诸葛文彪处取来。江瑶将剑一挥舞,残影中就有几片落花飞过。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把木剑,就是著名的若英剑。原来若英木剑就藏在诸葛恢家族手中。 “哈哈,正好。”黄环之将紫金环挂上腰间,而取下了背上的桃木剑,站出来道:“我来和江都尉比试。”江瑶年纪青青,就已经是军中的步兵都尉。 黄环之飘浮到场地中央,剑而也悬浮着跟随着他。江瑶没有小觑黄环之,而是谨慎应战。黄环之没有急于出手,而是与江瑶僵持了一阵子,两人互相对视着对方,各自发散出自身的元气。这江瑶是父亲和母亲亲手**出来的,通晓江家和诸葛家的剑法与作战步法。 待两人视觉上的角力完毕,这江瑶先动手了。只见他飞身一跃,一脚一踢,就将若英剑朝黄环之蹴来。他足上生莲,剑所到之处,落英纷飞,花瓣飘洒,倘若你是被攻击者,若对此良景生了凝视关注,那就是你的死穴,你将跌入这陷阱之中。好在黄环之的木剑,也有类似的功效,一个“桃花击”,黄环之亦将剑用双手递送飞驰出去。两剑正交锋击打,先是摩擦而过,然后互相相对回旋,最后又触到一起。 “砰……”两剑剑锋交错,互相施加压力。江瑶的若英剑,产生一股白色的气焰,有白色的花朵在飞散;黄环之的桃木剑,产生一股红色的气焰,有红色的桃花在飞散。两股气焰,越是抵触,就变得膨胀起来,越胀越大,成为两个椭圆形的气团。 气团最后爆炸开来,飞花散落在空中,气团爆炸产生的气劲,震得很远,将周围观战的士兵都吓退得更远了。这些飞花,都是有伤害力的。一朵白色的花瓣,从一位士兵的脸颊飞过,这士兵的脸上立即划出一道剑痕,血液从中流出——这令人十分恐惧。 第22章营中论武[3] “哎呀,啊……”那士兵吓得软瘫在地。旁边的两三军士也被牵连扯拽触地。白色的花瓣若影若现,聪明的士兵开始选择躲避它们。 趁一阵花瓣散去,黄环之用剑一杵地,一脚直蹬了江瑶一腿。江瑶的剑被黄环之踢飞而去。江瑶立即小跳到后方,作起了法术,飞到空中的若英剑听从江瑶使唤,重新旋转,剑首直指黄环之,“嗖”地一声迅速飞落下来。 它砸到黄环之的剑背上。虽是木剑,却也砸出一阵火花。这两剑似乎是天生的宿敌,互相克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黄环之对江瑶进行多角度打击,一次又一次,忽而闪现在江瑶面前,忽而闪现在江瑶背后,忽而闪现在江瑶侧面,这江瑶眼目转得疾,每次打击都被其识破。一番博弈,二人攻防程度不相上下。 “这小哥,敏捷得紧。”黄环之心想。江瑶亦在想:“这小子,道法倒也精妙。”江瑶趁机一抡若英剑,剑射过黄环之,直冲云霄。黄环之又躲了过去——江瑶没有命中黄环之。 黄环之一跃而起,释放了飞剑,攻击江瑶,剑返回时,人又要降落于地面。江瑶不甘示弱,用剑朝黄环之戳去,黄环之翻个筋斗,人体倒悬,将紫金环露出,江瑶不慎击打在紫金环之上,被一阵气劲弹回。 江瑶接连得手失败,怒不可遏。再次作起法术,念叨着:“左飞右灵,八景华精,合度八纪,摄御万萌,神通积感,六气练清,云官玉华,乘虚顺生,流金火铃,保我利贞,同游三光,金醴若英……”江瑶的若英剑开始震颤,浮于半空,闪着白光。 见江瑶念起《灵飞经》,黄环之意识到对方要使出大招,自己便将身体摆放端正,在空中弓起马步,亦一手操剑一手作剑指念叨:“拜请桃木神剑,降下天地巡人间,人人害吾汝不怕,小法祭飞剑,神兵火急如律令。” 江瑶怒喝一声:“万恶泯平!”黄环之亦同时斥道:“恶命无存!” 只见两剑再度交锋于两人之中的空地上方,只是两剑都被两人隔空操作,即以道术御剑。剑尖与剑尖相触,针锋相对。剑的身体被气焰包裹,若英剑一身白光;渥丹桃木剑,依旧是一身红赤光芒。那两团气焰相冲,从中释放的气流在往相反的两头运转——一东一西,仿佛两颗慧星相对撞般,产生了强烈的斥力。 两剑所产生的力与力的排斥,使得场地内仿佛引发了阴阳倒转,闪光忽明忽暗,明处流光飞溅,暗处有花朵浮动。那两团气焰越生越大,直至将两人包裹起来,然后继续越生越大,使得场地间刮起了旋风,有类似星辰的光点在其间闪闪若现。 旋风伴着气爆的声音,刮得周围的人,身体隐隐作痛。这两把木剑,看似寻常,释放的威力却是极不平常。正当两人继续增加的功力的时候,搜神使者干宝走到场地中央,在它的图画册上,画了一只狐狸。 突然“砰”了一声。在两剑交锋处,从天降下一只三尾紫色狐狸。狐狸被紫气包裹,将两人的气焰打断。两人的气焰便收缩了回去,剑与剑也即刻分开来。 “咕噜咕噜……”剑回旋时发出响声,江瑶见干宝出面干涉,就将若英剑收回去。黄环之见敌方收了兵器,自己也做法将桃木剑收回来,放置于背上背好。 太守樊峻赞道:“十八木神兵,名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豫州刺史毛宝道:“确实。可惜我营中多是青铜制的凡兵俗器,倘若都能如此堪重用,何愁赵国敌寇哪天来袭?” 干宝对江瑶和黄环之道:“你二人的这两把剑,威力虽然无穷,但不适合持续使用。一旦长时间使用,消耗自身功力不说,破坏力太大,容易伤着周围的平民百姓。” 毛宝道:“这样吧。就算他们打了个平手。”江瑶一脸不高兴的走到母亲身边,诸葛文彪笑呵呵地看着儿子,说道:“打得不错。”黄环之则走到兄弟当中,给黄连之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朝黄芪和黄释之笑了笑,虽然没有取得大胜,态度还是蛮惬意的。 毛宝让干宝继续主持论武。接下来是黄释之上阵。 干宝道:“这名小兄弟,名叫黄释之。听闻是黄氏家族最小的儿子,谁来应战?” 等了半天,竟然无人肯出面与之对战。因为大家指指戳戳,有的兵士说:“这孩子年纪太小了,不值一打嘛……”说得黄释之面红耳赤,有点愧色。 “莫欺他人年少。我来应战。”一杆长枪拖地,“呲呲”声噪耳,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干宝的族子干瓒。 干瓒一挺梅花亮银长枪,拖上前来,道:“我是干长史手下参将干瓒。” 黄释之将齐眉棍杵在地上说道:“我叫黄释之。还请手下留情。” 干瓒“哼”地笑了声,就将梅花亮银枪一脚踢起,直戳黄释之胸部中央。黄释之以齐眉棍遮挡,说道:“这就算来了吗?” 干瓒道:“少说废话,战场上,敌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客人。”他的意思是:我不会跟你讲客套,而且赵国的兵来了,也更不会跟你讲客气。 黄释之用棍子将地面上的一根竹竿吸起,将竹竿和齐眉棍扭转起来,竹竿便如同一个钻头,钻向干瓒。干瓒长枪一挥,也抡转起来,坚硬的枪头将竹竿瞬时劈为两半。但当枪头转到了齐眉棍的顶端,由于棍子质地也十分坚硬,枪头无法戳破齐眉棍头部。 两人也和黄环之与江瑶的对战时类似,僵持了一番。干瓒于是将直攻改为横扫。一记“横扫千军”过去,一道劲风掀起,沙暴侵袭了黄释之的衣衫。 黄释之跳到后方,发觉面部也被刺了一个血痕。“好生猛的枪法。”黄释之说道,随即又摆好了防御姿势。 “应当是好生猛的人。赞人应该这么赞。”干瓒面露狡黠。干瓒趁黄释之不备,再度横扫一轮。 第23章加入守军 黄释之轻跳一侧,躲过扫击。随后对干瓒使出一招“朝天打漏”。这个招数分三个步骤:第一步骤是朝干瓒面门捅去,逼得干瓒用器械来阻挡;第二步骤是趁干瓒处于防御头部的状态,用齐眉棍攻击其腿部;第三步骤是用棍子往上方一挑,攻击其裆部。 干瓒连中两击,往后打了个踉跄。待他站定,他亦仿照黄释之,对黄释之进行头部攻击,只道是一枪猛烈戳来。黄释之一招“鸠占鹊巢”,上步扫棍,拧腰转身,棍随身走,追加一个斜扫,然后左膝弯曲蹲成马步,左手用力压棍中端,右手持棍往上一挑,干瓒的枪立刻被挡了回去。 干瓒朝黄释之使出一记“蛟龙出海”,一手持枪末端,用长击短,直刺黄释之左手手心。黄释之赶紧放开左手,亦以右手持棍末端来击。黄释之连击干瓒腿部。干瓒飞跃腾空,亦继续连刺黄释之的手部。二人近身缠斗一轮,然后分开。 这枪法,讲究“拦拿扎”,干瓒右手捏杆尽处,杆中锁在腹部,是谓“拦腰锁”。而那棍法,讲求“劈扫点”,黄释之持棍迅捷往返,棍在人在,身随棍转,仿佛一只小猴子。 趁干瓒叉枪而出,黄释之一个棍杵地,躲过叉枪,而后用腿狠狠地踢了干瓒一脚,干瓒被踢飞于地。黄释之欲继续踢腿攻击,被干瓒连出三枪打回原处。两人互不相让。 干瓒再次出枪,攻其不备。黄释之连连退,遂转守势。待干瓒枪收回,黄释之迅速跟进,又转为攻势。干瓒见你棍击,我枪拉,你棍收回我枪发。拉法闪,闪法拉,见机只管扎。高也拉,平也拉,管教对手无方法。二人攻防互接,滴水不漏。见敌手稍有闪失,便见缝插针。 干瓒夺门连三枪,黄释之一招“苏武牧羊”抵挡。干瓒一招“箭绞如龙”,黄释之接上一记“驻地盘龙”,黄释之下压并挑击干瓒腹部。干瓒又扫黄释之右脚,黄释之迅捷撤步躲避,用棍敲击对手头和肩膀。干瓒又扎黄释之左足,黄释之疾收左脚,同时挡开彼枪。 干瓒再度“放长击远”,枪尖尽出。黄释之连番抵抗,不落其后。干瓒进攻,粘杆深入,眼见正要扎中黄释之,黄释之以迅雷之势,一个侧挡,然后加以重击,将干瓒捅了回去。 干瓒肩头中了一击。一番对阵下来,黄释之略占上风一筹。 “好了,停手吧。”搜神使者干宝叫唤了一声。黄释之便远远地跳回身去。 毛宝出来说道:“小伙子不错,不过我们的干参将可是让着你的哦。”毛宝此语是为了给干瓒挽回一些颜面,干瓒朝各位抱了个拳头,黄释之也朝干瓒抱拳说道:“承让。” 接下来是关于姐姐黄芪的论武。毛宝问道:“黄芪小姐姐,你可否愿为我营中效力。” 黄芪便道:“承蒙抬爱,我愿意为刺史大人略尽绵力。” “那好吧,找个人跟你比试一下。”毛宝抚须说道。 “我来吧。”说话者远远走来,声音犀利,众人一看,原来是于湖亭主甘露大人。其兄弟甘澍亦在一旁,此时不见吴王神鸦,抬眼一看,乌鸦还在天际太阳的方向飞翔。 甘露抽了皮鞭,跃跃欲试,说道:“之前输了你一场,这次让我打败你,不然我可不甘心。” “不不不,还是不了。”黄芪连忙摇摇手,说道:“我想讨个文职。再说我也不想跟亭主大人打了。” “怎么,嘿嘿,怕了我吗?”甘露道。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好吧。”刺史毛宝继续说道,“那,黄芪姑娘就任职‘直言’一职吧。我准备把你们再推荐给幕府,都督大人自有决断。不过我先希望你们留在城中、营中做事。” “还有这位小兄弟呢?”毛宝询问小野人黄初平。黄初平也学着黄芪连声道:“不不不,我是野人,暂时没有参军的想法,还请刺史放我一马。”经黄芪介绍,这野人黄初平是浪人,并不是其五弟黄宣之,若是黄宣之来见,则请留个官职。毛宝便道:“善哉善哉。” 毛宝叫大家都去营帐中休息,听候命令。 毛宝便和太守樊峻商量了一阵子,然后毛宝亲自宣布任命:“现在我来宣布任命,黄连之、黄环之,为我黄州营武官‘百人将’,黄释之为武官‘都伯’,黄芪为文官‘直言’。大家没有异议吧?”“百人将”是掌管百人的将领,“都”伯次一等,“直言”则和城中的“贤良方正”一个等级。不过这番,他们都直接隶属黄州军。黄州军即原先豫州军和原西阳军合流而成,是新军称呼。但黄州军的统帅是刺史毛宝,所以他们直属于毛宝。都督庾亮比他官大,所以还需给都督报告一声才行。 毛宝便对干宝道:“有劳长史帮我修书一封,我要交给庾都督。”干宝便去取来纸,为毛宝写信,信的内容自然是向庾亮请示方才的任命,黄氏兄弟代父黄獨公从军。写好后,干宝上呈给毛豫州看,毛宝觉得没有问题,盖了个将军印,就叫范汪把信装起来。 毛宝对范汪道:“有劳参军了。”范汪接过信,将信用信封密封好,然后放衣兜里收藏。 “来啊。上点心茶水!”毛宝拍手叫唤侍者前来为众人上好吃的好喝的。几位漂亮的女侍者就上来了。 “欢迎你们加入。大家先休息休息。晚上还要做好守城工作。”毛宝道。众人举杯朝毛宝敬礼。毛宝继续道:“你们可以继续在城里自由活动。每7日上午来营中报道一次即可。每月初五,我们要在此处开个议事会议,有兴趣的话可以旁听。另外,因为是特殊时期,你们要随时听候调令。” “愿听刺史大人差遣。”“听候调遣。”……黄连之、黄环之、黄释之等人同时抱拳道。毛宝接着介绍樊峻、干宝、干瓒、江思玄、诸葛文彪、江瑶、甘露、甘澍等人,与范汪、习凿齿、殷震之、黄氏诸子互相认识。大家几轮以茶代酒,一番礼毕,吃着点心,谈天说地,增进了些情谊。 第24章回到黄府 毛宝道:“我让江瑶给你们男丁安排营房。”说着毛宝就让江瑶带黄氏兄弟去营地里寻找房舍。 毛宝又道:“黄芪姑娘,可住到诸葛夫人处。他们女将营也有空余房间。”诸葛文彪就带黄芪去营地探了一圈。 待黄氏兄弟回来,毛宝对黄芪道:“你们黄家,本就住在城里,所以你们就住家里也是可行的。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只是记得常来营地训练以及指导训练。” 黄芪对毛宝说道:“好的,刺史大人。” 饮茶完毕,黄芪继续道:“若无事,我们就先告退了。”黄氏三兄弟及黄初平皆作告退状。 毛宝点点头,一挥手道:“去吧去吧。”说着就起身,和樊峻等人一起,巡视营地去了。范汪、习凿齿、殷震之三人则亦告退,跟随黄芪他们一起,继续回黄府。黄初平带着大老虎也跟随回黄府。 待众人回到黄府,黄释之发现父亲大人黄獨公正在院落里站着,身上披着薄薄的衣服外套。 “你们……回来啦?”黄獨说道。 “是的。父亲你怎么站在外头,着凉了可不行啊。快进去!到时候别怪我们咯!”黄释之说道。 黄獨笑道:“你这,没大没小。咳咳……”黄獨笑咳嗽出来,这真是苦中作乐。 “是啊。快进里屋去吧。”黄环之亦道。 黄獨摇摇手道:“我这也是憋得慌,出来透透气。无大碍。你们不要太担心。” 黄獨看见黄初平和身后的老虎,说道:“不知这位是?” 小野人黄初平便上前,敬礼道:“我是黄初平。特来拜访名医黄獨公。请问您就是吗?” “是啊,我就是叻。可惜医者不自医,我现在这把老骨头也快散架了。咳咳……”黄獨咳嗽了一声。 “爷爷都没称自己老。父亲你怎么会老呢?”黄芪上前道,搀扶住父亲黄獨公。 此刻黄蔷薇闻声,从厅堂里走出来。众人将黄初平介绍给黄蔷薇认识。黄蔷薇道了一声好。黄蔷薇问道:“你们到军营,事情处理得如何了。毛豫州收到我的文书了吧。” 范汪说道:“豫州大人已经同意黄氏子弟进入军营。所以你就安心吧。” 黄蔷薇说道:“这还不是要多靠范大参军的面子,不然毛豫州估计也不会怎么理会我的。” 范汪道:“哪里哪里。黄氏满门贤才,不消我去游说,刺史大人也会记在眼里。” 黄蔷薇对范汪、习凿齿、殷震之说道:“晚上就在家中住下吧,还有空余房间。免得去客栈花钱。我们家中的菜式也还过得去。” 习凿齿道:“那就有劳黄师傅了。” 这时候,习妈从后堂走出来,道:“哈,彦威,来帮我拾掇些柴火。” 习凿齿道了一声:“好叻。”习妈叉腰肌又道:“去去,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娇小身子,搬得动吗?” 习凿齿嘟哝起嘴,吸了一口烟枪,道:“好吧。我也不夸夸其谈了,姑妈你叫殷大个子帮你好了。” 殷震之放下千斤重龙槌道:“俺才不呢。虽说俺力气大,这两天也累得要死,你让俺歇息会儿行吗?”众人嬉笑起来。 “我去吧。”黄连之把铁链“咻溜溜”地飞绕到庭中大树最大的枝桠上,拍拍灰尘道。 说着曼荼萝也跟着去了——这烧火做饭本是丫鬟们要做的常事。 黄獨对黄初平道:“你不会只是来拜访我这么简单吧。我只是一个医生,不是什么名士。” 黄初平道:“其实是有人推荐我,来找阁下。我想你帮我的哑巴老虎治病。它无法嚎叫。” 黄獨一抚须道:“不能叫唤,本不是幸事吗。人们大多畏惧老虎的嚎叫。” 黄初平叹道:“可是离了我,这老虎恐怕也难以生存。他从小就被我养起,更是失去威风。” 正说着,老虎在院落里发现了铜盥盆。它用鼻子细细的嗅了嗅,对面也有一白色物体在细嗅它的鼻子。老虎吓了一跳,后撤回去。众人一看,原来是大老虎碰见了小白龟。小白意识到眼前的东西是一只大猫,但个头比猫要大上好几倍。以前岸边就有抓鱼的野花猫,但面前这只为什么跟自己一样,也是白色的呢?大白则是呆呆地望着小白龟,不敢上前来,怕小白咬住它的胡须。 黄初平道:“大白,别欺负小家伙哦。”老虎听令,望向黄初平,又看看众人。 黄蔷薇道:“宅子里还有一些空房,小黄你就在我们家住几天。我来看看大白的问题。” 黄初平抱拳道:“也好,感谢万分!” 黄蔷薇唤来曼殊莎,叫小丫髻带黄初平去房间。黄释之亦跟在身后。 曼殊莎道:“客人你就住在此处吧。有什么起居问题,可以找我说。另外,晚上我们会有筵席。” 黄初平道:“多谢小姐姐。我没什么其他要求。”黄释之对黄初平道:“我们家院子大,你让大白就睡在院子里好了。” 黄初平道:“也好。”说罢,黄初平对白老虎说了一些话语,那老虎就自个儿乖乖地走到院落角落处,趴下,匍匐而卧,身体一动动的,还在喘着粗气。 黄释之微微一笑:“嚯,真听话。”说着便去逗自己家的小白龟去了。“小白小白,你怎么不听话捏?”黄释之拿个小树枝在戳小白龟。过了一会儿曼殊莎拿来一些野鸡肉,丢给大白,然后又取了一条小鱼,丢给小白。 黄释之对曼殊莎道:“这鱼个头大了,怕它吃不进去。看我把鱼撕碎。” “还是我来吧。”曼殊莎说道:“我来用刀切碎。”说着就把小鱼拿走,过了一会儿拿来一些鱼的肉渣。 黄释之小心翼翼地将肉渣投到铜盥盆的沙丘地带,小白慢慢走了过去,取食,一口一口地吞了起来。黄芪等人过来观摩乌龟吃东西,又跑去看白老虎吃东西。大白和小白吃东西都护食,不许别人接近。 第25章黄府日常 黄初平去了厢房,曼殊莎往来见他,并且手中捧来一套新衣服。曼殊莎道:“这是放公子的衣服,买笑夫人说您和他体型差不太多,所以取来新的供君使用。”“放公子”自然说的是黄释之,黄释之单名本就是一个“放”字。 黄初平道:“谢谢小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穿惯了身上的行头,所以新衣服就不用了。能在这房子里呆着,我便得了极大满足。” “那好吧。”曼殊莎只好把衣服捧回去见黄蔷薇,之后又回来。 “院落里可有洗浴的场所?”黄初平询问曼殊莎,曼殊莎正把手一指,朝屋后方向。此时黄释之走来,正好听见他们的交谈。黄释之道:“野人兄,我们一起去吧。我家澡堂就在屋后,虽然是公共的,但空间还算宽敞。”黄初平一听,高兴的很。 说罢黄释之就带着黄初平去往澡堂。黄家的澡堂空间足有两个屋子大,分隔开成两间,一为男用,一为女用,背倚西湖湖泊而建,天空部分有一半是露天的,没有全部上瓦,因为澡堂中有两个大缸,平日里接取露水。屋子外有一座水车机关,不停地往渠道里舀水,渠道的水流只通往黄家澡堂之中。 澡堂两个房间中,各有一个陶缸和炉灶。水流自动注入陶缸,炉灶里则生火,将陶缸中的水加热。平时不用则十分保温,要用时候,就将火生起来,提高温度。这种设计,本是城中墨子家族的得意作品。 “这是城中墨家钜子翟夫子和弟子宇文黄玉一同营造的。我的爷爷黄千方也参与了开发。大户人家里才有的哦。”黄释之说道,便脱了衣衫,先洗涤起来。 黄初平脱了衣服,站在堂中,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站直了身体,直接淋到头上,简直是醍醐灌顶般舒爽。他赞道:“好极,顿时一身轻松。” 黄释之给予黄初平一把皂角,道:“可以用这个洗头。”黄初平便拿去用了,在木桶里反复摩擦,生出了泡沫,黄初平用泡沫水清洗干瘪的头发,然后用水洗净。澡堂的废水经过渠道,流到小河中,小河往东边流去,汇入长江之中——这个体系还算环保。 “许久没洗澡了,都生了虱子了。”黄初平道。 黄释之道:“虱子喝了你的血,会成仙吗?” “会变成大妖怪。”黄初平也没正经道。两人“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声惊动了院落里屋子里的其他人,大家都知道黄释之和黄初平相处融洽。 黄释之和黄初平互相搓完背,各自梳洗,然后使用棉巾擦干。花了半晌时间,穿回衣服,就从澡堂子里出来。这时候,黄家的子弟们,和客人们都已经围在大厅中央,席地坐好。 黄獨公披着衣衫,坐在最上最中间的位置,黄蔷薇在一旁。自范汪开始,然后依次殷、习等人,然后是黄氏子弟。 黄初平本最年长,黄蔷薇秉礼道:“野人大仙烦请上座。” 黄初平摇摇手道:“不用客气,我就坐在黄释之兄弟旁就好。”说着就在黄环之与黄释之中间的空位坐下,这个位置可能是黄宣之的,但黄氏的宣之此刻并不在府中。 不一会儿,习妈领着曼荼萝和曼殊莎给大伙儿上菜。大伙儿正中央,是一个锅炉,炉子上热着的是一尊鼎型的大锅,里头炖着的是上好的土猪肉和芦葩(萝卜)。这种萝卜亦是土产,和普通的水萝卜不太一样。本来是形似冬瓜的,所以也叫冬瓜萝卜,现在被切成很多块,放在锅里煮个透熟。 范汪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州芦葩吧,早就听说水份多,皮薄脆嫩,有药效。” 黄獨公道:“呵呵,是啊,它们绰号‘小人参’,我就是靠着它们维持体力。”黄蔷薇用手一指道:“范参军尝尝吧。” 范汪便用长长的木筷子,往锅中取食,捻一根萝卜块到自己碗中,先品尝起来。殷震之、习凿齿也先后迫不及待地夹走萝卜块和土猪肉。黄释之最喜欢吃排骨,紧接着曼殊莎端来一盘红烧排骨,一盘春笋烧肉。烧肉里也有排骨。黄环之最喜欢吃春笋,黄州的春笋品目也繁多,这次使用的是一种名为“水竹笋”的食材。 接着曼荼萝呈上一盘泥鳅钻豆腐。这豆腐是黄氏自家酿制的。泥鳅被煮熟,但都在之前钻到了豆腐块中,十分有趣。 再然后是习妈亲手炒的各式蔬菜。有菘菜及其它几种野菜。 黄初平也似乎爱上了黄释之家的竹笋烧肉。肉可以少吃,但竹笋他特别多吃。黄初平在修炼《太平清领书》时经常看到竹笋二字,自己在流浪时也采挖一些竹笋,但好像都没有黄家做的好吃。黄初平赞道:“真好味道。许久没有享用如此美味的食物了。”他嘴巴鼓鼓囊囊,繁复咀嚼。竹笋是纤维,被手撕成小细条,吃起来要用上些许力道,因而口感独特。加上烧肉,有油浸润,荤素搭配,味道更提升一个层次。黄初平续道:“《太平经》就是叫我多吃竹笋……” 因为之前已经喝过少许酒,这餐便没有准备酒,而是经过双胞胎的置办,准备了一些水果,用于调理。 黄释之将肉末扔给附近的大白和小白一些。老虎大白吃得开心,小白则也有劲。乌龟小白今天吃饱了,就在盆周围加速疾行起来。大白凑过去,用爪子拍拍小白龟,仿佛在提示它不要闹腾。这一情景,惹得众人嬉笑一番。 吃过饭,众人聊了些家常。 第二天,范汪、殷震之、习凿齿一大早就拜别,回去武昌了。黄初平则仍在黄府住着,一住就是好几天。 黄氏兄弟往军营巡视一番回来,忽然听得黄蔷薇叫到:“情况不好啦,你们快来!” 刚进门的黄释之被姑妈的叫唤声吓着。黄释之之前冥冥中就感觉到不妥,但没想到不好的情形来得这样的快。他尾随黄蔷薇,进入父亲的房间,只见黄獨公一脸郁色,歪斜在病榻上。黄獨公此番连咳嗽都没有力气,一言不语地扶着床畔。 黄蔷薇亲自给哥哥号了号脉,忽然也变得一脸阴沉。 第26章去武昌 黄獨公迷迷糊糊,哽咽得说不出话。黄蔷薇见哥哥身形瘦弱,一时间也断不出具体症名来。只知脉象细数,时而脉象沉迟,可能是肾脏阴阳两虚。黄蔷薇与黄芪交流了一番,众兄弟听得其言,知是脏腑病。 黄连之先道:“父亲早年操劳过度,现在还要主持家族大局,形劳体弱,要是病垮了,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黄环之则道:“现在家里顶梁柱是姑姑了。父亲大人还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就好,好好休息就好。” “到底是什么病啊,吓死我了。”黄释之两足颤巍巍,深怕父亲出事,说道:“先前不是好转了吗,怎么又出纰漏了?” 黄蔷薇见黄獨公发汗连连,便确诊了,对黄芪道:“快去取点金匮地黄丸。” 黄氏在城中本有一处医馆门面,但因黄獨公久病便关张了。好在黄氏家院后还有一处门庭,便也用来当作医馆、药房。药房里大多药材都有,亦有成品。比如这金匮地黄丸,也叫八味地黄丸,亦名古法肾气丸,是用八种中药鞣制而成的合成药剂。 黄芪于药房柜上药盒子里,取了金匮地黄丸,装在小囊袋里,然后迅速奔回。她小心翼翼地亲自给父亲喂上两粒。黄释之端了碗水,让父亲将其与药物一齐服下。“咕噜咕噜……”黄獨公虽然迷糊,但感觉药丸和水在口,便就势吞咽下去。 黄连之把父亲摊回床榻,让他好生歇息着。 黄蔷薇道:“这水里应该掺和点蔗糖。”黄释之道:“已经放了一些。”众人皆知道糖水有恢复体力之功效。 黄蔷薇点点头,示意侄子们干得好。 黄芪道:“人多压力大,弟弟们都出去吧。别打搅父亲休息了。”见父亲暂时无碍,黄释之便和黄连之、黄环之出了房间。 门外黄初平亦愣头愣脑,十分焦急,见黄氏子弟出来,连连询问黄释之道:“主人家怎么样了?” 黄释之道:“父亲有些疑难杂症。姑姑正在诊治。” 此刻黄蔷薇也出来了,她把门轻轻掩合上。见黄释之和黄初平正在交谈,黄蔷薇道:“多谢黄仙人关心。哥哥他有黄芪陪着。”黄蔷薇并未透露黄獨公到底是何病症。黄初平心想:“这,他挺得过去吗?有倒是医者不自医,我本来寻他为我的哑虎治病,不想黄獨公先倒下了,真不凑巧啊……” 过了一天。黄獨公再次发病,他坐在床头,身体难受得厉害。黄蔷薇等人又围在黄獨公旁边,悉心照看着,但又无能为力,治疗毫无进展。黄府小龟见众人都涌向黄獨公厢房,心想:这家人在干啥咧,好像很忙的样子。 又过了一天,黄獨公全身疼痛,站也站不起来了。他太弱了,黄蔷薇不敢施针治疗,只是吩咐黄芪等人继续进些汤药,可惜仍不见好转。黄释之等人担心病情恶化,守候在房中。 黄蔷薇提议黄獨公采用“服气诀”回复体力。黄獨公依旧迷糊,思维有些纷乱,魂不守舍。这提议无奈作罢。 黄蔷薇对黄释之道:“再观察一天。后日你们去武昌,把宣之还有你们大姐黄芩叫回来吧。” 在大厅中,黄初平对黄释之道:“在你家住了几天,实在叨扰。我这就要离去了。免得你们分心。” 黄释之问道:“你要去哪里?” 黄初平回道:“不知道。打算去南方看看。”黄初平便出门外,去牵白老虎。正好遇上黄蔷薇出来。 黄蔷薇道:“你要走吗?” “是的,夫人。”黄初平道:“混吃混喝好几日,再在这里呆下去,与人无益。希望主人家早点康复。” 黄蔷薇命曼殊莎为黄初平准备了一些干粮,让他携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黄初平表示感谢。曼殊莎还给了他若干盘缠,黄初平推手婉拒不要。黄释之摸摸白老虎,然后为他们送别。黄初平道:“我听闻黄州城西,有位好酒的老叟,也是一位仙医,你们可以去问问看。”说罢,他领着大白,出门往南方去了。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黄释之和黄芪出门,赶往武昌。走之前,黄释之又要喂食小白龟。曼荼萝对小主人说道:“听说乌龟耐力很好的,你不用老是给它喂食。”黄释之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差点忘记了。”黄释之见小白龟的红绳有点儿松弛,便重新给它系好,并吩咐曼荼萝道:“好好照看它。别让它乱跑。”曼荼萝轻倾一下身子,表示得令。黄释之便安心地追随姐姐一起出行了。 和往常一样,兄妹二人来到了城南渡头。唯一的一艘晋朝官方用渡江大船已经开往对岸,还好还有小船的摆渡人在那里等候,兄妹交了乘船钱,摆渡的老翁便捎带上二人,摇橹起航。三盏茶时间,二人就开到了武昌城北的码头。江中的迷雾刚刚散去,露出的江滩透露着一股神秘。江中西端的江滩上有一片黑色的龙潭毒沼,闪烁着奇异的光。东段的观音阁则显得更为神圣。这次渡江仍然没有发现龙的踪迹。 回首渡船远去,黄释之和黄芪上了岸,走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武昌城的北门——端门。 端门集市好不热闹,一上午还是叫卖声热烈。“卖蛇咧……新鲜的小白蛇!”黄释之扭头一看,是那卖菜的商贩贾老五。“咦?”黄释之发现带白老虎的黄初平正在菜商边上,就同姐姐黄芪一起走过去。 走近黄初平,黄释之正欲给他打招呼。那黄初平注意力正集中在菜贩和买菜者身上,他没有发现黄氏兄妹也来了。“黄师兄……”黄释之没喊大声,黄初平也没听见。 那黄初平身边还有一人,身宽体胖,身着一袭黄色道袍,手柄一把芭蕉剑,须发也是黄色的,是个上年纪的老道,但并不显老。 道士对菜贩说道:“小哥你把这白蛇放了吧。”贾老五一脸不高兴,道:“你有钱吗?” 道士将芭蕉剑挺上,剑尖差点儿刺到贾老五,贾老五更生气了,却又无可奈何,道:“去去去,别打扰咱做生意。”道士说道:“贫道有剑。” 第27章许逊真君 “有剑怎么啦,有剑了不起哇?诶……”贾老五一摊手,两手叉腰,挺着肚腩,故作沉稳态,不怕道士的“威胁”。 贾老五继续道:“你要是伤了我,我就喊那城门边的卫兵来抓你。哎哎哎,大家快来看,有道士要伤人了。” 道士收了芭蕉剑,持于背后,道:“你不消叫嚷了,我也没有要砍你的意图,大伙儿都瞧见了。我只是奉劝商家放生了这条小白蛇。”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起争执,所以大家也都不在意,各自去做各自的生意去。 黄初平站在老道旁,立场显然是和道士是一致的,他也认为这名叫贾老五的菜贩应当把白蛇放了。蛇为灵虫之长,有仙气,是他们道门中人所珍视的对象。 黄初平正欲说话,发现面前来了熟悉的朋友,黄初平便道:“释兄弟,黄芪小姐,你们来了。” 贾老五也看到了这一男一女,寻思着有点儿印象。黄释之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小声道:“买买买。”黄芪领会了弟弟的意思。 黄芪便对贾老五道:“贾老板,我们又来啦。哈哈。” 贾老五道:“哟,要买点什么?” 黄芪道:“这小白蛇,就让给我们吧。请便宜点……”她用手指着贾老五盛放蛇儿的竹篓道。 贾老五道:“很贵的哦。五两银,要吗?瞧您看看,上哪儿去找这么白净可爱的小蛇。”话说这小蛇,比一般小蛇个头硕大一些,但比蟒蛇要小上一号,没有彩色纹路,通体洁白,鳞片闪着雪花银光,两只眼睛机灵,嘴巴吐着信子,呆呆地看着众人。黄初平身后的大白老虎也愣愣地盯着这小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道士观察这白蛇,蛇头圆润,属于无毒蛇,灵秀非常,体态优美,是一条雌蛇。 黄芪道:“再便宜点吧。我们都是老顾客了。” 贾老五托着下巴,寻思了一番道:“那好吧,四两,不能再少了。全武昌集市估计就这么一条了。” 黄芪便从衣服里托出四两纹银,全额交付给商贩贾老五。贾老五收钱道:“谢谢老板您嘞!来,拿好。”说着便把竹篓交给黄芪。黄芪胆大,不惧怕白蛇,直接将竹篓递给道士。 “这位道爷,拿好,送给您叻!”黄芪笑眯眯道。道士将芭蕉剑背在背上,双手接过竹篓,道:“善哉,谢谢你了,小姑娘。” 黄释之便对黄初平道:“你认识这位道士吗?你们是朋友吗?”黄初平摇摇手道:“我也是才来这里,刚好碰上而已。” “莫叫我‘爷’,我还想多活些许年,来,我们旁边说去。”道士领着黄氏兄妹和黄初平等到城外树林旁。 “我名许逊,字敬之。当过旌阳令。我喜欢别人直接称呼我的名字。”道士道。黄芪惊诧了一番,道:“莫非你就是净明派的领袖许逊真君?” 黄释之亦挠挠头,道:“看那芭蕉剑,就应当识得真君了,我们一时没看出来,惭愧惭愧。” 黄初平则道:“原来你就是许逊真人。我正准备探访你了。我是左元放座下野人黄初平。”黄初平朝其行了个道门礼仪。 “幸会幸会。”许逊笑道,“让我先把这白蛇放了。” 说着,许逊用芭蕉剑将竹篓一劈,竹篓便裂开了,他将白蛇从中取出,放到林边地上,道:“诶,走吧走吧!” 这小蛇通人性,半天赖着不走,见了许逊,只是一直吐了吐信子。黄初平的白老虎上前来,闻了闻这白蛇,两者互不相惧。 “怎么,你还不走吗,去到野地里,要小心。别再跌入捕蛇人的陷阱了。”许逊对白蛇说教了一通。 白蛇忽然腾起,姿势仿佛眼镜蛇,上半身腾在空中,仅是拿下半身支撑身体。白蛇忽然说起了人话,只听她道:“真君不要介意,我乃三百年白蛇,修行不足,一时落入田农之手。今生无以为报,这里有神珠一枚,献与真君,请笑纳。”说着一道银光闪耀,白蛇从嘴中吐出一枚彩色的玻璃珠子,珠子被仙气包裹,飘浮在空中。许逊一手一把接过珠子。 白蛇又道:“有缘再见,在下告退了。我要去吃点东西,肚子饿了。”白蛇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众人,在林地间侧行穿梭而去——只听见“簌簌”的草木摩擦声。 “野人师兄,你这是找我有何见教啊?”许逊对黄初平道。 黄初平道:“哝,我这小家伙,是个哑巴,想求治疗,寻回声音。”黄初平指着跟随在旁的白虎,说道。“早就听闻真君擅长医治哑虎,所以特地从黄州过来鄂城。先前有求于这俩兄妹家,没有成功。”黄初平便叫黄释之和黄芪自我介绍。 许逊得知二人乃是囊中黄千方孙子,是小仙侯葛洪的徒弟,便道:“原来都是同门中人,颇有缘分。” 许逊于是带领三人重新进城,来到城西北向不远处的城隍阁。城隍阁主要由夫子庙、广场和泮池组成。城隍阁南面,是都督庾亮主持兴建的武昌学宫。这一带都是清净肃穆地,也准许平民来往,是不错的休闲和游览场所。 许逊对黄初平道:“让我看看老虎情况。”说着,黄初平让白虎大白走上前来。 许逊道:“来来,张开嘴巴。”大白倒也听话,随即张开大嘴。黄释之、黄芪凑上前观察许逊的手法。 只见许逊先于泮池清洗了手,然后将手伸入白虎嘴内,轻轻掰弄了几下,他仔细观察了内里一番,随后将手又取出来。 许逊解释说道:“你这老虎舌头根部有问题,可能是天生的顽疾,想医治起来可就难了。” 黄初平说道:“正是如此,先前黄獨公与买笑夫人都这么论调。师兄可有办法?” 许逊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就用这个好了。”他将方才白蛇赠与的彩色神珠拿了出来,投撒到白虎喉咙中。 珠子在空中,发出忽悠悠的细声响。白虎“咕嘟”一声,就将珠子咽下。 “这是什么宝贝?”黄释之问道。 “此应乃……”众人听许逊解释道。 第28章武昌见闻 “此应乃隨侯之珠。简称‘隨珠’,存世不足百颗。”许逊继续说道,“传说西汉时女太医义姁的弟弟曾经藏有一颗大的。” “那它有什么功效呢?”黄释之询问道。 正说着,忽然白虎“嗷”了一声,叫出声来。众人不觉寒毛倒竖。 “诶。能叫唤了?真稀奇。”黄初平赶紧摸摸白虎,欢欣地抱着白虎,十分惬意,赞道:“太好了,大白,你终于能叫唤了。” “嗷?”白虎大白疑惑的望着众人,经由主人提醒,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大了,于是脸上也露出诡异的笑容,尾巴翘得老高,白虎连忙趴在地上,露出白白的肚皮,伸了个懒腰,爪子蹭蹭地面的草皮。 “这样就行了吧。”许逊手抚摸黄须说道,“那我就走了哦。” “师兄要去哪里?”黄初平询问。 许逊回答说:“云游啊,我还需要趁着年轻,继续历练一番。” “南面有个道馆,我们一同去吧,论论道去。我还有许多问题,还想向你讨教。”黄初平道。 许逊道:“也好。那就走起……”说着他和黄初平便要朝南面出发。 “你们呢?”许逊问道。 黄芪回答道:“我们要去找弟弟,就不和你们一同去道馆了。” 许逊便道:“那好,有缘再会。”黄初平于是牵了白老虎,对黄芪黄释之姐弟二人行了个常人告别礼仪,亦说道:“黄兄弟有机会再聊。” 黄芪黄释之姐弟二人于是去拜访弟弟黄宣之,以及大姐黄芩。黄宣之在白芍药家修行,黄芩则在秦府。他们首先去白府。白府位于城中。 过了古肆街头,就看见白府府邸。白府很大,比黄州的黄府还要大上一号,由成片的宅院组成,内外三层,与吴时王城相倚靠,互为表里。 刚入了白府门,有两位女侍者接应。这两女侍者,头扎缎带,皆有道家风范,飘逸的很。进去后,你会发现,他们家的侍者,都是这个行头。原来白府主人白茅,是黄白氏姐妹的哥哥。姐妹共三人,兄弟两人。其兄名白蔹,姐妹“三个白氏”则依次名为白芨儿、白芷儿和白葳儿。其中白芨儿就是黄白氏,黄白氏年纪最大。白芷行二,白葳最小。五人相处融洽,家族开枝散叶。 白蔹号昆仑子,在昆仑山堪坏道人洞府修行,此时并不在府中。其弟白茅代为行政。这白茅是长矛和双刺的行家,练就一身本领,闻名遐迩,只是亦不肯入幕府,和其兄长一样长期奉道修医。白蔹常被唤作白三爷,白茅则被唤作白四爷。 “四爷爷。”黄释之一个箭步,刚上大堂,就看见白茅坐在殿中掌事,直接亲切地叫唤了起来。白茅随即站起身,道:“哟,小释来了。”白茅留着两根白色的八字胡子。接着黄芪也跟随了进来,此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姑婆也从后厅走到堂前。只听她吩咐下人道:“备来点心茶水。” “不用客气啦。”黄芪道,“我们已经吃过早饭。”黄释之亦道:“是啊是啊,奶奶您别劳繁她们了。我们是来找宣哥的。” 这个老姑婆,身着紫衣,面容和善,头发上有一赤犀道簪,手执一藤杖,她名叫葛藤,是先吴国大臣鸿胪葛奚之女。即邵陵太守葛悌之妹,白茅之妻,自是小仙侯葛洪的亲姑姑。 葛藤道:“点心又不占肚子。”葛藤让女侍者端上一道甜品和茶水。这甜品名叫“葛粉糕”,是白府和葛府家常的名点。 黄释之直接用手取食,拿了葛粉糕就吃了起来,因为彼此熟稔,也就不太讲究礼法。葛藤就喜欢看着这群孙子辈分的小朋友吃东西,说道:“嗨,吃慢点,别噎着,还有很多呢。” “哦。”黄释之鼓囊着嘴巴,“咕叽咕叽”嚼着食物,边吃糕点,一边说道:“宣哥去哪儿了?” 白茅白四爷走过来说道:“他呀,跟着你白姑姑,上都督府做客去啦。”“他”是指黄氏子弟五哥黄宣之,白姑姑则是指白茅和葛藤的女儿——“将离夫人”白芍药。黄宣之是白芍药的道学和武术的亲传弟子。所以黄宣之本来总是呆在白府。 “那我们去找他。正好上征西幕府拜访拜访都督大人。”黄释之说道。 “那你就这样空手去吗?”黄芪问道。 “吃饱再去啊。”葛藤说道:“家里还有许多点心,正好你打个包带去吧。”黄释之相中这些葛粉糕,还有一种用椰子核心,被称为“椰蓉”的东西制作而成的“古法椰蓉糕”。 “这椰蓉是椰丝和椰粉的混合物。椰子是南边海上珠崖州呈送来的贡品。”葛藤解释道。 “这是奶奶你亲手做的吧。”黄释之问道。葛藤道:“是啊。难不成还是别人变的啊。” 黄芪找侍者要来打包用的材料,亲自给食物打包,糕点盛放在小漆器盒子里,外面系上绳结。 白茅道:“小释,你眼光不错哟。庾都督最喜欢吃我们家的甜食啦,不过你见到他,可别说礼物是产自咱家的,我怕他吃腻味了。” “知道知道。这个我知道。我不会失了礼数的。”黄释之说道,说着,拉着姐姐就拜别白茅和葛藤,离开白府,去往征西都督府了。 征西都督府,亦叫征西将军府,就位于吴王城旧址东南面,毗邻王城。距离白府也就一条街的路程。都督府建造得十分豪华瑰伟,规模仅次于王城,比白府还要宽大。 府邸门口有俩卫兵看守。黄芪道出了身份,卫兵见两人无异常,就准许他们进去。 从玄关走了大道,路上没见什么人,待入了正厅,发现人大都集中在这里。大厅内,有一中年,气宇轩昂,美姿容,衣着士人服,宽大衣袖,坐于正中间的位置,是樽胡床。其余人,从两侧自下排开,皆席地而坐,主人两旁有两列侍者侍奉于其侧。 大厅外又有两侍卫,将黄释之和黄芪两人拦住,暂时不准许他们进入正厅。因为似乎他们在召开什么会议。 “来者何人?”那主人道,“让他们进来吧。”主人眼光锐利,远远看见黄释之和黄芪,是两位少年者,不觉放下戒心,直呼让他们入内。再者里头有官将也注视到了他们,还有的显以熟识和诧异的表情。主人便经由判断,下此决定。 这中年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州总都督庾亮庾元规。 第29章庾亮幕府 庾亮的禈裤很大,蓬蓬松松,庾亮之坐,仿佛坐在一团棉花上。他背面墙上,一块木牌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庾”字。 席下军师之一的范参军范汪在列,便禀告庾亮道:“启禀都督,那二人正是此次毛宝所举黄氏姊弟。是此席间参将黄宣之的亲姐弟。” 只消“哦”了一声,庾亮一挥手,让士兵放行,道:“让他们进来。” 黄释之的五哥黄宣之坐在远处的下列,黄释之刚从门口入内的时候就瞧见了哥哥。兄弟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黄宣之的眼神犀利,示意弟弟要谨慎。这个黄宣之,是兄弟里面最胖的一位,虎背熊腰,年纪轻轻,只长黄释之一岁,却也颇显武力。 黄释之、黄芪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大殿,到庾亮面前,两人均朝庾亮鞠躬行礼。 黄芪亲手把之前取来的点心盒子奉上道:“都督大人在上,直言黄芪呈上点心若干,还请笑纳。”黄释之还是头一回在幕府人前,有点心生胆怯,不敢说话。 “你们叫什么名字?”庾亮问。 黄芪和黄释之便如实回答。 “在下黄放,字释之,以字行世。大家可以叫我黄释之。” “我名黄芪,是黄芩的妹妹。在姐弟中排第二。”黄芪说道。 庾亮这才回想起毛宝派范汪送呈的密信中提到他们的名字。 庾亮拍拍掌,呼来一个侍女,将点心盒子接收了过去。庾亮张开笑颜,说道:“你们两个小辈,不需要过于拘谨。都督我最喜欢的就是点心。礼物嘛,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你们两人就坐到宣之那里去吧。来人啊,赐坐。” 于是又来了一位侍女,将黄宣之下手向,增添了两个席子垫子。黄芪便领着弟弟前往就坐。 黄宣之上手位,是一员女将,眉间有一股不亚于其他男军师和武将的英气,身着一袭白衣服,束发,左眼侧有一颗泪痣,手边佩一柄长剑,收于白色剑鞘之中。她就是将离夫人白芍药,黄宣之的师父,前文提到的白茅和葛藤之女。白芍药就是朱渥丹朱氏和黄蔷薇的拜把子姐妹。 白芍药和黄氏姊弟本是旧相识,她朝黄释之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出声。黄释之本提心吊胆,看见白芍药跟他打招呼,心情转为安稳,这才冷静下来。黄释之往四座望去,除了范汪、殷震、习凿齿之在位,还有别的一些先生,原来都是熟悉脸孔。当然还有一些大人,并不熟悉。 庾亮见黄氏姊弟新来,就提议道:“大家跟黄家姐弟自我介绍一番吧。”于是一些先生便听从都督令,先后站起报名号,并不敢居高位而自傲。 首先是一奇男子,头束方巾,为人清明,志向高远,听他自介绍道:“我先来吧。本人殷浩,字渊源。陈郡人氏。爱读《老子》。”原来他就是光禄勋殷羡之子,是龙槌殷震之的堂兄。位居幕府十二参军之次席。 黄释之知道:传闻庾亮幕府人才众多,可以被任命为军师的参谋,也就是参军,总共有12员之多。这眼前的殷浩声名最盛,年纪不过四旬,所以排第二。 见殷浩先发了声,一耄耋老者便立起,道:“吾乃‘酒中算子’戴洋。字国流。吴兴人氏。”黄释之低声“哦”了一声,原来这位就是幕府排第一位的参军——术士戴洋。听闻其奇门遁甲风角之术,比爷爷黄千方还要厉害。只是可惜这人其貌不扬,所以名声远不如殷浩兄弟。 黄释之心想:“传说戴算子性格恶劣,此番倒也没有倚老卖老,看来还是都督大人的面子大。” 接着又是一奇男子,身形伟岸,头戴弁冠,梳八字须,双目炯炯,鼻头红红,手持一毛笔神兵——铁画银钩,站起来道:“我名王羲之,字逸少。琅琊人氏。人称‘书中仙’,爱好书法。”原来这位就是文武全才王羲之,太尉郗鉴的东床快婿。 随着王羲之而起,又有两位衣着与其相似的先生,分别捧礼道:“王胡之。平南将军王廙次子。”“王兴之。都亭肃侯王彬之子。”王胡之和王兴之都有酒糟鼻,不愧出自琅琊名门王氏。他们都是王羲之的堂兄弟。 又有一年轻人,待三王坐下,便起身自我介绍,声如洪钟,铿锵有力,道:“吾乃‘掷地金声’孙绰。字兴公。太原中都人氏。”他身着白衣,黑裤,头束发结了一个汉代的陌头。衣领和衣带都有繁复的纹饰,但总体朴素,一看就是一个知书达理之人。 然后又有一人自介道:“我名赵松。”此人甚为勇武。 然后又有两人分别自介道:“我名孟嘉。字万年。江夏人氏。”孟嘉头戴华冠,身着锦绣衣衫,为人潇洒。这人是东吴司空孟宗的曾孙,陶侃的第10个女婿。“我名孙盛。字安国。太原中都人氏。”孙盛是孙绰的堂兄弟,他出自名门,高祖是曹魏骠骑将军孙资,祖父是西晋冯翊太守孙楚。 庾亮幕府十二参军除了黄千方,11人(殷浩、戴洋、王羲之、王胡之、王兴之、范汪、习凿齿、孙绰、赵松、孟嘉、孙盛)均已到齐在席中。黄释之忖度:众人俱是英杰,可谓人中龙凤,世上少有。 庾亮继续道:“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义阳城布防问题,诸位有何见教。” 只听殷浩进言道:“还是交给太守郑进大人决断好了。西阳太守樊峻军团与之互成犄角,东西内外相依偎,尚能抵挡一阵子。”众军师除了戴洋没有发言,其余都附议如此。 “戴军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庾亮征询他的意见。 戴洋掐指一算,冒昧道:“咳咳,老朽以为,黄州以北,都不安全,甚至黄州都不安全。以前陶侃刺史就是这个意见,我今同也。” 庾亮尚有一丝犹豫,道:“毛宝大军在黄州,应该还能守卫一段时间。豫州军团、西阳军团,人多势众,武昌怕也不好接纳那么多侨民。让他们在桥头堡再坚持一些时日吧。” 戴洋不语,不敢继续顶撞庾亮。 庾亮总结道:“好吧,义阳就交给郑太守自我决断,我们暂时不予以调动。” 第30章武昌见闻[2] “来人啊,上酒菜宴席。”庾亮召唤起侍者,不一会儿侍者们将酒菜端上各位宾客的矮桌子上。菜色大体相同,均是珍馐佳肴,九菜一汤。但份量都适中,比家常要少些,比小聚则要多一些。 这是午餐时间,这时候,宾客众人可以随意说话交谈了。还有舞蹈可以欣赏,有几位女舞者在大厅中央,徐徐起舞,身材曼妙,秀色亦可餐。 庾亮问道:“黄芪姑娘、黄释之兄弟,你们此番前来,有何事?” 黄芪便禀告道:“家父生病,因故特来寻我兄弟黄宣之回家一叙。” 黄释之也站起捧礼说道:“还请都督准许。”听到此处,黄宣之则站起身,也朝庾亮行了一个礼仪。 庾亮便道:“去吧去吧。这等事情,就不用特别禀报了。你本是自由身。只是你们父亲黄獨公,我本欲请来作军师。这不是他的推辞吧!” 黄芪便道:“岂敢欺蒙都督。我父是真的病得很厉害。小女不敢欺瞒都督。” “哈哈哈……”庾亮道:“知晓了。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功曹黄千方先生身体就不怎么好,没想到儿子黄獨公也病病怏怏,你们黄氏姊弟可要好好锻炼身体啊。” “属下知道了。我们兄弟几个正在修炼‘五禽戏’呢。”黄释之对庾亮说道。 “是吗?”庾亮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个事情庾亮原本是知道的,他知道黄宣之学的乃是“熊戏”,因为参将黄宣之曾经在他面前耍过。庾亮其人,态度宽和豁达。 庾亮道:“赵松啊,把我的那宝贝‘华佗再造丸’拿来一副。”赵松便下去取药来。 不一会儿赵松携药而来,庾亮对黄释之道:“这药丸就赐予你吧,回去带给你父亲。”再造丸本是一剂良剂。黄释之上前来接过药,又朝庾亮行了一次礼仪,说道:“多谢都督大人。” 白芍药此刻也起身,朝庾亮道:“都督大人,我也要去探视一番,还望批准。”庾亮知道女将白芍药与黄家同气连枝,便点头道:“去吧去吧,记得代我向黄獨公和你姊姊黄蔷薇问声好。” “遵命。”白芍药说道。 饭毕,黄宣之和白芍药就请求告退,要与黄释之黄芪离去。众人与他们告别。四人便整理行装,离开了都督府。 “接下来去哪里,你通知了你姐姐吗?”白芍药询问黄释之和黄芪。 “正要去秦府。”黄芪回答道。 白芍药便道:“我们一起去吧。”四人便一同前往秦府。秦府位于城市古街南面。待到了秦府,秦府的伙计在门头说道:“两主人已经前往黄府。”此处黄府是说的囊中功曹黄丹黄千方,也就是众黄姊弟的爷爷。四人于是赶往黄府。 黄府位于武昌(鄂城)西边一点的位置,所以四人又穿行在了古街,从一头走了半晌到了另外一头。 黄丹询问黄释之道:“你们又来探家了啊。刚好你的姐姐也在里头。”黄丹正亲自在院落里摘药草,刚好碰到前来的四人众。黄千方于是拍拍手上的灰尘,带领大家入屋内。 这老黄府可比不了白府和秦府气派,十分简朴,居所也不大,只能算个平民户。不过由于经营维护得当,院子里满是名贵树木和草药,以及各种花朵,芳香美丽,倒也算得上典雅。 黄丹随着黄释之进了正厅,见妻子黄白氏正与黄芩和黄芩的夫君交谈。 “奶奶气色不错啊,身体真好,还能再活100年。”黄芩正和黄白氏打哈哈。黄芩的夫君则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要再修百年,那得需要多少功力啊。” “秦哥。”黄释之叫到黄芩的夫君。此人名叫秦艽,正是秦府的少年主人,他是东汉黄门郎秦嘉的后人。秦艽态度谦谦地朝黄释之行了一个礼,又朝小姨子黄芪等人行了个礼,说道:“咦,你们怎么来啦?” 黄芪把父亲的状况给众人交了一个底,还把庾亮送的华佗再造丸展现给大家看。 黄白氏说道:“上次带回家的鸡,给你爸爸吃了吗?” 黄释之道:“嗨,别提了。半途碰见个神仙,把我的鸡给吃掉了。” “还有这等事情?”黄宣之疑问道。 “你那小白龟放生了吗?”黄丹询问。黄释之摇摇头道:“没呢,先养起来。”不知道这些因缘的其他几个人,便听黄释之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颇感稀奇的白芍药问道:“不知道那孙稚法晖,哪里学得的‘乘鱼功’。” 黄芩则对黄释之的小白龟生了兴趣,道:“给我说说小白龟长啥样?”…… 黄白氏又去院子里的鸡笼抓了一只肥母鸡,放到小鸡笼里,拿到黄释之跟前,道:“拿着吧,回去炖了吃了。这土鸡可好啦。”黄释之接过,掂量了一下道:“比上次那只还要重呢。” 黄白氏又去拿了一箩筐鸡蛋,给黄宣之提着,道:“还有这些鸡蛋,也都新鲜着呢。”黄宣之也不推辞,只管收下。 “不要舍不得吃,一定要你们父亲吃掉啊。”黄丹对黄释之等人说道。 …… 六人(黄芩、秦艽、黄芪、黄宣之、黄释之、白芍药)拜别黄丹和黄白氏,出门了。黄芩和秦艽没有回家,而是让黄府的一个家丁去给秦府通报一声,自己就决定跟四人一起回黄州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此番众人坐的是官船,官船稍大,比战场上的楼船要小上那么一号。由于来往两地的民船稍微多一些,这官船也就这么常备的一两艘。随说少,民众众人争渡倒也习以为常了。 “哎哎哎……看那边龙潭毒沼,不知道里头有什么稀奇怪物?”只听有两三江客在交流此事。这些怪谈,在黄氏姊弟和白芍药面前,早已不是什么奇事,秦艽就更是了。秦艽拥有一面镜子,携在怀中,可以用来“照妖”,也就是当年秦嘉的“秦镜”。除了照妖还有多种用途。 黄释之对秦艽道:“你能用镜子照照吗?我怀疑那里有龙耶。”秦艽便掏出镜子,往西边的江滩照了一照,由于太远,并且有烟雾弥漫,虽然镜子反射了一道太阳的金光,但金光还是被那一望无际的仙气或者说妖气没收了。 第31章回到黄州 镜像中呈现一团模糊,镜子镶了金边,全身光耀闪闪,但见照妖镜没有什么特别反映,黄释之让秦艽将秦镜收起来。百帆过尽,江中依旧如故,没有异常。 ……众人离岸回到了黄州的黄府。 白芍药登门就遇上了黄蔷薇,说道:“姊姊,黄兄怎么样了?” 黄蔷薇指道:“正在休息。” 白芍药道:“我去看看。” “还是不要看了,让他睡会儿。明日再看好了。”黄蔷薇阻止道。白芍药“哦”了一声,便不去叨扰。因为之前白芍药曾和黄师兄也就是黄獨公闹别扭,此时两人若相见,不知道黄獨公又生出什么新的症状来,故而黄蔷薇让白芍药也先去休息休息。 听二人对话,黄宣之竟然也不敢去见父亲了,听他征询问道:“我能去吗?” 黄蔷薇道:“你可以去。”说着黄宣之便和黄芩先去厢房看望父亲。秦艽见态势也不敢贸然打扰,便和黄蔷薇在院落外面交谈新旧事物。 黄释之将鸡笼交给小螺髻曼荼萝,命她交给习嫂处置。曼荼萝问道:“今天就要吃吗?” 黄释之询问黄蔷薇,黄蔷薇说道:“明天吧。”曼荼萝便带着鸡笼去后厨了。 黄芩在父亲案头巡视了一番,见父亲还在发汗,“呼噜呼噜”地在打鼾,就叫黄宣之取水和布敷头来。黄芩将布敷头用水洗净,热水泡好,拧干,然后敷到父亲头上。这时黄獨公惊醒了,口中念叨:“芩儿,芪儿……” “诶,我在这里呢!”黄芩道。黄芩又叫黄宣之让黄芪进来。黄芪便和黄释之进屋。一屋子人都姓黄。 黄獨公道:“你们爷爷给我起了这个獨苗的獨字,好在我生养了你们,并不真的孤单。我要是死了,你们一定要相依为命,互相帮助……咳咳。” “快把这副药剂服了。”黄芪从之前庾亮所赠药盒中,取出再造丸给父亲食用,黄释之端来热开水。黄獨公“咕噜”一声一饮而尽,虽有所难的样子,但是还是勉强服下了。这些再造丸是金色的,闪闪发光。 黄芪道:“不知道这药药效如何,反正试试吧。家中的药材也用了不少了。之前范叔叔给的百济人参也煎汤喝了,但好像效力不足。” 黄芩道:“吾妹还需尽力才是,你的医术比我高明。我不在家,多亏你们几个了。” “不要客气。姐姐。”黄芪道:“这是我们份内之事。”黄獨公喝了药,再度躺下,黄宣之帮忙扶正父亲的身体,让他睡得舒服些。 黄芩许久没回娘家了,所以黄蔷薇晚上叫习嫂给大家做了许多好吃的,当然少不了竹笋之类。宴席上,白芍药和黄蔷薇等人叙旧时情谊,相谈甚欢。当然,还有秦艽,少不了的闲话家长。秦艽和黄芩相处融洽,两人相敬如宾,其余子弟都很羡慕。 第二天一早,黄蔷薇叫黄释之四兄弟去西边松树林砍柴。头一晚吃得太好,结果把柴火都烧光了。所以黄蔷薇催促道:“小释,你们去树林砍些柴火回来。” 黄连之、黄环之、黄宣之、黄释之四人便领命出了黄府,背着绳索去往城西江畔。城西江畔有一大批树林,成片成片,还有野生的以及居民栽种的大松树。这些都是良材,常为城中民众所取用。 到了松树林,黄释之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一个女孩子。黄释之叫道:“黄玉,你今天也起的这么早啊。”女孩衣服很朴素,上下均着麻衣,身形敏捷,脸目也清秀。但别看她长得俊俏,做起事来也很麻利,只见她推着一辆“流马”单轮车,准备装下刚刚砍好的柴火。 这个女孩不姓黄,而是名字叫做黄玉,全名宇文黄玉。她是墨子门的门徒,钜子翟贤夫子的得意女弟子,在城中颇有名气,年纪和黄释之差不多大。女孩身边空中悬停着一只黄色的蜂鸟,呼哧呼哧地扇着羽翼,时而绕着她飞来飞去。只是一眼看上去,这鸟儿落了点残疾——原来小鸟有一只脚是残废,使用了木头重新构造的脚丫子。 “已经不早了,等下太阳就出来了。”宇文黄玉对黄释之说道:“很难得看见你们四兄弟凑齐啊,怎么,也是来砍柴的吗?” “是呀!”黄释之说道。 黄连之则道:“那当然,我们是兄弟,当然一起行动了。”说着黄连之用链子抛射向空中,把几棵松树的枝扯断,哗啦哗啦,松枝落下了一地。这把鸟儿吓跑飞到一边去。 黄环之道:“这树枝好使用。家里炒菜烧菜全靠它们了。熏出来的烟味,我也喜欢。哈哈哈……” “吃吃吃。我们就知道吃。”黄宣之一把拾取地上的松枝,接着继续拾掇,很快的攒出半捆。宇文黄玉也不甘示弱,迅速将松枝盛满整个独轮车。宇文黄玉对黄连之笑道:“谢谢你的功夫啦。” “林子里有个怪人在睡觉呢。好吧,我的工作完成了。我先闪了。”宇文黄玉机灵的很,对黄释之兄弟们道,说着她就推着装满柴火的独轮车先回城里了,鸟儿也跟着她飞走了。 黄连之继续用锁链摘取树枝,黄环之和黄宣之则用斧头砍起树来。不一会儿,两人合力砍了一棵几十年的大树,然后以树桩为基底,将树木劈开成段,一段一段,扎好两捆。 黄释之说道:“再砍一棵小一点的好啦。”接着他便去寻找小树。理论上来说,平常大家都是不砍小树的,而是让小树继续生长,茁壮成长。只是这番四兄弟装不下太多,但又不能只取松树枝,所以黄释之与兄弟商议再砍一棵。 “扑腾扑腾……”黄环之和黄宣之两人合力砍取一棵普通的小树,小树“嘎吱”一下倒了下去。只听“哇”得一声,林子里头不远处一个人叫出声来。 “吓死我啦。吵着我睡觉啦!”那人亦吵嚷着从地上爬起来。黄释之一看,原来是之前碰到过的黄州老叟,那个腰缠酒葫芦的人,偷吃了黄释之的鸡的翁仲。 “对不起,吵着您叻。”黄宣之上前抱歉道。 黄州老叟道:“你们这是搞什么啊?”“没看见吗,我们在砍树呢?”黄释之回答说。 黄州老叟用竹棒轻轻敲打了黄释之的身子,道:“看你怎么说话的叻。老叟我叫‘黄州生’。你也可以叫我黄老头。” 第32章黄州生和不死神药 原来这个行踪可疑的赤鼻老叟名字叫做“黄州生”,简称“黄生”。 “原来您也姓黄啊,拜见黄老先生。”黄释之突然礼遇黄生起来。黄州生便挺直了腰板,说道:“哈哈,免礼免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黄释之说道:“传闻赤鼻矶头附近有位仙人,莫非就是老先生了吧。不知道你怎么跑来江畔了。” 黄州生挠挠后脑勺,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老的我正在找酒喝,一路乞讨,不知道怎么就转悠到这个角落里来了。对,好像晕死过去了。” 黄释之接过话茬道:“于是您就以天为被子,以这树林为床睡大觉咯?” “正是正是……”黄州生嬉笑地回答,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 “对啦。你们的父亲怎么样啦?是死是活呀……”黄州生询问黄释之道。 黄连之和黄环之皱着眉头凝望这老头,这老叟真的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黄释之则道:“您怎么知道我父亲出了事情呢?问了这么个问题。” “哈哈,那当然了,其实整个黄州城,没有我黄生不知道的事情。”黄州生说道。 黄州生继续道:“你们的父亲生病了吧,应该命不久矣了……呸呸呸,别怪老的我嘴巴臭啊。” 黄释之一股难受,回答道:“虽然您这么说,咱们兄弟几个也是知道的。”黄连之和黄环之挤眉弄眼,面面相觑,对老叟很不爽的样子,可是碍于面子,也无可奈何。黄宣之亦道:“您老这么说,我背后可就发凉了啊……我们老爸刚吃了一些药丸,正在恢复中呢。” 黄州生正容道:“也罢。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痛。实在难料啊……你们那药不行,我跟你们说。” 黄释之道:“怎么样就不行了呢?” 黄州生道:“你们父亲是长久抑郁所致,你们兄弟几个,又未成家立业啊,所以你们的父亲忧心的紧啊。那些人参啊之类,效力总归是有限制的。” 黄连之道:“这你是怎么知道哒?” 黄州生从怀里操出一个药盆子道:“来来来,我这里有不死神药一,拿回去给你们父亲服用了吧。” “咦,不死神药不是失传了吗,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呢?”黄环之询问黄州生道。 “是啊,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就是不死神药呢?”黄连之又问道。 黄州生道:“哎,不信拉倒。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我与你们父亲有旧,这回听我的就没错了。喏,拿着。” 黄释之接过不死神药道:“昔闻嫦娥仙子得了西王母不死神药二盒,飞去了月宫。”这个盛放药的药盆子是个圆形的球状物,只是一端露天开口,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是啊……”黄州生道:“她不就在天上咯。要去月宫啊,得开起天舟渡船。就算是乘上飞龙,也是无法到达月天的哦。” 黄州生一抚胡须,继续道:“不死神药还有很多枚。有缘人才能得之。以前荆王不是没有机缘得到它们吗?” “那这药我们就收下了。谢谢先生。”黄释之得了不死神药,一脸高兴,心想:“若这药是真的,父亲可就有救了。” “唉……这药给了你们,以后我就没啦。呜呜……”黄州生故作愁容,踉踉跄跄站在一边。 “好吧,好事做完了。我也拍拍屁股走人了。”黄州生真的拍拍身上的灰尘,对黄释之说道:“有缘我们再见。” “这药不收钱吗……”黄释之嚷道。黄州生走在前头,面也不回的摇摇手,示意“不用啦”。黄州生走起路来,有些驼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黄释之等人忽觉得这人还是蛮和蔼可亲的,只是脾气有些古怪罢了。 黄释之四兄弟拾满了柴火,四人各人背了一捆打包好的柴,就回城东了。回到家,黄释之将柴火放到库房里,就去见姑姑黄蔷薇。他将遇到黄州生和黄州生送与他丹药的事情告诉了黄蔷薇。 黄蔷薇鉴别了一下黄释之手中的药盆中的药,小心翼翼的嗅了嗅,便道:“应该不是毒药。我听闻春秋时李君把不死方删除掉了。不想这药方如今还能流落民间。”一旁的黄芪也主动要求拿来闻一闻,她仿佛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药味,小时候闻过很多次。李君即太平金阙帝晨后圣帝君,是道教传说中的人物。 “那我就拿去给父亲吃了哦!”黄释之对黄蔷薇道,黄释之从姐姐手中拿回药盆子。黄蔷薇点点头。 黄释之来到厢房,黄芪也跟随着。黄释之对黄芪道:“还是你来喂吧。” “好。”黄芪接过药盆子,将药盆中的药泥搓成丸状。黄释之则将父亲扶起来,这个时候父亲黄獨公是清醒的。 “又要吃药啊,是什么药啊?”黄獨公一脸疲惫道。 “吃完就没错了!你就别管是什么药了。”黄释之说道。黄芪顺势就将不死神药药丸喂予父亲口中,让他又喝了一碗开水。 “咕噜咕噜……”黄獨公就将药服下。过了一会儿,药便起了药效,黄獨公让黄芪将枕头放到他背后,他背靠在枕头上,就这么休息一会儿。 黄宣之在外头逗弄黄释之弄来的小白龟。黄宣之拿松枝捅了捅小白龟,白龟缩到壳子里,谁也不理。黄宣之自觉没趣,就和哥哥们将柴火都搬运到库房,摆放好,摞成一摞儿,供习嫂方便取用。 就这么过了两日,黄连之和黄环之如同往常一样,仍然在中庭大树下比试武功。黄连之自然站立,随后俯身,双手着地,用力向前跳跃同时吸气,落地后稍停,身体后缩并呼气,重复三次。跳跃三次之后,双手先左后右向前移动,同时双脚向后移动,头抬起吸气,向前视。最后,迈左手和脚,后迈右手和脚,向前爬行七步,后又后退七步。这是五禽戏之一的“虎戏”。 黄环之则亦四肢着地,头先向左转,向左后看,此时吸气,停留片刻,恢复原位,同样的方法头向右转,重复左转三次,右转两次。先抬起左腿,然后左脚向后伸,停留片刻,恢复原位,同样的方法抬右腿,重复左腿伸展三次,右腿伸展两次。这是五禽戏之一的“鹿戏”。 第33章黄州生与甘氏兄妹 黄连之和黄环之在各种做完动作后,撞作一团,一人形似老虎,一人形似雄鹿。黄连之距地伸腰,作了一声“嗷呜”的“虎啸”。黄环之一个圈子将自己甩了出去,腾空而跃,然后单脚踮起翻跟头,两脚先后360度翻转,空中漫步,待迅速站定,再一足使劲伸直,作了一个“踢踏”的动作,正似小鹿伸腿。白芍药和弟子黄宣之在远处看着他们如此练习。 见两人又要撞在一起,黄释之上前来将两人排开,黄释之道:“好啦好啦。你们功夫都在我之上,估计再打个十天半月,也是分不出胜负的。” 黄环之扔出一只环子,环子朝黄连之飞去,黄连之用铁链抵挡,“噌”地一声,环子被弹开去,飞到树下的泥地里插住。黄环之说道:“诶,还差那么一点点。” 黄环之正准备抛出月轮刃,黄释之一根齐眉棍插住环刃道:“好啦,别打啦。去看看父亲好得怎么样啦。” “好好好。收手吧。臭连子。”黄环之收手叫道。“你才是呢,臭环子。”黄连之亦收了铁链,由防守态势的马步姿态转为自然站立。白芍药见黄连之和黄环之爱犟嘴,不觉好笑,便去找黄蔷薇谈天。 黄释之和连之、环之三人齐到父亲厢房里查探,进门就看见黄芪在喂父亲吃莲子银耳粥。银耳粥正冒着热气,黄芪帮父亲给粥吹气。 “父亲好些了吗?”黄连之询问。黄芪从容地点点头,示意父亲的身体状态应当复原了一些。 “你们三人来得正好……”黄獨公说道:“刚才乒乒乓乓乱响用,又是你们三人在打斗了吧?” “是呀。再怎么样,也不能疏忽了练习。我们还要去营里呢。”黄环之回答道。 “注意别伤着啊,要是伤着了,好起来就又需要时间了。人呐,怕是病不得的。”黄獨公担心道。 黄释之道:“没事。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铜皮铁骨,一时半会儿伤不了的。” “看这不死神药药效蛮好的。父亲说话不结巴了。”黄连之说道。 黄芪道:“这是运气好,碰上了贵人。” 几人正聊着,院子外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黄蔷薇命曼殊莎去开门。曼殊莎将门打开来一个,见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背着一个老人进了门。那女孩子和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登门讨宝的甘氏兄弟甘露和甘澍。 甘露道:“你家主人在哪里?” 曼殊莎指了指黄蔷薇,道:“正在院子里和屋内。”屋内说的是黄獨公。甘露要找的其实是黄獨公。甘露道:“这里有一个病人,我们在路上遇到的。” 曼殊莎见老头儿鼻子红红,衣衫破烂,身体有恙的样子,便不敢怠慢,让甘露和他的兄长将病人抬到院子里,然后准备抬到一间房里。 黄释之见到老头,道:“咦,这不是黄生吗?你们怎么遇到这个怪老头的?” “我们是在城中壕沟大街上遇到的黄州生。”甘澍道。 甘露道:“我见他眩晕了,就叫哥哥扶他起来。一时间我们也不知道送他到哪里去,就想起黄府有医馆,所以……” “所以你就送他过来咯。”黄芪附会说道。 “呔……”忽然老头黄州生叫唤了一声,从众人手中挣脱,站立起来道:“好啦好啦。我好啦。” “哇。原来你没病啊。”甘露道。 甘澍道:“是啊,没病装病干啥,吓死我们兄妹了。”黄释之则惊道:“就知道会这样。”众人见黄州生无事,是在作无病**,就安下心来。黄蔷薇上来道:“既然到了门上,就是客人。去大厅里正坐吧。曼殊莎、曼荼萝,备茶去。”两个小丫鬟就去准备茶点。 “不消客气了。”黄州生道:“我也正准备来府中看望我的黄贤侄,黄獨。” 黄蔷薇得知黄州生是黄千方的堂兄弟,也就是自己的堂叔叔。黄州生道:“我与你们黄家很久没有往来了。所以你也记不得我。当年白氏跟了你爹爹黄千方,我就跟黄丹兄没有往来了。”黄释之等人暗忖道:原来黄州生可能还和白氏有一段渊源往事。 黄蔷薇让黄释之领着黄州生去看黄獨。黄连之和黄环之又跟随进去。 黄州生道:“贤侄,你好哇。” 黄獨见黄州老叟来,道:“咦,原来是老叔,许久不见了啊。怎么今日到我家来了?”黄释之将甘露遇到黄州生的事说与父亲听。父亲黄獨道:“您老,还是如此不正经,总是找娃娃家玩耍。” 黄州生笑道:“我看那姑娘脾性暴烈的很,所以就逗她玩玩。不过没想到,他们甘家的人,也还是算善良的。” 黄连之道:“是啊,那甘露姑娘可烦人了。” 黄州生道:“你吃了不死神药,好些了吧。” 黄獨道:“是啊,好多了。那药是你造的吧。我知道一定是你干的。黄芪和释之喂我吃药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了。” 黄州生道:“呵呵。有疗效就好。我要把这《不死方》,重新写进《金丹大要》上。供我们家族和其他有需求者享用。” 黄獨公与黄州生闲话了一些家常。他们就被曼殊莎叫喊。黄州生便离开厢房,去往大厅休息。黄蔷薇叫甘露和甘澍也上殿入席。 黄州生遇见了白芍药,便问道:“你是白家的子女吧。”白芍药回答道:“是的啊,我是黄宣之的师父。目前在都督府为女将。”黄州生点点头。 曼荼萝往席桌上上了一些水果和面食。面食里有馓子和一味酥饼。黄州生拿了酥饼就大口尝了起来,赞道:“好吃好吃。”这酥饼是习嫂主持烹制的,味道自然不在话下。 黄州生道:“此番甘露姑娘送我前来,我这饼不可白吃。”甘露见黄州生嘴角流油,不免用手遮住嘴巴,没有笑出声来。 黄蔷薇道:“叔叔有何见教,还请明示!” 黄州生道:“我知道你们黄家与甘家,有一些新仇旧恨。但因缘际会如此,我奉劝你们两家的仇恨就此打住,和平相处吧。”甘澍觉得黄州生的这个提议很赞,在一旁高兴着。甘露想着这件事,便道:“之前有所不敬,还请黄堂主见谅啦。” 黄蔷薇道:“这样很好啊。甘黄两家本来就是汉朝的栋梁。如今时过境迁,入了东晋,又同在一个朝堂下,理应互相搀扶才对。总是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叔叔的提议,我赞成。就是不知道甘家兄妹意下如何?” 甘露朝哥哥看了一眼,哥哥只是敬奉礼仪,没有说话,说话的机会还是留给了甘露。甘露便道:“好吧。从今以后,我也再不来黄家寻仇了。” 第34章营中日常 “如此就好。”黄蔷薇甚为欣喜。黄蔷薇叫来徒弟黄连之,对黄连之说道:“阿三,你快将甘家铁链还与甘姑娘。”黄连之便从手臂和腰上取下锰铁链,对甘露道:“甘姑娘。铁链还给你们吧。请。” 甘露望向黄连之,又望了望哥哥甘澍,甘澍依旧不动声色。甘露便擅自拿主意道:“这铁链从我们家失传也那么久了,还是留给黄兄弟你保管吧,况且我一介女流,也操作不过来。哥哥似乎对它也兴趣不大。”甘澍确实亦不胜武力,对打斗没有什么雅兴。 这正中本不情愿归还的黄连之的下怀,黄连之高兴道:“那好。还是我来替你保管吧。” “嘻嘻……”黄释之在一旁偷笑。 甘氏二人在黄家吃完午饭便回军营了。又过了两天,待黄獨公病愈,黄氏子弟就去军营报到,白芍药亦前往。这几天军营热闹的很,搜神使干宝在军队里教习召唤术,用以配合驯兽军团。于是毛宝培养了许多死士。也称毛氏近卫。毛氏近卫里,分法术系和武力系两系人马。法术系是擅长包含召唤术在内的一批技术人才,为干宝和族子干瓒统领。武力系是近战高手的集合群体,则由思玄使江思玄和其子江瑶统领。 毛宝在主持会议。毛宝在大厅里道:“你们要多听从干长史的命令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干宝乃是赤龙丞相王导委派来的,军营中人马都不太服从他的调令,只是敬他在朝廷中担任长史,为王导倚重,毛宝亦没有办法才这么要求大家,倘若不给干宝面子,干宝要是跑去王导那里说个坏话,自己这个宝也站不稳脚跟,没法给朝廷交待。干宝为人敦厚,自也不是爱打报告的人,不过这江思玄可就麻烦一些,所以给了干宝一职位,另外就得给江思玄一个相对的职位。两人名为统领,实则都是王导丢在荆州前线的眼线。 “那员参将就是黄宣之吧。”毛宝指着黄宣之问道。黄宣之抱拳答道。 毛宝道:“你们黄氏百人将,都伯,就都听参将黄宣之调遣吧。”言下之意阿三阿四也就是黄连之和黄环之,也要听黄宣之调遣。毕竟黄宣之在都督府挂职,官位比三哥和四哥及六弟要高一些。不过黄连之和黄环之两人都挺服气,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这个弟弟为人稳重踏实。 “白将军你来军营里,可要好好指导一下我们的武者啊。”毛宝又对女将白芍药说道。 白芍药抱拳道:“毛豫州大营里好汉众多,我岂敢班门弄斧呢。” 毛宝道:“将军过谦虚了。我知道你是剑道中的好手。我儿穆之历练尚浅,还请你好好**他一番。” 于是白芍药领着众小将在营中练起了刀剑。不过黄释之不擅长刀剑术,还是倚仗着自己的齐眉棍,论武力,在众小将中占有一席之地。白芍药要求小将们一一与毛穆之进行比试。毛穆之的吕虔刀犀利,战盾坚固。黄连之、黄环之众将都没能打败毛穆之。 白芍药让自己的徒弟黄宣之与毛穆之较量。 战场上,毛穆之横操吕虔刀,三个刀锋阵扫过,在地上留下了痕迹。黄宣之虎躯一震,没有闪躲,而是用手中的双戟抵挡。黄宣之擅长双戟,是用双铁戟的好手。这一双铁戟,各有30多斤重。打起人来,也是很疼的。 毛穆之以刀过顶,再度朝黄宣之使劲砍去,黄宣之用双戟架住吕虔刀的刀刃,将刀夹在双戟的戟头刃之间。毛穆之不能动弹,便以左手抡盾出击。“砰”的一声,黄宣之被掀翻在地。黄宣之以戟杵地,再度反击,“哐啷”一声,双戟砸在毛穆之的战盾上。 毛穆之战盾脱手,便以单刀赴会之势,朝黄宣之奔走而去,用力一刀砍上。黄宣之一个转身,一道旋风旋过,他用双戟以卯足劲地动力,将毛穆之反击弹回。毛穆之退后三步,以刀直进,直取黄宣之面门。黄宣之又以“十字夹”将刀架住。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毛穆之抽刀断水,抽取宝刀,落刀欲其重,一技“折钗股”,一个重击斩向黄宣之。黄宣之左手取一戟抵挡,用右手一个分拆,重新将对方的刀卡住,黄宣之使劲一抽,毛穆之双手脱刀,刀被黄宣之架走了。毛穆之力道不如黄宣之,故而败下阵来。 白芍药都佩服自己徒弟的“熊势”,对毛穆之说道:“虎生你还需加强膂力练习。”毛穆之惭愧道:“知道了,我去背几趟沙包袋来。”说着毛穆之便下阵,去练兵场练习体力了。 今天的会议主题主要是加强练兵。所以黄氏子弟也在练兵场练习了一阵仗。黄连之和黄环之,各自引领了他们的百人团,在地势平坦的位置,捉对厮杀。黄释之则按当年葛**授自己的棍法,教习自己的部队数十人。操练按阵进行,数十人列成一个方阵,均手持齐眉长棍。大家如此演练,花了大半天时间。 到了下午,黄氏子弟便准备回家休息了。黄释之正收拾行头,忽然看见栅栏外有一只小猫正凶巴巴地望着自己。这只猫,主色橘黄,白肚,肩背上又有几道黑色纹路,是一只非同寻常的三花。猫耳朵上的毛很厚实,尾巴则跟一根扫把一样,朝天分岔。 猫见黄释之手持棍,便嗖地一下飞天来,咻咻咻咻朝黄释之抓了几下。黄释之身上马上就被抓破了皮。黄宣之持戟将猫驱散。黄芪上前问道:“弟弟你,没事吧?” 黄释之脸上被抓出了一道疤痕。黄释之若无其事道:“这野猫真厉害,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哒?” “罪过罪过。”校场墙上翻进来一个人,她站在墙上,金鸡独立一般。这时来了几个士兵,拿长枪驱策道:“哪里来的野道人。擅闯大营。赶紧回去!”那道人飞跳了下来。一把将野猫抱起来道:“我这是来投军的。我的‘枣猞猁’神兽比我先到一步罢了。” 原来这只猫,是一种门类为“枣猞猁”的神兽。 第35章道姑李貘 这女子身着白蓝相间的道服,衣裳束带飞扬,脚踏罡步,腰间别一连枷木剑。眼珠子瞪得大大,滴溜溜的闪着光,让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她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黄释之呆呆着注视着这位姑娘,也不说话。 “你的神兽抓伤了我弟弟的脸颊。你快点道歉!”黄芪用手指着枣猞猁神兽,对姑娘不客气地说道。说着踢起一个石头块,从神兽旁飞过。众子弟见姐姐行为好笑。黄芪则道:“哼,我吓它一吓。”枣猞猁两耳朝后,“喵”地叫一声。 “好吧好吧。对不起这位公子了。”那女子便伸开了手掌,摇摇手道。黄芪见她一脸诚恳,便不再刁难她。 这时女将诸葛文彪经由士兵报告,从大营走来,走到校场边上。诸葛文彪道:“哪里来的道姑,听说要来投军,还请报上名来!” 那女子便将枣猞猁神兽放下,抱拳说道:“贫道名叫李貘,巴蜀人氏,师事青城范长生道长。”范长生是蜀中人,早年服仕刘备,兴天师五斗米道,晚年扶持成汉的李特、李流、李雄。 “嫫是哪个嫫?嫫母的嫫吗?”黄释之被女孩子吸引,晃过神来,笃定询问。 李貘亦平稳地回答说:“莫相离的莫,加个猫字旁。”猫旧作貓,众人亦知猫字旁即犬旁“豸”字。 “你姓李?那你跟成汉李家有什么关联吗?”诸葛文彪询问道。成汉帝国是位于东晋西边的一个国家,继承了原先三国蜀汉的一些资源。其王室是巴蜀流民集团的领导李家。 “这个嘛……”李貘挠挠头,触动了头簪,说道:“与成汉李家算得上是远亲吧。我是符士李意其的玄孙,乞丐李阿的曾孙。” “那你何不在成汉帝国为官,跑到这里来当间谍吗?”诸葛文彪说道。黄芪等人听着这个问题,都笑出声来。 李貘从容道:“这你们可就不知了。大成眼下的皇帝李期,刚愎自用,仇杀亲戚。成汉帝国面临内乱,危在旦夕。家族中人,各自逃散。我的这一枝亦不能幸免。” “所以你就流亡了……”黄芪理解道。 “对,我就从蜀中流亡到江夏了。”李貘接过话茬说道。“所以请将军收下在下吧!”李貘请求诸葛文彪道。 诸葛文彪点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先试下你的功夫。” 李貘道:“我的道术和武学应不在话下,请君测试。” 诸葛文彪道:“小释,就由你来和他领教领教吧。”诸葛文彪见黄释之早想一试身手,就做了个顺水人情。黄释之木棍一振,就朝李貘飞奔而去,一个朝天打漏,连戳三下。 李貘将腰上连枷木剑握出,左右加砍,连击三剑。随后她作起了道法。 “呼……”地一阵声响,李貘剑前浮现出三道黄色气旋,李貘以剑指黄气,呵斥了一声:“看招!正一黄气!”三道气旋化作三团火焰,以散花、流星之势,先后击打黄释之身上。 黄释之避之不及,连连后撤。李貘再度使用咒法,又画了三道气旋,重新攻击黄释之。小释已经看穿李貘的道法,将三团火焰扫去。黄释之以棍杵地,两手握紧棍杖高端,脚部踩住棍杖中部,棍子变弯,于是黄释之将自己弹射了出去,一个飞腿击中李貘木剑中部。 李貘被打得后撤了几步。黄释之继续保持攻击态势,他用棍子拄定地面中心,自己像小猴子一样抓住棍端,绕着棍子旋转起来,转了三四圈,每转一圈踢中李貘一次,给了李貘一个连环踢,李貘招架不住,继续后撤。黄释之当头一棒,李貘用连枷架住齐眉棍。两人僵持了半晌。 “好了好了,停手吧。”诸葛文彪令二人停止争斗,她拿手比划道:“小姑娘功夫还是不错的啦。小释,对方是一介女流,你怎么也不让着点啊。” “这连枷是十八木神兵的‘桎梏’神剑吧。”黄环之在一旁提醒道。 “正是。”李貘说道。只见连枷木剑红色闪现,众人方知其是枫木材质。 “我知道这小姐姐厉害的紧,所以才不敢放水呢。”黄释之摸着后脑勺笑着说道。 “早知道你这么菜,应该让我来。”黄环之对六弟黄释之指点道,“她的枫木桎梏剑,与我的渥丹桃木剑有得一拼呢。” 李貘姑娘继续问道:“这下可以让我加入晋军大营了吗?” “莫着急,我带你去跟毛豫州知会一声就好。”诸葛文彪回答说道。说着诸葛文彪便领着李貘走去营中大殿了。临行前,李貘对黄释之笑道:“这位小哥,有空我们再比试一番。”并且用手指做了一个“一”字手势。 “好的。”黄释之抱拳道。黄释之见李貘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不免一阵心动。心想:“这小姐姐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众人于是回家了。过了7日,众子弟又来军营召开会议。 毛宝询问黄宣之等人道:“你们的父亲现在好点了吗?” 黄宣之答道:“好些了。多谢豫州大人关心。” 毛宝继续道:“好了就好。我准备要求黄獨公带领你们黄氏子弟,在城北设置军用陷阱。你们有什么好提议吗?” 白芍药进言道:“黄哥,和我姊黄蔷薇,擅长守御之术。黄千方曾传授‘黄承彦石兵八阵’一计策及技术与黄家众。所以,豫州大人请准许我们在城外布置石兵八卦阵。” 毛宝道:“这个我早就有所耳闻。那么就这么办吧。命黄獨公为营造匠官,黄蔷薇堂主和白芍药你为辅将,黄氏子弟为部众,于五月即本月起,在城北建造军用陷阱。再烦请搜神使干宝大人亲自监理。资金财物则烦请西阳太守樊竣提供。” 其下长史干宝和太守樊竣先后领命。白芍药亦代黄氏二主人领命、众黄氏子弟亦受命。 五月六日起,黄州军即在黄州城北修建军用工事。 第36章石兵八阵 “找我有什么事?”城中墨子馆的宇文黄玉对黄释之说道。 黄释之回答说:“我们要开始修石兵八阵了。所以请你来帮忙。这里有一枚征夫令。”黄释之将黄宣之交给自己的征夫令牌交给宇文黄玉查看。 “哦,好吧。这我就算被征用了吗?有多少薪水来着?”宇文黄玉问道。 “少不了你的,都从军饷里扣除。每个人做一个月大概有好几吊钱呢。”黄释之憨笑着回答说。 “先付一些定金给你。”黄释之让黄连之和黄环之各支付了75两,用这些钱预定了一些运输车。 宇文黄玉派遣墨子馆里的墨者,运送空的“流马”共计3百副,到前沿阵地上,供给黄州军团使用。兴修的主力乃是黄连之和黄环之所统辖的百人将,他们开始使用这批流马独轮车运送大量石块。 石块是从禹王城旧址切割或采集而来,那里有好几个官用采石场。每一块都十分硕大,足有百斤。再大独轮车就承受不起了。 黄蔷薇让黄连之、黄环之、黄宣之、黄释之等人在城北空地画地为牢,画好八阵图方位记号。 黄蔷薇在城北的空地,亲自督导石头堆放。她命令部队首先在八个方位堆砌石头城墙。这种城墙没有黄州城高,目的就是吸引敌军深入。 “那边堆高一点,对,再垫高一尺。”黄蔷薇在阵地上指挥码放石头的百人将士说道,只见几员将士将石头搬运至已经标记好为“巽”位的石头堆上,又加高一层。将士们“嘿哟嘿哟”的鼓劲,头上出了不少汗。 宇文黄玉带领着一批墨者和将士,不停地运送着石头块。黄释之等人,也将石块从车上取下,搬到预先标记好的地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就这样从白天到黑夜,连续干了许多天。饿了就在场地上吃军饷。 待八阵方位布置得差不多,黄蔷薇要求宇文黄玉为阵地制作“石兵”。石兵是一种机器人,但是其驱动核心是一种带有魔法力量的石头。 “这里是一张原型草图。”黄释之交给宇文黄玉一张发旧的茧纸,上面用黑色的笔迹绘制了各种石兵的构造。石兵有三种,共计胖、中、瘦三个体型。以前宇文黄玉帮黄释之做过石兵的玩具,所以已经了解了不少。她所不了解的部分,那都是黄家的机密。不过这一回,在黄蔷薇授意下,黄释之将蓝图交给宇文黄玉,宇文黄玉又能更进一步的窥视黄家的技术,从而提升自己的墨门机关术。 “这回又要用到熔岩核心吗,可是在黄州城无法大批量的提取。”宇文黄玉挠着脑袋,和黄释之进行商议。 黄释之指着图纸说道:“可以用水晶核心替代吗?” 宇文黄玉说道:“可以是可以,但石兵的强度会有所衰减。” 黄释之说道:“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黄州城就是龙王山这里月亮水晶多一些,可以用来制造石兵的驱动器。” 此时黄释之看到父亲黄獨公前往阵地的制高点视察,黄释之带着宇文黄玉前去询问材料问题。黄獨公还是披着那套棉质风衣。 “父亲好些了吗?”黄释之询问。 “好了好的差不多了。你不消担心。”黄獨公说道,“你们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也差不多了。”黄释之回答说,“现在我在和黄玉讨论石兵的核心驱动问题,需要更换材料,要用到龙王山的月亮水晶。要大批量的。” 黄獨公继续道:“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去跟毛豫州知会一声就好。你们可以直接采集。跟采集石矿是一样的。” “但是问题是强度不够怎么办?以前你给大家做的石兵原型是采用龙王山山口的熔岩。”黄释之犹豫道。 “强度不够,咱们就用数量解决。大量的制作石兵机器人就是了。一个阵眼,我们布置80个以上的石兵。”黄獨公说道。“以前在武昌城制作的八阵,我们每个阵点只用了40个兵力,现在可以提高一倍。” “你这是要把禹王城的石头都挖走吗?”黄释之说道。黄獨公回答道:“哈哈,能挖多少就是多少。” “龙王山的水晶也要挖光吗?”黄释之又道。黄獨公道:“放心吧,挖不完的。晶矿是可以再生的。只不过需要些许时间。” “好吧。”黄释之对宇文黄玉道:“那就有劳黄玉妹子了。” “甭客气。”宇文黄玉说道。后来宇文黄玉就怀着黄释之给予的图纸,去龙王山采取水晶矿。月亮水晶是一种通体彩色的水晶体矿物,但主体是黄色,主体外六色呈杂乱分布,没有特殊的规律可循。黄宣之和宇文黄玉带了大批人马,将晶矿采取、装运,都一批一批地运送到石兵阵地上的目的地。 宇文黄玉开始用水晶镶嵌入石头中。用铁锤等工具为石兵凿制卯榫结构,一天工夫她能如此连接三至四尊机器人。为石兵注入法力则需要黄连之和黄环之等人帮助进行,因为宇文黄玉的道行还不够深,需要其他人帮忙。 很快的有一尊石兵可以动了。随着石头的一声崩塌声,一个机器人展现在大家面前。机器人从石头堆变成人形,这是一个胖子,这石兵将多余的石块举起,然后放下,然后走动了几步,接着又恢复成石头堆。 “看来我要调整下驱动核心。”宇文黄玉说道。她在那石头堆里鼓捣了一会儿,然后回来对黄释之说:“这些石头人已经被输入特别的法术,只要敌人来犯,它们就会自动变形,进入防卫模式。” 黄释之让宇文黄玉教习自己法术的要诀,也能自己给石兵输入法术,让水晶给机器充满动力。 黄连之完好的驱动了一位中型石兵,黄环之驱动了一员瘦形石兵。黄环之指着石兵说道:“你们看它像我吗?”众人一看,那石兵长得还真像黄环之。就这么干了一天,大家为石兵的制造技术积累了经验。 第二天,毛豫州让工地放假一天,弥补五月五日的端午节。今年由于北面战事吃紧,没有举办一年一度的龙舟竞渡,所以在端阳会议以后,大家都投入到城北工事建造中去了,这难得的一天假期,大家可要好好利用起来。 第37章端午节小聚 黄氏家族成员在家里举行小型聚会。黄释之邀请了宇文黄玉参与其中,一来算是对石兵陷阱制作达到一定程度的欢庆,一来增进与墨子会馆的友谊。黄獨公、黄蔷薇、黄芩、黄芪、黄氏兄弟、白芍药、秦艽等人围炉而坐。 此番饮食的主食是粽子。粽子即粽籺,又名“角黍”,是一种用菰叶或箬叶包裹糯米饭团的食物。黄释之他们吃的粽子,还包含了一些珍禽异兽的肉碎。当然也有素的,添加了中药益智仁,所以也叫“益智仁粽”,简称“益智粽”。宇文黄玉吃的就是益智仁粽。她一来就吃了两三个,还不解馋。 另有一种主食的佐餐,是“薄耆之炙”,顾名思义,是炙烤即烧烤料理。他们将各种烤肉,用竹篾穿起来,在大火盆里直接用火烤,撒上一些采自西域的佐料。肉是之前腌制好了的,没有腥味,烤好的薄耆之炙,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晚风,给大家上菜叻!”黄獨公叫嚷起来。晚风是习嫂的名字,习嫂本名习旋,字晚风。 黄释之他们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黄獨公大病初愈,吃的也是素食粽子。他吃了一个板栗粽子,然后又吃了一个,咬出了一些蜜饯,原来这是一个蜜饯粽子——看来花样还挺多。 这些粽子都是习晚风和曼荼萝、曼殊莎两个妹子一起包裹,亲手制作的,然后放在大蒸笼里蒸好,分发给大家。 习晚风说道:“快吃快吃,还有很多呐……” 黄芪道:“要是吃不完,就分发给屋外流浪的民众吧。”习晚风说道:“没事啊,多着呐,就这么办。大伙儿开心就好。” 黄蔷薇笑道:“芪儿还是这么善心,这一点真像你娘。” 白芍药叹道:“好啦好啦。别又提到大伙儿伤心的地方。以后你可就是他们的娘。”白芍药提示黄蔷薇,此番最好不要提起朱氏。 黄蔷薇道:“小伙子们还不懂事,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说着她吃了一口肉串,咬出一嘴的油。忽然觉得腻味,也吃起了粽子,冲淡一下口味。 习晚风前来说道:“我再去烧点汤水吧。”黄释之连忙赞道:“好呀好呀。” 黄獨公却道:“把我的雄黄酒拿来。” 黄芩道:“父亲你要喝酒吗?” 黄獨公道:“是的。”于是黄芩便去把家中私酿的雄黄酒找出。酒放在一个不大的酒坛子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雄黄味道。雄黄是一味中药,但却有一定毒性、腐蚀性。黄芩正欲取酒,曼荼萝上前取小瓶道:“大小姐,还是让我来吧。”说着曼荼萝用竹舀从酒瓮取一定量雄黄酒,斟酌于小瓶之中。 曼荼萝给众人献上。黄獨公道:“这酒,少量喝一点,没有大碍。”说着首先就将小瓶子倾倒于自己的小杯爵之中。黄府的铜爵,都是质量上好的青铜打造的,在宇文黄玉家订制,此刻正派上用场。 接着黄连之取酒瓶,给宇文黄玉也倒上一小盅。黄玉也不推辞。吃肉时,便将酒饮下。 黄獨公道:“豕、彘之肉有小毒,吃多了爱生烂疮,饮了这雄黄酒,正好可以根治。你还可以带点回去,外敷使用。治惊痫、解疮毒、驱除虫蛇,疗效甚好。”说着曼荼萝为宇文黄玉装上一小瓶,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宇文黄玉道:“谢谢啦。” 大伙儿吃得正高兴。忽然听厨房里传来一阵叫声。“啊!” “是小莎的声音。”黄释之说道。黄獨公道:“赶紧去看看吧。”黄芪、秦艽携黄释之起身前往查探。 待他们走到厨房,发现曼荼萝、曼殊莎二人踉踉跄跄倒在地上,侧着身子,曼殊莎作惊恐状。曼荼萝往米缸一指,只见一团黑雾笼罩在米缸之上。 秦艽拿出秦镜,往黑雾一照。一道金光闪耀,黑雾闪了几道黑色光柱,一只大昆虫从缸里爬出来。这是一只变异了的“米象虫”,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缸里还有一些小的米象虫,随着大虫子一齐涌出。 米象虫长得类似“独角仙”,有一个长长的鼻子,或者说犄角。这只米象虫王犄角很大,也很锋利的样子。它往秦艽方向蹿出,眼看就要用角撞上照它的秦艽。 “嗙……”地一声,黄释之操出齐眉棍,狠狠地攻击了米象虫王的头部。米象虫王当即翻了个个儿,露出肚皮,躺在地上。 米象虫王装了一会儿死,眼看黄释之他们放松了警惕,忽然扑腾起翅膀,意欲飞来袭击众人。 黄芪施放了两根银针,将米象虫王的翅膀强硬扎在地上。米象虫王动弹不得,发出“嘶嘶”的声音。 黄释之跳上前去,一棍将米象虫王击碎。米象虫王随着一阵黑雾散去,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小米象虫,个头也恢复了原状,变得十分细小。众人便不再理会这些活着乱爬的小虫子了。 黄芪拾取了一些死掉的米象虫,拿去喂厅堂外的小龟去了。乌龟小白起先不吃,用嘴巴触了小虫豸一触,见并无异常,便生吞了下去。谁知越吃越有味,一连吃了好几个。 黄释之对秦艽道:“最近不知怎的,总是遇见一些通体巨大的怪物。” 秦艽严肃道:“这是正常了。今日为端阳节,天地气场不正,阴阳相争生死分判之时,毒气四散。妖物便趁着这光景,作祟了。” 黄释之道:“只是知道那些妖物,亦有正邪之分,我们要善加利用。” 秦艽对答道:“兄弟说得正是。” 秦艽眉头开散,继续道:“这些米象虫,吃了米的精华,机灵得很,拿去喂了小龟,小龟也会生长得更加迅速了。” 黄释之将厨房遇到的事情告诉给黄獨公、黄蔷薇和其他兄弟知晓。 黄蔷薇对大家道:“这团黑雾恐怕不止一处,全城百姓、街坊家里或许都有。你们可以四处打听,上门为大家扫除妖物,作为端阳节前后的任务。” 兄弟几人皆道:“得令。” 宇文黄玉道:“我们墨社也来帮助你们。请务必接受。” 黄蔷薇正容道:“好啊。多些人手,城里也会安宁许多。”于是这日过后,黄释之兄弟他们带着秦艽、宇文黄玉四处照妖、扫妖去了。 第38章黄府日常 一连数日扫除妖物,黄释之他们颇费精力。黄獨公让习晚风给大伙儿做点好吃的,补充体力。黄蔷薇建议道:“城西竹林还有一些竹笋萌发新芽,可以采摘。” 于是黄芪带领黄释之兄弟几个去城西采竹子。 城西竹林位于靠近西边城楼的地方,城内一片,城外一片,都是野生,平时平民们也不用特意的打理。每逢春日,竹林地就隔三差五地冒出一些竹笋头。竹笋就是幼年的竹子,美味可口,是贱民们的养生、充饥之物。它是一种尖尖的物体,一层层的纤维质皮层包裹,最里头是最鲜嫩可口的部分。 城西竹林主要分布着三种可食用的竹子,一种是水竹笋,一种是雷竹笋,一种是毛竹笋。其中水竹笋最细,雷竹笋也很细长,个头次之,毛竹笋则壮硕一些。它们的味道也因皮的层次不同而略有差异。不过要说哪一种更好吃,那这个问题就难了——按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去评价吧。 黄释之他们背着一些挖掘器具,便赶往竹林。到了竹林,见有竹笋冒尖之处,就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 采摘了几篓后,黄释之等人忽然在城门边上望见一个熟人,身着麻衣,侧卧于一块大青石上——不是别人,那正是醉叟黄州生。 黄州生正眯着眼睛装作睡觉。黄芪扔了一个小石子儿,将黄州生砸醒。 黄州生忽地叫嚷道:“哎哟。疼啊。小妮子。”黄州生摸着脑勺,黄芪笑了一笑。 黄州生继续道:“谁让你们采摘这片地里的竹笋了?”他停了停,又吹着胡子道:“这片地皮可是我老叟的。” 黄释之笑道:“怎么证明竹林是你的,你有地契吗?” 黄芪则道:“哎呀,早知道有这么一茬,就不砸醒您老人家了。” “啧啧。”黄州生笑道:“反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听闻你们黄府有道家宴菜,名叫‘小鱼钻豆腐’。要想让我满意,嗨……” 黄芪接道:“你是说,要想拿走这些竹笋,我们就得用这道菜来换。对吗?” 黄州生笑嘻嘻道:“哈哈,这可是你说的。” 黄释之挠挠头道:“我们家,不是芦葩宴更好?为何要点这门豆腐呢。” 黄州生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小鱼钻豆腐的豆腐,可是需要黄州城的豆腐做得才好吃。” 黄释之道:“是我们家的豆腐好吃吧。话说做豆腐工序还挺麻烦的呢……” 黄州生道:“有现成的吗?” “没了。”黄释之回答道:“最近都吃完了。得让姐姐们重新做。” 黄州生道:“好呀。这些竹笋你们先背回去一半。记得送小鱼钻豆腐来。我在这里等着。然后准许你们挖另外一半。” 黄芪等人也不和黄州生闹执拗,只得听从其建议,回家去造豆腐。 这制作豆腐,工序看似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黄家豆腐,需要采取城北八卦井的井水来烧泡。 黄芪将运水的任务交给黄宣之和黄释之。宣之是四兄弟里力气最大的,所以让他去。而释之脾性最为精细,所以让他跟随哥哥。黄宣之和黄释之利用宇文黄玉提供的墨社流马,装上水缸,去城北的阮家凉亭——八卦井就在这街道不远处。 八卦井井口呈八角形,外部八面有八个石墩子。总体形成八卦态势,故而名为八卦井。该井井水清澈明晰,甘甜可口。黄释之用木桶侧扔于井口中,然后拉绳慢慢提起,往流马车上的水缸上灌。两人接连打井水,很快便将两口水缸灌满。 之后二人司车回家。 造豆腐,则是黄芪、习晚风、曼殊莎、曼荼萝等人主持的事情。不过黄连之和黄环之也在一旁帮忙。黄芪等人将大豆,在八卦井水里泡发了四五个时辰。然后将泡发好的大豆,让曼荼萝、曼殊莎二人倾倒于石磨之中。黄芪再命黄连之、黄环之二人亲手推拉石磨。将大豆们碾碎成渣,豆浆接取于木盆之中。 这次首先制造了一大木盆的过滤好的豆浆。习晚风将木盆豆浆拿到灶锅里蒸煮。先是大火烧开,然后中小火烧了几分钟。关火后,开始加醋和卤水。分数次添加,边加边搅拌。 搅着搅着,豆浆开始分层,上层是渗出的水,里面翻着豆花。这是习晚风停止搅拌。在另外一口大铁锅上,放上蒸笼,盖上屉布。此时将豆浆全部倒入屉布之中。水就漏出去了,只剩下固体豆花。再将屉布包扎好,放上装满水的木桶镇住。 晾制半个时辰,曼荼萝、曼殊莎将压完水的豆花切块,便制成了豆腐。 再说小鱼食材,黄芪命黄释之去城南鱼市去购置小鱼。城东本有大湖,此时尚在禁捕时节,所以要想弄到小鱼,得去江畔渔民、商贾处购买。 黄释之买了一些楞子鱼。见卖鱼大嫂处,有上好的刁子鱼,便又买了一些中等体型的白刁。这种白刁,是长江刀鱼的一种。做成烤鱼或者煎鱼,味道比武昌鱼还要丰美。又见今日楞子鱼便宜,黄释之便多买一些。 他心想:“多的鱼儿,就拿来喂小白。” 黄释之满载回家,黄芪等人便来迎接。习晚风掌勺开始制作“小鱼钻豆腐”。 习晚风将多余的井净水倒入锅中,烧开,然后放入未经腌制的活体小鱼,没有去除内脏,直接加入豆腐,这些楞子鱼儿就一股乱窜,很多都一股溜儿地钻进豆腐块里去了。习晚风加入盐巴,和少许卤水。一齐烹制,大约不到10分钟,一大碗小鱼钻豆腐就出锅了。习晚风往菜上洒上葱花,清香扑鼻。接着习晚风将黄释之带回的白刁鱼煎成“香煎白刁”,作为辅菜。 中午,黄芪、黄释之兄弟几人,亲往城西竹林送菜。黄州生果然还在那里乘凉。见黄芪端着美味佳肴前来,黄州生立即来了精神,“嗖”地一下从青石上浮起来,站立于地。 黄释之还给黄州生带来了一些米饭,盛在漆器里。黄释之、黄芪两人对其献食。 黄州生把小鱼钻豆腐的盘子放在青石上,又取了黄释之所献米饭碗,拿了他们同时带来的竹筷就使劲开吃了。黄州生吧唧吧唧地嚼着米饭,“呲溜呲溜”地吸食着煮熟的楞子小鱼儿。 黄州生边吃边道:“很好。本来有腥味,但此刻都被豆浆盖住了。就是这道菜。也叫‘小鱼穿豆腐’。”说着他又吃了几块煮烂的豆腐,赞不绝口。他还尝了下黄芪带来的白刁,十分满意。 第39章赵国刺客来袭 黄州生吃完饭菜佳肴,又将自己葫芦里的酒水饮了三次,继而对黄释之说道:“你们可以继续采竹笋了。”黄释之他们便将余下的另外一半竹笋采掘收集起来。黄州生还在一旁指导如何采竹子最为便利。 用了一会儿功夫,众人背篓里竹笋业已满筐。大家便告别黄州生回黄府去了。 习晚风带领曼荼萝、曼殊莎将一些竹笋刨皮。其内里部分,用刀切开成长条片状、一片又一片,然后用簸箕装起来,晾晒在院落通风空旷处。 这需要晒制几日,待晒好了就叫笋干。笋干可以直接用来下锅炒菜,佐以油盐即可享用。 端午节过后,黄连之、黄环之等人继续去城北布置石兵八阵,并督促麾下将士训练武艺。鉴于十分珍贵的月亮水晶被挖了不少,黄獨公谏言毛宝、樊峻采掘龙王山里的另外一种晶矿,代替月亮水晶。此种晶体名曰“茧晶”。茧晶是一种紫红色的晶体,蕴含着暗色能量——一种被称为“玄”力量的能量。 嵌入茧晶的机器人,威力更为巨大,个个膂力过人,只是可惜,有点儿不太听使唤。所以配置的茧晶机器兵人也只有十几台。它们都驻防在城北,未经黄氏族人许可,不得轻易驱动。 黄连之和黄环之在城中进行例行巡逻。士兵们来来往往,徐徐走动。城里治安尚佳,百姓安居乐业,暂时没有异常。黄释之则趁着休息,在府外坊中游玩。黄释之用红绳牵引着白色小龟。小龟在地上疾驰,四脚蹦跶蹦跶地爬行。小龟的速度很快,有时候比黄释之的步伐还要快上几拍。 “小白呀,咱们去定慧坊逛逛。”黄释之牵着小龟,往城市中心一处名为“定慧坊”的街巷散步,这里离家不远,大约一里路程。 “放主人等等。”黄释之听声音回头一看,见是萝髻丫鬟曼荼萝。 “小萝,你跟我来干什么呀?”黄释之问道。曼荼萝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你二姐让我来看护你。怕你把小龟玩丢了。” “嗨……”黄释之说道:“这不是多余的担心吗?虽说现在北方兵荒马乱的,但城里还很稳定呢。” “总之就是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曼荼萝伸着手指说道。 “我的功夫差不了你哪去啊!”黄释之对小萝说道,“畏首畏尾可不行啊!” 到了定慧坊,黄释之在一处卖酥饼的店铺门前站定。“你吃吗,小萝?”黄释之问道。曼荼萝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黄释之掏出五铢钱买了一块酥饼。他自己吃了几口,然后将酥饼扯下几块,扔给小白龟。小白龟用鼻头触了触,就咀嚼了起来。 黄释之津津有味地看着小龟吃食,曼荼萝相陪,本来是很惬意的事情。岂料忽地在不远处墙边闪现三四道黑影,其中不乏壮汉。 曼荼萝首先保持警觉,她对六公子黄释之说道:“那边有鬼影。”黄释之已然看见确实有细作的身影。他便让曼荼萝牵引小龟,自己持背上取下的齐眉棍前去查探究竟。 细作们仿佛也察觉有人来,触动了身旁的居民房舍里的鸡飞狗跳。那领头的壮汉说了一口北方官腔:“搞什么,被发现了。” 只听房舍里的居民男子,抱着头脑,跑出屋去,边跑边喊:“有贼啊,有刺客啊!”黄释之这才意识到这些细作手里是操持了锋利的兵器的。 领头男子,身长八尺,黑衣黑蒙面,双手把持一件十字两刃矛。 黄释之躲在墙角监视,敌方人多势众,自己不敢贸然行动。待敌方众人散开来,领头男子命几人先后离去。 “出来吧。”蒙面男子将十字两刃矛往地上一振。“躲在那里还怕别人看不到吗?” 偷窥他们的黄释之被他发现了。黄释之只得站出来,面容无惧色道:“来者何人?”又诘问道:“是赵国人吗?” 那人执起十字两刃矛,往黄释之处扫来一阵矛刃风。黄释之顺手用齐眉棍横扫抵消。敌方力道惊人,黄释之接连退了几步。 蒙面男子道:“挡我龙骧军者死。”随手一技长矛割刺而来。黄释之使出浑身气力抵挡防御。黄释之暗忖:“赵国龙骧精锐本是骑兵,不想今日来的竟然是步卒,还化身为奸细。” 黄释之一棍横插,然后一招“拄地盘龙”,攻守兼备,对蒙面人进行还击。蒙面人用矛刃死扛对手武器,两人互不相让。 靠近了身子,黄释之发现这男子大约三十多岁,身姿比自己魁伟很多。两人力量也悬殊,男子力大,黄释之弱上一些。相持了一段时间,黄释之手部发汗,一阵酸麻。谅自己支持不住,黄释之又收棍跳回墙壁旁。 蒙面男子虎躯一震,用力捣矛,忽然地裂了开来,从地下缝隙里冒出一大群蝎子来,蝎子们比小龟虽小上一号,但看上去都十分可怕。蝎子们尾巴翘起,针钩带毒,皆作攻击状。 黄释之单腿站立,一足踢棍,齐眉棍顺势飞了出去,将蝎子群打散,蝎子被敲死一片。棍子弹回来,黄释之使了气劲法术,又将棍子飞掷,轰隆一声,蝎子再度被打伤一片。 蒙面男子作法,蝎子四散开去。这打斗声,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卫士。百人将黄连之和黄环之闻声赶来。 眼见男子欲持矛攻击黄释之,黄连之以铁链砸击男子手臂,试图将男子手臂缠绕,以减缓敌人的攻击。不料男子一个横劈,铁链被弹开去。黄环之就势补充攻击,以木剑施法,让木剑独自飞驰而来。木剑直戳男子面门,男子以矛杆捣之又捣,用矛刃将木剑劈回。虽然三人均未将男子破防,男子退后了几番,不敢再伤黄释之分毫。 “百人将黄连之参上。敌方魁首报上名来。”黄连之以铁链作攻防状,一个“兵”字诀,铁链如同蟒蛇腾起,环绕在他的身旁,链球作攻击态势,时刻瞄准蒙面男子。而黄环之的飞剑,也飘浮在空中。 男子拔矛道:“洒家是好汉冉闵。龙骧军偏将,游击将军。” “原来你就是冉闵将军。”黄连之识得冉闵威名:冉闵又叫石闵,也叫冉瞻,他是赵国皇帝石虎养子。 “看来你是来刺探黄州城军情的吧。”黄释之诘问道,他持齐眉棍作防御之姿。 冉闵道:“哈哈,无可奉告。几位小将功夫不错。后会有期。”说罢杵矛于地,飞身上墙,又拔矛而起,沿着众屋子顶飞往城墙外。 黄释之本欲追击,被黄环之叫住。黄环之道:“穷寇莫追。外面肯定有接应的人。” 第40章海盗攻城 见仍有四处调查的间谍,黄连之命将士们去搜索、追缉。黄释之、黄环之护着曼荼萝和小白龟,一路撤退回府。 “是不是有敌人的细作来城里刺探情报了?”黄蔷薇在堂上向众黄氏子弟问话。 黄释之道:“是的,姑姑大人。不过已经被我们几个击退了。”黄连之连连道:“击退,啥击退?我们三人不是那冉闵的对手。” “冉闵?”黄蔷薇听得名号,寻思了一番,不曾想这敌方头目竟然亲自送上门来。又道:“再遇得他,你们要引诱他来城东,采取包围态势,不要再单枪匹马与之战斗。冉闵孔武有力,非常人能敌。小的们万万留心,不然几个脑袋都不够用。” “遵命。”黄氏兄弟们得令听从。 “你们去散布谣言,说城中守卫森严。希望能拖住赵国的攻伐进度。不要让敌方的谍报人员,获得城中准确的虚实。”黄蔷薇说道。 “小连。”黄蔷薇又续道:“你去将情况报告给毛豫州大人。”黄连之遵命,带着黄环之和少数武将去大营向毛宝汇报。毛宝下令让樊峻、干瓒、诸葛文彪等人加强城内巡逻,又在城内外增添了一些栅栏和鹿角钜。鹿角钜是一种特殊的栅栏,外观尖刺部分呈不规则形态,犹似鹿角,故而得名。 话分两端。再说那赵国游击将军冉闵,化身细作统领,刺探了黄州城情形后,回到了黄州城北面的举州城。举州城位于举水河畔,方圆几十里,亦是一座不小的城镇。它距离黄州城也不过两百里的路程。 赵国渠帅夔安,令龙骧军和夜叉魔狼军的“五圣将”,亲临举州城。这五神将分别是圣金将,外号“石敢当”的石鉴;圣木将,也就是之前所现的石虎养子,冉闵;圣水将,绰号“飞将军”(亦称飞将)的张貉渡;圣火将,与张貉渡齐名的李红菟,是一名女性将官;圣土将,抚军将军李农。其中,石敢当石鉴就统率着魔狼军的一部分队伍。 五圣将就在举州城商议攻打黄州的计策。 冉闵说道:“我此番刺探黄州,得知他们把工事都修在北面。”此番冉闵脱了黑衣外套,身着铁铠战衣,青衣为底,立于堂前,长髯飘飘,双目炯炯,甚是威武。众人皆知,他的战力,不下当年的关公。 圣水将张貉渡接过话茬道:“这不就好了吗,我们可以从别的方向进攻。比如城西。”张貉渡脸上有两撮白毛,长相刻薄,人如其名,面如貉兽之相。 抚军将军李农则道:“进入城西,不消我们亲自出马。”他停了又停道:“冉将军前日不是收降了华容道的陈氏水军众。可以让他们出面骚扰一番。”这李农心思缜密。 圣火将李红菟,一身赤甲,头发和眉毛皆是赤色,有胡人血统。她道:“那就由我去催促他们吧。” 冉闵附会道:“如此甚好。劳烦李将军了吧。”李红菟便骑了一匹冲阵火龙马驹,领了一些龙骧军精锐,出了举州城,赶往黄州城西岸。 再说这陈氏水军众,结巢穴于华容道方向,与江夏的晋军黄冲军团相踞数年。其魁首名叫陈纯,二当家名叫杜亮。陈纯是晋军叛将陈敏之子;杜亮乃叛将杜弢之侄。二人互为陈氏水军众表里,均熟悉水战。晋军庾亮幕府多次派兵征讨,意图收编而不得。日前冉闵等人赵国大军压境,陈氏水军众试图勾结。鉴于他们反晋态势明显,黄州城的拱卫更加处于劣势。 转眼过了两月,鄂东周遭无战事。庾亮幕府暂时与后赵帝国相安无事。这是幕府要求严防江北的结果。 七月六日。雨下得很大。云层中带着一些闪电。由于乌云密布,白天就很阴沉。江边氤氲弥漫,水气上扬。黄州城边开始结雾。 “嗖嗖嗖……”一行行箭矢从泥地里射往城楼。几名守楼卫士中箭躺下。过了一会儿,城西平地上响起轴承转动的机械摩擦声。“咕噜咕噜……”是轮子在滚动。 “来人啊,有人攻城啊!”中箭的瞭望士发现了情况不对,便喊了起来。守楼的箭士们,也朝西边不停射箭。待云雾散去一些,果然是有敌军攻击。 那些是陈纯和杜亮率领的水军众,已经攻伐至陆地来。他们的兵器是从靠江岸的舰船中开下来,在船上已经组装完毕,直接运向陆地。由于江岸堤防大多是平地,水军的器械如入无人之境。 雨下得越来越猛,此时再放烽火已经来不及。守楼卫士派遣脚程快的通讯兵前往城北军营和城东黄府。官军很快闻讯而来。毛穆之带领两千精锐黄州军前来驰援。 水军众以吕公车、冲车攻西面城门。冲车共有一辆。吕公车有三辆。冲车有一根硕大的撞针,由实木削成,由十数人推动,它正徐徐赶往西门。吕公车是一种多层阁楼式攻城塔,共有四层或五层。最下面一层是放置轮轴、轮子和驱动兵;其上四层用木板隔开,每层均有几员长枪兵或长矛兵。枪矛由射击孔伸出,随时捅杀迎面来犯之敌。吕公车相传由东汉末刘表部将吕公所创,故而得名。 门前守卫大都被水军众清算。攻城车们缓慢行进,直趋西门。城楼上卫士、弓箭手正在轮番射击,水军众的步兵也被逐一击溃。但是水军众增援部队也源源不断地补充上。 虎将毛穆之置大盾于墙上,夺过弓箭手的弓箭,换上火油矢,“嘀”地一箭射向最前方的一辆吕公车。弓箭手也随着他,释放一大摞火箭。这辆吕公车瞬时被点燃。但是由于雨水众多,火焰很快地被扑灭。火油矢之策未曾奏效。 毛穆之怒不可遏,命步卒、枪兵下城抵挡水军众。将士们争先恐后的下去,慷慨赴死。吕公车威力凶猛,冲上去的晋军大多都被戳死了。 此时龙骧军的圣火将李红菟,骑着火龙驹,率领一队骑兵在列。李红菟束发,额带红布巾,手持双刀,威风凛凛。面对如同潮水涌来的黄州军,李红菟呵斥一声,下令骑兵队展开攻势。她亲自督导,跑在前列,骑兵队冲来,把黄州军先头部队冲散得七零八落,死伤片地。 第41章城西大战 毛穆之见部队大伤元气,满脸愁容。这时只听得一声“虎生兄。”毛穆之扭头一看,原来是都伯黄释之,旁边尾随一位女将。原来他和女将白芍药前来支援——这使得毛穆之笑逐颜开。 毛穆之道:“释之,你来啦。快快想想计策,如何破那吕公车?” 黄释之望了一眼城楼下前方,叹道:“无奈何。机器人未在江边布防。眼下只能力敌。” 毛穆之拾取大盾,操起吕虔刀,说道:“也罢。我去亲自毁了冲车先。” 毛穆之领了六百勇士,从城门涌出,先夺了大路。勇士们将冲车包围,敌方冲车阻滞不前。那十数名开冲车的水军众,倒也英勇,拨起撞针,直冲拦了他们去处的队伍。数十名晋军步卒被击散开来。 眼前不利,毛穆之挂刀上腰,双手举盾,让盾腾空,接着恶狠狠地将大盾朝冲车砸去。大盾一个飞旋,直击撞针面门。撞针被砸离中心,往后飘移,随后又摆下来,继续砸击着飞盾。飞盾没有了法力效果,重重地落到车前的泥路里,插住不动,挡住了冲车的去路。此时冲车也由于之前的撞击,撞针似乎受到损坏。那十数水军众,眼见冲车失去效力,便拔腿逃跑——有的被追杀,有的则侥幸跑到吕公车的后方,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 “哎哟哟……”“呜哇!”一群晋兵叫嚷起来,看样子他们疼痛得难受,或者有的已经一命呜呼。他们被吕公车的攻势所困扰。这三辆吕公车,其中有一辆外壳格外坚硬,设置了铁板作为壳壁。 晋兵的剑、枪砍上去,攻击被化解为无形。 毛穆之转由进攻冲车改为进攻吕公车,他挑了南面一辆木制车,率领一群勇士蜂拥而上。他们避开前端,采取侧面攻打攻城塔。虽然吕公车的各层也能从侧面伸出枪矛,但攻击并不集中——这留给晋军以空隙。晋兵朝车厢侧面一顿猛砍猛戳。里头的水军众被扎伤不少。这辆吕公车的威力大减。 李红菟见毛穆之屡屡得手,便骑驾闯阵,持双刀直取毛穆之。毛穆之以吕虔刀和大盾抵挡。“铿锵”两声。圣火将李红菟的偷袭被防御住了。 眼见龙骧军骑兵围困毛穆之。黄释之和白芍药亦出城迎战,协助毛穆之。 李红菟骑马站定,双刀入鞘,双腮一鼓,两手结印,朝着晋军使出一技法术——“火龙吐珠”。一个个火焰球从她嘴里喷出,由小而逐渐变大,焰火洒在士兵们的身上、面颊上。兵士们立即被打散,倒塌遍地。 黄释之暗忖:“原来这女将通晓火系道术。” 正想着,不想李红菟继续喷吐火焰珠,火焰弹三枚齐发,先后击中毛穆之身体。毛穆之一脸愁容,坚固防御,眉毛被烫去了一部分。李红菟再发火焰弹,毛穆之抽刀断水,将火焰弹劈开。 火焰法术未伤毛穆之几分,李红菟又牵马冲袭而来,双刀在手,横劈毛穆之三四刀。毛穆之在马下不甘示弱,亦以吕虔刀还击。“乒乒乓乓”只见这两人打得热火朝天。毛穆之连削带打,刮出一阵阵刀风。风击李红菟,那李红菟被逼扯马退后。 毛穆之意识到自己逐渐占了上风,倒也不是不饶人,领着部众退还到原处。原处是指之前打垮冲车的地方。 这时白芍药亦骑着一匹白的卢马上前来。白芍药也和李红菟一样,也是束发,而头戴白翎。白芍药趋前,则李红菟亦上前,两人互为牵制。白芍药持长剑欲与李红菟单挑。李红菟双刀呈架招。 白芍药作法,以御剑术先攻李红菟上盘。这御剑术,是将长剑送飞于天空中,再飞掠至敌人面前的技巧。白芍药作气剑指,指头所向,便是剑尖所刺方向,仿佛远程操控一般。话说黄氏、白氏一族均擅长此术。 白芍药双手作十字叉,意欲蒙骗敌手,然后单臂一划,剑尖朝李红菟面额飞去。李红菟先是架开,躲闪及时。白芍药再往右边一划,剑儿一个旋转,李红菟避之不及,却将李红菟的脸刺伤。 李红菟双刀夹刺一击,刀尖上的雨滴被切割粉碎。白芍药的飞剑也被逼迫回旋于白芍药近处。李红菟使出一击“红龙之息”——用口将附近的雨汽吸入,用火焰化开,再喷吐出来,成为一团水火交融的气息。这是比普通火焰弹更为高级一层的火焰球状物体。水火球直接朝白芍药和她的的卢马飞去。 “轰隆”一声,白芍药被炸下马,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粘了半身泥巴。的卢也似乎受了伤,“嗷呼”嘶鸣一声,离白芍药远去。白芍药见状,便在泥地里奔跑起来,剑也跟随着她飞翔,身上的泥巴被甩落。白芍药见李红菟也不来追,便撤到城门处,与黄释之呼应。 黄释之正带领着十数兵士,在攻击偏北面的一辆吕公车。 此刻一条长铁链在施法状态中,缠绕了这辆吕公车——黄释之定睛一看,原来是哥哥黄连之前来救援。 “百人将黄连之参上,敌军还不速速投降?”黄连之扯着链子飞下城池,随即使出一技“猛虎狂奔”——一条幻影猛虎从它的五星护鎛中释放而出,攻打在敌方攻城塔正檐上。一下子就把正面的护栏炸开了。第五层的矛兵和枪兵四散而跳下,被晋兵接连补刀,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臭小子,胆敢毁坏我们的攻城车!”远远只听得一声呵斥,一个流星锤的锤首从西方抡了过来。众人望去,一人身材魁梧,是个壮汉,年纪三旬有余,满脸刀疤,是个光头,战衣露着肚子,人立于突起的石头上,右手提着流星锤末端的手柄,是个练家子。 “来者报上名来。”黄连之用手指道。黄释之战于黄连之面前,单手挑落一员敌方兵将,以助哥哥一臂之力。 “我乃水军副都统,好汉‘杜亮’。你敢与我决一死战?”说着用手操手柄,又将流星锤锤头抡起,砸向黄连之。 “‘临’字诀!”黄连之单手结印,真气四散,驱动手中铁链一环套一环抛掷了出去。 第42章城西大战[2] 黄连之的套链将杜亮的流星锤锤头包裹起来,紧紧绞锁。杜亮挺圆了肚子,使劲将流星锤往回拉。 黄连之起先也似拔河般拉住,眼见杜亮力大,索性突然放开,杜亮连人带锤一拉,拉倒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杜亮躺在地上,黄连之嘲谑道:“这回您的肚子是亮了。” “呵呵呵……”杜亮也狡黠得自己发笑道:“敢嘲笑老子。看我的厉害。”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嘣”的一声,杜亮一跃,站起身来。然后杜亮继续抡起旋转的流星锤,意图伺机抛撒。 杜亮一个虎蹲,作蟒蛇起身姿势,在他身后有一条花蟒的法术气息。黄连之看在眼里,亦作虎形;腾起的锰铁链子,亦作毒蝮造型,在“列”字诀的引导下,此起彼伏。由是两人相踞了半晌。 杜亮腾空而起,再次释放流星锤。黄连之的链阵腾起,将流星锤锤头抵挡。黄连之一个翻身,将链门打开,由真气引导,驱使锁链反击直射杜亮。杜亮几个翻身,退回原处,锤头被砸到一边。杜亮赶紧将流星锤收回。 杜亮道:“好家伙,咱俩势均力敌。” “好汉不吃眼前亏。”杜亮转身夺路意图逃走。黄连之继续摆起蛇阵,用链子飞钩住杜亮的左腿。杜亮“哎哟”一声扑倒在泥地里。 黄连之使劲拖拉链子,把杜亮这个小胖子拉近。黄释之正欲用齐眉棍加上一技闷棍。 “砰!”地一声,黄释之被一只飞来的点钢叉击中棍子,于是连人带棍弹了回来。 黄氏兄弟扭头一看,原来是陈氏水军众的首领驾到。这位首领,头戴斗笠,身着乌油轻甲。须发满脸,眼光锐利。雨点打击着他的斗笠和轻甲,水不沾衣,落在地面。 “水军大将陈纯参上,小鬼们休伤我的兄弟!”他张嘴指示道。说着冲上前来,用手一吸,“呼噜呼噜”点钢叉被没收了回他的掌心。 黄释之不听其言,想再度攻击杜亮。水军将领陈纯一个移形换影,持叉戳来。黄释之被打得踉踉跄跄,连番退步,黄连之用铁链扶持弟弟,直至弟弟站定。 陈纯点钢叉旋转在手,只听他大喊一声:“呔,看招——五股飞叉!”点钢叉的五根叉刺,分别在法术作用下响应,接连射出五道金光。金光却是叉刺之形,朝黄氏兄弟戳去。 黄连之用链阵护住兄弟和自己,躲在由铁链织成的庞大防护网内。飞叉形的光镖击打在防护网上,爆炸切割的威力非常,但幸好抵挡住了。 此时白芍药迅速奔来,用手指御剑,以剑雨攻击飞叉光镖。两者互相抵消。 李红菟率领龙骧军支援水军众。马儿脚踏着泥泞,“噗嗒”一声,踩的泥巴飞溅。李红菟释放一具龙形金器,是件法器。一条小型赤色火焰龙从中映射而出,吞吐着火焰,朝黄氏兄弟扑来。 黄连之赶紧使用臂中护鎛,他虎躯一振,五星一闪,一条幻影猛虎扑腾而去,直飞奔向火龙。 眼见幻影猛虎被火龙的火焰所包裹吞噬。小型火焰龙继续往前飞冲。 黄连之连忙收紧了链阵。白芍药远跳至远处,以剑御气,亦作防御状态。 火焰即将吞噬众人。 “咻……” 忽然附近吹起一阵旋风。一具连枷朝小火龙飞来。 “收。”只见一位身穿道衣的女子,从城墙上飞下,以法术操纵连枷木剑,连枷在风中飞转,逐渐束缚龙形。 李红菟见龙形要被收纳,随即又吐了几个火焰球,朝这女子飞来。女子从容自若,又道了一声:“灭。”用飞转的连枷剑,将火焰球打消。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投晋军的道姑李貘。有了李貘前来助阵,黄连之、黄释之、白芍药的压力便减小了许多。 杜亮、陈纯合为一股,杜亮继续旋转流星锤,时刻盯梢黄连之。李红菟牵制白芍药。贼将陈纯便开始应对道姑李貘。 李红菟早已得知来者是巴蜀人氏李貘,便道:“我姓李,你亦姓李,自己家门何苦为难同姓之人?” 李貘道:“你们从城外退去,便是正常之人。否则休怪我无情。我本清净人士,少问世事。你们也请少生事端。” 李红菟是个急性子,听李貘之言,颇受刺激,便道:“要你好看。” 说着李红菟全身解数打开,以法术御劲,全身蒸腾起火焰来,然后火焰从其身剥落,映出一道影子,这影子长有四个耳朵,是一个半人半兔形的妖怪,通体是火焰状,赤红。 “红兔妖听令。将前列敌人通通扫尽。”李红菟碎碎念叨,用手一指,一股火焰红线扫描而出,先后指向黄氏兄弟、白芍药和道姑李貘身上。火焰红兔妖,顺着扫描线方向,张牙舞爪,张着血盆大口,耳朵飞舞,眼目犀利,急速猛进,正欲抓刺黄连之、黄释之。 李貘抛出连枷剑,化为桎梏,木架开散,炸裂为百段木节,木节一段扣住一段木节,也形同黄连之的链阵,扣成一股方阵,罩住兔妖火焰。 红兔妖用力出拳,粉碎木块,冲出牢笼。惊了众人一番。李貘随即念叨:“来!”一团麻球攻击火焰兔妖,将兔妖打退,原来是她将她的随从三花枣猞猁猫召唤出来。麻球舒展开来,三花展现其雄姿——耳朵上的两撮毛以及环状纹饰尾巴飘飘摇摇,好不自在。 三花枣猞猁从容不迫,迅捷伸出爪子,爪子上的钩针露出。随即它又蜷缩成一个肉球,朝兔妖滚去。待滚到兔妖身边,狠狠地给了兔妖两爪子。兔妖于是被伤到了。 兔妖露出凶狠的目光,甩出兔耳,猛击三花。三花肉球坚挺,时而闪现,时而移动,躲过了兔妖的数次拍击。 兔妖用耳朵遮住嘴巴,继而搓出一个火焰球,朝三花吹起。三花冒着重重火焰,继续前进。再次滚到兔妖身边,它突然伸展开来身躯,用爪子重重地挠了挠兔妖的耳朵。 随着一声“轰隆”,兔妖随即被抓灭了。 第43章城西大战[3] 兔妖火焰灭却之后,李红菟吐了几口血,从马上坠落下来,单腿半跪于地面,喘起粗气。因为这兔妖,虽为火焰之形,实则是李红菟的分身。需知分身受损,则本体亦受伤害。 一名龙骧军精锐骑兵下马,将李红菟邀了起来,扶她上火龙马驹,然后一拍马屁股,让马驮着这位圣火将逃离战场。龙骧军见势不妙,就都跟着李红菟撤离了。 黄释之众人也不去追。白芍药与李貘、黄连之合击陈纯、杜亮。陈纯以五股飞叉之技能攻击众人。白、李二人连消带打,予以还击。 杜亮继续以流星锤轰炸黄连之。黄连之在防守中寻找进攻的契机。黄释之持棍杵地一弹,弹射冲出重围,去协助毛穆之对付南面最后一辆吕公车。 吕公车中有弓箭从射击孔射出。黄释之以棍侧击,弓箭被弹开,破碎,残余部分飞溅到泥地里。 毛穆之命手下弩机部队攻击吕公车正面。不一会儿,吕公车正面**满了弩箭,有的射进了射击孔,把里头的弓箭手扎死了。 黄释之获得掩护,便去脚踢、棒打吕公车上的团牌。黄释之又躲过一箭,用齐眉棍强捅车上侧面的栅栏,一个“朝天打漏”直接戳穿了木板,一阵黄元气气浪滚滚,将车中战士击伤。 黄释之正欲拆散车轴和滚轮,一棍刚刚伸出,对面两根长枪从车中戳来。黄释之连忙顺势抵挡。铿锵两声,他用棍一扭,将对手两枪折断——看来还是齐眉棍硬上一筹。 他用棍插住滚轮,用力将棍撬起,试图将车停住,由于滚轮是铁制的,半晌没有反应。随之又有两枪从车中戳来,毛穆之为黄释之飞来大盾,帮他抵挡了一阵。黄释之大怒,使了浑身解数,将木棍深深扎入,用力一扭。 “嘣嚓”一声,一个轱辘被扭了下来,战车开始爬不稳了。黄释之眼见得手,便继续去扎后轮。车中战士们还在拼命偷袭黄释之,一番枪刺,黄释之连续避开。 “铛铛”两声,后车轮被卡住。车体颤颤巍巍,开始倾倒。黄释之和毛穆之纷纷跳开,只见吕公车侧翻在地,木板皆已倒塌,里面的士兵踉跄扑爬在地,乱作一团。掩护吕公车的水军众见状惊愕,一个个跟着撤逃。 黄释之元气凝练,释放一个杀招。一阵木棒轰击,将敌方逃散队伍再度打散,七零八落。黄释之转而北上,帮助黄连之攻击杜亮。 杜亮抛投流星锤,与黄连之相对抗。黄连之略占上风。这一得黄释之相助,黄释之接连用齐眉棍棒击,杜亮连连后退。 黄连之施法,一个“阵”字诀,用铁链缠绕杜亮,杜亮被捆成一个铁球,在地上滚来滚去。黄释之上前一个闷棍,将杜亮打晕。 再去看白芍药和李貘合击陈纯。李貘让三花滚成肉球,碾压轰击陈纯,陈纯以叉相对,仿佛农人刺猹状。不过三花肉球并不畏惧飞叉的威力。在空中飞速旋转,然后撞向陈纯。陈纯接连被打,受了伤。 此刻白芍药再以御剑飞刺之术,对陈纯追加伤害。他被砍数剑,虽然有战叉防御,却毫无招架之力。手臂、面部均被刺破。 白芍药一个箭步,飞身上前,以剑再指陈纯面颊。陈纯咳嗽道:“咳咳,算是你们厉害。”随即只好缴械投降。 见首领被免除了武器,水军众的余众也都被毛穆之的黄州军缴了兵械,或者有的逃散开去。毛穆之并未下令追击,而是命大家看好城西城墙,防止又有什么援军前来偷袭。 黄释之以棍撬了陈纯的斗笠,威胁陈纯道:“大叔你为何要攻打黄州城?我们黄州与你们水军众素无仇怨。你怕是中了那赵军五圣将的诡计了吧?快说这冉闵和李红菟给了你什么好处。” 陈纯一抹嘴角血迹道:“就算战神冉闵不来要挟我。我辈也想独自攻打黄州城。听闻城西龙王山有座银矿脉,要是占有了,就有了白花花的银两。你说我们怎么能不心动?” 黄释之等人道:“原来如此。”毛穆之继续道:“银矿自是我们黄州的,你也不要再打这门主意了。你走吧,带着你的部从,回你的华容道去。” 白芍药亦道:“奉劝你不要再听那李红菟的调令,帮助赵军围困我们晋军。” 陈纯站起身来,拍拍衣甲上的灰尘泥土,道:“也罢。你们不杀我等。我们这就撤去。大恩不言谢了。”陈纯去解开杜亮身上的铁链,把杜亮邀了起来,二人互相搀扶,水军众余众相随,往城西江岸大船走去。 有一些不听话的水军众和龙骧军俘虏,则被毛穆之派人押解城中大营去。城西大战结束,以晋军防御成功收场。陈纯、杜亮回去鄂州城西华容地方,不再侵犯东面城市。 不久后在城里,晋军正在整装,而黄氏一族帮助晋军伤员疗伤。水军众的伤员也得到恢复,那些不愿意投入晋军的水军众,毛宝下令道:“将他们释放,让他们回到原处。” 黄芪在对一名水军众的伤兵治疗过程中说道:“洒上这金创药,就会好些。麻烦你不要乱动。”这名水寇乖乖听话,不胡乱动弹,让黄芪给他上药。之后黄芪又给其他伤员包扎。 毛宝道:“听闻陈氏水军集团攻打黄州城西,是为了龙王山的宝藏?” 白芍药在殿上对答道:“正是。他们听说龙王山有一处银矿,正为它而来。” 毛宝抚须道:“哦,我原以为他们是为了掠夺月亮水晶或者茧晶矿资源。” 白芍药献言道:“这银矿更容易产出货币,我想陈敏之子正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想成为一方豪强,才对龙王山打起了主意。为了了却他们的欲望,我看毛豫州大人,您就带领大家,先占取了龙王山的银矿吧。造取货币,以充军资。这也是巩固黄州城防的最佳途经。”她双手抱拳,言之有理。 毛宝答道:“你的建议很好。只是我等也不容易知晓银矿的确切所在。毕竟龙王山地方那么大。” 第44章雷泽梭与银杖的传闻 “要找到龙王山的银矿矿脉,首先须得两样宝贝。”搜神使干宝为大家谏言道。 毛宝问道:“不知是哪两样宝贝?” 干宝答道:“首先是陶侃所用神器雷泽梭。” 思玄使江思玄补充道:“再次恐怕就是开启银矿脉的钥匙——银杖了。” 毛宝道:“雷泽梭我已知晓。陶侃太守以雷泽梭起神龙暴风,破陈敏杜弢水军众。只是不知道那银杖是何物?” 干宝道:“龙王山本有一只白龙王,其掉落的两枚龙骨牙齿,被嵌入在这根银杖中。银杖本有两支,一枝为纯银,其气福瑞、吉祥;一枝为铁杖,外面裹银,其气凝重、不祥。” 江思玄又补充道:“陈敏本欲贡献纯银杖于水神庙,后却私献了银铁杖,导致水神不满,在江上掀翻了他的坐船。” 毛宝抚须说道:“原来如此,竟有如此奇事。但那雷泽梭和两枚银杖,如今下落何处?” 干宝说道:“传闻就在鄂州江畔的龙潭毒沼之下。” 毛宝道:“那寻访起来,岂不是很难?” 干宝道:“只需派些胆大之士,下了水面便知晓。据说那下面是龙宫水界,有鲛鱼等各种鱼人看守,一般人不让进去。” 毛宝道:“帐下有谁敢往龙潭一探究竟,寻回那雷泽梭和银杖?” 女将白芍药首先抱拳道:“末将愿往。” 毛宝道:“再来几个男的。” 黄宣之抱拳道:“就由参将宣之替大家一去。” 毛宝道:“我看你们几人不够。来来来,黄释之,黄芪,你二人辅佐白将军和你们兄弟宣之去吧。” 都伯黄释之、直言女官黄芪二小官上前听令,皆道:“遵命。” 黄连之和黄环之亦欲前往,黄连之道:“某愿一同前往。” 毛宝拒道:“你二人帐下听候调遣,守卫城池,不要远行。”连之、环之便退于一侧,虽面带沮色,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黄州城缺乏将领,需要支柱。 干宝道:“想要进入龙潭毒沼,最好携带几枚宝物。” 毛宝问道:“什么宝物,我们去把它请来。” 干宝回答道:“就是供奉在水神庙赑屃石碑镇嘴里的‘避水神珠’。” 毛宝便道:“白将军听令。着你四人前去水神庙,拿取避水神珠。然后前去毒沼探访。祝你们一路顺利。” 白芍药、黄宣之、黄芪、黄释之四人得令,便立即前往城西水神庙。 水神庙位于城西内侧。与火神庙相毗邻。水神庙虽然不大,但庄重肃穆,主副厅由三十二根石柱支撑而成。赑屃石碑及石碑镇赑屃神像就伫立在水神庙外面。石碑上有上古文字,无法识辨。赑屃神像,大家倒认得,是一只类似小白的大白乌龟,张着大嘴。 碑、镇附近,有蓝色和紫色的灵魄飘浮。白芍药一手深入赑屃像的嘴巴,里头掉出一颗珠子,白芍药连忙握给其他人看。 黄释之便接着去取珠子,避水神珠飘浮到他手上,晶光闪闪。随后,黄宣之和黄芪也各自取了一颗珠子。 众人把珠子揣好,去黄府中整理了行囊,携了各自的武器,一齐前往渡口。摆渡老叟道:“你们要去对岸吗?” 黄释之道:“我们要去龙潭,还请你把我们送到龙潭的入口,也就是那片滩头。” 老叟道:“那里可危险啊,我可不敢去。” 黄芪掏出一两银子,道:“就劳烦您老人家送送我们吧。我们去去就回。回来时,就不用您接送了。” 老叟接过银两道:“好吧。就送你们到滩头,你们好自为之。”说罢就撑船载了四人,用了两刻时间,漂浮到对岸龙潭毒沼的滩头处。这里瘴气肆溢,毒泡泡在飞舞。 老叟捂嘴道:“你们去吧。” 白芍药等人跳入潭中,一个漩涡把她们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是龙宫的入口处,巴氐民和鲛鱼人的两州交汇处。虽然到处是水,但是避水珠保护了众人,大家在漂潜了一段时间后,竟然能在水境之中直接走动。四处冒着气泡泡。 他们走到了巴氐民的村寨流民城入口,有两名巴氐士兵守卫着大门。四人欲进入流民城,两名巴氐民,皆人首赤膊,身穿蓝鳞衣,两耳带有鳞片,他们见是陆上人来,手持渔叉挡住了众人,同时说道:“未经许可,外人不得进入。” 这下愁到了黄释之兄弟俩。黄释之对白芍药道:“这下如何是好?我们硬闯进去吗?” 白芍药笑道:“看我的。”说着在两氐民面前,搔首弄姿,跳起胡旋舞来。两氐民中了“魅惑术”,神魂颠倒。白芍药让黄芪扔小石头子,将两人砸晕。 两氐民“哎哟”一声,被弄晕,黄释之和黄宣之将两氐守卫拖到水草堆里。 白芍药道:“你们两个换上氐民的衣服。”说着黄释之和黄宣之便换取了守卫的蓝鳞衣。白芍药施了易容术,让他们两个也长上的氐民的鳞片尖耳朵。这下一般人应该看不出他们二人的真实身份。白芍药又施易容术,将自己和黄芪的耳朵变成氐人鳞片耳,四人便顺利进入流民城。 “话说巴氐民本生活在长江上游的巴国。巴国大乱,于是部分氐民流落到楚地境内。他们便在此处水里修建了流民城。”流民城的一位氐人少女说道。 “巴氐民,又名板楯蛮。我们擅长使用盾牌防具。”另外一名氐人少女说道。 黄释之带着众人在城里四处游荡。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异常。他们很快地来到了流民城的边境,与鲛人族城镇交界的地方。 “放开我,放开我!”只听有位少女在叫嚷。众人循声望去,见一群身着蓝鳞衣的氐人,围困住一位少女,少女是鲛鱼人,身着赤鳞衣裳。鲛鱼人和氐人类似,只不过鲛鱼是本地种族,耳朵亦尖尖突出。据黄释之分析,氐人和鲛鱼人的关系不算融洽。 第45章鲛族公主 黄释之对白芍药道:“白姨,我看我们应该出手相助。”白芍药道:“好的。”白芍药便着黄释之、黄宣之先跳上前去。黄释之齐眉棍横扫,打倒一片;黄宣之力大,用铁戟钩起氐兵的叉和盾,也是砸倒一团。 众氐人眼见有两个陌生人捣乱,便散乱开来。此时盯住鲛人族女子的人手便少了些。白芍药御剑飞行,和黄芪一起将鲛族女子夺了去。“凑凑”几声,白芍药的飞剑钉在泥地里和木桩台上,吓得蓝衣氐族士兵四处逃散。 “有人劫囚啊,打不过啊,快逃跑啊。”氐人们士气一下子就变得低落起来,走的走,游的游,逃的逃。 这时候来了一位氐鱼人族大将,前来叫阵。 “大胆,胆敢抢走我们的任务目标。”这个大将,耳垂极长,共长有六只手。所以手持六杆兵器。分别是两支长枪,两根战叉,两柄泼风刀。 大将朝黄芪他们而来,黄释之连忙跳上前去应战,一棍子将六杆兵器打散开来。大将就势散布火力,分别朝黄释之突刺、劈砍。黄连之以棍抵挡,连连后撤。 黄宣之将短戟投掷大将面门,大将呵斥一声,用刀将短戟打落回去。 黄宣之抽取短戟,叫道:“来者报上名来。” 氐鱼大将持枪指道:“俺名‘互赫利’。你们是哪里来的奸细!” 黄释之操齐眉棍砸来道:“怪不得‘呼呼喝喝’地,真是个野蛮性子。”氐人互赫利持武器与之僵持。 互赫利道:“呵……好小子。”说罢右三手抽送武器,取黄释之面门。 见互赫利将对弟弟不利,黄芪手弹铁弹子三枚,“乒乒乒”三声,铁弹子将互赫利右三臂麻痹,将其封印住。 ——这铁弹子是宇文黄玉之前闲暇时交于黄芪的暗器。黄芪的弹掷铁弹子的手法,也被称作“铁弹子法”,是墨门秘传的公输班派系法术。 此时白芍药再施加御剑术,剑阵一阵狂轰滥炸,互赫利的长柄刃皆被削离了手去。互赫利怒不可遏,连忙奔走,逃之夭夭。 “唉唉莫追!”黄宣之叫住弟弟——正欲给敌人追加一棒的黄释之。黄释之猛的一振衣冠,耳朵上的长尖尖装束,也被震落。 那鲛族女子一看,笑出声来,道:“原来你们不是氐人啊,我说谁这么好心来救我。” 话未毕,远处游走来两个鲛族士兵。 一矮胖士兵极为敦厚,喊道:“公主。”一边一位瘦长士兵亦道:“公主。唉唉唉,什么公主,叫宫主大人。”瘦长士兵拍打矮胖士兵屁股,示意他不要透露了公主的身份。不过大家似乎猜到了什么。 “付喽、付啰!”鲛族公主道:“快来感谢这几位异族人士,是他们救的我。是他们赶跑了氐族士兵。”公主拍拍衣服上的泥垢,鳞片闪闪发光。黄释之这才看清她的样貌——珍珠綴在头饰和耳垂上,眼目中的瞳孔呈红色,正衬着她衣着的赤鳞衣裳,衣服上綴着有金箔片,亦呈鱼鳞状分布。 那个叫付喽的鲛人,就是这前来援救主人的矮胖子,跟着他的兄弟长个子,两人也都穿着赤鳞衣。瘦长者名为付啰,是弟弟,两人皆为鲛族“羽鳞近卫”。羽鳞近卫是鲛族王室的御用兵种,专门由一些孤儿组成。是鲛族的死士,专门保护鲛族王室血脉。 这鲛族公主,衣着华贵,娇里娇气,豢养至今,恐也费了不少鲛族资财。 公主道:“我名金却君,你们也叫我小名金却。本来我也打算女扮男装,改名金却生的。” 黄释之抱拳道:“金却公主,这厢有礼了。不知你家在哪里,我们可以送您回去。” 人鱼金却君道:“方才付啰唤我为皇宫的宫主,也对。我家就在流民城以东金鲫洲黄龙宫。我的妈妈就是黄龙宫女。龙宫中的黄龙是我姥姥。” “嘘……公主大人,不要讲自家的秘密全部告诉外人。”敦厚的付喽在一旁杵叉提示主人道。 白芍药询问金却君道:“看你古古怪怪,也是个龙宫女了。想必知道我们陶侃大人的雷泽梭和白龙王银杖在哪里吧?” 金却君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边走边说。前面东边就是金鲫洲境内,我们先到那里去。”人鱼金却君派付喽和付啰引导众人进入一个漩涡幻境。当他们走入幻境,行了一段时间路程,却又走到原地的样子。 黄释之便道:“你们这带的什么路啊!晕乎乎的。”白芍药和黄芪哭笑不得状。金却君满脸不好意思,道:“为了安全起见,龙宫的巫女们做法,导致江中漩涡漫卷,到处都是,所以幻境的接口也就多了。” 黄释之道:“我倒有个办法。”随后他和小姨白芍药交头接耳一番。白芍药领会,便作起来“兽类召唤术”。这法术也是之前闲暇时道姑李貘秘传的。 “咚”地一声,一个龟壳扯着一团红线跌落众人前——原来白芍药将白龟小白给召唤了来。黄府家中的铜盥盆摇晃了一下子。曼殊莎和曼荼萝发现小龟不翼而飞,惊诧了一下。黄蔷薇对习晚风说道:“这大概被白芍药妹子召唤走了吧。”看来还是黄蔷薇见多识广。 小白在幻境的边上游走,黄释之拉着红线头,说道:“就让小白龟为你们探路吧。”这红线头可以无限拉伸,小白就算走错了,黄释之他们也可以找到小白。由小白引导,众人便离了流民城的边境,来到了金鲫洲——这里是付氏一族的家乡。 付喽介绍道:“金姓、富姓、付姓、汲姓都是这里的大姓氏。但是往往修炼成龙子的,都是金姓人。比如我们公主才有这个资格。” 金却君告诉黄释之他们:“修炼成龙子,起码还要100年呢。” 金却君见了小白,有一种莫名熟稔感,说道:“我好像和小白龟认识呢。但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对呀。”黄芪说道:“小白龟是我从鄂州集市上买的呢。听说它就来自江中。说不定就从你们黄龙宫来。” 黄释之便道:“难怪由它引导,很顺利地来到你们的幻境了。” 第46章金鲫洲黄龙宫 金却君道:“陶侃大人不是平凡的人类呢。看样子,你们都是来自陆地的人类吧!” 白芍药说道:“我等自是凡人。而陶侃太守,生前曾修炼为‘八翼天使’。要不然,他也难使得神器雷泽梭。” 金却君道:“我在想你说的雷泽梭,应该是一个梭子样的东西。我的妈妈正在使用它,用在纺织机上。” 白芍药道:“真的吗?带我们去看看吧。” 金却君点点头道:“好的。” 金却君带领众人踏入金鲫洲的土地。这里到处是黄色和赤色的夯土建筑,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有的有圆形穹顶,显出奇异风格。建筑上装饰有贝壳纹饰。水草地中,岩石块上,也长满了赤色的珊瑚,成为城市环境最好的点缀。 洲中心有一座巨大的皇宫,大殿则是覆盖满了黄金,用金镶嵌而成。大殿修在高台之上。此处即为黄龙宫。 白芍药感叹:“这里和武昌城、建康城有得一比。” 金却君回道:“这里是一座石邑,工人们切割、搬运、堆积砂石,可花了不少力气呢。” “公主,你安然无恙回来啦?”一些兵士询问道。他们之前正接到命令,要去寻回公主。金却君向他们一一致意,让他们保持安静。 黄释之等人向大家简单的介绍了自己一行的身份,告知鲛人族他们一行是陆地来的人类。 金却君摒退了人群,带领黄释之等人登坛,离了正殿金阙殿,来到另外一处大殿。大殿上的牌额写有三个隶书字:“奇宝宫”。奇宝宫作为黄龙宫的主殿之一,格外富丽堂皇、**肃穆。 众人进入奇宝宫,宫中四处散乱堆放着宝箱,还有满地的金银器物。但是黄释之知道,没有宫中主人的许可,谁能不能拿取。黄释之等人走到宫中宽阔处,是织造台所处之地。平台上放置了20多架金黄色的织布机。有一妇人,正在机杼旁闭目养神。 等金却君带领黄释之一行上前打扰。妇人睁开眉目,以清脆的声音说道:“公主,你回来了。安然无恙就好。”看来她已知晓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金却君扑上前去道:“哈,妈妈,我回来啦。你不用担心了。是他们救的我。” 这名妇人,就是金却君的妈妈——黄龙宫女,简称黄龙女。她是黄龙宫的二代主人。 黄龙女一头金饰,其中一枝是玉葱茏搔头。黄龙女一头黑发,并不显老。她亦是翠羽黄裳,飘摇若仙。只听她问道:“好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既然救了我的女儿——我们黄龙宫的鲛族公主。” 白芍药道:“岂敢要什么赏赐?夫人高兴就好。” 黄龙女叹道:“很少有你们这样不贪婪的人。既然你们来到这里,想必是有所图。只管说来,我若是能帮得上,必定倾囊相助。” 黄芪禀告道:“主人,我们想要那个。”黄芪发现了有一台织布机上,闪闪发光的梭子,梭子呈蓝色,闪着淡蓝的微光,它的造型独特,带有蝉翼状羽翼,跟其它普通梭子不一样。黄芪一眼就认出了它——这就是陶侃的雷泽梭。 黄龙女便上前去取下雷泽梭子,呈与黄芪,说道:“好吧,你们拿去吧。”黄芪取过雷泽梭,梭子羽翼一张,化为一条小赤龙形,在奇宝宫庭堂飞旋了一圈,放了几道闪电,又回到黄芪手上。 这时候,黄龙女和金却君都有点头晕,黄释之所牵白龟也头晕目眩起来。黄龙女道:“这神器,对付我们龙种,看来颇有其效。可不能让它落入坏人之手。” 黄芪道:“知晓了。我必誓死守护此物。去用它,寻找大白龙。” 黄龙女听之,便问道:“大白龙是说的以前的大白龙王吗?” 黄芪道:“是呀。听说龙王葬在龙王山上,我们欲寻得龙脉,获取银矿。” 黄龙女道:“那是我的父亲。你们要找到他,唤醒他的灵魂,还需要银杖。” 白芍药道:“是的。我们还需要获取银杖。” 黄龙女道:“我带你们去见我的母亲,黄龙姥。有一根银杖,由她亲自守护。” 黄龙女便携金却君,领着白芍药黄释之黄芪黄宣之四人及小龟,前去黄龙所在——悬鱼宫。悬鱼宫本是寝殿。银杖本也应放在奇宝宫内,但是听黄龙女讲,黄龙放心不下,且银铁杖被人偷走,黄龙姥决定随身守护纯银杖。 众人来到悬鱼宫,黄释之见一黄龙硕大无比,蜷曲身体,匍匐于地。龙鳞闪闪,尾巴老长老长了。只是龙儿老态尽显,须发都有点儿发白,看样子最少有好几百岁了。 黄龙睁开一只眼睛,张嘴说道:“你们来啦。我的孩子们。”黄龙难以动弹,但她感受到了人类的波动和气息。 黄龙姥道:“你所带来的异乡人有什么需求吗?”黄龙吐了几个泡泡。 黄龙女则回答道:“他们是来请‘银杖’的。他们救了金却君。”黄龙“哦”了一声,表示知晓。 黄龙使劲将身体挪开,身子中央的一块空地露出一根银色的神杖,飘浮于半空。这枚银杖,呈龙牙形。其通体白银色,笼罩着一股银光。 黄龙一晃弯曲在前的尾巴,用尾巴尖尖指了一指银杖,这银杖便徐徐飞了出来,飘到黄芪姑娘面前。黄芪收纳好雷泽梭子后,用双手取下了纯银杖。黄芪将其牢牢攥在手里。 黄龙哀叹道:“你们可要保管好这枚杖子。之前有一根银铁杖,不知被什么高人偷了去。害得我担心了许久,怕它们为祸人间——那将是我辈龙种的罪过。” 黄芪便回应道:“放心吧,龙姥,我们会好好守护和正确使用银杖的。” 黄释之亦道:“有机会,我们还会寻回银铁杖。” 白芍药道:“如此这般,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们这就回陆地上去吧。” 金却君道:“等一等,你们旅途劳顿。请前往天汉殿,吃了迎宾餐再走吧。”此时黄龙姥作法,浑身闪着金光。一阵烟雾气泡弥漫过后,黄龙姥化为人形,缩小了许多,个头变为常人无异。只见她穿着羽氅,头发花白,头亦戴金簪十枚。 第47章龙虱巢穴 黄龙姥手中持一拂尘。她拂尘轻轻一拂,悬鱼宫的灯笼和油灯都亮了起来。众人移步悬鱼宫前面的“天汉殿”——他们鲛族专门迎接宾客的地方。 金却君唤来三个下人,两男一女,分别名为“汲时”、“鲷方子”和“绣文”。三人皆着鲛人赤服锦裳。汲时较胖,鲷方子较清癯,绣文贤良端庄。 金却君介绍道:“这汲时、鲷方子、绣文,本都是人类。在江上,绣文坠水。汲时、鲷方子为救绣文,被卷入漩涡中,相继遇难。三人都被大鱼吞噬。龙姥怜悯三人,祈求水神让三人复生成我鲛族人士。” 汲时此时便道:“而后,我们就在宫中,为龙宫两代主人和小公主办事。” 黄释之道:“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情。” 金却君领众人跪坐于席。然后她命三人给众人上酒菜。 第一道菜,是一道开胃菜,清炒水藻。第二道菜,是珍珠粉。第三道菜,是黄金刁子鱼。第四道菜,是凉拌海蜇。第五道菜,是清蒸淡水虾。第六道菜,是炖江参,第七道菜,是烧烤鲍鱼仔。第八道菜,是水陆四果汤。第九道菜,是油焖大龙虱。 三人先后将菜肴上毕。龙姥就要求大家开吃,不要客气。鲛族和龙种吃饭,跟人类是一样的,也用筷子。只是那油焖大龙虱,个头挺大,龙姥一示意,招呼来鲷方子。鲷方子持餐刀,将龙虱解体,割为数块。须知这龙虱是一种怪物。 “请慢用!”鲷方子伸手指示道。 黄释之拈取一块龙虱肉,丢在地上,喂乌龟小白。小白龟闻了一闻,恼怒,用爪子一把将龙虱肉掀翻,然后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态势。 “哦呵呵呵……”龙姥笑了起来。然后龙宫女和金却君也在一旁掩口陪笑。 黄释之道:“看来,还是不喜欢吃这个怪物的肉块啊。”随后又夹取一条小刁子鱼,扔给小龟。小龟这才惬意地吃起食物来。“仍然是爱吃鱼啊。”黄释之排解尴尬道。 龙宫女道:“我们龙种,有的是不太喜欢龙虱的味道。但是鲛族人,大都爱生啖龙虱三百斤。” 金却君道:“龙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把他们消灭!”金却君嘟囔起嘴,十分可爱。黄释之有点儿喜欢这位公主,一直笑呵呵地凝望着她。 黄宣之则道:“你们的敌人可真多。那氐族可就够大家的受的了。” 龙姥道:“所以才存活不易啊。大家要好好的活着。” 黄龙姥停了一停,又续道:“这里还需要客人们,帮我们一个忙。” 白芍药道:“主人请说,无需客气。” 黄芪亦道:“请讲,只要我们帮得上忙,我们定会出力。”黄芪拍了拍愣头愣脑的黄释之,黄释之醒悟过来,连忙抱拳请示。 黄龙姥道:“金鲫洲东面,便是龙虱的巢穴。我想请你们剿灭龙虱王。” 黄释之连连点点头道:“去得去得。看我们棒打翻了那妖怪。” 黄龙姥亦欣然地点了点头。 待大家食完了饭,金却君唤来付喽和付啰,让他们协助黄释之等人。龙宫女便作法,让大家瞬移到东边的龙虱巢穴门口。 黄释之叹道:“这么快就要动手咯?” 龙宫女道:“龙虱王生子速度很快,巢穴里会布满虫蛹。你们迅速杀了它们的王,且去且回。” 黄释之等人会意,意思是龙虱的小喽啰就不要太热衷于管理了。 黄释之朝巢穴外围一探:有一些小水蜈蚣,和刚刚孵化的类似小水蜈蚣的龙虱幼虫。龙虱幼虫多足,十分丑陋。不过见小龟游去,吞食了几只水蜈蚣,黄释之笑道:“味道是不是要比成年龙虱要好?”小白龟会意地点了点头。 忽然水蜈蚣们警觉,逐渐聚集起来,意图攻击黄释之和小白龟。一道飞剑阵飞掠而过,白芍药秒杀了这群水蜈蚣。白芍药道:“小心点,我们快走。” 将进入巢穴口,巢穴门洞上有二只水蜘蛛妖怪。它们布满了蜘蛛网,网上结了鱼儿和几位鲛族士兵的遗骸骨。 “真可恶。看我灭了它。”黄释之怒道,齐眉棍一振,一伸,一扫,便将蜘蛛网打碎。水蜘蛛欲落荒而逃。鲛人付喽和付啰,一人持刀枪,一人持剑戟,两人合力将水蜘蛛守卫杀死,算是为遇难的鲛族兵士报了仇。 进入巢穴,这地方九曲十折,通道很多。付喽和付啰在前面探路。扯着长长小红线的小白龟紧跟其后,一路在督导他们。 行至一处水晶宫。大家忽然见有一蚌精女被封印在水晶里,蚌贝保护住半身,作难受状,好似雕像一般,不能动弹。黄芪上前将水晶用银杖劈碎,封印解开。蚌精女一闪银光,慢慢舒展,用了半晌时间,终于活了过来。 付喽和付啰上前护住蚌精。蚌精女展开贝壳,面露笑容,对大家说道:“谢谢你们。”黄释之端详蚌精女造型,忽然想起了贝壳小子江瑶。 “你怎么被密封在这里了?”黄释之问道。黄释之发现她的贝壳有了一些裂痕。 蚌精女正容,严肃道:“说来话长。有三女子,护住龙虱虫族。” 白芍药道:“不知这三女子何方人士,有什么阴谋?” 蚌精女回答道:“三女子,分别名为‘水属五毒女’,‘百手赤水母’和‘巡江母夜叉’。三人护着龙虱,扰了这江中的清净。可惜我不是她们的对手,被她们封印于此。”黄芪告诉她他们正要去清理龙虱王,蚌精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吧,这里我路熟悉。”众人表示再好不过了。 众人跟随蚌精女走至水晶宫深处。此时黄释之听见虫蛹的脉动,呵斥一声:“大家注意!”忽然一群龙虱幼虫和水蜈蚣向他们袭击而来。黄芪持银杖,一个“挑灯看剑”,将一片虫豸打碎,各人也都用武器各扫门前雪,不一会儿将敌人肃清完毕。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毁了我的宝贝。”只见一女子,身着紫衣,手持一柄水晶长剑,慢步朝黄释之他们面前走来。 蚌精女道:“小心她的法器。”女子持剑一戳,一段段水晶碎片,化为利刃,朝黄芪他们飞过来。蚌精女展开贝壳,抵挡了一部分碎片。 白芍药亦用类同的招式,一个飞剑阵,将碎片斩为更细小的粉屑。 第48章龙虱巢穴大战[1] 白芍药抵挡这女子的攻击后,蚌精道:“她是水属五毒女。”顾名思义,水属就是水属性的意思,而五毒女擅长召唤和使用五毒类虫豸。有水属五毒女,自然还有火属五毒女之类,但是眼前的这一位难缠的对手,却是水属性的法术高手。 这不,水属五毒女又将双手凝结于前,作个法式,随即召唤出数条水蜈蚣。水属五毒女释放出一个光圈,光圈明确攻击方向,就是黄释之众人。而水蜈蚣跟着光圈,鱼贯而入,像一条链子,逐一攻击众人。水蜈蚣的嘴巴,就像一个夹子,是要被它咬住可不得了。黄释之示意大家一边躲避,一边回击。 面对类似黄连之甘家铁链式的攻击,黄释之自有办法,他用齐眉棍将水蜘蛛缠绕起来,然后抛击于远端。白芍药剑阵作辅助,大家抵挡了一阵。 水属五毒女趁势又召唤出数只水银环。水银环在水中游起来的速度很快,比水蜈蚣还要迅捷。它们分头袭击黄释之众人。 黄芪此刻使用银杖,释放银色光波,攻击众多水银环,银环迅速被驱散,消失不见。水银环有的也被黄宣之用短战戟,一一消灭。 白芍药提示道:“不要恋战。跟着我攻击它们的主人先。”白芍药随即使用御剑术,攻击五毒女。一道道剑雨,洗刷五毒女全身。岂料五毒女持续召唤五毒虫豸,虫豸随即兵解,与剑雨相抵消。 白芍药见并未捞得什么好处,便停止攻击,伺机而动。黄释之此刻用齐眉棍触地,弹射出去,用腿连续蹴击五毒女。五毒女便被黄释之的“旋风击”打退后几步。 水属五毒女接着召唤出一只大蟾蜍。大蟾蜍“呱呱”叫了两声,朝黄释之奔袭而来。黄释之用齐眉棍一杵,让怪物跟大家隔离开。 大蟾蜍不甘示弱,张嘴吐出来一堆泡泡。这泡泡很大,逐渐将黄释之众人包裹起来。眼看黄芪被泡泡包裹,她呼吸吐纳变得紊乱,实在使用不出气力。然后白芍药等人也被泡泡包围了。 小龟见态势危急,便“跐溜”一下,游到黄芪泡泡跟前,用鼻尖狠狠戳了一下泡泡。“扑腾”一声,这带有魔力效果的泡泡被小龟刺破了。小白龟继续游到其他人跟前,连续将泡泡刺破。只听见“扑腾扑腾”的爆破声,不绝于耳。 大蟾蜍仍然在吐泡泡。小白龟便加速,四处闪现,将泡泡一一刺破。 “干得好,小白!”黄释之连忙称赞道。 白芍药从泡泡中突围出来,使出飞剑术,将大蟾蜍扫灭。 水属五毒女见招式无效,便撒腿就跑,逃离水晶宫,去往洞穴深处。 “快追住她。她要和另外两个妖怪汇合。”蚌精女从泡泡中脱出,一边喊道。 黄宣之一个熊扑,扑灭气泡,然后首先去追五毒女。众人整理完毕,也都紧随其后。 黄宣之持短战戟,走到洞穴深处。四处依旧游走着水蜈蚣,还有水蜘蛛守卫。但这些魔物都不是威胁。 忽然一根三叉戟从远端飞来,直指黄宣之面门。别看黄宣之虎背熊腰,反应倒挺迅捷。他直接用短战戟将三叉戟架了起来。三叉戟弹飞到地面,插在淤泥里。 黄释之迅速赶来,问道:“哥哥没事吧。” 黄宣之道:“不打紧。”他正要去取三叉戟,岂料三叉戟腾空起来,飞回到幽暗处。 只听见有人来,听步子轻盈。黄释之断定,是那些女妖。 “哪里来的闲人。打扰我们做功课。”只见一个头有两角的女夜叉鬼,立于洞中幽光前。黄释之细看,这女鬼,头上有个角是崩断的。可见她应擅长格斗等近身之术。黄释之不敢贸然上前。女鬼收了三叉戟,持戟保持战前准备状,立了个马步蹲。 黄宣之也撒开了双短戟,随时准备迎战。 “你就是巡江夜叉?”黄释之问道。 “怎么的,怕了吗?”母夜叉半露狡黠的牙齿,笑问道。夜叉皮肤黑黝。 “才不怕呢。你小爷爷我,此番就拿你祭旗了。”黄释之跳上去便是一棍,击打在接招的三叉戟上,打出了个金光闪闪、火花四溅。 “让我来。”黄宣之嚷道。黄宣之一贯以守势待人,此番却换做主动攻击。因为他深知敌人的兵器有稍许的优势。黄宣之跳上前去,选择与敌人短兵相接,用短戟的钩刃,钩住夜叉的三叉戟,使敌人动弹不得。 夜叉虽鲁莽,但也很快沉静下来。她说道:“臭小子,倒是挺有力气。” 黄宣之道:“没两把刷子,肯定不能揽那瓷器活。”说罢,欲将三叉戟夺来。夜叉也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持住戟柄。 此刻黄释之上前正要偷袭夜叉,谁知夜叉退后几步,施放了一个法术,竟然将三叉戟变得更长了,夜叉在后端握住三叉戟,仍使兵器不脱手。 黄释之接连几个翻滚,想起了哥哥黄环之教的“鹿势蹴击”,并加以使用,接连攻击夜叉中身和下盘。夜叉挺有能耐,竟然硬生生承受住了攻击。 黄释之见不奏效,便用齐眉棍横扫、突击。 夜叉实在难受,便撒了双手,脱了三叉戟,后撤于地,结手作法印。划出一道“敕命诀”。一个鬼王符咒印,便朝黄释之、黄宣之身子拓印开来。 黄释之、黄宣之承受起巨大的法术压力。这符咒印,有毒害之效。 黄释之年幼,体质弱,忽然吐了几口血。“六弟你没事吧。”黄宣之用战戟脱离了三叉戟,然后用之抵挡法印。 此刻,夜叉欲再造一印。正释放着法术,结着咒印。好在黄芪、白芍药及蚌精女及时赶到。黄芪着银杖在手,朝夜叉电击一番,只见银光一闪,夜叉的印缩塌了回去,凝成一个无用的气形球,然后逐渐消失。 夜叉用手掌一展,作法收回三叉戟,随即用长戟,“砰砰”敲打,先后敲开了身旁的几个虫蛹。几只幼年龙虱子虫,如同之前的水蜈蚣,接连爬去,朝黄释之袭来。黄芪便用银杖再造闪电,一道闪电链穿过,将龙虱电得灰飞烟灭、神形俱散。 夜叉惊怖黄芪法器之强,徐徐后撤了几步,抽了三叉戟又握在手,又怕他们追击,故作力敌之态。 第49章龙虱巢穴大战[2] 母夜叉用三叉戟戳塌洞穴,滚石落下,撒了一地,暂时抵挡黄释之他们,自己转身逃开了。 白芍药、黄宣之、付喽、付啰将垃圾石块清理或者斩碎,重新探出前进的道路。 黄芪递给六弟一粒“大补丸”,让他服下,恢复少许气血。 黄释之道了一声:“谢谢老姐。” 黄芪道:“别说话,休息一下,我们继续前行。” 付氏兄弟和蚌精女带路,走了半晌,来至一处空旷地。虫蛹的脉搏声更大更多了。 黄芪问道:“已经深入巢穴了吗?” 蚌精女道:“快到巢穴中心地带了。这处开阔地应是虫子们散步的地儿。” 黄芪道:“那就太好了。大伙儿精神点,万分小心!” 众人都“嗯”地应了一声,继续抱团往前走。 忽然一阵大水波冲过,带着一些虫子,水波蕴涵着腥臊的味道。幸好有避水神珠在发挥神力,水波到了众人的身躯,便绕道而过,冲到人身后面去了。 黄释之在叹侥幸。感叹过后朝前方一看:那三个妖女集齐了。除了水属五毒女,巡江夜叉,还有一人,亦是个人形怪物,只是头发上垂下来几十只触手,十分有威势,她半身衣衫是丝绸质地,通透的衣服内皮肤是赤红色的。她正作攻击架势。黄释之心想:这水波攻击就是她发动的吧。她就是所谓“百手赤水母”了吧。 蚌精女道:“水属女,有见识就不要逃跑啊,还要你的姊妹保护你,害不害臊啊?” 水属五毒女道:“你还不是仗着自己人多。哼,看剑。”她用水晶剑打来一个碎片飞刃。蚌精女顺势闭合贝壳。碎片攻击不到她命门。 夜叉结印,和百手赤水母合力作法,进行下一轮水波攻击。 待洪水袭来,黄释之等人手中的避水神珠闪起了辉光,小白龟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仿佛是有所感应。珠子让他们再次躲过了拥有巨大灵压的攻击。没有珠子或者远离珠子的付喽付啰受了点小伤,被打翻在一旁。 赤水母见二人形势颓败,继续伸来触手攻击付喽付啰,意图智取众人弱处。须知触手是有毒的,被蜇伤可就糗了。 付喽付啰来不及躲闪,正“哎吆”吆喝着。黄宣之用短战戟一个“横山力斩”,将几只变长的触手斩断。虽然敌方的物理攻击化为无效,但折断的触手还在喷射着毒液。毒液飞渐,被沾染到身上,后果也是非同一般的。 小白龟见状,朝着毒液飞射处,使用了一串连珠炮,也是用水作为水箭,喷射目标。毒液都被小龟喷的水箭打消,小龟保全了众人的安全。 “小白,干的好。”黄释之又赞了赞小龟。 夜叉持三叉戟,朝大伙儿飞奔而来,一个闪击。黄释之众人被打倒在地。连小龟也被甩出几米,砸到墙壁上。小龟赶紧把自己缩了起来,躲到壳中。小龟心想:“还是让主人他们去打吧。” 黄宣之还以为夜叉鬼和自己一样笨拙,想不到她的敏捷力能在瞬间提升。黄宣之重新站好。给了夜叉一挥击。夜叉只得退后,闪现于开始处。 黄宣之手持战戟,身体发出野熊一样的光辉,他学着之前李貘的宠物三花,朝敌方三元大将滚去,他不停翻滚,戟刃在道路上割出一道又一道印记。——这招本叫“车轮击”,足以重伤敌人。 水属女召唤了水晶石来抵挡,百手赤水母则将水波化为冰块抵挡,夜叉则继续用三叉戟抵挡。三人所结之阵,名为水法阵。三人脚下,踩有罡印,罡印有法术线相连。——只有拥有一定道行的人,才能看见。 黄宣之虽连续攻击,但也只是伤及三人皮毛。 “要伤她三人,需要破她们的阵。”蚌精女提示道。 白芍药就以飞剑术攻击水属女和水属女召唤的水晶石。白长剑化为百柄长剑,逐一飞插水晶石所处位置。白芍药编织出一条剑的壁垒,将她们三人阻隔开来。 链接罡印的法术线于是断了一条。之前封印蚌精女的就是水属女,所以蚌精女对她格外记仇。此番终于得以回击,蚌精女从容不迫地使出杀手锏。她用珍珠弹丸投掷水属女,水属女被打得不能动弹。水属女尽力用她的剑抵挡。此水晶剑,全名戮仙紫晶剑,威力无常。 水属女意图用所召唤的水晶给蚌精女再造个冰棺。腾空的水晶聚合之时,即被白芍药用飞剑打碎,这个组合即不成立。水属女气急败坏,用水晶剑所导晶刃,再度攻击白芍药。 白芍药执长剑,一个跳击。水属女躲避,撞在剑壁上,受了一点轻伤。她站稳后,作起法,召唤水晶风暴暴击白芍药。白芍药又用剑阵躲过。蚌精女还时不时的用贝盾给白芍药打掩护,水属女一时讨不到什么便宜。 赤水母见水属女战斗吃紧,便从远端给予水属女一个法力加持。这是法术界常见的恢复术——功效类似黄芪给队友吃药丸。但是这损耗施法者的灵力。不过赤水母灵力强大,这点消耗对她来讲,没有影响。 黄宣之继续攻击赤水母,意图打断她的施法。黄宣之一个滚击,赤水母只得逃窜、见好就收。黄宣之再度割断了赤水母的几只触手。赤水母有点儿不高兴。 “好厉害的童子功。”赤水母挑衅道。 黄宣之继续用手旋转双铁戟,直取赤水母上身。赤水母用触手抵挡,在空中飘摇躲避。躲避不及时,又再伤几根触手。毒液四溅。 此刻右处夜叉女迅速结印,施法,念出了攻防术式咒语,将手中三叉戟再度变长变大,用以撬击滚成球状的黄宣之。 她忽然用力过猛,将黄宣之撬起。黄宣之砸往洞窟顶处,又让石头块儿崩塌。石屑洒落一地。 水属女被石头砸了个满面模糊,使不出召唤小怪物的气力,只得步步退缩。蚌精女和白芍药将她逼到角落处,对她施加攻击和压力。水属女连连喊“疼”。 夜叉一抹脸上灰尘,扎戟冲上前来救水属女。 黄释之见状,一个“朝天打漏”,跳上前去,用棍子猛击了一下夜叉。夜叉被打中,倒向地面。 第50章龙虱巢穴大战[3] 黄释之抓住机会,上前继续攻击夜叉,直至破了三人的法阵。夜叉足底的罡印逐渐消失殆尽。这意味着夜叉的法力也处于疲敝状态。 黄释之用齐眉棍抽打夜叉的臀部。夜叉疼得哇哇叫。 夜叉道:“好你个小家伙。敢偷袭我。” 黄释之道:“好吧,我不抽你了。还不速速投降?” 夜叉道:“那要看你有没那个本事。”说罢起身抽三叉戟,朝黄释之横扫一击。黄释之杵齐眉棍,翻了个跟头,跳到远端。夜叉念咒,抽起三叉戟,三叉戟变长,战戟头部朝黄释之射来。黄连之身手矫捷,一个“猿戏”动作,牢牢握住棍头,身子绕木棍旋转三圈,用脚将战戟头腾踏了回去。 黄释之一个鹞子翻身,飞回防守区。蚌精女用壳盾接引黄释之。黄释之一踩壳盾,平稳飞回先前所立之地。 “哎哟哟。脚疼。”黄释之战斗闲暇还不忘插科打诨。这夜叉的三叉戟,亦是一枚神兵。一阵变形伸缩的攻击,确实让黄释之遭受压力和疼痛。他与夜叉,看来实力不相上下。 夜叉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 黄释之扛住夜叉的攻击,双手用力杵住齐眉棍,道:“那我们就死磕到底。”黄释之一脚将三叉戟踢离靶心。所谓靶心,即是夜叉的攻击目标点,目标点锁定在黄释之面门和上盘处。 黄释之看破了夜叉的招式,意图在三叉戟伸缩的时候,对夜叉的下盘进行还击。黄释之用齐眉棍架起三叉戟,随后在地胡旋,作鸡蹲踞状态,一脚支地,一脚微伸,随着一阵旋风,伸长那只腿,用“扫堂腿”扫击夜叉。夜叉被击,连连后撤,三叉戟一度脱了手心。 “臭小子。”夜叉轻慢地叫了一声。跳到赤水母身边躲避。黄宣之依旧在连续斩击,以将赤水母和夜叉分离开来,不让她们合成一股势力。 “要是我脚再长一点就好了。”黄释之自言自语道。“四哥的‘奔鹿腿’绝技,不能多用啊,多用就不好使了。”他心中暗想,还是多用齐眉棍鼓捣一番。 再说水属女,她起身,使出浑身解数,敲碎了石厅前的龙虱蛹壳。小龙虱们迅速蠕动、汇合,伴着周围游弋的水蜈蚣等。水属女施以法力,引导这些虫豸,再度攻击众人。 虽然小白龟顺势起身,四处漫游,吞噬了一些小虫子,虫豸们依旧被指示靶心,朝着白芍药等人的面门飞去。 “天剑雨。”白芍药呵斥一声,作了法式,一道道铁剑从洞顶际开启的异层空间里飞来,将水蜈蚣等虫子碎屑万段,并将小龙虱斩得七星八落。白芍药抽了一柄长剑光芒,光芒逐渐化为实体,成为白长剑本身。 白芍药横手一指,白长剑如同一条鱼,四下里乱飞游动,所到之处,斩得物体星火飞溅。白长剑直趋水属女、夜叉二人身躯,二人躲闪不及,被割中了几剑。 水属女和夜叉的衣服被割坏了几道口子。这让二人十分不悦。 水属女再欲打碎虫蛹和召唤虫豸。白芍药手又一指,十分硬气,只见数道剑雨直戳水属女身子周围,插入泥中,“乒乒乒乒”地将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水属女操起紫晶剑,横劈了一阵,岂料紫晶剑断作三节。想这白长剑的硬度大于紫金剑,方才有这样的结果。 水属女怒气冲天,欲以手拔白长剑光芒,鲁莽行事,当手接触剑刃,即被划伤。她管不了那么多,以余力抽得白剑光刺,顺就打碎其余虫蛹,把光刺扔往一边。她带着几枚紫金飞剑,滚向夜叉方向。 赤水母见水属女及夜叉战事吃紧,持宝器七彩短匕飞来袭击白芍药。黄芪白银杖一振,一个轰隆,一道银光闪向赤水母,将赤水母拦截而下。 赤水母触手及双手,共持短匕首七支,各七种颜色,即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一支。黄芪用银杖,震落赤水母手中黄绿二匕。之前黄宣之已割落赤色匕首,所以赤水母手中还持有四枚匕首。 黄宣之借黄芪攻击之机,一鼓作气,用铁戟斩落橙、青、蓝三匕首。赤水母从触手上取下最后一只紫色匕首,握在怀中。 水属女、夜叉、赤水母三人见以落劣势,三人互相视探了一番,均点点头,跳退到后方一大团黑影处。黑影足有几丈高。它散发着一股魔力。 赤水母借夜叉吞吐出一股火焰,熔炼在紫色匕首上,她用匕首和夜叉用三叉戟,及水属女用剑石,三人合力将黑影处的一块巨大虫蛹撬裂一个口子。口子在火焰的照射下,越裂越大。虫蛹壳便逐渐碎裂开,里头上端露出两个大尖角。随着一股躁动,众人发觉里头是一头巨大的龙虱。它的盔甲亮得发光。龙虱正在摩拳擦掌,用嘴巴和钳子拨裂蛋壳。 “不好。这便是龙虱王。”蚌精女惊了一声。她朝目标使劲投掷了几枚珍珠,珍珠被砸个粉碎,却未打痛龙虱王。 “你不说,我们大概也猜到了。”黄释之杵棍立于战场前道。 白芍药御风随身,往龙虱王和三魔女处扔了一段剑雨,剑雨攻击虽然犀利,但并未伤及她们。白芍药便念咒,又加了一段剑阵。白长剑闪烁着光芒,从洞顶的异次空间飞落。白长剑光芒丛生,一支支剑在围绕龙虱王和魔女飞舞。一支支剑,先后刺向龙虱王虫蛹壳和龙虱王身体。魔女们躲在龙虱王身后,躲避剑雨的袭击。 有一只剑飞往龙虱王嘴巴,龙虱王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上半身,一口将飞剑吞噬,然后吐了回来。蚌精女用盾击飞剑,飞剑砸往一边,没有伤及白芍药。龙虱王眼睛一红,目标锁定白芍药,吞出一阵水波。水波如同河流涌动,直穿洞门深处。一路擦伤众人。白芍药、黄芪、黄释之、黄宣之各持武器,将水波通路切开,将龙虱王的攻击再度化为无形。 龙虱王加大马力,从壳中开出。蛹壳残片碎了一地。龙虱王用力一甩,把身上其余残片甩往众人方向。“铿铿锵锵。”随着一阵兵器敲打声。众人由攻势不觉转为守势。 龙虱王一直爬了过来,用角掀翻了付喽和付啰两兄弟,便朝惹怒它的蚌精女奔去。 蚌精女迅速关闭蚌壳,把整个人缩了进去。龙虱王一头把蚌壳撞了个底朝天。幸好蚌壳也很坚硬,蚌精女似乎没有大碍。不过她吓得不敢出来,继续作关闭状态。 第51章龙虱巢穴大战[4] 黄释之察觉,这龙虱王似乎拥有智能。黄释之杵棍一弹,将棍子甩出,砸往龙虱王。龙虱王触角一撅,棍子就弹了回来,不过棍子敲击其触角侧,打下一片甲片。这引起了龙虱王的注意。 龙虱王便朝黄释之、黄宣之的方向扑来。黄宣之立即滚作一团,为弟弟抵挡龙虱王的攻击。他用战戟攻击龙虱王触角和身体,使得龙虱王不能碾压黄释之。黄释之拿棍子撬击龙虱王。龙虱王被打了回去。 黄宣之接连翻滚,战戟在龙虱王身上留下痕迹,也刮下了几十片鳞甲。但是龙虱王皮糙肉厚,根本看不出它有什么实质性损伤。黄宣之自然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加大法力,持续攻击龙虱王头部。龙虱王被打得踉踉跄跄。进三步,退四步。进三步,又退四步。……它被打得徐徐落后。 看见龙虱王逐步处于劣势,三魔女又打起了众人的主意。夜叉在龙虱王身后释放三叉戟,轰得众人近点到处都是泥土残渣。白芍药持剑抵挡,见龙虱王一个“神虫摆尾”,它轰塌了面前的几处紫水晶和小虫蛹。白芍药一念咒术,执起白长剑,便朝龙虱王跳去,使出一记“力劈华山”。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朝龙虱王射去。龙虱王也用水波墙攻击,但一阵角力过后,白芍药的剑气冲击波占了上风。波纹朝龙虱王轰击过去,把龙虱王的嘴巴给打开裂了。龙虱王首次受重伤。它露出一些浆液体,十分恶心。 虽然这让黄释之众人鼓舞了士气,但白芍药用力过度,加上龙虱王盔甲的坚硬,她将白长剑的剑尖折断了。她的武器受损,这让大家揪心起来。白芍药也不恋战,见得了手,便朝蚌精女飞去,一把扶起蚌精女,让她滚向安全处。二人躲在一大块紫水晶背后。 龙虱王眼目一闪,一突进,一撤步,又突进,一道赤色光意闪呈Z字形。它意图碾压白芍药众人。黄释之用齐眉棍顶住龙虱王前进的方向,然后使劲一撬,龙虱王突突突地冲向水晶团簇地。水晶带着尖刺,将龙虱王扎伤。龙虱王咬碎水晶,将残渣往四下里抛洒。众人亦受其害。三魔女也被水晶砸伤。看来龙虱王的智商也是有上限的。谁惹怒了它,它就会不顾死活地的狂乱攻击。也不管三魔女是不是它自己阵营的。 蚌精女质疑道:“这下反受其害了吧。三魔女众。”黄释之亦对众魔女道:“不想被这虫王害死,就赶紧投降!” “闭嘴!”夜叉呵斥蚌精女与黄释之,继续用三叉戟轰击这边的水晶。白芍药与蚌精女作防御状态。 夜叉有伤在身,不敢冲上前来和白芍药等人死斗,只得偷袭。在龙虱王的帮助下,她见得了一番好处,便收敛了一阵子,积蓄气力。 黄芪见龙虱王对大家穷追不舍,便用手中银杖作法,以金银光射击龙虱王。龙虱王属暗属性,对光属性法术持畏惧态度。黄芪见攻击奏效,就对龙虱王报以持续连击。几枚光弹轰击龙虱王。龙虱王发出低吟声,表示疼痛。 龙虱王难以忍受,便朝黄芪开来。黄芪面无惧色,依旧攻击龙虱王。 “姐姐快躲开。”黄宣之持戟跳过来,将黄芪推开,一个滚地叉,插向前来的龙虱王。龙虱王用犄角抵挡,决不后退。黄宣之与之角力,用战戟狂砍切虫王的面部受伤处。浆液飞溅一地。 黄芪见银杖在狭小空间处,难以操纵,便从袖袋中取出神器雷泽梭。雷泽梭在黄芪手中飞浮起来。黄芪念道:“雷来!” 雷泽梭便浑身带着闪电朝龙虱王飞去。雷泽梭在龙虱王和众魔女头顶上转了几圈。夜叉和百手赤水母发觉了这个东西,先后用手中武器投掷射去,意图将它打下来。雷泽梭像一只精灵,自动躲避了攻击,在空中稳重飞浮。 之后是龙虱王,它朝雷泽梭挥舞了一下爪牙。雷泽梭又再次偏掠了过去,绕着龙虱王一圈又一圈。龙虱王被它整得有点儿迷糊,在地上打起滚来。雷泽梭朝龙虱王释放了闪电,电闪雷鸣。闪电链直戳龙虱王眼睛。龙虱王被刺得厉害。 龙虱王朝雷泽梭喷溅浆液体。雷泽梭用雷击抵挡,并平稳躲避。赤水母将紫色飞刀从手中释放,用以追击雷泽梭,雷泽梭十分硬气,直接将飞刀打落。飞刀斜插到一株虫蛹上。 就在这时,雷泽梭羽翼收缩,整体形成了一座小炮管,目标锁定龙虱王眼目。“兹兹兹”雷泽梭发出灼烧迸射地声响。忽然一个“霹雳”声——一个剧烈的雷击射向龙虱王的眼睛。龙虱王瞬间受损,眼目再度被刺瞎。龙虱王疼痛得翻身起来,“噗嗒噗嗒”朝一侧墙壁开去。“轰!”——龙虱王重重地撞开墙壁。整座洞窟有所开裂,顺着墙壁的方向,洞顶岩石砸落下来。一个巨石狠狠地砸向水属五毒女,五毒女被石头当场砸晕于地。 还有一些石头碎屑崩裂于赤水母、夜叉身边。她俩则比较幸运,没有被巨石砸中。但夜叉和赤水母也心惊了一阵,她们对众人的攻守有所收敛。 趁龙虱王头扎墙壁之时,黄宣之和白芍药各执兵刃,跳上前去,将龙虱王兵解。黄宣之用战戟斩断龙虱王的几只后腿。白芍药则用断剑插进了龙虱王的腹部。龙虱王流了许多浆液,受损严重。它已经无法再和众人战斗了。眼见如此,夜叉和赤水母十分丧气。 黄释之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用齐眉棍棒击夜叉。噼啪噼啪,夜叉与之短兵相接,再次斗上一阵。赤水母手中无兵刃,散开触手,意图毒击黄释之。黄芪操作雷泽梭,雷泽梭飞向赤水母处,又是一阵雷击,赤水母的触手都被熏黑,无法淬毒和攻击。黄释之用齐眉棍将赤水母的触手缠绕起来,将赤水母一个重击,打倒扔在一边,匍匐在地。 蚌精女和付喽、付啰进行扫尾工作。他们将没用的虫蛹都捣乱,让它再也孵不出虫王来。但他们留了些细小,并未赶尽杀绝。 趁众人不注意,夜叉和赤水母搀扶起水属女,夺路而逃。 黄释之正欲追赶。黄芪道:“弟弟,莫再追了。让她们走吧。” 蚌精女道:“就这样让她们走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白芍药收拾长剑系于腰道:“不打紧。这虫王死掉了。我看她们也不敢再来筹谋什么计划了。” 第52章回到陆地 蚌精女于龙虱王身体处搜出一枚黑金丹。黑金丹正在释放着暗能量。 黄释之问道:“她们三魔女目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蚌精女道:“有可能。来给你吧。”说着就将黑金丹递给黄释之。黄释之首先一摸,物体“呲”的一声,有些烫手。不过幸好有避水珠保佑。黑金丹外围被一层水汽包裹。水汽使其能量停止泄露。黄释之收取黑金丹,藏于袖中锦囊里。 此时雷泽梭朝黄芪飞了回来,黄芪也小心翼翼地将变形缩小的梭子放到袖子里去挂好。 众人清扫了战场,黄释之牵着小白龟,他们便出了龙虱巢穴,回去金鲫洲黄龙宫的悬鱼宫。黄芪邀请蚌精女去作客。 黄芪道:“蚌精女,你随我们一起去黄龙宫吧。” 蚌精女道:“好叻。” 黄龙姥和龙宫女派绣文等人迎接黄释之、黄芪他们归来。金却君也在大殿守候。 付喽和付啰抬着一箱珍珠进宝给黄龙姥,黄龙姥此刻是龙形状态,用爪子夹起了一枚珍珠,朝其吹了一股龙息气,一副惬意地样子。一旁的龙宫女问道:“你们消灭了龙虱王吧?” 黄释之禀告道:“是的。宫主大人。”黄释之持一枚触角碎片作为凭证。 白芍药接过话茬道:“龙王大人。宫主大人。还有公主。这番征讨完毕,我们就该回到陆地去了。还请指明回归陆地的通路。” 黄龙姥幻化为人形。黄龙姥道:“我让鲷方子和汲时送你们出龙宫幻境。或者老身对你们使用瞬移术,送你们回龙潭毒沼入口处。”说着黄龙姥便试图使用法术。 “哎,哎,不劳您动手。我们想自己游出去了。就让鲷、汲二人送我们出城吧。”黄释之说道。黄芪、白芍药等人亦表示同意。 “好吧。”黄龙姥停止作法,唤来鲷方子和汲时二人。她对二人道:“你们将客人们送回江面吧。”鲷方子和汲时领命。 金却君此时与黄释之众人告别。金却君显得有点儿舍不得呢。但是没有办法,众人有要务在身,还需继续旅行。 金却君偷偷对黄释之道:“你偷偷藏了龙虱王的黑金丹对不对?” 黄释之摸摸后脑勺,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金却君笑着掩嘴道:“我从姥姥的水晶球里看到的。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姥姥的法眼之下呢。” 黄释之答道:“难怪我总有一股被人盯梢的感觉。你和你姥姥,以及宫主大人,都是厉害的角色呢。” 金却君笑道:“你们也不赖啊,居然能够打败龙虱王和三魔女呢。我想黄龙宫能清净一阵子了。巴氐族也暂时不敢来侵略我们了。这些都是你们的功劳啊!” 黄释之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公主的恩德,我们愿意会你们效力。维护这里的和平。” 黄芪用银杖拍拍黄释之的肩头,道:“好啦好啦,我们走啦。” 黄释之便与金却君、龙宫女和黄龙姥作别。白芍药率众人,随鲷方子和汲时二人出了黄龙宫。 众人飘飘摇摇,来到巴氐流民城与金鲫洲的接驳处。这里是幻境通往江面的要道。 大家看见临近江面的光影,那里是一个空间传输点。众人便使劲往上游,小白龟也跟紧在后头。不一会儿,大家在鲷、汲二人引领下,漂到了顶点。他们朝光影里头奔去。 一阵法术幻化,众人便出了龙潭毒沼,返回江面。此刻江面上无人,隐约看到一些行船或渔船,漂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此时呼之不及,只得靠他们自己想办法回到岸上去。 白芍药对鲷方子道:“鲛人兄弟,谢谢你们护送我们出江面。你们回去吧。我们自己游到岸边就好。这里已经离鄂州不远了。” 鲷方子禀告道:“好吧。祝愿各位客人平安。”说着一个鲤鱼翻身,就和汲时返回江里去了。 黄释之、黄宣之竞相争游,直往南岸赶。两人作蛙泳状态。而白芍药、黄芪则各自背剑、背杖,作自由泳状态。小龟随其后。 四人一龟很快,赶在太阳落山前,上了南岸。黄释之、黄宣之换回人类衣装,把鲛鳞衣收好。往前行不久,他们就到了鄂城端门市集。 众人肚子有些饿了,就在市集里买了些红豆饼。正吃着,往前走,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商人贾老五讨价还价。 “不得不得,十两银,岂止太贵,简直是……”这人怀中有只毛笔,只听他道:“简直是太贵。” 此番贾老五摆弄着的是什么?黄释之探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白鹅,白鹅“额”得长鸣叫唤了一声。然后在贾老五手里扑腾其翅膀。这鹅个头不小,挺肥的。肚子圆鼓鼓的,挺可爱。 买鹅人,就是十二参军里的书圣王羲之。 王羲之问道:“我能用手中笔,给你写一幅书法卷轴,再换取这白鹅吗?” 贾老五道:“咦,这个主意不错!这周围附近,谁不晓得王参军您写得一手好字?” 王羲之左顾右盼,正在搜寻卖纸张的店铺,却无意中瞧见了探头探脑的黄释之。 “呃,这不是黄释之小兄弟吗?”王羲之问道。 黄释之走上前去,回答道:“正是小的我。不知道王参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王羲之拍手道:“正好。劳你帮我买一副‘凝霜纸’来。给你银子。”说着正欲给钱黄释之。 黄释之退到姐姐身边道:“嗨,不就是一张纸吗。这钱就免了,我去帮你取来。” 黄释之便背着齐眉棍走到前面的一家文房铺子。 文房铺子老板姓梁。人称老梁。铺子里纸张种类繁复,论做工有侧理纸、桑根纸、蚕茧纸、藤角纸、土纸、麻纸。论出身有左伯纸(子邑纸)、蔡侯纸、高句丽纸等。这里面的蚕茧纸,即是王羲之所要的凝霜纸。较一般纸,洁白无瑕。 黄释之给出10文钱,要买老梁的一张纸。老梁接过钱币,小心翼翼地给黄释之捎上。 黄释之携纸来见王羲之。 王羲之将纸铺到一块集市里的石桌上。取出随身墨盒,又取了点池子里的水,开始研墨。 第53章探寻龙王山对面墩 王羲之本欲在纸张上默写《黄庭内景经》,忽觉经文太长。于是改写两个字——上“音”下“克”,两字叠写。书法是行书,王羲之一笔而就,没有多费什么心思。 王羲之待墨文晾干,洗了笔,收了笔墨。 “我来我来。”黄释之自我请命,帮王羲之把纸文呈给商人贾老五。 贾老五撑开白纸,鉴赏了一番,说道:“好啊,好是好,只是这二字作何解释?” 王羲之一手捻须,道:“这里面一共有50个字。你把它裱起来,就叫做《音克帖》。” “是吗,这里竟然有五十个字呢?!”贾老五瞪大眼珠,反复端详。 “是啊。你看这里是一个‘竟然’的‘竟’字”。王羲之为贾老五朝纸面指指戳戳,指示道。 黄释之亦好奇,陪着贾老五观瞻了一番。不由得惊叹王羲之写得一手好字。 王羲之交付纸卷后,一把抱起笼中之白鹅,作欢喜状。鹅也挺乖,憨憨地蹲着,用鹅喙轻啄王羲之的手。 只听他赞道:“好鹅,好鹅。”说着他就带着鹅启程回参军官邸了。 黄释之等人拜别王羲之,亦成队开往古肆街头的白府。天色渐晚。白芍药提议大家在家里修整一番。 黄释之牵着小白龟进了白府,正好一头撞着散步的白四老爷。 “四爷爷。”黄释之叫道。随后黄芪、黄宣之亦叫道“四爷爷”。 “乖。小释你们又来啦。”白茅道。 黄芪将之前一番经历告知白茅。白茅道:“这就是你在端门集市买的白龟吗。” 黄芪道:“是呀,爷爷。”黄释之接道:“这才几个月,已经变得比原来大了些呢。” 白茅抚须道:“善哉善哉,你们继续好生豢养。”黄芪和黄释之同道:“是。” 四奶奶葛藤正在灶头制作古法红豆糕——一种名为“羊羹”的食物。晚上大伙儿就在白府休息,品尝了羊羹这样的糕点。 第二日一早。黄释之、黄芪、白芍药、黄宣之带着小龟从鄂州渡船回黄州了。待黄释之将小龟送回黄府。四人带着战利品集体去毛豫州大营觐见毛宝大人。 直言官黄芪为毛宝献上纯银杖和雷泽梭。 毛宝和众将将两样宝物审视了一番。搜神使干宝道:“这两样宝物甚是奇异,我将它们的样貌注入《搜神录》中,配以文字说明。”说着就用笔在书页中画了起来。毛宝道:“我已经有宝物白玉铁劵。所以这两样宝物,就赐予你们黄氏族人吧。你们黄氏族人务必守护、和使用好它们。” 毛宝命黄芪代为管理,执掌这两件宝物,黄芪又接过纯银杖和雷泽梭。黄芪领黄氏一族谢过毛宝及诸将。黄芪将雷泽梭送入袖中,将纯银杖双持指地,甚是威风。 黄释之为毛宝献上黑金丹和大珍珠数颗。 毛宝收了大珍珠,对众人道:“我亦不知道这黑金丹有什么功效。所以就奖赏给有功之臣黄释之吧。”黄释之领回黑金丹,收入囊中,且待日后有需要时使用。只听他谢过毛豫州。 毛宝得知一行首领白芍药功绩,那一仗折了她的宝剑。他道:“特命城中墨社为白将军再铸白长剑。”白芍药亦谢过毛宝。 毛宝为参将黄宣之赐佳酿酒一桶,以壮声威。毛宝在营中大摆筵席,宴请诸将,并对黄释之诸人凯旋表示感谢。 白芍药告知道:“这白银矿脉就在龙王山。下一步,请让我们前去龙王山探索一番。” 毛宝道:“那就有劳你们几个再去完成这项任务了。不过,你们可以先休息几日,待养精蓄锐,回复体力,再去不迟。” 白芍药及黄释之诸人领命,皆道:“遵命。” 黄释之诸人在酒席后,回到黄府。黄父黄獨公和黄蔷薇得知子弟们顺利归来,高兴非常。 趁着墨子馆为白芍药打造白长剑的契机,黄宣之和黄连之、黄环之在家中锻炼武艺。 黄芪将纯银杖插在花坛里,纯银杖头上半空冒出一股紫红色的祥瑞之气。这个时候花坛里的各种花竟然绽放了。 白芍药说道:“纯银杖正在清除泥土里的毒素。”黄释之赞道:“这真有意思。” 曼荼萝、曼殊莎、习晚风以及黄芩和秦艽都来观看院中的风景。 这个时候,院落不远处城中西湖中的莲花也都盛开了。有一朵粉色莲花朝院落中飞来,一边飞一边慢慢旋转。 秦艽掏出他的秦镜,往莲花降落处照了一照。莲花显现出一个人形,是一个姑娘。姑娘一袭粉衣裳,穿着粉鞋。 黄释之指道:“看,这应是莲花妖。” 莲花妖手捧一束莲蓬,在空中亦用手指触黄释之手指,对黄释之说道:“这里灵力可真充沛啊。” 黄释之挠挠后脑勺道:“是呀。我们新得了神器纯银杖。” 莲花妖见纯银杖正在清除四下毒素,大为赞道:“这可太好了。我们莲花妖们可以安心结莲蓬了。”说着飞回湖中去了。 到了八月中旬,黄释之带着曼荼萝和曼殊莎到湖中采集了不少莲子。他们将莲子从莲蓬中摘出,然后在院子里晒干。晒好的莲子可以药用,也可以食用。 该是出发的时候了。此次出行,依旧是黄释之、黄宣之、黄芪、白芍药四人。白芍药拿回墨社为她修复的宝剑,勉强使用。 黄芪从花丛中取下纯银杖,对阿姨白芍药说道:“白姑姑。我看这杖子你拿去用好了。” 白芍药婉拒道:“不用了。我不擅长使用杖类兵器。我只喜欢用剑。这杖子还是你来操作吧。” 黄芪道:“我还有雷泽梭子呢。”白芍药坚持拒绝道:“那你也要自己防身啊。接下来的考验多着呢。” 众人从城中走到城北。龙王山,顾名思义,有一条龙王埋葬在这里的山。虽然名为山,但却是一座小山丘。黄州城四周都是丘陵。众人很快的来到了龙王山中端,一个名为“对面墩”的地方。这里山丘断为数节,有两山丘相对伫立。山丘处各有几尊兵士石头雕像,每两两面面相觑,分布错落有致。 黄释之走在前头,感觉有眼睛或者别的什么气息在盯着自己,不觉寒毛倒竖。 第54章对面墩古墓 黄释之用石头子儿砸向一座石人,那石人眼目便仿佛不再转动。 黄释之道:“要是这番行程带上秦哥就好了。可以让他帮咱们看看那,到底都是些什么妖怪在作祟。” 白芍药道:“只是些游魂吧。莫要见怪。我们快些找到银矿矿脉。” 黄芪连忙取下纯银杖,紧握在手,用银杖吸取大地能量,从而探寻矿脉线索。能量痕迹为银色,仿佛一些钓鱼线,散乱分布于丘陵之间,有一些一直通向兵士雕像后的墓地之中。 白芍药道:“看来我们要在对面墩探寻一阵子了。” 黄释之鄙视那些偷看大家的游魂眼珠和飘忽着的魅影。黄释之不觉打起哆嗦,黄宣之则在一旁安慰道:“六弟,不要担心,有咱在呢。”黄释之道:“我只是有一些不自在,习惯就好了。” 众人走到一处汉代的墓地面前,有一座墓有石门抵挡,门廊处仿佛置有机关,可以开启。 “这个应该是前汉的墓葬了吧。”黄芪端详了一番,思索道。她再度摆弄银杖,只见一些光路借由墓门缝隙通往地下深处。 黄宣之用铁戟敲敲门廊处的机器闸门。石墓的门便自动开了。 忽然,黄宣之连忙后跳。因为他发觉了有一些活物正在从墓门中央倾泄扑来。 黄释之拉过黄宣之站在石墩一角,白芍药也拉着黄芪站在另外一块石墩上。一群虫豸从他们的脚边“噗嗤噗嗤”呼啸而过——这是一群凶恶的小蚂蚁。通体漆黑,应该无毒。只是它们尖牙利嘴,见它们经过的地方,木屑都荡然无存。 待蚂蚁们都冲出穴外,确认没有其余黑牙蚂蚁,众人才从石墩跳下。众人刚进石门,白芍药叫大家把火把点起来。石墓墙壁本就设有一些油灯。白芍药让大家用火把一路将墙壁上的油灯点燃。 “咦,这是什么灯,竟然不需要我来点的。”黄释之见到墙壁上挂有一些夜明珠光球,只要火把照射,它们就自己明亮起来,完全不像其它的松子油灯,需要人为过火。 “这叫‘前汉长明灯’。”白芍药解释道,“过去修理墓道的人,会在墓穴中设置这样的宝物,以免油尽灯枯从而维持照明。发明者是前汉的楚国工匠。” 黄释之将火把一挥,前方处的夜明珠光球先后亮起来,反射回一道道黄色的光辉。这一下子,墓穴显得就没有那么令人毛骨悚然了。 黄释之往前一走路,忽然地陷几尺,冒出一个大洞,石头渣滓都掉往空洞之中,深不见底。众人各自飞跳至安全处。空洞之中攀爬出一具髑髅兵。黄释之一个箭步,用齐眉棍将髑髅兵打散了架,骨头棒子散落于空洞之中。 白芍药道:“这里似乎还有许多这样的陷阱和机关,大家伙儿可要好好注意了。” 可是他们走了许久,便撞了南墙,这里是一个死胡同,不得不原路返回。黄释之道:“这墓穴构造浑然一个迷宫。”白芍药拔剑砍墙道:“是的。这墙面还很厚实,不好攻破。我们要好好走路了。”白芍药刚修复好的剑,又被砸出一道口子裂缝。这让她十分懊恼和无奈。白芍药便输以内力,让法术在刀剑口结式,形成一道法术罩子屏障。虽然这遮罩不能长久使用,但也能起一定防御效力。术式一直连通白芍药的手臂,格外拉风。 这术式产生的“气风”,干扰了纯银杖的“光路痕迹”。光路顿时变得很扭曲,不过它们并没有被切断。众人循着痕迹的方向,步入墓穴深处。 忽然走道两侧的石人雕像,由硬体变为软体,朝他们徐徐聚集过来。这些石人,有的是泥俑,各手持剑、戟,来者不善。一只执剑将军俑率先走到黄宣之跟前,硬生生地斩了黄宣之一剑。黄宣之以战戟抵挡,没有受到伤害。 “这些人,都是前汉羽林造型,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对面墩。”白芍药自言自语道。 黄芪道:“我看他们都是后汉重造的吧,应该是东汉官兵俑。”她指向一尊将军俑,将军俑头戴鹰翎,翎羽两处分枝桠,它虎啸鹰视,威风凛凛。但从它的双目看去,它已经被“狂乱”意识吞噬了心智,只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罢了。 持剑将军俑带着几个部将将军俑慢慢围攻黄芪。黄释之和黄宣之上前保护姐姐,各执武器阻挡敌人的进攻。 黄宣之以战戟乱战,以一招“乱花”之术,斩断了部将俑的手臂。部将俑们武器散落于地。但很快部将俑们手臂割断处涌现新的泥土,手部重新形成。白芍药以“天剑术”袭击他们武器跌落的地方和前部,阻挡了部将俑的去路。 持剑将军俑继而进击黄释之。黄释之以齐眉棍相踞。黄释之齐眉棍一端紧握在手,一端架在另外一只手部。黄释之猛力一戳,齐眉棍飞射出去,正弹击持剑将军俑腹部。棍子将将军俑腹部的鳞甲打落几分。 “攻击它们的下盘。他们再生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白芍药在一旁提示道。白芍药一边说道,一边用手比划结术式,一个“天剑术”从天上落下一阵剑雨,剑雨倾斜,纷纷夹击部将俑、将军俑的足部。 部将俑被斩截于地,敌方似乎被激怒,不远处又走来一群持戟士兵俑,它们踏着整齐的步子,仿佛是被谁操控一样。“这些俑都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越来越多。”黄释之不觉问道。 黄芪道:“这叫‘郊兆’,也名‘郊陶’,是墓主人死前命工匠制造的祭祀用‘陶人’。” 黄宣之取来火把,发现这些部将俑、士兵俑有一定的趋光性。接着将墙上的夜明珠光球打落下来,集中起来扔往迷宫的一个角落。部将俑、士兵俑就往角落去了,没有再度追击众人。 这时还剩下持剑将军俑一人,在张牙舞爪。黄释之对将军俑前方的地面一个棍击,以一招“驻地蟠龙”打碎了地面。将军俑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便一晃一晃地退去,退往墙壁角落。 地面的空陷越来越大。黄芪所持之纯银杖有一丝光迹通往其中。白芍药便道:“我们跳下去吧。” 于是众人持火把跳下了墓穴二层空间。 第55章对面墩古墓·汉之铸剑 墓穴二层空间较为开阔,虽然也有伫立的兵俑,但是兵俑们都不再移动,仿佛没有被注入灵魂。但是这些兵俑通体都是红色的,可能是因为涂上了赭色颜料,显得英气逼人。大家不敢上前惹它们。 刚下去,黄释之迎面便扑来一只巨硕的灰色飞蛾。飞蛾扑哧扑哧的震动翅膀,以身上粉尘攻击黄释之众人。紧接着,又从远端飞来几只飞蛾,它们都震动翅膀,以土系法力产生的土系法术攻击众人。 这些粉尘还略带毒素,黄释之起先有了中毒反应。 黄芪用纯银杖清除前方的毒素,毒素闪着荧光,被吸入光路之中。白芍药以剑御气,抵挡粉尘,于是这些粉尘的攻击对众人变得无效。 眼前毒计无效,这些飞蛾采取震荡攻击,发出了更为猛烈的土尘。土尘割在黄释之脸上,疼痛难忍。黄释之怒不可遏,一口气打落两只飞蛾。 白芍药说道:“不要恋战,这种飞蛾,名叫‘震蛾’。”黄释之攻在前端,震蛾们逐渐将黄释之包围起来。领头的震蛾一喷毒气,黄释之被石化了。手脚逐渐变得不能动弹。 黄芪以回复术操纵纯银杖,将光路印往黄释之身上。黄释之又从石化状态转为正常。身上石头石屑纷纷跌落。黄释之一记“横扫千军”,将面前的震蛾们都打散。震蛾仿佛拥有智能,见攻势变颓,便撤退到角落里。 黄释之发现这些震蛾应该是被什么人操纵。他就往四下里探寻:最后在一尊石像后面发现一个女装身影。黄释之拾取身上的石头残片,往那女子身上扔了过去。 “哎哟。”那女子脑袋被砸了一个大包。随后她生气地跳了出来。 白芍药伸出火把照射光景。女子脸颊映入光中。大家观察出她和之前的水属五毒女长得差不多,只不过衣服颜色不一样。法术属性似乎也不太一样——她能操纵震蛾。 黄芪道:“她是土属五毒女。”黄释之怒道:“这名字实在太长了,叫她土土好了。”说着一记闷棍杵上前去。 土属五毒女收了一部分震蛾,重新作法,呼唤出一群黑牙蚂蚁。黑牙蚁虽毒意不重,却牙尖嘴利,吞噬远近物体。这吓得黄释之众人四散开来。 白芍药以气御剑,攻击诸多蚂蚁,斩却了它们的牙根。“乒乒乓乓”声不绝于耳。蚂蚁们被先后砍翻在地,或斩于无形。但一不留神,白芍药的白长剑被打断成两截。原来剑中间原先产生的裂痕,与黑牙相击,损坏更为严重。白芍药的气劲一时未及输上,方才落下了隐患。 白芍药勉强用法术拼接了白长剑,再与黑牙蚂蚁一番缠斗。此刻土属五毒女再度召唤震蛾,震蛾们释放“地震术”,将远近的地面震塌,地又陷落几尺。下方第三层空间展露眼前。 黄芪一手持杖,一手持火把道:“我们赶紧跳下去吧。” 白芍药命黄释之等不与土属五毒女纠缠,众人跳入洞穴,进入墓穴第三层。幸好土属女不曾来追,土属女也不知去向。 在第三层空间,黄释之看见诸多异鬼,名为“缢人”。缢人们都踏着云气,错乱着眼珠,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黄释之起先攻击缢人们,将它们搅作一团。但见缢人却在发呆,并未攻击黄释之。 黄芪便叫弟弟停止攻击。远处幽暗处,亦有五尊奉车都尉的雕像。奉车都尉和参将、士兵共计五人(士兵3人),傻嘟嘟地立在那里。黄释之跳过去巡视一番。损坏的车模型上似乎载有什么东西。 白芍药和黄宣之推搡着缢人,让它们远离空间中心。白芍药在黄释之后,走近车驾模型。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长约4尺的宝匣子。 “看看这宝箱周围有没什么机关。别又着了什么道。”黄释之拿棍子戳道。 黄芪用纯银杖驱散周围的粉尘。宝箱中透出一道金光来。白芍药执意要上去拿,道:“让我来吧。”说着白芍药用断剑将宝箱挑开,里头并未射出什么暗器,众人一瞧,叹为观止:竟是一把古旧的宝剑藏身其中。 白芍药便将这剑取出,慢慢鉴赏。这是一把青铜剑,长三尺六寸。是一把标准的汉剑。剑身处靠近柄的地方,刻有几个篆体字。白芍药释读道:“鱼隹之铸”。黄芪上前道:“这不是鱼、隹,鱼隹两字应合为一字,读作‘漢’。”黄释之便道:“那就是‘汉之铸剑’咯。”在火把照射下,这柄剑闪现着微光。宝剑虽然古旧,但刀口完好,大家都知道它的锋利。白芍药的一根头发跌落,掉到剑刃上,瞬间切为两截。 黄宣之亦附会道:“这剑恐怕不是后汉的,而是前汉的。”白芍药道:“有理。西汉多用青铜剑,东汉才逐渐普及我白长剑这样的铁剑。此剑约摸就是前汉的。姑且就叫它‘汉之铸剑’吧。”白芍药所言“西汉”即“前汉”,“东汉”即“后汉”,此为晋后之人对古历史的不同称谓。 黄芪道:“这剑被白姑姑发现了。就归白姑姑所有吧。”白芍药道:“也好。正好我的剑断了。这汉之铸剑就为我所用吧。”说罢,一操剑在手,横竖比划了几番,剑锋犀利,流光溢彩,几道剑意痕迹飘洒空中。白芍药便拾取汉之铸剑,将白长剑残片放入宝匣,进行封存。她叹了一声道:“宝贝白长剑,你就睡在这里吧!” 黄释之巡视黄芪纯银杖光路之迹。在车马模型附近有一处深坑,有又是下去第四层的路。众人便循着光迹通往下方。 到了第四层墓穴空间,场地变得开阔起来。这里也没有了蚂蚁巢穴,亦无震蛾飞舞,亦无游离的缢人和兵俑。在墓穴中央,有一具巨大的瓦棺,即大灵柩。大灵柩的旁边,还列有两排小灵柩。 黄释之双腿发软,不敢上前骚扰灵柩中被封印的魂体。他推搡着哥哥黄宣之,让黄宣之上前一探究竟。 “你俩就别互相推让了。赶紧去瞧瞧。”黄芪发现光路的痕迹被灵柩所发出的气所笼络,歪曲变形,便催促两个弟弟去看看怎么回事。黄宣之走上前,正欲用战戟雕开灵柩。 灵柩刚开一半,一个身着黄衣的怪人,从上层空洞跌落于灵柩旁。差点炸倒众人。黄衣人亦手持一杖,杵地平稳降落。 第56章黄父鬼 黄衣人以杖为剑,横竖各劈三刀,形成一道“井”字纹,攻击黄宣之。黄宣之迅速以战戟抵挡,消对方攻击于无形,虽然成功,但显得有点吃力——这说明黄衣人气劲的厉害。 白芍药用新的汉之铸剑,使出“天剑术”,众多汉之铸剑的分身身影显现,先后攻击黄衣人。 黄衣人召唤来新的“震蛾”,卷扬起尘土,形成一道土墙,将飞剑们阻挡住。飞剑“叮叮叮叮”插入泥土,动弹不得。 黄释之和黄宣之各使出扫堂腿和风卷残云滚击之术,将土墙一番轰击,用了许久,这土墙方才土崩瓦解。 黄衣人执杖,立于大灵柩旁边,威风飒飒,以一敌众,毫无畏惧。 黄释之举起火把,这才看清楚黄衣人的身形和脸面。黄衣人身披黄衣,露出一条不粗不细的猫尾巴,尾巴还在自由的摇动。这黄衣人原先用绷带遮了脸面上的双眼,绷带上方露出一只额外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犀利。 黄衣人呼吸声很紧促,口吐疫疠之气,此气呈紫色,有如一团混沌,众人不得近身。 “你是何人,竟然呆在墓穴里,是守墓人吗?”黄芪抢先问道。 “……我乃黄州府治下黄父鬼。闻我姓名,还不速速退散?……你们又是何人,胆敢闯进我的领地?”黄父鬼恶狠狠地嚷道。他一边说话一边还持杖两边挥舞,十分有敌意。 黄释之首先报上名号。自称“我乃黄州府治下黄释之。”黄父鬼闻言,笑着“哼”了一声,又道:“……哪里来的小鬼?” 白芍药道:“莫欺我家众小将年少。”说着一阵鼓捣,一个剑指比划,把剑影分身收了回来,恢复一些元气。 黄释之见黄父鬼满脸脓疱,便问道:“敢问阁下脸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眼睛……” 黄父鬼一摸自己脸颊,一爪子不小心刺破了脓疱,疼痛难忍,道:“……小鬼,管你什么闲事?” 黄释之放下齐眉棍,用手挠挠头道:“你这身病,不会传染吧。” “汰!”黄父鬼道:“……你说谁有病?”黄父鬼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黄释之见黄父鬼执紧了杖子,于是自己也拿捏回齐眉棍,与之相踞。 黄释之欲点燃此层长明灯夜明珠光球,把火把往灯盏上上扬。这再次惹怒了黄父鬼。黄父鬼手持杖子,作一阵法术式,一道紫烟将众火光湮灭。火光消失之前,众将发觉黄父鬼手中所持之杖,竟然和黄芪所持纯银杖相似,拥有一道银光。不同之处在于,黄父鬼的杖子还带有一道黑气,黑气笼罩之处,杖身亦呈黑紫色。 黄芪追问道:“阁下拿的是水神庙的银铁杖吧?”说着施起法术,将自己手中所持银杖所引导的光路痕迹,吹引到对方杖子身上,作一番检测。要知道,水神庙的银铁杖本就和黄芪的纯银杖是一对神器,可以互通有无联系。 黄父鬼见光路往自身集中,不由得吐了一口疫疠之气,阻止黄芪的窥探。说道:“……这就是银铁杖,看来你是知道的。不过这东西现在是我的法器。你们不要打它的主意。你不是已经也有银杖了?” 黄芪笑道:“虽然有了银杖,但是若还能收集到铁杖,那也是好的事情嘛……”说着又拿银杖比划了一下,将光路再度引向铁杖。 黄父鬼翻了一个跟头,站到大灵柩顶上,手中铁杖被银杖的光路吸引住了,甩都甩不掉,铁杖便开始不听使唤。黄父鬼一阵头疼,道:“……真麻烦。”说着又口吐毒气,将铁杖上附着的光路驱散,双手把握住铁杖。 黄芪使出真气,让银杖所导光路痕迹移动到大灵柩身上,她开始扫描大灵柩。灵柩四周开始闪现出光迹。然后灵柩中有一具人体也透露出光迹。 黄父鬼使出法术,将毒气喷往黄芪所施法光路之上,阻止黄芪继续扫描大灵柩。然后又将毒物喷向众人。众人感觉到墓穴内顿时空气变得稀薄起来,火把的火光也逐渐变小。黄释之带头躲往后方空旷处。 黄父鬼操起铁杖,往众人处接连扫出几个“井字纹”刀刃气。黄宣之等人招架了几下,然后翻滚到旷地角落。 白芍药继而问道:“这灵柩中是何人?居然要劳驾你来守护。” 黄父鬼道:“……这棺内是死去的拙荆‘白龙女’,名讳‘白玉兰’。你们莫要骚扰她的安息。” 黄释之诧异道:“那她便是金却君母亲黄龙女的姐妹了。原来还有这样的人。”说着一棍棒,一道气劲打到黄父鬼棍杖身上,使得黄父鬼停止作法。 白芍药道:“巧的很,洒家也姓白。”白芍药随即释放飞剑术。九道飞剑飞往黄父鬼。黄父鬼一操铁杖,唤起周围的震蛾,让它们集中于一处,再度召唤起泥墙,抵挡了白芍药的飞剑。泥墙随后垮塌,飞剑也被折得满地是。 黄父鬼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若是为难我,那我也只有把你们打趴下。” 黄释之正欲伸出齐眉棍敲击对方,被白芍药阻止。白芍药示意黄释之等人不要再激怒黄父鬼。这黄父鬼拥有可以生出毒瘴的铁杖,恐怕黄芪的纯银杖也未必是其对手。 黄父鬼把持铁杖,用眼目扫了铁杖一眼,一道黑光从眼目中射出,黑光包裹了铁杖,铁杖随即蒸腾起瘴气,黄父鬼将瘴气引向大灵柩,和周围的小灵柩,让瘴气包裹它们,为的是不让黄芪再扫描它们。 黄芪无奈,便将光路痕迹引回身边。这时候黄释之、宣之手上的火把又变得更明亮起来。 黄芪蓄了一番气力,突然释放出手中银杖,银杖在空中漂浮起来,黄芪右手拿起袖中雷泽梭,让梭子加强银杖雷元素法力。于是纯银杖对着黄父鬼闪了几道霹雳。 雷电击中了黄父鬼,这时候黄父鬼首先感到了一阵麻痹,但由于黄父鬼身体强壮,他很快恢复过来。 黄父鬼自言自语了一声:“……臭丫头。嗯?胆敢劈我。” 第57章黄州生VS黄父鬼 闪电接连打在黄父鬼身上,闪电链在黄父鬼身上闪耀——一环又一环滚动。黄父鬼连忙御起真气,试图解除雷电环对他的限制。黄父鬼青筋暴怒,身上肌肉股得挺硕大,“呼噜呼噜呼噜~霹雳啪”滚动着的雷电发出奇怪的声响,向黄父鬼身体周围扩散,先是打在他脚下大灵柩上,之后滚动到地里,接着逐渐散失。 ——看样子雷电并不能伤害黄父鬼。黄芪于是收起来雷泽梭,将银杖握在手中。 黄父鬼愈加生气了,他摇晃起铁杖,放出一道黑光卷扬起黑色旋风,朝黄芪袭来。 黄释之跳上前去,以棍杵地,以齐眉棍为中心,旋转腾踏起来,亦卷扬起黄色旋风,以此抵挡。 两风相击之处,飞沙走石,淅淅沥沥,各类物体无不为之移动。 白芍药一个气剑指,汉之铸剑及其分身以浪形曲折着朝黄父鬼飞去。这叫“浪剑术”。黄父鬼一个横劈,将浪剑打回。 白芍药再使一个气剑指,汉之铸剑及其分身以旋转形势朝黄父鬼劈去。这叫“波剑术”。黄父鬼以“井”字纹外加泥墙抵挡,算是勉强招架住了。 黄芪祭出纯银杖。杖儿在雷泽梭神力的辅助下,悬浮在空。黄芪使用纯银杖,击起一阵光波,光波呈现戴胜鸟之形,戴胜鸟也叫啄木鸟。戴胜鸟光波纹朝黄父鬼召唤泥墙啄去,一连“笃笃笃”啄了几口。泥墙逐渐被戴胜鸟光波击毁。 传说戴胜鸟(啄木鸟)可以预知地震,所以黄芪借此术成功压制黄父鬼的地震术。此技能亦由白芍药亲传黄氏姊弟,这回方才首见真章。白芍药见徒弟拿捏分寸得当,不由得赞了一声:“好招术。” 黄父鬼作了一个鬼画符,一道飞帖飞贴上去,便将啄木鸟形神打散。于是他又召唤起泥墙之术。泥墙越来越多,将那些震蛾慢慢挤压到黄芪、黄释之身边。震蛾们不辨敌我,胡乱喷洒毒气,扑打着泥浆四溅。黄氏姊弟释放起“迅捷术”,身形移动快捷起来,一边躲避毒雾、泥浆;一边击打近身震蛾。 一阵光剑飞过,白芍药用她的“汉之铸剑”,掺上法术,砍击震蛾。震蛾很快被击杀遍地,身体支离破碎。黄父鬼一伸魔掌,一道黑光掠影,便把震蛾碎片都吸纳到掌风之中。看来黄父鬼已经熟练掌控这种暗黑能量。 白芍药剑击中央大灵柩。黄父鬼用银铁杖抵御。黄释之和黄宣之一个合击技,各自用武器攒击黄父鬼正面。黄父鬼尾巴一甩,生起一个黑色的防御罩。两人攻击被化解。 此时黄芪再起雷泽梭,伸出纯银杖。一阵光波反复折射,轰击黄父鬼的黑色防御罩。两人一光一暗,功力平分秋色。待光波消逝,黑色防御罩亦被卸下。 黄父鬼将卸下的防御罩吸成一个黑色光球,纳于手掌之上,而后用光球反击黄芪众人。光球所到之处,震震威压,尘土碎屑都被吸入到光球之中。这应该是一个质量很大的球体。白芍药叫道:“快躲开!”众人便应声闪避。光球袭来之时,众人各自滚地躲避,逃过了黄父鬼的技击。 黄芪停止攻击黄父鬼。黄父鬼便收回了黑色光球。他瞪着眉头中间的眼睛说道:“……算你们识相。” 众人压制不住黄父鬼,黄父鬼正在得意状态之中。忽然“噗”地一声,一阵雨水从天而降,扑洒在黄父鬼身体上。水滴滴落之时,即被黄父鬼的护体真气蒸腾为气体。虽然如此,雨滴却竟然砸伤了黄父鬼。黄父鬼连忙用爪子挠挠身体,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是谁?”黄父鬼持杖挥舞,疑惑道。 “臭鬼鬼。”一持酒葫芦的年长者道,“几日不见,就认不得你家兄长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在赤鼻矶和竹林晃荡的怪叟黄州生。 “嘿嘿,是黄老头。”黄释之见黄州生用酒葫芦里的酒水打乱了黄父鬼的功法,不由得高兴得笑了起来,用手指向黄州生方向。 “原来黄父鬼和黄州生又有点亲戚关系啊?”白芍药杵剑道。她和大家一样惊奇黄州生的到来。大家都心想:“黄州生是怎么找来这个地方的呢?” “黄老头。快收拾掉这个黄父鬼。他好像魔怔了。”黄芪一时性急,没想太多,也学起弟弟的口吻,叫喊起来。 黄州生朝黄父鬼喷了一口酒,酒中生起火焰。火焰和酒灼了黄父鬼一脸。黄父鬼连连后撤。 “……这是什么鬼东西?”黄父鬼疑惑地问道。 黄州生挤眉弄眼,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酒。是药酒。正好治治你的脸。” 黄父鬼顿时觉得脸部一阵发麻,阻挡火焰的两手也麻痹起来。“哐啷”一声银铁杖也扔到地上不管了。这一下击起了一阵波动,黄芪手杖的银色光迹被驱打到一旁,通往洞中更深的方向。 黄州生端起酒葫芦,朝四周围一喷,随着消失的黄色火焰,那些震蛾便厌恶地离散开去,无法再伤人。 黄父鬼“呕”了一声,两足下坠,跪倒在灵柩一角。迷迷糊糊地说道:“这荤腥的东西,让人头痛。” 黄州生笑道:“那你可就错了。是你自己头已经很痛了。你入魔已久。需要治疗。快躺下吧。”说着一脚把黄父鬼踢倒在地,黄父鬼侧着身子,姿态很难看。 黄释之等人释然,都笑起来。“笑什么笑啊。快把他挪挪,摆正。”黄州生叫道。 黄释之和黄宣之步上前去,将黄父鬼身子摆正。黄释之将黄父鬼尾巴拉直,平放在黄父鬼身边。 “你可真细心呐。还怕他不舒服。”黄州生喝了一口酒,嘟囔道。 黄州生给予黄芪一根半长的银针,道:“把他脸上的疙瘩刺破。我来给他治病疗伤。” 黄芪收了银杖和雷泽梭,取了银针,跪下身子,靠近黄父鬼,往黄父鬼脸上轻轻扎了几针。脓包瞬间都被刺破了。黄州生迅速的把酒洒在黄父鬼脸部患处。这种酒是另外一种不死神药,有急速的肌体组织再生功能。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