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诸世之恶》 序 遍布星轨的天空下 人与恶魔同存 第一幕阴雨天 酒吧里很安静。 音响里播放着复古的布鲁斯。 这是一家典型的纯粹的威士忌酒吧。 今枝上诚探员点了一杯宫城峡的无年份威士忌,我点了一杯入门级别的格兰威特12年。可能是因为他就出生在日本的宫城县,所以他对宫城峡这款日本本土威士忌情有独钟。 窗外下起了大雨,有一对情侣推门走进酒吧,雨天特有的气息便一股脑涌了进来。 闪电在窗外搅动夜空,但几乎听不到雷声,雷声连同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都被酒吧厚重的门阻挡住了,坐在这家酒吧就像坐在一个单独的世界里。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今枝探员晃动酒杯,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次,应该没有上回那么危险吧。”我咽下小小一口威士忌,尽管加了冰,仍然感觉到了辛烈,这种精神食粮对于我这种初学者来说,一时半会难以感觉到美妙。 “不好说。”今枝探员咂咂嘴。 他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这得益于他的中文老师,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基本上也听不出外国人学说中文的那种调调。 “情报显示是一只单独的血裔,”他压低了声音,“不过这可不是初阶的那种废物,三两下就能解决。能在法米利尔分队猎捕下逃脱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要不然部长也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俩了。” “我们之前接触过的血裔很少有单独行动的,这次是个例外。” “嗯…说不定是血裔中的长官。”我说出了我的推测。 “极有可能。”今枝探员饮进大半杯威士忌,长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味。 “这段时间没有君主级别的恶魔苏醒的痕迹,所以这次的目标也肯定不是侍臣级别。”我分析道。 根据我们的经验,如果有侍臣级别的恶魔现身,就代表着某位远古时代的君王苏醒了。只有君王才能召唤出自己的侍臣,而这些忠心的仆人对于我们来说相当棘手,它们能力强大,已有不少的同僚葬身于这些侍臣手下,为屠魔事业献出了生命。 “不用担心,这次任务很快就可以结束,另一支法米利尔小队可以随时支援我们。”今枝探员说。 “那可太棒了。” 有分部的精英协助捕猎,我自然放宽了心,况且又有今枝探员这种一心扑在屠魔事业上的工作狂,我倍感无虞。 “祝我们第五次合作愉快。”我举杯。 “合作愉快。”今枝探员微笑着与我碰杯。 我俩同时一饮而尽。 酒气上涌,我鼻腔如同冒火一般。 “什么时候行动?”我问道。 “就在今晚。” “今晚?”我有些惊讶,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不禁心中泛起冷意。 “下雨时人大都会躲在家里,或者便利店或者商场里,恶魔也一样,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今枝探员看着我说,眼神里浮现出猎手的凶冽。 “那它会躲在哪里?” “就在这座城市。” 第二幕目的地 雨下个不停。 我坐在车里,看了一下石英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夜晚十点半了。 今枝探员在开车,他叼着烟,烟雾直朝我扑面而来。雨刷一直在工作,刚把雨水刷下去,大雨就又重重砸在车窗上。 我们身后紧跟着三辆卡车,里面是全副武装的法米利尔第三分队的精英成员。 “夏,检查一下我们的枪支,今天天气很极端,作战的话,很怕枪身受潮。”今枝探员说。 “放心吧,上车前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我觉得这次要用到冰冻子弹了,一般来说,这种恶魔族头目普通热武器并不能对它们造成致命性伤害。”我答道。 所谓冰冻子弹是组织专门研究出来的一种对抗恶魔的大杀伤性武器。由专属的T-Q1远距离***配备,尤其是对火裔恶魔更具杀伤力。 子弹需要保存在超低温的小型特制冰冻槽内,通常配备六发,每发长8.9厘米,穿透性极强,即便是侍臣级别恶魔也能够将其重创,侍臣级别以下,一发毙命。 “这次的目标不是击杀,是捕捉。” “捕捉?” “对,是上级的命令。除非出现我们无法控制的局面,才可以用那些武器击杀。” 今枝探员一直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瞥过头来看我。 但他的话让我很疑惑。 我不明白上级为什么要捕捉这只恶魔,以往的行动只有击杀这一条命令。 也有可能是源于血裔的长官很少见,组织想捕捉到加以研究,我心想。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完全看不到行人。汽车左拐右拐,越走越偏僻,路坑坑洼洼,有好几次我都担心轮胎会陷在泥潭里出不来。建筑物变得稀少,眼看就要到郊区了。 “血裔的忠诚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它们只肯屈服跪拜血之君主。很早之前,那时你还没接触到这个真实的世界,我也是刚刚加入组织,在某国的边境组织捕捉到一只血裔。”今枝探员忽然开口说。 “他们把这只血裔运到了总部,调请了一些高级别的研究员,建了一间研究室,但这只血裔自杀了。”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我惊愕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代表着纯粹的恶的肮脏之物竟然也会自杀。 “虽然很难解释,但那只血裔确实是自杀,研究员上个洗手间再回来,隔离屋里就只剩一团灰烬了。” “会不会是其他的人,就像那些独立猎魔者,是他们搞的鬼?” “不存在这个可能,总部的防卫措施很强,况且那是所有精英的大本营,如果真的是独立猎魔者干的,他费那么大功夫潜进总部仅仅只是为了击杀一只血裔?就算血裔稀少,也没稀少到这种地步,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捕捉。”今枝探员分析道。 “这样的话确实令人费解。”我挠了挠潮湿的头发。 我正沉思间,今枝探员把车停下,跟我说了一句“我们到了,准备好武器。” 我把黑雨衣上的连体帽子戴上,开门下车。 雨大的让人难以睁开眼睛,即便穿戴着雨衣,仍感觉到后背被雨水浸透了。 潮湿的让人很不舒服。 后面紧跟的卡车停在后面,法米利尔分队的精英成员纷纷披挂整齐,从卡车上跳下来。这次部长竟然派了18名精英协助我们,这让我感到意外。 车辆都关掉了大灯,唯一能看见的光亮只有不远处两盏昏黄的门灯,大概是门上的字太过显眼,借助灯光,看到上面写着“停车场”三个大字。 目的地看来就是这里,郊区的一座废弃汽车停车场。 门是半开着的。 今枝探员使了使手势,小队精英便排成两排,分列开向门口慢慢移动。 我从腰间皮夹里抽出手枪,矮身紧随在今枝探员身后。 我心中没来由的发慌,好像误入狮子领地的小兔,总有一种被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我们的所有行为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今枝,你感觉到了吗?”我悄悄问他。 “你说什么?” 大概是雨声太大,今枝上诚并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 “没什么。” 两列精英紧贴着发白的围墙,逐渐接近停车场大门。 第三幕血裔恶魔 废弃的车辆密密麻麻,多半是出了事故报废的车辆,有的甚至被挤压成一堆废铁,完全看不出来汽车的模样。在这个下着大雨视线模糊的深夜,宛如矗立的黑色怪物。 停车场很大,但只有一处昏黄的光亮。 是一辆锈迹斑斑的报废公交,里面亮着灯。 我们所有人都握紧手里的枪,慢慢向那辆公交车靠拢。 今枝探员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枪口指着公交车出口。 有人从那辆车里出来了!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该怎样形容那个人呢?不,应该说那只血裔。 它的体型与人类无异,远远看过去像是个瘦弱的高中生,但个子很高,目测应该在185厘米以上。穿着类似于古代作战用的盔甲,有点像是黑色的袍子,但上面有红色的不知名的花纹。让我惊讶的是,他根本没有以往血裔可怖狰狞的面貌,相反的,倒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如同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如果不是那双在黑夜里红的发亮的眼睛,我真的会觉得他不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 一刹那,我有种时间停止的感觉。那只血裔显然是早就发现了我们,它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们,蓄势待发,像是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恶狼。 所有法米利尔小队的成员以及我都在等待着今枝探员下达攻击开火的指令。 我扭头看向今枝探员,他好像是愣住了,整个人呆在原地,端着枪的手有些发抖,满脸都是疑惑与惶恐。 “不对,不可能!”他自言自语。转而又恢复到那个凶冽的眼神。 他摆正枪口,握紧武器,正欲高喊一声开火。忽然看见那只血裔身后动了动,有人探出头来。升到嗓子眼的话又被咽回到肚里。 那大概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谨慎惊恐地躲在血裔背后,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 “等等!有人质!”我惊呼。 从事这种职业四年,这是我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恶魔挟持人类事件之一。 所有族类的恶魔,有许多是有独立思想的,它们有组织有策略,有些远比人类要聪明。懂的运用对手的弱点来要挟。这本不让人意外,让人意外的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会有其他人类出现在这个局面上?这个小男孩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不出来这个男孩子有被挟持的自知,相比那只血裔,好像我们才是引起他害怕的真正原因……难道他被吓傻了吗? “不要随意开火!执行B计划!准备猎捕网与强效麻醉弹!”今枝上诚大吼道。 精英小队立即呈半圆形包围状,几个人配合拿出三支大口径的发射式猎捕枪,其他人从装备服上取下麻醉弹,上膛。 热武器特有的金属声上膛声响成一片。 那只血裔表现出了愤怒,没有任何声响,没有畜牲般的嘶吼。就只是眼神,透过那双红色的双瞳,我们感觉到了它无法可扼的愤怒。 “发射!”今枝上诚下令。 砰砰砰三声,三张巨大的猎捕网一齐射向那只血裔,笼罩面积之大,足够将那辆废弃公交整个包围住。 那只血裔抱住小男孩,攒力一跳,竟然跃起几米高。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猎捕网正好擦到小男孩腿上,收束性设计的网立即收缩,整个将小男孩网住。 小男孩掉落在地上狠狠得摔了一下,他惊恐得挣扎,双手胡乱拉扯,想要从猎捕网里逃出来,但他越挣扎,那张网收缩的越紧。 那只血裔转身恶狠狠看着我们,飞奔着朝精英小队冲过来,速度极快,让我们来不及反应。 “开火!开火!” 装填着强效麻醉弹的枪口喷出火舌,又在大雨中转瞬消逝,化作一团雾气。有几发麻醉弹命中了血裔恶魔,但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只血裔仍然在朝着小队狂奔,麻醉弹连一丝阻挡它脚步的余力都没有。 “快散开!”我大喊。 话还没说完,那只血裔就扑倒了几名队员,它的手上布满红色荆棘一般的深纹,在暴雨中闪闪发亮,它的指甲如同红色的刀锋,毫不费力得刺穿了那几名队员的胸腔,瞬间,鲜血井喷。 那时,我才从它外表的谎言中清醒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恶怪物。 第四幕君主 短短几分钟之内,法米利尔小队的精英队员已经倒下大半。即便是换上热武器的原有子弹,仍然对这只血裔起不到作用。子弹打在它身上,透进它的皮肤,但几秒之后子弹就会从它身体里分离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简直是一只打不死的怪物。 今枝上诚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那把长剑,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使用那把名为“汐之邢”的剑。我曾经听他说起过这把剑的来历,是他逝去的搭档所用,死之前把剑赠予他。传说是海底之国的宝物,与平常的剑有些不同,剑身刻有浪花,剑柄镶着三颗指甲般大小的蓝宝石,像是一件工艺卓绝的艺术品。 不过“汐之邢”可不是花架子,不是摆起来放在家里观赏的。我亲眼见过那把剑的威力,挥舞起来如同海啸,甚至能清楚听到海浪拍打岩岸的声音。那绝对是一把沾满恶魔血液冷冰冰的杀器。 今枝上诚站在暴雨中,他扒掉雨衣,里面穿着的米黄色风衣被雨水浸透,汐之邢泛着寒光,他甩了甩从头发滑落到脸上的雨水,像是一尊不惧生死的杀神。 “畜牲!你的对手在这里!”今枝上诚朝着血裔怒道。 那只血裔扭头看着今枝上诚,脸上竟然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来吧!”今枝上诚挥动汐之邢,雨声逐渐被剑的锋鸣所掩盖。 今枝上诚与血裔同时奔向对方。 血裔的尖爪刺向今枝上诚,但被长剑挡住,那只血裔爆发性极高,今枝上诚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得连连后退,他猛一用力,长剑回旋,剑刃在血裔的胸膛上径直划下。 黑红色的血液溢了出来,但很快血就止住,伤口愈合。 今枝探员是个用剑的高手,在日本的时候他经常去上剑道的课,一些东瀛的剑招他早已烂熟于心。 剑刃如同飞起的海鸟,忽急忽缓,每当落下犹如有劈山之力。几番下来,那只血裔已经伤痕累累,尽管伤口在不停愈合,也禁不住长剑流利的攻势。 血裔退后几步,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欣慰的神情。 “你,很不错。”那只血裔开口说。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从未想过恶魔会说出人类的语言,并且这句话我们都听得懂。 今枝探员愣了一下。 “不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血裔继续说着。 忽然间,血裔消散,就这样凭空消失在我们面前,紧接着又出现在今枝探员背后,一记凶狠的肘击,直直敲到今枝探员的脊椎上。 我听到了骨骼破裂的声音,今枝上诚来不及反应,就这样倒在大雨中。 “人类,始终是渺小,脆弱的。” “很早之前也有像你一样拔剑冲向我的人类,但还没出现打败过我的。” “杀死人类是一件可耻的事。” “强者永远不会欺负弱者,强者只会迎战强者。” “但我今天很愤怒。” 血裔悠悠说着,声音像是个青春期的少年,又像是远古的神明。 “夏!冰冻弹!这根本不是什么小长官,这就是血裔的君主!”今枝探员趴在地上忍着疼痛朝我喊道。 “君主……”一瞬间这两个字占满了我的大脑。 怎么会…… 不是说没有任何君主级恶魔苏醒的痕迹吗…… “快!”今枝上诚大喊。 我回过神来。 冰冻槽里六发冰冻子弹,我取出一发,装填到T-Q1里,我打开瞄准镜,瞄准了那只血裔,我不敢想象这就是那位传说之中代表着杀戮的暴戾之主。 血裔注意到了我,我来不及犹豫,扣下扳机。T-Q1的后坐力很大,我被震的浑身一抖。 冰冻子弹呼啸而出,那血裔感觉到了危险,想回身躲避,但T-Q1的射速不是其他热武器可以相提并论的。 子弹瞬间穿刺进血裔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将它击倒,血裔君主倒在雨水里,但它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它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瞄准他的头!”今枝上诚双手握剑,想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我连忙取出第二发冰冻弹上膛,瞄准血裔君主的头部。它红色的眼睛盯着我,像是黑夜里的幽魂。 子弹破膛而出,雨水被搅起一道风痕。 这下我觉得即便再强大的恶魔,不死也会遭到重创,先前的那一发冰冻弹已经让它吃到了苦头。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永远都是高科技的产物。 但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心凉了半截,那只血裔,今枝探员口中的血裔君主,竟然用嘴巴咬住了那发冰冻子弹。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超高射速的子弹会被这样的方法拦截下来。 今枝探员已经勉强着站了起来,他费力得举起汐之邢,想要刺向血裔君主,但恶魔也回过来劲,他吐出那发子弹,又用尖爪把第一发子弹从身体里挖了出来,令人瞠目结舌。 血裔单手握住剑,直接从今枝探员手里夺过来,一脚踹在今枝探员胸膛上,把他踹飞了好几米。 “海皇的武器?”他仔细端详着汐之邢。 “火力掩护!”我命令剩下的法米利尔小队成员。 又是一阵枪火声。 我冲到今枝探员身前,把他架到身上背起来。 “带上人质快撤……这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恶魔……”今枝探员声音微弱。 “撤退!撤退!”我呼喊着。 法米利尔小队轮番开枪,向血裔君主投了几枚冲击**。 血裔君主把袍子一遮,**的轰击被那件黑红色的袍子挡住,但也稍稍阻挡了他的步伐。 我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双脚一个踉跄,差点把今枝探员从背上摔下来。我低下头看我的腿,已经被那把汐之邢刺穿了。 我低下身忍着剧痛把剑拔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向停车场大门。 法米利尔小队仍然在不停的向那位血裔君主扔冲击**,另外两个人把那个男孩子强行抱起来,向大门跑去。 **爆炸的声音如同雷震。我把今枝探员背到汽车上,急忙发动引擎,另外几名小队成员投掷完最后几枚**后也撤了出来。 汽车发动,油门踩到底,我只有一个念头,想赶快逃离这个战场。 在后视镜里,我看到了那只血裔的身影,他站在暴雨中,在昏暗的门灯照耀下,浑身散发着红色的雾气。 他想要追上我们,但汽车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他甩在身后很远。 但我还是听到了一声响彻天空的咆哮声。 暴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五幕小男孩(上) 停车场那夜我们损失了13名精英队员,事后组织派人前去清理战斗痕迹,那只血裔早就不见了踪影。我们安葬了那些队员,组织也按照惯例给了每位逝者家属一大笔赔偿金,但我仍然觉得有些东西是无法弥补的。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由父母养育长大,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恋人,他们的孩子,命运也都会因为这场战斗发生改变。 每当想到这些,我就无比憎恨那只血裔。 我有时也会想到自己的下场,我并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或许某天真倒在对抗恶魔族的战场上,我也不会留有遗憾。 今枝探员断裂了几根肋骨,脊椎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撤退后就急电总部,汇报了这次行动的全程,总部给我们发来文件,确定了与我们交战的血裔就是血之恶魔的君主克纳昂。 七大恶魔族群中最为嗜战,最为疯狂的一位君主。早在远古时代就带领着他的军团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传说中由于克纳昂太过于强大,有三位君主发起同盟征讨克纳昂,并将其封印在无法逃脱之地。 但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弄清楚他是如何逃脱束缚重现人间的。有资深研究员表明克纳昂现在处于非常虚弱的时期,等他完全恢复力量的时候,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没想到我们全力战斗的对象,在最虚弱都把我们打得这么狼狈不堪,他的真正的实力有多恐怖,我不敢想。 组织已经发布了紧急命令,召集世界各地的精英猎手,要猎杀这位君主,只能趁现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要是等他完全恢复,可能就不是人类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是继一战以来第二位君主现世。组织并没有私吞这个信息,第三盟,兄弟会,独立猎魔者现在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血裔君主苏醒。不久后就会有一场浩浩荡荡的猎捕行动。 对于我来说,所有疑团都指向了那个小男孩,我始终觉得这个男孩子才是这件事的关键因素。 因为最近暴雨的原因,海陆空三路基本上都陷于瘫痪,总部就近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小型基地,是一个破旧的工厂,工厂外围有特制的隔绝带,这种隔绝带能很好的掩盖掉我们身上的气息,是用来专门应对那些嗅觉异常灵敏的恶魔。 今枝探员的病房也设置在里面,总部还就近调来几名医护人员。我们所营救的小男孩也在这里,由两位护士照看。 他对我们异常抵触,始终缩在墙角,我不知道他跟克纳昂相处的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很想从他嘴里撬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护士很遗憾得告诉我他是一个哑巴。 我刚知道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位君主过于狠毒,但护士给他做完检查后告诉我这个小男孩幼年时期就已经哑了,喉咙与声带被烫伤,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我开始调查这个小男孩的信息。他长得蛮乖巧,听得懂中文,但样子又有些像法国人,应该是个混血儿,凭借着这条信息我找到了他的来历。 他极有可能是不久前圣母孤儿院惨案的唯一幸存者。他的名字无法得知,孤儿院里资料上只有他的编号“056”,是一个出生就被遗弃的孤儿,被圣母孤儿院收留抚养,孤儿院的资料里说他有严重的孤独症与自闭症,但没说他是个哑巴。 圣母孤儿院前段时间遭受到了袭击,所有的孩童与保姆都惨遭杀害,法医根据伤口判断大概是某种大型野兽所为,为了避免公众恐慌,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只有一小部分高管手里才有这件事的详细报告。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惨案根本不是遇到了什么野兽,而是克纳昂干的。 我的另一个推测,这个小男孩遭受了长期的虐待,甚至还有人灌他喝开水,导致他声带受损,无法再说话。 不过推测始终是推测,我没有什么证据。我把收集到的信息传达给病床上的今枝探员,他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跟我说“夏,有酒吗?帮我找找。” 我劝告他不要饮酒,饮酒会延缓身体恢复,但他却说酒才是最好的疗伤神药。 我没有什么酒瘾,不像今枝探员是个实打实的酒鬼,但这段时间感觉脑袋都要快爆炸了,我竟然也有些祈盼能安静坐下来,喝干杯中烈酒,然后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总部告知我们会有一位雇佣的独立猎魔者前来协助。他在猎捕血裔上非常有经验,也是独立猎魔者中猎捕猎杀血裔最多的人。 不过暴雨不停歇,一时半会我觉得也到不了。 突破点我认为还是在那个小哑巴身上。 雷神又开始鼓动时,我走进了小男孩所在的房间。 第六幕小男孩(下) 房间里有一张透明的玻璃,人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但从里面看不到外面。其他几面是洁白的墙壁。有一张简单干净的床,但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有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几盘水果。 我站在玻璃前,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他穿着白色的背心,露出两条细嫩的手臂,说白色的话不太符合,因为那条背心已经很脏了,脏到说是抹布也毫不为过。他下身是一条破旧的短裤,刚刚遮盖住膝盖。他的双腿长且直,无论怎样说,这个编号“056”的混血孤儿始终有着白人的血统。他脚上穿着一双褶皱得不像样子的牛皮短靴,鞋带也散开了。 我打开门锁走了进去,小男孩看到我,紧张起来,眼神与我对视的瞬间又收了回去,我感觉到了他的恐惧。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知道了你受了很多委屈,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了。”我安抚着他,但他眼神迷离惶恐,显然不信任我。 我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他,示意他可以吃,他没有接。 “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可以吗小朋友?” 他无辜得看着我,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又无比憎恨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有一个让我恐惧的想法涌了上来,想到克纳昂杀光孤儿院的人,竟想拍手叫好。 我把苹果放到他手上,摸了摸他的头。 “那天晚上跟你在一块的红眼睛的哥哥,有没有伤害你?”我问小男孩。我觉得他可能没有恶魔这种概念,我尽量不让我说的话刺痛他。 他盯着苹果,又看了看我,然后怯弱的摇了摇头。 我有些开心,他至少不再对我那么抵触了。 “你们在一块是不是有两个星期了?”我继续问道。 他轻轻点头。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出错,孤儿院惨案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星期左右。这样看来,那件事确实是克纳昂做的。虽然我提的问题像是严厉的家长审问孩子有没有早恋,跟谁恋爱,在一起多长时间,但答案让我很满意。 我捏了捏嘴唇。 “那个哥哥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说做过让你惊讶的事?” 小男孩看着我,他把苹果又还给我,低下头,然后慢慢的摇了两下。 我知道他在骗我,小孩子的演技总是那么拙劣不堪。我不怪他,我总觉得他在下意识保护着那只恶魔。 “他对你很好?”我再问。 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眸里瞬间有了清晰的光亮,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我沉思着。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为什么克纳昂没有伤害这个男孩,反而对他这么友好?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隐情,但一时之间我摸不着头脑,小男孩确确实实是个人类,难道君主级的恶魔笑嘻嘻得跟他握握手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是这个小男孩是克纳昂的私生子?恶魔嘛,毕竟也代表着欲望。谁知道这位君主苏醒了多久,说不定早就摆脱束缚藏匿于人类之间,娶妻生子……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男孩看着我,觉察到我有些走神。我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再想问他一些问题时,他却不再理我,低下头缩在墙角自顾自摆弄着短裤上的扣子。 猛然间我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道显眼的伤口,明显是被咬破的! “你这里是怎么弄的?”我指了指他手臂上的伤口。 他急忙把手臂藏在身后,不让我看到。 难道是被克纳昂咬了?血裔恶魔确实有嗜血的爱好,传说中血裔是能通过血液提升自己力量的恶魔,跟电影中吸血鬼差不多,不过是否属实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也没有具体的关于血裔习性之类的研究。 那个伤口并不大,不像是恶魔咬噬的伤口,况且我亲眼见到过克纳昂牙齿咬住冰冻子弹,他的牙齿是尖利的,像是猫科动物的牙齿,这样的伤口倒像是小男孩自己咬破的。 问题又来了,他咬破自己的手臂做什么?不会是喂克纳昂喝自己的血吧?这个想法让我头皮发麻,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自觉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反而会让小男孩对我更加警惕反感,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丁点信任也没了。 “你好好休息吧小朋友,过两天等暴雨停了,我就送你到我们的救助中心,到时候会有很多哥哥姐姐帮助你,他们都不是坏人喔。” 我又摸了摸他的头,头发很滑,摸上去暖暖的,像是摸了一只发抖的小猫。 我起身打算离开。 他忽然站起来,想说些什么,但说不清楚,嘴里呜呜咽咽。 我心又沉痛起来,忍不住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怕。”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出来房间,透过玻璃,我看着他愣在原地。 “夏先生,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派过来的专家。”护士提着准备好的饭菜,正好过来给小男孩送饭。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照顾好他。”我指了指站在房间里的小男孩。 “您放心。”护士应允。 组织派过来的医护人员,大抵也都为组织服务过,他们受命于组织,跟我与今枝探员并无区别,只不过我们的职位稍微高一点。所以我不用提防,自然也比较信任。 我拿了一把黑伞,解开了基地大门的密码锁,出门迎接那位组织派来的猎魔专家。 那人撑着一把碎花的晴雨伞,靠在吉普车旁,朝着我招手,雨势太大,我没有看清模样,但他的个子挺高。 一个高个的大汉为什么带这么秀气的雨伞?他站在暴雨中,都让我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我走向前,他也朝我走来,距离近了也看清楚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黑皮夹克,下身是市场常见又热销的蓝色牛仔裤,突兀的是他的鞋,他穿了一双橙色的拖鞋,此刻淌在雨中,分外亮眼。 走到跟前,他跟我握手。他有一张北方人的脸,很瘦,眉宇间带着点桀骜,眼神却很机警。他背着一个破旧的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满了什么东西。 “您就是夏威乐先生吧!久仰大名。”他笑着跟我握手,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你好。”我伸出手回应。 “我叫白迎泽,是TRA总部派过来协助你们的。”他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您就赶过来了,辛苦了。”尽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怎么靠谱,但毕竟是组织总部派过来的人,我不敢怠慢。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应该的,斩妖除魔,人人有责!” “哈哈哈…说的对。”我苦笑道。“外面雨太大,我们进去说吧。”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您请,您请。” 他客客气气,宛如大酒店门口给人开门的保安。 第七幕白迎泽 这个人自从进来基地大门就一阵阵欢脱,像是一条撒欢的野狗,这里瞧瞧那里摸摸,一副进城赶集的模样。 “白先生从事这个职业多久了呢?”我边走边问。 “算起来得有个五六年了。”他掰掰手指头。 “我看你应该与我差不多大,我二十三岁,你呢?” “哈哈,”他笑了笑,“我比你大两岁,今年二十五啦。” “这样说,你十八九就开始猎捕恶魔了?”我试探性问道。这个叫白迎泽的,我始终想多探探他的底,干我们这一行,与行军打仗没有什么区别,关键时刻能依赖的只有搭档。我与今枝探员合作过很多次,是能相互为对方挡子弹的伙伴,但要是这种家伙,我可不放心,我觉得这种家伙绝对属于紧急时刻第一个开溜的。 “是呀。”他回答。 “听说白先生是我们总部雇佣的猎手,白先生应该对血裔很了解吧。” “我猎捕过十几只血裔,对它们的习性稍微有一些了解,但恶魔的历史远比人类要长,很多东西我们无法窥探到。” “我一直很好奇独立猎魔者是怎样猎捕恶魔的,白先生是靠什么来抓捕这些东西的呢?” 他拍了拍身上破旧的背包,“全凭个人本事。”他微笑着说。 “看来白先生是个高手喽,有这样的高手协助我们,我很荣幸。” “过奖啦,夏先生太抬举我了,TRA的高手一抓一大把,我也排不上号。像你们的纪部长,那可是外面猎魔者公认的高手中的高高手。” “纪雪城纪部长?”我问他。我不属于纪雪城管辖,倒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组织里确实经常有人提起他,听说他是TRA的第一战斗力,没想到外界的名气也这么大。 “传说是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人物,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识见识。”白迎泽说道。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今枝上诚所在的病房。毕竟是总部派过来的人,我想无论如何还是得让今枝探员过过眼。 他穿着病号服,整个人瘫在病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不过我却闻到了威士忌特有的麦芽味。 今枝上诚偷喝了酒,还在装睡。 “咳咳…”我轻轻咳嗽。 床上的人睁开眼,胡子拉碴露出笑脸。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今枝上诚探员吧!”白迎泽大步蹿到床前想要跟他握手。 “你是谁?”今枝上诚没有伸手,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不想搭理他。 “我叫白迎泽,是TRA总部派遣过来的猎魔人。” “哦,来得挺快。” “非常荣幸能见到您这样的传说中的大人物。”白迎泽一脸仰慕的神情。 “我没那么出名吧?据我所知,就算是总部,知道我的人也并不多。” 气氛有点尴尬,白迎泽急忙避开话题。 “您的中国话说得真棒!” 我暗自好笑,难道总部真派过来这么一个马屁精? “开门见山吧白先生,”今枝上诚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想必你也非常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那是最高级别的目标!无论是TRA还是兄弟盟,每个猎魔者都已经摩拳擦掌了。” “事情经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这次不只是我们行动,几乎全世界的猎魔者与污浊者都开始行动了。”我说道。“白先生既然对血裔这么了解,不妨跟我们推测一下克纳昂的行踪吧。” “好了我也不废话了。”他脸一变,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谱。“我猜测这位君主级别的恶魔首先要做的有两件事。”他伸出两根手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拍照。 “哪两件?”我与今枝探员不约而同得问。 “第一件,他会去找自己的武器,那把传说之中的神兵—诸世之恶!”他掷地有声得说道。 “诸世之恶?”我从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词,听起来觉得非常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那是一把很凶恶的武器。”今枝探员说,“传说是由克纳昂击败过的各族各类强者的血肉骨头铸造成的魔物,除他本人外,凡持有者都会被吞噬。” “不仅如此,那把剑平常看起来只是一块石雕,就是一把石剑,只有到了克纳昂手里才能发挥作用,恢复本来面目。”白迎泽附和。 “不会是自然艺术博物馆里面的那把石剑吧…”我忽然想起来好像确实见到过这把剑,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我没踏入这个领域,还是一个业余摄影师,东拼西凑买了台照相机,新奇之下到处拍照,在自然艺术博物馆好像拍到过一把奇特的石剑。 之所以能记起来,是因为当时印象蛮深刻,那把剑总让我联想到亚瑟王石中剑的传说。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白迎泽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八年前一群考古学家不知道从哪找到了这把剑,但自从这把剑面世以来就不断带来厄运,那些考古学家死的死疯的疯,凡摸过这把石剑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甚至看过一眼的人几个月之内都跟着倒霉。”白迎泽说。 “他说的不错,我也见过那把剑,当天夜里喝完酒我就掉到了河里。”今枝探员沉吟道。 “我怎么觉得不是因为石剑的原因呢…”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把石剑过于邪性,后来被国家博物馆的一个分支—自然艺术博物馆收藏了。”白迎泽接着说道。 “所以克纳昂一定会去自然艺术博物馆拿走他的宝剑?”我问白迎泽。 “肯定会!因为这把剑不仅仅是一把神兵利器,还是一把钥匙!” “钥匙?”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拿到这把剑之后,克纳昂一定会去他以前的宝库,这把剑就是进入那个宝库的钥匙。” “这是怎么回事?”今枝探员也莫名奇妙。 “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哇,你们就没从TRA总部调查过这个恶魔的历史吗?”白迎泽反倒是感到一阵惊讶。“这可是恶魔历史上最大的守财奴啊!” 我与今枝探员对视一眼,我俩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七大君主谁最强不好说,但谁钱最多,那一定是克纳昂了,他和他的血裔军团酷爱征战,每到一处就搜刮一空,他还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宝库,专门用来储存他的财宝,其中金子堆成大山,各类武器神兵奇异珍宝也数不胜数。” 白迎泽从床底下翻出来今枝上诚的威士忌猛灌一口,估计着是说渴了,我正好趁机没收,一把夺过来瓶子不顾今枝探员的挣扎。 “那把石剑就是打开他宝库的大门!啊!这踏马是什么酒?够劲!” “原来是这样,这样说来的话,我们有两次伏击克纳昂的机会,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然后守株待兔?”我思量着说道。 “这次一定会吸引大批的猎魔者前来,说实话,如果谁杀掉这个恶魔,谁就能获得无上的荣光,说不定还能得到守财奴的财宝。” “所以我们要防备的不止克纳昂?”今枝探员说,“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猎魔人与污浊者?” “想必今枝先生与夏威乐先生也把我归类进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之中了吧。”白迎泽浅笑着,仿佛把我俩都看穿了一样。 他不提我都忘了他是一个独立猎魔者了,看来这个叫白迎泽的打入人群的本领非常高,没说几句话,我竟已经放下了戒心。不过他带来的这些消息确实是我与今枝探员不曾了解过的。 “放心好了,我只为酬金,这是规矩。”我们来不及搪塞,他就说出这句。 “问题是,宝库在哪?” “传说是在十二骨节,但这个地方好像没有人类到达过。”白迎泽回答。 “所以实际上我们只有一次伏击机会,就是在自然艺术博物馆?” “看来只能是这样。”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我随即开口询问:“白先生,你有没有遇到血裔与人类非常亲近的事例?” 今枝探员看向我,想来这个问题也困扰着他,我们始终没弄明白发生在小男孩身上的事。 “这个我没见过。”白迎泽回答。 “好吧…”我内心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落空,看来这件事还要持续困扰我一段时间。 “不过血裔好像有血亲一说…”白迎泽挠了挠脑袋。 “血亲?” “好像是某种仪式吧,我也是听另一位猎魔人说的,跟拜把子差不多。你喝我的血我喝你的血,血裔都对血液有种超乎想象的信仰。” “那克纳昂呢?他会喝同类的血吗?” “绝对不会!在血裔中克纳昂相当于起源,克纳昂会赏赐给属下自己的血液,让他们变得更强。” “如果克纳昂喝了别人的血呢?比如说…人类?”我试探性问。 “这个不太可能,如果克纳昂喝了人类的血,那个人类不就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我不理解。 “你想,要是克纳昂接受了人类的血液,这就说明他把那个人类当作了血亲,换句话说他就把那个人类当作了家人,这样一来,有这么个强大靠山,想当个皇帝啥的还不是超级简单的事。” “如果你的家人被绑了的话…你会怎么做…”听完白迎泽一番话,我一下子慌了神,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 “那绝对干他丫的,腿给他打折!”白迎泽忿忿道。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马蹄声?”今枝探员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果然,沉重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病床轻轻晃动,外面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怎么回事?”白迎泽支愣起耳朵,“大雨天还有人放马?” “该不会是…”他脸色忽变,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该不会是什么?”我心惊胆战。 “克纳昂的血骑士军团…”他咽了口吐沫问,“喂!喂!你们两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 第八幕血骑士 我发誓那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基地大门外,暴雨如注。 一排排穿戴着银色盔甲的骑士跨在战马上,他们披挂整齐,银质盔甲上镶嵌着红宝石。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头上戴着中世纪般的骑士头盔,头盔上有角,远望过去像是独角仙。头盔之下一双双幽深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是从地狱里归来的战士。 我还没完全看清楚他们的面貌时,他们已经列阵将整个基地团团围住。 这些诡异的骑士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持长剑,站在暴雨中一言不发,阴暗得可怕。就连那些战马仿佛也不是人间之物,马蹄轻踏地面,鼻息微喘,眼睛与那些骑士无有区别,同样的幽深可怖。 雨水滴落在骑士的盔甲上,溅起银色的雨花。最前面的两名骑士散开,穿着红色荆棘花纹战袍的年轻人骑着马站立到我们面前。 准确来说我们又与这位君主照面了。 我原以为上次停车场之战多多少少都会对他造成一些影响,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又见面。 我发现短短几天克纳昂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的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强,一度遮盖住那些骑士的光芒,如同众星捧月;而他的额头上竟长出来两支暗红色的小角,与他的整个气场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让我产生一种想上去触摸的冲动。 我脑海中回忆起小时候爷爷放羊,我摸公羊角的那种触感,那种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块。 不过很快我的回忆就被打破。克纳昂并没有说话,只见他手轻轻一指,那些战马便开始发疯似的嘶吼着朝我们冲过来! “愣着干啥!快踏马跑啊!” 我身旁的白迎泽眼疾手快,一把拽过我,就往后拉。 我没想到过这个男人穿着拖鞋还能跑这么快,刚想要夸他,就紧接着身体猛一倾,我俩双双撂倒在地。 这家伙跑得太猛了,拖鞋又滑,没跑多远就拉着我狠狠摔了一跤。 果然是个废物!我心里暗骂。 “快拿你的拖鞋砸门旁的开关!”我这才想到基地的大门刚才没关,要是这些骑士闯进来,不消片刻,我们全都会死在这儿。 基地的大门很厚重,虽然挡不了他们太久,但能为我们逃离提供时间。 话音未落,白迎泽拾起拖鞋就朝开关砸过去,不得不说,这个家伙扔拖鞋扔得确实准,那只醒目的拖鞋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大门的开关。 啪叽一声响后,厚重的铁门开始合拢,眼看着那些骑士就冲到门前,却被大门严丝合缝地挡在外面。 “白兄,你别跑那么快啊!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杀掉这个君主咱俩就能发大财啦!”我在后面踉踉跄跄追穿着一只拖鞋跑的白迎泽,我感觉到我腿上的伤口又溢出来鲜血,我穿着长靴,应该看不出来,不过大幅动作还是会钻心般疼。 “你得拿出你的真本事啊!”我边跑边嘲讽他。 “你有种你上!我不管了,我要跑路了!你们俩到底怎么惹着他了?像条狗似的追着你俩咬!” “别跑了!你能跑哪去?出路只有大门那一条!”我停下来喘着粗气,后方隐隐约约传来金属沉闷的碰撞声。 白迎泽闻声停了下来,让我惊讶的是这个家伙脸不红心不跳,比长跑运动员还带劲。 “不会的!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临时基地肯定会有别的出口!快告诉我出口在哪?” “没有别的出口,进出口只有那个大门,临时基地哪会考虑这么多。” “别骗我了,我感受到不止一个方向有风,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能找到。”白迎泽扭过头去,认真得用鼻子嗅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这个临时基地其实还有两个出口,是以前短暂停留在这里的人打通的,以防万一,备不时之需。 “你是属狗的吗?别闻了,跟着我,我带你出去。”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过有一点,你要协助我把今枝探员一块带出去。” “带上那个病号?不行!带上他我们谁也跑不了。”他摇摇头,果断拒绝了我。 “那白兄你先走吧,我去中控台,只要我轻轻按几个按钮,这里马上就会被炸成一片废墟,我可没骗你,大不了跟这些血骑士同归于尽,也算为屠魔事业献身了。” “你疯了吗?”白迎泽尖叫,“那些血骑士是炸不死的!除非把那个正主弄死!” “走吧走吧!”我用力推了推他,“白兄要是能跑出去,别忘了以后给我俩立个碑,大家好歹相识一场,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行!我认输!我去把那个日本人弄起来带走!”白迎泽咬着牙恨恨地说,“这单生意我就不该接。” 我们迅速回到病房,听声音那扇大门已经被破坏掉了,想必用不了几分钟那些骑士就会冲到这里。 今枝上诚已经从病床上爬了起来,他拄着一根铝合金医用拐杖,有个护士在一旁搀扶着他,护士也真不是一般的护士,这种紧急时刻一手扶着病人,一手端着MP5,英姿飒爽,好像随时都能脱口而出那句“组织利益高于一切!” “怎么回事?”今枝上诚发问。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走,再晚就没有机会了!”我给白迎泽使了个眼色,这家伙倒挺明白,心有不甘地在今枝上诚面前蹲下。 “快上来吧大叔!护士小姐帮我拿一下我的背包。”白迎泽愤愤不平叫嚷道。 白迎泽背上了今枝探员,我在前面领路,护士小姐断后。 马蹄声与嘶鸣声此起彼伏,回音很重,整个过道都充斥着一股压迫感。 “那个男孩子怎么办?”今枝探员问我。 “别担心,克纳昂就是为了那个男孩来的,他们不会伤害那个男孩子,希望他们找到那个男孩就此作罢,如果他们执意追杀我们,我们逃不掉的。”我回答道。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的预感没有错,克纳昂一定把那个男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血亲。小男孩手臂上的牙印应该是他自己咬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喂克纳昂喝过自己的血。 这种事想想就觉得诡异,哪个正常孩子看到这样的怪物不吓得屁股尿流?不可能会有接近怪物的想法,偏偏这个哑少年是个例外。 “什么男孩子?你们不会还兼职人贩子吧?”白迎泽背着今枝上诚不解得问。 “鬼扯。” “难道是你们报告中提到的那个男孩?” “没错,那个男孩是个哑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克纳昂挟持的人质。”今枝上诚说道。 “血之君主吃饱了撑的?没事挟持人类,你以为这是抢银行啊?” “你真应该学学那个男孩,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骂道。 “行行行,我闭嘴。” 我们几个人在阴冷的过道里穿行,巨大的管道喷发出阵阵蒸汽,闷热又潮湿。 马蹄声渐渐褪去,回音也越来越小,我想那些血骑士应该找到了男孩。 不久后,我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清凉,听到外面磅礴的雨声与天空中阵阵轰鸣。 雨再不停的话,今年一定会爆发洪水的。我心想。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