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转生魔王幻想录》 chapter1转生 好弱啊，我好弱。 什么也做不到，谁也无法拯救。 魔王大人啊，如果在那个世界的您能听到的话，一点也好，请给予我一些力量吧..... 昏暗的深巷中，一个学生制服的少年匍匐于地。 身体像被厚重的泥土覆盖，双眸愈加暗沉，意识逐渐如随风飘散的尘埃般远去...... 死——一切的终点，真正面临这一点时，少年体会到了为什么人们惧怕死亡。 因为害怕孤独。 因为害怕遗忘。 死亡，孤身一人前往冥府，被永久剥夺了与人世交流的权利，只是在一片浑浊的黑暗中彷徨着，饱受孤独无休止的折磨。 这将迎来比肉体上的死亡，更痛苦的精神上的死亡。 然后，逝者的名字彻底被世人遗忘的那一天，关于这个名字，就不再承载任何思念，不再代表任何人，只是沉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我不要。 并不是觉得活着非常幸福，只是不要被彻底遗忘。 血液不断咕噜流出，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即便如此，也要抗争到底。 生命由萌生到茁壮，然后脆弱，最终走向终焉。我面临的是自古皆然的事情，可是我固执地有了不受条律束缚的愿望。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孤零零地死去，因为有思念的人，所以才渴望着陪伴。 我思念的人，是谁呢？ 眼皮塌下的同时，浓郁的渴望滋生着。然后，我迎来了不知思念之人的疑问。 我将她忘了吗？ 罪恶感连同丝丝鲜血从嘴角流出。 我将她忘了。然后，我也最终将被她遗忘。 因为，我要死了，被世界上的所有人遗忘，这就是我的终点。 这是——我与她的终点。 ....... 不知过了多久，刺痛骨髓的寒意使少年睁开了困倦的双眼。 在黑色的虚无中，少年恍若一片羽毛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但这里大概就是地狱的存在吧。 地狱，死者的归所。 “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年轻人，你已经死了。很快，你的灵魂要在炼狱中粉碎了，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苍老的声音像波浪在空间中荡漾开。 超乎常识的这里，是地狱。然后，这个人，是死神吗？ 就好像读懂了少年的想法，死神说话了。 “没错，我是司掌死亡的神，让绝望、失去信仰的家伙消失于世，这就是我的职责。那么，灵魂驱散开始....” 数万簇幽冥火焰在漆黑中赫然显现，照亮茫茫黑暗的一瞬，成片的游魂哀嚎恸哭。 一张张被光线映成紫色的面孔，在处刑的宣判降临之时，或因恐惧而极度扭曲，或心灰意冷而紧闭双目，或神情凄惨以博饶命，或心如静水而泰然自若。 不难想象，被那样的火焰烧灼后魂飞魄散的结果。 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吧，连灵魂都被抹去了的死亡。 尘归尘，土归土，死令万物平等。 万物的生命最终汇聚到一点了——虚无。 害怕变成虚无的人们哀嚎着。 感到万事休矣的人们叹着气。 少年却异常平静，连思考都快要停滞。 存在、情感、意义、欲求，统统从脑海中抹去，只是，将最后的处刑视作了永恒的沉睡，感到无比祥和。 变成虚无，意味着不用伤心，不用孤独。这是对他的救赎。 死神挥起了镰刀。 幽冥之火被镰刀的移动操纵，正要向少年簇拥而去。 就在这时，那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了—— “等等。这个少年，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相信着我的存在。拥有如此执着的信仰，不当消失在你的镰刀之下吧，死神哈迪斯。” 那年轻而沉稳的话音，每一个字都洋溢着无限的威严。 “不可能，居然是你！” 错愕的声音从死神的嘴里发出。 “我诚然已死，但是你以为，仅凭这些小火焰，足以伤害我的灵魂吗？身为魔王，我竟是被小瞧了啊。” 就连少年也可以感受到，死神正在一股摧枯拉朽之力前不安。 那就是我所信仰的魔王——拯救我之人。 我的祈愿实现了。 “少年哟，感谢你执着的信仰吧，你即将因此，继承我的力量。” 一瞬间，蔚蓝色的柔和光芒，将一切黑暗泯灭。幽冥之火、恐惧，都随之消散。 “魔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系统】的规则是不可违背的，这个少年不可能离开此地！” “哈迪斯，这并非出于我一人的意志。希望你能理解，神族之中，并非只有把魔族视作敌人的人。” “怎么可能。只有上位神才可以干涉【系统】...难道！” 如洪流般的殷红气息，被璀璨的光芒点缀着，不断涌入少年体内。 不用说少年也知道，这是魔王的力量。 伟大而又**。 “啊.....” 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仿佛站在辽阔的草原上，被清新的强风吹拂着。意念从混沌中苏醒，枯竭的生命之泉再次喷发。灌入体内的力量，如蜂蜜那样粘稠，每一滴都浓缩着力量的精华，让每一寸肌肤都被注入活力。 真切感受到，魔王的力量是何等强大，不可蠡测。 像品茶一样，舌尖细细感悟着美妙的蜕变，这是至高无上的愉悦感。诱人的醇香在口腔中扩散，直达肺腑深处，让人感到一股奢华。 少年已死的内心就这样复苏了。 这是梦寐以求的力量。然后，拥有它，我将改变一切。 我将重握心灵深处的希望。 “少年，希望你能驾驭这份力量，实现我的夙愿！我的意志，将告知你一切！” 夙愿，那是什么呢？ 来不及追问。伴随着光点的闪烁，身体透明化，意识又逐渐远去....... 但我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 ……… 人界，布莱尔特国，维利城。 鳞次栉比的建筑，络绎不绝的人流，诠释了此地独有的繁华。这个城市以贸易活动的高自由度著称，因此商人与贵族时常光顾。 倘若身处那全国最长的大理石砖铺砌而成的街道，你会被扑面而来的芳香俘获身心。 然而，在其令人心驰神往的外表之下，进行着很多其他都市禁止的交易活动。 过于危险的武器、满足一切要求的雇佣、机密情报，以及奴隶贸易，都在其交易内容之内。 布莱尔特国，人种至上主义的国家，亚人种遭到歧视，地位极度低微。但由于亚人种的身体能力较高，被许多人视作商品的存在，奴隶商人便应运而生。 也正因为如此，亚人种和人种的矛盾日益突出。若亚人种统领的国家，向布莱尔特国开战，也绝非不义之师。然而，亚人国与人类国的势力，犹如薄冰之于钢铁。 尤其是人类国中起主导作用的三大国，布莱尔特国、巴尔哈顿国、拉尔塞斯国，长期奠定“三大核心国”的王座，以绝对的威慑力，很大程度上主宰着人界各国的命运，也是象征人界代表与魔界对话的发言国。 违抗这些大国，只是意味着自取灭亡。 这个世界，对于已经沦为奴隶的亚人来说，是如此不公。 在一个囚禁奴隶的铁笼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猫族少女。纤细娇柔的四肢，含苞待放的蔷薇般美丽的粉嫩脸颊，漆黑的铁笼与她洁白如雪的发丝格格不入，她深红的眸子仿佛撒满了钻石，在夕阳的映照下闪耀着纯净的光芒。 是的，即便身份是奴隶，却无法掩盖那天生赐予般的高贵气息，她不像其他沦为奴隶的亚人发出绝望的哭声，而是用无机质一般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前来光顾的人，仿佛什么感情也没有。 “何等的尤物，明明只是件商品，但稍加打扮下，是会像公主大人一般呢。” 污言秽语般的话语传入少女耳畔。少女感受到了肮脏的欲望，微微蜷缩了身体，双目依旧无神。 一个身着高级礼服的男人，正流露着贪婪的目光，仿佛正想入非非。他不禁将一只手，透过铁笼的间隙，抓住少女的尾巴。 少女颤动着柔弱的身体，怔怔地抬起头，双目引出的朦胧视线对准面前的男人。对自己的命运担忧了一瞬，很快转变为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没有灵魂存在的人偶。 她的灵魂，不知从何时开始被夺去了。 从那以后，被恶意包裹着，被无意义折磨着，被孕育不出希望的处境淹没了残存的情感。 何时，是从何时开始呢？ 不明白，不记得，也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站在铁笼旁，被斗篷笼罩的奴隶商人抬起了下巴，似乎对男人的举止感到不满。 “喂.....付钱之前，不允许触碰商品，这是规则哦。” “哎！真是多余的担心!你不知道我？罗斯特·萨林，流淌着尊贵之血的贵族，身在维利城却不知道这个名字，可是咄咄怪事。我来光临，你应该感到幸运。你会因此生意兴隆的。” 他亮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扔给奴隶商人。 夹杂着邪念的饿狼般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来回游走着。他兴奋地大口呼吸，目光滑向少女的脸庞，急迫地想要将生动的表情装点在其上，以助长其兴致。 “哎呀，这位小姐，板着一副脸可不好哦，会令人讨厌的啊。” 少女依旧无神如空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贵族的脸色浮现怒意，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孩子，握着少女尾巴的五指加重了力道。 “唔.....” 少女轻咬下唇，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屈服。 她体内的高贵之血泛起涟漪，朝男人投去不屑的目光。 “你这家伙...胆敢蔑视伟大的主人！” 全然不顾矫揉造作的贵族姿态，贵族被暴戾之气扭曲了面孔，命奴隶商人打开铁笼。 咣啷一声铁门敞开，奴隶商人退至一旁。 “请吧。” 出于本能，少女的双腿向后迈去，然而贵族步步逼近，将她赶到铁笼的一角。 少女美丽的无垢瞳孔，映着贵族的可憎面目。 她对自己的命运担忧了一瞬，不过未曾更改表情。 少女的无动于衷愈加激怒了贵族，他挥起了巴掌。 这时，少女内心闪过一道电光，感到了畏惧。 她并非畏惧眼前的男人，而是感受到了，那如暴风雨般猛烈、深渊般漆黑的力量。 贵族也骤然变色，脊背涌起一阵恶寒，惊恐地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 “何等强大的力量！” 奴隶商人不合时宜地突发感叹。 贵族再次看向少女时，面前却是一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战士。 闪烁着黑曜石光芒的铠甲，紫金色的护肩，别在腰间鲜红的修长剑鞘。战士银发之下的冷酷面容，焕发着令人敬畏而着迷的光芒，犹如是君主才应有的气息，蔚蓝色的双眸年轻而深邃。他如同不曾开口的英灵雕像，散发着古老的威严。 “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惊魂未定的贵族跌坐在地上。 那个战士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我乃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 chapter2异世界 就像被小水滴濡湿了眼球，少年睁开了双眼。 他正站在人流中。 映入眼帘的光景，颇有中世纪欧洲的风格。 夕阳洒落在宽阔的街道上，将一切染为昏黄，让大片的宗教意味浓厚的圆顶建筑愈发显得古老而神秘。身着罩衫、半截衫和短袄的人们如浪潮般在街道与广场间涌动，不时还可以看见衣冠楚楚的披着大氅的贵族，神情高贵走在大街的正中央。 “异世界吗......” 对于少年来说，现状是不难理解的，这是典型的转生到异世界的情节。 魔王讲了，他将力量传授给了少年。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世界正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所处的世界。 那么，我的身体...... 望向自己的身体，被别在腰间的长剑与铠甲一惊。他的身旁有一处蓄水池，映出他的面容。 “这是....魔王的身体吧....” 异族风格而强健的体格，飒爽的银发下英俊的脸庞，还有那大海般蔚蓝的眼睛。 一阵说不出的愕然感。 这就是他真正继承了魔王之力的证明。 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他开始分析着现状。 首先，我在死去后，确实去了一个称之为地狱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即将被死神清除灵魂的时候，被魔王阻止了。他宣告了我是他的继承人，并且将力量传授给我。 接着，我像死而复生一样，来到了这个异世界。并且，还是以魔王的躯体降临。 我感谢魔王大人的馈赠...... 不，还有更关键的事情没想起来。 少年托着腮思考着。 魔王有嘱咐过，希望我实现他的夙愿。 可是夙愿，那是什么？ 记得他说过“我的意志会告知你一切”这样的话。 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总之，他确实希望我去达成某件事。不管那是什么，被赐予了第二次生命的我，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完成他的心愿。 而且，既然我以某种途径来到了异世界，反过来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并非没有可能。 魔王为什么会选定我为继承者？他的心愿是什么？我今后要怎么做？ 疑问接踵而至。 但很显然，现在需要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生存的基本。 这里是魔王的世界，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的体内应该有魔力。 少年确实感到了，体内浩瀚若汪洋的魔力。 魔力，这个概念在脑中弹出时，少年就充分理解了。 魔力，是一种储蓄在生命体内的能量。它是生命力、体力、精神力的具象化表示。它是维持机体活力的基石，同时也是最强的力量源泉。 对，它构筑了——魔法。 魔力就像是魔法的燃料，在消耗的过程中释放巨大的能量。 魔法，泛指一切消耗魔力而释放的能力。攻击、防御、治愈、移动，魔法的效果应有尽有，它就是最强的武器。 然后，获取魔法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自创，可以学习普适性的魔法。不过，最主要的来源是——技能。 在说明这个之前，先要提到系统。 只要集中意识，视野中就会弹出一个操作页面，记录着种族、职业、及其等级、技能。 这就是系统。 上面的文字本应是陌生的，可少年本能地可以看懂。 和游戏十分类似，存在着既定的规则： 等级=种族等级+职业等级 有界性：等级≤Lv100 不同种族，种族等级存在不同的等级上限 一般地，种族由双亲决定。 职业：少数存在种族限定，多数后天皆可修习 差异性：不同种族对不同职业的适应性不同 单个职业等级有限，一般不超过Lv15。 中和性：职业等级与种族等级的绝对差级不超过Lv50 可变性：一定手段，将已修习的职业等级归零 技能=种族技能+职业技能 更详细的规则： 种族等级和职业等级都随修炼而提升，提升过程中获取相关技能。 系统会根据天赋、等级，解锁匹配度较好的职业。解锁的职业数目为复数时，可以选择一个或多个进行修习。 以上，是这个世界公开化的规则。这个世界存在和游戏相似的等级制度，等级就是实力的标志。然后，等级的提升可以实现技能的获取。 提升种族等级获取种族技能，提升职业等级获取职业技能。 技能是一种魔法。将它和单纯的魔法名称区分开的原因是，技能是通过升级由系统给予的。自创，或是学习他人流传的魔法，本质上都是自我的学习过程。但是技能不同，个体只需要升级，就会在无意识间学会技能。 魔法，是最强的武器。然后，技能是主要的武器。 这些武器，都和种族、职业、等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就是说，个体的实力基本上就由这三者决定。 而我的总等级是—— Lv50。 只要集中意识，系统就会显示出我的个人信息 种族是魔族。职业有魔之支配者、大法师、贤者、战士、不动之主。 持有多元职业，这说明了魔王综合实力的强大。同时，每种职业下都列举了技能一览表，光听名字就觉得非常强力。 不过，满级是Lv100的话，这就说明——我并没有继承魔王的全部力量。 这时，操作页面上出现了一个新栏目—— 继承者规则：被继承者未解封的力量及记忆，需要由继承者解锁。继承者解锁的记忆中，包含着一般记忆和特定记忆，获取特定记忆才能解锁新的记忆层。解锁新的记忆层的同时，会解锁新的力量。 这话的意思是，魔王的记忆是解锁力量的钥匙。而且，根据某种划分依据，记忆分为了一般记忆和特定记忆这两类，只有特定记忆才是有效的钥匙。 我已经开始有一种猜想。 魔王的力量是由解锁记忆获取的，这意味着我不需要修炼，只要专注于解锁记忆就可以提升到满级。 但反过来说，一旦我没有解锁记忆，任凭我怎样修炼都是无济于事的。这就好像有一个盛有液体的容器，液体的体积象征我的初始等级。然后外界有瓶子装好的固定体积的液体，这象征着未解封的魔王的力量。 继承魔王的全部力量，会使我提升到满级。这意味着，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入容器，会使其恰好被填满。换句话说，如果容器的初始液体再多一些，就会导致液体的溢出。 所以我可以通过修炼升级和继承力量是矛盾的。 这即是说，这种升级方式，既有着方便之处，又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所以我当然应该关注解锁记忆的方法。可是，页面中并没有对解锁方法加以说明。 少年不禁眉头一挑。 总而言之，先探索这个世界。 少年先试着和一名路人搭话了。 “下午好。” 那名路人转过身也恭敬地回了句“啊，下午好。”。 很好，语言是相通的。 不，并不是语言相通，而是少年本能地说出了这个世界的语言。 少年不难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先前，他对魔力、魔法等方面的知识，其实都是从魔王的记忆中获取的。对于这个世界的语言，他也是熟稔于胸。 他拥有一部分魔王的记忆，这些记忆涵盖了某些最基本的知识，如语言、战斗，不过他对这个世界的外观以及历史都是全然不知。 就这样，他继续迈开步子，朝四周投去了观察的目光。 人们的穿着和行为方式，和中世纪的欧洲非常像，这样一来，他原本从中世纪题材的书籍、电影中得到的知识，就拥有了很好的参考价值。 当然，也有差异很大的地方。 比如魔法。 在探索的过程中，他认识到了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大型的商业街、教堂、神殿、广场，还有酒馆、旅馆，公众设施十分齐全，而且人口密度很大。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有一条街道少有人驻足。 那是一条轮廓曲折的街道，其尽头埋没在一片昏暗中。 少年的心中有了奇特的感受。他感到了隐隐传来的哀啼。 他踏上街道，最终看见了像商品一样，摆放在街道两侧的铁笼。 铁笼中，如果是非人的动物，那还好理解。可是，那里面分别是具有人形外表的生物。 那是——亚人。 和人类相比，她们多出的是猫耳和猫尾，也就是所谓的猫娘形象。 如此可爱的她们，居然被当做商品被关押着，少年不由得内心震怒。 在那时，他看到了贵族正要对一名亚人施暴。 他在心中默念：【瞬形无影】。 顿时，他的身体如疾风般飞掠，时间仿佛归于静止..... 这就是魔王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只是单纯想拯救那名少女。 灵魂深处的意志在呐喊——拥有力量的人有义务为他人打破不公！ 几乎在瞬间，少年就挡在了贵族面前。他利落地拔出鞘中之剑，直指眼前的粗暴之徒。 “快在我面前消失吧！我以魔王之名发誓，如果你继续纠缠这位少女，我会让你落入地狱的深渊…！” 贵族血色全无，就像嗅到死亡的气息，对眼前的战士畏惧不已。被最原始的求生欲驱使着身体，他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逃走了。 这就是少年想要的结果。 然后，他看向了少女—— 那一刻，是灵魂的碰撞。 少年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她像月光一样皎洁而虚幻。 然而，她的瞳孔却是暗沉的。如凛冬的深空降下的雪花般纯粹而悲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总觉得，她好像某个我认识的人。可是，想不起来。 内心贫瘠的荒漠，好像被雨水浇灌了一样，开始重现生机。 少年就在那时决定了，将少女从束缚中解救。 “这个少女，我能买下来吗？” “面对强者,我没有拒绝的权利。请支付10金币。” “抱歉，用这个可以吗？” 这身装备含有原魔王的部分个人财产，少年拿出了一个红水晶。 奴隶商人接过红水晶，有些惊喜。 “当然可以，红色水晶可是非常稀有的矿物，没想到您居然拥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如此便好。” “呵呵，不过话说回来，阁下真是全身透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呢，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少年思索了一下。 以原本的名字自居是会显得异常，所以他要为自己找一个新名字。 这时，他想起了，魔王跟他讲过—— “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 那么是不是他希望我用这个名字自居呢？ “我是克莱恩·路西法。” “哈哈，原来如此，您也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的崇拜者啊。” “崇拜者？他的崇拜者很多吗？” “嗯。虽然魔王克莱恩·路西法已经陨落，但他的名字与伟业还是被世人传颂着。那个魔王，可是魔族为数不多的受到人类尊敬的存在，他的崇拜者不计其数，取同名或是伪装，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啊。” “他是个了不起的魔王啊。” “嗯，了不起啊。毕竟为两界的和平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那位大人或许还活着呢？” 这时，奴隶商人顿了顿。 “不，那位大人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逝去的生命是无法回到世上的。” 少年知道，两界指的是人界和魔界。 魔王克莱恩·路西法，是受人爱戴的伟大存在，这让他十分高兴，也愈加体会到了，魔王将心愿交付给他的使命感。 而且，他可以推测，【继承者规则】是只有自己才拥有的栏目。所以，没有人会知道，魔王的力量可以再度来到世上。 不过，归根结底，魔王确实是死了。魔王的人格彻底消失了吧，他留下的只剩下记忆与力量。 结果，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死去的人会前往地狱。 他复活这件事完全是件例外吧。【继承者规则】是他独有的，这是意味着他被赐予了他人不曾有的重来的权利。 这对其他人，当然是不公平的。可即使如此，他知道责备自己没有任何益处。 他更应该珍惜这个机会。 魔王死去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死的，但这对世界来说都是一件悲壮的事。 然后，让世界都悲壮的这人，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我。其分量，是无比沉重的。 少年担心起了自己能否承担起重任。 魔王克莱恩·路西法的崇拜者很多，这让以他的名字自称变得安全。这说明，即使魔王曾在世上树敌，仇视他的人也不会去加害那些模仿者。 不过，他很在意当政的新任魔王是怎么样的人。他会是能和克莱恩·路西法媲美的君主吗？ 少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总而言之，这是在人界，最好还是隐藏自己是魔族的身份。这意味着，尽量不使用魔族特有的技能。 少年打量起了奴隶商人，对他有了诧异。 “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个以贩卖奴隶为生的商人。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如果没有我，恐怕都会死吧，因此我拥有支配他们的权利。” 给予其生命，就拥有支配其的权利，这完全是诡辩。 不过，少年知道反驳是无用的，所以他接着说下去了。 “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你身上有一股不寻常的力量，你可以瞒过别人，但绝无法瞒过我。” “怎么会，尊敬的阁下....” 奴隶商人鞠躬行礼。 “我的名字是，维德拉尔?让。尊敬的克莱恩阁下哟。您似乎是外地人，想必还不熟悉本地，那么就赠予您维利城的地图吧。” 维德拉尔拿出一张古褐色的，看似颇为陈旧的地图，递给少年。 奴隶商人的做法是象征着，他希望少年不要在意。不过，少年原本就没有打算对此事追究到底。少年接过地图，向奴隶商人点头感谢。 接着，他把头转向了少女。 “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少年俯下身，注视着少女的双眸。 “莉亚丝....我是莉亚丝。” 少女的声音轻柔而细腻。 连她的声音，都好像在哪里听过。 少年愈发想要保护这名少女。他打算先自我介绍。 当然，是用克莱恩·路西法这个名字。 从今天开始，他的名字，关于他的代称，都将是克莱恩·路西法。 带着这个名字，融入这个新的世界吧。 “容许我自我介绍吧。我是克莱恩?路西法。莉亚丝，虽然我买下了你，但我向你保证，你将是自由的。即便你不打算跟随我，我也不会反对。那样的话，我会给予你一部分资金，而你，就去一个亚人不被歧视的地方吧.....” 少女的眼神在夕阳下跳动着，那不知冰封了多久的目光初次拥有了它原本的活力。 “主人，我选择跟着您。” 莉亚丝嘴角一抿。 她确实是笑了。 chapter3旅人之家 即便夜幕降临，维利城的光芒也丝毫不会褪去。街道旁排列的路灯被魔法点亮，灯中的光辉透过晶莹剔透的特质水晶玻璃，显得更加柔和生动。身着银色骑士盔甲的卫兵们在街道上巡逻，动作协调整齐，看起来十分训练有素。 “嗯，就是这了吧。” 克莱恩对照着地图确认。 抬头看去，明亮光泽的圆木相连构成了旅馆的墙壁。墙的一侧插着一根圆杆，这个是可以营业的意思。中央的红色木门的上方镌刻着“旅人之家”的字样。 克莱恩扫了扫四周，没有任何异样。 莉亚丝的尾巴在摇曳着。显然，她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可以吗？” “嗯....” 少女生涩地回应着。 莉亚丝的不安心情，克莱恩是能体会到的。 他打开红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暖意。屋内被嗞嗞地响着的炉火照得通红，许多旅行者都坐在圆桌旁饮酒畅谈，但丝毫不觉得喧哗，相反是一副非常动人温馨的画面，培根与麦芽酒的香味混在一起，勾起人的食欲。 环境很不错，料理好像也很美味。 一位美丽的女仆正朝他们走来。 白色的荷叶边围裙，红色的蝴蝶领结，柔顺的檀棕色短发，散发着柔和与知性的气息。 “英俊的骑士，以及美丽的小姐....” 女仆十分得体地拉着裙摆行礼。 “我叫妮娜?克里斯，是这家旅馆的女仆，同时也是店长，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这就是正宗的女仆啊，每一个动作都流利而不失优雅。 “感谢你的欢迎，妮娜小姐。我是克莱恩?路西法，然后这位是.....这位是我的妹妹，莉亚丝。” “魔王吗.....确实我也很崇拜那个魔王呢。” 妮娜淡淡地笑了。她俯下身，伸出白皙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莉亚丝的头。 “不用担心哦，这里是个很安全、很温暖的地方。” 被妮娜母亲般的慈爱染红脸颊，莉亚丝抬起头，鼓起勇气回应。 “谢、谢谢…” 妮娜莞尔一笑。 真是个温柔的女仆啊。 “妮娜小姐，麻烦您为我们准备一个双人间，普通的就行，不过最好安静一些。” “是，没问题，请跟我来。” 旅人之家分为四层。顶楼的房间堆放杂物、储存粮食。三楼是客房，总共可容纳一百人左右。二楼有食堂、厨房。一楼是大厅，还连接着酿酒屋。 克莱恩和莉亚丝跟随妮娜来到一个房间。 暖色调的木地板、枝形吊灯、蒙上蜡纸的窗户，物品也都摆放地十分整齐。月光透过蜡纸撒落屋内，平添几分静谧。 “这一间，可以吗？” “当然。” “这个房间的话是每天5铜币。如果加上日常饮食的供应就是每天10铜币。” “用这个可以吗？” 克莱恩递给妮娜一块红水晶。 “这个....不会错。” 妮娜凑近水晶仔细打量。 “确实是纯正的红水晶，至少有10金币的价值了吧。那个，请问您打算在这住多久？” “至少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吧。” “好的，我会在你们离开时计算出返还的金额。在此之前，就请好好享受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哦。那么，作为初次入住本店的福利，就让我送给莉亚丝小姐一件可爱的衣服吧！莉亚丝，请跟我来。” 女仆的善良像热汤一样温暖，无论是克莱恩，还是莉亚丝，都感到了说不出的舒畅。 “莉亚丝，去吧。” 克莱恩对莉亚丝微笑。 莉亚丝点头，高兴地跟随妮娜离开房间。 克莱恩也很高兴，妮娜小姐对莉亚丝的态度示出了，反对歧视亚人的人们还是存在的。 他也没有闲着，为了获取更多情报，来到一楼，点了份淋上了酱汁的松软面包，坐在圆桌旁，与其他旅人攀谈。 新面孔的加入，勾起了在座的其他人的兴趣，他们滔滔不绝地说话，间歇地拿起木桶酒杯痛饮。 “小哥你是来自哪里啊？” “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发生了战乱，我和妹妹就远离家乡，来到这里。” “哎，真是可怜啊。最近的时局确实不太平啊。是吧，大伙们？” “这还不是拜魔族那帮人所赐呗。” “不只是因为他们吧。咱们人类内部也乱的很。” “听说了吗，昨晚XX组织又引发大骚乱了，多户Y镇居民遭到洗劫、殴打......” “恶势力愈发猖獗了。愿神明保佑我.....” “不谈这个了。把气氛都弄糟了。这让妮娜看到了，多伤她的心啊。” “是啊。善良的妮娜小姐，对无居所的旅人极大地减少了住宿费，咱们可是蒙受她的颇多照顾啊。” ....... 一番倾听，克莱恩总结出以下重要的几点： 1在大众的眼中，这个世界由人界、魔界组成。但是，因为我知道死神存在，说不定还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神界。 2从人界到魔界的方法，这是普通人不被允许知道的。 3这里一个名为布莱尔特国的人类国，该国在人界占有重要地位。 4多数人觉得，关于动荡的时局，魔族免不了责任。他们对魔族的印象十分糟糕。 5他们都热衷于学习魔法。 6似乎发生过某些大规模的恶劣事件，他们都不愿提及。 7他们的等级都没有超过Lv20。 克莱恩在意的是第1、2、4点。 他们不知晓神界的存在，理由很简单。 如果目击过神的存在，那么当然可以去推测神界的存在。并不是没有人目击过神的存在，只是，没有目击过的活人。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克莱恩之所以推测了神界存在，是因为他在死去后目击了死神的存在。 可以假设，目击神的唯一途径，就是在死去后前往地狱。在那里，可以见到死神，并由此可推测神界的存在。 可是，其他人类在目击后都会被死神清除灵魂，这样他们得到的讯息就不会外泄，所以说，没有目击过的活人。 不过，克莱恩是一个例外。他在目击后，因魔王免于消失，从而在转生后，可以推测神界的存在。 没有依旧的推测是妄想，而这是有依据支撑的推测，二者的说服力是天差地别的。 这样一来，他几乎就成为了唯一确信了神界存在的人。 这是个关键的信息自不用说，如果这被公众们知道了，在这神信徒泛滥的时代，引起的反响该是海浪般汹涌吧。当然，克莱恩不会有将之透露出去的道理。 那会带来太多麻烦和危险。 第二点，是关于进入魔界的方法。 魔界，是一个和人界平行的空间。人界以人类为主体，被人类支配着，而魔界，则是由魔王统率着魔族。 克莱恩·路西法，身为魔王，当然在魔界度过了最长的时间。这即是说，他的记忆大多和魔界有关。 那么，魔界或许就存在能让他解锁记忆的东西。 进入魔界的方法，虽然不是公开化的，但也许有一些人掌握了这项方法，并且还愿意以交易的形式透露给其他人。 不能否认，这大概不是合法的行为，但是克莱恩还没天真到认为，什么事情都能在遵循规章的基础上解决。 最后，是第四点。 民众对魔族的风评，是差到极点。 这不是在说魔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野蛮种族。事实上，在人魔两界的封闭式管理下，民众们对异界的印象仅仅是由两国之间的外交决定的。 如果魔界的外交手段粗暴无理，这就会给人类们留下糟糕的印象，从而将这种印象延续到魔界代表的魔族身上去。 然而，实际上魔界的民众们与人界是无法直接接触的，他们传达讯息的方式，一般来说就只有外交对话这一个手段。所以，魔族的恶名只是失败外交下的产物，并不能直接带代表魔族这个种族本身。 这也和他原来世界的，某国元首大放厥词，然后民众的风评也噌噌地下跌差不多吧。 外交，当然，是由国家的支配者决定的。 所以，人界对魔族的印象，是折射出了现任魔王的形象。 这就让克莱恩十分失望了。 现任魔王不是符合他期待的人。 先前，奴隶商人的话指出了，克莱恩·路西法是一位实现了卓越统治的魔王。他对两界和平的贡献功不可没，被两界人民崇敬着。可以想象，在那个时代，人类对魔族的态度也是友好的。 然后，克莱恩·路西法，因为某种原因死去后，新魔王继位，颠覆了以往的政治态度，对人界采取排斥的措施，让两界的友好关系顿时破裂。 那么，现任魔王真的和克莱恩·路西法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他把珍贵的两界关系毁于一旦了。 想想就令克莱恩感到很气愤。 用过晚餐，克莱恩回到房间，莉亚丝还没来。 他舒展着四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索着。 情报仍然十分不足。我暂时没有任何关系网，这意味着没有充足、持续的情报来源。 不过，我要考虑的不仅是自己的事情。 莉亚丝，已经成为与我处于同一屋梁之下的同伴。哦，不，是妹妹，我打算以这个身份称呼她。 说实话，他救莉亚丝,不仅是受正义感的驱使。 感受着莉亚丝的气息，他觉得少女的身体里好像隐藏着什么。 不仅如此，他觉得与莉亚丝似曾相识。不，他明明没有见过莉亚丝的可能。 可是，他心灵深处却感到了怀念。 怀念，是对过去熟悉的人和物寄托思念的行为。 他，过去没有见过莉亚丝，所以他原本是不可能怀念的。 在矛盾感的侵蚀下，睡魔最终吞噬了他的神志。 （第一层记忆已解锁） 在一座乌金色的宫殿内，那四名实力强大的魔族，伤心地跪倒在我面前。 儒雅智慧的贤者开口了。 “魔界在您的统治下日益繁荣，您是当之无愧的魔王。” 刚毅勇猛的武士开口了。 “是的，您被称为，唯一可与初代魔王匹敌的魔王。这份荣耀，属下永不相忘，世界永不相忘。” 秉性稳重的巨人开口了。 “我们四人为侍奉您感到荣耀。” 娉婷婀娜的战姬开口了。 “我们效忠于您，不仅是因为魔王这个身份，更重要的是，我们都崇拜着、深爱着克莱恩?路西法。即使您舍弃了魔王的身份，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献上一片忠心。 与他们相关的记忆，尽管十分模糊，但他们的忠诚、他们的欢笑、他们和我共同维持的这个魔界—— 传达到了我的心中。 是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能行...... 我很想再和他们说说话。 但是，我办不到。 我已经死了，灵魂很快要前往另一个领域。 不过，安心吧，我的四位挚友哟，魔王克莱恩?路西法，这个名字将会重新降临在世上。 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吗......　 chapter4冒险者公会 爱有自由之翼，纯洁如百合，歌颂爱的两人在玫瑰庭院中阔步，面临大海立誓，最后到圣堂，受上帝与诸神竞相赐福。 若如此，相爱者必结出丰硕果实，不许世俗、一切理、一切义、一切成规阻挠。背弃者，当以烈火焚身。不渝者，当受贤者嘉奖。 余心为真，彼女亦然。 故，孕育了真实之爱—— ........ “克莱恩哥哥....” 银铃般空灵的声音响起了。 在意识之海里，少年抱着双膝沉睡，受到了呼唤。 “克莱恩哥哥.....” 谁？是谁呢？ “克莱恩哥哥....” 克莱恩？ 我不明白啊。 “克莱恩哥哥....” 哥哥？ 我不明白啊。 “克莱恩哥哥.....” 很遗憾，我不是你口中的克莱恩哥哥。 “克莱恩哥哥....” 即便如此你也要一直叫下去吗？ “克莱恩哥哥...” 为什么不肯放弃呢？无论你叫多少遍，都是徒然的。 “克莱恩哥哥...” 不可能的，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明明已是孑然一身。 可是，像是实现了愿望的喜悦感从我眼眶溢出。 为什么？我在哭？ “克莱恩哥哥....” 渴求吗？我渴求着这样的话语吗？ 宛如荒漠里的绿洲，让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克莱恩哥哥.....” ......... “呼——” 醒来，克莱恩长长地吐出一口积蓄在胸腔的浑浊之气。 “啊，是莉亚丝啊。” 莉亚丝站在床边，穿着雪白整洁的衬衣，小巧的百褶裙。 “这是妮娜小姐提供的吗？” “是的。我感谢妮娜小姐。当然，也很感谢主人....” “莉亚丝，你刚才是叫我‘克莱恩哥哥’吧。” 莉亚丝的脸颊涨红，双手交叠在身后，挪开了视线。 “莉亚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就那样称呼我吧。我们是以这样的关系生活的，好吗？” 她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莉亚丝，我对你的事不太了解，可以稍微说给我听吗？” “我被维德拉尔救下后成为了奴隶。” “嗯，那么在那之前呢？你的居所，家人们呢？” 她哑然了。 “我明白了，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用勉强。每个人都有不希望透露的事情。” 就在这时，莉亚丝说了—— “我是被抛弃的。” “唔——，对不起莉亚丝，我不该提这个问题，原谅我吧。” “克莱恩哥哥没有错，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亚人，您收留了这样的我，我不知怎么感激您。” “莉亚丝，对我不用说敬语。而且，我并没有想要莉亚丝背负恩情。” “呃....” 莉亚丝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克莱恩。 “怎么了莉亚丝？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很奇怪。主人救下了莉亚丝，却不求回报吗？” 原来如此，对于她来说，无条件的帮助是不自然的。 “更正，不是主人，是克莱恩哥哥。回报的话我当然有考虑过，但是在那之前，莉亚丝，我希望你能放松些，不必拘谨，这也是达成目的的一环，可以吗？” “这是达成主人的目的吗....是的，我知道了。我会为了主人努力的。” “是克莱恩哥哥。就是那么回事，这样一来第一步就完成了。” “那么，主人——” “咳咳！” “唔，克莱恩哥哥，那么接下来莉亚丝需要做什么呢？” “嗯，然后是提升莉亚丝的等级。” “为什么？” 莉亚丝的指尖按着嘴唇。 “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克莱恩哥哥，我等级非常低。” “我明白，所以才需要你升级。没有足够的等级，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就越少不是吗？” “唔，确实。那样我就能为主人做到更多事情。” “是克莱恩哥哥！所以我正在考虑给莉亚丝升级的办法。嗯——，这个世界应该有提升等级的培训机构吧。” “恕我僭越，克莱恩哥哥。提升等级还是实战来的最快。” “实战吗....” “是的。维利城外的森林中有大量魔物活跃着，我可以去那里，通过消灭魔物提升等级。” 魔物，非人形态的魔族的统称。游离在人界的魔族是不受魔界庇护的，所以即使击杀这些魔物也完全不会被问责。而且，这些魔物通常对人类有害，讨伐它们就更名正言顺。 就这样看，把魔物作为战斗对象是不错的。 挑选弱小的低阶魔物，即使是莉亚丝也能解决吧。 就在这时，莉亚丝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 她很害羞地垂下了头。 很快，克莱恩与莉亚丝来到食堂，拿起香气四溢的烤面包大快朵颐。 克莱恩还听着其他旅人的餐桌谈资。 “嚼嚼——，所以说那条龙逃走了？” “嚼嚼——，是啊，真是可惜！我已经使出了最得意的剑术，如果斩断了它的翅膀，结果可就不是这样了！难得的10银币就这样飞走了，呜呜。” “嚼嚼——，你一定至少是三级冒险者了吧。” “不不，虽然我的实力是那样，但是冒险者公会那边还没有通过我晋级的申请。” 冒险者公会，这个词勾起了克莱恩的兴趣。 克莱恩请了两人各一杯葡萄酒，他们满意地将其一饮而尽后，将冒险者公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克莱恩将他们的话稍作总结，整理得出下面的信息： 冒险者公会，是一个接受委托的机构。组成这个公会的主要团体被称作冒险者，他们完成委托藉此获取酬劳。而这个公会本身是扣除委托金的部分金额占比来维持运作的。 委托的内容，从寻找失物、护卫、侦查情报，到解救人质、受国家之命清剿暴力团体、讨伐魔物，在合法的范畴内，可谓应有尽有。 这就是说，冒险者这个职业几乎渗透了这个国家的每个领域。 换句话说，这是个汇聚了广泛情报的地方。譬如说，某某地区爆发某某灾害，亟须救援，这么冒险者就会第一时间被需要，这就是说，他们会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情报。 当然，往更有利的方面想，是这些情报可以带来许多额外价值。譬如说，被委托探索一处未被开发的地带，冒险者完全有可能在那里捡到一些小惊喜。而且，情报本身就是一种资产，说不定这个时代还真有情报商人这种隐秘职业。 不过，克莱恩最关心的是，关于世界局势的情报。 一般来想，委托的数量和性质是可以反映这个世界的和平情况的。如果委托供过于求，还净是些以平息恶劣事件为目的的要求，那么其实已经可以说世态炎凉了吧。 而且，从冒险者的工作性质判断，公会大概聚集了一批强者吧，克莱恩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大概的等级结构，他可以从公会人员的等级分布推算一下，自己目前的实力达到这个世界的什么水平。 另一方面，有讨伐魔物的委托，这就正好给莉亚丝升级，又能赚取酬劳。 而且，冒险者公会是等级制的。冒险者分为五级，不同的等级接纳的任务都有差异。初次注册的冒险者，只能获得五级冒险者的称号，需要完成一定数量、难度的委托，才能提出晋级申请，在通过公会的审核后晋级。 那么，他们刚进公会，接取到的就是相对轻松的任务，这一点很适合莉亚丝。 很好。这个工作很有价值。 为此，必要的一件事是—— 了解莉亚丝的等级信息。 “莉亚丝，能告诉我，你的等级信息吗。” “是。总等级是Lv8。职业有猫武士、法师、潜行者，都是一级。” 尽管等级很低，但这个职业配置简直是为战斗而生的。近战职业、远攻职业，还有潜行者，这是个加成型职业，主要提高持有者的速度。 感到意外啊。等级很低，但是却开启了三个职业。通常来想，普通人在低等级时，开启两个职业就是极限了吧？ 之前提过，职业是系统根据个体的适性开启的。如果适性不够，就只有通过修炼提升适性，才能开启对应的职业。所以，正常情况下，人们都只有修炼达到一定等级，弥补先天适性的不足，才能持有复数职业。 但是莉亚丝却省略了这个过程。她的等级很低，没有通过升级弥补适性就被赋予了三个职业。 真是天赋异禀。 “克莱恩哥哥，失望了吗？” “没那回事哦，我很高兴，因为你的潜质是惊人的。” “真的？” “嗯。你在等级低的情况下持有三个职业，很了不起哦。以普通人的适性考虑的话，同级别下有两个职业就达到瓶颈了。” “是吗，我以前并没有在意，现在听起来真厉害。” 莉亚丝流露喜悦。 “这是常识哦。我再给你补充些知识吧。莉亚丝，等级的组成是？” “种族等级和一切职业等级的累加。” “正确。提升等级只有这两个途径，而且就难易度来说，后者更简单，所以，想方设法提高职业等级是所有人的共识。但是，系统的规则规定了，职业等级有上限。” “我记得是一般不超过十五级？” “对对。当人把一个职业的等级修满，再怎么呕心沥血地修炼都是徒劳无功的。也就是说，他为了继续成长，必须指望解锁新的职业。” “就像一个盛满水的杯子。” “这个比喻很贴切。职业就像是杯子，它是等级的载体。杯子的数目越多，可以收纳的水就越多，即是说个人的发展空间越广阔。所以，身怀多元职业，就意味着更高的等级上限，这就是成为强者的必备要素。” “也就是说，莉亚丝也能成为强者吗？” “没错。” 莉亚丝满意地笑了。 两人用过早餐，和妮娜小姐问候后就离开了旅馆。 克莱恩对照着地图，来到了冒险者公会所在的街道。 这条街上武器店铺和防具店铺非常多，大概经常有冒险者光顾这些店吧。 不久，他们就抵达了冒险者公会，这是一个格调古典的双层建筑，有几个背着大剑的强壮男人推开门扉进去了。 克莱恩和莉亚丝也尾随他们，进入了冒险者公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公示栏，上面写着冒险者公会的开放时间—— 诸位须知，本公会每周只有周三和周末的昼间开放。请委托人特别注意，除此以外的时间委托不受理。 今天是周末，所以公会是开放。 两人通过一小段走廊，就来到了建筑物一层的大厅。 克莱恩环顾四周，将大厅的结构分析了一下。 大厅的两侧有坐席供冒险者休憩，里端有一个柜台，那里大概是公会的负责人员工作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个石砖楼梯，从那应该可以抵达建筑的第二层。 形形**的冒险者们伫立在大厅中央，他们围在一个木栏前面，那块木栏上贴满了写着黑字的羊皮纸，这估计就是委托单。 克莱恩打量着冒险者，他们都配备了冷兵器或是法杖，而且穿着铠甲或是斗篷，腰间扣着些十字镖，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男人占大多数，不过似乎没有性别的区别对待，事实上这些强势干练的女战士还颇受尊敬，她们以花蕾般的身姿和男人一样举剑战斗，这是一种独特的魅力。 克莱恩攥紧了莉亚丝的手，正想走进人群时，喧哗声顿时像碎裂的玻璃一样飞散开了。 围在委托栏前的人们都怀着惧意地后退了一步，他们让开的空地中，站着两个面对面对峙的男人。 这两个人好像在喋喋不休地争吵。 克莱恩就问了一名冒险者状况。 “这是两个三级冒险者，他们看上了同一件委托，然后就这样吵起来了。你看，那个拿着法杖的人叫里克斯·米勒，他是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偏偏让对面那个暴脾气的卡尔夫·诺兰斯碰上了，麻烦了啊。” “没有人制止吗？” 冒险者摇了摇头。 “一、二级冒险者似乎都不在场，其他三级冒险者也不想卷入这场争斗，剩下的冒险者们就更害怕受到波及了。” 委托栏前的两人争执得更加剧烈，叫里克斯的男人抬起了法杖，在空中放出一个蓝色六芒星阵，锋利的冰锥从中投射而出。叫卡尔夫的男人也怒不可遏，轮动一把长斧，在空中劈出凌冽的旋风，向里克斯击去。 在这时—— 一个银发战士在两股力量中间现身了。 chapter4.5少年所在的世界 那里，白色氤氲包围的地方，散发着一种迷人的芳醇气息，直冲人的胸腔。浑然的一片白色，仿佛使人置身于冰山雪岭，却只有温暖扑面而来。金色的光芒从白色的间隙中撒落，净化了一切不洁。倘若要比喻，这里无疑是天使的巢穴。 “呐，晓，你在听吗？” 谁？是谁？ “纯白又柔软，千变万化的东西是什么呢？” 那是…云吗？ “没错，是云，真相就在那里哦。” 真相？ 什么的真相？ 没有回答。 ....... “喂喂！晓，你有在听吗！” 抱着头，十指陷入有些凌乱的头发，从朦胧的睡意中解脱开来。 “抱歉啦，宗卫。” 将枕着脑袋而起了些褶皱的衣袖抚平，从书包内抽出一本数学教材放在课桌上。 这段课间时间十分充裕，因此教室内的学生零零散散的。 对了，面前这个嗓音洪亮、体格强健的少年，宗卫，是我的挚友。出色的运动神经，面对谁都可以侃侃而谈、毫不胆怯的家伙。并且具备杰出的领导才能，可以轻松地号召班级的各个扎堆的团体，可谓是班级的核心人物。 嘛，唯一不足的是，在合格线附近上下浮动的数学成绩，听到微积分、三角函数这些词就仿佛要脑壳炸裂。“为什么要学那么高深的东西啊！”、“数学爆炸！”都是他的惯用语。 总之，他简直是与我截然相反的存在，从一方绝不会联想到另一方，“站在同一张照片里就有不协调感”——这是个恰当的比喻。即便如此，他是我的挚友。 他正抱着双臂，看着恍恍惚惚的我，一副担忧的神色。 “你又熬夜了吧，在看魔王的小说，还是在玩游戏啊，你这个样子上课会走神的喔。” “所以说抱歉啦.....” 仿佛被看穿了内心般，宗卫一语中的。我，姑且算是个御宅族，在游戏、漫画、小说中，尤其喜欢魔王这一素材。与传统的《圣经》中堕天使撒旦的邪恶形象完全不同，我所认识的魔王，是黑白分明，头戴帝王冠冕却虚怀若谷，支配魔界而令人崇敬的存在。 魔王，那就是我的信仰。 威廉·詹姆斯说过，信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众多力量之一，若是没有它，便意味着崩溃。我尤其赞成这句话。 在这个世界里，信仰，是必要的..... “又有转校生了哦，相当可爱啊，不过在A班呢，真是可惜，哼哼.....” “那种事情和我没关系吧.....” “喂喂，别轻易地说丧气话啊.....” “笨蛋宗卫，又开始妄想了吧。” 身为班长的明日香凑了过来，摆出一副挖苦宗卫的样子。 “什么啊.....明日香才是吧，有和异性，交往过吗！” 宗卫立刻反击。 “那种事情.....当然有！” 明日香侧过头去撇嘴。虽然那种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 “哦？是吗？那么请你告诉我进展到哪一步了呢？” “哼哼....已经到大人的地步了喔！连那种事情都做过了！” “那种事情？” “牵过手了哦，嘿嘿。不过这种事情，你是不可能办到的吧！” 很显然，明日香并没有交往这件事的基本常识。 宗卫忍不住捧腹大笑。 明日香气恼地瞪着宗卫，突然给了宗卫的眉心一击。 “啊....痛痛...” “你们还是适可而止吧......” 察觉到我的苦笑，明日香的停下了动作。 “晓也别总露出这种苦涩的笑啊。” “啊，抱歉....” “不....没事，晓不用道歉。那个，我是班长吧....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一些。” “唔....谢谢。” “晓....是不是在苦恼着什么事情呢....” “没有这回事....” “我说晓啊，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哦。” 宗卫拍了拍我的肩膀。 “唔....瞒不过你呢，宗卫。” “我们是伙伴吧....有什么事不要独自一人撑着啊。” “是啊....同学有心事，我这个班长也不能置之不理呢....” “抱歉....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 “只是这样而已？” “嗯，谢谢你们的关心。” “要不要请假休息啊，还有一下午枯燥的数学课哩。 宗卫嘟囔着。明日香白了宗卫一眼。 “不用....我在课桌上趴一下就好....” 走廊传来上课的摇铃声。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坐好。 托腮望向窗外的冷冽秋光，天空如大海般蔚蓝，和远处的绿色群山相接，多么祥和而美丽的景象。 在这个世界里，能有这样安宁的日常存在，真是好啊。 但是，每天都能听到令人战栗的嗡鸣声，甚至看到钢铁之翼将碧蓝之空染上黑烟。 难道，其他人无法听见吗。其他人无法看见吗。其他人不知道吗。每天，都有人朝这个小镇投下觊觎的目光。 不，不仅是这个小镇。所有地方都是。所有地方都已经被污浊的东西侵染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和平的净土。是的，在各种资源极度匮乏的今天，能有一片安宁的净土是不可能的。 一个饥饿到极点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扑向还卖着面包的地方。只要能得到面包，他会竭尽所能。欺骗、谄媚、偷窃、暴力.....什么手段也好，他只希望得到面包。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我们的小镇还在生产着香喷喷的面包，就一定会有魔爪袭来。 可他们没有错吧，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错的是给予他们饥饿的东西。 这样说来，罪责是在贪欲的身上。 但是，资源富足的时代的人们也都会料想到今天吧。即便如此，依然无法克制贪欲？ 不，世界到某一天为止，一直以秩序良好的形态运行着。也就是说，那时的贪欲，并不足以使这个世界的平衡体系崩坏。 世界真正陷入危机，是从那天起。 从那天起，世界就变得不对劲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究竟是哪天。从那天起，世界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操纵了。 世界的资源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从这个世界捞取资源。我深信是有那份力量在作祟。 我也明白，人类若想生存，必须消除那个力量。 但不可能有人相信的吧。因为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凭借人类的知识无法理解。 世界的资源在异常减少。用虚伪的和平蒙蔽双眼的人们也陆续接受了这个事实。 即便是我们这个群山环抱，一向与世隔绝般安宁的小镇，在消息闭塞之中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很快大部分人都清醒过来了。在战火开始蔓延的那一天。 但我们这个小镇，似乎没有人愿意清醒。 如同被施加了魔咒，小镇里的人绝对不会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也绝对不会相信，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就算外界的人和他们理论也绝不相信。 某一天起，我开始明白他们非常害怕。 就是在有令人战栗的嗡鸣声呼啸在空中的那天，一个男人直接在我面前跪倒下来了。 也许，所谓的不相信，其实是伪装的吧，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吧。战火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很快就会降临此地。 但反过来说，如果那份力量存在，魔王也是有可能存在的吧。听起来很荒谬，但这一点让我的内心十分愉悦。至少在解明真相之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不过真相，真的有可能解开吗？ 等等....真相.... 回想起自己的梦境。 真相....在云那里？ 什么意思？ 假定剥削世界的神明般的力量存在,那么这个梦,或许也是同样拥有神明力量的某物缔造的。 因为那个梦不是偶然，是具有深刻含义的。我非常肯定。 如果梦中的“真相”，和我所渴望知晓的“真相”是同一个东西，或许查明“云”的含义，就能化解这个世界的灾厄。 如果让大家明白这一点，或许..... 不，不可能。 ....... 很快就放学了。整个下午都在想那件事。 回家的途中，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 世界的色调，仿佛在我眼前剧变。暗淡之风、伤痕累累的泛黄天空、灰色的行人、苍白色的街道..... 走了良久，非常骇人的嗡鸣声又响起了。 周围却很安静。是非常诡异的安静。 缓缓向前挪步，不断警惕着四周。蓦然发现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盯着我，就在我的背后。 但我不能回头，否则一切都会结束。 冲入一个深巷。 狭小的空间内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虽然很微弱，但我还是听见了。 “咚咚咚,噔噔噔。” “咚咚咚，噔噔噔。” 那个人在配合着我的脚步。也就是一直和我保持一定距离。他不希望被我发现。如此便可以确定，那个人的目标是我。如此想着，脊背涌起一阵恶寒。 开始竭力奔跑。充分利用着全身的力量。利用着每一个细胞。 每一个细胞都想要活下去。 很好！距离被拉开了.... 再坚持一下就能甩掉那家伙了！ 现在....拐进那个巷道！ 我停了下来。 为什么会停下来？ 停下来会被恶魔追到...会死的啊.... 但我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眼前的这番景象，让我整个人处于高度慌乱的状态。 大脑还没有接纳眼前的信息，无法进行下一步判断。 那是血。 是很多血。是一道血泊。 有一个黑色覆盖的身影倒在那里。 那是宗卫。 那是他唯一的挚友。 那是他在父母过世后唯一的伙伴。 然后.....他似乎死了。 不对。不对。不对。 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我跪倒下去。 “咣——” 后脑勺忽然被一种金属钝器击中。 视野...渐渐暗了下来.... 骗人的吧...我就要死了... 是吗...这个世界...终于连这里也.... 可我的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没有特别眷恋的事物。 父母的样子早就记不清了。连最依赖的伙伴都已经.... 很难受。仿佛在一秒钟回放了记事起的一切记忆。 但那只是空虚的回忆。 是没有灵魂的生活。因为宗卫已经死了。 每一个画面一旦出现宗卫，都会让我极度悲伤。 所以我尽量避开那些画面。 我忍受不了那份悲伤。 但除去那些画面，剩下的生活犹如内部空荡荡的躯壳。 被无味、恐惧、绝望笼罩。 对世界会化作焦土这一点感到绝望。我没法像其他人那么乐观。 但是...我还是想要活下来。 因为某些理由,我要向魔王祈愿。 人在无力回天的时候，即使不迷信，也会向神明祈祷。 因为别无他法。这是在弥留之际唯一能做的事情。 更何况，我一直相信着魔王的存在。 如果我诚心祈愿的话,用尽最后一份力气集中精神... 我相信那个世界的魔王会听到的。 魔王啊,你是存在的吧....如果你能听到的话,拜托，给予我一点力量吧..... 明明是一个令人绝望到极点的世界...但是,我还是想拯救它。 我要拯救它。所以我不能死。 然而我没有能献给你的东西。这确实是个任性的请求。 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实现这个愿望。 拜托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我可以实现。” “不过，你要先实现我的愿望。你要把一切交给我。” 如果这样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我会奉上我的一切的。 我感谢您...魔王大人..... ....... chapter5王者风范 围观的冒险者们瞪大双目，齐刷刷地望向那名在冰锥与烈风中间出现的战士，料想着他被两股魔法夹击后血肉横飞的惨状。 那可是三级冒险者的魔法啊，逞威风也不至于愚蠢到这地步。一、二级冒险者都不在场，其他三级冒险者们也不肯舍命相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们如此想着，为战士的命运感到惋惜。不过，这只能怪这位新人的骄狂无知了吧。 那名战士的银发被强烈的气流吹乱，表情却依旧从容。他的姿势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张开双臂，双手对准飞击而来的魔法，如同要擒拿猎物一般。 战士的下唇动了，仿佛说了什么。从他的咽喉涌出的是尖叫，或是求救的话语，大多数人如此猜测。可是，他的表情是如雕塑一般固定着，毫无慌乱之意，反而是露着游刃有余的气场。 下一刻，一个黑色的立方体在战士的胸前出现，散发着混沌之气，犹如不祥之物。它爆炸式地膨胀，完全包裹住战士的躯体。 原本喧闹不堪的公会，瞬间沉寂了。冒险者们神色动摇地紧盯着眼前这诡异的光景。从未见过的魔法，就像从地狱里窜出的恶魔善用的黑暗诅咒一般不详。非但如此，它蕴含的魔力如沼泽深渊一般不可见底。 如此不安地围观着，仿佛有一条丝线将每个冒险者的心脏勒紧。 “嗤嗤——！” 冰锥与烈风被黑色立方体吞噬了。下一刻，立方体瓦解成万千碎片，碎片散作尘埃消失。那名战士，正毫发无损地站立在那里！ 在黑色尘埃漫卷之中，战士的英姿映入眼帘，让人发自内心赞颂，他身上那份常人所无的气质。冷静的决断力、逾越常人的智慧、深不可测的实力....那正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的影子！令人向往。 人会向往自己无法拥有的事物。但这种向往，不会招致嫉妒、觊觎、掠夺。那是一种特殊的情感，宛若遇见贤明的君主，而不禁侍奉左右为其效力。 里克斯、卡尔夫如同双膝中箭般跪倒在地，不禁瞻仰着这位绝对的强者。 “真的假的啊.....” “好强.....！” “那是什么魔法啊.....” “这人什么来头？” 围观的冒险者们朝战士投去敬畏的目光，各自还抒发着揣测之言。这名战士已经成为讨论话题的中心。 一个肩上扛着三叉戟的金发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高处的窗台之上，用玩世不恭的眼神观看着下方的场面。他久违地嘴角一弯，似乎来了兴致。 和他共处这“观赏席”的还有另一个蓝发剑士，见到这位出身高贵的强者露出难得一见的表情，不禁粗犷地发笑。 “阿谢尔·柏兰朵，身为皇族一向目空一切的你，没想到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金发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发战士，撩起象征皇族血脉的金色刘海，从所未有的兴奋感在他的瞳孔中盘旋。 “阿谢尔，你是一级冒险者，刚才明明能阻止那两人。” “呵呵，那样一来不就没好戏看了。” “这可真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索雷若夫，我想和那个男人一战。” 听到此言，蓝发剑士的神色一变。自幼得到皇室讲师传授知识、国家战士长培养战斗才能，可谓是得到了最卓越的锻炼，精通帝王学，生来傲慢却未尝败绩的他，居然会燃起与人一战的斗志。若是其他一级冒险者也就算了，那人却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秀。 轻松击破了两名三级冒险者的魔法，这确实值得赞叹，但与阿谢尔·柏兰朵，堂堂一级冒险者一战，未免是太过抬举了。 “索雷若夫，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面部转向阿谢尔，索雷若夫对他口中的“有趣”感到好奇。 “是铠甲啊，索雷若夫。一级冒险者的战斗通常都非常激烈，对铠甲的磨损非常大，所以我们到装备店维修铠甲相当频繁。我也算是全国各个有名的装备店的老主顾，见识过各种性能极佳的昂贵铠甲，以我的眼力，是能一眼判断铠甲性能的优劣的。” “这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这个战士的铠甲，性能优于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但最不可思议的是，我认为他够格于这铠甲，不，是没有比他更匹配这铠甲之人。他身上弥漫着一股王者之气，搭配这最强之铠，正是相得益彰呢。” 索雷若夫嘴巴张大，仿佛内脏都要吐出来。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呢。我越来越期待与他一战了，我的朋友，索雷若夫。” 战士的表情依旧无波澜。他使用的是不动之主的技能，【领域支配】，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进入领域的魔法的高阶技能。不过，不动之主这一职业过于稀有，在场的冒险者是不得而知的。 他静静地迈步，走向人群。如同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为他让出一条道。战士走到一名猫族少女的面前，牵起了她那小巧柔软的手。 “克莱恩哥哥，很厉害呢。” 战士淡淡一笑。 “走吧，莉亚丝。我们即将成为冒险者。” 这时，一个年轻女性走来。她身穿胸口绑着水蓝色缎带的工作制服，向着克莱恩深鞠一躬。 “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冒险者公会也有维护秩序的人员吧，那些人去哪了？” “他们今天接到了总部那边的传唤，明天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个空档就发生了麻烦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我大致知道了。不过，身为三级冒险者，居然不懂遵守秩序，真是令人遗憾。” “真是抱歉，公会这边会针对此事严肃处理的。” 事已至此，卡尔夫和里克斯决定握手言和，他们对视一眼，一齐向女性恳求。 “我们两人愿意合作，请让我们接下这个任务吧！”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刚才说过会给予你们两个处罚吧。” 女性原本温和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冷酷。 “从你们违规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不再是三级冒险者了，你们的等级无法接受这个任务。现在的你们，是五级冒险者的身份！” 女性再次转向克莱恩。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请问您是....?” “克莱恩?路西法。” 女性忍俊不禁，摆了摆手。 “抱歉抱歉~以前也有一个自称魔王的年轻人，他的实力也和您同样强大呢。” “哦？那我可真想见见他。” 女性摇头。 “那个年轻人已经成为特级冒险者了，在王都工作呢。” “这里最高只能收纳一级冒险者，对吗？” “是的。特级冒险者，是王都的冒险者公会才可以授予的头衔。本公会还因此沾光而名气大增呢。” “如此吗。” “您的话....或许也可以成为特级冒险者呢。” 女性的视线打量着克莱恩的脸庞。 “那么，您是前来注册成为冒险者的吗....?” “是的。那个孩子也要注册，她叫莉亚丝，是我的妹妹。” “喔！真是可爱的孩子啊~” 细长睫毛扑闪着羞涩的光芒，莉亚丝向女性行见面礼。 “你好，我是克莱恩哥哥的妹妹，莉亚丝。请多指教。”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 女性也再次鞠躬。 “我是这里的管理员薇尓，非常欢迎二位的加入。那么请跟我来。” 薇尓的神情昭示着，冒险者公会对亚人的一视同仁。亚人杰出的身体能力，使他们在冒险活动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人类与他们生死相依，这份奇妙友情已跨越一切鸿沟，将人类之心与亚人之心联结。 来到柜台前，薇尓小心翼翼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球。 “按照规定，只有魔力达到最低标准，才能成为冒险者，请两位接受测试。虽然克莱恩先生的实力摆在这里，但还是按照规定接受测试吧。” 克莱恩注视着水晶球。 那是一种名为魔力感知球的魔具，可以测试魔力容量。 （注：魔具，通过注入魔力发挥效力的器物。） 然而，魔力过强的话，感知球很有可能会破碎。想到这一点，克莱恩决定让莉亚丝先进行测试。 莉亚丝抬手接近水晶球。水晶球展现了橙色光辉，并逐渐增强，转变为黄色。 回想魔王的记忆： 标准的感知水晶球，光芒随魔力增强依次展现：赤、橙、黄、绿、蓝、靛、紫。 对于强者而言，其量程是极为有限的。排除特殊种族、装备、职业、其他特殊因素的加成，紫色光芒的极限大致对应着Lv40的等级。如果超出这个限制，感知球就会破碎。 初步列出下面的对应关系： 赤色：拥有极少量魔力的人 橙色：Lv10到Lv15 黄色：Lv15到Lv20 绿色：Lv20到Lv25 蓝色：Lv25到Lv30 靛色：Lv30到Lv35 紫色：Lv35到Lv40 莉亚丝是Lv8，而她产生的黄色光芒，大致对应着Lv15的魔力。这再次佐证了莉亚丝的天赋。 薇尓的声音打断了克莱恩的思索。 “哈哈~您的妹妹相当厉害哟。这个魔力强度，在同龄人群中可是相当罕见的啊。那么，该您咯。” chapter6意外的情报 在魔界，有一个禁地般的森林。乳白色的瘴气恣意弥漫，时而有鬼泣般的鸣叫打破死寂，巍峨的树木有着宝石般的质地，散发蒙蒙的绿光。堆叠的腐烂落叶中混着形状各异的骸骨，比不见天日的墓地更为压抑。 不知有多少人葬身此地。误入者、兴趣使然的探险家、猎人.....去了的人没有一个回来，围绕着这个死亡森林，各种怪力乱神之事如波浪般蔓延，让听闻此事的魔族们是再也不敢踏入了，刻着“禁地”的石碑早已在他们的心间立起。 今天，又有一个身影走入了死亡森林。只能让他自求多福吧，他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哪怕扯着嗓子呐喊求救之言亦是无济于事。于是，这白骨乱葬的禁地，似乎又将多一具尸首了。 可是，倘若他也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他应该瑟瑟发抖，流下悔恨之泪，至少该停下继续深入的脚步。然而那个身影非但未停，还惬意自得地呢喃着小曲，他的举止儒雅，如绅士一般考究地穿戴黑色礼服、礼帽、白手套，大海般深沉的双眸柔和而平静，太阳穴处生出的一对修长犄角亦是随意地晃来晃去。 无所畏惧，如午后散步般优雅地走在这禁地，他倒是第一人。那么，这是虚张声势，还是自信的彰显？鬼泣般的鸣叫响起之时，一切便会揭晓。 “呜呜呜——” 寂静蓦然被厉鬼哭泣般的鸣叫取代，树林间掠出十道黑影，它们猩红色的瞳孔正怒视着入侵者。 “不死鸟，原来是你们。” 他抬头望向不死鸟，那是一群身体沐浴于烈火的凶残猛禽，稀有的中阶魔物。它们擅长使用火系魔法，传说是从火山岩浆中诞生的鸟类魔物，被视作具有极高生命力，因此被冠以“不死鸟”之名。 强烈的领地意识、嗜好杀戮、群体行动，使它们酿造了一桩桩惨剧。十只不死鸟，能在一瞬间制造令人窒息的火海。而受浓郁魔力的影响，被烧毁的树木会很快恢复生机，这让它们无须担忧栖息地，大可肆无忌惮地狩猎。 (注:依据种群的平均等级水平，将魔物划分为低阶、中阶、高阶、究极) 十只不死鸟拍打着狱火之翼，赤红身姿在空中疾驰，宛如要上演一场华丽的真红之舞。 如同是在回应这炽热的“欢迎”，他摘帽行礼。 “感谢诸位的迎接，这实是无可挑剔的见面礼，我真是荣幸之至。常言道，礼尚往来。那么我也以薄礼相赠！请大家做一个美梦吧！” 一个响指，喧哗顷刻湮灭，如同弹奏中的乐曲戛然而止。不死鸟在一瞬冻结了动作，如断线的玩偶一般，坠落在地。 倘若将这比作魔术，能解开魔术的，恐怕只有魔术师本人了吧。他却只是优雅一笑，若无其事地跨过不死鸟空壳般的躯体。 “贤者解封，塞伯伊的魔导书第十节，召唤魔法，破风的尤利娅。” 话音一落，地面现出图案玄奥的红色魔法阵，伴随着赤翼蝙蝠飞舞，一个少女的身形从中浮现。 穿着哥特萝莉服，如人偶般精巧的面容，琉璃般的双眼泛着淡淡紫光，亮丽的银色双马尾上绑着细长的红缎带。双手各握着一把精美的匕首，将其插入地面，她俯身向召唤者优雅地行了鞠躬礼。 “谨启，容禀。破风的尤利娅，在此！吾主，乌尔贝特卿，为您效劳！” 瞥见地面上躺着的不死鸟，她白皙的眉心一皱。 “谨启，容禀。区区中阶魔物妄想玷污您的伟大之身，实在是碍眼!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便去清扫!” “尤利娅，那与我此行的目的无关。不要生事，忍耐自己的怒火吧。我深知你的实力，但是，即使是中阶魔物，倘若是大量的不死鸟，你也是难以应付的。” 尤利娅咬唇，只好恭敬地点了点头。 “尤利娅，检测周围的情况。” 尤利娅垂下头，仿佛在侧耳倾听。 “谨启，容禀。据破风的尤利娅眷属的报告，除去大量不死鸟、少量其他中阶魔物，有一股强大魔力在迅速逼近！请下达指示，允许我排除危险！” 乌尔贝特扑哧一笑。对这一笑，尤利娅食指贴着下巴，感到困惑。 “那位是我的朋友，无须担忧。尤利娅，你负责森林的巡视，有任何可疑人物，立即向我汇报。” “谨启，容禀。遵命，乌尔贝特卿。一有可疑人物，立即抹杀！” “尤利娅....该改一改你好斗的性格了。尽量不要伤害其他的生命，做事要适可而止。” “谨启，容禀。尤利娅，不懂.....” 注视着眼前歪着头的少女的无邪瞳孔，乌尔贝特也感到几分无可奈何。破风的尤利娅，塞伯伊魔导书记载的位列第三的强大召唤使魔，以她的年龄，换算成人类年龄的话，也只有六岁左右，心智还非常不成熟，尽管对主人的命令绝对服从，但常常不懂变通，对其他弱小的生命也如看待虫豸般淡漠视之。今后，得好好教育一番了。 尤利娅再次深鞠一躬后，化作赤色蝙蝠消失告退了。 乌尔贝特望向森林深处，等待了片刻，深邃双眼之中映出了另一个身影。 “终于来了啊。” 被兜帽盖住了面容的魁梧身影从空落地，大地因此猛然响动一下。 “刚才有一道魔力不容小觑的身影过去了，那是你的使魔吗？” “正是。如果她的鲁莽举止让你不快了，还请见谅，洛克斯·基拉。” “无妨。乌尔贝特?迪加尔，身为四护法的你居然会来找我.....” “我们四护法和您皆效忠于魔王，既然是同僚，见面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吧，洛克斯。” 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乌尔贝特眯起双眼。 “不，我效忠的只有魔王克莱恩?路西法，对当下的魔王可毫无兴趣。” 洛克斯的语调有些失落。 “我已经多年不问政事，希望你此行的目的与这无关。” “这可真不像是曾经鞠躬尽瘁的您会说出来的话呢....啊!仅凭您十年前肃清乱党的功绩，此刻复出,也能得到相当高位的职位吧。即便说,没有您那令人讴歌的贡献,就没有今日魔界的繁荣,也丝毫不为过呢。” “如果你只是想对我说这些无聊的赞美之辞,就请回吧。” “怎么会呢.....实际上，我最近得到了相当有趣的情报呢，并且希望你也知道。” “情报…为何告诉我？” 洛克斯表现出警惕。 “何必这般见外，即便您不再效命于现任魔王，我们也曾经侍奉着同一个主人，是重要的同伴。同伴之间不应这般拘谨才是。” “缪斯·别西卜，我还没有信任他。罗德烈卿、拉普拉斯卿，这些明辨事理的大臣，在魔王选举时都不举荐他。当下听闻他也是劣迹斑斑。你现在是他的臣仆，我又岂可轻信？” “洛克斯，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别忘了，缪斯大人曾是克莱恩大人的挚友。” “想借挚友之名让我相助吗？我根本不承认这个挚友，他只是可憎地蒙骗了克莱恩大人的内心罢了！” “不，我不那么认为。先前，缪斯大人与克莱恩大人的情谊是绝无半分虚假的。只是，缪斯大人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对劲.....我认为那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还未查明。”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 “洛克斯，我不奢求你立刻相信我，但即便如此，请你听一听我的话。这不是基于四护法的身份，而是克莱恩·路西法的挚友。” 洛克斯眼神一凝。 “那么，就姑且听你说说吧。” 乌尔贝特靠近洛克斯，用极低的音量呢喃着。 “怎么可能！” 洛克斯一阵惊愕。 “就是这么一回事，可信度相当高。” “乌尔贝特.....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那并不重要。相信与否，取决于你。” 细细思忖一番后，洛克斯再度开口了。 “应当慎重考虑此事。绝不能有任何疏忽。” “那是自然。那么，为了实现某个目的，希望您去人界调查某样东西。” “如果能实现那个目的，我会尽力而为。只是，为何是我？” “您可是无可挑剔的人选。强大的实力、对人界拥有丰富的经验、精湛的情报收集，以及对某人绝对的忠心。” 洛克斯望向乌尔贝特，倒吸一口凉气。 “我知道了。届时与你联络。” “看样子我们会合作愉快呢。” 乌尔贝特转身离去。他又忽然转头。 “洛克斯，不要告诉任何人。” “无须担心。倒是你那边才要注意防范吧。” 乌尔贝特点头。他所做的事情，会对现任魔王隐瞒。他明白与之相应的风险，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错失这样的机会。他曾经的主人，克莱恩·路西法，仿佛正引导着他做些什么....... chapter6.5设定 为了便于读者更全面地了解异世界的构成，特作此章节 （注：异世界，特指主角转生的世界） 异世界的基本设定： 基本组成：人界、魔界、神界 三界共力量本源：魔力（排除传说体系） 互斥性：非本界个体受到一定程度抑制。 交流的定义：两个区域的物质互相进入对方的区域。 不同界的交流： 人界和魔界可以通过一定方法互相交流，且该技术未对大众公开。 神界一般而言无法与人界，魔界进行交流。某些大型灾厄，魔力波动可能可以打破该限制。 系统：世界的系统本身存在，系统规定了该世界所遵循的规则 （注：世界为泛指。） 世界规则之一，只有神界可以对系统进行干涉。例如对规则进行干涉。 世界规则之一，死去的生命体将以灵魂形式去往虚无之境。且灵魂将部分残缺。 消极的灵魂往往会被死神哈迪斯消除。其他灵魂会慢慢自我消失。少数满足特殊条件的灵魂不会消失，将去往神界。灵魂一旦消失，即可认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特别公开秘密规则：完整的灵魂可以回归原来的世界。 该项规则为新建规则，以往并不存在。然而见上述规则，生命体死去后灵魂存在残缺，即不完整。因此若想新建规则发挥效力，需要借助继承者规则。 继承者规则：适用于一对相性较好的灵魂。由作为被继承者的灵魂与作为继承者的另一人进行融合，形成完整的灵魂。融合的灵魂将立即遵循新建规则去往被继承者所在的世界的随机一处，且肉体主要表现为被继承者，主观意识上则主要表现为继承者。 继承者规则亦属于新建规则。且需要主动发动。并且需要双方均愿才可进行。发动该规则的一方即被认定为被继承者。 以下为人界及魔界相关信息： 人界：主要由人种，亚人种，精灵种，魔族构成。 非魔界的魔族一般被视为游离于魔界政权之外的存在，即其存在不受到魔界的庇护。且其往往具有较大危害性，因此经常受到其他种族讨伐。 魔界： 统领魔界之人称为魔王。 然而事实上魔界仍有部分地区或因危险因素不在魔王政权的管辖范围之内。 魔界政权一览图： 魔王：由选举产生。直接统领四护法，沉睡军团，诸大臣。 议会：审核政策的机构，和魔王彼此限制。 诸大臣：管理领地，及相关职责。 中枢院：审核军事政策，管理军队。 四护法：仅效命于魔王的存在。担任魔王的护卫工作。 沉睡军团：初代魔王瑞斯创造的护卫魔王的军队，始终于地下宫殿沉睡，呈现为石像状态，不曾被启动，传闻拥有足以灭国的强大力量 更详细的信息： 1王提出的非军事政策由议会审核通过 2王提出的军事政策由中枢院，议会共同审核 3诸大臣皆由王任命 4中枢院成员由王，议会共同决定 5王由选举产生，然而路西法一族占有绝对优势，魔王之位长期呈现世袭。 6一切官员的免除由王，议会共同决定 勇者：被视作人界最强的存在。勇者的力量在流淌勇者之血的布雷尔一族代代相传，其中力量最强者被授予【勇者】的称号，及勇者的专属装备。勇者的力量极大克制魔族，肩负着和入侵人界的魔族作战的使命。布莱尔一族不归属任何人类国，在人迹罕至的地带秘密生活着。灾难降临之时，勇者便会解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受到人类、亚人、精灵的爱戴与尊重。 chapter7贤者之眸 克莱恩正伸手去触魔力感知球，一阵苍老的声音制止了他。那浊流翻滚般的嗓音无疑是出自皤鬓老者，那浮夸的腔调却让人啼笑皆非。 “等等啊，不能这么毁了啊，那可是价值60铜币的东西!!” 薇尓挥起了手，脸上挂着如释重负般的微笑。 “您可算回来啦。” 为保住了60铜币而松了口气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如教诲世人的贤者一般披着白色长幔，胸前挂着孔雀石吊坠。不修边幅的白发，让他有年入耄耋之感。不过，他满面红光，双目有神，谈吐亦是洋溢着活力。 “是呐，老朽回来了。薇尓，一切都顺利吗？” “出了点麻烦的事，不过多亏了这位先生，已经解决了。” “这样啊，感谢你啊，年轻人。哎？生面孔啊。” 老者的视线与克莱恩相接。犀利而睿智的目光如猎鹰般，眼珠一滚便洞悉一切，他托着下巴盯着克莱恩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说，这感觉有如是藏着掖着的隐秘之事被掘土挖出，让克莱恩不太舒服。薇尓亦是为这难堪的一幕小声提醒着老者。 “会长...不能太失礼了喔。” 哎.....？他是冒险者公会的会长！ 陡然一惊，克莱恩不禁哑笑。 “啊！抱歉抱歉~这位先生非常有趣，老朽看得太入神，失礼啦！” 他叩着脑袋连连道歉，克莱恩倒是对他的话十分在意，便煞有介事地发问。 “会长先生觉得我很有趣，那么是看到了什么呢？” 他的神色蓦然慎重。 “该说不可思议吧，各种相反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光与暗，冰与火，苍野与草芥，超凡与平凡，希望与绝望，陨落与崛起......对立的两面彼此紧贴，调和平衡，散发无与伦比的美感.......” 他酣畅淋漓地道出的这番话，如此不知所以，其他人习以为常地嗤嗤地笑着。可是，有一人无法将这视作不可理解的癫狂之言，他感到朦胧的熟悉感，因这言语而在心扉起了些瘙痒之意，想要伸手去挠，可惜，那是手指无法抵达的地带，他只能忍受。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那言语的意义，以及，眼前这个看似古怪的老者，是如何窥视自己内心的呢？ 薇尓的手盖着羞红的脸，几个冒险者也拍着克莱恩的肩膀说“别在意”。不过，克莱恩却神情透着尊敬。 “会长先生是如何做到的呢？” “老朽不过是在疯言疯语罢了。” “如果这涉及到您的隐私，还请见谅。不过，您的眼睛真是不可思议。” 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称赞，老者眯起双眼沙哑地大笑。 “如果老朽说这只是因为杂学知识、洞察力、读心术，格伦家的其他家伙们该对老朽指指点点了吧。” “格伦？” “所谓的贤者一族。传闻中秘传大量学问、文献、秘宝，占心师、预言师、发明家、理论家聚集的地方。即便那些都不是故弄玄虚，他们对外宣称获赐神启，圣化自身形象，以巩固地位与威信的行为，也着实让老朽看不下去。” “会长先生也是格伦一族的一员？” “只是还在族谱上留着名罢了，族内的那些麻烦事与老朽已是毫无关系。嘛，那帮家伙觉得我在丢他们的脸面就是了。” 克莱恩凝视着老者的深邃双眸。那正适合称之为，贤者之眸。 “会长，您刚才是让我中止测试，对吧。” “是的，薇尓，那毫无意义。这个先生的魔力超越了感知球的量程。” 薇尓大吃一惊。 “我是克莱恩·路西法，今天开始要加入您的公会。请多指教了，会长先生。” 伸手与克莱恩相握，会长也自我介绍着。 “我是卡恩·格伦，维利城冒险者公会的会长，请多指教，克莱恩先生。” “喔！克莱恩先生，您身边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是？” “她叫莉亚丝，是我的妹妹，今后也要请会长多多关照了。” “莉亚丝，欢迎欢迎！” 会长面露慈祥，眉毛弯成月牙，如同碰见了吉祥物一般。 宛若羞涩的水莲花一般的莉亚丝，视线向下方移去，支支吾吾地说了“请多关照，会长先生”。感到了莉亚丝有些不安，克莱恩将双手放到了她娇小柔软的双肩上，她的表情也逐渐自然起来。 会长没有因此介怀，向薇尓交代了一些事宜后，再次面朝克莱恩。 “克莱恩先生，本公会衷心欢迎您的加入。那么，请随薇尓办理注册手续后，来到二楼的接待室，老朽希望能和你聊一聊。” 语罢，会长走向石砖楼梯，离开了。 “克莱恩先生，真是抱歉啊。会长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但他依然是一个称职的会长哦。” “嗯嗯，我明白。” 薇尓从后台拿出了四本公会守则。 “请在阅读完毕，确认没有问题后，在准则的首页签署姓名，印上指纹。每人都会有一份备份，由公会保管。这个相当于是冒险者身份的证物，请妥善保管，最好随身携带。” 克莱恩阅读着公会守则： 布莱尔特国冒险者公会维利城分部 本公会衷心欢迎您的加入。冒险者是经由xx大臣提议，通过审核合法化的职业，冒险者公会作为收纳这一团体的机构，有义务为冒险者提供持续性的委托资源，确保委托内容在规章制度之内，并建立保障机构稳定运作的工作秩序。维利城冒险者公会会长被国家授权，拥有适度修订规则、额外进行奖惩的权利。冒险活动对刺激国家经济、维护安全稳定、巩固国防，皆具有重大贡献意义，务必牢记献身于这一事业的光荣使命，期待您在冒险活动的卓越表现。 冒险者公会守则受本国法律拥护，请诸位冒险者务必遵守。下为主要条规： 1公会成员之间不得争斗 2不得做出扰乱公会秩序的行为 3严格遵守本公会的等级与任务分配体制 4小队完成任务后的功劳报告中不允许有意歪曲事实 5长时间未曾接受任务或是接受任务却未行动者，取消冒险者身份，由于后者造成了任务资源的浪费，将额外给予一定数额的罚款 6听从公会管理者的安排 7一切准则中遗漏的事项遵从公会安排 8五级冒险者必须以小队形式（至少四人）进行任务 9不允许跨级接取任务 更详细的条规，见附页。 特别提醒：仔细阅读附页中晋级审核、任务执行中若干注意事项等条目 克莱恩思索着。 卡尔夫和里克斯同时违反了2条规则，而受到降级处罚。可以说是相当严厉的处罚了。刚才没有一人制止这两人，说明一、二级冒险者的数量非常稀少，所以在场的概率非常小。由此说明，三级冒险者亦是处于多数人不敢忤逆的地位。 完成签署、印指纹后，克莱恩让莉亚丝在大厅中等候，去二楼的接待室。 楼梯的一个转角处，站着一个脸色十分阴郁的男人。克莱恩认出了，他是里克斯。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声音是如此冰冷，仿佛是从一具死尸的口里飘出。他抬起苍白的脸庞，露着毫无生气的目光。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克莱恩?路西法。” “你是怎么拥有这份力量的，告诉我吧，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你似乎很执着于力量…” “你在说什么啊？在这世上，难道还有人不渴求着力量吗？这个世界，只要还有灾难、病痛、生死、邪恶存在，力量就会被越来越多人渴求！” “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前，是拥有强大的内心。” “我会付出一切的，我拥有坚定不移的内心！所以.....” “不。” 克莱恩的瞳孔闪着异样红光，让他看上去恍若一位魔王。里克斯的内心，在强大魄力的冲击下碎裂。他如同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孱弱地扶着墙。 “你的内心十分脆弱，只是你不愿承认。至今，你仍被某些东西束缚着身心，没有看到真正正确的道路。” chapter7.5少女的过去 那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建筑，地面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浑然的一片白色衬着湛蓝如洗的天空，让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恍若梦幻之地。 没有嘈杂，但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 让人忘记疲惫，自然地融入这一片宁静。 那里的原住民有着融入这片白色的身形。 他们拥有着猫一般的身躯。 他们被血缘相近的其他种族敬仰着，敬畏着。 或许是本身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而对世事毫不关心。过着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 本该是如此。 这份宁静本应当一直延续下去。此处的所有居民都是如此期望的。 少女在她仍是年幼之时，在听着前辈们讲述着族群骄傲的岁月。 她扑闪着纤细的睫毛，澄澈的双目中仿佛掠过光一般，在憧憬着一族的辉煌，对每一位一族的领导者们满怀敬仰的情感。 “莉亚丝也想成为父亲那样伟大的人！” 每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无论周围的人是谁，都会朝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毫无疑问是微笑。是寄托了期待的微笑。 却不仅仅是微笑。 那微笑中含有这个少女当时所无法理解的深刻含义。 但终有一天。 她会知晓一切。 这个族群的成员拥有着一个成长的特点。每个成员在十五岁那年才会觉醒在他们流淌的血液中蕴含的种族力量。 换句话说，觉醒力量会将个人的潜力，从前所未显露的资质引导并完全表现出来。这一族的每一位成员的实力，都只有在种族传承的力量觉醒后才会得到定论。 则从觉醒的那刻起，强者受到青睐和尊敬，但也仅此而已。这个种族本身不喜争斗，在他们看来，周围的其他种族毫无威胁，对于力量居于高位而不可挑战的他们来说，自然也没有必要过分执着于力量。 然而从那一天起，原本和谐轻快的生活便被一股沉重的气息打破了。 族群中紧急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该会议的内容不对大众公开。 但可以知晓的是，族长，祭司，一族的长者，及其他负责各方面的高层管理者都参与了会议。 当任族长，也就是莉亚丝的父亲，从那天起便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莉亚丝。这让莉亚丝十分不安。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不安便在一族中迅速蔓延开。 尽管会议原则上不对外公开。 但从某一天起，原本怀着沉重心情而避讳谈论此事的人们，却使这件事从沉寂中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似乎是狩猎队…” “全灭…” “不可能…绝无可能…” 尽管知情者们小声谈论，这样的词句还是被莉亚丝听到了。 一族的食物供给依赖于狩猎队对周围的低中阶魔物进行狩猎。对于低阶魔物，即便是一族中的稍年长些的孩子也可以轻松应付，而即便是中阶魔物，对于由一族中杰出的年轻人构成的狩猎队，狩猎其便如同是游戏一般。 惮于一族的存在，魔物们都和一族的栖息之所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因此狩猎队也驻扎在远离族群的地方，在固定的日期一族会派遣人员来到驻扎处，运输狩猎得到的猎物。尽管狩猎队的年轻人们时常挂念原有的居住之所，但他们被教导，这是一种磨练意志的锻炼，只有战胜孤独才能不负一族的荣耀。 达到一定期限后，狩猎队便会更换人员。 然而，当下批次的狩猎队在达到期限后却迟迟没有更换。 正因为如此，这些窃窃私语才是可怕的。 但凡是一个长期保持压倒性优势的强大种族，都绝不会轻易地接受这个事实。 无论是出于畏惧威胁的不安，还是一族的骄傲与优越感，族人们在谈论此事的同时，都试图用“不可能”麻痹自己。 莉亚丝自然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是不敢相信。畏惧着这个让她所认知的和谐愉悦的生活彻底破灭的可能性。 同时她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命运会因此改变。 内心迷茫而不安着。但愈是不安，愈是惮于一切揭晓的那一天。 是的，那一天是总会降临的。 与日俱增的谈论，日益凝重的空气，让人愈发难以呼吸。 所以在内心的忍耐达到极限之时，一切便会揭晓。 揭晓真相的，未必是一段开诚布公郑重的宣告。一阵刺痛所有人内心的悲鸣便足够了。 悲伤，不安，恐慌，各种消极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将整个一族笼罩。 那大概是，莉亚丝第一次看到，身为族长的一直保持绝对尊严的父亲，做出下跪的行为。他无力地跪在遇难者的家属面前，低头，面无表情地道歉:“对您隐瞒，万分抱歉。” 然后离去。 在这段隐瞒真相的沉重岁月里，凭借着暂时性的秩序，暂时性的冷静，一族的高层已经完成了对一族安全的特别保护措施的实施。他们在栖息之所的周围布下结界，可识别种族气息的陷阱魔法，通过复杂的魔法仪式召唤出归属于一族的强大式神，日夜守护在栖息之所和外界的分隔之处。 建立了特别的战斗训练机构。 取消狩猎队。 而是每次派遣式神代劳狩猎行为。 这对于一个骄傲而自尊心极强的种族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然而却是一个无可避免的决定。 非常明显。就在他们这片栖息之所的不远之处，出现了一批善于潜藏自身气息的强大入侵者。 一族对于这些入侵者却无丝毫情报。 唯一可知的是，他们很强大。 是不同于一族在历史上任何时期所面对的敌人的力量层次的存在。 从遇难者的情况分析，对方所使用的是一种一族从未见过的魔法。 该魔法可以封闭被施术者的魔法流动，而封锁其力量，使其失去抵抗能力。 经验丰富的祭司分析后得出了这一点。 但凡是存在于这个依赖于魔法战斗的世界的事物，对其畏惧的程度是可以想象的。 这无疑是十分古老而又禁忌的魔法。 一族中的贤者们收集相关文献开展研究工作，同时，考虑到自身文献的有限，一族首次向其他邻近的种族提出了合作申请。 是合作。这是威胁到长期居住于这一域的所有种族的危险存在。 另一方面，一族对于力量的轻松态度也便不可能存在了。因此产生的地位差异很快显露。 于是对于每一个孩子来说，十五岁的觉醒之日，都将是个决定命运的沉重时刻。 即使是高位者，倘若他的孩子在那一天得到了弱小的评定，他的孩子也将因此受到低人一等的待遇。 这套法则是族长所制定的。长期的观念被忽然扭转，抗议的声音自然是不计其数。 因此在怨声中服从的同时，族人们便会把目光集中在莉亚丝的身上。 莉亚丝注意到，从某一天起，大家注视她的目光变得奇怪了起来，这一转变恰如她的父亲。 那些目光在无形中施加着压力。 这份压力不仅源自新制定的法则，更为重要的是，继承着最纯正的强大先祖之血的子嗣，所应背负的命运和责任。 那时起，莉亚丝才明白了以往大家微笑中藏着的含义。 无论是从前还是此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自己所应背负的命运这一事实。 然而这个事实在此刻，变得愈加残酷，犹如枷锁一般束缚着背负者的内心。 少女对于世界的憧憬与幻想已不复存在。 等待她的只有冰冷的现实。 那就仿佛是无法摆脱的命运。 就好像从大家朝她露出具有深意的微笑起，一切便已经决定好了。 决定了那一刻。 她被评定为，平庸的那一刻。 以及，她的父亲，以族长的名义宣告的那一刻 ——“我以【月食】一族族长之名，下令，将莉亚丝放逐。” 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预料到的结果。但即便是莉亚丝的母亲，也没有任何挽留的举动。 从这个宣告开始，少女的双眸便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犹如冰封了内心般，那双眸子里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孤身一人行走在危机四伏的外界，也丝毫没有流露出无助的情感。 漫无目的地流浪。不知归所，不知存在的意义。 已经失去家人了。 拥有家人，拥有同伴的生活，已经回不去了。 被抛弃。 无人挽留。 为什么？ 为什么？ 少女不断地自问，但毫无疑问。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 chapter8世界级灾厄 “咚咚——” “请进。” 推开门，实木地板上铺着圆形羊毛地毯，地毯上放着茶几和矮凳。还有一个古典的书橱摆放在房间的一角。 会长坐在茶几的一旁，饶有兴致地翻阅着一本书桢陈旧的书籍。 “请坐。来点红茶吗，克莱恩先生。” “嗯，有劳了。” “要加砂糖吗？” “不，不必了。” 会长放下书，端起茶壶往茶杯中一倒，清雅的茶香便徐徐飘来。克莱恩接过茶杯，品了一小口后，再度看向会长。 “先谈谈你的妹妹吧，克莱恩先生。” “会长先生，相信她是我的妹妹吗？” “老朽不在意血缘这种东西，只要你将她视作妹妹，这就足够了。不介意的话，方便讲她的事情吗？” “嗯。话虽如此，我现在对她也是所知甚少。她曾是奴隶的身份，身心似乎遭到了不小的打击。” “克莱恩先生，对奴隶的事情了解多少呢？” 克莱恩如实地回答了“不清楚”。 “亚人的领地资源匮乏，发展远不及人类，长期处于被欺压的境地。大约十年前，亚人国爆发了以争夺粮食为目的的大规模战争，大量亚人被战火、饥饿侵袭，他们中的部分人，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人类国。他们为了免受驱逐，人类只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选项。” 克莱恩不禁挺直了脊梁。 所以，他们成为了奴隶吗？ 可是，没有选择余地的选项，还能被称之为选项吗...... 会长叙述着他所知的残酷光景。 胸膛中蠕动着刺骨寒意，一股来自孤寂长夜的情感在眼眶中打转。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共鸣般的情感，不太明白。那些被锁链束缚着肢体的亚人，他们微眯着无神的双眼，在墙角发呆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被剥夺了自由、温暖、自我，他们，只求生存。咀嚼着散发霉味的食物，无声抽泣，互相舔舐着累累伤痕，他们健壮的体格一天天消瘦下去..... 他们，是奴隶，是取悦于主人的被圈养物。善良的主人，是对他们的恩赐。可是，不幸的话，他们就只是沦为了肆意玩弄的发泄工具。 他们，从一场噩梦中逃离，等待他们的却是新的噩梦。人类，有什么权利那样做，因为赐予其生存吗，赐予其生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尊严换取生存，多么丑陋的交易。 人类和他们拥有着同等智慧，神明却如此眷顾一边。神明不是公正的吗？为何要如此偏袒？不曾有的伤感冲击着心脏，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从中送出的血液也如怒浪翻滚不止，连逻辑、理性都通通甩开，只想为他们高唱一支断罪之歌，在那裁决之庭，让朱蒂提亚挥下审判之剑。 莉亚丝的脸庞，如虚影一般投射在眼前。不知不觉，克莱恩的泪水润湿了脸颊。 会长也有意地中止了叙述，最后淡淡地说道。 “这是个不公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由我来粉碎。” 望着克莱恩坚定的目光，会长呵呵地笑了。 “正因为如此，看到克莱恩先生这样的人存在，老朽非常高兴。不过，创伤那孩子的，不仅是歧视这么简单。克莱恩先生，您是个坦率的人，所以老朽可以不费力地察觉您的内心。可是您的妹妹，她的内心犹如被厚雪覆盖，不给人接近的余地。她恐怕，是封闭了内心深处。那样，她是无法真正地变强的。” 饮下了已凉透的茶水，克莱恩凝视着会长的双眼。 “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那力量，或许会在未来发挥重要作用，又或许正在被觊觎。无论如何，她都需要变强。于是，她需要治疗，所谓的心伤。她需要您，克莱恩先生。您的存在能让她安定，请牢记这一点。” “我会保护好她的。” 脱口而出的话语，如同一开始便被决定好了。从她以“克莱恩哥哥”唤醒我，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了如此的决心。 良久，克莱恩平复了心情。会长接着开口了。 “看来，克莱恩先生已经把某人‘教育’一番了。” “这也在您的预料之内吗？” “十年前的世界级灾厄....就是这一切的开端吧。” “世界级的灾厄吗.....” “人魔两界共同的噩梦，存在于两界顶点的勇者大人和魔王大人的陨落之日。大概，没有生物会愿意相信这荒诞的战争吧。” “难以置信，那种规模的战争居然存在幸存者....” “嗯。似乎是唯一的幸存者....里克斯被选作为重要的调查对象，接受了长达一个月的调查。明明是个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却又被强迫回忆令人战栗的画面，这一切都给他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心理创伤吧....” “调查的结果呢？” 会长摇头。 “那孩子一开始就躲起来了，他仅仅是听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他的描述中，那巨响中混杂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但是调查组织，鉴于里克斯当时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没有将这作为重要的线索展开调查。” “但会长不这么认为吧。” 会长微微一笑。 “克莱恩先生似乎也是同感吧。” “原来如此，看起来是个疯狂的事件....” “嗯，倘若没有证据印证，老朽看来也宛如是三流小说里的情节.....克莱恩先生，老朽认为，第一次世界级灾厄、第二次世界级灾厄，是存在紧密联系的。黑幕之后，是威胁这个世界的阴谋。只有找出它们的联系，才能破解所谓的【终焉之日】。” “【终焉之日】是指？” “大贤者，艾萨克·格伦作出的预言，【终焉之日】的到来。但是预言的内容未能面世，就已经被国家销毁了。” “为了避免引发骚乱吧...” “正是如此，但是那位大贤者本身，却也在预言的当晚遭到了暗杀....。” 会长倒吸一口冷气。 “国家派遣的护卫队全灭....这个案件也成为了未解之谜，甚至它存在本身，大部分公众也不知情。倘若不深入调查的话，就会信服世人所公认的‘大贤者做出了错误的预言而引咎自杀’之类的说辞....” “【终焉之日】，第三次世界级灾厄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这个剧变着的世界，那份愈加强烈的不安气息，似乎就昭示着那一天的来临....因为第二次世界级灾厄，人界和魔界的关系再度恶化，至今仍没有缓和，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而如今人界，人族、精灵族、亚人族，彼此敌对孤立......这样的局面，仿佛是【终焉之日】的前奏....” 需要更多情报。十年前在灾厄中死去的魔王，无疑正是克莱恩·路西法。敌人到底是什么....？让作为最后的王牌的魔王和勇者全部陨落。 一阵头疼，未知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缝合.... （第二层记忆已解锁） 第一次世界级灾厄在魔界发生，人魔两界组成了联军，在主战场布下结界防止波及周边地区。初代魔王与勇者在当日便亲赴战场，以初代魔王战死告终。 第二次世界级灾厄在人界，名叫古德瑞安的小国爆发。人魔两界组成了联军，布下了结界。魔王与勇者在当日便亲赴战场，以魔王、勇者均战死告终。 为什么？联军没有保留实力，最为王牌的两人，在最开始便参与了战斗。因为时间的原因吗？逾越了某个事情的完成时间，一切就会宣告终结....？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进行了鲁莽的作战？ 那么，敌人到底在做什么......？敌人有不同寻常的力量。他们为什么攻占那个不具有什么战略意义的国家？那里存在他们可以利用的东西吗？ “克莱恩先生？” 在会长的呼唤下，克莱恩回过神来。 “会长先生，似乎很热衷于世界级灾厄的调查。” “克莱恩先生也感兴趣？” “嗯，对曾杀死我的家伙们耿耿于怀。” 会长不禁笑起来，但旋即转变为严肃表情。 “克莱恩先生，老朽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老朽想试着相信您。您身上有一股足以挣脱命运枷锁的力量。这不是在开玩笑。来赢得老朽的信任吧，克莱恩先生。届时，老朽会告诉你，老朽了解的一切。” chapter9月下的咏唱 结束谈话后，克莱恩与莉亚丝离开了公会。根据安排，明天才能正式接取任务。根据公会守则，五级冒险者以小队为单位活动，会长会为他和莉亚丝安排四人编制的小队。原本想先未雨绸缪，为莉亚丝购买武器、防具、治疗药品、魔法道具，不过由于安息日的缘故，多数店铺都在今天歇业，这个念头只好作罢。 回旅馆的途中，在一株橡树下，有三个地痞无赖围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粗鄙之言连同唾沫从他们口中吐出，如同嫌恶着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一般。他们可憎地讥笑着那个连反抗也做不到的身影，不时拳打脚踢，欣赏着在尘垢中翻滚而呜咽着的人。一个巡视的卫兵瞥见这一幕，置若罔闻地离开了。 走进一看，那是个犬族亚人。他垂着偏棕色的兽耳，脖子上戴着金项圈，恐怕是被贵族遗弃了。 不禁回想起会长的叙述，那无人道的虐待画面，正如实摆在眼前。手中握着的莉亚丝的五指，隐隐颤动着。看到同族饱受这般折磨，她向克莱恩恳求着。 “主人，请救救那个孩子吧。” 当然，不用莉亚丝说，此刻已经怒火中烧的我，绝对要给予那三人惩罚。 一个瞬身，克莱恩出现在亚人的身边，小心地扶起他孱弱的身体，让他背靠树坐着。那三人像永动机一样不休地叫嚣着，“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又不是他的主人！多管闲事！”、“你让我们生气了！”，如乌鸦乱叫般的噪声撞击着耳膜。 这些人是不可理喻的，没有枉费口舌的必要。他们挥舞起拳头，很好，那就是他们可以理解的语言吧。 克莱恩轻松接下了迎面扑来的一拳，拽着他的手腕，向肩后抛去。一个过肩摔，那人痛得哇哇大叫。另一人从克莱恩身后袭来，克莱恩身体一侧，施展精湛的踢技，命中那人的腹部，他吐出唾沫横飞出去。最后一人拔出了一把剑，他断绝了理性，大口喘着粗气，以渴望嗜血的眼神瞪着克莱恩。 他吼叫一声将剑劈下，剑却被铠甲啪嗒截断，断片反向飞溅，将他的脸划开一道口子。他失声痛叫着，被疼痛唤醒了对死亡的恐惧，磕着头请求宽恕。 他们不堪地央求，只是让克莱恩觉得愈加可恨。在克莱恩的默许下，三人落荒而逃了。 回头一看，莉亚丝正用手帕擦拭着亚人的伤口。 “痛吗？” “唔....唔...” 亚人只是忍耐着，仿佛早已习惯了将真实感受封锁在胸中。然而，这只是让莉亚丝的双眸愈加迷离。 这时，一个修女走了过来。穿着咖啡色外袍斗篷，头戴纯白头巾，她清澈的双眸中流淌着慈悲之意。 “请让我来吧，我会一些治疗魔法。” 莉亚丝郑重地点了头，退开。修女呢喃着咏唱词，将双手轻放在亚人的额头。 “【圣光·甘霖】。” 柔和的金色光芒在她的双手绽放，光芒如液体一般在亚人的体表流动着，他的血渍被洗涤掉，伤口也神奇地愈合着。他的脸色逐渐好转，对救助他的人们流下了感激之泪。 克莱恩和莉亚丝也向修女传达着感谢之意。 修女淡淡一笑。 “两位，是他的熟人吗？” 见到摇头，修女什么也没说，俯下身去，温柔抚摸着亚人的头发。 “这个孩子，交给我吧。” “哎？” “我叫玛捷琳娜，是神主教的修女。碰到这样的孩子，可以来海德勒斯修道院找我。我们修道院，还是能为收纳这些可怜的孩子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和先前三人的暴言相比，玛捷琳娜善良的话语宛如一潭清泉，令克莱恩感到心灵不可思议的洗涤，而一阵愣神。 是的，即便是这个国家，还是有许多反对歧视的人们，他们正宛若淤泥中亭亭玉立的莲花，以高尚之姿感化着众生...... 修女扶起亚人，向克莱恩和莉亚丝行礼后，又双手合十地呢喃着。 “卡密十诫，其三，切记，神赐恩泽，祢真言：凡宿有知性的灵魂皆为平等。” 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到心灵被温泉濡湿，克莱恩也携起莉亚丝的手。 ......... 夜幕降临，那轮如玉石般皎洁的圆月，悬挂在夜空中，包容一切的光辉撒落大地，为夜色添了些朦胧的虚幻。 在那维利城最高的瞭望塔塔顶，两人以极佳的视野欣赏着月与夜空。如水般的月光浸润着两人的脸颊，让他们的身形都仿佛要在夜中融化一般。 “莉亚丝，明天就要开始冒险活动了，会紧张吗？” 莉亚丝抱着双腿，瞳孔被月光照得透亮。她眨了眨眼，摇头。 “克莱恩哥哥，不用担心。” 想要将她眼中的不安祛除，克莱恩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抚摸着莉亚丝纯白的发丝，指尖传来绸缎般柔滑的触感，蜜糖般迷人的发香也徐徐散开。 莉亚丝的脸庞的红潮若隐若现，她的不安也随之抹去。 “谢谢你，克莱恩哥哥。” “莉亚丝，你很喜欢月亮吗？” “嗯。凝视着月光的时候，会觉得月光仿佛也融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很温暖。” “月光对莉亚丝来说是有温度的呢。” 莉亚丝浅笑了几声。 “我只是在看着月亮，为什么，克莱恩哥哥会知道我的心情呢？而且，还带我来这里。克莱恩哥哥，莉亚丝很感谢你。” “莉亚丝，不要‘感谢’‘感谢’地说个不停喔。” 回想着会长的话语，愈加察觉到了眼前这名娇弱少女的心伤。 我想让那心伤愈合，想要拯救她。克莱恩哥哥，这不再是一个形式上的代称，我要让这五个字成为现实。 “莉亚丝，我是你的哥哥，保护好妹妹，是兄长的义务。所以，莉亚丝不用觉得背负了什么恩情。” “克莱恩哥哥....” 被这话语深深地触动，晶莹的泪花从那水汪汪的眸间流下，她颤动着柔软的躯体，宛如小猫一样揉着双眼。 注视着这样的她，克莱恩心中的决意愈加强烈。 先前她向我恳求救下亚人时，改了口，唤我“主人”。现在的她，还无法将心声、过往向我吐露。我也是一样，如果将转生成魔王的事情相告，是只会加深莉亚丝的不安吧。 但是，我们的信赖，必然会在流逝的时间中不断加固，终有一天....是的，终有一天...... 莉亚丝和我，一定能理解彼此的。 “莉亚丝，听说过北风与太阳的故事吗？” “唔？”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有这样一个故事：北风和太阳，它们是一对好朋友，想比较彼此的本领，看谁能让旅人脱下严实的衣服。北风有猛烈的力量，它自认为会赢过阳光。可是，北风呼呼地吹着，却只是让旅人愈加裹紧了衣服，而太阳一出来，温暖驱散了寒冷，那名旅人就自己脱下了衣服。” “如果说寒冷是让人畏惧的力量，那么温暖就是让人敞开心扉的力量呢.....” 似乎理解了克莱恩的深意，莉亚丝嫣然一笑。 她的笑颜在夜色中如宝石一样纯净，让注视都生怕将其玷污了一般。不过，克莱恩已经无法挪开视线。那笑颜，在他的心湖泛起涟漪，带来了家人般的温暖。 莉亚丝的头枕入了怀中，她的味道包裹着他的全身，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到甘甜。 “克莱恩哥哥，你讲了故事，那么，莉亚丝也唱一支歌给你吧。” 她阖上双眸，向着那轮皓月，咏唱着克莱恩不曾听过的歌谣。那夜莺般婉转的歌声，在朦胧夜空中散开。悠长而缥缈，轻飘飘的，仿佛要在晚风中隐去，被时间遗忘一般..... 那旋律，饱含着圣母般的慈悲，穹宇般的广阔，诗人般的优雅，蜻蜓点水般的空灵。不可思议的魔力蕴含其中，让全身的肌肤都放松弛缓，沉醉于聆听。 月光，映衬着她天使般的笑容，我愿此刻永恒。 chapter10清爽早晨 雄鸡破晓，旭日东升。克莱恩走出了旅馆，泠泠晨风吹拂在他的脸上，让他想尽快开始早晨的修习。 先前，他解锁了两层记忆，等级提升到了Lv60。 那么，达成条件的可能的契机是？这两次，他分别从旅人、会长那里听取了世界的若干情报，魔界人界共存的事、亚人种的事、世界级灾厄的事。 情报，这是一把解锁的钥匙。不，更确切地说，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必然知晓的事。把他经历的事物作为记忆残片的黏合剂。而魔王给予过密切关注的事，就是所谓的强力胶了吧。 这和先前的采用失忆的对应疗法的假想是一致的。 他身上佩戴着魔王的长剑，手感非常好。据此推断，魔王是有着修习剑技的习惯。 “去练练剑吧。” 如此想着，他舒展一下筋骨，深吸一口晨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宛如被浓墨染黑的修长之剑，受到狱火洗练般毫无瑕疵，光可鉴人，流线型的赤色剑脊、镶嵌着落霞色的瑰丽宝石的剑格，让它俨然是一把王者之剑，散发睥睨众生的威严。 然而，与外表流溢的厚重感相反，它非常轻，让翩然飘逸的挥剑变得轻而易举。 如同使唤四肢那样，克莱恩随心所欲地驾驭着手中之剑，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剑术如疾风那般迅疾，起舞般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每一动都留下残影。畅快之意仿佛从汗腺涌出，愈加享受着挥剑的快感流遍全身，他的挥击也不断肆意加快，却无一丝紊乱。 清澈呼啸的剑风，将鼾声笼罩的街道从睡梦中唤醒。阳光愈发耀眼，从青色天边洒落，渐渐有人走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时，背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克莱恩下意识地转身。 那是莉亚丝。 她道了早安后，目光就集中在剑上了。 “克莱恩哥哥，在练剑吗？” “嗯。” “能让莉亚丝看看吗？” 应她的要求，克莱恩再次舞剑。精彩绝伦的剑术让她目不转睛，尾巴也兴奋地摇曳着。 “莉亚丝，想学吗？” “嗯。” “也是啊。你有猫武士这个职业，舞刀弄剑也是迟早的事。那就让我来教你吧。” “抽、带、提、格、击、刺、点.....挥剑的方式有很多种，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莉亚丝想学克莱恩哥哥刚才的剑术....” “不行哦。先要夯实基础才能取得更高层次的造诣，没有一定的基本功，卓越的剑术是无从谈起的。” 她摆出一副鼓足劲的样子，瞳孔中燃烧着高昂斗志。拿到剑，惊讶地哎了一声，她也为剑的质量感到不可思议。 站在她身后，与她握剑的纤细手指重合，凝脂那样嫩滑的触感从五指传来，让人感到心房**。她顺从着克莱恩的手挥剑，动作虽然生涩，但却着实影射出少女的可爱。她的身体，有如此出色的柔韧性，让人可以轻松纠正动作的瑕疵。 “左肩再放松一些....” “向前的挥击再利落一些.....” “保持这个姿势.....” 听从着克莱恩的指示，她的肌肤溢出薄薄的一层汗。感受着克莱恩有力的手指，她被汗珠濡湿的脸颊也透着淡淡的樱色。 “累了吗？要休息一下吗？” “不...不用。” 她小口喘着气，继续了练习。 克莱恩感到了，她很渴求力量。这份渴求，不像普通人，源自对力量实现优越的贪婪，而像是一种自我证明。那么，她证明所求的是什么呢？那不会是浅显的目的。 沦为奴隶，这样的处境，孕育出的糜烂果实，曾侵蚀着她的内心，让她成为了那样冰冷的存在。又或者，如会长所说的，不仅仅是拷上奴隶的枷锁这么简单。她，雪藏着更深层的悲哀吗？ 眼前是，脸上看不出任何阴霾的莉亚丝。这一切让克莱恩觉得难以想象。这个少女，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 疑问如黏糊糊的泥浆塞满了心灵，感到沉重却又愈加深陷其中。模糊地记起，她曾在半夜梦呓过“为什么”，那幻若薄纱的言语，带着喉咙中轻微的哽咽，让人心碎不已。 为什么？重复不断地自问，如一个无尽的漩涡，吞噬着她的内心。如果没有得到回答，她仿佛就会如机械人偶一般不休地问下去。 同样被“为什么”束缚的我，又如何寻求问题的答案呢？ ....... 动作变得迟缓，她定睛望向了克莱恩。澄澈无邪的双眸，净化着人的内心。 略带苦涩地微笑，克莱恩传达了“没事”的意思，甩开无意义的思考，继续手上的动作。 莉亚丝的动作娴熟得很快，理解能力优秀，让克莱恩的教授十分轻松。不要多久，她已经能离开克莱恩的配合，独自练剑了。 “嘿咻....” 她嘟哝着鼓劲的话语，手中的剑连着汗水挥洒出去，湿漉漉的发丝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这样下去，莉亚丝很快就能达到我的境界了吧。” “呵呵，过奖了，克莱恩哥哥。” 这时，两道陌生的脚步声传入了克莱恩耳中。一个穿着华贵铠甲，肩扛三叉戟的金发男人，神情傲然地走过来。他的举止随意，却又流露统治者那样的从容。他身旁的随从般的携剑的蓝发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流露着沧桑感，指头嗒嗒地敲着剑柄，十分自信的样子。 克莱恩停下了动作，将莉亚丝掩在身后。 “我们没有打搅二位的意思，二位不必在意，把我们当作路边的两棵小树就好。” 金发男人摊开双手打着趣，但克莱恩面不改色。 “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 眼前这人非常强大。克莱恩曾在冒险者公会察觉到他的气息，至少是与他站在同一水平面的存在。 “失礼了。我是阿谢尔·柏兰朵，这位是索雷若夫·欧利。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啊，克莱恩先生。” “我是克莱恩·路西法。请多关照。那么，有何贵干？” “不不，只是散步罢了，这是个美好的早晨不是吗？” “难以想象，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有这种空闲。” 阿谢尔没有说明自己的皇族身份，克莱恩此言让他有些惊讶。 当然，克莱恩是基于那一身亮得灼眼的铠甲，以及气质做出判断的。再来，阿谢尔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在这个时间点碰上了他，这绝不是偶然，他必然是被调查过了。眼前这人，恐怕拥有着广大的情报网，这不是大人物又会是什么呢？ 阿谢尔自嘲似地发笑了。 “本来确实会是那样呢！但是，我对那些繁琐沉闷的工作又没半点兴趣，都推给兄长了。嘛，我也是个不想被繁文缛节束缚之人，如果我的唐突出现给您带来不快了，还请您海涵，克莱恩先生。” “无妨。” “感激不尽。克莱恩先生，在开始正题之前，我想了解您究竟来自什么样的国度？” 当然，来自另一个世界，这种话克莱恩断然是不会说出口的。这样的疑问，只能以假话搪塞。话虽如此，对方将谎言戳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克莱恩的存在就像未知的X，来历不明，没有第二者知晓的继承者规则，让他转生降临此世，他正是常识所无法揣测的混沌之身。证明他来自某个地方是可能的，证明他不来自某个地方却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恶魔的证明。 “一个边远的地方，名为莱因斯坦的地方。不过位置非常隐秘，除了那里的人之外就不会有人知晓吧。” 阿谢尔咧嘴一笑。 “我所听说的也是那样。您这样强大的存在，我先前可是全然不知，不是来自边远之地也没其他可能了呢。不过，我更好奇的是，您身上的铠甲。” “哦，这个啊。” 克莱恩拍了拍护肩。 “我的故乡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叫梅林的锻造师，他在我成年那天将这身装备作为礼物送给我。” “唔姆....是那么回事啊。如果我也在那里长大就好了，高贵的出身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布莱尔特国所有的锻造师们，恐怕还不及您口中的那位梅林一根小指头呢。” 克莱恩读出了阿谢尔的猜疑。不过，多亏了这样，后者才意识到追问只是无用功罢了。阿谢尔耸了耸肩，一旁的名为索雷若夫的男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克莱恩·路西法，你可知道，你面前的这位贵人，乃是一级冒险者，堂堂布莱尔特国国王威廉·柏兰朵膝下的第二皇子！胆敢满口胡言，欺瞒这位大人，无礼也该有个限度！” “诚惶诚恐。我只是在如实相告，阁下说我欺瞒了这位大人，如果有证据，可请指教了。” “你......” 阿谢尔拍了拍索雷若夫的肩头，摇头。 “失礼了，克莱恩先生。请忘了他的失言吧。还有，你也不必以大人称呼我，荣誉、权力，那种东西不过是摆设，我可不在意。才能、经验、实力，那才是能抵御雨淋风蚀的最坚固之物啊。为此，我才放弃了王储之位，舍弃了无味的冠冕，以冒险者为修行的一环，不断磨尖战士之刃，突破自我，那才是真正的王者应有的姿态。不过，除此之外，可供驱使的部下对王者而言亦是必要。将不可多得的逸才收入麾下，也是有着与力量媲美的魅力吧。” “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逸才。” “何必过谦。我阿谢尔·柏兰朵，得见您这样勇武的战士，实是三生有幸。成为我的部下吧，克莱恩·路西法！” chapter11家人 通常来看，无条件地成为他人的部下，任谁都不会服气。但阿谢尔所拥有的财富、地位，让诸多名门贵胄都深深垂涎而来门前附庸风雅。若是常人，跪谢着接受这一美差事才不奇怪。 但是，眼前这人，神色非但未曾动摇，还像是深思熟虑般地考量着自己。阿谢尔·柏兰朵再次感到了，克莱恩身上那股不亚于他的王者之气。 克莱恩也有拉拢阿谢尔的想法。透过阿谢尔，他不仅可以得到强大的情报源，还可以接触到上层阶级的人物，藉由他们的影响力，在各方面都将获益良多，甚至依托这层关系，能疏通亚人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也说不定。 阿谢尔·柏兰朵，若能与这样的人物建立良好关系，无异于为自己添了一面坚硬的后盾。 但是，部下，那并非是克莱恩期待的职位。部下有义务，在无事时，长时间在主人身边待命。他不想让自由受限，而且还要照顾莉亚丝，可以说没有余裕为谁效犬马之劳。只是，这并非意味着，阿谢尔的邀请没有任何价值。至少，那表明了他对克莱恩的兴趣，为二者建立友好关系提供了契机。 阿谢尔以丰厚的酬劳、宅邸试图说服克莱恩。这的确很有诱惑力，但克莱恩拒绝了。 “抱歉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成为您部下的打算。” “嗯呣.....那可真是遗憾.....” 阿谢尔眯起眼苦笑。一旁的索雷若夫用鼻子哼了一声，他心中倒是喜怒参半，一方面为自己无须与克莱恩共事而释怀，另一方面为侍奉的主人的尊贵邀请被谢绝而生气。 “嘛，多少料到这样的结果了。你毕竟和其他人不同呢，我也不能强求。不过，正是你这样的存在，常常被某些沆瀣一气的家伙算计呢，太过孤立可不好哦？” “感谢您的忠告。” “我的邀请，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随时欢迎你来我的府邸。哼，想与你切磋一番呢。” “届时还请手下留情。” “对了，协助我的任务也可以哦？五级冒险者的任务赏金都少得可怜吧？实在屈才啊，你说呢，克莱恩先生。” “五级冒险者不能和一级冒险者一起行动吧。” “呵呵，那只是形式上的规定罢了。对大多数人来说，冒险者只是一种谋生手段，没有高于利益的东西喔？遵守规矩而断送了钱财根本是本末倒置，这个国家就是这样，光鲜亮丽的只是场面话罢了。” “也许是那样。但目前，我还抽不开身。” 阿谢尔的目光转向了莉亚丝。 “原来如此，不是对待奴隶的态度，而是把她置于同伴的地位。毕竟，主人教奴隶剑术，这种事也是头一回见，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可以的话，请别用失礼的代称，她叫莉亚丝，是我的妹妹。” 一阵惊讶后，阿谢尔豪爽地笑起来。 “哦呀，真是抱歉，克莱恩先生。莉亚丝也请原谅我的无礼吧，我没有歧视亚人的意思。” 莉亚丝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克莱恩抚摸着她的头，让她回旅馆。尽管感到困惑，练剑后黏糊糊的汗液也让莉亚丝很不舒服，她于是就小跑进旅馆淋浴去了。 当然，克莱恩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莉亚丝离开，方便他和阿谢尔的谈话。 “阿谢尔先生，您的影响力应该相当之大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克莱恩先生。确实，我贵为第二皇子，在财界、政界也有不可忽视的发言权，但是让亚人免于歧视这一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明白的吧？” 阿谢尔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 “根本上来说，十年前，亚人作为战争的受灾难民投奔人类国，这样的行为虽然是出于生存本能，但也让亚人的在人类中的风评大大下跌了。这和害怕惹火烧身是一个道理，发起战争的名为瓦壬斯的亚人国的统治者，是赫赫有名的暴君，当然，一般亚人国是绝不会有针对人类国的胆量的，但那个妄尊自大、怒气腾腾的家伙可就说不准了。” “接纳亚人意味着承担风险，就是这么回事吧。” “嗯。突然增加的亚人给本国造成的经济负担先不说，亚人之间的战争是让许多人类国都受到了牵连。人类本身就是对外来者抵触性极强的生物，对方又是会带来麻烦的存在，起初还有同情心的人也变得排斥他们的到来，他们被彻底视作了累赘。当然，让亚人劳务以偿还人类的损失也成为大众的呼声了。那样的工作，起初还不过分，渐渐就转变为了强迫性的奴役，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都开始以‘奴隶’称呼他们了。” “即便如此，演变到今天这地步也......” “所以说事情并不简单。他们真正开始沦为奴隶，除了民众的歧视对待，还有权贵们在推波助澜。那群家伙联起手来，给亚人强加了许多莫须有的污名，进言了奴隶化亚人的提案。国王默许了。” “这个国家....堕落到这地步吗...” “事实上是，那群人的势力扼住了国家的咽喉，保持他们的效忠是维持国家的稳定必要的。所以，父亲是无能为力的。我们都知道那是一群只考虑利益的败类，他们只是想借此创造奴隶贩卖的利益链条，彻底把亚人作为纵欲和捞金的工具了。权贵们的关系，让这条利益链变得任何人也不许威胁，提出了反对意见的大臣成为众矢之的，被诬陷、压迫的例子也是有的。哼...父亲也是有把那些家伙肃清的想法吧。” “唔呣.....”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胸中打旋，如果统治阶层对保障亚人人权都如羝羊触藩般为难，那么这就从根本上否定掉了拯救亚人的可能性..... 强迫使天真的想法塞满大脑，他明白，如果连希望都舍弃，那么奇迹，就如陨落之星，再无闪烁的可能。 布莱尔特国，其繁盛外表之下的政治腐烂，恐怕是难以想象的。一旦皇族实力衰微，其结果，便会让那些堕落的权贵将国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阿谢尔·柏兰朵，他应该是悟到了恪守现状的后果，才出来游历。他想要招揽人才，积蓄更多势力来匡扶执政。他拥有出众的才能。舍弃皇储之位，也许只是让其他权贵们放下戒心的幌子罢了。 他确实是值得深交的。克莱恩欣赏他展露的气魄。 “有空闲的话，我会去见你的。” 阿谢尔微微一笑，与索雷若夫离去了。 回到旅馆，与换了衣物的莉亚丝去购买冒险者装备。 由青色转为铅灰色的苍穹，吹来阵阵寒风，带来引人颤抖的瑟瑟寒意。让原本舒爽的早晨空气，变得冰冷无情地刺痛肺腔。 街上来往的行人裹紧了风衣，略显狼狈地加快步伐。在这维利城繁盛的商业街，人潮比往常流动地更快，让结伴的人容易被冲散。 被克莱恩握紧着的手，传来炉火般的温暖，莉亚丝十分安心。 “克莱恩哥哥，刚才练剑后，我的猫武士的等级提升了一级。” “欸，那很好啊。莉亚丝果然很厉害。等下去商店挑一把好剑吧。” “剑....莉亚丝也能拥有吗。我只是......” “莉亚丝，你是我的妹妹。再任性一些，再多依靠我一些也没关系。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 “可是，会给克莱恩哥哥添麻烦的吧。我只是能与克莱恩哥哥待在一起就很感激了，不会有更多奢求....” 克莱恩停下了脚步。清澈如水的目光，将莉亚丝深深吸引了。 “很早以前，我就失去了家人，那种寂寞的感受，我是了解的。在与莉亚丝相遇之前，我一直是很消沉的状态，无目的地活着，无目的地思考，连接受他人的善意都很难做到。但是，现在不同了。莉亚丝，你拯救了我。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你给予了我曾失去的东西。莉亚丝，家人这种关系，如果失去了，再去创造不就好了吗？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这就是，你给我的最珍贵之物。” 落泪的莉亚丝，抱紧了克莱恩的身体。尽管包裹两人的是冷冷的空气，但毫无疑问，他们彼此都感到了连接内心的温暖。 chapter11.5血雾之夜 教堂被死寂笼罩着。从窗间透过，像寒霜一般的月光映照着这染满赤红的光景。泥浆那样浑浊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让人胃液翻滚。 不详的画面，炽热地烙印在视野。一具具断了气的冰冷尸骸像扔掉的玩具那样随意堆叠着。从服饰上模糊辨认出他们是神官与修女的身份，然而素来的**神色已经尽失，夸张扭曲的肢体与表情，正如目睹了绝对禁忌之事一般。 仿佛在亵渎着神明，教堂的一端，木制的古老祭坛被劈裂，张开双臂守护姿态的修女背靠着祭坛，如果没有摇摇欲坠的躯体上的裂口，她正如安详睡去一样。他们身上，没有了活物的气息，在被肆意蹂躏、践踏神明尊严的这里，他们都变成了血与肉块。 死者气息蔓延的教堂，伫立着几个戴上面具的身影。白色无垢的衣着，没有沾染一丝血液，洁净而焕发神圣气息，与污浊的血泊极不相称。他们像是冰冷的机器，在惨烈无比的景象前没有任何动摇。窗外，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在洪流决堤那样的浓郁杀意前，连时间都仿佛冻结了。 教堂内，只有他们啪嗒的脚步声响着。若无其事地跨过不堪入目的尸骸，他们抬手，隔着空气翻开死者们的衣物，目光如猎犬般搜查着什么。 “没有。” 其中一人开口了。 “没有。” “嗯，没有。” 粗暴地将死者衣物撕成碎片的其他两人，注视着**的躯体，也这样说话了。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轻轻的咯噔一声。捂着嘴瞪大眼球的修女，像坠入了深渊般感到窒息。她一边祈祷着不被发现，一边抬起身体，靠着墙向远离门的方向挪去。 “唔哇......” 脚踝被地上尖锐的玻璃片划伤，她没能忍住痛感，叫声不慎从喉咙漏出。 冷汗直流，她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一眨眼的功夫，她面前便站了一个高上一截的身影。那个身影嗔怪地啧着嘴，按住修女的双肩。 “你看，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吧。” 振动着身体的修女，向对方口中的“那里”望去，呕吐感如暴雨倾泻而下。她被吓得双脚痉挛，像失了魂般跪倒。 “别这么害怕，你们伊连教会，不是信仰着死后归天堂吗？你想想，脱离人世的苦难，在理想的净土上享乐的情景，这好极了，不是吗？” 双目流着绝望之泪，修女颤抖得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的是，眼前的怪物，不明意义地残害了那么多生命，像对待玩物一样搜查着死者的躯体。恶魔，她只能这样来形容他。一想到自己也会被恶魔之手拉去地府，她心跳就愈发剧烈。 神明大人会给恶徒讲下天罚，赐予忠实的信徒们牢固的庇护。直到今天为止，她都如此深信着。残酷的虐杀，轻易地使过去的祷告、礼拜都变成了无意义之物。神啊，假使你真的存在，假使你以慈悲之心体察着每一位爱戴你的人，那么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容许发生的吧。 假使你是主宰生命的伟大存在，那么眼前的披着人皮的恶魔，又为何会降生在世界上？ 信仰，在持有绝对力量的恶面前，如脆弱的玻璃一样被碾成了碎片。 内心崩塌得面目全非，修女大口喘息，泪珠模糊的瞳孔盯着眼前的怪物。 “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堪的求饶，让怪物感到喜悦。 “是啊，这才是下等生物该有的姿态。伊连教会不止有至死不渝坚持信仰的笨蛋嘛。” 咕噜咽下口水，修女拼命点头。 “伊连教会，持有诸多古老遗物与文献的三大教会之一。你们错就错在，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不希望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人类，你理解了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 “想要活命的话，就老实回答。伊连教会掌管的传说文献，藏书阁里的那些就是全部了吗？” “传说文献....那是.....” “什么啊，连这都不知道吗...” 怪物划下手指，如同有无形的刀刃从空挥下，噗嗤的断裂声从修女的手指传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骨头断裂的痛楚逐渐清晰，修女的瞳孔向上翻，脸颊溢满汗珠。 “请、请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那种东西。” “那这样问好了，你们教会秘密保管的，记录久远时代的传闻的文书，你了解吗？” “唔嗯....伊连教会禁忌阅读的文书都封存在藏书阁的顶层，只有总部的主教才有自由进出那里的权利......” “嗯，很好。接着说。” “伊连教会确实在历史上从古老的遗迹获得了说是神赐的残卷，但其内容一直未对外公开，连司铎都是不被允许接触的。教皇将其奉为凡人不可目睹的神谕，我们在过去也是如此深信的，无论是谁也不会有想了解它的胆量。”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呢.....” “藏书阁的顶层，因许久无人打扫而积了厚厚的灰尘，那里上了锁，钥匙据说由教皇掌管。” “就你所知道的，有人进去过吗？” “不，据我所知没有。如果主教们要进去的话，是肯定会让人去打扫的。” “你们的教皇，他在这里吗？” 修女瞥向教堂内部，再次汗毛直竖。 “不，他外出了。” “去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 怪物的视线变得像铅块那样沉重，让修女一阵心悸。 “嗯，看起来不像撒谎。很好，因为你的表现，我不会杀你。这是给你的奖励。” 又是隔空的一击，修女的头部受到冲撞，昏厥过去。 教堂内的同伴们的搜查也快要结束了。简单来说，他们是在核查伊连教会的人身上是否携带了某些东西。当然，如果目的是销毁的话，将这里焚毁是最快捷的办法，然而火光会吸引来其他人类，这只会增加他们的“清理对象”罢了。 正当怪物向教堂内走去时—— “你在这里做什么？” 巡逻的士兵们和一名法师举着火把，向他靠近。 教堂外露的不自然感，与震碎的玻璃窗，让他们立即察觉到异常。戴着面具，被斗篷罩住的身影挺拔地屹立在那里，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喂，已经到宵禁的时间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快取下你的面具，说明身份！” 怪物沉默不语。人类与他们相比，是狩猎者与猎物的关系。猎物的问题，是没有回答的必要的。他们要做的，是接受被猎杀的命运，仅此而已。 “你这家伙！” 生气的士兵正想上前教训违抗他的人，他注意到了倒在黑影中的修女。不，比起这个，浓烈的金属般的味道像灌满了教堂的空间一样不断外泄着。 “唔啊！这股味道....怎么回事？” 视线被幽邃的教堂大门吸引，士兵们与法师走了进去。没过多久，撕裂般的尖叫就在血雾弥漫的教堂内响起了。 撞击眼球的血红色，让几名士兵跌倒甚至失禁，所幸唯一的法师还保持着理智。 “快逃走！这些家伙是怪物！” 带着踉跄向大门逃去的几个士兵们，胸膛忽然血液迸溅。他们怔怔地望向体上的空洞，双腿像海绵一样软弱地倒下去。 恐慌的狂叫，如**一般引爆。昏黑的教堂内，被投射着苍色月光的诡异图景，如一场血洗的飨宴。士兵与法师，狼狈不堪地逃离死亡。怪物们，在他们身后发出低沉的讥笑。 下一刻，唯一的大门便被门外的怪物堵住了。 双手哆嗦不停的法师，抬起法杖。 “圣魔聚合光束!” 金色的光芒，将教堂照亮。怪物们都稍有期待地抬起下巴，法师法杖前的六芒星阵投射出耀眼的大型光束，发出强大的气浪。 接近高阶魔法的一击。怪物们的面具下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是士兵与法师们，寄托了生化希望的一击。当光束快触及怪物的眉心之时—— 白色的刺眼光辉像震碎玻璃一般，将光束瓦解了。 怪物得意地笑了。而绝望的狂潮，就这样将剩余的人类吞没了。 chapter12冒险前准备 维利城的商业街没有因阴冷的天气减弱繁华。 魔法卷轴、魔法道具、回复药品、武器、防具，贩卖的内容可谓应有尽有，宛如一个包罗万象的展览馆。 “几位来看看啊，新出炉的魔法道具——*****！击退中阶魔物完全不是问题！” “超距观测球!有效观测范围惊人！让你寸步不离家就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魔线缚傀儡！深受孩子们喜爱的热卖品！操作简便，限量出售！” “由著名冒险者xxx代言的铠甲！火热销售中！” 耳边回响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莉亚丝好奇地探着头左顾右盼。 冒险者的基本的装备——武器、防具、治疗药品。首先要为莉亚丝准备这些。 克莱恩的脑海中回忆着原魔王的知识。 武器，具有物理伤害、附魔性的属性。同时，相当多的职业需要凭依武器使用技能。作为触发技能的扳机，武器与持有者的适性十分重要。 武器，可以通过注入魔力强化伤害力。这时，它就如被赋予了神性，连接持有者的心灵，这就像是与其缔结契约后形成的羁绊。在磨合中，这种羁绊感将不断上升，武器的使用也将越得心应手。 正因为如此，武器的选定是挑选装备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莉亚丝拥有猫武士这个职业，刀剑是必要的。她也对剑术很感兴趣的样子。 防具，包含物理抗性、魔法抗性、便携性的属性。一般来说，前面两者是和便携性不可兼得的，过于注重防御就会牺牲掉速度，这是对应职业的特点来做权衡的。 莉亚丝的潜行者，是主要加成速度的职业。很显然，要保留这一优势，她需要的是轻便的防具。 治疗药品，回复生命与精神的药物，多数是液态。拙劣的治疗药品的效果也许只是止住小型出血，抑制轻度精神异常，上乘的药品甚至能让大型创伤瞬间愈合，精神状态修复到最佳状态。 不过，药品具有猛烈度这种副作用属性，也就是说，药品会给人体器官带来负担。药效越好的药品，往往意味着猛烈度越高，人的肉体承受不住就会导致器官衰竭。所以高猛烈度的药物是一定要谨慎服用的。 只是五级冒险者的任务，无伤或是负轻伤是常态吧，准备充足的普通回复药水，以防万一备一瓶上乘回复药水。 当然，装备除此以外，还有魔法道具。魔法道具，其核心是特殊魔力材料制成的魔力回路。 把魔法道具比作发条机器的话，魔力回路就是机器内部的工作元件，而向其中注入魔力就等同于为它上发条，激活它的行动。比如使用飞行魔法道具，就能利用道具内的风系魔法飞行。 不过魔法道具不是谁都适合使用的，对魔力掌控力差的人，很容易注入过量魔力损毁魔力回路，那样的话道具就成废品一件了。 莉亚丝等级还很低，依赖道具是不好的，所以克莱恩不打算购买魔法道具。 接下来就是前往购买的店铺了。 当然，克莱恩早就事先问过妮娜小姐。旅人之家经常有冒险者留宿，她对装备店的口碑也稍加留心了，这真是帮了大忙。威尔武器库、古德斯顿防具店，巴罗洛药品店，这是妮娜小姐推荐的三家。 经费充足。魔王的身上携带着不少价值不菲的水晶，从旅人那里兑换成大量铜币。使用他人的财产倒是会有愧疚感，不过很快就能通过冒险者的酬金挽回了吧。 一丝不苟地确认一切就绪后，克莱恩深呼出一口气。 “莉亚丝有战斗经验吗？” 被突如其来地一问，莉亚丝将游离在街市中的目光收回来。她歪着头，一副思考的样子。 “唔呣....有学过一些战斗技巧，不过实战经验完全没有。” “这样啊。” 莉亚丝的脸好像黯然了一些。 “没关系啊，现在开始努力吧。我相信莉亚丝有出色的天赋哦。” “啊....好的....” 先来了回复药水店，层层叠叠的木架上放满了颜色各异的细口瓶装着的药水。 浑浊的颜色是品质低劣的标志，澄澈而鲜亮的颜色则意味着药水的纯度非常高。普通的回复药水，是一种色泽适中的绿色液体。另一边的，像琉璃一般透亮的蓝色药水，很明显品质十分上乘。散发美丽的光辉，似乎连味道也十分甘美，让人目不转睛。 店主察觉到了克莱恩的目光，像狐狸一样狡狯地笑了。 “啊啦，客人好眼力啊。这利用产自圣耶米尔山脉的稀有回复药草精炼而成的，药效别提有多好了！短时间治愈重伤不在话下，而且猛烈度极低，使用不会任何危险！” “嗯嗯，很好。我要一瓶。” 克莱恩打断店主的话，店主露出了精明商人的目光。 “客人您真的是非常幸运！在维利城的商业街，没有比本店的回复药水更廉价的了！而且，您是初次光临本店，对于您的惠顾，本店决定以优惠的价格卖出这瓶药水！只需要5金币！” 心脏仿佛骤停了一瞬，克莱恩没想到对方会这般狮子大开口。日常物品的销售通常是以铜币为计量单位的，这意味着以银币、金币衡量价值的物品，都属于奢侈品的范畴。5金币的药水的昂贵程度，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经济承担能力。 当然，如果这个药水具备相应的价值，克莱恩是不会震惊的。克莱恩持有的贤者职业，有【物品鉴定】的技能，这个药品的回复力是Lv7（满级Lv12），猛烈度是4（最低是1，没有上限），它确实有优秀的品质，但以5金币索价已经算是欺诈行为了吧。 “真的具有那样的价值吗？我不那么认为。” “啊啊，客人您没必要怀疑喔....这是经过了专业的药品师鉴定才得出的价钱。” “如果你专门请过鉴定师，会有相关的证书的吧？能给我看看吗？” 店主开始动摇了。 “这个....客人不要为难我啊....” “1金币，它只有这个价值。” “这...怎么可能!如此卓越的药品！” “你看我是新来的，以为我不懂行情吧？其实我有几个药品鉴定的朋友，让他们来做专业评定也可以哦？你看我身上的铠甲就知道了吧，我不是付不起这个价钱，只是你的卖价实在离谱啊。” 店主觉得理亏而扬起了眉毛。 “本店一直以来都是卖这个价钱，没有降价的可能啊。” 克莱恩叹了口气。他记得妮娜小姐说过，药品店的物品虽然精良，但店主有敲诈新人的坏习惯。听起来，妮娜小姐和这个店主的关系不错，那么就报上她的名号施加压力吧。 “听我说，我是听旅人之家的妮娜小姐推荐才来这里的哦。妮娜小姐对旅人的宣传，对您的生意帮助不小吧？如果我将您的行为如实向她反映，想必巴罗洛药品店的口碑会大大下跌啊。” “妮娜小姐？啊......这样啊，你是妮娜小姐的朋友啊......” 果然不出所料，店主的态度立即改变了。 “当然，如果您肯接受我提出的价格，我也会为您的生意帮忙的。我是一名冒险者，可以向那里认识的人推荐。” “嗯...嗯，既然是妮娜小姐的朋友就没办法了啊，好吧，就以1金币卖给你吧。” 成功了。 克莱恩接着又买了十几瓶普通回复药水，把满满的铜钱袋递给店主称量。 “嗯嗯，这些足够了。别忘了替我向妮娜小姐问好啊。” “我会的。” 接着来到了防具店。衣架上挂满了皮甲、锁甲、鳞甲、板甲、护手、头盔、靴子，还有一些质地特别的防具。莉亚丝到处晃了晃，不过自己无法做出决定吧。 克莱恩和店主谈论一番需求后，给莉亚丝买了件胸甲，还有丝衣、轻便靴。【物品鉴定】显示的结果是，整体装备的物理抗性是Lv4（满级Lv12），魔法抗性Lv5（满级Lv12），便携度7（最高12）。不错，属性的等级分配很适合莉亚丝。 莉亚丝在换衣间里穿上了防具后，摇着尾巴走出来。 “克莱恩哥哥，觉得怎么样呢....会很奇怪吗。” 莉亚丝娇羞的样子，再配上轻盈的装束，让她十分可爱。 “没有那回事哦，很适合莉亚丝啊。” “是这样啊....” 她的脸庞涨得更红了。 最后，来到了武器店。武器的选取就必须由本人决定了，与武器的匹配度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唔...选哪个好呢...” 莉亚丝好像很纠结。 “莉亚丝，武器是我们冒险者的朋友，用交朋友这样的心态去选怎么样？” 这样一说，莉亚丝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抚摸着柜台上的刀剑，像是在与物品对话一样口中呢喃着什么。结果，她拿起了一把东洋风的剑 “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哦，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莉亚丝把剑身贴着额头。这个样子太可爱了。 再次使用【物品鉴定】。物理伤害：Lv5（满级Lv12），附魔性：Lv7（满级Lv12）。意外的性能很高啊。 付钱之后离开了武器店，这样一来装备的购买就结束了。 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没有，嗯，没有。 去冒险者公会吧，第一次的冒险工作，要开始了。 chapter13魔王的宫殿 在茫茫的雨幕中，一座威严磅礴的乌金色宫殿岿然不动。 天空的紫黑色比以往涂抹得更浓。一道道蛇舞般的雷光掠过，劈开天地间浑浊的一片黑色，天边泛起奇异的青光，照亮了巍峨耸立的宫殿，使其焕发着耀眼的光辉。 从远处望去，犹如是雷光显现出存放于此的宝珠。 风雨的呼啸声与落雷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演奏着一首无人欣赏的哀之乐。 除去这哀之乐，这一域便是一片沉寂。 不，这大概是遗忘了，居住在宫殿中的人们。 不过，即使他们恣意高歌，也无法打破这片浩大的沉寂。 那壁垒般坚固厚重的宫殿，将其内外的世界利落地切离。幽潭般的寂静与邪气外溢的紫光，让它俨然是一座魔殿。 在那宫殿的一个窗口，原本覆盖着的典雅窗帘被微微掀开，仿佛是对天地间这无人问津的独奏恻隐般，女仆装束的女性透过窗，默默注视着宫殿外那奇异的景色。 那人偶般精巧的脸庞，渐渐失落。 “莉姆伽菲尔，魔王大人在传唤你。” 女仆转过身去。发话者的身躯埋在昏暗走廊的阴影中，让女仆无法看清。仿佛是其目的仅仅是传话，而对现身此等赘余之事颇为反感似的。 “好的，我现在就去。” 女仆轻声回应，向着那幽深的阴影行了屈膝礼，动身离去。 这确实是华丽的宫殿。每一件器物都散发着古典与高贵的气息，储藏了庞大数目的财宝的这里，乃是魔王的栖身之所。几乎所有仆人，即使被夺去自由，在至高无上，被魔王君临的地方工作，依然为这无法比拟的荣耀沉醉着。他们甘于屈膝，被魔王使唤像被嵌在骨髓里的东西，一生也不曾停下。 只不过，对女仆来说，这里像冰丘一样冷。空气是冷的，地板是冷的，毛毯是冷的，棉被是冷的，甚至走廊壁上的烛灯的火也是冷的。 冷，从头到脚，每一根血管，都冷透了。 在宫殿中工作的仆人们，早已习惯了弥漫于此的冷清与寂寥，女仆像是个另类吧。她确实是被其他仆人孤立着。 在迷宫般的走廊间，女仆灵活穿梭着。尽管加快了步伐，足音却依然轻得若猫一般。 仆人们切断了感情的工作，让她感到冰冷。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人性的温度。他们从不做冗余的事情，连问候都像石头一样坚硬。当她为某个受寒的仆人盛出一碗热汤时，也只会招来诧异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女仆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人类才会做的。他们是骄傲的魔族，效仿人类的举止，只是让主人蒙羞罢了。 可即便如此，女仆也无法割舍对温度的渴望。 从前，她还侍奉着前任魔王的时候，被体贴而仁爱的君主所给的温暖所迷魅。爱，那是最重要的情感。女仆如此深信。 没有爱，就没有温度。 她踏上螺旋阶梯，向高层走去。每一层的墙壁上，挂着历代魔王的肖像画，在肃穆之中散发着令人膜拜的威严。精致而逼真的画作，让人感到画中人此刻也在呼吸一样。女仆对先代魔王们抱有崇敬之心，她常来擦拭画上的灰尘。 经过某一幅肖像画时，她停下来，仿佛在虔诚地祈祷那样十指交叠。她闭上了双眸。 画上，是一位站在战场上的银发骑士。灰色烟尘弥漫的战争之地，没有掩盖他身上焕发的光辉。敌军的旗帜被折断，溃不成军的败兵残将落荒而逃。而他举着剑，没有被血玷污的剑，指向遥远的落霞点缀的天边。那姿态太过于美丽，让人臣服。 画的右下角，烙印着一行金字—— 克莱恩·路西法。 “克莱恩大人....” 女仆睁开双目，轻声呼唤着画中的魔王。 那是她曾经侍奉的主人。在三餐时间，为其呈奉食物。在他晨间修炼时，为其拭去汗水。在他夜不能寐时，为其泡好安神的茶水。在他劳累时，为其揉揉酸胀的肩膀。在他闲庭信步时，跟在一旁，静静地聆听君主的牢骚。 女仆，未曾觉得侍奉乏味。只要看到主人微光中浮出的笑容，只要他仍然在王座上，保持着伟大的统治，领导着魔界向光明的未来发展，那么她的胸中必被幸福填满。 女仆感到高兴。侍奉那样的主人，是她的荣耀。 也许，她对主人的感情，早就逾越了主仆的界限。但对女仆来说，以仆人的身份效命在他身旁，就是最大的恩赐。 哪怕，主人未曾对她有留恋。留恋，会让人痛苦。所以，女仆希望主人不要有留恋是最好的。她只是希望，主人在冥府的魂魄得到安息。 无法抹去留恋的，是她自己罢了。那个烙印在她心底的名字，是至死也不会消逝的。 那是永远不会失去温度的东西。孤独伫立的她，还没被宫殿的寒冷冻僵，只因为她怀里还揣一个美丽的幻想。 那是怎样的光景呢？连女仆也难以描绘。 在蔚蓝的湖边，阳光洒下，一片安宁的嫩草地，清风贴着湖面吹拂而来，每一处都洋溢着深厚的祥和。在那样的地方，主人乘着白马来了。他对等待他的女仆亲口讲“克莱恩·路西法回来了”。 “咚——咚——” 塔楼浩荡的鸣钟声，将女仆从畅想中剥离。 她想起了魔王的传唤，步履匆匆地踏上最后的台阶，走过曲折的走廊，停在了金色门扉之前。 那里，有着一切冰冷的根源。 深吸一口气，女仆轻扣门扉。 无人应答。 然而女仆却打开了门。在宫殿中，繁多的条律是不可少的，自然也包括着，得到应允才能进入房间这一条。但是，女仆确实遵守了这条规矩。 这无言的沉默便是所谓的应允。 房间的主人，对来者只有两种回应——表示拒绝的“退下”、表示请进的沉默。 “你来迟了，莉姆伽菲尔。” 冰冷的声音，在大得若教堂般的房间内回荡着。 镶嵌着红宝石的瓷砖，贵重的红地毯。两侧，各屹立着五个魁梧的骑士雕像。他们擎着大剑，仿佛正无情地审视着仆人，并宣告，来者有冒犯之意便会被处死。 仆人中早有传闻，这十个骑士雕像，隶属于地下宫殿的沉睡军团。 沉睡军团，初代魔王瑞斯·路西法创造的石像群。据说，这些石像中沉睡着强大的力量，以及誓死保卫魔王的意志。一旦苏醒，他们便成为恐怖的战斗机器。 所以，这些雕像对仆人们有着绝对的威慑力。 莉姆伽菲尔单膝跪着，低垂着美丽的脸庞，用颤抖的声音央求。 “万分抱歉....魔王大人....请原谅我吧....” 房间的尽头，象征着魔王之位的王座之间，坐着一个孤傲的身影。那是—— 魔王缪斯·别西卜。 死一样的寂静，就那样在他的四周蔓延。在那样的人面前，服从就是求生之道。魔王实际上坐在一团黑雾中，邪异的灵气不断被释放着。他伸出没有血色的手，敲击着镀金的扶手，若有所思。 “我原谅你，莉姆伽菲尔。雨，还在下吗？” “感谢您的原谅.....是的，看上去，今天雨是不会停了。” “恩。可惜，我本想今天拜访拉普拉斯卿的府邸，与其促膝长谈....真是大煞风景，让今天少了桩乐事，啊哼哼哼。” 魔王发出幽幽的笑声，回响在沉闷的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你一定有所收获了吧，我忠实的仆人，莉姆伽菲尔。” 冰冷的声音提高了音调。 “是的，拉普拉斯大人的两名属下已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拉普拉斯大人在暗中征兵、雇佣暗杀团体一事。那两人到访，是为了打探魔王大人私访各地的行程安排。” “也就是说，那些家伙也察觉到了我的怀疑啊。原本想亲自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他们此举倒是自掘坟墓了。” 魔王的语调平缓，但无疑字句都含着杀意。 “我猜猜，拉普拉斯是打算，我在费里德的领地上调查时暗杀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嫁祸给明面上与我最不和的大臣，想必此事若达成了，他拉普拉斯必会在裁决罪行的公审会上，假惺惺地陈述义愤填膺之辞呢。实是一手妙招啊。” 夹杂着怒意的恶魔般的冷笑，让莉姆伽菲尔脊背一寒。 “一切....诚如您所言。” “都这么想把我从这王座上拉下位啊.....有趣.....十分有趣.....” 强大的魔力如怒涛般翻滚着，这一刻，宫殿外宣泄的风雨仿佛也骤然减小。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莉姆伽菲尔喘不过气来。 “魔王大人，请息怒。拉普拉斯大人会得到惩罚的....” “惩罚.....当然.....是最残酷的惩罚....莉姆伽菲尔，背叛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我会让你看看的。” 魔王断续的言语，仿佛有意省略了可怕的部分。 “竭尽你的想象力来猜背叛者的下场吧。”——他就像在说这样的话语。 “遵命。” “莉姆伽菲尔，去通知中枢院和议会我信任的诸位，让他们今晚来此与我商讨——啊，谈谈征讨拉普拉斯后，怎样赐给他一个慈悲的惩罚吧。” “遵命。” “将此事告知乌尔贝特，让他尽可能搜集拉普拉斯图谋不轨的罪证。” “遵命。” 这下，拉普拉斯大人必败无疑。女仆不敢有忤逆的念头，但她着实觉得拉普拉斯是一位能干的大臣。克莱恩·路西法在位时把他视作心腹，予以重用。得到了主人肯定的人，就这样临死，她感到遗憾。 真要说，是他不理解魔王大人。魔王大人是多疑的，不许任何人接近。假借拜访的名义来打探情报，只是自投罗网。再来，拉普拉斯不知道，魔王身边有她存在。她是魅魔族中的罕见异能者。普通的魅魔，只有魅惑他人的能力，而她可以支配精神，并从精神中读取记忆。 她的能力，一直被隐藏起来。克莱恩大人是为了她的安危封锁这个信息，而缪斯·别西卜则是把她作为了秘密武器。 任何谎言、伪装，在这样的能力面前，都是无意义的。 “莉姆伽菲尔，给我那两人供认的人员名单。”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抱歉，魔王大人。名单在我的房间里。” “无妨，晚餐的时候给我吧。这些人，都会死吧。” 心脏剧烈地跳动。女仆知道，这场暗杀背地里参与了多少人。为了确保成功，他们真的笼络了相当多的人物。暗杀组织、安保机关、魔王的远亲，再到其他愿意遮挡此事的大臣。而现在，将他们的姓名说出，就等于让那些人全部去死。 还非但如此吧。以魔王大人的风格，那些人的亲族也一定会受到诛连。 那么多条生命，就要这样消失了吗？ 一想到这，读取到这些名字的女仆感到深刻的罪孽。可是，她无力违抗魔王的命令。即便如此—— 她想要试着挽救生命。 “魔王大人，恕我僭越，那个名单中有一部分人是无辜的.....” 一阵死寂。 像被无形的手推倒，莉姆伽菲尔在地上痛苦的**。 “呃啊....魔王大人...不要.....” 女仆雪白的颈部出现诡异的红色纹理，散发不详的气息。纹理的颜色不断加深，她身体的撕裂感愈加剧烈。 “这就是高阶主从契约的力量，没想到反应这样剧烈。不过，就让痛楚教会你如何与主人说话吧。” 魔王残酷地俯视着匍匐在地上的仆人。 “魔王大人....他们中有些人是....家人的性命被掌握在拉普拉斯大人手里.....他们是被迫的....所以他们是无辜的....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就像一条带刺的藤蔓将她的全身勒紧，肌肤都遭受了火焰灼烧般的痛感。 “你身为我的仆人，却在为叛徒求情！” 魔王怒不可遏，右手一挥，一道鲜红的光束便被投掷出去，掠向女仆。而女仆，甚至来不及尖叫。但那一瞬，她明白了，自己会被光束贯穿身体。 “铛——” 鲜红光束被虚空中骤然出现的蓝光盾牌击碎了。 同时，一个绅士装束的男人现身了。他的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没有压抑的气氛有一丝扭曲。那宝石般深邃的双眼，向女仆投去同情的目光。 “乌尔贝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要违抗我吗！” 乌尔贝特摘帽行了一礼，单膝跪地。 “这绝无可能。魔王大人，您的英明是臣等有目共睹的，您的魔王之位是不可撼动的。我身为四护法之一，对魔王大人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魔王消散了一些怒意。 “那么，你为何阻挠我？” “莉姆伽菲尔只是一介仆人，无法理解您的深谋远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魔王大人，您有宽宏无量的胸襟，必然会谅解这无知仆人的愚举。” “哼......” “她还具有丰富的使用价值，将来也会发挥不容小觑的作用。魔王大人需要她的助力。” “这我知道。她确实很好的工具。” “正是如此，她是不可或缺的。她初犯失言，我觉得应该被谅解。三日无食，用这样的处罚让她忏悔自己的过错吧。” .............. 莉姆伽菲尔与乌尔贝特走在过道上。她的脸庞依旧有些苍白。不久前濒临死亡的她，用手捂着不安的胸口。 “乌尔贝特大人，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一命。” 女仆朝乌尔贝特深深鞠了一躬。 “你在这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应当明白在魔王大人面前应有的说话方式才是。” 乌尔贝特平淡地责怪着女仆。 “非常抱歉....” “我记得你...曾是克莱恩大人身边的女仆吧。” “是的，直到那场灾厄前，我都担任着克莱恩大人的贴身女仆一职。克莱恩大人....总是非常的温柔。” “你是在想，如果是克莱恩大人的话，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是的....乌尔贝特大人，您也认为魔王大人错了吧。” “不，魔王大人执意要做的话，就没有判断正确性的必要。王下达的命令，我等身为臣仆，要做的便是服从，仅此而已。我们只是工具，你理解这个含义吗？” 女仆眼神中流转着失落。 “不过，如果王另有其人，就另当别论了....” “那是....什么意思？” 乌尔贝特沉默了片刻。 “没什么。忘了我的话吧，莉姆伽菲尔。” chapter14四名冒险者 冒险者公会内正人声鼎沸。 任务栏已经开放，冒险者们都干劲十足地领下委托。阿谢尔·柏兰朵也在，不过叫索雷若夫的男人没有跟在身旁。毕竟是一级冒险者，单独行动是绰绰有余的吧。 环顾下四周，人群大多三四人聚在一起。他们谈笑的样子显示出亲密的队友关系。 希望我的队友是好相处的家伙吧。 克莱恩向薇尓小姐走去。 “早上好，克莱恩先生，准备好接受任务了吗？” “早上好。是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那么，我的队友们又在哪里呢？是有两人吧。” “是的。他们在那里等你哦。” 朝薇尓的指尖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少女和一个男人的身影。不过他们好像没有任何交谈。 克莱恩携着莉亚丝走近。 “你们好。” 少女转过身来。她长着精致的五官，亮丽的黑发束成马尾，还戴着金色发卡。她双手插在紧身束腰两侧，盛气凌人的瞳孔盯着克莱恩。 “你就是克莱恩·路西法？让本小姐等这么久，相当失礼耶。” 典型的名门闺秀的口吻。 “是的，我是克莱恩·路西法，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购买装备耽误了点时间，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嗯——，没关系，我不在意了。听好了，我是芙卡·伍尔德，是来自剑豪辈出的伍尔德哦~怎样？我可是屈尊降贵和你组队，感到荣幸吧！” 相当自命不凡的人物。 克莱恩用了下贤者的技能【全能感知】。这是个估测对方等级的技能。视野中，芙卡的头顶显示出Lv22。 有些失望。 “说起来，她就是莉亚丝吧。真可爱~，快来姐姐这。” “不要。” 莉亚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让芙卡泪眼婆娑。 这时克莱恩看向另一个男人，他的肤色白得吓人，表情也十分冷淡。而且，似乎有些面熟感。 “我是克莱恩·路西法。请问你是？” “里克斯·米勒。” 他就是克莱恩先前出手制止的人。会长讲过他是第二次世界级灾厄唯一的幸存者。从他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沉重的情感，这让克莱恩同情。不过，他看上去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旁人的恻隐不会让他好受吧。 无论如此，这两个人从今天开始就是协力工作的同伴了。 “冷淡的家伙。” 芙卡瞟了里克斯一眼，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这两人看上去关系不佳啊。 “总而言之，芙卡、还有里克斯，让我们合作愉快吧。” “莉亚丝也如此希望。” 里克斯无言地点点头。 “但愿吧，哼。” 芙卡抱着双臂，还在对里克斯生闷气。 “嗯嗯，那么让我们去领取任务吧。” “任务早就领好了喔。本小姐才不像你们没有时间观念，诺。” 接过芙卡拿出的一张羊皮纸。上面用墨水写着委托的内容。 “讨伐卡恩村旁的森林中的魔物。赏金100铜币。没有说明讨伐魔物的种类和数量？” “那种事情没必要说明吧。反正都是低阶魔物，数量再多也不足为惧。本小姐会愉快地把遇到魔物全部清理掉的。” “克莱恩哥哥，那么具体要讨伐多少只呢？” “尽可能多吧。要记得收集魔物身体的部分，作为讨伐的证据，上交给公会。公会判定我们尽到了职责，就可以拿到酬金了。” 莉亚丝点头。 “那么，出发吧。” 芙卡正准备迈开步子，被克莱恩叫住了。 “什么？” 芙卡不耐地皱了下鼻子。 “芙卡，我没有看见你的武器，是忘记带了吗？” “想问这个啊。武器我带了哦，你看。” 她抬起了右手，这时克莱恩才发现，她的右手背上有一块独特的几何图案。 “这个是魔剑与我缔结契约的标志，魔剑是以灵体形式存在我体内，需要的时候召唤出来好了。怎样？被吓到了吧。呵呵。” 魔剑，是一种魔法与金属炼成的可虚化武器。相比普通的剑，它更具有神性，使用之前需要缔结契约，才能将它的魔力回路与人相连。刻印，这就是人与魔剑相连的媒介。也就是说，通过刻印，可以完成召唤魔剑（实体化）、体内存放魔剑（虚化），所以它非常便携。 不过，魔剑最大的优势，是它强大的附魔性。凭借魔剑释放的技能，魔力强度高出普通剑的好几倍。此外，少数魔剑还具有一定的特殊能力。 因为炼成的难度很大，魔剑是非常稀有的。打造魔剑的技术都被大国们垄断，只有富人与高位者才有机会得以使用这样的武器。 所以克莱恩对芙卡的坦白着实吃了一惊。 她有高贵的出身这一点是确凿无疑了。 “走吧。” 在里克斯没有感情地催促下，四人向门外走去。 芙卡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看来她对维利城的路线很熟悉，这样就没有使用地图的必要了。 不过，克莱恩也是对维利城周边的情况打听过的。 卡恩村，是维利城南部毗邻的小村庄，它在维利城的辖区内。这个村庄主要通过耕作获取经济，不过它北部的森林里的魔物有时会来啃食庄稼，这也就是当地人最头疼的一件事。特别是当下天气转寒的时节，好些魔物好像有屯粮过冬的习性，所以就猖獗起来了吧。 比起这个，芙卡和里克斯好像没有歧视亚人的意思，这真是太好了。希望他们和莉亚丝能形成不错的关系。不过里克斯给人无法搭话的距离感，好像很难相处呐。 当然，克莱恩没有计较先前里克斯引发的骚乱。与其说那是自我中心的行为，不如说他似乎有一些不可退让的东西，才显示出强硬的态度。这只是克莱恩的直觉，那和那件事有关。 反倒是克莱恩，他在知道里克斯的背景后，才发现自己对他说的“你的内心十分脆弱”非常自以为是。站在灾厄的受害者的立场看，这只会刺痛他们的心灵。 所以，克莱恩决定道歉。 “里克斯。” “嗯？” 里克斯头也不转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抱歉，我之前对你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知道说出的话已经无法收回来，但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好像他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种事情别在意。我只是单纯地对力量感兴趣，那种索求的态度任谁都会不满吧。不如说，我倒是还希望你多讲一些自己的事情，关于你的力量。” “可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吧，这真是我的过失。” 他瞥了克莱恩一眼。 “你真是奇怪的人。我不认为你这样想会得到任何好处，而且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不会希望别人设身处地来揣摩我的内心，你明白吗？” 好像克莱恩的话完全起了反效果。 而莉亚丝和芙卡倒很融洽，果然是因为少女对毛茸茸的猫耳的爱在作祟吗？芙卡一边将话题从甜点讲到连衣裙，一边趁机触碰莉亚丝的耳朵。莉亚丝也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来到了有守城士兵检阅的出城口。 冒险者公会手册，这个可以作为出城的凭证。 经过检阅后，不久就抵达了卡恩村的森林。 首先，他们遭遇的是南瓜怪。 芙卡伸手向虚空一握，一把绿光萦绕的宝剑就出现在她手中。 “去吧，加瓦罗！” 她漂亮的一斩就将南瓜怪消灭了，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莉亚丝、里克斯也来不及出手。芙卡作为剑士的动作确实无可挑剔，尽管等级是Lv22，但那一击的水准达到了更高的层次。她想必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吧。 很快，又出现了十几只南瓜怪。它们气势汹汹地把四人围住。 芙卡再次挥剑，莉亚丝也使用克莱恩教授的技巧，将剑横向将蜂拥而上的南瓜怪劈开。里克斯使用法杖，将小型冰锥发射，在怪物身上开了大窟窿。 南瓜怪的身体竞相碎裂，黄色汁液哗啦啦地飞洒着。剩余的几只南瓜怪吓得落荒而逃，不过芙卡、莉亚丝没有让它们如愿。 克莱恩关注着莉亚丝的身体。她体表闪过一道光芒，那是升级的标志。 “猫武士，习得新技能【武士斩击】。” 她喃喃自语。 当然，击杀这些南瓜怪获取的经验值是少量的。凭这一点，芙卡知道了莉亚丝的等级很低，她拍着胸脯得意地说：“莉亚丝，我会保护你的！” 克莱恩用剑割下怪物遗骸的一部分，放进收纳袋里。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他们遭遇了石头怪。这是一种四肢短小、行动笨拙的怪物，不过得益于磐石般坚硬的外表，它的物理抗性很强。 这只石头怪用它的小爪子搬起一块石头，向芙卡砸去。 芙卡一击将石头劈碎。 “区区石头怪——，居然用扔石头这种野蛮的方式和本小姐战斗！【神风一闪】！” 她的剑尖在空中划过弧线，眨眼之间，如疾风般猛烈的一斩，使石头怪的体表出现了裂痕。 它生气地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团，向芙卡滚来。 “来得好!这一次了结你！” 芙卡正要迎上前去，忽然被石子绊倒。这时，莉亚丝喝了一声，流星赶月般的剑击，噗咚噗咚地磨出火花，很快石头怪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最终碎裂了。 那应该就是她的新技能——【武士斩击】 “啊，莉亚丝，多谢。” “芙卡真是不小心。” 两人相视而笑。而莉亚丝的体表再次闪过光芒，这次习得了新技能——【绝对穿刺】。 “哎？一般来说会这么快又学会技能吗？” 芙卡不解地看着莉亚丝。正如她所说的，技能虽然是在升级时获取的，但这并非意味着每次升级都会获取技能。通常，两个技能之间的等级跨度最少也在三级以上。 克莱恩拥有这样的知识：习得一个技能实际上分为三个阶段——解锁、领悟、获取。 而抵达解锁、领悟、获取的阶段，通常都是在升级时完成的，这就是说从对技能的空白期到运用期，至少需要三级的历时。 那么，莉亚丝确实违反了这个常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的资质是惊人的。 他们不断在深入森林，击杀了许多低阶魔物。不过像火尾蜥、铁壳虫、树妖这样无害的魔物，他们并不会一并排除。 “我说，歇会吧。” 芙卡累得一手撑着树，喘着粗气。 该说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形象吗。这里等级最低的是莉亚丝，按理说第一个喊停的不应该是芙卡。不过，说不定莉亚丝在逞强？ “嗯，确实战斗了很长时间，那就休息一下吧。我这里储备了水袋，芙卡你要吗？” “什....什么啊！真是失礼...这不就是那个....非常那啥的那个....间接....” “先声明，我没有喝哦。我只是看你很渴的样子。” 芙卡害羞得脸庞染上红晕。她这种时候完全就像扭捏的小孩子，不过这让克莱恩觉得很可爱。 “即便是这样，也.....” “啊，我完全不渴，这个不用担心。” “克莱恩哥哥渴了的话，莉亚丝会给出自己这份的。我们是家人，所以没问题。” 芙卡嘴里嘟哝了一声，总算接过了水袋，咕噜咕噜地饮下了甘甜的水。 休息了片刻，四人继续深入森林。 很奇怪的是，从这里开始魔物的数量大幅减少了。不仅如此，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察觉到这异样，莉亚丝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这个味道......” “嗯？注意到什么了吗？莉亚丝？”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莉亚丝身上。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一定是发现了不好的事情，不过她就连吐露此事都不情愿。 “克莱恩哥哥，我们还是现在返回比较好，这里相当不妙.....非常讨人厌的味道....” “本小姐也很感到不详欸....莉亚丝，这到底是....” “我闻到的是，鲜血的味道。而且，不是魔物或是野兽的鲜血.....” “是人类吗....？” 克莱恩俯身注视着莉亚丝的双眼。 “不，我不确定。可能是其他和人类亲缘关系近的种族。” “嗯......” 人类的近亲种族，除去这里不存在的野生灵长类，克莱恩知道的只有三个——魔族、亚人族、精灵族。 而这个人，他不知是什么原因，到了这僻静的深森里，并且负了伤。不，或许被魔族袭击而死亡了也说不定。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假如他伤到了无法站立行走的程度，或是体力耗竭，滞留在这里都是极为危险的。如果不搭救，就等于见死不救。 莉亚丝的感知非常敏锐。她说出了返回的建议，只有两个可能。其一，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生命，所以已经无力回天。其二，她感受到了其他危险的气息。 “莉亚丝，不要害怕。你能感知到那人的生命存在吗？” 莉亚丝摇头。 “这是说那人已经死了吗..？” “不，不能排除生命奄奄一息的状况。如果是那样，每过去一秒，都会让他更加危险。” “是吗，我明白了。莉亚丝，还有芙卡、里克斯，你们先回去吧，这里由我察看。” “克莱恩哥哥，这怎么行！” “本小姐也不会同意啊，现在还在冒险工作中吧！” “我没有异议。” 里克斯毫无感情地说了。芙卡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而克莱恩只是淡然一笑，抚摸着莉亚丝的头。 “莉亚丝，我明白你在为我担心。你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吧。但是弃人于不顾，这是有违我的信条的。至少，我不想把你置于危险之中，明白吗？莉亚丝。” “克莱恩哥哥.....” 莉亚丝的泪水湿润了瞳孔。 “芙卡，莉亚丝拜托你了。任务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酬金就平分吧，没问题吧？” 语罢，克莱恩扔了收纳袋给芙卡。 “不是这个问题.....本小姐没办法抛下队友，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是骄傲的伍尔德之名不容许的....” “莉亚丝，还有芙卡，如果你们要跟过去，只会是他的累赘，别给克莱恩添麻烦了，也不要尝试去打消他的念头，让他去做吧。” 里克斯不留情面地说了真话。这让芙卡生气了一瞬，但很快，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克莱恩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要向我保证。” “没问题，莉亚丝，我向你保证。我姑且还是挺强的，可以打倒我的家伙可没几个哦？” 莉亚丝用手指抹去泪珠，舒心地笑了。 “我明白了，我相信克莱恩哥哥的话。我会祈愿克莱恩哥哥武运昌隆的。” “那样就太好了。里克斯，你的实力我是信任的，这算是我的请求，请你保护好她们两个。” “当然。同伴出了事故的话，我也会很麻烦。” 克莱恩看了莉亚丝最后一眼后，向着森林的更深处迈进了一步。 chapter14.5尘封的名字 “嗯，好热啊。” 这样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把叮铃响得不停的闹铃关掉。盛夏的酷暑穿透了窗帘，灼眼的阳光把室内映得泛黄。 身体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液。真是令人燥热的早晨。 看了看堆在床头的小说，真让人还想继续读下去。不过，姑且还是先洗漱一下，弄点早餐吃吧。毕竟，今天宗卫那家伙约了我去镇上的神社玩，路程也不是轻松得抬起脚就能到。 我来到洗手池前，一边洗漱一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头发凌乱的样子。这该说是典型的宅吗？虽然我会在出门前把仪表整理一遍，但果然这副懒散的样子就像油污一样难以洗掉。 是吗？今天也没什么干劲。还是说我一直是这个样子呢？ 双亲去世以后，为了降低生活支出的费用，我从城市搬来了这个坐落在深山里的小镇。不过，我总有一种来过这里的印象，这是是错觉吗？虽然我的叔叔一边笑着矢口否认就是了。叔叔虽然担任着我的名义监护人，不过忙着生意抽不开身，一个月大概会来看我一次。所以说，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的，在这个老式的别墅房里。离双亲的过世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我的伤感也渐渐变淡。 没什么特别的欲望，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啊，就算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想也完全回忆不起任何事啊。这种时候我就会看向摆在书桌上的相片，希望从那里得到一点提示，不过果然是白费力气。还是说，我长期熬夜的缘故让自己变得健忘起来了吗？ 甩开无意义的想法，梳理好发型后，来到厨房，做了个煎蛋配上面包，吃完就出门。 来到了和宗卫指定的地点。那是一个沙地的小公园，设施非常简陋。一些孩子在那里活蹦乱跳，没有被暑气减弱一点活力，真羡慕他们充沛的精力。 “好慢呐，晓。” 宗卫戴着遮阳帽，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抱歉。有点睡过头了。” “不愧是你。不过晓啊，一直这样对脏器可不好哦？你的黑眼圈再严重一点就可以送去动物园当熊猫了呢。” 宗卫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向公园的亭子的方向招手。 “喂！明日香！晓来了喔！出发吧！” 哎，明日香？她也来了啊。我感到了不可思议，因为她好像是很讨厌皮肤被晒黑，而一直很抵触在这种艳阳天室外活动。 穿着水手服的双马尾少女刚从阴凉的亭内探出头，就露出了非常嫌恶的表情。 “真讨厌。” 她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走过来，晃了晃右手拿着的汽水瓶，作为出发的号令。 “明日香愿意出来，挺奇怪的吧？晓。” 我一边走在蒸发着热气的沥青公路上，一边对宗卫“是啊，是啊”地说着。 “笨蛋宗卫，再怎么样暑假要我一直闷在家里也是不可能的吧。而且，这次不是要去千手神社吗，我也正好想去那里看一看玲子酱。当、当然，我可不是因为想有你们陪同才去的哦！” “我知道啦，是许久不见玲子酱了，所以才去的。” “玲子？那是....？” 我不解地问了。 “啊，晓可能没见过玲子吧，她是千手神社的巫女哦，其实在这小镇上是很有名的，你看去年的夏日祭典不是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裙子，握着贴着灵符的锡杖表演的女孩吗？那就是玲子哦。她毕竟是神社唯一的巫女，而且镇上的老人们都很相信供奉的神明的神通，所以很受镇上人的喜爱哦。” 听着明日香的话语，我好像也有了模糊的印象。 千手神社，是小镇上依山而建的一所神社，好像在这里有着古老的历史和祭拜习俗。它供奉的，是这个镇子的土地神，被称作千手神。所以千手神社，并不是用神主家的姓氏来命名的，而是希望千手神的名字被确实地镌刻在神社的牌匾上，被人们敬畏、瞻仰。千手神，是传说具有上千只手臂的神明，并且每只手臂都持有超凡的宝物，是万能而崇高的象征。镇上的人都信奉着，只要博得千手神大人的怜爱，他就会慷慨地使用宝物，赐给镇子风调雨顺，及祥瑞之气。 而巫女，就是人类与神明沟通的媒介。所以从巫女的占卜中传达的话语，都被视作神明的旨意，人们会绝对遵从。 我一边听着明日香不厌其烦地介绍，一边遥望着远处的山，绿色的山间垂下一条青岩砌成的梯道，如一条优雅的缎带在山间蜿蜒而下。 那就是千手神社了吧。 走了很长的时间，来到了山脚下，我开始卖力地爬石梯。 “宗卫，为什么你会突然想来神社呢？不会也是想玲子了吧。” “哦哦，这当然不是，我和玲子也只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什么？难不成她很对你的口味吗？嘿嘿...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的哦。” 宗卫坏笑着，被我用手肘捅了一下肚子。 “好啦好啦，其实我是受父亲之托来送东西的。” 他摊开一只手，现出的是一条精致的翡翠坠子。 “好漂亮的东西。” 明日香感叹着，想从宗卫手里拿来看看，不过被宗卫立即拒绝了。 “切，小气鬼。” “宗卫，送这个东西给神主吗？” “是啊，我的父亲和这里的神主，也就是玲子的父亲交情很深，神主好像挺喜欢收藏这类东西的，所以父亲去外地工作时就顺便帮他带了这个回来。” “啊，这个看上去很贵，原来宗卫你果然是属于富贵公子哥这种人物吗....” “别、别说胡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爸那家伙每月给我多少零用钱。这才中旬，我的零钱袋就快瘪了啊，呀呀~财政大危机....” “笨蛋宗卫，还不是你挥金如土，真是的，明明已经是高中生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没有自制力。” “你、你说什么....明日香.....” 这两人的一如既往的舌战开始了。 我悠悠地爬着石梯，被汗水浸湿了的衬衣贴着后背，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不过这时，山中的一阵阵凉风吹拂而来，又让人从酷暑中解脱，品尝到清新明快的自然气息。 向上望去，已经可以看到红色的鸟居。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像旋涡那样将我的思绪卷入其中，这是一种看得见但摸不着的虚幻感，我就仿佛在树枝剪碎的影子下看到了自己幼时的身影，那个身影的笑容没有任何阴霾，这也是因为在失去双亲之前吧。 奇特的记忆涌入脑中产生的幻视中，那个身影侧着脑袋朝一旁说笑着。可是，他的身旁却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只是自言自语吗？不，那个样子完全不像。 我可以肯定小时候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所以我应该确实是在和某人说话。只不过，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就像被橡皮擦掉的铅字，什么也不剩了。 想要拼命想起来，却无法想起更多东西。就像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的船只，摇摆不定地漂流。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和记忆的斗争。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神社前。 **而古朴的神社，散发着一种圣洁的气息，让人不敢亵渎。在神社里，有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子躺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 “嘘——，那是玲子酱。” 明日香这个举动让我很不解。她该不会是想捉弄玲子吧。 果然是啊。明日香悄悄地爬到玲子耳旁，用装神弄鬼的声音恫吓着玲子。 “怠惰的巫女啊~不好好看守神社，千手神大人十分生气!” 还在睡梦中的玲子居然做出了反应。 “请、请宽恕我，千手神大人...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那好，这次就原谅你。不过，你要用肉体偿还自己的失职！” “不要啊，千手神大人....” 明日香的双手像揉团子一样，揉捏着玲子的脸颊。 玲子也忽然从梦中惊醒了。 “什么啊....居然是明日香....不要这样吓我啊。” “嘿嘿，好久不见了啊玲子，看到你还是一个天然呆，我就放心了啊。” “好过分...我不喜欢那种说法喔！” 玲子鼓起脸颊抗议。 “呀，这样开玩笑真的没问题吗，这可是在神社内哦。” 玲子看向了宗卫，扑哧一笑。 “千手大人是胸襟宽广的土地神哦，只要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就没问题的。那个，你是叫宗卫吗？” “哦！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我可真是感动到爆炸了耶。” “呵呵，父亲大人经常提起你啊。” “欸....也就是说，老爸那家伙对玲子的父亲说的吧....老爸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宗卫一边嘀咕着，一边拿出翡翠坠子给玲子。他在说明了来意后，玲子感谢得朝他鞠了一躬，说了“千手大人会庇护大家”的话语。 接着，玲子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 “啊，晓，好久不见啊。” 玲子对本应是陌生人的我说了这样的话，我不禁一阵愕然。宗卫和明日香也好奇地说着“你们认识啊”，而把目光转向我。可是，我真的对玲子没有任何印象。 “那个，玲子，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怎么会？小时候你不是来过吗？你想想，那个时候悠奈也来了吧。” 玲子歪着头。 听到“悠奈”这个词，我的头脑忽然如灼烧般剧痛。我深呼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抱歉，玲子，我实在没有印象。” “嘛，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忘了也很正常。” 玲子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意识到这是不太开心的话题，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就这样，玲子和宗卫、明日香开始聊些其他有趣的事情。 可是我，无法释怀。“悠奈”，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但它又好像烙印一样在脑海深处呼唤着我。思绪如混沌般凌乱，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感从内心传来，每一次想要在记忆中搜寻“悠奈”这个名字，我就心如刀绞，与热意截然相反的冷汗从额头溢出。 果然还是....没法想起了。 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说不定我一直没能想起来的东西，和这个名字有关。 “难得来了神社，就去祭拜下千手神大人吧。” 明日香提议着，宗卫也同意地站起来。我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供奉台前。 “具体来说要怎么做呢？” 我问玲子。 “只要简单地做做就可以咯，有心意的话，千手神大人就会高兴的。在赛钱箱里投一枚硬币，然后拍两下巴掌，默念神明大人的名字，接着再拍两下巴掌，许一个愿望，然后再点点头，祭拜就完成了啦。” 接着，按照她说的往赛钱箱里投了硬币后，正坐好了。拍了两下手掌。 千手神大人。 再拍两下手掌。 祈愿吗。如果所有愿望都能实现的话，那么，死去的人也能复生的吧。 但是，这是过于贪婪的想法。人生是无法重来的。即使降临的是凄惨无比的命运，将时间的齿轮向回扳，是不可原谅的行为。而且，这大概是全能而全知的千手神大人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吧。 要说不想实现这个愿望是骗人的，但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现在，我只是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因为不满意就想重来，那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 那么至少，我希望遗忘的东西，能重新回来。 尽管我连遗忘了什么都无法确定。 如此祈愿着，我的脑海中掠过一道奇特的光。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神明显灵了，我睁开双眼，点点头，站起身来。 那之后，玲子带我们去了展望台，在那里，可以看到最好的风景。 镇落的瓦片屋，水稻田，还有山林都尽收眼底。耀眼的光辉，像繁星一般照在这副美丽的风景画上，让人的视线都被吞噬。我像失了魂一般陶醉了，和煦的微风吹拂着全身，就像朝露那样润湿了我的双眼。 多么祥和的画面。 连去触摸都唯恐惊扰了这悠久的宁静。 这时，玲子靠近了我。她像圣洁的白百合一般笑了，清澈的目光洒落在我的瞳孔深处。 “晓，许了什么愿望呢？” 不知是否被那笑容的魔力占据心灵，我如实地说了。 “是吗。遗忘了重要的东西，确实是痛苦的事情呢。” “我在想，这是不是和悠奈有关呢，因为我完全无法想起这个名字。” 玲子流露了惊讶。 “你知道吗，你们两个来这里的时候，在我看来是非常好的一对朋友哦。” 玲子忧伤地看着我。我的大脑又变得像烧热的金属那样炽热，可是，我强忍住这种痛楚，让玲子告诉我更多关于悠奈的事。 接着她讲了，在一个雨后放晴的下午，一个男孩和女孩来到神社的故事。他们牵着手，哼着曲子，来到了神社前，碰到了清扫神社的巫女。巫女是个小女孩，男孩和女孩好奇地盯着她看，这个时候，女孩递给了她一个棉花糖。巫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女孩说了，她觉得巫女的样子很失落，而棉花糖就是可以赶跑这种心情的东西。 巫女哑口无言。他们说的事实。一个人清扫是件很无聊的事，而且附着雨水的落叶像涂了胶水一样黏在地上，清除十分困难。她感到无奈，又觉得非常寂寞。没到临近祭典的日子，神社总是非常冷清的。寸步不离地看守神社，这是她的职责。可即便如此，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她也想和朋友们去打钢珠、捉迷藏、捕蝉。 而现在，失落的情绪都被这两个孩子的笑容融化了。 男孩拉起了巫女的手，跟她说了，一起来玩捉迷藏的邀请。女孩也高兴地跳起来。 就这样，巫女放下了扫帚。在这里，他们畅快地玩起了捉迷藏。 猜拳输了的人就当鬼，报完数去抓人。被找到的人转化成鬼的同伴，搜查剩下的人类。尽管只有三个人，但他们都很尽兴地在玩耍。 打扫神社的事，巫女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尝到了蜂蜜一样甘甜的幸福。 在无人打扰、景色怡人的这里，与朋友所独享的天地。 对，巫女从那时起就把他们视作了朋友。 一下午的时间，就像从掌缝中漏出的细沙，一下子就流走了。 巫女在那个时候，邀请男孩和女孩到了展望台。 他们兴奋地哇哇个不停，对壮观的景致看得入迷。 三人都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游戏的事啊，朋友的事啊，学校的事啊，还有未来的事啊。那样的聊天好像永远也不会画下终止符。 那个时候，巫女问了男孩和女孩的名字。 男孩说了“我叫晓。” 女孩说了“我叫悠奈。” 巫女也高兴地说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她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以后还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哦。以后也一起来吧，悠奈。” “嗯！” 男孩和女孩相视一笑。 西沉的太阳，将天边染红。黄金色的光线，与三人的欢笑，定格在了时间中。 ......... 听过玲子的讲述，我再次出现了幻视。 出现的不仅是幼时的我—— 悠奈，她也出现了。 内心像怒江一般翻滚着。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我听到了他们交谈的话语。 “下次再来吧，悠奈。” “嗯，哥哥。” ......... 悠奈，那样唤我了—— “哥哥。” 我好像突然沉入了静谧无比的海底。在那最深处的昏暗中，藏着一个被我遗忘的人—— 我的妹妹。 我感到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忘了她呢？ 如果是重要的家人，我为什么会遗忘呢？ 如果是重要的家人，为什么她没待在我身边呢？ 记忆像利爪一样撕裂着我的头皮。 如烈火焚身般的痛楚，模糊着视野。 可我只是拼命地呼喊着“悠奈”这个名字。 我不想，再忘了她。 如果昏去就会遗忘，那么我绝对不要昏去。 我，还想回忆起更多与她的记忆。 就像追寻着昏暗海底的最后一丝微光。 玲子大声呼唤着陷入异常的我，不过她的声音像轻烟一样渐渐远去了。 不甘心。想要在身上制造更多痛楚来保持清醒。 在混乱的世界里，狂风席卷着我孱弱的身躯。 意识崩离解体了。 更多更多的浑浊，不断侵蚀着我的眼膜。 流淌血液的真实里，我竭力守护着悠奈的笑容。 不想遗忘。 那个笑容，不想遗忘。 悠奈。那个名字，不想遗忘。 一直以来无目的的生活，好像初次得到了价值。 我在哭泣。我感到痛苦。可我明明知道的，那个人，比我更痛苦。 因为她—— 一直都是最爱我的妹妹。 ........... 数年前。 在医院的一间问诊室内，一个男人和医生交谈着。 “您就是那孩子的叔叔，川岛先生吧。” 医生用无机质般的声音问着。 “是，是我。请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可以会面吗？” “不，现在禁止会面，医院还需要观察他一段时间。不用担心，他非常幸运，伤口避开了要害，经过及时的救治身体已无大碍了。” “那么就太好了。” 男人舒缓了脸部的肌肉。 “还没到放松的时候。我们更在意是另一方面的事情。” 男人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医生很轻描淡写地说起来。 “似乎是精神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啊。已经出现了失语症的中期现象，还有严重的失眠、心悸现象，甚至出现了记忆紊乱，当然这种情况并发率高的失忆症也还没有排除，这一点今后需要您来确认。总之，是精神非常异常的状态，这么说吧，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也希望您尽可能劈开这个话题，明白吗？他的精神已经不能遭受更多刺激。等他的状况稳定后，您陪同他一段时间的精神康复训练的过程中，也请千万注意这一点。” “啊....我明白了。” “不过，还真是可怜啊，家人全部遇害什么的.....” 医生好像结束了工作状态，开始架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着。 “是的....” “哦，抱歉，让您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不，我已经接受了这件事。现在最痛苦是那孩子吧。” “接下来，那孩子会由您领养吗？” “是的，我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了，我会负责的。” “那么就给您提一个小建议吧，不要保留他家中原有的相册。” “这对那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我是在为他着想。那些东西是最容易使愈合的心伤破裂的。当然，这是无情的行为。那么我想，至少相片以及其他那个家的所有物，数量保持在最低限度。对了，尤其是关于悠奈，这个人的物品。悠奈，那孩子认识她吧？是很重要的人？” “当然，那是他的妹妹。可是，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我从观察报告中发现了这个人的名字。她可能是影响那孩子的关键。接触到她的名字，那孩子的情绪会极不稳定，并诱发精神症候群的升级。也就是说，悠奈这个名字会使病情有随时恶化的风险。” “就算是那样，那孩子可不会忘了这个名字。” “不，那不一定。就好像我活到今天，已经把许多难过的事忘掉了一样。人体在潜意识中具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会让机体痛苦而异常化的记忆，是会被排挤出去的，正因为如此人类才能生存哦。” 医生淡淡地笑了，端给男人一杯茶。 ......... 数天前。在医院的一间病房内。 一个男孩像木偶一样静静的坐在病床上。 对于前来查看的护士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无神的双瞳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 “呐，你叫晓对吧？我是照顾你的护士，能和我打个招呼吗？” 男孩没有任何反应。 “你看，又到了吃药的时间咯，来张嘴。” 护士小心地把药物送到男孩的嘴边，手指微微将男孩的下巴下拉。男孩勉强张开了嘴，吃了药物，护士再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让他饮尽。 男孩的眼神并没有看着护士，他只是像牵线木偶一样完成所有的行为。 护士也无奈地笑了笑。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对了，你在这里一个人肯定很无聊吧？要不要来画幅画？” 护士拿来了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放在男孩的大腿上。 男孩仍然静默不语，恍惚地摆弄了一下铅笔。 护士观察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她叹了口气，离开了。 独自处于病房中的男孩，静止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抓起了铅笔。 可是，他并没有在纸上画画。 他只是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悠奈。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