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止暴》 第一章寻找逆子 柯毅打开了建在院子中的小型车库，一辆和他一样衰老的宝马R100RS在黑暗中等着他。 柯毅脱掉那身肮脏的保安服，换上了一身皮质摩托装。 在摩托车一侧的皮革带里，他插上一把铜剑，然后发动车子驶入了黑夜中的都市。 他要在维持生活的间隙，尽快找到身处犯罪边缘的儿子。 一个小时之前。 柯毅从金店下班，回到他在城郊的一栋带院子的二层房子里，一边看着电视机里的新闻，一边吃完了他买的五份快餐中的其中一份。 “一号序列大洋上的白色旋云正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朝中央大陆直线移动过来。”电视新闻仍旧跟踪报道着一则新闻。 “预计这股旋云会在凌晨二时许抵达我国，作为沿海城市，我市可能最先目睹这一奇怪的天文现象。” “目前我国的测量船正同多国保持密切合作，会持续对这股旋云进行跟踪，尽管多国动用了卫星观测和飞机抵进侦查，但目前仍无法了解这股旋云的成因甚至成分……” 柯毅看不出这种奇怪的天文现象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新闻没播完，手里的一份已经吃完，另外四份他要把它送入“地下”，那是地表之上只他一人知道的秘密。 电视旁边有张不大的地毯，地毯揭开，露出一个圆形井盖，他像维修下水道的工人一样，熟练地用一个铁钩把井盖移开，然后一个黑洞洞的地堡出现了。 顺着井壁有个垂直的铁梯，柯毅摁下井口旁的电源开关，地堡顿时通亮，他带好四份快餐，沿着铁梯一直下到近三米深的“大厅”入口。 入口处有左右两个房间，有厚厚的防盗门与外隔开，还有一个洞口开在一边，灯光在那洞口的底部折射出一片银色的光晕，映衬出弯曲的洞壁。 他将手指按向左边防盗门上的指纹锁，“滴！083已开门！”指纹锁打开，柯毅推门进去。 四个孩子兴奋的目光齐聚在柯毅的身上，在这里他是家长、是救星、是共主。 孩子从八岁到十六岁年龄不等，他们是被柯毅称为有犯罪人格的潜在犯罪嫌疑人，一年前地堡造好，他们是“第一批接受改造的学员”。 凭借敏锐的直觉，柯毅果断地把他们“收集”到此，而警察和他们的父母还在毫无头绪地在地表之上焦急地寻找他们。 每个孩子对柯毅的到来都表示了亲切的欢迎，只有年龄最大的那个算是勉强，柯毅把饭递给那位长者，由他将饭分发下去。 这里的面积约有三十平米大，六个平面被柯毅用水泥一丝不苟地打磨过。 厕所、堆放的书籍、小型冰箱、折叠床、电视、老式的DVD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还有一半是活动用地，但时间一到会用来铺开折叠床，狭小的空间和入口注定了这里容纳不了大的物件。 这里的所有设施都为了一个目的：把这些孩子重新加以改造。 柯毅迅速检查了房间的设施，然后坐在一个监视器后面检查这些孩子当天的“功课”。 他把这天的监视影像倒放，读书、看DVD、做早操，每样功课都要认真完成，这里的一切改造活动就只有一个标准——认真，否则时间就算是一种惩罚。 短暂的停留，柯毅把孩子们吃剩下的残余以及其余的生活垃圾收好，在亲切的道别声中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四个孩子脸上的亲切笑容顿时消失。 “下次来，我们就别让他出去了吧。”年龄最大的孩子恶狠狠地咒骂道。 第二章妻离子散 每当柯毅骑着他的老摩托寻遍暗夜街角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涌起一丝复仇的怒火，而复仇的对象就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 无知给了加害者最好的保护，儿子柯哲五岁的时候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在将自己的妹妹推进马桶的时候，他可能就是为了好玩。 但柯毅惊异于那孩子的冷漠，妹妹淹死在马桶里，他则独自玩了好久，等到父母寻找妹妹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领着他们去看马桶里的妹妹。 从那一刻开始，他对人是否是天生犯罪有了敏锐的直觉。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他的判断。 四年前，他亲手将自己十九岁的儿子抓进了监狱，他有机会放走他，那时周围没有人，就只有他们父子，面对儿子的苦苦哀求，他的手死死的不肯放松。 那一刻，他有复仇的快感。 儿子犯的不是致命罪，他跟一帮人鬼混，把人打成重伤，但柯毅认为那是继杀死妹妹之后，朝暴力的深渊迈出的第二步。 某个时刻，柯毅会觉得是自己对待儿子的眼光起了作用，因为他总是用“你这个坏蛋”的目光盯着儿子。 有了这种注视，儿子仿佛就顺理成章地追随着他的目光曲折前行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犯罪的边缘。 此刻，柯毅注视的目光正落在每一个暗夜的角落，网吧、游戏厅、歌厅、酒吧、甚至废弃的工厂他都停下摩托车一一检视，尽管有的地方霓虹闪烁，他也觉得黑暗无比 。 从一个酒吧出来，他看到有三个喝醉的青年正围在他摩托车周围品头论足，其中一个抬腿跨上了那车，在脑袋里纵横驰骋。 这摩托是当警察那会儿一个线人低价卖给柯毅的，他知道这东西来历不明，但也没有拒绝，就像你爱上一个女人，就有可能管不了你们在一起有多不道德了。 柯毅走到那三个家伙面前，示意这摩托是他的。 “你的车？你知道他有多稀罕嘛？”车上的那个家伙酒气熏天的冲他说。 “这可是款古董车！”另一个醉鬼接话道。 柯毅知道，这款车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招麻烦了。 “我要走了，请让开。”柯毅已经老了，除了孩子，他救不了所有会犯罪的人。 “多少钱开个价，卖我了！”跨在摩托上的家伙说道。 柯毅很怀念他的警官证，像这种麻烦他也只需掏出它来晃荡晃荡就行了。 儿子被自己抓进监狱没多久，柯毅就主动辞职转而成了一名金店的保安，他不愿意再亲手再抓他一次了。 “问你话呢？磨蹭什么呢？！”其中一个家伙催促道。 这句话柯毅当警察的时候也经常拿来训斥嫌疑人。 柯毅什么话也没再说，他拿出电话，当着三个家伙的面儿摁下了报警电话。 “打电话叫家大人了，老东西。”摩托车上的家伙一抬屁股从车上下来，但两只手分别抓住了摩托车两边的后视镜。 报警电话接通了，传来了接警员问询的声音，柯毅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电话注视着那三个家伙。 “好，我们走！”那家伙一使劲，把两边的后视镜全都掰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家伙上来一脚把摩托车灯给踹碎了。 三个家伙转身走了，柯毅手握电话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手机里传出接警员焦急地询问声。 “对不起，打错了。”柯毅挂掉电话，跨上了摩托车。 他发动摩托沿着马路向东走，同三个家伙离去的方向相反。 辞掉警察的四年中，他一心想拯救那些面临犯罪的孩子，却忽略了成人世界中的肮脏。 暴力和不公无处不在，他感到力不从心，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但是，能找多少麻烦就找多少麻烦吧。 柯毅将摩托车调转过头去，迅速追上那三个家伙。 空寂的马路上，摩托车的轰鸣声叫停了那三个醉步摇晃的家伙，车灯被打烂，在他们面前柯毅就像暗夜中的灵魂骑士。 三个人一时愣住的空，柯毅抽出挂在摩托车上的铜剑，从摩托上抬腿下来，迅速走上前去。 “没事找揍——”一个家伙刚一开口，柯毅的剑就扎在他的大腿上，那人顿时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另一个家伙挥拳要打，柯毅抬脚踹在他小腹上，跪在地上吐出一片不明混合物。 最后一个跑了，柯毅跨上还未熄火的摩托，迅速跟了上去。 摩托车一阵的轰鸣声将那个家伙吓得摔倒在地，他半躺在地上向柯毅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什么都行，就是别打我，我怕疼！” 以暴制暴对柯毅来说是无比痛苦的，可这样就是管用。柯毅从摩托车上下来，但没有再拔他的剑。 “拿出电话！”柯毅命令道。 那家伙哆哆嗦嗦拿出了电话。 “打电话叫救护车！”柯毅又命令道。 那家伙很顺从地给手机屏幕解锁，准备打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的一刹那，柯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尽管这头像是那么不起眼，夹杂在三四个人的合影里面。 “等一下！”柯毅叫住他，那家伙吓的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 柯毅捡过手机，再次点亮屏幕，手机上显示出一张美女图片。 “把你的手机相册翻出来！”柯毅命令道，这家伙的手机屏保是随机显示的。 对方疑惑地接过电话，在手机上调出相册，又递给柯毅。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柯哲的？”柯毅询问道。 那家伙摇摇头。 柯毅将照片调成浏览模式，从上到下快速寻找着刚刚那张照片，一边看一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一个脚步声快速接近柯毅，那个刚吐完的家伙被打红了眼，手里伸出一把匕首冲过来。 柯毅急忙将手里的手机砸过去，片刻躲避的时间，柯毅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两人扭打起来。 匕首的刀尖在不同的方向威胁着，两个人比着力气，显然对方的力量要大过自己，但柯毅还剩有技巧。 “过来帮忙啊笨蛋！” 原本那个求饶的家伙也准备加进来，这时匕首刺入了身体，那是肝脏的位置，但不是柯毅的肝脏。 那人倒在地上，胸口痛苦的起伏着，刚准备加入的家伙又吓得跑开了，甚至腿部中剑的那个家伙也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柯毅的路就此终止，所有的一切都将因一个生命的完结而完结，这个世界容不下他的剑。 地上的人坚持了一会儿，胸停止了起伏。 有辆车路过，迟疑了片刻，接着加速跑开了。 柯毅看了看摩托车，引擎还在规则的轰鸣着，像是在催促他。 他没在犹豫，回到了摩托车上，驱动车子一头扎进了有些眩晕且不真实的世界。 他要回去放走那些孩子，然后去自首，救不了儿子和他们的罪，自己反而罪行累累。 他回味着过往的人生，妻离子散，失败透顶。两行热泪从脸颊滑过，一直流到颚下，然后脱离了头盔的保护，被疾驰的风瞬间吹散。 一切都结束了。 摩托车回到了他的家，他翻身下车，正要打开院子的门，却发现大门的锁被人砸掉了。 他推开那门，迅速穿过院子，接着又轻易推开了房间的门，灯光和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柯毅放轻了脚步继续深入，走上一段楼梯，在二楼的房间里，柯毅发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另外，床上还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吓了一跳，从床上跳了起来，矫揉造作地躲到儿子身后。儿子柯哲走过来，与柯毅四目相对。 “你怎么回来了？”柯毅问他。 “在外面惹了点麻烦，回来避避风头。”柯哲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惹了什么麻烦？”柯毅心中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他抢了我们老大的女朋友！”身后的女人俏皮的接话道。 柯毅疑惑地盯着那女人。 “就是我。”那女人笑着回答道。 第三章把你抹杀 隔着一层楼板，柯毅还是能听到儿子柯哲和那个女人的嬉闹声，犹豫了半天，他拿上那把铜剑，沿楼梯走了上去。 这个房间柯毅一直给儿子留着，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四年前的样子，他总想着有一天父子两人还得在这个家团聚。 柯毅敲了敲门，里面的嬉闹声停止。 “出来一下，有事给你说。”柯毅说。 “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柯哲回道。 柯毅将那柄铜剑伸到门缝里，然后沿着门缝用力向上一划，门上的插销“啪”一下给磕蹦掉了。 柯哲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起来，瞬间，父子二人在门口面面相对。 “你出来，我给你看样东西。”柯毅盯了自己的儿子片刻，说道。 “凭什么听你的！”柯哲一如既往地用这句话回怼道，语气和四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跟你说完这事儿，咱俩就各奔东西了。”柯毅收起了严肃，有些悲情地说。 “各奔东西？”柯哲显然有些吃惊，“你什么意思?” “出来你就知道了。”柯毅回道。 他想给柯哲看的东西有两样，一堆书和一堆铜。 等交待完所有的事情，天亮了他就去自首。 “你拿这把剑就是为了干这个?”柯哲用手比划着刚才柯毅撬门的动作。 “从今以后，这把剑就是你的了。”柯毅把剑递给儿子。 “我要这破玩意儿干嘛?”柯哲拒绝道。 “杀人。”柯毅盯着自己的儿子说。 “杀谁?” “你自己。”柯毅严肃地回答，“把从前的那个你抹杀掉！”说着，柯毅挽住柯哲的胳膊，把他往房间外面拉。 柯哲挣脱着：“老家伙你疯了吧?！” “难道你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一点也不内疚?难道进了监狱就一点也不觉得可耻?难道我们家破人亡就是你想看到的?”柯毅执拗地拉着他的儿子往楼下走。 “不用拉他！”那女人在身后大声喊道，“他拐了老大的女人，也活不长了！” 柯毅一下停住，他看着柯哲和那女人，感到他抵抗了多年的梦魇中的诅咒还是战胜了自己。 很多年了，柯毅经常晚上做恶梦，有个声音长久的在他耳边围绕，不是嘲弄、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认真的耳语。 “你孤独而强大......你孤独而强大......” 那是否意味着所有的亲人都要逐个离自己而去，既然孤独，强大还有什么用处! 尽管柯毅不能确定那个女人的话里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但他对儿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犹豫了，他不再能确定是去自首，还是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就只带你看个东西！”柯毅近乎哀求的冲柯哲说。 柯哲顺从了。 父子二人走下楼梯，柯毅带他来到客厅的沙发旁边，他用力将一个沙发推到一边，地上又显现出一个马桶盖。 柯毅用铁钩将其钩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而后他转身招呼自己的儿子过来。 柯哲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柯毅的腿，柯毅身体弯曲失去重心，这时候他的两腿已经被柯哲塞进了洞里面。 本是给儿子准备的洞口，如今反过来成了自己的。柯毅一溜烟滑进了地堡。 当初在垂直入口之外又设一个弯曲光滑的通道，是柯毅深思熟虑的，他想到过儿子的反抗，甚至想到过用麻药让他顺从。 可如今，所有的准备都成了柯毅自己的。 柯毅在地堡里找到电源开关，亮着灯之后，迅速沿着那个垂直的铁梯爬向出口。这时，他听到一阵喊叫声。 柯毅奋力推开卧室地洞口的井盖，快速爬了出来，他冲进一楼客厅，从另一个洞口旁捡起那把铜剑。 他看到他们在门口消失的背影，迅速追出院子，那伙人又消失在大门外。 等到他追到门外，等候的车子已经发动，疾驰离去。 他的儿子在见到自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又消失不见了。 还有那个女人！柯毅急忙返回去。 他跑到二楼儿子的房间，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柯毅泄气了，一屁股坐到儿子的床上。 他看着儿子房间里的陈设、摆件，那些幼稚的卡通雕像，那些肌肉猛男的墙上画像，那些特立独行的摇滚乐手的海报......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无所适从。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床底下传出来，柯毅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接着又一阵咯咯的笑声传出来。 柯毅低头看向床底，那个女孩从里面钻出来。 “是你们的人抓走了柯哲?”柯毅问道。 “笨蛋，要是我们的人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他们肯定也会把我给抓走的！” “谁会知道我住的地方?”柯毅自问。 “你原来是个警察?”那女孩问道。 柯毅没有回答。 “应该有不少人和你打过交道吧。”女孩笑着说。 柯毅有自己的判断，看着女孩胳膊上刺眼的龙状纹身，他厌恶地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带我去找你们的人。” “你别动手动脚的！”女孩嘲讽道，“我可是你儿媳妇！” 柯毅慌忙松了手。 一老一少，两个人跨上了那辆老牌摩托，朝着那女孩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女孩名叫冷欣，作为儿媳妇，她在摩托疾驰的过程中，从后面悄悄地抱住了身前这位五十二岁的大叔。 柯毅没有拒绝，在她双手环腰的那一刻，凭借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到这个女孩不是单纯的那种“作”，在她玩世不恭的面皮背后，他仿佛能看到她深邃的眼眸里掩藏着一丝阴谋。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无灯的摩托在深夜寂静的高架路上疾驰，女孩给他指点着方向，两人最终来到了城郊一片废弃的工厂。 一簇簇烟花升起来，绽开出无数五光十色的流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过后，柯毅听到十几个人的兴奋吼叫。 废弃的高炉之下，摩托车和汽车的车灯横七竖八地捅破周遭的黑暗空间，一群人驯服的跪在地上。 站立的一帮人一边燃放着焰火，一边用脚时不时踢打跪着的一伙人。 柯毅命令冷欣下车，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正被两个家伙殴打着。 “你不是说他没可能在这里嘛？”柯毅怒视着冷欣。 “今天是我们的焰火派对！”冷欣笑着说，“看来又出现入侵者了。” “下车！”柯毅又命令道。 “你打算怎么办？”冷欣问道。 “我让你下车！”柯毅轰了一下油门。 “喂，你不会把你的儿媳妇丢下不管吧。”冷欣觉察到柯毅的意图，他想强攻。 “反正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柯毅一把将冷欣拽下车，发动车子冲了上去。 “笨蛋，我们那一伙正跪在地上呢！”冷欣急的跳脚。 柯毅的车冷不丁从暗处冲过来，冲破那横七竖八的灯束，冲过刺耳的烟火，直接来到儿子柯哲身边。 摩托车的前轮“嘭”一下怼在殴打儿子的人身上，柯哲像是打了鸡血那样，瞬间从被殴的眩晕状态醒来，敏捷地跨上了摩托，柯毅调转车头，疾驰而去。 回过神来的一帮人纷纷发动摩托，摩托车一辆接着一辆启动、追击。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将父子二人几乎颠了起来，冷欣紧挨着摩托车的前轮，手里还提了一箱烟花弹。 “快点上车！”柯哲在柯毅身后喊道。 冷欣快速爬到柯哲身后，一辆车、三个人，疾驰离去。 在他们身后，十几辆摩托车尾随而至，在没有路灯的城郊道路上展开了追逐。 冷欣在摩托车的车尾点着了那箱烟花弹，霎时间一簇簇的高爆焰火冲向了后面十几辆摩托车，在天际绽放的焰火改到马路上，一声声巨响之后，一辆辆摩托在哀嚎声中纷纷倒地。 一辆敞口的吉普车追了上来，车上的人也搬好了烟花弹，冲着柯毅他们的摩托车燃放起来。 一簇簇焰火在柯毅的摩托车周边爆裂，他们像是耍弄似的故意不瞄准他们，两边的烟花在疾驰中相互对射。 就在五光十色的焰火在人间绽放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片白色的旋云正迅速移到他们头顶的天空。 一帮驾车前来的天文爱好者和国际观测组正面驶来，冲入了烟花大战中的车队，一时间混乱不堪。 柯毅的摩托被撞了一下，三人纷纷跌落，摩托车歪着身子又在路面滑出十几米远，最终撞到一辆汽车停下。 一个执着的天文爱好者不为所动，仍旧抬头看着那片神秘的白色旋云，这么多人当中唯有他在这一刻看到了这朵旋云的放电现象。 这股电是那么极速、那么轻柔，由天而降，落到到周遭的某一处。 最终混乱过去，尘归尘、土归土，部分天文爱好者和国际观测组从里面愤怒地挣脱出来，继续跟随着那朵旋云离开了。 剩下的烂摊子，有的人等着警察来处理，有的人不翼而飞了。 柯哲从地上爬起来，刚刚他感到一股电流从身体里穿过，现在还有些眩晕。 摔得太狠了吧，他愤怒着寻找着其他人。 他看到冷欣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走过去抱起她。 “没事吧，亲爱的。” 冷欣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啦？我哪里受伤了么？”柯哲问道。 “怎么对我这么好？”冷欣笑道。 “废话。”柯哲在冷欣脸上亲了一下，“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说着，又用手在冷欣屁股上捏了一下。 “你没事吧大叔！”冷欣忍住不笑，“脑袋磕坏了？ “你没事吧？叫谁大叔呢？”柯哲不解地问。 “看看，去看看，还认识自己是谁不？”冷欣用下巴颏指了指一辆摩托车的后视镜。 柯哲迟疑着，看了看冷欣，又看了看摩托车，走了过去。 那摩托车摔在地上，一个后视镜向着天空支棱着，柯哲俯下身，趁着混乱的灯光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我靠！不会吧！” 他在镜中看到了父亲的脸。 第四章遭到电击 冷欣的手臂紧紧抱住柯毅肉体的腰，但柯毅肉体里面的灵魂却无比愤怒，连他自己都判断不了自己是谁，他的女朋友，准确的说柯哲的女朋友竟然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了。 黎明的光透过都市楼宇的玻璃幕墙反射到他们身上，受损的摩托依旧坚强的疾驰，新的一天开始，柯哲的世界也彻底改变。 不管怎样，找到那个被抓走的“家伙”或许就能找到答案，而且那帮家伙居然敢冲自己来硬的，这也让柯哲的灵魂很是恼怒。 在摩托车上，柯哲的灵魂在暗自揣度这个新寄宿的肉体，一切都让他厌恶透顶! 他讨厌看到这张脸，因为这张脸之前总是厌恶的、嫌弃的、不怀好意地面对着他。 还有就是体味儿，他老爹不修边幅，个人卫生也不怎么好，某些关键部位还微微发痒。 他真想好好洗个澡，可一旦想到还得面对整个**的身体，他就有些畏缩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令他厌恶、畏惧、极力想远离的人现在居然成了他自己! 但万般不好之外，他老爹虽然有些发福但浑厚强壮的身体让他感觉充满力量。 他回想着这期间发生的事儿，他遭到了电击，就在电视上整天报道的那团旋云经过的时候。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外星人入侵？是暂时耍我还是终身不可改变？那朵该死的云到底是什么？ “喂，大叔！”冷欣打乱了他的思绪，“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啊？” “什么大叔！不跟你解释过了吗？我是柯哲，我穿越了，灵魂穿那种！”灵魂柯哲扭头向冷欣大声说道。 “没想到啊，装的还挺像，占我便宜的理由还挺奇葩！” “我得找到那个老家伙，向你证明！”灵魂柯哲说道，但他突然想到什么，“我们之中没人知道他的住址啊？” 灵魂柯哲不知道，同样的问题他的肉体也这么问过。 找他的那些人在柯哲一出狱时就跟他取得了联系，有个叫楚时清的家伙跟他是狱友，几年的相处很是佩服柯哲的“才华”。 柯哲对机械类的东西相当有研究，但这些还不是他们找他的理由，关键是在里面柯哲吹嘘自己对枪还十分有研究。 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派楚时清三番两次来找柯哲，都被他拒绝，这次他们却来硬的，直接逼迫自己小团伙的人一同来家绑人。 他们的人是自己人领来的，而柯哲从来没向谁透露过自己老爸的住址，不然他也不会领着冷欣去那里避风头。 肯定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说在如今这个世界，要找到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事儿。 “是你告诉他们的？”灵魂柯哲突然停下车，扭头问冷欣。 冷欣隔着头盔看了他片刻，转身从摩托车上下来，拔掉头上的头盔。 “咱俩到此为止。”说完转身就走。 “错了，错了，错了。”灵魂柯哲认怂，下车拉住冷欣的胳膊，“这么说你承认我是柯哲啦？” “哪那么容易，日久才能见人心！”冷欣坏笑道。 “我们应该是灵魂互换，你以后得习惯喜欢我高贵的灵魂，而不是肤浅的肉体。”灵魂柯哲殷勤地把冷欣扶上车。 “如果你真是阿哲的话，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冷欣换了话题，“那帮人找你干嘛？” “那帮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要干票大的！”说完，灵魂柯哲再次发动摩托。 摩托车几乎穿越了整个城市，在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停下来，塔吊、脚手架、甚至还未用完的混凝土堆都弃置在这里。 像是某天有个家伙在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拿着哨子用力一吹，所有的工人停下手中的活儿集体离开，剩下的场景就是如今灵魂柯哲看到的模样。 这地方人称烂嘴巴的楚时清跟他提过，但这么一看，灵魂柯哲还是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找对了地方。 “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要是两个小时没出来，你就报警！”灵魂柯哲嘱咐道。 “放心吧大叔，我没这么不仗义。”冷欣笑道。 灵魂柯哲想跟冷欣来个吻别，突然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只得作罢，独自一人悄悄深入到里面。 这时候，灵魂柯哲的手机响了，他拿出看了一眼，这是他老爸的手机，来电显示为“老板”。 先应付过去再说吧，灵魂柯哲接通了电话。 “毅哥你怎么没来上班啊?”电话那端传出一句温柔甜美的声音，那是贵祥金店女老板给柯毅的专属声音。 “哦，今天家里有点事儿，暂时过不去。”灵魂柯哲赶紧挂了电话。 他意识到辞掉警察工作的老爸混得好像比以前更吃香了，不禁一阵厌恶。 他探头探脑地悄悄接近工地腹地，他看到有一栋完工了大概二十几层的高楼，如果有人，那地方应该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栋楼，诚然父亲壮硕但并不灵活的身体给他造成了点麻烦，但好像无论他做何动作都没有人会在意。 他很是诧异为什么这个地方竟连个保卫都没有。 一身紧张的汗水之后，他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大摇大摆地走向那栋楼，并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真是二到家了。 殊不知，在他的一侧，一个仅五层烂尾的小楼上，几双眼睛正持续盯着他。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望远镜后面一个家伙自言自语道。 他是这里的老大，身边的人称呼他昆子，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我认识他，他是贵祥金店的保安！”旁边有个人惊呼道。 “贵祥金店？”昆子问道，“你踩点的时候见过他？” “没错，那里就两个保安，他是其中一个。”旁边的人回答。 “先探探虚实。”昆子命令道。 灵魂柯哲正犹豫要不要进到那个高层烂尾楼的当儿，一个穿保安服的家伙出现在他面前。 “你谁呀？”那人问灵魂柯哲。 “我找一个人。” “找谁?” “楚时清。” 那人急忙拿起电话，一边盯着灵魂柯哲一边小声给人通电话。 看来地方找对了，灵魂柯哲意识到。 “跟我走吧。”那人招呼灵魂柯哲跟他上旁边那个小楼。 一到第五层，一帮人即刻把灵魂柯哲围在中间。 “我找楚时间清！”灵魂柯哲有些慌，“我跟他认识。” “找我有什么事儿?”人群外围有个人挤进来，“我跟你认识吗?” “楚时清，你个混蛋！”灵魂柯哲见了这人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上前揪住了楚时清的领口。 一记重拳打在灵魂柯哲的肚子上，灵魂柯哲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紧接着，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身上，灵魂柯哲晕头转向，四面火辣辣的疼和肿胀。 他凭借本能挥出一记摆拳，被击中的人瞬间倒地，恰恰是楚时清。难道老爹的这副肉体还有肌肉记忆? 但这一拳却招来雨点般的报复，灵魂柯哲立刻就认怂了。 “喂！”一个家伙拿着一支弩对准了自己，所有的打手都停下了，灵魂柯哲回头看过去，一支短剑已经从后面射进了他的小腿肚。 灵魂柯哲跪倒在地上，被打的楚时清从地上爬起来，揪住他的头发。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我找柯哲。”这名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暂时有些别扭，“他是我爸！不，我是他爹！” 柯哲，准确的说是肉体柯哲出现了，灵魂柯哲很难想象自己的肉体竟然成为别人的了。 两个人面对面，谁也没有先说话，灵魂柯哲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面前这位，父子灵魂互换?老天逗我玩呢！ “你来干嘛?”对方先开了口，表情很是愤怒。 “我......我来找你。”灵魂柯哲试探性的回答。 在那帮人的注视下，灵魂柯哲此时的表现跟刚才的劲头很是违和。 “这没你事儿！”对方恼怒地转身要走。 “爸！”灵魂柯哲忍不住叫了一声。 对方愣住了，旁边的一帮人也愣住了。 “你在叫我吗?”对方疑惑地看着灵魂柯哲。 灵魂柯哲一时间不敢说话。 “他到底是谁?！”旁边的楚时清插话道。 “他是我爸，这没他的事，放他走！”真正的柯哲回答道。 我靠！那老家伙到底去哪儿了?灵魂柯哲暗自抛出一个灵魂追问。 “你们谁都不准走！”这里的老大发话道。 第五章实弹射击 灵魂柯哲必须給自己一个身份，他应该叫柯灵，因为货真价实、灵肉一体的柯哲就关在隔壁，而且那哥们儿若不在一个星期之内打造出一只仿M1911手枪，他们两个的灵与肉就会全都在这里消失。 更让这个柯灵担忧的是，以前在监狱里面说的那些话，吹牛的成分太大，他对枪械只是一知半解。 但是坏事也有好的一面，他这几天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面临的状况，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世界改变的太大，他还一时不能适应。 他现在有两个身体，有两个独立的灵魂，灵魂不是交换而是复制。 他用手掐了自己很多次，但于事无补，该疼的地方还是疼。 他又希望自己睡上一觉醒来后世界又恢复成原先那样，可两天过去，一抬手还是老爸那个又粗又毛的胳膊。 冷欣也不知去哪儿了，让她两个小时不见人就报警，已经两天了连个黑猫警长都没见着。 不过，让冷欣报警也没经过深思熟虑，万一真正的柯哲真的顺从了这帮孙子，报了警不是大义灭亲嘛！ 可隔壁的哥们儿真的做不来那把枪，他心里和他一样对此有数，到时候又该怎么办?他既希望冷欣做点什么，又不希望冷欣做什么。 事实是，冷欣在这几天真的什么都没做，而真正的柯哲忙得不可开交，四天以后，他居然提前完工，做出一把M1911手枪。 如此一来，一是可以顺利逃离，二是他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真正的柯哲反而就做成了，自己是他灵魂的复制的说法就有可能不成立。难道是自己精神错乱?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柯哲造的枪还需要做个实验，也就是实弹射击。 在那栋烂尾楼的第五层，六七个家伙围绕着被绑着的柯灵和柯哲。 “这把枪能要别人的命，但是能救你们的命。”昆子握着那把枪冲着两个人说道，“能不能救命还是要看你们的本事。” 说着，昆子举枪瞄准了柯灵。 “你这是干嘛!?”柯哲胆怯地问道。 柯灵原本也想说这句话，真正的柯哲代他说了。 “这枪如果成功了，就放你走。”昆子示意这个“你”指的是柯哲，“如果不成功，就放你走。”这个“你”指的是柯灵。“你们两个只能走一个，这可不是我决定的，是你决定的。” “等等，能不能让我检查一下那枪?”柯灵说道，他的心态是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砰!”枪响了，昆子没搭理他。 柯灵眼前一黑，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睁开眼一看，昆子手里的炸了膛。 昆子的手被炸的流出了血，他用舌头舔了一口流到手腕上的血，笑着说道：“你可以走了，他得留下！” 这个“你”指的是柯灵。 有人给他松了绑。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位父亲，柯哲也盯着他，柯灵轻微朝昆子点了一下头，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容，就差口称“谢谢”了，然后他一瘸一拐的慢慢退到了楼梯口。 有人看向昆子，昆子笑着看他，他一步步后退、后退，然后快速转身，顾不得腿上的伤，“蹬、蹬、蹬”跑下楼去了。 后面传来那帮人嘲弄的笑声。 柯灵跑下楼去，回头看向五楼的窗口，那帮人只是冲着他在笑，没有任何追他的意思，他穿过狼藉的建筑工地，跑出围墙，跑到自由的世界。 电话响了，那帮人在给他松绑的时候居然将电话掖进了他口袋里。 电话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你最好别报警，尽管你这么讨厌你的儿子，但我还是向你保证，你一报警他就没了。” “你们想干嘛?” “我们想从你保护的那家金店取点东西。” “金店?什么金店?”柯灵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们有可能随时光顾，到时候希望你能搞好配合，随带也把监控关了。再次提醒，别报警呦！” 金店?老家伙在里面当保安?他们的目标就是那家金店?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过如此复杂的问题。 刚才逃跑是缓兵之计，最起码既能保存柯哲的灵魂，又能保存柯毅的肉体，总比两个人都留下来送死强，刚才自己显得有些卑鄙的行为，是权衡之后最合理的选择。 此刻，那家伙的生死就攥在自己手里，我有必要救这个肉体吗?好像有必要，万一哪天我的灵魂又要回去，没了肉体怎么回? 那家伙不是另一个我，而是永恒的我，我现在只是暂时的我，因此拯救自我，舍我其谁? 柯毅想的有点晕，他准备给两个人打电话，一个是那个金店老板，一个是冷欣。他完全排除了报警的选项。 殊不知，警察此刻也正竭力寻找一周之前令人横尸街头的凶手，不太准确的目击者画像和不太清晰的监控画面暂时延缓了目标锁定。 柯灵调出了名为“老板”的电话，打了过去。 “毅哥，一个星期都没你的消息，电话也不接，真可急死我了！”电话那端传出金店女老板又急迫又温柔的声音。 “咱们家的金店叫什么名字来着?”柯灵没头没脑地问。 “贵祥啊，年纪大了也不至于把名字忘了呀！”金店老板保持着声音的甜美，突然想到什么，“你刚才说‘咱们家’，你是不是说了‘咱们家’?” “是啊，怎么了?”都是偷腥的猫，柯灵一下就明白了。 “没什么，没什么！”老板娘喜笑颜开，“你什么时候来上班?那个老常我实在是不放心。” “我这就去！” 挂掉电话，想到这个女老板甜美的声音，柯灵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一个雍容华贵、温柔美丽的御姐形象。 一个星期了，摩托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记得冷欣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关机。 在女老板和女朋友两个选项里，柯灵选择了前者，毕竟事情紧迫。 当一身摩托装的柯灵好奇地踏入贵祥金店的时候，只见眼前一个红色魅影袭来，女老板以排山倒海之势给他来个强抱，要不是老腰及时撑住，恐怕会酿成惨祸。 “老板娘！”柯灵有种被热面团糊住的感觉，“收了神通吧！” “什么老板娘，你把那个‘娘’字儿去了，几天没来这么健忘，人家现在处于单身状态！呦！你腿怎么了？走路怎么这样？去医院了吗……” 这位絮絮叨叨的女老板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毅哥已换了灵魂，与之交往，没大没小是他的常态。 “什么时候发工资啊?”柯灵笑着问道。 “发工资?你就别想了，不找你要钱就不错了！”胖老板觉察到眼前她的毅哥怎么说话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但很快她就想通了：因为我的毅哥想通了，大彻大悟后不觉言谈间也多了许多俏皮。 柯灵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位胖女人，心想：破产之后你会变瘦的。 “从现在开始，不让老常值班了，全换我了！”柯灵说话带着一股大言不惭的劲儿。 一回头，一个人正抵近侦查着他，柯灵往后伸了下脖子，放远视线，看到一个脸颊清瘦的老保安，想必就是自己口中的“老常”。 “为什么不让我值班?你有开除我的权利吗！?” “有！”胖老板接话道，“财务领钱去！” 老常委屈的想哭，凭姿色自己哪儿点比不上这个老柯，老板太偏心！ 于是，柯灵穿着那身皮制摩托装当起了保安，神色派头，着实令店员梁丽刮目相看。 他猜测，他们行动的时间应该在四天之后，那是柯哲造枪的最快时间，但他又再次对柯哲能够造出枪表示怀疑，如此时间还得往后延续。 不过对他来说一切都好办，他只需按他们的要求关掉监控，而后不顾保安这个职业的脸面，趴到地上等那帮家伙砸烂柜台抢东西就行了。 一辆无牌照的白色皮卡车停到贵祥金店门口，一个蒙面男子从皮卡车里钻出，深色慌张地跑入贵祥金店。 他掏出枪，紧张地指着视线里的每个人：“全都别动！金子拿出来！” 谁都没有柯灵自己熟悉自己的眼睛、身体、怂样，那帮家伙居然派柯哲一个人来抢东西，而且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监控此时正开得旺盛！ “全都别动！”柯灵扭头朝老板、店员好心地劝说道，“听他的，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别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胖老板吓得直哆嗦，向柯灵投去了信任、依赖、顺从的目光。 “你……”柯哲朝柯灵仍过一个袋子，“把金子装进袋子里！” 柯灵接过袋子，一边暗自咒骂，一边想着自己是否能截胡一点金子。 他迅速走去柜台后面，让店员打开柜台的门，开始大把大把地往袋子里装金子。 “看什么看！”柯灵指着胖老板惊惧又好奇的脸大声吼道，“全都趴在地上，低下头！” 但此时，胖老板发飙了，一个充满冲击力的红色魅影直奔柯哲而去，她一把夺过柯哲手里的枪，“啪”一声，枪在地上摔稀碎，而后用她深沉绵柔的巨大身躯把柯哲死死地压在地下蹂躏摩擦。她对儿子经常用的“永进”牌塑料玩具枪的认知和破坏是十分熟练且有经验的。 “快点报警，快点报警呀！”她冲着柯灵大喊道。 与此同时，门口停着的那辆白色皮卡加大油门跑掉了。 第六章天镜过后 柯灵很不情愿地拨打了报警电话，老子再次把儿子送进警局。 警察的问询持续到了下午，接待柯灵的是他的老同事，他深深的、真诚的再次对柯灵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把自己坑进了监狱！听着胖老板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的聪明伶俐、英雄事迹，柯灵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怒吼：那帮蠢货就不能换个牌子的玩具枪吗?！ 好在没有人怀疑柯灵会参与这次抢劫，四年前是他亲手将他的儿子绳之以法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他对犯罪的痛恨是众所周知的。 从警察局出来，无处可去，柯灵很不情愿地回到了他的老爸家，不，他自己家。 院子大门紧闭，像是有人从里面锁住了，柯灵用力敲了几下，无人应答，正想翻墙进入，大门开了，是冷欣，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柯灵问她。 “我跟你好像没亲密到那个地步吧?”冷欣问答。 “为什么不报警?”柯灵又问她。 “报警你还回的来吗?”冷欣用问作答。 柯灵正想继续追问，手机响了，是通讯录里没有的号码，但柯灵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号码。 “妈，我想死你啦！”柯灵用他苍老浑厚的声音撒娇道。 “你没事儿吧。”电话那端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柯灵干咳了两声，恢复了一下自我认知：“打电话找我有事儿吗?” “我是想找儿子，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儿子你能联系上吗?他不可能在你那里吧?” “没有……我这里没有。”柯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你找他有事儿吗?” “我要结婚了，想让他来参加婚礼。”电话里回答。 “你就不邀请我去吗?” “你还是算了吧，请你来你会来吗?”电话里传出讽刺的语气，“能联系到他就说一声，不能就算了！”电话旋即挂掉。 “是你老婆，还是你妈?”冷欣笑着问。 “走！去见见你婆婆！”柯灵拉着冷欣往摩托车的方向走。 沿着国道，柯灵用那辆受损的摩托带着冷欣去到了六百公里之外的婚礼现场。 “你就不对那个地堡感兴趣?你在家那会儿连看到没看他一眼。”冷欣在路上问柯灵。 “看他干嘛，就是那老家伙用来囚禁我的！” “也对，自己造的地堡自己最清楚，有什么可好奇的呢！”冷欣笑着说。 “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柯灵有些犯急。 “让我信你好办，前面找家宾馆！”冷欣笑道。 他们的摩托并没有在任何一家宾馆停留，因为柯灵很纠结，真发生了那事儿，到底算谁的? 除了吃饭，柯灵的摩托车几乎没有闲着，在凌晨一点，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两个人这才各自开了房间沉沉睡下，等到天明，准时来到了露天婚礼现场。 在来宾登记薄上登记好姓名，他们便在迎宾官的介绍声中步入婚礼现场。 “欢迎来宾，柯毅先生和冷饮小姐，对不起，冷欣小姐！” 冷欣瞪了一眼门口的迎宾官，然后她的目光就和穿婚纱的新娘相撞了。 冷欣随手挽住了一旁的柯灵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到新娘和新郎的面前。 “妈，我想死你了！”柯灵像个孩子一样一把抱住了浓施粉黛的新娘，从出狱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见到妈妈。 “嗯嗯！”冷欣在一旁干咳了两声。 新娘脖子后仰，想要摆脱前夫这种愣头愣脑的热情。一旁的新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帮忙。 柯灵重又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松了手。 “这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他意识到不应该介绍冷欣是他的女朋友。 “柯哲呢?”新娘问。 “他有点事不能过来。”柯灵回答。 “哦，把我儿子一个人撇下，你和儿媳妇一块儿来的。”新娘做了总结性发言。 “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柯灵回答完新娘，旋即扭头问新郎：“你是干嘛的?一个月赚多少钱?你的遗产她儿子能继承不?” 新郎尴尬的笑笑，将视线转向后面的来宾，一溜小跑迎了上去。 “我告诉你老柯，你今天注意点儿，别坏我的好事儿。”新娘警告道。 “不会，不会，我高兴还来不急呢！还打不打算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滚！”新娘气哄哄的走掉了。 来宾宾开始乱哄哄的就坐，隔壁邻座有人讨论起今天的新闻：那股旋云今天有可能经过我们这里！而且它变成了黑色，准确的说是黑色的旋云将那个白色的给吞噬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来宾们安静下来，一个年轻人用轮椅推着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而老人手牵着新娘缓慢沿着红毯走过来。 柯灵见到自己的姥爷很是兴奋，从座位上站起身尽量向前靠去，想给姥爷投去个微笑。 那老爷子看到他有些吃惊，用空闲的一只手抓住了轮子，而后把新娘的手慢慢递给一旁的柯灵。 新娘吓得退缩去。“爸！你干嘛！?前面那个!”她指了指红毯前方等待的新郎。 “不是他么?我记得像他呀?我该给他，还是他?”他用手分别指了指前夫和现任。 “那个！”新娘急眼了，拉着老爷子的手就往前走，幸亏推轮椅的小伙儿跟的及时，不然老爷子得从轮椅上摔下来。 这时候，一股黑色旋云出现了，报纸和电视上的专家给这个未知事物取了个名字——天镜！ 婚礼现场，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这个黑色天镜，一时间天镜遮挡了太阳，给整个婚礼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镜过后，人们恢复了注意力，婚礼进行曲还在优雅的演奏着。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像是山间群出的惊慌的野兽，更像是山洪爆发，将近二百人快速的、凶恶地冲了过来，婚礼现场的人们在错愕了几秒钟后，开始骚动起来。 最先接触他们的人被纷纷扑倒，倒在地上的人和骑在他们身上施暴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后者用手、用牙齿、用身边够得着的任何工具，歇斯底里地残杀着。 “砰！砰！”不知从哪里传出了爆裂声，非但没有阻止杀戮，反而更加刺激了惊慌失措的人群。 慌乱的人群中，柯毅同冷欣分开了，他不管不顾的想要挣脱出哀嚎的人群。 他看到新娘被另一个新娘死死的掐着脖子，他正要过去，一个新娘就倒地不起了。 有人撞了他一下，接着是两个、三个先后倒在他身上，压得他视线模糊，喘不过气。 等重压过去，柯灵看见不远处的冷欣正同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搏斗，柯灵没有过去，而是选择了独自逃离。 “噗嗤”一下，冷欣用一把短匕首插入了那人的后脖颈。 柯灵终于挣脱了人群，想寻找自己的摩托，这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是满脸带血的冷欣。柯灵像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准备拉开车门钻进去，冷欣嘴角咧出一抹残酷的笑，一脚油门甩了他。 大约二十分钟后，婚礼现场的优雅音乐重又响起来了。人们整理衣帽、恢复了脸上的微笑，重新看新娘新郎的结婚典礼，而那些被杀死和替换了的人就倒在他们脚下的血泊中。 不久以后，挣扎在末日边缘的人称呼他们为“置换人”！ 第七章真够变态 冷欣开着那辆不明身份的车疾驰在公路上，她眼里没有目的地，因为心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驱车所到的世界依旧一片安详，天镜的杀戮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些地方。 中途她停车加油，顺带买了份汉堡，思考着是否往家乡的方向走。 摩托车刺耳的疾驰声由远及近，冷欣看到了柯灵的身影。 她将正在授油的油枪拔掉，一把推开前来拦她的加油员，钻进车里发动了汽车。 她没有驱车远去，而是径直迎头开向了柯灵。 柯灵急忙改变方向，汽车的右侧车头还是撞到了摩托车的车尾，柯灵被撞翻在地。 冷欣停下车，国道上的车一辆辆冷漠的越过，她走到柯灵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发出几声有些伤感的干笑。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柯灵隔着头盔问她。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只是暂时忘了。”冷欣很享受胜利者的对话。 “对不起……我刚刚丢下你不管。” “没指望你会救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去那边跟我爸说吧。” “我不认识你爸，我说过了我是柯哲，真的是柯哲。” 冷欣笑了，放声大笑，可渐渐笑声变小，成了苦笑。 “你这个死变态，占我便宜没够！”冷欣抬脚踢在柯灵身上，一下、两下、三下，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柯灵痛苦的喊叫求饶：“我真是柯哲啊！你误会了！误会了！” 冷欣终于累的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瞪着柯灵，像是为彻底结束做喘息的准备。 “你……右侧屁股后面……有颗黑痣……”柯灵痛苦的说道。 冷欣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他妈又跟我说这些！”她又加倍力量踢了一脚柯灵。 “好，这事儿本来不愿意说，是你逼我的。一个月前老大强行要搞你，这事儿你会以为没人知道吧？！”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呀?！”冷欣大吼道。 “我真的是柯哲！咱俩之间的细节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还想听吗?！” 冷欣崩溃的哭起来，抑制不住的哭，只有她心里知道，她为了今天这一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柯灵躺在那里，脑袋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听到公路上的车辆变得多而急，尖锐的鸣笛声越来越嘈杂。 “快带我走！快离开这这儿！”柯灵喊起来。 “去哪儿?！”冷欣变得毫无主见，“医院?” “去我家，那个地堡！”柯灵回答。 情况变得越来越遭，因为天镜变得越来越多，冷欣他们的车在天镜笼罩的夹缝里逃亡，能不能安然回去全靠运气。 “你该跟我说说，我爹怎么得罪你了吧?”路上，柯灵半躺在后排座位上，问道。 “你老爸是个畜生！”冷欣愤怒的说道。 就在柯哲五岁那年把自己的妹妹淹死在马桶里不久，柯毅执行了一次任务。那是一次抢劫事件。 一个青年男子抢了从自动取款机上取钱的人，然后保安和警察把他围堵在一个商店里，那人便用他年幼的女儿做人质。 尽管只有区区两千块钱，但那男人怎么都不肯投降，突然某个时刻枪响了，是柯毅开的。 那女孩就是现在的冷欣，死的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的爸爸。 “他知道开枪的那刻我爸不会拿我当挡箭牌。”冷欣说，“他那么容易就结束了别人的命，而且是合法的结束。难道他不知道我爸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所以你也要结束我老爸的命?而且为了这你还当了我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算账?” “我也想合法的把他杀掉。”冷欣阴冷的说，“我不在乎死刑，但只有合法的把他杀掉才最解气，我得寻找机会。” “刚才你觉得开车撞我合法吗?”柯毅问。 “笨蛋，你没看出来，天要变了，没有什么合法不合法了！”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沉默许久，柯灵问她。 “你基本上算是个人渣”，冷欣说，“你老爸那么看好你，我也一样。” 还好运气站在他们这边。他们或是赶在天镜来临前驱车开过，或是赶在天镜离开后才到来，他们看到的只是倒下的成群的尸体。 临进岚岛市，警察开始对进城的车辆设卡拦截了，看样子天镜还没到过这里，警察检查车辆居然是防止“病毒感染者”。 两架武装直升机从头顶焦急地飞过去，公路上双向车道都挤满了车，社交网络上的视频都传疯了，人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好。 对被检查的人，警察只需看看有无被感染的迹象，然后就放人。至于被感染的标准，警察也不知道。 有目击者焦急地向警察抗议，一再解释那可怕的天镜，但目前为止警察们收到的上级命令就是防止感染者。 终于等到柯灵他们检查了，破损的车头、浑身是血的冷欣，以及躺在后排有气无力的柯灵引起了警察的高度怀疑。 “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身份证，”他命令冷欣道，“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他又要求柯灵道。 “警官，我们遇到天镜了，看我们一身伤就是和外星人打斗造成的，所有的证件都没了。”冷欣回答。 警察拿出了一个仪器，“请说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号。” “就给他看吧。”柯灵不耐烦的说道，“他把口袋里他老爸的身份证递给警察。 警察拿身份证往仪器上一扫，那仪器发出了“嘀嘀嘀”的警示声。 “别动!”警察突然拿出配枪指着柯灵和冷欣，“慢慢从车里下来!” “警官，我们怎么啦，这些血真是和外星人打斗造成的!”柯灵有些懵，“我以前也是警察，你们得相信我!” “快点下车!怀疑你和一起杀人案有关!”警察看上去也有些紧张，“这里需要支援，这里需要支援。”他向对讲机焦急地呼喊道。 后面不耐烦的车辆开始摁喇叭，有人看到警察持枪误认为抓到了杀人的外星人，吓得弃车逃离，附近开始变得有些混乱。 “这里需要支援!这里需要支援!”那个警察更慌了。 “我怎么能是杀人犯呢？我连外星人都没杀过……” 柯灵的话还没说完，冷欣一脚油门斜侧着冲出去，撞倒了护栏，又一下撞断拦截杆。 “砰!”的一枪，那位警察朝着天空鸣枪示警。 拥堵的车辆开始躁动起来，有人跟着冷欣的车不管不顾的往前开，一波武装警察赶过来，但场面已经完全失控。 “肯定是我老爸干的，他杀了人，现在赖到我头上！”在左突右撞的车里，柯毅大声说道。 “他杀的人还少吗?！”冷欣嘲讽道。 “你刚才可真大胆！” “都什么时候了！你该庆幸，是天镜掩盖了你的罪！” 他们终于回到了城郊那栋二层的房子里，迅速收集了家中所有的食物，大米、面条、用各种容器盛的水，通通将他们沿着那个光滑弯曲的通道投放到地堡大厅里。 电视新闻开始播报紧急事态处置方案，要求市民尽可能躲在家里，不要外出，并一再强调这是一次病毒感染事件，根本不是什么外星人入侵。 “他们真是睁眼说瞎话！”柯灵抱怨到，“难道他们看不见杀人的人都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吗?！” 柯灵和冷欣下到地堡，发现两个门都有砸过的痕迹。 “这是你干的？”柯毅问。 “好奇，就试了试，门很变态，根本打不开，说明你爸更变态。” 等到柯灵用指纹打开左侧房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把他惊呆了！ 四个孩子饿的想要吃人！ 一个星期了，他们吃光了那个迷你小冰箱里的备用食物，可那仅仅够支撑三天的，剩下的三天他们全都靠那个自来水管维持生命。 “看来你爹犯的罪不是一星半点。”冷欣说道。 几个孩子见到柯灵相当热情，弄得他直发毛。 “先声明一下，我不是我爹，我是他儿子。”柯灵说。 几个孩子不明就里，热情不减。 “简单点说，就是他儿子的魂儿附到他身上了。”冷欣接话道，“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人不是关你们的人，而是他儿子。” “你不是柯爷爷么？”最大的那个孩子问。 “不是，出了点问题，你这么喜欢柯爷爷吗？”柯灵问。 那孩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能把我们放出去吗？” “当然能，但不是现在，外面出了事情。” “骗人！不把我们放出去你就不是他儿子！”那孩子抗议道。 “小兔崽子，不信滚你的蛋！”柯灵扯着那孩子的衣服，将他推出去。 冷欣也没拦着，那孩子顾自走了，到了门口还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了看，见没人拦他，他像个猴子一样，窜上铁梯逃走了。 “放心，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冷欣说。 剩下的孩子都老老实实待着，他们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给成功洗脑了。 “还有一个门，你去打开。”冷欣催促道。 “那个估计是给我准备的。”柯灵出门走到地堡大厅，“你猜里面有什么？” “一个关狗的笼子。”冷欣说。 “滴！087已开门！”指纹锁发出了提示声，门被打开，一个关狗的笼子首先映入眼帘。 再往里看，羊角砧、鼓风机、锻炉、气锤、切割机、砂轮被整齐有序的摆放在相应的位置，一个厚厚的木制工具台上放着台钳、油石、研磨膏等东西。 在另一个角落是个很小的书桌，台灯、笔记薄、纸张、铅笔等物件挤在一块儿，旁边摞着半人高的书。在一侧的墙上，挂着五把铜剑！ “这些剑就是这儿的产品吧。”冷欣说道，“不是还有一把么？” “在哪儿？” “不知道，不记得那天救你的时候他有没有带那把剑。”冷欣说，“应该是弄丢了，房间里可没有。” “这东西看来对他很重要。”柯灵摘下一把铜剑上下打量着。 “你们家的人都神秘兮兮的。一个灵魂转移，一个躲在地下造这东西，你觉得这只是爱好？” “你看剑上有字！”柯灵喊道。 那剑长约一米，最宽的地方有七八公分，剑身有规则的菱形花纹，剑刃十分锋利，靠近剑把的位置写了两个古字，像是小篆体。 “陵替！”冷欣说出那两个字。 “这你都认识？”柯毅问。 “别小瞧我，我可是在校研究生。” “我靠！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柯灵喜出望外。 “这里还有个奇怪的符号！”冷欣没理他的茬儿，指着圆柱形剑把的底部说道。 那是一个简洁的几何图形，两个正方形以同心的方式呈四十五度交叠，在它们的中心还画了一个较小的同心圆。 “那老家伙是想把我关在这里造剑啊！”柯灵说道。 “没错，不听话就把你关在那个狗笼子里。”冷欣指着那个笼子说，一脸的幸灾乐祸。 “真够变态的，关了那些小孩不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柯灵走出门去。 冷欣扫了一眼书桌，看到上面还有个收音机，随即提了跟随柯灵去到另一个房间。 收音机在这个地下收不到任何信号，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拿他来做什么，他们只能焦急的等待。 另外，那孩子再也没回来，这让地堡里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冷欣决定去到那个变态老家伙的筑剑作坊，查看他留下的手稿、资料，满足自己无聊中的好奇，但刚一行动电就停了。 一天、两天，他们在黑暗中挨了三天，到第四天连水也断了，柯灵实在忍不住要上去看看。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爬出地堡…… 第八章人间仙境 屋子里被人翻动过，一片狼藉，大门敞开，阳光肆意地照进来，柯灵拖着还有些疼痛的身体，用手遮挡着阳光一步步靠近门口。“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呀？” 柯灵招呼冷欣和那三个孩子爬出了洞口，那个如海市蜃楼般的世界就突兀在眼前。 看上去它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像是邻居的庭院，边缘青雾缭绕，内里一片祥和。 没有高楼大厦、热闹市井，只有青山绿水，农田草舍，隐约还能看到有人牵着青牛去耕作，不是人间仙境，也如世外桃源。 它整体看上去是个没入地表的巨大的半球体，但又稍稍悬浮在空中，给人的感觉无需通天的阶梯，只需朝它走上十几公里就能抵达并进入到里面。 如此两个世界形成了绝妙的对峙，一方是钢筋水泥的现代城市，一方是世外桃源的古代田园，一方死气沉沉，一方生机盎然。 “这难道是外星人向我们释放的虫洞？”一个小孩说。 “不对，虫洞是在宇宙空间里。”另一个小孩反驳道。 “我怎么感觉像是四维物体呢？”冷欣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四纬物体？”柯毅问。 “我也是一知半解。”冷欣撇嘴道，“三维物体进入二维世界的时候，就像是在一个平面上一点一点放大它的阴影，而四维物体进入我们三维空间的时候，如果是个半球体，它就会像现在，犹如漂浮在我们面前。” “这家伙是突然出现的吧！”柯灵说。 “如果真是四维物体，当出现在三维空间的时候，肯定会有个变化的过程，出现的时候是逐渐变大的，然后呈现整个形态。我们错过了它刚出现时的样子。” “这绝对是外星人干的。”柯灵说。 “我们现在干嘛？”冷欣问。 “当然是去外面看看情况了。”说着，柯灵穿过院子往外走。 “你伤好了是吧？嘚瑟了是吧——” 冷欣的话还没说完，柯灵迅速调转身体往回跑。 “是天镜，那玩意儿又来了！” 几个人匆忙又跑回房间里，一个挨着一个从客厅的洞口滑进了地堡。 “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憋着吧？”刚稳定心神，柯灵便问。 “我反正无牵无挂，就一个爹还被你打死了，没事就耗着呗。”冷欣故作心宽的说。 “这几天我一直惦记着看守所的肉身！” “你什么意思？”冷欣问。 “我要去看守所走一趟！”说着柯灵站起来了。 “你真是个自私的蠢蛋！”冷欣嘲讽道，“自己的妈死了一点都不伤心，自己的肉体有危险你比谁都上心。” “闭上你的臭嘴！”柯灵被她说恼了，“从现在开始咱俩各走个的路！我还怕你害我呢！” “你个混蛋！”冷欣也怒了。 两个人喘着粗气对视了片刻，柯灵转身走出门去。 “走！”冷欣叫上那三个孩子也跟着出去。 “你跟着我干嘛? 你带着他们干嘛?”柯灵回头问。 “谁跟着你了！这仨孩子不是闹着找爹妈么，我陪着他们找人去！？把他们留在这里更没活路！” “我想爸爸妈妈……”一个小孩哭起来，引得另外两个也跟着哭。 “都给我闭嘴！”冷欣命令道，“跟我走！” 几个人又爬出了地堡洞口，没人愿意再留在这个又黑又没吃的地方。 出门了柯灵奔着院子里的车去，被冷欣一把推到一边，“车是我开来的！” 柯灵恼怒的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天镜不知会什么时候出现，城市的高楼遮蔽了人的视线，那东西有时会突兀的令人意想不到地出现在人的头顶。 冷欣发现那车的油箱盖子还开着，想必被人抽了汽油，进到车里点着火一看，果然如此。于是，又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出去。 “又跟着我干嘛?”柯灵挑衅地问道。 “谁跟着你了！”冷欣带着三个孩子沿路向东走去。 柯灵赌气沿路向西走去，没走几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到了！杀我的那个家伙还在几百公里外找我呢！所以我现在根本就没事儿！” “只要被照到就会出现另一个你，你以为只有一个吗?”冷欣嘲讽道。 柯灵赶紧抬头看天，生怕那玩意儿又来，尽管他怀疑冷欣的判断。 临出地堡前，他摸黑取下了一把铜剑防身，此刻他紧紧攥着那把剑。 城市寂静无声，不远处有建筑在燃烧，车乱七八糟的横在马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和散发出的腐臭。 柯灵察觉到，有的建筑的窗口里，有人在偷看他们。 “不行，必须开一辆车才行，这样太暴露了！”柯灵自语道。 找车容易，到处都是，但一进到车里就发现能开的车没一辆，除了损坏的，其他的要么可能因为引擎未关把油耗掉了，要么被人抽掉了。 世界完全进入了失序状态，现在是无法无天! 突然，从柯灵的身后驶来一辆车，开车的是冷欣，还坐着那三个孩子。他们不知从哪儿找了辆完好的车。 柯灵正准备往脸上堆起笑容，冷欣头也不带扭的就开了过去，恨的他牙根痒痒。 车开了一段突然停下，冷欣的手从窗口伸出冲他招呼了一声，柯灵便厚着脸皮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他们还是决定先去找柯哲，现在不管干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希望，包括活着，正因为如此第一个站出来提出目标的人往往会得到赞成，哪怕那个目标自私。 载着五个人的车胆怯的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城市到处都是伤痕累累、横尸遍地。 他们还搞不清到底躲在什么样的地方能防止天镜照射，车里肯定危险，因为很多人是被杀死在车里的。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但看守所却一片狼藉，曾经最严苛的所在，现在却自由的恶狗横行。 柯灵拿了剑将几条吃尸的恶狗吓退，三个孩子早已被沿途的景象吓呆，此时像几个提线木偶顺从跟随着两个成人。 但柯灵和冷欣又何尝不怕，看守所内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凶案现场。 “柯哲！柯哲！”柯灵突然大声呼喊起来。 “你干嘛?！”冷欣阻止她，“我们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你这样喊太冒失，小心把什么东西招来！” “完了。”柯灵垂头丧气的说道，“肯定被杀了，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谁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 “是柯哲吗?” 对方不再回答。 “是柯哲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几个人开始找起来，一道监门上居然留有钥匙，进去之后，他们在其中一间屋子里看到了恐怖如鬼的柯哲。 “柯哲……”柯灵隔着铁栏杆向真正的自己伸过手去。 这间牢房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几具尸体上竟然少了很多肉，有的腿上只剩骨头，整个场面触目惊心。这个狭小的牢房成了弱肉强食的战场。 伸出手臂的柯灵面对真正的自己突然感到胆战心惊，但旋即感到可怜又愤怒。 “我去找钥匙。”冷欣不忍直视，赶忙带着三个一直捂着自己眼睛的孩子离开了。 真正的柯哲走向柯灵，他伸出黑红色的发臭的手握住了柯灵的手。 “爸，救救我！救救我！”柯哲跪下了，柯灵也随着他跪下，他无比痛苦地哭泣着，可怜着自己，心疼着自己。 这一刻，两个同样灵魂的人在不同肉体的区隔下紧贴在了一起。 冷欣找来了钥匙，将柯哲放了出来，柯灵拿出仅剩的一点干面条给他，他对着非人的食物一时竟发起了呆。片刻之后，他边哭边狼吞苦咽地咀嚼起那些干面条。 出了看守所，正要上车，不远处传来了兴奋的嚎叫声，紧接着两辆敞篷吉普车从街角转过来，上面挤了十几个人，他们站在车里，手里挥舞着手枪、砍刀、棍棒，天灾过后，谁掌握暴力，谁才能在弱肉强食中胜出。 他们赶紧躲进传达室，柯灵羡慕起这帮只有四肢没有脑子的家伙的自在。一回头，柯哲已经跑了出去，他已来不及阻止。 “喂！”柯哲的呼喊声叫停了那两辆车，他们调转车头朝柯哲开过去。 柯灵他们远远地看着，车上的人在和柯哲对话，有人拿枪指着柯哲，但片刻之后，拿枪的人放下了枪，向柯哲伸去一只手。 柯哲上了他们的车，车子开动了。 柯灵也想要跟去，但被冷欣和三个孩子拽住了。 正努力挣脱的当儿，天镜出现了，他们趴下了身子。 片刻之后，他们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十几个人从四面八方朝那两辆吉普车跑去。 车上的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异常兴奋，他们急速的发动车子朝追击他们的人像打保龄球一样的撞去。 枪声、轮胎的摩擦声、喊杀声此起彼伏，眼看追击他们的人只剩一两个了，但因为操作失误，两辆吉普车撞到了一起，其中一辆翻了车，丢下一车人来。 两个追击者丧尸般的不管不顾地混入车里下来的人群中，一时间哀嚎不断。 就在这时黑色天镜又出现了，紧接着七八个追击者再次从四面八方跑过来，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谁也没有看清。 那辆完好的吉普车一溜烟跑掉了，一部分追击者冲入被撇下的人当中，另一部分不知疲倦地追击起了那辆跑掉的吉普车。 在残酷的杀戮中，躲在传达室里的柯灵和冷欣都看到了柯哲的身影，他被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杀掉了。 完成杀戮，那帮杀戮者就成了置换人，他们收起了噬血的愤怒，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温和而谦卑，他们手挽着手共同走向了那个如仙境般存在的半球状世界。 第九章天灾人祸 柯灵他们的车毫无希望的在死气沉沉又杀机四伏的岚岛市穿行，天镜随时出现，但比天镜更可怕的还有人类这样的混蛋。 他们不敢再冒险，决定回到那个狭窄黑暗的地洞等死。 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就死的准备，因为那个球形世界太美，让每个绝望的人都有一种舍生的冲动。或许那些置换自己、杀戮自己的人是自己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汽车拐过一个街角，一个年轻的女人拖着一头奇长的头发向他们这边跑来，随即，一辆白色丰田皮卡车出现在她身后。 女人开始呼喊求救，向着柯灵他们的车挥手。柯灵赶紧调转车头，准备溜走。 “你个混蛋！”冷欣阻止道，“是不是哪天你也会把我们给卖了！” “那娘们儿显然是个麻烦！就你伟大，伟大的可能把这仨孩子给害了！” 冷欣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后排座位上的三个孩子。 “救救她吧。”其中一个孩子央求道。 “听到吧人渣！停车！” 柯灵没理她的茬儿，一脚油门加上，汽车加速冲去。 “啪！”一个巴掌打在柯灵脸上，柯灵猛地急刹车。 “我不干了！”说着，他开门下车。 后面那个女人跑到了跟前。“救救我！天镜里的人追我！” “我靠！这帮外星人都会开车啦！”柯灵赶忙重回驾驶位。 冷欣让那女人挤进后座，车子再次发动。与此同时，后面那辆皮卡车也紧随而至。 通过后视镜，他们看到皮卡车里的那个女人和这个搭车的女人一模一样。 “你们去哪儿?”那女人惊魂未定的问，“有安全的地方吗?” “没有！”冷欣回答，“只能躲回家里!” 柯灵急打方向，躲过了后方那辆皮卡车的一次冲击。 “跟我走吧！去南恒体育馆！”那女人抓着前排座椅紧张地说。 “那里安全吗?”冷欣问道。 “许多人都躲在那里，那里有食物、水，最重要的还有保卫！” “估计到那里之前就没命了！”柯灵咒骂道，他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但还是与那辆皮卡发生了碰撞，所有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颤。 “保卫有这么重要么？！”冷欣问道。 “一般人家里根本不安全，能躲过天镜，但是躲不过那些打劫的土匪！” “这他妈的才叫天灾人祸！”冷欣愤恨地说道。 “都别他妈说话了！把你们送回家，我就去当人祸！”一旁的柯灵接话道。 “当！”那辆皮卡又在后面来了一个撞击，所有人又都跟着惊恐的摇晃。 “去！”冷欣接话道，“为什么不去，回去才是等死！” 柯灵突然打方向，把车开进了一条非常狭窄的小巷子，巷子里凌乱的堆积了很多物品，车子“咯噔”跳跃了几下，那是车轮碾过了几具腐烂的尸体。 那辆皮卡也跟着追过来，柯毅又向一旁拐入更窄的一条巷子，没开出几米他突然刹了车。 “你想——” 还没等冷欣问完，柯毅开门出去了。 他跑到车子后方，那里立着一个带轮子的脚手架，他用力把它搬倒，而后迅速返回车里。 等柯灵的车刚一开走，后面那辆皮卡就追了上来，不管不顾的“当”一下撞在脚手架上，脚手架整个被撞断，但车也停下了。 车里的置换人面无表情的推门出来，疯狂的追击他们。 柯灵的车距那置换人越来越远，车里的人松了一口气，但置换人还是如机械般的疯狂的跑着。 “不好，我们的车快没油了！”柯灵看着仪表指示喊道。 “应该能撑到。”后面的女人说，“我们快到了。” “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冷欣问她。 “我是采集小组的。”那女人回答，“那里的人都有分工，我和一帮人出来采集。就是挨家挨户、超市商场搜索还有没有值得利用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只要可能用上统统都带着。” “后来就剩你一个人了?”冷欣问道，不时通过后视镜留意着后面的情况。 “遇上天镜了，其他人都被杀了，我把那家伙，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家伙，关进了车里，谁知道她居然会开车！” “我们见识过那些人的厉害。”冷欣说，“有什么关于这些东西的最新消息么？” “没人知道的更多，没有电视、没有网络，身边的人都在猜测。”那女人突然哭起来，“刚刚我老公也被他们杀死了，现在活得太难了……” “还有一点我们知道了，那些人会开车。”冷欣故意打趣道。 那女人哭着笑了一声，快速擦干脸上的眼泪。 “说说南恒体育馆的情况?”一旁的柯毅问道。 “那里现在有三百二十六个人，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有五十多个，女人有一百三十五个，男人有……” “行了，行了！”柯灵打断他，“别说这个了，你们那的老大是谁?” “不是老大，是我们的神父。” “神父?” “嗯，就是王成阳神父，你应该在电视上看见过他，那个成功学大师。” “他呀！那个大忽悠……” 柯灵话还没说完，车停下了，油耗光了。 距离体育馆没多远了，快点跑！ 几个人匆忙下了车，已经能看到南恒体育馆了，他们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那个置换人也出现了，她机械般的疯狂的奔着柯灵一伙人跑过来。 “真到跟前了，还不知道谁杀谁呢！”柯灵边喘着粗气便说道。 进体育馆的门还有一段长长的台阶，他们吃力的往上爬着，体育馆里负责警戒的人发现了他们。 有人打开了门冲他们招手，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但那置换人的速度超乎寻常，而且不知疲倦，她也快要追上那女人了。 那女人勇敢的回身一脚把置换人踢倒在地，置换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但很快又站了起来，再次追击。 柯灵一伙终于进到了体育馆里，后面的人迅速把门关闭了，而那女人还在门外，眼看就要进来了。 “为什么不给她开门！”冷欣质问道。 “有置换人在追她，把她放进来，置换人会在外面搞破坏的！” “她可是你们的人！”冷欣朝着那人愤怒的喊道。 “我们神父新出的规定，这里只防天镜、防土匪，凡是有置换人的一概不准进！” 冷欣隔着玻璃门看到了不可避免的杀戮，然后置换人站起身，变得温和而谦卑，沿着体育馆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那个悬在眼前的美妙的半球状世界在等着她。 “把你们身上带着的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都交出来！这里没有私有财产。”其中一个人命令道，“钱、黄金就算了。” 除了柯灵手里的那把剑和冷欣背包里的一点衣服，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 “那行，恭喜你们，”另一个人又发话道，“可以用你们的劳动换取生存的权力，那几个孩子也不例外，这里不养闲人懂吗?” “我想见见你们的老大。”柯灵说道，“或许在守卫这块我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你只能干最下贱的工作懂吗?就是去外面采集！”那个人说道，“这里的保卫被我们承包了，我们原来是体育馆拳击队的，如果你想干也可以，那就是打倒我们其中任何一个。” “那就试试。”柯灵大言不惭的说道。 “大家都来看，解解闷儿吧！”几个人起哄到。 上百号人迅速聚集到了体育馆的中央，一群绝望的侥幸者此刻也需要娱乐。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看来是重要人物来了，众人纷纷躲避。 王成阳出现了，那个家喻户晓的成功学大师，身边除了保镖，还跟着一位名气不小的相声艺人郭德彪。 一名保卫上前跟王成阳嘀咕了几声，王成阳微笑着点点头。 “这位老人家给我们上了最好的一课！”王成阳指着柯灵，突然开始了他的演讲，“我们越是绝望，越要保持旺盛的战斗力！为了亲人，为了朋友，为了我们的明天，我们要在这个干涸的土地上努力活成一棵参天大树!我们要团结一致，守护好我们的美好家园!” 周围的人振奋的鼓起掌来。 “我宣布！”王成阳用手压了压掌声，“这种比武切磋大家今后经常能看到，任何人都可以向我们的这些拳击高手们提出挑战，不论输赢，只要是参赛者都可以获得一罐水果罐头!” 周围的人兴奋的喊叫起来。 “开始你们的比赛吧。”王成阳说完最后一句，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 “他怎么不留下来?”柯灵问他的对手，“他应该看着我怎样把你打倒。” “神父他晕血，他知道我出手必见血！”说着，那人挥起一拳向柯灵打来。 第十章振聋发聩 街头小混混之所以叫小混混，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抱有谜之般的自信，否则他们根本混不下去。 就是这种不要脸的劲头，可以让他们从老实人身上尝到点甜头，但对专业人士根本不管用。 柯灵虽然拥有了他老爸强壮浑厚的身躯，但只有勇敢的灵魂才能驱动他。 对方雨点般的拳头过来的时候，柯灵本能的闭上了眼睛，街头打架根本招架不住如此专业的拳头。 最终受罪的还是他老爸身体，进一步坐实了他败家子的名声。 冷欣把柯灵安置在体育馆的某个角落，靠挨打赢得的那一罐黄桃罐头大部分给了那三个看热闹的孩子。 “要不你天天去打。”冷欣说着，将一颗桃子美滋滋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柯灵的嘴肿了起来，自己赢得的罐头却吃不下去。 体育馆的一侧聚集了很多人在听郭德彪说单口相声，人民艺术家算在这里接上了地气儿。 “喂！” 冷欣推醒半迷糊状态的柯灵，“给你看样东西。”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薄。 柯灵扭过头，不打算搭理她。 “你爸的日记，想看不?”冷欣将那本子递到柯灵的鼻子尖。 “不看！”柯灵将头扭到另一边。 “这把剑给我看看。”冷欣弓着身子越过柯灵的身体，取过了他身体另一侧的铜剑。 “你爸这笔记上画的这幅图就是这剑上的。不光这，还有剑的图样。” “这有什么稀奇，剑是他造的，图是他画的。”柯灵闭着眼睛接话道 “关键是这本是日记，上面有你爸所有的秘密。”冷欣笑着说，“想不想看看你爸怎么评价你的?” 柯灵闭眼躺着还是没有动静，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一把夺过那本子。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笔记薄，日记不是天天记，但所跨的时间有几年时间，发生的某些事、心里想的某些事都在上面。 柯灵很认真的一页页的翻，天色将晚，体育馆里渐渐变暗，柯灵的眼睛却来了兴致。 “我的儿子在淹死她妹妹时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独自又玩了很久，他只有五岁，可却那么冷血，像上天派来的那个使者，一步步计划着使我孤独一人的计划……” “我努力想使我的儿子摆脱犯罪的纠缠，可无论我怎么使劲拉他，他都不可避免的陷入犯罪的漩涡，他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变得越来越像个魔鬼……” “我出生不久便成了孤儿，生来孤独，因此我更期望有个完整的有人气的家，但我的孩子自相残杀，我的妻子离我而去，我工作那么认真，对家庭那么尽责，最后得到的却是妻离子散的下场，我深深怀疑我被诅咒了……” “最近总有个声音在睡梦中在我耳边轻轻的告诫，他说‘你孤独而强大，你孤独而强大’，我讨厌孤独，更不想强大，老天你为什么这么惩罚我，我只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和一个正常的儿子……” “我儿子柯哲，外表鲁莽戏谑，内心自私胆怯，他的鲁莽正是胆怯的体现，因为勇者总是谦卑的。他身上没有一点像我，难道是我的教育有问题？天呐，我是多么痛恨他，甚至想亲手杀了他……” “我必须给自己和儿子造一个监牢，我们宁可独自忍受孤独的煎熬，也不愿世界上的其他人因我们而受苦受罪……” “我从不记得我写过那些字，画过那些画，可当我从睡梦中醒来，那些文字和图形就记在我的日记本上了，这可能是个灵异事件，但我却毫不犹豫的听从了它的召唤，我要开始按照它给的样子铸剑了，这或许是种救赎，天上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用一种我想要的方式偿还我今日的付出……” 柯灵翻到了他父亲所说的灵异事件所形成的那页纸，除了剑的图样和那个简洁的几何图形，上面还写着三个字：止暴者。 另外铜剑图样的一侧还写了一串小篆文，应是剑名，冷欣艰难的把它们认了出来：散行、白光、陵替、大芦、裂云、魔尾、青绽。 也就是一共有七把剑，一把还未铸成，一把不知去向。 “反正有些神秘。”冷欣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能仅仅用爱好解释，另外你们父子灵肉位移又怎么解释?大概你父亲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了吧。” “另外一个地方?”柯灵追问。 “一个需要交差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外面那个世界。”冷欣用手向外指了指，“有个神秘的力量安排你老爸铸剑，然后取走了你爸的灵魂。” “嗯，我也一直在怀疑。天镜在把地球上的人往那个世界里面赶，而那个老家伙却独自灵魂消失，把肉体留给了我。他就比别人高级不用置换?而且他任务还没完成，难怪他让我替他完成……难道他现在真在那个世界里?” “哎呀，一头雾水，不过在你爸看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这不科学啊?都很他妈邪门儿，可那老家伙就信了这邪了。” “这些天邪门的东西还少吗?大街上那些随处乱丢的尸体，我看着想死的心都有！” 柯灵盯着冷欣，很长时间没说话，看的冷欣直发毛。 “干嘛?”冷欣问。 “能不能说说你的故事，你的真实来历，我想知道我的初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否则我死不瞑目。” “一个孤儿有什么好讲的。” “说说嘛！” “该说的都给你说了，不该说的你也不必问！” “就说说嘛！”柯灵有点死皮赖脸。 “滚蛋！” “我其实是看到老大那样对你，才喜欢上你的。”柯灵突然说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他妈恶心了！” 尽管冷欣看惯了柯灵那张苍老的脸，但还是无法完全把他当柯哲对待，有时候柯灵说出的话会让她起鸡皮疙瘩。 “真的。你身上有种……怎么说呢，有种反叛精神，我很喜欢这股劲儿。” “我那不是反叛，是报仇，我当初入伙儿可是冲着你来的，谁想到你个怂包居然被他截胡。” “我们两个其实很像。” “滚一边儿去，我能像你?！” “你真和我爸一样认为我天生就是个罪犯?” “混蛋有很多种，你就是那种天生的。” “这么瞧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跟我待在一块儿?” “谁非得跟你待在一块儿了。”冷欣挥手打了柯灵的肩膀一下，“你滚一边儿去！带着这三个孩子。” “为什么我要带着这些孩子，你不怕我把他们给吃了?” “父债子还！你不管谁管?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说着冷欣站起身，拿起随身带着的背包大步走到体育馆的另一个角落。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远去的冷欣，又回头看看柯灵。 “看什么看，找你们的妈去！” 几个孩子随即惊慌的又去寻找冷欣。 柯灵有时候实在摸不清冷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了替父报仇她选择了一个很复杂、很不确定的方式，甚至被迫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恋爱。 如果计划得逞，先前的那种亲昵便会在复仇之时突然变得冷若冰霜，这是多有城府和心机的女人才能干的事啊，冷欣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郭德彪也不再讲相声，一群落寞的人各自退缩到自己选定的角落，庆幸自己又比别人多活了一天。 在体育馆的看台高处，来回巡视的是那些拳击队保卫，他们就像是王成阳豢养的狗，而体育馆中间的这些人就是被他养的羊，从这一点看王成阳这个成功学大师果然成功了。 这破地方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明天他们得去干最下贱的活儿，就是去‘采集’，随时有丧命的风险，这就成了替人卖命。 虽然集体协作降低了风险，但给那个大忽悠王成阳打工，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柯灵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想着想着，柯灵渐渐睡着了，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但在浅睡之时能隐约听见体育馆外汽车的轰鸣声以及人兴奋的喊叫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把柯灵吵醒了，昏暗中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有些人被强制性的带走了，是老人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接着那声音被一个手掌给堵住了。 看来他们在清理了，把没用的人清除出去。 “别抓我爸，我给你们干活！加倍干活！再留他几天吧。”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和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每个人都听的很真切，嘈杂声持续了很长时间，但这里人的集体失语，自顾待在自己的角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住手！”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振聋发聩，是冷欣。 第十一章声嘶力竭 只因为一句话，冷欣的身体在黑暗中悬空，身下是那群强壮有力的保卫，她声嘶力竭的挣扎，并试图拿到她随身的匕首。 那三个小孩也被带走，他们温顺的毫无挣脱之意，对他们来说地洞的黑暗和体育馆里的黑暗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柯灵一动不动的站在黑暗里，他的腿定在那里不肯迈动。“我的儿子柯哲，外表鲁莽戏谑，内心自私胆怯......”想必那老家伙说的很准确吧。 那群保卫的眼睛似乎早已习惯了黑暗，快速拖着冷欣和那三个孩子来到了体育馆的出口，那里还跪着一个哭泣的男子，他的老父亲就躺在大门的另一侧。 “啊！”一声男人痛苦的喊叫响起，冷欣的匕首深深刺入了一名保卫的后脖颈，她从被高举的空中跌下来，但还没跑几步又被抓住，她跑的意义似乎仅限于她能多活一点时间。 “冷欣！”柯灵的腿终于动了，他在黑暗中寻声向着出口跑，他声喊着，又不断跌倒。 那些蜷缩在各个地方的人仍旧一动不动，成了柯灵一个一个的障碍，即便眼盲的柯灵莽撞的碰到了他们，他们仍旧保持那可怕的沉默，犹如一个个活死人，生怕不合时宜的声响把那群负责清除的保卫招过来。 柯灵终于跑到了出口，但体育馆的大门已经打开，冷欣连同那三个孩子被推了出去，旋即又被迅速关上，冷欣和那三个孩子彻底与这里隔绝了。 “那娘们儿杀了我们的人！”一个男人高喊道。 “不能轻易这么饶了她！”又一个人喊道。 门被再一次打开，三个保卫冲了出去，柯哲被剩下的人拦下。他胡乱挥舞起那把铜剑，在黑暗中与那些保卫混战。 柯灵与一个保卫搂抱在一起，他大喊着抱起那人往大门的方向冲，父亲强壮的身体给了他充足的力量。 “砰”的一声，保卫的身体撞开了大门，他和那名保卫倒在门前的地上，只不过保卫给他垫了底。他抬起头，在眼前的黑暗中听到一片哀嚎混战。 “天镜来了，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有人迎面撞倒了柯灵，嚎叫着跑进门里，接着又有急速的脚步声从柯灵身边跑过去。 “冷欣！”柯灵寻着一个女人的叫声跑过去，他一把抱住一个女人身体，那身体无声、僵硬、有力，是置换人。 “柯哲......”躺在黑暗中的冷欣发出微弱的声音。 置换人开始攻击在身后紧抱她的柯灵，柯灵的剑在跑出来的时候丢在了地上，他全靠两手两脚在后面勒住置换人的全身，两人倒在地上，距离冷欣近在咫尺。 “柯哲......”她在坚持呼唤柯灵，“我承认，我喜欢过你这个人渣......” “冷欣！冷欣！”柯灵边勒着置换人边喊道，对冷欣的那句话他听的真真切切。 置换人挣脱了，冷欣已死，她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像是代替冷欣去往那个仙境般的世界，终于可以不再受人间的苦。 柯灵在黑暗中一下就摸到了冷欣的脸，他抱起她，痛苦又亲昵的抵着她的头。他那么熟悉她身上的香味，感受过她身体的火热，但此刻她的身体在渐渐发凉，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他。 “谢谢你喜欢过我这个人渣！”柯灵痛苦的哀嚎着，“为什么要当好人，这就是当好人的下场！” 丢下冷欣，柯灵四处找他的那把剑，那剑成了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他终于抹黑找到了他的剑，然后小心翼翼的沿着长长的台阶向下走，又碰到了几个尸体，想必是那些孩子的。这时，两个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柯灵在黑暗中抬起他的剑。 那声音很轻柔，很敏捷，没有踩空过一个台阶。 听声到了近前，柯灵在黑暗中挥剑砍下去，但剑砍空了。 柯灵准备再砍，但那两个脚步声根本没有理会他，轻快的从他身边走掉了。是置换人。 柯灵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此刻他有两个选择，要么随时被天镜照射，若走运逃脱，他就加入城市中任何一伙恶劣但逍遥的匪徒。 “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个坏人渣滓，那我就彻底坏给你们看！” 他抬头看看黑暗的天空，根本无法看清有无天镜，这也就意味着随时会有天镜照射，随时会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从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把他咬死或掐死。如此他便可以像冷欣、像大部分人一样进入到那个诱人的世外桃源。 他走到黑暗的马路上，城市一片死寂，看到不到一点亮光，天上乌云遮挡，看不到一丝星光。整个世界犹如创世前，一片黑暗混沌，柯灵只是其中一个孤零零的渺小的存在。 他努力克服着黑暗穿过这个死城的一条条街道，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洒脱，从未有过的自由。 突然，他似乎感到周围比以前亮了一些，抬头看到月亮在厚厚云层的夹缝中探出了一点头。很快，一片移动的黑云将它遮挡，恰在柯灵的头顶，天镜还是来了！ 柯灵举起了自己的剑，等着片刻之后的杀戮。 他不断变换着接敌的身形，神经紧绷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分钟、两分钟，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他放下了手中的剑，朝着一个方向坚定的前行，他舍弃了原本的两种选择，而是选择了第三种。他要去往那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从黑夜走到黎明，那个半球状的迷人世界越来越越近，这期间天镜数次掠过他的头顶，但都没有出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置换人。回想不久前母亲婚礼上的那次集体杀戮，他只顾逃跑，确实也没见过属于自己的置换人。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再一次成为了例外。 那个球状世界如海市蜃楼一般漂浮在一段距离之外，区别在于你一旦走近，他便是真实的存在。 它既不在城市，也不在旷野，他只在每个人的“特定距离”之外。无论人处在哪里，一旦决定进入它，听从它的召唤，双方便达成了某种神秘的协议，走过那段特定的距离，即可到达那里。 柯灵被一片浓重的迷雾吞噬了，他迎着雾继续前行，腿也没入了及膝深的水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黑褐色的崎岖多孔的悬崖。 那悬崖像一面墙一样立着眼前，但却不是不可攀越。柯灵手脚并用，用剑当拐杖继续爬那座悬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柯灵已经爬的腰膝酸软、精疲力尽，心想难道所有到达这里的人都要经过这番身体的苦行，还是说自己又是一个例外? 很突兀的，柯灵越过了那悬崖的顶部边缘，新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他被一片青山绿水环抱。 柯灵的双脚终于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但到目前为止，他看不到这里与人间普通的田野自然有什么区别。 山野之中忽然闪出一条很窄的路，柯灵便沿着这条路一点点向里深入。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想象着那些置换人到此的模样，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那剑此刻是他最大的依靠。 峰回路转，一辆车子向他迎面驶来，拉车的是一头犄角硕大无比的巨鹿，赶车的则是个头发胡须都已灰白的老人，长相并没有什么异域特色，身穿一身怪异且破烂的灰色长袍。 那老者走到柯灵跟前，扭过头看着柯灵，并不说话，那头巨鹿依然脚步从容的向前拉着，与柯灵擦肩而过。 柯灵正盘算着要不要跟他说两句，还想着对方会用什么样的语言。 “啊！那是什么！?”那老者突然开口道，口音、语句、用词与柯灵无异，他用手指着柯灵手中的剑，指甲长的已经弯曲。 柯灵一时不敢回答，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那车上的老者。 “是金属么？是铜么！?”那老者勒住那头巨鹿，惊奇地问道。 “没……没错。”初次跟这个世界的人说话，柯灵竟显得有些紧张。 “你怎么会有金属?你怎么会有铜?”那老者迫不及待的连续发问。 “我身边到处是铜。” “胡说！”那老者喊道，“上次诛神大战 ，全部的金属都蒸发成了汽，你怎么会有铜?你是夏立人?” “什么夏立人?”，柯灵顺嘴胡诌，“我是宝马人。” “宝马人?”那老者对着这个词回味沉思着，“诉我孤陋，从没听说过什么宝马人?马这种东西早已绝迹了，难道你是上古先民的遗存?” “我只不过是个流浪者，一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柯灵开始胡诌，这也是他十分擅长的。 “你的剑哪儿来的?”那老者急切地问。 “我流浪的时候捡来的。” “从哪儿捡来的?！” “有吃的吗?” 那老人急迫的回过身，从身后车厢里拿出一条肉干扔给柯灵。 肉干很难啃，但味道还不差，柯灵急切又费力的吃着。 “你打算去哪儿?”那老者问。 柯灵摇摇头。 “上车吧，你愿意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 第十二章鬼城大舌 柯灵犹豫片刻，上了那老者的车，与老者并排而坐，他想通过这老人的口弄清这个世界的状况，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惦记着身边那些已成置换人的亲人。 老人挥一挥手中的缰绳，那头巨鹿开始不紧不慢的沿着道路向前走去。那是柯灵来时的路，难道这人又要顺路走到悬崖!?但最聪明的做法还是静观其变。 “你是做什么的?”柯灵故作从容地问道。 “上一次问这个问题的家伙已经被野蛮凶悍的图卡尔人给劫走了。”老人笑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不但穿着奇怪，随身带着的东西也很奇怪。” 柯灵啃完了他手里的干肉，两侧咬肌累的有些酸疼。 “怎么样，死人肉好吃吗?”那老者笑眯眯的问。 “死人肉！?” “是啊，看来你不是中土人，这里阿兹里克人往往成为我们的盘中餐，事实上我一直在坚持，他们不能被归入人族，顶多算是某种古猿，因为一天当中他们有多半时间待在那该死的合浦树上。” “能多给我介绍一点你们这里的情况吗?” “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死人肉。” “不，上一句。”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名炼金师。”那老者突然得意的说道，“远东那些地方我不敢说，在中土，这附近的上百个流动村和永久城我出入自由，他们都不敢伤害我，因为我是他们的福音，是他们的使者，甚至连那些盗匪都有求于我。” 柯灵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个封闭的车厢，随着车的摇晃，从里面透出了叮叮当当玻璃器皿碰撞的声响。在那个车厢上还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想必是他行走江湖的招牌。 “所以搭上我的车算你走运，我保你一路平安。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从哪里捡到的这把剑吧?” “帮我看看这剑上的图纹，”柯灵说，“你要是能告诉我点什么，我就会给你同等的回报。” “放心，法盛时代我们夏立人总是以信誉著称，现在依然如此。” 柯灵把剑递给那老者，并指了指剑把底部那个简洁的几何图形。 老者看罢干咳了几声，“在我几十年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个怪异的图形。” 柯灵无趣的收回了他的剑，“那我也只能无可奉告了。” “等等！”老者突然抓住了那把剑，“上面居然有‘周田文’，这种文字早就已失传了！”老者指的是剑上那两个小篆文，柯灵仍旧拿的是那把陵替剑。 柯灵使了使劲，把剑从不情愿的老者手中夺了过来。 “那你能不能把剑卖给我?”老者机敏的眼神渴求似的盯着柯灵，“我做交易一项讲求友好和信誉。正如你看到的，我是一个炼金师，我所拥有的宝贝的价值远超你手中这把剑。” “我考虑考虑。”柯灵当然不打算让出他的剑，这剑里有太多的秘密，但他还得稳住这个老家伙，“你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我可以考虑将这把剑卖给你。” 老者立刻用力鞭打了一下那头巨鹿，那鹿终于加快了脚步。 “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坎农老人的斗摩城了，去了那儿你可以依靠我给你的东西换取莫大的享受。” 车子吱吱呦呦拐过一个山口，显现出一片黑乎乎的被烧焦的破败城垣。 明明是来时的路，现在回去却成了这番模样，看来回不去了。 “到鬼城了，你嘴好暂时闭嘴。”老者命令道，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相当紧张。 这是一座规模相当庞大的城市，有宽阔的街道，有数层高的奇怪样式的楼宇，球形的屋顶，方形的立柱，没有浮雕彩绘，没有繁复的门廊窗口，只是按照对称的美学概念简洁成型。 有鳞次栉比的商店，有精致小巧的宅院，还有高大宏伟的宫殿，以及以某个不知名的雕像为圆心的公园。看得出，这里曾经是多么繁华热闹。 如今，城垣被毁，房屋被烧，怪石林立，寸草不生，树木扭结如厉鬼，窗口洞开如魔窟，到处都是黑焦焦的一片，像是被魔鬼的血舌舔舐过一般。 一条黑水浓稠的河流穿城而过，河中不时冒出未知生物翻腾起的水花，两岸房屋裸露的墙基犬牙交错，似在吞噬一条蜿蜒丑陋的黑暗游蛇。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柯灵问。 “你最好闭上嘴。”那老者恼怒地说道，“小心把这里的鬼招来！” 柯灵乖乖闭了嘴，他突然想到这个世界与原先身处的世界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世外桃源只不过是有人刻意营造出的假象。 “这里曾是法盛时代的城市。”老者自己才是个话痨，一旦被人激起点谈资他就搂不住。 “什么是法盛时代?” “你绝对不是人族！”老者突然紧张地看着柯灵，“即便是远东或者杳无人烟的冻土之地也不会没有人知道法盛时代！” “我只是一个无知的流浪者，你不信就算了。”柯灵不太聪明的狡辩道。 老者仍旧报以不信任的眼光，但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想尽快走出这鬼城。 那头老鹿也像知道什么秘密似的，脚步急促地向前赶，柯灵沿路又看到了高大的祭台，看到了成群的人类枯骨吊挂在一株枝桠参天的老树上，看到成群的瘦骨嶙峋的黑色大鸟在球形房顶上不断哀嚎。 天空被乌云遮挡，这里透不进一点阳光。到处都是压抑的黑暗，四处弥漫着未知的死亡气息。 “我们快出去啦！”老者欢呼起来。 突然，一条黑色滑腻的巨大卷舌从旁边黏稠的泥沼中腾空而起，将驾车的老者猛地卷起来，然后一道弧线扎进泥沼中。 柯灵吓得拿剑横挡，准备抵御随时发生的二次进攻，血液积满了他的头皮，心脏跳的快要炸裂。 泥沼中突然冒出无数的气泡，气泡破裂后释放出黄色的淡淡烟雾。突然泥沼中拱出一个东西，速度越来越快，忽的一下冲破了泥沼的表面，是那老者。 这时候那头巨鹿跑了过去，把头歪向一边，朝老者伸过了它的一只巨大鹿角，老者咳着口中的污泥，迅速扒住鹿角，被带了上来。 一刻未停，那家伙急忙爬上了车，催促那鹿快走。车辆再次启动，惊魂未定的老者从后面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仰起头将里面的紫色药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下去，打了个嗝儿，这才舒畅的缓过神来。 柯灵忍着老者身上的恶臭，惊讶地盯着他看了半天，老人这才回过头看他。 “看什么看！”老者突然开口道，“没见过别人倒霉的时候?！” 柯灵扭过头，让自己变得低调点。 车子走出了那片鬼城，天又再次放晴，仿佛刚刚那城是受诅之地。 “好了，我们就此分别吧。”老人勒住那头巨鹿，又恢复了他自信的神情，“你那剑我也不要了，不光如此，我还要送你一个礼物，以表示对违约的亏欠。” 柯灵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但那老者的神态已经宣告了拒绝。他回过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两个圆柱形的东西。那东西柯灵认得，不光柯灵认得，他所处的原来的世界只要是个人都认得，那是两包ZY！ “你想必没见过这个东西吧?”那老人和颜悦色的说道，“这在我们这里是稀有之物，也是我作为炼金师的心血，现在我就把他送给你。你就带着你的剑去寻一个安全之地吧。” 说着，那老者又拿出了火镰一样的东西，啪啪两下将那ZY上长长的导火线给点着了。“必须这样才能体现这东西的魅力。去吧老哥，我们后会有期！” 老东西真拿我当傻瓜了！但他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跳下了车。 就在这时一伙人嚎叫着从一个山口跑过来，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他们骑着的东西柯灵认得，竟然是霍加狓。 “是盗匪！”那老者坐在车上，看看柯灵，又看看盗匪，不知道该怎么做。 柯灵的***还在呲呲冒出火花，盗贼的霍加狓也马上就到跟前。他不再看柯灵，而是突然鞭打巨鹿准备朝着盗匪去。 一声爆炸在老者的面前绽开，柯灵扔出了他手里的ZY，老者、巨鹿和车都被炸翻在地。 第十三章弱肉强食 盗匪已到近前，有十几个人，各色人种，各类长相，看样子在抢劫这种事业上他们已经实现了民族大融合、命运共同体。 他们说话叽里咕噜，看样子很气愤，柯灵听不懂，同现代世界的任何语言都不一样。 柯灵突然感到后悔，因为他该把那东西留给这些人。 “你是夏立人？”其中一个问道，那人应该也是夏立人。 “没错。”柯灵回道。 然后那人又和其他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阵，像是商讨该拿柯灵怎么办。 一些人开始在那辆车上四处翻找起来，封闭的车厢被炸出一个大洞，满处都是破裂的瓶瓶罐罐。 那头巨鹿也倒在地上，胸口深沉的上下起伏着，身上的毛成片成片的被烧焦，显出五彩斑斓的颜色，看上去除了ZY的威力，一些瓶子的药品也溅到了它身上。 有个黑炭样的家伙举起一个木制长矛准备戳死那头奄奄一息的巨鹿，估计是想要它的肉，但被另外一个家伙制止了，两个人叽里呱啦吵了几句，谁都没再动那头鹿。 几个人走到柯灵面前，他们手里拿着弓和木剑，身上穿着不知名的兽皮制作的铠甲，整个武装配置就是一个狩猎部落的低级水平。 突然一个人惊呼的指着柯灵手中的那把剑，然后他们兴奋的嚎叫起来。 “你怎么会有金属！?” 那个夏立人急切地问柯灵。 柯灵意识到那老者的话是对的，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金属的存在，或者说金属只是以前的存在。再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属于夏立人，有着和他们一样的长相和语言。 “这把剑是我从一个地方捡到的。”柯灵说，“我不排除还有可能从那个地方捡到类似的东西。” “带我们去，饶你不死！”那家伙说道。 一个家伙举起木制长矛上前威胁柯灵。 柯灵感觉到某种神奇的现象，他们的装备落后的像是野蛮部落，而思维举动却和所谓的现代文明人没有丝毫差别。 柯灵点了点头，那家伙同身边的几个人又是一阵叽里呱啦，然后一个家伙交给了他一头霍加狓。 他以前曾在一个马场练过一段时间骑马，估计骑这东西同骑马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把那剑给我！”那家伙命令道。 “我能加入你们吗?”柯灵欣然把剑交给了他。 “可以，那得看你的杀人数量！”那人急迫的接过剑来，但还没来得及看，剑又被另一个人抢走了。 车子附近一阵骚乱，一个人指着车厢里大声呼喊，许多人围了过去。 一个钻进车厢搜寻的家伙正同里面的人对峙，他高声喊叫着，外面的人弄不清什么情况。 突然，里面的家伙出来了，众人手拿长矛对着里面，然后从车厢里慢慢爬出一个小女孩来。 车厢里有个小小的夹层，女孩一直躲在夹层里。 这小女孩同柯灵一样，也是夏立人，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简单的灰色薄衫，瘦削的脸庞，忽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周身上下叮了咣当的用麻绳缀着十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玻璃瓶，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悍匪没有一丝怯惧。 一个盗匪走过去看了看那女孩，还夸张的用鼻子闻了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柯灵显得很没出息，脸上也堆起笑容，试图尽快融入这支队伍。 小女孩从身后拿出一捆ZY，众人还是在笑，只有柯灵停下了他脸上的笑。 小女孩不慌不忙的抽出一根，又拔掉了身上某个蓝色玻璃瓶的瓶塞，手指在瓶里沾了一下，然后在身上的薄衫上一划，手指上便燃起一株小火苗。 那女孩将手指上的火苗轻快的引燃**，众人这才停下笑，好奇的看着女孩的举动。 “快跑！”柯灵跳上那头霍加狓，两脚一使劲跑掉了，其余的盗匪也都跟着反应过来，纷纷骑上霍加狓随着柯灵跑了起来，紧接着身后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想必炸得粉碎。 盗匪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惊慌失措，这种爆炸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以为是什么可怕的魔法，引起的恐惧是空前的。 在奔跑中，柯灵跟这群盗匪之间的友谊迅速升温，有点赴汤蹈火的意思，他们觉得这个神奇的家伙能看懂魔法。 十几人的队伍纵横驰骋，他们拥有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命，一个就是暴力。他们用暴力来攫取别人的命，用暴力来救自己的命。 在策“马”奔腾中，柯灵仿佛找到了自我，想要在肮脏的世界活着，就要爬到食物链的最顶端，成为一小部分只欺负别人而不被别人欺负的人，这才是自己的本性！ 你们说我坏， 我就要坏给你们看！ “带我们去找金属！”队伍里的夏立人冲柯灵喊道。 “要想找到金属，你必需得认出剑上的符号！” “什么符号？” 柯灵指了指一个家伙身上的剑。 最终拥有那把剑的是个白人，体型高大，足智多谋，满脸络腮胡子，是这群盗匪的老大。 队伍停了下来，那个夏立人充当翻译，跟他们的老大解释了剑上的符号，依旧没有人认识那个符号。 “别耍花样，带我们去！”夏立人翻译了老大的命令。 “路很远，但愿你们经得起折腾。”柯灵跨上自己的霍加狓，再次启程。 他当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只需带领这帮家伙远远的走上一段路程，随便找个地方停下，告诉他们“这里就是”便可以交差了，至于有没有金属那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 只要能生存，他任何时候都抱定投机的想法，既可以与盗匪为舞，也看以投入任何势力的怀抱，他惦念着那些成为置换人的亲人，但也不会对他们心存太大的幻想。 柯灵领着他们七拐八转，只要是霍加狓能通过的地方，他都装作老练的引导队伍向前去，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这是老大的命令，因为他用自己的一双鹰眼，透过层层密林，看到一个值得为它停下的目标。 那个夏立人成了柯灵的“贴身翻译”，他告诉柯灵，老大想袭击一个“流动村”。 这个队伍里语言不通的现象很严重，这里至少有五六个种族，全是靠手势、嚎叫和一些半吊子翻译来传达老大的命令。 他们要袭击的“流动村”是由单一一个种族建立的，是盗匪抢劫的重点。 这种村子数量众多，且是“流动”的，但在这地广人稀的世界里，能够碰到一个这样的流动村也是十分难得的，他们就如同海盗，茫茫大海中能遇到一艘孤零零的商船供他们劫掠，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村子之所以流动，一是因为工具简陋，无法开展大范围的足以养活自己的农耕，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盗匪的存在，土地和收成毫无保障可言。 他们只有赶着自己的牲畜在风险极高的土地上流动，采集、狩猎和放牧是他们生存的基础，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好人，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盗匪像野兽捕猎一样安静下来，老大给了他们严密的分工，两个人原地待命，守着他们的霍加狓，另外八个人拿着长矛组成攻击队形，一旦遇到情况即可发起进攻，还有三个负责抵近侦察，作为新人的柯灵就成了其中之一。 自己的贴身翻译并没有跟来，柯灵跟着两个黑人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密林深处的村落。 即便流动村是作为最底层的“好人”所组成的，但为了生存，为了子孙的繁衍生息，在这个险象环生、朝不保夕的世界也要尽可能的做好自我保护。 他们有自己的哨兵，有自己的武装，有自己的战略战术，他们得像刺猬一样尽可能的把自己保护起来。 弱肉强食的世界其实是公平的世界。流动村的人选择了弱肉舍弃了强食，是因为他们要繁衍子孙，让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这比什么都重要。而攻击他们的盗匪，选择了强食、危险和自由，同时也舍弃了子孙繁衍的机会，舍弃了对片刻安宁的追求。 柯灵他们渐渐靠近了那个村子。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聚集区，数十间草屋沿着河岸构建在一起。在几棵树上还搭建着半敞开的树屋，里面有人在不断向外张望。 这里的人有着淡红色的皮肤，身形高大，穿着十分美丽的绿色长袍，他们分工明确，组织有序，女人在织布、带孩子，男人在用木头制作各种工具。 虽然看上去落后，但他们的言谈举止并不是柯灵所生世界所谓的野蛮部落，他们有着超高的智慧，而且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从一些陶器用品和纺织品可以看出，他们仍和外界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一切都在见识、铁器和沟通所限的情况下，尽了最大努力发展起了自己的文明。 那群人中间穿行着数量不清的武装守卫，但至少有十几个，他们体型魁梧健硕，身上配有长长的弓箭和木制长矛，周身染着黑绿色的迷彩色条，神情极为高傲。 这么庞大的群体应该已经长时间不再流动了，他们一点点在密林深处拓展自己的房子和围墙，既保证了长时间不被人发现，又保证了有足够的实力来守卫自己的家园。 这么庞大的村落不是他们十几个盗匪所能拿下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决定撤退，一扭头，柯灵发现了河中的水牢。 三个水牢里都关着人，仔细一看又不太像人，大概是某种猿类。就在这些皮肤黝黑的猿类中间，闪现出一个刺眼的颜色——黄色，而且是个女人。 居然是冷欣！ 第十四章水中追击 一个低沉的号角声在密林中响起，一个哨卫在高高的树上发现了他们，柯灵和其余两个人急忙后撤，身后的村子开始骚动起来，像是被鱼搅起了浑水。 准备接敌的八个人用长矛迎着村子的方向，露出紧张又贪婪的表情。 两个黑人开始叽里呱啦的向众人描述村里的情况。柯灵也找到了那个夏立人，由他向老大翻译他看到的情形。 “那里有丰富的物产，众多的女人，守卫很少，几乎无人看管。”柯灵轻松自然的向老大说着，他想当然的要救出冷欣。 与此同时，那两个黑人却打着紧张的手势，嘴里叽里呱啦的反驳着。 老大被截然相反的情报弄得很是愤怒，他决定亲自去察看，而亲自的前提是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去。 十几人的队伍野心勃勃的接近了村子，一个暗箭射中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那人应声倒地，痛苦的哀嚎着，箭头射入腿部的伤口冒出淡淡的烟雾，箭头被涂了毒。 剩余的人赶紧找地方隐蔽，村子方向的密林中很明显能听到人跑动的声音，而且是很多人。 那个白人老大朝大家紧张的打着手势，意思是撤退，十几人赶紧分散队形进行撤退，但周围的脚步声更加密集，不仅在后方，在左右两侧也有明显的动静。 柯灵感到对方不仅仅是防御，而是要包围，他们由盗猎者即将变成对方的猎物。 必须想办法突围，至于救冷欣的事他得从长计议。同伙都在急于逃走，单独溜走或许才能逃命。 天渐渐暗淡下来，密林深处的光更是被遮蔽去大半，柯灵瞅准一个机会，急忙躲在了一棵高大榉树的树洞里，周围有草遮掩，除此之外只能听天由命。 四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密，也越来越急，他感到有好几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头，紧闭双眼，只用耳朵敏锐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很显然，他那些急着撤退的同伙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包围圈越来越小，最后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柯灵觉察到捕猎圈暂时远离了自己，他急忙从树洞里爬出来，沿着树干，一口气爬到了那棵榉树的树冠上，这时他听到不远处密林中的厮杀和哀嚎。 他屏息凝神的听着树林中的动静，根本没有意识到距离他半米不到的地方，一只体态硕大的黄黑色的猫豹正一声不吭的注视着他。 远处的哀嚎声停止了，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一连串的号角声从密林一直延续到河流旁的村子里。 柯灵稍稍松了口气，一回头，看到那只猫豹两眼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自己。 柯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丝毫的响动，他和那只猫豹相互对视着，心里暗自较量，猜测着敌意，思量着行动的后果。 成群的队伍从柯灵和猫豹所在的那棵榉树底下走过，柯灵不敢看下面，自己的处境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很突然的，那只猫豹走了，像是结束了一场无聊游戏那样，有恃无恐、若无其事的走掉了，恨不能临走之前伸个懒腰，打打哈欠，那样子看上去它根本没把柯灵放在眼里。 最后的余晖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天色彻底暗下来，不远处的村落里几乎看不见一丝的光亮，但隐约能闻到烤肉的香味。 四周响起不知名的野兽的低吟，柯灵壮着胆子沿树干滑到了地面上，然后他悄悄的接近了那个村子。 肯定有人在放哨，一旦暴露就可能被毒箭射杀，越接近村子他的身体也压的越低，最后简直是匍匐前进。 有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悠悠流淌的河水泛着纤细柔和的光，只在那水牢的地方河水才变得浑浊吵闹，因为里面已被挤得满满当当。 不知道哨兵在什么位置，他像只鳄鱼一样四肢着地慢慢爬入水中，而后躲入岸边垂下的草丛里一点一点靠近水牢。 沿河的房子与他近在咫尺，隐约能听到房子里的人在讲话，但又是些听不懂的鸟语。 能看出这个村子故意将自己弄的隐蔽而低调，即便身处密林，他们在夜间也不敢在外燃放篝火，或者像个欢快的野蛮部落一样载歌载舞。 他们谨小慎微的活着，组织性纪律性极强，每家每户都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燃起灶火、窃窃私语。这就是他们能在此长久的待下去的原因，使得流动村不在流动。 这么多房子里，有一所房子有些特别，因为此刻传出的声音比其他的都大，像是激烈的议论。柯灵观察了一圈目之所及的周围情况，然后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向那所房子窥视。 门缝之内，火光摇曳，一群人围在一起兴奋的谈论着什么，门缝透出的昏黄之中一道亮光闪过，肯定是那把剑！ 此刻，夺剑和救人孰轻孰重、孰易孰难非常清楚，要夺回自己的剑根本不可能，但就在此时机会来了。 门被打开，一个人率先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那把剑，后面的七八个人鱼贯而出。柯灵赶紧又往草丛更深处隐蔽起来。 没有火把式的照明，七八个黑影沿着河岸往水牢的方向走去，柯灵在他们脚下的水边悄悄的也跟了过去。 几个人把设在水牢最顶端的门打开，然后把一个人给揪了出来，柯灵根本分不清那是他的同伙还是早先看到的黑色古猿。 他紧贴着岸边的草丛，在黑暗中靠声音猜度着岸上的情况，那群人就在距他一米不到的地方。 一阵叽里呱啦的兴奋的交谈之后，一个家伙一剑劈了过去，受剑者一声哀嚎“噗通”倒地，周围的人用被刻意抑制的喊叫声庆祝起来，这对他们来说是历史性的时刻，也是那把陵替剑第一次杀人见血。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砍凿声，每一下都会引起兴奋又被压抑的叫喊，柯灵脑袋里不禁浮现出血肉横飞的画面。 而后那可怕的砍凿停止了，一个脚步声朝柯灵这边走过来。 柯灵紧张地贴着河岸，不远处是充满了惊惧的水牢，眼前是反射着月光的悠悠流淌的河水，一下子一把剑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把剑在河中轻悠悠的来回荡着，拨出的细小水花溅在柯灵的脸上，那家伙在洗剑！ 时机到了！柯灵一把抓住了眼前的剑，用力一带，“噗通”一声，连人带剑都被拉进了河里。 柯灵和水里的家伙搏斗起来，四周漆黑一边，两人一下猛的跃出水面，一下又猛然没入水中，混沌一片，聒噪一片。 岸边的人骚动起来，有人拿了长矛开始无所顾忌的向河中投掷，很不幸，他们射中了自己人。 柯灵忽然感觉对方不再抵抗，在水中抓着那把铜剑用力潜行了几米，而后悄悄露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接着再下潜。水成了他最好的保护。 必须放走水牢里的人，否则势单力薄，最后还是难逃一死，柯灵很早就懂得浑水摸鱼的好处。 岸边的人纷纷跳入水中，有人拿出了火把四处叫嚷着，整个村子都被折腾起来了。 柯灵抢先一步游到水牢，举剑便砍，粗大的木栏几下就变得薄弱，但六七个长矛在黑暗中“嗖嗖嗖”的向他扎来，柯灵只能胡乱格挡，不断变换着位置继续砍那水牢。 水中追击的人也赶了过来，柯灵用足力气最后砍了一下，随即便与水中追来的家伙搏斗起来。 手中有剑占尽了优势，他左突右刺，追击的人一个一个在他面前中剑、哀嚎。 “咔嚓”一声，水牢的一根木头折断，几个凶悍强壮的古猿重获自由，它们如饿虎扑食一般一下冲到那些人面前，在水中、在岸边发挥着它们野蛮嗜血的本性。 它们似乎有一定的智慧，因为它们此刻分得清谁是敌谁是友。 柯灵抽身又返回水牢，借着一点幽幽的月光，他找到了冷欣，她被单独关在一个水牢里。 “快点，快放我们出去！”那个夏立人在一旁的水牢里兴奋的喊道，其余的人叽里呱啦的也兴奋的催促着。 水牢里的女人惊恐的看着他，柯灵用剑狠命的砍断木栏，而后一反身一剑劈开了关着同伴的水牢，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力量。 这波人被释放出来，逃走的机会再次增加。柯灵拉起冷欣的手，顺着水流的方向拼命的逃亡。 岸边有人看到了他们，叫嚷起来，他们急忙潜入水中，三四个长矛随同扎入水中，片刻之后他们一起浮出水面，接着又是一阵矛枪刺入，柯灵的左肩被射中了。 疼痛让柯灵一时丧失了潜泳的能力，但那女孩还是把他拉入了水中，柯灵身体悬浮，被女孩拉着在水中潜行。 女孩的水性极好，像是能在水中走路一般，两人很长时间才出水换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 两个人奋力爬上了岸，钻入了黑暗的密林，然后跌跌撞撞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 终于他们停下了脚步，瘫坐在一片青苔上，除了野兽的低吟，他们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类的声音。他们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四下一片黑暗，只能听天由命。这会儿，柯灵才感到肩上伤口锥心的疼痛，还有手上火辣辣的痛，那是夺剑时留下的。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尽管柯灵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只不过是冷欣的置换人，但对她，还是充满了一丝希望。 “你认不认识冷欣？”柯灵终于开口问道，他甚至怀疑她能不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你为什么救我？”那女人回问道。 “我问你认不认识冷欣？！”柯灵有些恼怒，他不希望拼死救回来的人根本就和他没有丝毫关系，这是他第一次逞英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柯灵彻底失望，不再说话。伴随着肩膀和手掌的疼痛，他滑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 一阵动物的喘息声惊醒了他们，再睁眼看，世界已入白昼。 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是一头高大的巨鹿，两边硕大无比的鹿角像是要将他们包围似的，那巨鹿用好奇的含着泪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柯灵和那女人站了起来，而后他们看到在鹿的后背坐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穿着灰色的长袍，身上缀着许多颜色各异的玻璃瓶。 第十五章下落不明 小女孩诺拉今年十岁，柯灵杀死了她的爷爷，她却救了柯灵。 她取出一个绿色玻璃瓶里的药，涂抹在柯灵左肩和手掌的伤口上，再敷上随处可见的萝蓝花的宽大叶子，伤口之间的裂缝就像水凝成冰一样，迅速滋长和愈合。 柯灵看得出眼前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并不知道他爷爷的死因，但面对她单纯可爱的眼睛的直视时他没有丝毫愧疚，因为是那老家伙先作的恶。 那头巨鹿虽是伤口斑驳，但竟然又奇迹般的行动如初，这女孩简直是个魔法师，而所有魔法就藏在她身上挂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瓶里。 巨鹿驮着他们三个不急不缓的穿行在森林里，都说老马识途，这只巨鹿看来也是森林熟客。 被救的女人自称倪瑟，此刻就紧坐在柯灵的前面，他能清晰的听到她的喘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体会到她身体的温度，但她毕竟不是冷欣！ 柯灵的剑就背在他的身后，如果他想，他能随时要了她的命，但她到底是冷欣的另一种存在?还是杀死冷欣的罪魁祸首? 此时巨鹿行进的方向是它自己想去的方向，没有人要求它要去哪儿，因为它背上的三个人已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倪瑟说她所在的流动村三天前被盗匪毁灭，她是为数不多趁乱逃走的人，然后她在森林里迷了路，兜兜转转竟跑进了红色阿道夫人的地盘。 他们把她同那些灵翼古猿一起关在水牢，并非同视为野味，他们当然认识夏立人，他们有着相当程度的文明，甚至还保留着自己的文字，但就是因为所谓文明的存在，他们才将她同那些古猿放在一起！ 他们在实验这些灵翼古猿到底是不是人族，办法就是看看这个女人能不能成为他们的求偶对象！ 无论食色，那些古猿对她毫无兴趣，甚至对她抱以敌意和攻击，如此红色阿道夫人就毫无顾忌的将灵翼古猿这种类人猿当作了盘中餐。 “他们准备怎么处置你?”柯灵问倪瑟。 “不知道。”倪瑟回道，“通常在我们村子，我们会将异族拿来祭祀。” “这到底是个什么他妈的世界啊！?”柯灵抱怨道。 “这是个被遗漏了历史的世界。”小女孩诺拉说道，“我们有过辉煌的法盛时代，高度的文明，高超的技艺，还有最难得的秩序，但这些东西都被我们遗漏了……你大概就是爷爷所说的异世界的人吧?” “你怎么会知道?你爷爷怎么会知道?”柯灵问。 “我和爷爷亲手埋葬过和你穿着类似的人。”诺拉回答，“我爷爷在这个世界流浪了二十三年，从没见过你们这类人族。你们的世界，肯定是个奇怪但十分美好的世界。” 巨鹿稍稍有些停顿，因为前面露出成片的藤蔓植物，对它巨大的角构成了不小威胁。 柯灵从鹿背上跳下来，挥着他的剑在前面开路，他还是想从女孩口中获得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你说的没错，我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但那个世界根本谈不上美好，要不我也不会跑到你们这个世界里来！那个人是怎么死的？跟你们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们见的只是尸体。” “把他埋哪儿了？” “很高兴你现在有了目标，不过那是个不太令人高兴的地方。” “在哪儿？” “斗摩城。” “斗摩城！”柯灵听那老人提到过，“带我去吧！” “告诉我该怎么去到你那个世界，自从爷爷带我走上流浪的道路，没有我是不可以去的。” “去了你会后悔的，那里本质上和这里没有什么区别。快让这该死的鹿去斗摩城！” 柯灵停下了，转身拿着剑对着那头巨鹿。 “把它惹恼了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女孩郑重其事的说。 “求求你，”柯灵收了剑，脸上露出服软的笑，“那人对我很重要。” “我是个流浪的人，去哪里都无所谓，不过调转方向前先让我们的莱尔休息一下吧。” 小女孩再次打开那个蓝色玻璃瓶，燃起一堆篝火。柯灵用它的剑在附近湿漉漉的草丛里戳死了几个巴掌大的黑色蛙类，蜕了皮和内脏，小女孩又从她身上的一个瓶子里洒出盐来，用宽大的萝蓝花的叶子裹了，扔进火里烤起来。 等烤的差不多了，倪瑟又从附近采来不少紫色浆果，用叶子盛了铺在面前。 “什么叫法盛时代?”柯灵边吃边问。 一旁的巨鹿靠着一丛南桦灌木慢悠悠的啃着嫩叶和小颗的果实。 “我所知的太少太少了。”诺拉回道，“但凡我知道一点，都是爷爷告诉我的。法盛时代是个很古老的传说，那时的人族不懂的什么叫暴力，什么叫种族杀戮，但天宇有魔带着法力降临，一时间普普通通的人族开始有了法力和暴力，各族之间从此杀伐不休。 就在这时，我们夏立人出了一位天神样的人物，他凭一人之力斩碎魔君，成为夏立人人人尊崇的神圣，但各人族惧怕这位夏立人的神圣成为人族霸主，他不但没有获得美誉，反而受到各种诋毁，为解除人族间的猜忌，最终他在碎神谷自我了断。也就是在那一刻，世间的金属全都汽化为虚无，人族就开始退化！” “他想毁掉人们的武器。”柯灵说。听其说话，他突然感到这女孩一点都不简单。 “对，也导致了人族从此一蹶不振，不再是世间的霸主，因为人族的长矛往往敌不过野兽的獠牙。”倪瑟接话说。 “那现在是什么时代？” “现在是法末时代。”女孩回答，“就是没有法力的时代，或者说只有很少的人有法力，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什么样的法力？”柯灵问。 “一种气！”倪瑟突然说，“一种可以改变灵魂的气！” “改变灵魂！？”柯灵喊道。 “你见过有法力的人？”小女孩问倪瑟道。 “见过。那是我们的巫官，他可以将一个新的灵魂注入别人的肉体，那灵魂就如气一般。” 看来，灵与肉的秘密真就在这个世界上。 “他现在在哪儿？你们的巫官。”柯灵问。 “跟我一样，下落不明。”倪瑟无奈的笑笑。 “走吧，我带你去斗摩……” 小女孩诺拉话没讲完，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上落下，一把将她掠走了。 第十六章鹰嘴白犀 空气中的一切都静止了，小女孩诺拉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柯灵和倪瑟站起身，惊恐的抬头看着密密仄仄的树冠，视线环绕、旋转，一个天盖般的恐惧迅速降临。 突然，那头巨鹿发出惊恐的长嚎。柯灵自见到这头鹿，它都是悠闲的、自在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一切都是凝固的宁静，只有那声令人胆战心惊的鹿的哀鸣。 然后，一股席卷大地的震颤从密林深处紧密又急促的传来，犹如千军万马的冲撞。 那头巨鹿转身跑起来，柯灵和倪瑟不约而同的惊恐的跟着跑起来。身后的那阵持久的震颤犹如吸纳万物的地狱之门逼迫着逃跑在前的一切。 这时，柯灵回头看到了那群东西--鹰嘴白犀。 它们成群结队、摩肩接踵、惊恐万状的从密林深处奔跑而来，若不是遭了森林大火，必是遇到了灭顶天敌！ 柯灵和倪瑟拼命的往前跑，鹰嘴白西犀紧随其后，根本来不急爬到树上躲避，更何况许多树已经被压的东倒西歪，这群白犀是在抢命！ 有一群白犀慌不择路的跑到了密林沼泽里，成群成片、接二连三撞击着、哀嚎着陷进泥沼，场面混乱不堪。 “再不想办法就会被它们踩死！”倪瑟大喊着。 “我靠！这是想办法的事吗！?”柯灵回道。 前面跑进了藤蔓群，许多白犀被蜷曲绵长的藤蔓牵绊纠缠，惊恐万分的哀嚎挣脱，这多少给了柯灵和倪瑟喘息的机会。 一棵高大粗壮的楠雨树出现在前面，它有着裸露地表的宽大根系，像一条条挡风板一样伸向四面八方，那或许是躲避白犀的好地方。 “去那边！”更熟悉森林的倪瑟指着那棵楠雨喊道。 柯灵心领神会，偏转了方向。既是斜线移动，必然缩短了与白犀的垂直距离，一眨眼的功夫，身后的白犀已近在咫尺，脑后的震颤即将把他们吞噬。 楠雨树的根就在眼前，他们腾空一跃，横卧在如挡风板的树根后面，身后的白犀惊吼着纷纷跃过，掠过柯灵和倪瑟的头顶、身躯，如火车碾压般震颤着远去了。 大地重回宁静，成片的惊鸟纷纷归林，柯灵和倪瑟从一片凌乱中爬起来。 “快上树！”柯灵意识到另一波危险即将来临。 倪瑟也是爬树的好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近爬上了那个高大多枝的楠雨树，望着层层叠叠的异界森林，柯灵如做梦一般。 一个多星期前他还是都市里混迹街头的不良青年，一个星期后，他有了一副苍老的面容，有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负担，现在居然坐在一棵原始深林的树上和一个土妞搞野外生存！? “快点看！”倪瑟拍了他一下，提醒他这不是梦幻，是个真情实感的世界，眼下他们危机四伏，很有可能命丧此中。 “那是什么啊！?” 柯灵看到一群牛状大小的怪物从密林里钻到他们的视野。 它们有着黑白相间的体色，有蓬松飘逸的颈部鬃毛，有着如犀牛般并列生长的三只犄角，除此之外，他们在无凶悍或特异之处。 它们慢悠悠的、目光平和的沿着鹰嘴白犀留下的狼藉道路向前走着，所到之处还温和的择选着一种蓝白色的小花来吃。 就是这东西将一群强壮的犀牛吓成这样！?他甚至想下去挑衅一下这群异兽。就在这时，它们的后面又出现了一群野兽！ 他们有着人样的身形，穿着麻布长袍，而面部却狰狞如鬼，有着突出的獠牙和扭结错位的五官，长袍覆盖的脊背并不平整，有着明显的如棘龙一样的凸起。他们跟在那群异兽后面，捡食它们留下的粪便！ 究竟是谁令那群鹰嘴白犀心惊胆战、望风而逃?是那群异兽，还是那些令人恶心的鬼人！ 柯灵和倪瑟躲在楠雨树上不敢吭声，异兽从他们身下慢悠悠的穿过，那群鬼人也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遇到粪便相互谦让着用手捧着分食，驼背的老人和年幼的小孩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最终他们走出了柯灵和倪瑟的视线。 许久之后，他们从树上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望着一望无际的密林他们显得无助且迷茫。是谁把诺拉掠走了?那头巨鹿怎么样了? 柯灵和倪瑟决定沿着太阳的方向走，在残酷的世界上即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要死皮赖脸的活下去。 行走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划着弧形飘落到柯灵和倪瑟面前，是一只白色的猴子和穿灰袍的诺拉。 那只猴子除了浑身洁白的体毛显得特殊外，在其修长的两臂之下有着一种蹼似的翼，连接着手臂和身体，一旦张开双臂便似穿了翼装。小女孩诺拉便是骑在它背上自高处滑翔而下的。 不用说，先前掠走诺拉的就是它，那不是劫掠，是拯救。 这个小女孩诺拉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仅仅是炼金师的孙女？为什么连森林中毫不相干的猴子都会甘当她的守护者？ “这些翼猴是我们村子的守护者，”诺拉意识到柯灵他们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曾经与我们朝夕相伴。村子被毁后，族人和这些猴子都分散了，没想到今天它看到了危险，主动救了我。” “刚刚那些到底是什么怪物呀？”柯灵问。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诺拉说道，“听爷爷说过，有一群伴随法盛时代灭亡而遭受诅咒的人，长得恐怖至极，靠吃龚骨兽的粪便为生。看上去，真不知道他们是在放牧，还是在寄生？” “肯定做了什么坏事！太可怕了。”倪瑟说道。 “他们应该是魔君的支持者，魔君碎亡后，他们自然遭受了诸神的惩罚和诅咒。” “走吧，带我去斗摩城！”柯灵还是惦记着那具尸体。 “相信我，你大概只能看到几件衣服！” 柯灵觉得，能像他一样进入这个世界的人肯定是极少数，除了杀戮成功的置换人，即便这个世界看上去再怎么美妙，也很少有人能战胜死亡的恐惧，前往一个未知的无名世界。 如果有这种人，那他肯定和自己有着某种共通性，或者说天镜在他们身上根本不起作用。找到这些人，或许就能找到点什么答案，尽管柯灵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起初惦记着被置换的亲人，冷欣就在身边，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与他素不相识的一个野蛮部落的小土妞。 柯哲的置换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即便真的遇到，他也不过是和倪瑟一样的存在，一脸无辜的视他为一个奇怪世界来的陌生人。 还有父亲的灵魂，他究竟去哪儿了？他是不是正在这个世界里扮演某个了不起的角色，而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但有一点他突然抱以希望，那就是倪瑟所说的法力，以及那个能够将灵肉转移的巫官。 他想找到柯哲在这个世界的置换人，而后利用巫官样的人物，将现在的父亲身上的灵魂重新移到自己的躯体上。 但他还顾忌一个问题。现在肉体里的灵魂的确是自己的，而柯哲身上原本的灵魂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吗？他们到底谁有资格占据那个肉体？很显然，自己现在成了身外之物。 总之，令人迷惑的东西有很多，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时他们只能靠着自己的脚走路了，那只和蔼可亲的巨鹿不知道惊吓的跑到哪里去了，说不定已经被惊慌的鹰嘴白犀踩死了。 但很快，一声悠悠的鸣叫吸引了他们的视线，那只巨鹿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女孩诺拉简直像个森林精灵，所有的动物都甘心情愿的被她所利用。 三个人再次骑上那头巨鹿，穿过茂密的森林一步一步去往那个秩序仅存的永久城——斗摩城。 第十七章奴隶贩卖 小女孩将身上的一个黄色小玻璃瓶交给了其中一个守卫，算作入城的许可证。 “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会把你身上挂着的所有东西都交出来的，不把你榨干他们决不罢休。”那名守卫笑嘻嘻的冲他们三个说道，旋即他命令卫兵打开了其中一扇小的城门。 然后那头鹿挺着高傲的脑袋不急不缓的驮着柯灵、诺拉，还有倪瑟进入了那座永久城。 一进到里面，他们即刻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这个老男人居然允许两个女人和他平起平坐！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柯灵问。 “因为，这里没有女人的地位。”诺拉回答道。 柯灵有些吃惊，仅仅是一墙之隔，这里对女人看的竟会这么低下。 然而，这里并非平凡的所在，而是这块大陆上为数不多的一座永久城，有着最宝贵的东西——秩序。 只要肯听从这里的规则，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懂得付出代价，比如食物、劳力和货品，你就可以享受到生命的安全、正义的审判和其他任何这里所拥有的东西。 这里有十五条用泥胚、沙石和树木构建的街区，圆形的房顶，正方形的立柱，以及奇形怪状的门构成了这片人族文明的外壳。 而城东那座陡峭高耸的尖塔则是这座城的最高主宰坎农常年的居所，在那里他时常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闭起他的左眼，靠俯视和监督其辖域来取乐。 效忠他的人趋之若鹜，他最喜欢接纳的是那些身体强壮又头脑简单的梵门辛男人，以及从四面八方贩卖而来的任何种族的漂亮女人。 这里没有税官，除了入城关税他无需紧盯着每笔交易，坎农最看重的就是那五百多个维持秩序的守卫。 这里一半以上的房屋、店铺属于坎农自己，只需利用这些便可以源源不断的向自己的仓库输送物资，养活守卫，维护秩序，然后又引人而来，活络起房产商铺，产生价值积累，养活士兵，维护秩序…… 这里就像一个磁石，用它宝贵的秩序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流浪者，他们甘心奉献出自己的所得，换取生命中难得的一刻“心安理得”。 越来越多的人认为，那个凶悍的白人老头并不是这里的暴君而是众人的护主，是他用暴力换来了一方安隅。 这里的残酷仅仅在于人的价值，一旦没有价值可供别人利用，坎农这帮人所做的只有驱逐。因此，通常一个毫无体能和智力的老人若没有充足的储蓄或别人的主动供养，他会立刻被驱逐出城，就连儿童也同样如此。 这规则人人敬仰。在这里人同草木鸟兽一样平等而生，没有白活的草，也没有偷懒的鱼，各食其力、互不怜悯才是这座城永久而立的原因。 此时，柯灵他们入城的举动被望远镜后的坎农看的清清楚楚，那认得那头鹿，那是常给他带来欣喜的炼金师的鹿，它左侧的鹿角缺了一块。 他认识炼金师的孙女，但和那小女孩待在一起的那个穿着怪异的老男人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的望远镜一刻不停的顺着柯灵他们行进的道路移动，嘴巴不时接受着旁边的贴身女佣递过来的安琪甜果。 “注意着那头鹿的动向。”他向身边的一个黑人男仆命令道。 那人迅速离开，随即又有一个守卫走近，顶替了前一个人所站的位置。 “这里真热闹啊!”柯灵兴奋的喊道。 “你这人怎么有点怪呢？”小女孩诺拉狐疑的看着柯灵。 “我怎么啦？” “怎么说呢，有点奇怪，长得老，一说话却像小孩！” 柯灵哈哈大笑起来，“我心态比较年轻！”笑了一阵又突然变了脸色，“要不你们两个滚下去，我们还是入乡随俗！” 诺拉和倪瑟都不再理会他，双双踢了那鹿一脚，那头母鹿心领神会的加快了速度。 各色种族、各类交易充斥着大街小巷，这里发行了印有坎农头像的纸质货币，这种货币甚至流通到了城外，在有些偏远落后的流动村里也有人认可它的价值。 所有的交易都受到坎农的维护，这里不敢发生大的争执，因为所有的争执都会引来守卫的干涉，每次干涉的成本会用交易双方一定量的物品来弥补。 “快来看看新到的奴隶!”在广场的一角，有人搭建了一个舞台，上面正上演贩卖奴隶的戏码。四五个人分散在台子周围，分别用不同的语言向聚集起来的人群大声吆喝着，其中就包括柯灵能听懂的语言。 “这里有图卡人，他们强壮有力，价值30坎农！有老实巴交的尼安德特人，他们是最好的仆人，价值仅仅20坎农！还有米特里族的女人，你让她们干什么都行，仅仅5个坎农……” “嗨，老兄！”一个错把柯灵当成夏立人的奴隶贩子冲他喊道，“你那头鹿上的两个女人什么价？” “如果你乐意，可随时拿去，但请把你身后的那两个女人给我!”柯灵说道。 “想的美，老混蛋！这是最漂亮的其尔栗女人，每个至少值8坎农，你那两个夏立女人在我这里一钱不值！” 柯灵扭头看看诺拉和倪瑟。“他说你们一钱不值。” 倪瑟扭头不语，诺拉又使劲踢了一下那头巨鹿想继续往前走。 “你背后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在他们身下有个好奇的黑人叫住他们，“它看起来像把剑，肯定是你们从外面带来的新奇玩意儿，想不想交易？” 那把容易惹事的铜剑柯灵早就把它包裹起来，背在了身后。 “这只是把普通的木剑，老兄。”柯灵学着那人的语调说，“我不打算卖。” 那头鹿离开了那人，那人恶狠狠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正是被这座城的主宰派来的男仆。 “哟，新到的货来啦，一车健壮的夏立人！”后面的奴隶贩卖台上突然喊道。 作为一个被误当的夏立人，柯灵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果然，十几个和他一模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的夏立人被奴隶贩子像狗一样的拉上了台。 “啊！”身前的倪瑟指着那群奴隶喊道，“里面那个是我丈夫！” 第十八章呼吸急促 柯灵上了奴隶台，他仔细打量着那个被倪瑟指认的丈夫。 小女孩从身前所剩的玻璃瓶中又摘出一个紫色的，那是一瓶治疟疾的药，打算递给奴隶贩子。 但柯灵阻止了她，因为他想掐死这个男的，他跟那个世界里他们那帮人的老大一模一样！ 小女孩诺拉没有理会他，她递给奴隶贩子那个瓶子，跟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叽里呱啦说了一阵，然后奴隶贩子将那个男的像打发牲口一样推到了台下。 倪瑟赶紧上前扶起了他，两个人饱含泪光的拥抱在一起，四周有人在起哄嘲笑，看到两个人亲亲我我的样，柯灵的感觉瞬间回到了那个世界、那个时间，恼怒的醋意大发。 “差不多得了！”柯灵催促道，“你跟这个奴隶走吧，咱们就此拜拜！” 倪瑟无助的看着诺拉，向她求情。 “你自己跟我们拜拜吧，我和倪瑟在一起。”诺拉说道。 “别啊，我都到这里啦，好歹你得带我去看看那具尸体吧。” “那就带上他们一起，流动村的人第一次来到永久城多少得有点适应的时间，到时候我会给他们找个窝留下的。”诺拉自信满满的说。 柯灵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那头巨鹿驮着柯灵和诺拉继续往前走，倪瑟和她惊恐未定的丈夫跟在后面。 “那小女孩我见过，是炼金师的孙女！”有路人见到小女孩，说道。 “真是个美人胚子！”旁边有人接话道。 “嘿，炼金师去哪儿了！我这里有好东西要给他看！”又有人说。 诺拉根本不理会这些人，目标坚定的向前走。 “你打算带我们去哪儿?”柯灵发现诺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想急于去到某个地方。 “想去看那个尸体就别废话。”诺拉的言谈中也失去了先前的可爱，变得有些冷冰冰的。 但柯灵不好说什么，回头看看那头鹿后面的倪瑟和她的丈夫，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柯灵心里不禁一阵厌恶。 从他们身边迅速跑过去一些人，口里兴奋的嘟囔着什么。 “前面有处决人的……”两个夏立人跑了过去。 他们的视线也不禁急于向前探寻着。 拐过一个街角，果然聚集了很多人，一个绞首架立在高高的台子上，一个张开的绳圈悠悠荡荡的等着吞噬即将放进里面的头颅。 四五个肤色各异的死刑贩耷拉着脑袋等待行刑，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皮鞭留下的血色裂痕。 一个白人拿着木棒朝身旁立着的一个木桩敲了几下，台下的观众随之安静下来。 四个人，每个人手里摊开一张纸，分别操着不同的语言对着观众大声朗读着。柯灵极力在其中分辨着夏立人的语言。 “这帮家伙在我们神圣的土地上干了偷盗、抢劫和诈骗的罪！这块圣洁的保留地是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现在我奉伟大的坎农的旨意，行使杀伐的权力，判他们死刑!” “这有什么好看的！”诺拉用脚催促了一下那头鹿，那鹿继续迈开它的腿。 “等等！”柯灵喊住诺拉，因为此刻一个死刑犯抬起了头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竟然是柯哲！ 柯灵跳下了巨鹿，挤过人群挨了上去。 “行刑！”几声不同语言发号司令，台上的人开始行动起来，台下起来一阵兴奋的骚动。 有人排着队等死，就有人看着热闹。 那座高耸的塔楼上，坎农此时正眯着眼睛通过望远镜注视着绞首台上的情形，嘴角不时撇出一丝微笑。 两个强壮的红色梵门辛守卫抓过惊恐万分的排在第一位的死刑犯，把他拖到了那根张开口的绳圈下面。 那人绝望的颤抖着，任凭守卫将绳圈套在他的头上，等到绳圈勒紧，那人闭上了泪眼，没有任何特别的预兆，守卫只是打了一个很轻微的手势，死刑犯脚下的一块垫板就被突然撤掉了。 那人迅速下堕，一声清脆的骨断，一个看起来特别真实的生命便在这个看起来有些虚幻的世界里消失了。 柯灵大喊着向前挤去，因为和他一模一样长相的人就排在第二个！留着他还有用呢！ “等一下！”柯灵冲台上的人大喊道。 诺拉和倪瑟好奇的注视着柯灵，但都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远远的靠着那头巨鹿朝这边看。 但另一个人紧跟了上去，那是坎农的贴身仆人。 “嘿老兄，你最好别太靠近这里！”台上的一个夏立人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留他的命吗！?”柯灵指着即将行刑的那个死刑犯问，“他的命值多少钱？” “他的命一钱不值，混蛋！”那人恼怒的说，“可自从坎农成为这里的主人，对于死刑犯没有任何例外！”他向上指了下坎农所在塔楼，柯灵的目光也跟了过去，望远镜的镜片反射出一个极亮的闪光。 “下一个！”那人摆了下头，示意继续进行。 “这个也不行吗，混蛋！?”柯灵猛然从后背抽出那把铜剑，当众亮了出来，所有的人一片哗然。 他又将剑举高，冲着塔楼的最高处比划了一下。“放了他，这把铜剑就归你！” “这东西哪来的?”台上的夏立人问他。 “既然你做不了救命的主就别多问了。” “可我能做要命的主！”夏立人紧盯着柯灵的眼睛，头也不回的指着柯哲的置换人，“都聋了吗?！我说下一个！” 行刑人开始行动起来，柯灵急的跳脚，想冲到台上去。 “停下！坎农要带过去这个人！”从人群外围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冲那个夏立人喊道。 台上的夏立人挥手示意放人，恶狠狠的瞪了柯灵一眼。 “看来还是有例外。”柯灵撂下这句话，提着剑往外跟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给他闪开了一条通道，望着那剑议论纷纷。 柯灵被梵门辛人带到了那栋四方形塔楼里，沿着木制楼梯一层层向最高位置走去，仓库、赌场、酒肆、武器库、豢养的珍禽异兽，每一层都有别样的风景，临近最后一层，突然惊起数不清的旅行鸽，这些体态优雅的鸽子扑腾着、鸣叫着沿着四壁开凿的窗口飞了出去，而后绕着斗摩城黑压压的盘旋往来着。 在最顶层一个类似观景台的地方，柯灵见到了传说中的城主。 那人有着高大健壮的身躯，留着凶悍的络腮胡子，横肉堆积的脸上不停闪烁着两颗精明的眼睛，年龄和柯灵相仿。 此时的柯灵长时间没理发，头发胡须都长了许多，他只是用根麻绳胡乱将头发捋在后面，尽管内心还是个嫩货，但表面上与白人坎农面对面的时候，成熟的气势并不输给对方。 “那剑是你的?”坎农用夏立人的语言问道。 “没错，轻易不敢给人看，现在是想救一个人的命。”柯灵故作老成的回答。 “那人贱命一条，是什么理由让你肯让出这把剑?” “他是我儿子。” “这理由够了。”坎农笑了笑，“放了他可以，还请你答应我三件事。” 柯灵刚想反驳，坎农压了下他的手，不容拒绝的开口道：“第一，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别在我的地盘找麻烦，坏了我这里的规矩。第二，告诉我那个炼金师在哪儿，我可不希望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尤其是跟你有关。第三……”他住了口，将头歪向一边，旁边的贴身女仆轻巧的将一颗安琪甜果递进了他的嘴里。 柯灵不自觉的将视线移到了他汁液横流的嘴上。 “第三件事，就是告诉我这把剑怎么来的。” “告诉你无妨。”柯灵笑了笑，他感觉自己的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面对如此强势的城主老大，他竟然不再恐慌，他有点疑惑这几天他都经历了什么！ 坎农视线紧盯柯灵，但头再次歪向一边，旋即又获得了贴身女仆的温柔奖励。 “我想要的更多。”柯灵说，“除了我儿子的命，我还想要一套大房子，四个颜色不一样的奴隶以及你身边的这两个漂亮女人，还有就是，你前两件事我都办不到。” 坎农听完哈哈大笑。“你觉得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听说在你的治下，自愿买卖的交易规则会受到保护，你是规则的制定者，当然不会自己破坏它。我只是对等交易，除了这把剑，你将会得到更多！” 坎农站起身，绕着柯灵走了一圈，突然他将两个贴身女仆推到了柯灵怀中，顺势夺过了柯灵手中的剑。 “敢耍花样，小心你的脑袋！”他恶狠狠的冲柯灵说道，“告诉我哪里还有这些东西！?” “先让我在贵处快活几天，然后就带你们去，这样就是死也值了。” “给你三天时间！”他挥手示意，几个卫兵上来，带着柯灵和那两个漂亮的贴身女仆离开了。 望着那两个女仆，坎农流露出极为的不舍和恼怒，但他很快就低下了头，呼吸急促的凑近那把铜剑看了起来，急迫程度甚于对天下所有的女人。 第十九章四色奴隶 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红色梵门辛人就把长的像柯哲的家伙给放走了，柯灵一边咒骂着那些行刑者，一边准备在斗摩城里寻找那个家伙。 虽然那家伙的肉体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打扮打扮或许还能赶上原来自己的百分之九十帅！他要把他留在身边，然后再找倪瑟所说的巫官样的人物，将他的灵魂植入原本的肉体，哪怕只是个复制品！ “你不去别后悔！”诺拉鄙睨着柯灵、他身边红白黄黑四色奴隶，以及两个样貌惊艳的白人女仆。 “把他们先安置到属于我的房子里去！”柯灵冲着几个执行坎农命令的守卫说道。 于是，自己的奴隶和女仆与他暂时分开，他忍着性子跟在那头巨鹿后面。 没办法，这是个没有马的世界，必须得忍受那头鹿的傲慢与嘚瑟，而且此时诺拉、倪瑟和他的丈夫坐在了那头该死的鹿上。 柯灵向后扭了扭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可以肯定后面一定有坎农的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拐过了很多条街道，行人开始慢慢减少，最终他们拐入一个冷清的巷子，来到一个很小的房子面前。 一颗个头不高但枝叶繁茂的黄龙树几乎遮盖了整个院子，黄色的枝条伸出了门楣，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开启这扇门了。 诺拉跳下那头鹿，叩响了那道门。 “这是哪儿?”柯灵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诺拉面无表情的说。 稍停了片刻，有脚步声走了过来，门打开，一个头发卷曲蓬松，面颊瘦削，双眼突出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得出来，他也是夏立人。 “你来啦！”那人看到诺拉很高兴，一笑，露出了两颗极想啮齿类动物的门牙。 “欢迎欢迎！”他挨个和每个人握手。轮到倪瑟的时候，握手改成了拥抱，轮到倪瑟丈夫的时候，又换成了握手。 看上去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家伙，诺拉叫他乔亚。 穿过一扇极窄的门，他把众人领进了房间里，客气的连那头鹿都不放过，拉着它的一只鹿角费力的想把它也拽进来。 “行啦，留它在院子里吧。”诺拉好笑的说道。 叫乔亚的家伙这才松了手，转过身来问：“想喝点什么？” “来吧，给他喝点法力。”诺拉示意柯灵跟他们去往另一个房间，留下倪瑟和他的丈夫。 这所房子里的陈设相当诡异，到处都是不知名的动物的骨架，有的还是生动的标本，几个粗壮的木制笼子里还养着活的小型猛兽，见有人来，呲牙咧嘴的一直叫个没完。 柯灵被领到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昏暗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圆形的穹顶上挂满了不知名的动物骷髅，在骷髅的嘴和鼻里悠悠的流泄出青烟，那烟雾千丝万缕、飘飘荡荡，一直垂到地上，被一个圆形台短暂承接，缓缓聚拢后又向四面八方不断散溢着。 “这里有我要看的东西？”柯灵有些怀疑的问。 “坐到那个地方，你会马上知道答案。”小女孩诺拉指着那个圆形台说。 柯灵盯着诺拉的眼睛，那眼睛不再天真无邪，不再聪灵婉转，而是冷若冰霜，充满了挑衅。 “坐就坐！”柯灵成熟的外表之下还是有着一个鲁莽冲动的年轻灵魂。 一坐到那个台子上，悠悠倾泻而下的烟雾一下从头到脚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即刻不能动弹！ 他变得视线模糊、听觉失真，空间里的一切变得虚无颤抖，他能听到诺拉和那个叫乔亚的家伙的对话，但音高变形，音色扭曲。 “他杀了我爷爷！”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真相！ “爷爷的灵魂在这里！”小女孩晃动着手里的一个黑色玻璃瓶。 “我能听到他的心声，他要这个夺去他灵魂的人用肉体加以偿还……” 妈的，骗老子！根本没有什么尸体，他们才是掌握灵肉转换的会法力的人，他们才是巫官！ 柯灵意识到自己的二手灵魂终于要被挤出这个苍老但强壮的肉体了。如果是这样，他到底是生还是死？他还要不要守护自己灵魂的寄居地，守护属于他父亲的肉体！？ 一切都显得弱小无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长相丑陋的家伙一脸贱样的朝他一步步走近。 那人真的过来了，口念咒语。 空间在柯灵四周打着旋，一切色彩、形状、声音都被扭曲、拉长。 接着，一个红色玻璃瓶伸了过来，伸进了他的嘴里，他还有感官，凉凉的，一丝滑润的气体经过他的食管进到他的肚子里，他感到肚子在肿胀、肿胀，快要撑破了肚皮，他感觉有人要去除他的衣服，但突然，那人住了手! “他是天选之人！”乔亚夺门而出，“他是天选之人！他是天选之人！” 柯灵清醒过来，再看自己的身上已经什么衣服都没有了，胸口上印着一个红色的和剑把底部相同的几何图形。 这道图形的最下面有一条明显的垂直向下的红线，红线一直延伸到他的小腹，似乎有一直向下的趋势。 这么多天，有意无意他都没有看过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这么一个符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柯灵冲了出去，小女孩诺拉根本拦不住他，他冲出院外的大门，正犹豫着是向左还是向右，突然他察觉到什么，缓缓抬起头向上看，就在那棵黄龙树的树冠上趴着瑟瑟发抖的乔亚。 柯灵恼羞成怒，一个纵身跃起，一把扯断了那根承重的黄龙树的枝杈，乔亚随之掉了下来，在地上没出息的打着滚喊疼。 这时候，诺拉、倪瑟和她的丈夫都跑了出来，柯灵只顾着用他那粗壮的老拳一把扯过了乔亚。 “我问你，什么叫天选之人！?”柯灵怒吼道。 “你胸口上……”乔亚吓得瑟瑟发抖。 “我胸口怎么了！?那个图形代表什么意思！?” “我的灵魂出窍的时候……大膝神告诉我……即将有天选之人降临……必须收复我们的祭台！” “什么大膝神！?”柯灵不解的问道。 “大膝神是我们夏立族信奉的神，也是我们的守护神。”诺拉接话道。 “他跟你说我是你们的天选之人！?” “应……应该是，你胸口的图形就是……是我们族以前的祭台。” “带我去那个祭台！”柯灵吼道。 “那个祭台已经被凶恶的矛髭人占据了。”诺拉又接话道，“我从没见过那些人，但听爷爷说，我们的流动村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矛髭人抢占了，我们用尽千辛万苦，整个族人几乎都被打光了，还是夺不过来，矛髭人穷凶极恶、能征善战，想回去根本不可能。” “我不管，你带我去！”柯灵摇晃着乔亚细细的胳膊。 “好……我带你去！”乔亚答应道。 “你不是会灵魂转移么，去之前必须帮我个忙，我要将现在的灵魂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好，没问题。”乔亚答应道。 柯灵松了手，让乔亚在这里等他，然后他急迫的冲出院门去。 就在这时，他被惊慌失措的人群给裹挟了，再一回头，他看到斗摩城四处浓烟滚滚，着了大火！ 有人在那群坎农心爱的旅行鸽的老巢里放了火，着了火的鸽子四下奔逃，将一个个火源扑腾着、半飞半跑着引入了整个斗摩城。 此时城门洞开，守卫根本抵挡不住惊慌失措的人群，许许多多的人逃离了这个秩序的避风港，想必这就是放火人的目的。 “是你救的那个家伙放的火！”突然从四下冒出了几个人，拦住了柯灵的去路，刚刚跟踪自己的就是他们。 漂亮的大房子，颜色各异的奴隶，最主要的是那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仆，还未来得及享受，此刻统统都化成了泡影。 连柯灵自己都开始认为，凡是同柯哲一样长相的人是不是都具备败家子的潜力！? 柯灵同那个几个强壮的守卫打了起来，正渐处下风，突然那几个守卫一个个着起火来，是刚赶过来的诺拉对他们施了玻璃瓶里的化学法术。 那几个守卫抱头鼠窜，柯灵急忙返回乔亚家中，二话不说拉着乔亚往外就走。 “现在就带我去！”柯灵催促道。 “不留下来吃点东西，喝喝饮料，研究一下……” “啪”一下，乔亚的鼻子上中了一拳，他顿时捂住鼻子，蹲了下去。 “快带我去！”柯灵冲他喊道。 “还不快走！”诺拉跨上了那头巨鹿，柯灵双手抓住乔亚的两肋，将乔亚甩了上去，然后自己又跃上了那头巨鹿。 正待要走，倪瑟拦住了他们：“也带上我们吧！” “他不能跟我去！”柯灵指着倪瑟的丈夫说，“跟他还是跟我们，你自己决定！”他朝倪瑟伸出了一只手。 “你说了不算……” “你闭嘴！”诺拉刚一开口，柯灵就展示了他霸道自私的本性。 他仍伸着手，等着倪瑟来选择。 倪瑟痛苦的摇摇头，身体靠近了他的丈夫。 柯灵用脚狠命踢了一下那头鹿，那鹿惊恐的优雅全失，一下冲了出去，丢下了倪瑟和她的丈夫。 此时的火势得到了控制，坎农毫不在意的坐在那个最高的塔楼上用望远镜看着喧闹的人群。 “这帮白痴，凡是今天走掉的人，以后想进来加倍征关税……”正待凸显自己的优越和幽默，他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看到了慌张出逃的柯灵。 “那些蠢货怎么没把他看好！?”他怒吼道。 “我们这就派人去追！” “不是追，而是跟，倒要看看他们能到哪儿去！”说着，他拿过一旁的铜剑猛地向前一刺。 第二十章箭雨直下 成年男性的矛髭人，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厘米。此刻，他们手拿牛皮制的小型盾牌和涂抹了蓝藻蛙毒液的箭，如分工明确、毫无感情的蚂蚁一般，将自己的领地守护的密不透风。 远远的，柯灵看到了那个高高的祭台。虽然只呈现出一面，但它的形状、它的棱角无不在柯灵心里印证出那个神秘又简洁的几何图形，也无不在提醒柯灵，父亲的灵魂与此有关。 柯灵他们一接近矛髭人的领地，那头巨鹿就躲得无影无踪，作为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兽，它能敏锐的觉察到危险和闲适。 “我们有必要再来这里吗？”胆小鬼乔亚问柯灵。 “他真的是你们的巫官？”柯灵没理他，转而问诺拉。 “我们的巫官世代承袭，如假包换。”诺拉说，“他爹在我们亡族的时候被这些矛髭人杀死了。” “哎，都说富不过三代，巫也巫不过三代啊！”柯灵看着乔亚悠悠的说道。 他心里仍憋着火，一想到乔亚贱笑着走近他，把个玻璃瓶怼进他的嘴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事实上，他一路上没怎么跟这两个硕果仅存的夏立流民有太多的交流。诺拉几乎彻底跟他翻脸了，若不是一个共同的秘密，估计早就分道扬镳了。 还有一点，他越是随着这两个夏立人深入这个世界，越感觉到一种怪异。 比如，夏立人的语言和现代世界（他开始称呼自己所来的世界为现代世界）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时髦如网络用词，他们似乎在与自己的世界同步发展。 此外每个地方都暗藏着某种长相原始但心智成熟的人类，每个地方都暗藏着能量的可能性，所有现代世界不会发生的事，比如灵肉转换的事，这个世界就有可能成为现实，仿佛魔法本身就是宇宙的合理存在。 但这个世界有的，不是到处施展魔法的人和野兽，而是一种极难的可能，在少数角落，被少数的人所拥有，哪怕是旁边这个一脸猥琐的乔亚。这世界如同梦境，情感逻辑上和自己的世界一致！想到这里不禁扭头看了看那个巫官乔亚。 于此同时，乔亚也心领神会的朝着柯灵傻傻一笑，两颗暗黄的啮齿类门牙在柯灵眼前一闪。 “哎呀我去！”柯灵厌恶的扭过脸去。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无论哪个世界，事物并不总是美好。 “他除了胆小，没有任何缺点。”诺拉没好气的说。 “我觉得胆小是他唯一的优点......” “别出声！”柯灵的话没讲完，诺拉突然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的对他说，“我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 柯灵朝着诺拉手指的方向认真看了看，并没看出什么异样。 “他不是巫官么，他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这点法力都没有？”柯灵指着乔亚说。 “我的志向不在于此......” “你给我闭嘴！”乔亚刚开口说话，柯灵一个巴掌打过去，让他闭了嘴。 “你觉得坎农会这么容易放你走么？”诺拉问道。 柯灵不再说话，再次认真朝那个方向看着。 “一路上我都有这种感觉，”诺拉继续说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们甩不掉他们的，除非你不想来这里。”诺拉抬手指向头顶的一棵树。 柯灵随之看过去，在那棵数上落着一只旅行鸽。 “现在我们怎么办？”柯灵问诺拉。 诺拉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柯灵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只有十岁，一个已经快五十了，他的举动不符合刚才想到的情感逻辑。 “对方估计也在想这个问题呢。”诺拉说，“这里的人谁都知道矛髭人不好对付，谁都想看对方先行动。” 一声刺耳的号角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矛髭人的领地开始骚动起来，大批大批的人开始从各个方向朝祭台的方向聚拢，几个人不明所以，准备随时逃跑。 柯灵的胸口紧贴在地上，胸口上的几何图形像是通过大地与千米外的祭台感应连接似的，隐隐作痛。 这时候，他们头顶上的那只旅行鸽飞了起来，清脆的拍打翅膀的声音令他们猛的一惊。 那鸽子朝着密林深处飞去，体态轻盈、迅速敏捷的掠过透穿密林的光线、草叶间的缝隙、打哈欠的猛豹的头顶，最终在一片低洼之地盘旋往复。 就在那鸽子的盘旋之地，三十多个各色种族的战士静静的守候在那里。在他们的中心，是他们的主人坎农。 坎农伸手朝那只旅行鸽挥了挥，那鸽子倏然朝矛髭人的领地飞去，在祭台上空不断变换着优雅的身姿。 一只箭朝那只鸽子精准地射了过去，鸽子随即从空中掉落下去。 “他们在祭祀！”诺拉惊呼道。 “他们在我们的祭台上祭祀！”乔亚也愤怒道，“他们的神可是孤世元尊！” 柯灵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知道这个世界里每个种族、每个流动村都有自己的天神信仰，并且坚信自己所信的神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的。 迄今为止，他从那些夏立人的口中听到了八个神的名字，大膝元尊、暴烈元尊、冥顽元尊、须臾元尊、招摇元尊、卑弩元尊、傲始元尊、孤世元尊，至于到底有多少神，他们也说不清楚。 对这种原始的神的崇拜，柯灵不屑一顾，但对矛髭人来说，他们做的认认真真、虔诚不悔。 无论男女老幼，都聚集到那个祭台上，悠扬的笛声开始由几十个小孩吹起，然后八个人抬着祭品一步步朝着祭台最顶端走去。 那祭品是个黄种人! 一路上，更加矮小的矛髭女人朝那只祭祀队伍扬起白色的羽炼花，花瓣飘零之处一阵阵哀嚎。 那祭品被一根粗大的绳子封了口，此时正拼命扭动着身体，绝望的垂死挣扎。 柯灵仔细盯着那个被祭祀的黄种人，他分明和自己一样，是现代世界来的人！ 那人秃顶，年龄颇老，有五六十岁光景，身材矮小瘦弱，穿着破衣烂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唯一特别的是，他居然戴着一副眼镜！ 这个世界里的人根本不会有什么眼镜！ 柯灵看不清这个眼镜的边框到底是什么材质的，如果是金属的，估计那人活不到现在，但又印证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还有许多现代人可以来到这里，除了诺拉和炼金师看到的那具尸体，那个活生生的现代人此刻就在一千米的地方活着挣扎着，而且马上要死了！ “他们要怎么处置他？”柯灵焦急地问。 “听爷爷说，他们会在祭祀完毕后分食......”诺拉也说不下去。 “这都是些什么鬼？” “事实上，人族在此之前也什么东西都吃，包括自己的同类。”乔亚接话道。 柯灵此时紧张的没空理他，“必须阻止他们！” “现在是你再次逞英雄的时候了，你丢下了和我们一路朝夕相处的倪瑟，现在却为了一个陌生人不惜招惹野蛮凶狠的矛髭人!？”诺拉说道。 “他妈的，这个祭台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柯灵突然撩起自己的衣服，朝乔亚露出自己的胸膛。 “文明一点......”乔亚怯懦的说，“这里有女孩子在，你这样不好……” “啪”一下，乔亚的头上又吃了一击。 “不许打我们的巫官！”诺拉也急了，小女孩脾气发作，上来要打柯灵。 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抬着现代人的祭祀队伍已经到达了祭台顶端，周围的矛髭人开始在嘴里发出一阵阵短促但响亮的咒语，刹那间，那咒语如同一条急促奔流的河，从矛髭人的领地渐渐向外扩散。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矛髭人抬起了架子，将恐惧到极点的现代人立了起来，被绑缚手脚的瘦弱可怜的现代人如待宰的小鸡，绝望的发出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声回响。 望远镜后的坎农突然冲他的同伴一阵叽里咕噜，因为他看到，那个祭品眼睛上所戴的奇怪东西正闪烁出金属的光芒！ 尽管馋的直流口水，但老奸巨猾的坎农也不好凭借三十几人的实力去招惹数以千计野蛮凶残的矛髭人。 矛髭人依旧在高调的祭祀，在那不绝于耳、如暗夜诅咒般的祷告声中，天空心灵感应似的开始聚拢起阴云。 一团黑色的天云盘旋在祭台上方，在旋云的中心，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中祭台上的那个干巴秃顶的现代人。 数以千计的矛髭人兴奋的吼叫起来，此时那个祭品已被恶雷劈死，低下了他毫无生气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火球穿过浓厚的阴云，如陨石般直接撞击到祭台附近的土地上，一声爆响之后产生了一个小型的天坑，周围的矛髭人吓得四下奔逃。 一团人形状的白色云雾从天坑中出来，直奔祭台的方向跑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一团喷射而出的气丸，直接撞击在祭台顶上那团已死的肉体上。 紧接着，那人复活了，浑身集聚着奇异的光，一声怒吼震破了绑缚手脚的绳子，矮小苍老的裸露身躯散发出惊人的勃勃力量! “嗖！”一声，坎农手里的剑飞了出去，瞬时落到祭台上的那个人手中。这时，矛髭人长矛纷飞，箭雨直下，那人轻轻将那把陵替剑一挥，所有空中飞行的箭如顽石般瞬间落下。 “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乔亚呆呆的说。 第二十一章英雄归来 那个裸露身形的人周身带着一道光，手里擎着陵替剑，若无其事的一步步从祭台走下。此时，惊恐的矛髭人放出了饥饿已久、毒牙垂涎的阿卡亚狼犬。 这种犬体态大的惊人，身高比成年矛髭男性还高。矛髭人常年把这种猛兽关在笼子里，用饥饿和鞭打抹杀它们所剩不多的温性，用自己同胞的血肉放大他们嗜血的本能，用咒语和人形靶指引它们攻击的目标，一旦放出牢笼，所有高于成年矛髭人的人形物都会成为它们的攻击目标。 此时，三只恶犬出笼，矛髭人念响了咒语，早已迫不及待的阿卡亚狼犬冲着祭台上的人露出了黑色的毒牙，它们如雷声般嚎叫着，发出毛骨悚然的喘息，就连矛髭人也纷纷躲避。 祭台上那个瘦小又裸露的人仍旧不急不缓的沿着台阶由上至下，三只阿卡亚狼犬则急速暴躁的由下至上。 眨眼间，双方在台阶的中心相遇，一旦接近那人的身体，三只恶犬瞬间臣服，压低头颅、舔着舌头，对着那人摇尾乞怜、装可爱。 从此以后，那三只恶犬就成为了那人的宠物，忠心耿耿的守护在他的身边。 “我们该怎么办？”目睹此这情景的柯灵问道。 “估计那边的人也撤了吧。” 小女孩诺拉这次说错了，坎农此时觉得自己看到了神，他失去了理智，不顾一起的冲入了矛髭人的领地。 他想对着那个神一般的人物顶礼膜拜，祈求他的庇佑，粘享他的神光。 然而数千里之外，斗摩城里已发生了换天改地的变化，大门已对坎农久关闭，因为他的城已经易了主！ 就在两天前，一个青年人来到了这座城，孤身一人，只用一头霍加狓驮了一包东西。 他把那霍加狓当了进城的关税，自己背着那个沉重的包袱来到那座最高的塔楼，只从包袱里取出一件东西，他便被允许见到了这里的临时统帅，那是坎农身边最信任的人，独眼人朗司。 朗司见到那个年轻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死亡，他被一种能发出巨响的东西瞬间撂倒，胸口喷出大片的血。其余的守卫想一拥而上，结果伴随着一声声巨响，个个应声倒地。那东西就是枪！ 只有一个白人得以幸存，他是坎农的翻译，现在则成了他的翻译，有技术好活命。 他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那里面放着一块块的金属，在现代世界属于破铜烂铁，在当下、在他所站立的世界，它们则成了足以呼风唤雨的无价之宝！ 从此，斗摩城的人将他奉为神一般的存在，他用这些金属让原来的守卫对他俯首称臣，让原来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一只枪，一包废铜烂铁，那个长的像柯哲的家伙就成了斗摩城的主人。 就在毫不知情的坎农带领他三十几人的队伍冲入敌阵的时候，他们遭受到矛髭人箭羽的袭击。 借着别人的掩护，坎农得以逃脱，但也成了光杆司令，那个神一般的人物根本没打算搭理他。 坎农之后，他在矛髭人凶恶的威胁（仅仅是威胁）中一步步走出他们的领地，三只阿卡亚狼犬温顺的跟在他的身后，他本人除了一件横条纹的四角内裤，就是手里的那把陵替剑，以及头上戴着的那副金丝边的眼镜。 坎农独自踏上了返回斗摩城的路，脑子里的香车美人、豪宅美酒仍是激励他的不竭动力。 柯灵和诺拉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矛髭人仍旧占据那个祭台，而那个神一般的人物到底想干什么根本不知道。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那个神一般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后面当然跟着他的狗。这时，乔亚“扑通”跪下了，柯灵和诺拉一时不知是站着好还是跪着好了。 “你到底是……” “都快跟我走！”柯灵刚要开口，就被那个只穿着裤衩的干巴男人拽跑了。 再看后面，几百个矛髭人黑压压的穿过丛林追赶过来，原本是沉默行军，一旦看到柯灵他们，突然开始鬼嚎起来。 柯灵他们很是纳闷，刚刚这群矛髭人任凭这位老兄大摇大摆的装逼搞行为艺术，这会儿怎么又追过来了？脑子才转过弯儿来！？ “他们要杀的是你！”那人像是看透了柯灵心里的疑问，冲他说道。 “杀我？”柯灵边跑边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少废话，保命要紧！”那人拖着柯灵的胳膊，带着他和那三条狗快速向前跑去，小女孩诺拉和那个本就软瘌瘌的乔亚被落在后面，柯灵回头看，矛髭人眼看就要追上诺拉他们两个了！ “等会！”柯灵突然停住。 “你逞什么英雄？！” “不是……”柯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你刚才不是挺牛逼的嘛，你跟着跑什么？！你在后面拦住他们不就行了嘛！”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那人焦急的说道，“我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你，你只需在前面一直跑就行，我会挡住他们的箭！” “你怎么就不能拦住他们呢？！” “没那个必要，我的剑不是用来杀生的。” “是用来杀猪的？！”柯灵不再理会他，而是掉头迎了上去，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和心思要去救他们。 “小心，他们要放箭！”柯灵喊道。 诺拉和乔亚闻听，赶紧停下来躲避到一个树后面。瞬间，毒箭在那棵树上扎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另一批毒箭射向了柯灵，柯灵本能的趴下，但毒箭停在了半空，瞬间如石头那样垂直落了地。 柯灵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内裤小达人又耍起了他的剑。 “为什么非要逼我！”那人大吼一声，冲上去跟矛髭人展开了一场血战。 矛髭人像中邪似的目标直指柯灵，柯灵将诺拉和乔亚护在身后，而那位内裤小达人又始终护着柯灵，在他的前面左刺右砍，个头矮小的矛髭人血肉横飞，而那三只阿卡亚狼犬此刻又变得面目狰狞、嗜血成性，它们冲入矛髭人中，尽情释放着被饥饿毒打的仇恨，情况一边倒。 “不好！你们快走！”那人表现出巨大的惊恐，转身推了柯灵一把。 再看天上，一团黑色的气云开始凝结。 “这里也有天镜！？”柯灵突然想到，是这场杀戮惹来了天镜!那家伙不想对这些矛髭人大开杀戒就是不想招来这个麻烦！ “你把剑一挥，把他们全都杀了不就完了！？”柯灵转身大喊。 “你懂个屁，剑气只能止物，不能伤人！” 柯灵没功夫听他爆粗口，带着诺拉和乔亚在森林里继续逃命。 天镜的风眼中心开始释放出一道道闪电，一下下霹在那位内裤达人的身上，那位内裤达人显得痛不欲生，无心恋战，只得仓皇逃掉，三是阿卡亚狼犬也随之追了上去。 但天镜顽固似的追击着他，不断释放出闪电，内裤达人只能被动的躲避、逃离。 与此同时，那群矛髭人继续追击柯灵，失去了内裤达人的保护，他们此刻九死一生。 “翼猴你在哪里！”情急之下，小女孩诺拉开始希求白色猴子再次从天而降。 “翼猴快来救我们！”笨蛋乔亚也喊起来。 “我靠！不会吧，两个家都有猴救！” 柯灵意识到翼猴是他们两个的保护神，不是自己的，“内裤大哥！你在哪里！？”他突然大喊起来，他想起了他刚刚也有了一个保护神，是真正的神！ 就在这时，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了如地震般的骚动，那股气势如万马奔腾一般袭卷过来，柯灵他们吓得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 第一个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那头巨鹿!硕大无比的角在奔跑中显得威风凛凛。接着，无数的巨鹿出现在他们面前，如疾风浪涌，气势如虹。 “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柯灵差点喜极而泣。 “笨蛋!人家是头母鹿！”诺拉已经喜极而泣。 此时，矛髭人的毒箭毫无征兆的飞了过来，那头巨鹿正好挡在了他们前面，第一波箭雨在那头巨鹿身上扎的密密麻麻，柯灵、诺拉、乔亚则相安无事。 无数的巨鹿在箭雨中倒下，痛苦的哀嚎，但其余的巨鹿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跑去，他们冲入矛髭人的队伍，用巨大的角将那些矛髭人冲的七零八落。 凶悍的矛髭人终于吓退了，柯灵、诺拉、乔亚守着那个与他们朝夕相处如今却倒下的巨鹿泪流不止。 剩余的巨鹿也围绕过来，一起仰起它们优雅的头颅向着天空长久的哀鸣。 就在这时，诺拉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拿出了那个红色玻璃瓶，“快!它还有一丝呼吸，要不就来不及了！” 她把那个红色玻璃瓶交到乔亚的手中，乔亚看了看诺拉坚定的眼神，随即跪了下来。 在无数头巨鹿围起的中心，乔亚口念咒语，将那个红色玻璃瓶中的灵魂转移到了那头奄奄一息的巨鹿的身体中。 “我希望爷爷能高兴我这么做，这头鹿比他的命还珍贵。”诺拉抽泣着说。 “我反正挺高兴。”一旁的柯灵接话道。 诺拉破涕而笑，这时候，那头巨鹿突然站了起来。 “爷爷！”诺拉一下抱住了那头巨鹿的头，那鹿的眼睛里涌起一汪泪水。它什么都懂，只是不能再开口了。 这时，丛林中走过来一位浑身焦黑只穿内裤的干巴男人，为数不多的头发更为稀少蓬松，稍稍还冒着热气，但他的手里依然提着那把骄傲的陵替剑，后面还跟着三只毫发无损、心情愉快的阿卡亚狼犬。 “好了，该说说你的任务了！”他走到近前，用英雄般的口吻向柯灵说道。 第二十二章魔心黑钻 面前这位神一般的人名叫杨贵才，现年56岁，原本的职业是个裁缝，现在的职业是“止暴者”，但柯灵本能的想叫他“杨师傅”。 杨师傅掀开了柯灵胸前的衣服，但他关注的重点不是那个几何图形，而是由那个图形之下伸发出的那道红色轨迹，而后撂下一句让柯灵差点尿裤子的话：“必须得快点，要不你命就没了！” 此刻，活着的鹿都已消散在密林里，矛髭人和巨鹿的尸体散落在周围，弥漫出死亡的血腥气，天空开始阴云聚集，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杨师傅只穿着他的四角内裤，站在雨中。“我是天选之人！” “知道。”乔亚露出拍马屁时惯有的笑，“这个我早就知道，我是巫官，以后请多多......”说着他朝杨师傅伸过去了手。 杨师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吓的乔亚一哆嗦，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不仅仅是一场神与神之间的战争，也是一场人与神之间的战争。”杨师傅用手不经意的在右侧裸露的肩膀上揩了一下水滴，说道，“你们夏立人敬奉的神大膝元尊，已经向神的共主发起了挑战。为了应对接下来的灾变，他在现代世界中挑选了七个‘止暴者’，有我，还有你的父亲。”他指着柯灵说道。 “我父亲？” “那得老成什么样了。”乔亚笑道。 “啪、啪”两声，杨师傅和柯灵不约而同的打了乔亚的脑袋两下，杨师傅身后那三只阿卡亚狼犬也威胁的叫了两声。乔亚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们究竟要干嘛？什么大膝元尊？搞什么封建迷信！”柯灵不屑的说。 “难道你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东西都白看了吗？！”杨师傅突然嗔怒道。 柯灵一时被问住了。的确，这是个充斥着违背现代世界客观规律的世界，是个拥有魔法的世界。 “原本在我们的世界里，你所看到的那个球状世界，是由二十八星宿神的共主悲悯元尊释放出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明白。”柯灵说。 “我们的头顶，在伟大的宇宙时空中，原本有二十八个宇宙天体，他们被称为二十八个星宿神。”看来，杨师傅必须向非神之人好好解释一番了，“最早之前，我们这个星球处于荒古的‘无法时代’，那时各物种之间和平相处，不知暴力为何物，但其中一个星宿神——暴烈元尊由神降格到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暴力、仇恨和欲望，从此次人族进入到‘法盛时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女孩诺拉问道。 “因为他想给我们这个星球带来生机。”杨师傅解释道，“听起来很滑稽是吧？但事实的确如此。在‘无法时代’，包括人族在内的各个物类没有生的欲望，数量稀少、自顾其命，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说呢，就是没有矛盾性的驱动力！” “矛盾性的驱动力，那是什么鬼？”柯灵问。 “就是人兽不分、雌雄同体、方位不辨、身形不固！” 柯灵似懂不懂的想象着那种状态。 “是暴烈元尊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生机和繁衍，万物变得野心勃勃，自相竞争，相互杀戮，而人族就在其中崛起为万物生灵的王者！” “这样不很好嘛！”柯灵接话道。 “但崛起后的人族欲望过度，暴力滋生，到处都是贪婪的杀戮，这个星球有了毁于暴力的可能。这时暴烈元尊想要挽回，但要限制人族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法盛时代’的人为了对抗暴烈元尊，变得空前团结，到处都是法力高强的人，人族开始称呼他为暴烈魔君，这其间就出现了一个叫‘侍奉’的人，他凭借一己之力将暴烈魔君斩碎了。” “他是我们夏立人，爷爷跟我提到过那个传说。”诺拉说道。 “那不是传说，那是真实的历史。”杨师傅认真的说。 “暴烈元尊既然是神，为什么会败在一个人的手下？”柯灵问。 “暴烈元尊降格到这个世界，法力也会降维，这是一切星宿神唯一忌惮的。他们身为宇宙元神法力永恒，一旦降格到不属于自己的星球上，法力就会大失，有被灭顶的危险。如今二十八星宿神就只剩下二十七个，暴烈元尊的星系已经碎裂成宇宙虚空中的一片尘埃云。而他在这个星球上的真身基本化净，仅存的魔心则碎裂成了十三颗‘魔心黑钻’，遍布于各地。” “神就这样永远的死了么？神也会死？！”柯灵问。 “不！”杨师傅突然激动的说道，“星宿神的共主悲悯元尊现在重又搅动了那片暴烈元尊泯灭后的尘埃云，他把它们变成了所谓的天镜，用来置换人类补充到这个世界，一方面他想重新打造一个新的世界用来取代现代世界，另一方面他要聚集起那十三颗魔心黑钻，重新唤醒暴烈魔君的真身！”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柯灵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个世界是个既虚幻又现实的世界！”杨师傅仍旧激动的说道，“他是悲悯元尊搅动的尘埃云所生，但它的时间却是‘法末时代’，那是暴烈魔君泯灭后的时代。也就是说他在我们的现代世界中释放出一个时间的窗口、一个法末世界的通路，让我们进入这个逆时世界里面，重新改写历史！” “越听越糊涂，他到底想干什么？”柯灵有些恼怒的说。 “悲悯元尊现在成了暴烈魔君的同情者和支持者，他想插手我们这个世界的发展进程，想阻止人类的发展！因为他预见到，人类会因为暴力和贪婪最终会毁灭这个世界！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唤醒暴烈魔君，然后以暴制暴，重将人类的暴力消灭！” “那大膝元尊为什么反对他？”柯灵好像理清了点思绪。 “你问道了问题的关键。因为这又会回到逻辑的起点，暴力产生生机，而以暴制暴之后，生机会再度泯灭。大膝神主张不要干预，他主张我们星球的灭亡就让他自然灭亡，他认为星宿神和我们人族是平等无碍的。” “这都是些什么谬论啊，要不就是没有生机？要不就是自取灭亡？” “没错，没有谁知道永恒正确的答案。” “你选择了大膝神？你来反对暴烈魔君？你反对‘以暴制暴’？”诺拉质问道。 “你是反对‘以暴制暴’的‘止暴者’？”柯灵苦笑道，“这逻辑太滑稽了，你们都认为自己是‘止暴者’。我父亲现在在哪里？” “我和你父亲都是大膝元尊的天选之人，我们别无选择。现在他们的灵魂都还在修行者的宇宙虚空中等待肉体归位。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的灵魂被转移到你父亲的身体中，那一刻我们七个止暴者都经历过这些，是大膝元尊释放出的白色天镜做的这些。灵魂被携入宇宙虚空之境加以修行，等待时机，而后灵魂归位，成为‘止暴者’，阻止他们聚集十三颗‘魔心黑钻’！” “后来那个黑色天镜无法对我产生作用，也是大膝神干的？为什么非要灵魂转移？”柯灵有太多疑问。 “不是黑色天镜，大膝元尊首先释放了白色天境，免除了我们‘止暴者’的肉体既不被置换，又通过灵魂复制让我们的肉体可以存活下来，等待灵魂归位。” “为什么要复制我的灵魂呢？” “因为你恰巧在他身边。” “为什么要选你们？”柯灵最想知道这个答案。 “不知道，大概是随机的，当时我在遛狗，就看了一眼天上……” 柯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是的，他说了，当时他在遛狗，刚刚在祭台上他幸运地取代了狗的灵魂！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没事！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当着那些矛髭人的面爬上祭台，等待那老家伙的灵魂附体？” “宇宙万物各有其路，星宿神也有星宿神的限制。现在的大膝星宿已经与悲悯星宿连接在了一起，都被对方的引力所捕获、所限制，能施加到我们星球的法力已经大大降低，但对方毕竟是星宿神的共主，大膝元尊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其余的星宿元尊态度还不明朗，下一步真不堪设想。”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柯灵愤怒的再次问道。 “大膝元尊和悲悯元尊此时都无法降格人间，他们都找了自己的代理人，我和你父亲就是大膝元尊的代理人。现在还有五人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你必须把他带到祭台这里来。” “你为什么不去？！”柯灵气愤的问道。 “我已不属那个世界，没办法自由穿梭。” “我就能自由穿梭？能去我也不去！”柯灵拒绝道。 “你必须去。”杨师傅靠近柯灵的脸威胁道，“看看你胸口的那条线，时间不多了。” 柯灵急忙掀开衣服去看那条该死的红线。 “现在它在你的腹部，但它会持续不断的沿着你的上半身移动，穿过你的屁股，绕到你的后背到达头顶，接着又会沿着你的鼻子朝下去，最终它会抵达那个图形，你就会粉身碎骨！” 柯灵的心猛的一惊！“我靠，你们玩儿我！” “天选之人的肉体都受到了这一诅咒，你必须返回那个世界，把这五个人安然无恙的找回来，最后一个才轮到你，你父亲的灵魂会重返他的肉体！” “然后你们就卸磨杀驴，把我的灵魂丢到一边不管了？或者随便移到某个身体里？”柯灵指着那头巨鹿说。 “不，你会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你还是柯哲。” “他现在是个置换人！”柯灵恼怒的说道，“我的灵魂能进入置换人的身体么？” “不能！” “靠！”要不看在他神的面子上，柯灵非得挥拳打他。 “他不是置换人！”杨师傅郑重其事的说道。 第二十三章分道扬镳 柯灵猛的一惊，既然他才是真正的柯哲，那我又算什么？我凭什么能取代他？！ “你就是他，你们两个都是真的，”杨师傅又看出了柯灵的心思，“没有谁强谁弱、谁真谁假，唯一不同的是，你的灵魂完成了救赎，你是有功之人，你可以取代他。” 你当然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柯灵鄙视地看着杨贵才，他极力思索着:到时候他忍不忍心重回自己的肉体？ 当然忍心！他原本就是自己的，取代了他自己名正言顺！ “我答应你。”柯灵似乎没别的路能走了。 “除了人之外，你还要带回他们各自的东西。” “东西？” “每个人在天镜出现之前都受了神的启示，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我们在现实世界打造的东西将用于这个逆时的虚幻世界。你的父亲负责打造七个人的铜剑，其余的人分别负责打造战马、头盔、护甲、盾牌和弓箭。” “你负责什么？”柯灵问。 “我负责内裤！”杨师傅骄傲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色的四角横纹内裤。 “内裤？”柯灵差点笑出了声。诺拉和乔亚已经笑出了声。 “这是七人中所造的最重要的一件兵器！”杨师傅有些恼羞成怒，“‘止暴者’唯一的弱点就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内裤部位，“我这件兵器有保命的大作用！” 柯灵、诺拉和乔亚都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该怎么走出这个世界，走出去之后我又该去哪里找他们呢？”柯灵问。 “返回你来的方向。” “我之前走过，可根本不行，回去的路完全变了！” “你是一个人走的吗？” 柯灵想到自己走回头路时是和诺拉的爷爷一起的。“不，还有一个人，这个世界里的人。”他不自觉的看了看那头鹿，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头鹿，面对里面的炼金师，他还没跟他和解。 “是和我们。”诺拉抚摸了一下那头鹿，那头鹿微微点了点头。 “那难怪，你要自己才能回去。” “明白了。”柯灵说，“那告诉我该怎么找到他们？” “很简单。”杨师傅说着准备开脱。 “你干嘛？！”柯灵叫住他，小女孩诺拉羞得转过身去，乔亚瞪大眼睛准备瞻仰神的器物。 “用我的这件宝物就可以找到他。”杨师傅又开始行动起来。 “别这样……冷静……杨师傅……” 不管柯灵怎么试图干预，杨师傅还是毅然决然的脱掉了他的那件横纹四角内裤，好在里面还有一件。 “拿去！”杨师傅大方的递给柯灵。 柯灵犹豫着要不要接。“怎么用？” “到了原来的世界，你把它戴在头上，就可以像GPS导航定位一样明确这些人的位置。”杨师傅认真的说道。 “这……这样？”柯灵用手比划着用内裤套头的动作。 “没错。”杨师傅坚定的表情不容置疑，他又拿着内裤向柯灵递了递。 柯灵犹豫着把它接过来。“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我要去寻找魔心黑钻，但我们的队友现在不能及时帮助我，我能做的非常有限，况且我现在身上只有两种兵器。”杨师傅挥了挥手中的剑无奈的说道。 “你那个兵器有几件？”柯灵指着杨师傅的内裤说。 “废话，加上刚才给你的那件，当然有七件了！” 柯灵想象着这个裁缝给自己的队友发兵器的情景。“你打算怎么找魔心黑钻，它在哪里？” “不知道。”杨师傅摇摇头，这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它可能分布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且它已经开始活动了。” “活动？” “它会进入到一个人的身体，让那个人称为承载它的工具，然后聚集到某处，一旦全部集齐，暴烈魔君就会被唤醒，因此必须在此之前找到它，将它击碎。” “进入什么人的身体？戴上这个能看到吗？”柯灵晃荡着手中的内裤。 杨师傅摇摇头，“必须找到龚骨兽，只有那个畜生才能准确看到哪个人体内藏着魔心黑钻。” “龚骨兽？！”诺拉大吃一惊，“我们之前就遇到过！” “啊！”柯灵也想了起来，“有一群鬼人跟在后面，吃它们的大便！” “龚骨兽曾经是暴烈魔君横行这个世界的坐骑，而你说的那些鬼人，他们被是被诅咒的佐罗颇人，以前是暴烈魔君的追随者。那些人很不好对付，要从他们手中夺走龚骨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现在可是神啊！”柯灵说。 “刚才你也看到了，一旦我太过释放神力就很可能会招来天镜，弄不好会有丧命的危险。” “就连你们也会丧命？！”乔亚突然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永恒，就连宇宙虚空中的星宿神也不会永存。”杨师傅说。 “那宇宙会永存吗？”诺拉问。 杨师傅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星宿神也不知道，他们甚至还在争论除了他们这些宇宙元尊之外，到底还存不存在其他和他们力量相当，或者比他们更厉害的神？到底还存不存在所谓的‘宇宙神’？在宇宙面前，神和你们一样都是目光短浅者。” “说这些没用的干嘛？！”柯灵有些不耐烦，“我走了！”说着，柯灵拎着他的内裤就准备动身。 “等等！”诺拉叫住他，“我们怎么办？！” “你们？好自为之吧！”柯灵得意的说道。 “自私鬼！”诺拉嗔怪道，“早就看你这人自私！” “我自私！？”柯灵恼怒的转回身，“刚刚要不是我回来找你，你们这会儿早就被矛髭人吃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非得带我们来这里！？”诺拉反唇相讥，“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幼稚，原来你这个儿子占了老子的身体，幼稚鬼！自私鬼！” 柯灵回身想打她，被杨师傅和乔亚急忙拦住了。 “好啊，还想打小孩儿了！？有本事你打！多给你爸长脸啊！”诺拉继续嚷道。 “我来保护你们吧，我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杨师傅说道。 “把我们送到斗摩城！”诺拉喊道。 “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才不管呢！”柯灵突然松了手，扭头走了。 这时，那头巨鹿按耐不住了，它大叫一声，朝柯灵追了过去，柯灵扭头一看，撒开了腿跑起来，一人一鹿迅速消失在森林里。 片刻之后，那头巨鹿回来了，角上顶着一条内裤。 “你怎么……”杨师傅刚想说话，突然看清那条内裤并不是自己送给他的宝贝兵器。 柯灵就此与诺拉、乔亚他们分道扬镳，莫名其妙的任务，莫名其妙的一些人，处于宇宙虚空中的父亲果真在看着他吗？ 如果父亲的灵魂真的能看到此时的自己，那么，那个人呢？他会如何看待自己和那个灵肉一体的儿子？此时那个家伙又在干什么呢？ 他想抓住一头霍加狓充当自己的脚力，但失去了别人的帮助，自己在这里好像什么都不是，除了父亲身体上的蛮力，他突然显得很柔弱。 在这个人兽共生的世界，他既没有尖牙利爪，也没有高强的法力，身边唯一一件兵器还是杨师傅给的内裤（为了怕拿着麻烦，还自觉的把它给穿上了）。 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野外生存游戏，对能不能生存下来、生存下来又能干什么一无所知。 还是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吧，心冷好过心热，手辣强过手软，坏人好像更强一点。这一逻辑在那个世界适用，在这个世界更是如此。 除了必要的休息，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刻不停的走，那也是他来的方向。在路上，他重新审视了这个世界。 这里好像不必为食物发愁，到处都是丰美的野味，只是贪婪和无序造成了孤立的流动村和难得的永久城。 因为盗匪的存在，人们无法放心大胆的进行农业耕作，因为彼此的远离，人们变得语言不通、充满敌意。 这里的很多动物都是在现代世界稀少的、甚至是已经灭绝的，这里的人族也很多都是现代世界智人之前还未灭绝的人种。 如果“法盛时代”的人类文明的的确确存在过的话，现代世界怎么会寻觅不到一点它的痕迹？柯灵调动着他为数不多的人类学常识想。 最早二十万年前，早期智人才开始出现，一万年前，农业文明才开始兴起，那么所谓的“法盛时代”和“法末时代”会处于那个时间呢？在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会令它消失的干干净净呢？柯灵带着对这个世界众多的疑惑一点一点走向它的尽头。 一路上相安无事，没有碰到盗匪，没有碰到猛兽，八天以后，他感觉自己终于要到了，掀起衣服一看，那条红线马上就要结束在腹部的旅行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条云雾重重的悬崖，他记得曾经是涉水爬山而来，而那个山其实就是悬崖，这块世界相对现代世界，就是一块高原之地。 他沿着悬崖峭壁艰难的向下爬去，周围的云雾始终不肯散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脚终于碰到了陆地。 陆地？柯灵心理猛的一惊，他清楚的记得他是蹚过一片水才爬的悬崖，怎么现在会是陆地！？ 周围的迷雾严重阻碍了他的视线，他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数百双手在迷雾中伸出，扭曲着、颤抖着，团团将他围住，但根本看不清这些手后的脸！ 第二十四章雾气重重 那无数双手从重重雾气中伸出，柯灵瞬间被无数根手指包裹。 那些细长惨白的手在柯灵全身摸索、蹂躏，将细长的手指扣进他的嘴巴，插入他的鼻孔，伸入他的耳洞。 柯灵痛苦的挣扎着，可无数游蛇一般的手指已然遮盖了他扭曲的脸，填充进他的身体，他终于昏厥过去，算是解脱。 不知何时，柯灵醒来了，他的周围仍是一片昏暗，雾气仍在周遭缭绕，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一阵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柯灵瞪大了眼睛，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地上玩她的玩具。一阵猛烈的眩晕掠过，他分明看到了他的妹妹! 妹妹淹死在马桶之后，他小小的脑袋里极力撇清了她的音容笑貌，他认为那就是一场梦，早晨醒来，一切就烟消云散，因为之前无数次就是这样。 很容易的，他彻底忘了她的长相、她的声音，她温热柔软的触觉，就像妹妹从未存在过一样。 然而等一段世间以后，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深渊般豁然裂开在他的脚下，他走到哪里，那个深渊就跟到哪里。 从那个深渊里不时浮现出妹妹天真无邪的脸，不时发出她咿咿呀呀的笑声，从五岁到十五岁，整整十年，他一直被这个恶梦纠缠。 “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在这十年中，老爸看他的眼神，大概都是这个潜台词。 直到十五岁的某一天，他与一个块头比他大许多的家伙发生了冲突，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那人骑在他的脖子上，把他死死的压在地上，旁边的同伙脱了裤子，往他头上撒尿。 那是一个火热的下午，尿液在热土上瞬间蒸腾出的刺鼻的腥气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这时他动用了他的嘴，那个压住他的家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咬他的那个地方。 他死死的咬住对方，无论怎么惨叫就是不松口。 他的下颚骨释放出了一种本能，那是十年间沉淀的压抑，一种深沉的恐惧和内疚透过他的齿间传达到别人的肉体，然后又通过肉体转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那声音最终消失在虚无的空气中，他心中的压抑也随之解除。 他加入了一群不良少年，为首的就是被他咬伤的家伙。“相信我，这小子能让你怀疑人生。”那家伙总是这样介绍他。 从此以后，他在父亲异样的眼神里我行我素的活开了，他终于活成了父亲“想要”看到的样子。也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叫过他“爸爸”，就连心里想到这个称谓都恼怒的自责不已。 此刻那个淹死在马桶的妹妹就在他眼前，这到底是个梦境，还是这个世界里真实的存在？ 如果是后者，那他还能不能跟她道一声歉，或者挽救回她，弥补多年前的意气用事的错误。 他不自觉的走了过去，两岁多的妹妹正在地上玩他的凯奇猫玩具，她好奇的扭过头，用天真无邪的眼神打量着他。 “哥哥！”那个小女孩居然开口了。 柯灵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一股巨大的悲伤从胸口里涌出，最终化成嘴里的一道难咽的苦涩。 他蹲下来，伸出颤抖的手去触碰她软软的头发，一股熟悉的温热传来——那是真实的存在！ 小女孩也来牵他的手，柔软的手心与他的粗大的手指相互贴合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抱起，向着前方未知的雾气重重的世界跑去。 他清晰的感受到双臂之上的份量和温度，就在这时他一脚踩空，身坠万丈深渊，手中的妹妹被抛离，他大声呼喊着沉沉坠去。 一股冰冷刺骨的水将他激醒，他的头猛地一沉，呛了一口水，本能的站起身，周遭雾气之下显出一片齐膝的水域，他惊慌失措的环顾自周，确定找到了回去的路。 前方隐约能看到黑色的悬崖，他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雾气渐渐消失，一步一步，最终他的脚踏上了干燥的土地。 眼前清晰的显现出城市的楼宇，他终于回来了，只是那片楼宇依然死寂。 此刻他不想着急找什么“天选之人”，他只想看看这所谓的现实世界，试图从这里验证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到底真不真切。 他快速的无所顾忌的朝那片城市楼群走去，街道上原本的尸体此刻变成了一堆堆凌乱的白骨，苍蝇老鼠在骨缝间打转。 他弯腰捡起一个别人丢弃的菜刀，因为前方不远处隐没着几条瘦骨嶙峋的恶狗，当柯灵接近它们的时候，它们凶相毕露、嘴流馋涎，柯灵二话不说，猛地甩出手里的那把菜刀，惊的那几条狗迅速消散。 眼前的这个世界，比之他离开时更加寂静，他甚至期盼能看到那些亡命团伙——真正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个阴影快速的穿过他眼前的街道，抬头一看，一团黑色的天镜刚刚从头顶掠过，虽然没有必要，但他还是站在原地等了等，没有置换人出现。 他不很情愿的开始行动，取出那条内裤，即便不是寻找那些该死的天选之人，他此刻也无比渴望见到真正的人类。 他把那内裤很滑稽的套在头上了，至于内裤的前后位置并没有考虑，因此除了内裤本身的颜色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又不得不一百八十度调转了位置，六个红色的点浮现在他的眼前，其中一个是自己。 除了不断闪烁的红点，仔细一看，眼前（内裤上）隐约浮现出这个星球的地理图，仿佛地图软件上显现出的卫星图，他迅速认清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有的近在咫尺，有的跨越国境远在天涯！ 我靠！这不是玩儿我嘛！ 没办法，他先解决眼前的再说吧。 近在咫尺的家伙，地图上显示是在海里，距离他有十几海里远，还有一个所在的地方是他的老相识，就在南恒体育馆。 他咒骂着扯掉头上的内裤，把他掖到上衣口袋，朝着南恒体育馆的方向大踏步的走去。 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他自己也并没有什么神力，随时会灵肉俱损，身上那条该死的红线像个定时**一样一点点不留余地的朝前拱，柯灵感觉自己进了别人的圈套。 他才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只是碰巧摊上一个天选之人做老爸，而且即便拯救了这个星球，这个星球最终不还得被人族玩儿死。 死寂的城市中突然出现一阵汽车的喧闹，两辆卡车、五辆皮出现在他的面前，每辆皮卡车的后面都站着三个手持ak-12的家伙，看上去像是武装押运! 柯灵正在犹豫该怎么做，一梭子弹已经向他打来，吓得他抱头鼠窜，躲进街边的一座大厦。 超远距离的射击，想必对方只是恐吓。柯灵将身体贴近墙壁，听着车声由远及近，但那声音却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下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他们不肯放过自己! 柯灵赶紧跑沿着楼梯向上跑，一层、两层、三层，对方穷追不舍，他一口气已经跑到了七层，这是一个写字楼，他不再沿着楼梯向上，而是进入第七层的走廊，迅速推门进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文件夹散落一地，资料柜东倒西歪，但一个东西在散落的纸张里突兀的显露着。 那是一个金属的工艺品，一把青龙偃月刀，柯灵赶紧捡起了它，足有几十斤重，握杆是空心的铝合金，但刀身却造的像模像样，用黄铜打造的。 柯灵将他端在手里，躲在房门一侧，祈祷着这些伙人到此为止。 但偏偏他们就找上门来了。因为长时间无人来，这栋楼的各个角楼都落了层薄薄的灰，柯灵新鲜的脚印恰是最好的向导。 门被突然踹开，当第一个家伙的枪刚要对准自己开火的时候，柯灵的大刀已经横着砍入了那家伙的脖子。 枪响了，只是打歪了，那家伙向后倒在了队友身上。 柯灵急忙抢过那人的枪，枪带还挂在那人身上，柯灵顺势趴了下去，闭着眼睛、愣头愣脑、毫无准头的乱开一气，一梭子弹很快就打完。 再一睁眼，来的四个家伙全都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还尚有一口气在，柯灵发现，他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柯灵拿着枪准备离开，那孩子的手却轻轻抓住了他的脚踝。 柯灵低下头去看他，那孩子不断翻着眼球痛苦的**着，他正犹豫要不要给他来个痛快的，这时候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好像没希望了，他急忙朝窗口跑去，这个窗口是朝向另一条大街的，爬出窗口才有希望。 柯灵吃力的爬到一个空调挂机上，在往旁边一点就是落水管，但无处可踩，只能跳过去。 此刻，急促的脚步上正往这边跑，没时间了，柯灵把枪往背后一甩，往落水管上跳过去，两手死死扒住，身体由于重力瞬间朝下滑了几米的距离，一边滑一边抬头看，有人头已经出现在窗口上。 眼看就要滑到地上，窗口里的枪响了！ 第二十五章四艘小艇 柯灵赶紧贴住墙壁，但那枪只是仓促一击便缩了回去，子弹在柯灵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射出一个弹坑，旋即一片阴影在他面前悠悠掠过，是天镜。 原来窗口旁的家伙是忌惮天镜，那东西出现总会招来霉运，这回是救了自己，柯灵急忙贴着墙壁逃离。 他想赶紧跑到任何一个地方隐蔽起来，以静制动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对方没有理由再对自己穷追不舍。 趁天镜还在，他加快脚步，眼睛匆忙寻找着适合的隐蔽之地。 拐过大厦的一角，通过斜对面街角的一个破烂橱窗的反射，他竟然发现此时那些卡车和皮卡已经没有了动静，应该是为了躲避天镜全都跑进了大厦里。 柯灵犹豫片刻，改换了路线，猛的加速，迅速朝那几辆车跑过去。 车子的引擎还没有熄灭，前一辆卡车拉的东西能看出是食物，后一辆拉着一个小型集装箱，里面装的什么柯灵根本来不及查看。 柯灵跳进了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座，挂了档位，猛的开出去。他感到这辆车拉的东西肯定比那些食物贵重。 既然选择去南恒体育馆找人，他独闯虎穴，情况不明，不如搞点“见面礼”，这样或许就能轻轻松松给那个家伙“赎身”，不费吹灰之力把事搞定。 至于当下的麻烦，柯灵想趁天镜的空当，快速消失的无影无踪，到时候这帮家伙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柯灵一边期盼着天镜再次降临，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一边尽可能的七拐八拐，想尽快甩掉那帮家伙。 “呼叫蟑螂！呼叫蟑螂！”驾驶室里突然响起无线电的声音，“请报告你的位置！请报告你的位置！” 这个驾驶室居然安装了无线通讯设备。 “蟑螂，蟑螂！听到请回答！”对方仍旧催促着。 柯灵犹豫着拾起对讲机，编个谎话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吧。 “我是蟑螂！”柯灵开了口。 “为什么延迟回复?” “我们在躲避天镜！我们在躲避天镜！” “是否安全?是否安全?” “现已安全！现已安全！” “蟑螂，接货地点更换，请到风轮港东北角二号码头完成接货，请到风轮港东北角二号码头完成接货！” “蟑螂明白！蟑螂明白！”柯灵饶有兴致的完成了对话，心里骂道：我接你奶奶个爪! 刚一放下对讲机，柯灵突然想到，刚才对方的声音里好像夹杂着一声鸣笛声，是大型船舶的鸣笛声! 对方是在海上给自己联系的?肯定是一条船上! 这帮家伙要去给那艘船运送物质，完成交易? 突然柯灵想到什么，他急忙刹了车，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条内裤，急不可耐的套在自己头上。 视野中很快显现出六个闪烁的红点，以自己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另一个红色的点就距离风轮港很近的地方，那个船上! 到底是去南恒体育馆还是接近那艘船?南恒体育馆就在那里，而那艘船不知明天还会去哪儿，或许自己再没有机会去到那里了！ 柯灵急忙调转车头，直奔风轮码头。 可一旦调转方向，他便有些后悔，毕竟那帮躲在大厦的家伙也会去那个码头，到时候不可避免的就是你死我活，而且船上接货的人又不认识自己，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他突然灵机一动，再次拿起了那个对讲机。 “蟑螂呼叫！蟑螂呼叫！”他装作很紧张的语气，硬着头皮说道，“这里情况有变，这里情况有变!其他人再次遭遇天镜袭击，现在只是剩下我了！” 对方会怎么反应，只能听天由命了。还有几辆车，他们如果有无线电会很容易相互通气，这样他的话对方就会提出质疑。 “请按原计划行事！请按原计划行事！”停顿片刻，对方回到，听语气对方开始紧张起来。 难道只有自己这辆车上有无线电?难道只有自己能给他们通话?走狗屎运了！ “天镜正朝那个方向移动！天镜正朝那个方向移动！”索性把谎说满，“我要改到望天港码头，我要改到望天港码头！” 对方一阵沉默，想必是在汇报。 “别耍花样，我们去望天码头等你！” “放心放心，明白！” 柯灵一阵欣喜，看来对方对这边并不信任，也就意味着并不熟悉，说不定只是纯利益的交易伙伴，并不是他们自己人。 等等！万一其他车上也有通信设备，双方串通一气给自己设套怎么办！? 管他呢!柯灵还是愿意一试，凭感觉从对方的口气中还是能听出些端倪。 柯灵再次刹车，又迫不及待的套上那条内裤——这真是件好宝贝！ 他看到那个红色的点果然在缓慢的朝他所说的望天港的方向移动，柯灵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加大油门直奔望天港，他对这个城市太熟悉了，每一条街道，海边的每一处沙滩他恨不能都留下过脚印。 路上又碰到一次天镜，这东西好像比以前更加密集了，不过他现在很愿意看到这些东西，他们简直成了自己的护身符！ 与望天港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把车停了下来，停的地方当然也很讲究，一栋海景酒店刚好把他挡住。 柯灵下了车，跑进了那个酒店,一口气上到五楼，进到临海的一个房间，监视着码头的动向。 那艘船清晰的出现在视野中，是一条万吨级的货运邮轮，距离码头还有两三公里的距离，但四条小艇正快速接近码头的位置，想必就是准备接货的人。 柯灵又等了十几分钟，那四艘小艇已经靠了岸，但艇上的八个人并没有上岸，而是待在原地。 他们就不怕天镜吗?难道水也能起到保护的作用！?看来是真的，一旦天镜过来，他们就能快速入水，待在小艇是最好的选择！ 到底要不要再等下去?若是真的，就怕那几辆车摸到了这里，那时就一点机会没有了。若是假的，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对方也会不耐烦，他们会开始交易，自己就能避免一场致命的冒险。 柯灵又试探性的等了十几分钟，突然一声汽笛声焦躁的响起，是从远处的邮轮上发出的，紧接着，那四艘小艇开始行动起来，有掉头返回的意思，柯灵赶紧跑出酒店。 他钻进驾驶室，果然，对讲机在催促。 “蟑螂，蟑螂，听到请回答！” “我是蟑螂，我是蟑螂，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你们是否做好准备，你们是否做好准备?” “我们已经做好准备，是否按原计划行事?是否按原计划行事?” “我这就到达，我这就到达。” 汽笛声再次响起，持续的时间很长，柯灵发动车子朝望天港码头驶去。 片刻之后，那四艘小艇又调转方向，再次朝码头方向开过来。 他确信对方已经看到了他的车，小艇和邮轮上的人应该都在监视他，此时邮轮也停止了鸣叫。 柯灵停下了车，小艇上有四个全副武装的家伙靠着一架金属挂梯登上了码头，他们甚至穿着防弹衣。 柯灵没有走下车，引擎还在运转，如果对方对他产生怀疑，驾车逃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四个全副武装的家伙端着m16走了过来，隔着窗玻璃看向了柯灵。 他们已经看清了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他听到了便携式对讲机的噪音。果然，他们是通过这个来接收指令的，刚才的汽笛声就是在引起别人的注意。 “就剩你一个人?”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家伙问道。 “没错。”柯灵佯装镇定，“我们遭到了天镜，其余的人都被置换人给杀了。” “你真幸运。”那人笑了笑，“下车，我们人手不够，需要你帮忙。” 看来双方真就是陌生人做生意，最起码有部分人彼此并不认识，柯灵稍稍放松些，拿着他的枪，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让你帮忙，你拿枪干嘛?”对方突然严肃的质问道，“别担心伙计，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 柯灵与他对视了片刻，就在这一瞬间，双方都在揣测那眼睛之后真正的意图，柯灵突然不安起来，因为他感到对方并不信任自己！ “还不放下抢！”另一个人近乎威胁的命令道。 要是老爸，他面对这种情形时该会怎么选择呢?他现在空有他的肉体，里面的灵魂还是很稚嫩。 他欠考虑的重又打开了车门，将他的枪扔到了里面，他想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不是要与他们交易，而是要上到那艘船上去找人。 就在他扔下枪转过身的时候，四条枪都将枪口对准了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柯灵本能的嚷道。 “对不起，你的同伴都走了，不如你也去见他们吧，死在我们的枪下好过被置换人咬死，对吧?” “等等！”柯灵恐惧的大喊一声，“我不是来交易的，我是来送东西的，我想加入你们。” “你说什么?”对方笑了笑，其余三个人跟着哈哈大笑，“在陆地上可比在船上舒服多了。” “我是真心想加入你们，要不然我也不会单枪匹马冒着风险来找你们。我的同伴都死了，我还得找个靠山不是?” “行！我把你拉上船，到时候是死是活看我们老大心情了！”其中一个家伙坐了主。 接着，另一个人去驾驶室拿过了他的枪。 两个人手脚利落的爬到了那个集装箱的车顶，那上面有个旋转式的开关，只能从外面打开，一个家伙拧动把守，盖子被打开，两个家伙一阵欢呼，车下的两个家伙情不自禁的也跟着欢呼起来。 接着，一个个年轻女人浑身湿漉漉的被两个家伙从集装箱里拉出来，柯灵暗自数了数，一共十六个人。水果真能防天镜！ 女人们装满了四艘小艇，柯灵发现，其中一个小艇上装了各色枪支，想必是用来交易的。 几艘小艇在码头和邮轮之间轮换了两三次，小艇上的人减少了，最后一趟每个小艇上就只剩一个人负责驾驶。 那家伙没有食言，允许柯灵上了小艇。 小艇驶过微波荡漾的大海，快速回到邮轮上，有人通过滑轮和吊臂像装牲口一样将惊慌失措的女人快速吊上去。 柯灵则跟随着那个络腮胡子沿着船壁上特意焊接的一段楼梯爬到了邮轮的甲板上。 刚一上甲板，柯灵明显感到这艘邮轮启动了。 甲板上空空荡荡，那个领着他的家伙抬头看看天空，近乎跑着带着他穿过甲板，进入了一个地下入口。 就在这时，码头上的那辆载有无线电设备的卡车的车门被一只手打开了，那只手急冲冲的拿起对讲机。 “快回来，你们被骗了……” 第二十六章年轻老大 柯灵跟着那个络腮胡子进到了甲板下面，悠长的走廊顶上亮着昏黄的灯，低沉且有律动感的音乐暗自传来，经过一个个被粗糙改建的狭窄舱室，推开一道门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瞬间柯灵感到自己闯进了狼窝。 两百多平的空间内闪烁着五光十色的球灯，男男女女、各种肤色的人充斥其间，在暴躁的节奏中摇晃着衣着暴露的身形。 络腮胡子继续领着柯灵往前走，挤过那些兴奋的男女，最终来到了一个昏暗的角落，那里摆着一圈咖啡色的弧形沙发，其中一个极为年轻的男人坐在沙发中央，身边围拢着四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有两个白人和两个黄种人，那个核心人物看上去是自己的同胞。 柯灵对这些很是熟悉，他甚至有想加入其中的冲动，重新回味从前欢乐放荡的时光。 那个络腮胡子毕恭毕敬的走过去，朝那年轻老大耳语一阵，旋即络腮胡子用手指着柯灵，而那年轻老大沿着手指的方向朝柯灵投来了一束轻蔑的目光，柯灵接住那束目光，但突然发现那目光由轻蔑变成了愤怒。 柯灵刚想躲避他的目光，那年轻老大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砰”一声冲着房顶就是一枪，房间里的人瞬间静止，只有暴躁的节奏和旋转的球灯还在无所顾忌的行进着。 但它们也没折腾太久，有人识趣的将它们给关了，大厅里瞬间亮起了白炽灯，柯灵可以真切地看清那个年轻老大的真面目。 那人约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长了一张白面书生的脸，可是被满脖子的纹身给干扰了，有些图形伸到了下巴和耳鬓上。 那人留了一个寸头，一侧耳朵上打了四五个耳钉，但与整个面部不合时宜的是，他的衣服却是整整齐齐的方格衬衫，一丝不苟的塞进了西服裤子里，一款经典的欧米伽腕表也规规矩矩的被绑在了左手手腕上，表下就是分不清是何物的纹身。 像这种怪胎柯灵曾经在监狱见过不少，但他很惊讶于十九岁的人何至于有这种心智能够统领这整条船，能够让这里各色种族的人对他俯首称臣！ “今天来了一位贵宾！”那人啪啪拍着掌，以那个年轻老大为核心，人群开始聚拢过来。“这个贵宾是我的老相识，曾经还对我照顾有加。” 柯灵并不认识这个家伙，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又是自己的皮囊惹祸了，为什么那个老家伙犯的错常常让自己背锅！？柯灵不禁一阵恼怒。 “还认识我吗？柯警官。”那人走到柯灵面前，伸出了手。 柯灵有点懵，不自觉的接过他伸来的手。那手纤细柔软，柔软的只是一层滑溜溜的皮，里面有很硬的骨节。 “我失忆了。”柯灵凭本能开始撒谎，“天镜来的时候，我大概是从某个地方摔了下来，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才有人告诉我，我是为了救人才从楼上被置换人推下去的。” “哦，英雄本色啊！”那人笑起来，“我相信你是真失忆了，不然你也不会耍的恶狗帮团团转，敢一个人偷偷跟我交易，大英雄怎么可能干这事儿！ ” “没错，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身力气，希望用它来为你效忠。” 那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经将他亲手抓住的警察，如今成了低三下四求自己的奴才，这感觉，简直他妈的爽死了！ 那家伙又靠近了柯灵一点，像打量牲口一样，扯扯他的耳朵，捏捏他的鼻子，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没问题，欢迎加入。”那人边说边绕着柯灵打转，“不过，在为我效忠前，我想先把你关起来，让你尝尝在里面的滋味儿。”说着，他把手一挥，上来几个人把柯灵压住了。 “先搜搜身！”那个络腮胡子突然插话道。 几个人在柯灵身上一通乱摸，什么都没有，除了口袋里的那条内裤。 有人把它扯了出来。 那个年轻老大看见内裤，笑着将它接了过来，当众抖动着。“变态，绝对的变态，把个内裤装兜里，还是一件男人的内裤。” 说着，他拉过柯灵的脖子，几个人压住他不让他动弹，他只得使劲往后仰着脖子，那个年轻老大用力捏着他下巴颏儿，使劲将那条内裤塞进了柯灵的嘴里，然后就被几个人压走了。 一离开那道门，身后就再次想起了暴躁的节奏和众人的欢呼。 该死！本属于自己的欢乐，现在却因为那老家伙的长相给泡汤了。为什么自己想做个坏人都不行，为什么这个该死的老家伙非逼我完成他的使命？！这下自己就要代他去做牢了！ 他被几个家伙带进了一个狭窄的客舱，但那客舱只是一道暗门，从里面再推开一个门又是幽暗的走廊。 沿着走廊往里深入，柯灵看到一盏昏黄的头顶灯，灯下是一排铁笼，铁笼看上去并不大，里面却鼓鼓囊囊挤了百十号人。 门被打开的时候，这些人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看着柯灵被推进来，即便有开门的间隙，即便他们的人数远远多于这个几个扭送他的家伙，这些人就是呆头呆脑、无动于衷，更诡异的是，有不少家伙居然在站着睡他的觉。 柯灵很快就会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位置让你躺着睡觉，这里是人间炼狱，不仅失去自由，连最起码的立足之地都是奢望。 柯灵拿掉了口中的内裤，很珍惜的将他再次放回上衣口袋，与这些人共同挤在一处。 大家都站着不去碰对方的身体，不过这样很难，只要你抬手瘙痒就不可避免的碰到别人。 这里的人像训练有素的兵马俑，呆头呆脑，和别人恰好保持一拳之隔，此外就是站着、眼神呆滞的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或下巴颏儿。 柯灵左顾右盼，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想要看清周围的状况，但昏黄的灯光、密集的身影都让他无法看清更多。 他也不敢说话，因为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初入一个环境，最好的做法就是尽快变得和大家一样，否者就是危险。 柯灵站了很久，不知道确切时间，最起码有两三个小时了，小幅度的原地踏步、按摩他都试过了，实在是忍受不了了，除了拥挤就是这些人身上难闻的气味，他索性蹲了下去，踩死算了！ 就在他蹲下的那刻，透过层层大腿，一个家伙的脸在腿缝中露出来，他似乎在紧盯着自己。那人是在别人的腿下躺着呢！ 见柯灵看向他，他也开口了，不过不是说话，而是歇斯底里的笑，笑声让柯灵胆战心惊。 笑声越是持续他是越担心周围那些人会做出什么危险的反应来，可直到笑声停止，所有的人都没有丝毫反应，他们像兵马俑一样仍旧表情呆滞的站立着，除了身体悠悠的晃动，没有人有丝毫的举动！ “怎么样，受够了吗？”说着那人又笑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柯灵问。 “他们是置换人！” 柯灵倒吸一口凉气，置换人居然被关在了这里！那家伙玩的真够变态。 他现在必须要从这里出去，必须要找到胸口有同样记号的家伙并带他离开，否则那条该死的红线会让他死在这笼子里，但现在看来自己死的概率很大。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话？”柯灵隔着十几条腿问他。 “无聊。”那人回道。 “无聊才应该找人说说话，解解闷儿啊！”柯灵有些恼怒。 “就是因为有些无聊才捉弄你一下啊！”对方笑道。 “我真服了。”柯灵嘟囔了一句，“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他对狱友间的瞎扯淡已经相当熟练，但现在他更迫切想知道这里的情况，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我想我进来已经有两年多了吧。”那家伙横躺在那些置换人的腿下，悠闲的跟柯灵说道。 “他们为什么把你抓进来？” “因为一个任务，还因为我在柳强身边多说了一句话。”那人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柳强就是那个老大?这么年轻居然成了你们的老大？” “他只有十九岁。人年轻，可心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那人说道，“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是从市区跑过来的，想投靠柳强，结果因为我当警察那会儿得罪过他，他就把我关进来了。” “哈哈，警察投奔坏蛋来了！这是什么世道！” “你刚才说你为了一个任务，什么任务？”柯灵打断他。 “观察这些置换人，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 “有什么发现？” “自从我进来，就没听他们说他妈的一句话！做他妈的第二个动作！就是在那里傻站着！”那个家伙突然歇斯底里用拳锤着地，看来他也到了心里极限了。 “他们连饭都不吃？” “连个屁都不带放的！他们就是一群僵尸！” “他们会给我们吃饭么？” “废话，但是他们可能随时会把你忘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想不想出去？”柯灵问。 “怎么不想？”那家伙丧气的回道，“可你别想着硬来，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不会的。”柯灵朝那个家伙招手，示意到他这边来。 那家伙终于活动开身躯，沿着那些置换人的裤裆快速爬了过来。“你有什么好办法？” 等到他走进，柯灵看到那也是一张特别年轻的脸，不过头发胡子已经很长了。 柯灵与他对视了片刻，突然伸出手去将他的脖子勒住了。 那人拼命挣扎，或许因为长年的牢笼岁月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的反抗在柯灵看来很没所谓。 柯灵突然松了手，那人剧烈的咳嗽一阵。“你他妈干什么？！” “你不是想出去嘛，就说这些置换人有了第二个动作，就是杀人!他们想除掉我们两个！” “你这么做真他妈幼稚！”那人突然反扑过来，掐住了柯灵的脖子，“你个蠢货！” 他的指甲也是很长时间没剪了，刺进了柯灵的脖子里，而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要掐死柯灵！ 柯灵忍着窒息的痛苦，用手去抵挡，他撕烂了对方的衣服，又揪住对方的耳朵往死里扯，对方招架不住，突然松了手。 柯灵猛的扑上来，挥拳要打，可借着昏黄的光，他看到那家伙的胸口有一个他渴盼已久的图形。 这家伙就是自己要找的天选之人！ 第二十七章给个交待 “跟我走，我要带你去个地方！”柯灵无比激动地抓住他的脖领子说道。 那人此刻袒胸露乳，加之柯灵一副兴奋急迫样儿，他猛地挣脱开：“去你妈的，我才不从呢！”说着，转身去扣敞开的口子。 “你误会了，我是说……” “走了！老大让你们出去耍耍！”外面突然有几个人走进来。 “干什么！我不去！”那家伙突然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你也一块吧。”来人又冲着柯灵一脸坏笑道。 “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那家伙吓得在那些置换人的裤裆下来回乱钻，“妈的，我要把他杀了！” 说着，他像只老鼠一样敏捷地爬到一个置换人的胯下，又从下面钻上来，用两只长满长指甲的手死死掐住那个置换人脖子。 柯灵这才看见，那个置换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蓬头垢面，一个呆头呆脑。 外面来的人迅速打开了铁笼，挤开置换人把他抓住了，然后杀猪似的往外拖。 “我不去！我不去！” 另外两个人开始将他的置换人拿绳绑了，一人架一头往外抬，剩下一个人推了柯灵的肩膀一下：“走吧，别愣着啦，一起耍耍去！” 柯灵顺从地走在了他的前面，穿过幽暗的走廊，之前一扇封闭的铁门被打开了。 那家伙还在杀猪般地嚎叫着，他被人推进了那扇门里，然后门在他背后重新关上。 隔着门缝，柯灵只看到一片黑暗，只有那个家伙还在不停地喊叫。 突然，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一束切割般的矩形光面射了进来，伴随着那机械齿轮的咬合声，那光面被慢慢拉成一个四方光体，而那家伙和他的置换人就暴露在这个光体之下。 这算是个舞台，实际上是装货的船仓，头顶的舱盖被彻底打开，四周的观察窗里爆发出掌声和兴奋地喊叫声，那后面是很多看热闹的男男女女。 柯灵透过门缝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他妈就是个罗马斗兽场啊！ 这扇铁门只有一个巴掌大的观察窗，被那几个拖他们的家伙占据了，柯灵只能透过狭窄的门缝看清那么一点。 “这小子还会这么走运么？”看押柯灵的家伙问旁边的同伙。 “这小子贼着呢，估计还被他跑掉！” “打赌怎么样，一瓶伏特加，这小子都饿了三四天啦!” “赌就赌，我就觉得这小子命大!”说话的这人拿起秒表准备给他计时。 柯灵看到那个置换人在强光之下复活了，突然由僵尸般的状态变成了一只敏捷的饿狼，直扑向那家伙，与此同时柯灵身边的那个守卫的秒表也“滴”的一声启动了。 柯灵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不是奋起反抗，而是撒丫子就跑，绕着货仓四周的斜面一圈一圈地兜圈子。 而那置换人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圈一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追击着。 四周高层观察窗里的人哈哈大笑着，口哨声、加油声不绝于耳。 “几分钟了!？”一个家伙眯着眼睛透过观察孔看向外面，嘴角兴奋地咧着。 “一分二十七秒!”拿秒表的家伙兴奋地喊道。 “这次三分钟悬!”问时间的家伙评论道。 果真如此，起初那家伙跑的是快，可一圈一圈下来，体力明显下降，但后面的置换人一直在匀速追击，此时两人之间只隔着三四米远了，距离越拉越近。 “两分二十三秒!”拿秒表的家伙又报了一次数。 “马上要抓住了!”另一个家伙兴奋地要起飞。 他的死期不远了！外面观察窗里的喊叫声更大了，群情激昂，人生纷纷到达了gc！ “两份四十六秒!准备给他开门!”读秒表的家伙喊道。 另外两个人走过来，一人抓了一个铁门的把手，兴奋地随时准备开门。 “十、九、八、七……”读秒表的家伙开始倒计时。 “要完，要完，要完……”观察孔前的家伙一边念叨着一边兴奋地等待着 那一刻。 那家伙要死了!不能再等了!他猛地推开守门的一个家伙，伸手把门拉开，箭一般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柯灵一脚就踹在了置换人的身上。 置换人像颗橡皮糖一样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然后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去追，只见那个可怜家伙像一个影子一样，身形一晃就钻进了门里，里面的几个守卫着急忙慌地关了门追去了。 高墙壁垒的船仓里留下了柯灵和那家伙的置换人，但那置换人向条焦躁的狗一样龇牙咧嘴地四处寻找着他的置换对象，却对柯灵视而不见。 上面观察窗里的人骚动起来，有人不满地朝他丢酒瓶子，这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那是通过设在一个角落的扬声器发出的。 “把那个置换人拖出去，改换柯警官！” 柯灵听出来了，说话的人就是柳强。 “柯警官，你曾经杀过你的置换人吗？要不要再来一把？大家伙耐心等一等我们可爱的天镜吧！” 柯灵恼怒地朝四周的观察窗扫视着，在其中一个观察窗里他看到了柳强，两人的视线相交，就在这时，头顶忽然掠过了一个黑色天镜，四周观察窗里的人本能地蹲下身子躲避，天镜悠悠过去，观察窗里的人再次直起身子来看。 他们不再喊叫，每个人都兴奋地抬起头看着船仓的上方，期待着从那里突然钻出一个置换人来。 显然，情况让他们失望了，柯灵冲着柳强无辜地摊了摊手。 柳强又盯着船仓上方的蓝天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嘴巴靠近一旁的话筒：“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围观察窗后的人一片哗然，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了奇迹，有人为此潸然泪下，就在刚才他们还为杀戮兴奋地喊叫过。 “他是神吗？”有人突然喊道。 “不，那只是他的骗术，这里就我一个神！”扬声器里传出柳强略带愤怒的声音。 接着扬声器被关了，在关闭的最后一秒钟，柯灵听到一个微弱的尾音：“把他带到我这来……” 身后的那扇铁门很快被打开了，头顶的舱盖也开始缓缓关闭，有两个家伙进来挽住了柯灵的胳膊，柯灵嘴角一笑，很顺从地跟他们走了。 “告诉我真相。”柳强用他柔软的手拍了拍柯灵的肩膀，绕着他对他说道。 此时只有他和柳强两个人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柳强把他寸步都不离身的保镖和守卫都给打发出去了。 “如果我说，我有个方法能让人避开天镜你信不信？”柯灵想出个鬼点子，看能不能靠着这个讨价还价让这位年轻老大放了他那位狱友，只要他能从那铁牢里出来，要逃出这条船就不会很难。 “是什么，告诉我。”柳强停下来，两只眼睛直视着他，以一种略带亲切地口吻说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 “尽管说。” “能不能放了刚刚被置换人追的家伙。” 柳强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多长时间就培养起感情来了!没问题!” “我还有个条件。”柯灵觉得应该乘胜追击。 “你接着说。”柳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能不能给我们条小船，放我们两个走？” 柳强脸上堆积起笑容的肌肉被突然拉平了，一股凶恶的劲头再次浮上他的脸。“给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觉得和那家伙很是聊得来，有些可怜他。再说了，我的逃避天镜的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成为救世主，成为皇帝!” 柯灵的头突然仰了过去，是柳强从后边拉住了他的头发。“正因为这个办法有这种意义，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刚刚……我不是证明了吗？” “要么告诉我，要么你就去死，对我来说哪种方法都要好过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柳强掏出了一把枪，把枪口伸进了他的嘴里。 门突然被打开了，守在外面的贴身护卫慌张地跑进来:“老大外面有情况！” “什么情况！？”柳强将视线投向门外。 “他们要见这个家伙。” 话音未落，一大帮人从门外鱼贯而入。 “强哥，我们要见见这个家伙。”其中一个表情凶悍的男人开口道。 “见什么！？这家伙妖言惑众，我这就一枪崩了他！” “总得跟我们大伙打个招呼在动手吧。”那人不无威胁地说道。 “让他告诉我们对付天镜的办法不是更好！”另个人说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是胡说八道！”柳强把枪管使劲往柯灵嘴里伸了伸，直抵他的喉结，柯灵恶心地想吐。 “你想独吞!”领头的那个家伙突然掏出手枪来指向柳强。 柳强的护卫和聚在门口的这伙人也几乎同时把枪举起来冲着对方，一时间房间里剑拔弩张。 “你们要造反，就为了这个家伙!？”柳强恶狠狠地说道。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天镜根本没照到他!”柳强一副蛮横的架势。 “我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让他当着我们的面儿说，你得给大伙一个交待！” “好，我给你一个交待！”说着话柳强手里的枪响了。 第二十八章腾空而起 柳强的子弹射中了领头的那个家伙，与此同时，他躲在了柯灵的身后，把他当成了挡箭牌！ 柳强还有一半威严在，堵在门口的一帮人没敢开枪，眼睁睁看着领头的家伙倒在血泊中，但他们的枪在颤抖，鱼撕网破，一触即发。 “各位！各位！”柯灵举起双手，“我给大家一个交待！我给大家一个交待！”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夹在中间就这么死了。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诸多的枪口都在激动地等着他。 “大家只需要念个咒语就能躲过天镜！相信我，我就是这么做的！” “咒语是什么，说出来！” “咒语很简单，但是我有个条件，全都放下枪，然后放我离开这条船，再让我带走个人！” “好，我答应你，全都放下抢听到没有！”柳强从身后发话了。 所有对峙的枪口都在晃动和犹豫。 “听到没有，全他妈跟我一样，把枪放下！”柳强率先放下了枪。 可是门口的那些人没人听他的话，枪还在他们手里打鼓。这不怨他们，他们见过太多柳强的诡计多端、不讲信用，他经常对人放冷枪。 “好，那就走着瞧！”柳强再次把枪抵在柯灵的后脑勺上，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两波人开始举着枪向门外移动，柯灵还是被夹在中间。 柳强主导着这群对峙的队伍，他们在往那个“罗马斗兽场”在移动，枪随时可能走火，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神经紧张地行动着，枪成了维系这种危险平衡的一根游丝。 “你们谁信他的鬼话就试试！”柳强满脸邪恶地说，“把那扇门打开！”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罗马斗兽场”。 一个跟随柳强的保镖一边举着枪，一边打开了那扇铁门。 “把舱盖打开！”柳强隔着那个方仓冲高处观察窗的执勤喊道。 那里的人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但齿轮的咬合声再次响起，方仓顶上再次缓缓露出一片刺眼的明亮。 “有人愿意陪他试试么？！”柳强一把将柯灵推进到了阳光刺眼的方仓。 与其对峙的一伙人用眼睛左顾右盼，没人敢迈出一步。 “干嘛让我们试呢！把那些犯人叫来！”人群里有人开口道。 “你们这群怂货！就这胆量还敢跟我作对！”柳强的枪开始得意忘形地抖动起来。 “杀了他！我就告诉你们天镜的秘密，你们可以当老大！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他妈的闭嘴！”柳强忿恨地把枪口对准了柯灵。 “别杀他！你知道后果！”那帮人的枪变得更加急迫，手指因为汗液开始在扳机上打滑。 柳强那些忠心耿耿的保镖和护卫也将枪举得更靠前，对峙愈演愈烈。 就在这时，天镜出现了，门口的保镖猛地把门关上，对峙还在持续，他们都在等一个答案。 天镜过去了，他们紧张地等待着，奇迹再次降临，方仓里的家伙还是好端端地站在“斗兽场”上的中央，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相信我了吧，我真有对付天镜的办法！”柯开始转着圈，仰起脖子，高声发表他的演讲。 四周高层的观察窗里聚集起了人，很多人还不知道方仓入口处发生了什么。 豆大的汗珠在柳强瘦削邪恶的脸上滴落，他身处对峙，柯灵的讲话让他如坐针毡，他快受不了了! “放下你们枪！答应我的条件！”柯灵来了兴致，这辈子他还没这么爽过，“我只是想相安无事地带走一个人！对你们没有丝毫的损失，相反，你们将从我这里学到躲避天镜的方法！” “我们答应你！”观察窗里有人喊道。 “你是我们的救星！” “老大在哪里！?快点按他说的做！”观察窗里群情激昂。 “听到了吧，杀了他你也完了。”在那扇门后，那帮和柳强对峙的人冲他说道。 但柳强知道，如果真有这种方法，他这个老大也完了，天镜其实是他的朋友，是他最大的保护伞！ “把舱盖关闭！”柳强透过门上的观察孔大声冲外面喊到。 外面观察窗里的人正处于一片喧闹中，过了好久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喊话，舱盖终于缓缓扣上，安全的黑暗再次降临。 “别耍什么花样儿，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必须让他公开说出他的咒语。”那群反叛的家伙冲柳强说道。 柳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恶的微笑。“我会答应他的条件。”柳强放下了他的枪。 可那群家伙不肯放下，柳强的举动毫无意义，他身边的保镖还在举着枪。一个家伙跟同伙使了个眼色，所有人开始慢慢向后退。 “把门打开，把他带出来。”柳强向他旁边的一名保镖说道。 “你应该知道杀了他对你意味着什么，外面的人都在等。”一个家伙边退边开口道。 “放心，我绝不食言。”柳强用手指掏了一下耳洞，然后把上面的耳屎吹掉了。 柯灵很想把船上的这帮家伙全都骗到甲板上，然后天镜过后就会来场痛快的杀戮了。 可谁也不是傻瓜，那个年少老成的 家伙再次把他带到了最大的那个房间里，船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他。 “告诉大家你的秘密吧。”柳强大声冲他说道，更多的是让其他人听见。 “我的条件你还没答应呢！” 柳强招了下手，有人把那个倒霉又幸运的家伙拖了上来，此刻他还是心有余悸，见什么都一脸惊恐的表情。 “我要的船呢？”柯灵问道。 “看来在具体流程上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柳强从沙发上站起身。 其他百十号人将他们围拢在一个很小的圆圈里，头顶的白炽灯在众人的身上撒下密密层层的斜影，整个房间也像这影子一样，无声但却蠢蠢欲动。 “当着大伙儿的面请你清楚地告诉我，”柳强开口道，“你是打算跟我们说了再上船呢?还是想等上了船以后再跟我们说你的秘密呢？” “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他们才是这个船里真正的主人。”柯灵笑着说，“谁能知道我的秘密，谁就能成为自己的主人，就可以不再惧怕天镜，就可以在任意一块土地上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他在试图挑破离间。 外围的人群里再次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骚动，他的话让很多人尤其是女人动容，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 “快让他开口吧！” “他一定是上帝派来的！” “不，他就是耶稣重生！” “现在就是审判日！” “大家安静！”柳强大喊一声，“让他现在就告诉我们！”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 “但我们必须要找几个人做实验！”柳强又喊到，这次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不能保证在他身上灵验就会在另一个人身上灵验，所以一会儿我要找几个人到外面去一趟！” 外围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有谁自愿站出来吗?”柳强环视着他周围的人群，“有谁愿意相信这个家伙，然后念着他给的咒语走出这间屋子，走到太阳下面，等待天镜的检验吗！?”他带着愤怒咆哮道。 所有的人鸦雀无声，似乎还没被奇迹冲昏头脑。 “如果大家都不愿意冒着风险，我想还是先让他带着他的这个特殊癖好上船，然后再告诉我们他的秘密是最好。”说着，他把那个浑身臭气的狱友推到了柯灵身上，“让他给我们做实验！” “我完全同意。”柯灵笑着回答。 在众目睽睽之下，柯灵和他的同伴被带到了一个快艇上，送他们的人警觉地看着天上，一旦把快艇交给他们，这些人赶紧就返回了船舱。 柯灵的手里被塞了一个对讲机，另一个对讲机紧攥在柳强的右手里，与此同时快艇上某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安装了一个收音器，此刻艇上的声音正时时通过扩音器传进船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船壁特意开的十几个观察窗打开了，这里能监视外面快艇上的一举一动。更重要的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引爆的ZD放在了快艇上，按钮就在柳强的左手里。 “把咒语告诉我们，然后乖乖等着天镜！”柳强通过对讲机冲柯灵说道。 “放心，我会毫无保留。”柯灵在对讲机里传过话来。 “是不是把他放走了你才最高兴?”原先反叛柳强的家伙再次走近了柳强。 “听着，”柳强把对讲机插进了衣服兜里，腾出手来抓住了那人的脖领子，“这是对大家最安全的做法，刚刚你怎么认怂了，不敢站出来实验!?” “我要真站出来，你会答应吗?你敢让我做实验吗?”那家伙也不甘示弱。 “走着瞧!”柳强一把推开了他，重又拿起了对讲机。 柯灵的快艇突然发动了，速度渐渐加快，驶向海岸。 “你为什么要救我?快点告诉我咒语!”那个猪队友急切地冲他喊道。 “请大家相信我，咒语是‘普拉玛尼达咪嘶哇哈’，阻止柳强，他要杀我！”说完，他一手抄起救生圈，一手抓住那个猪队友，一纵身跳进了海里。 刚一入海，快艇就爆炸了，一股凶恶的烟火从海面上腾空而起。 第二十九章筹码全梭 “是你想杀了他！” 一个有反叛之心的家伙突然冲着柳强喊道。 话音未落，船舱里想起了密集的枪声，倒下的全是之前反叛柳强的人，柳强事先让他的那些守卫锁定了一众目标。 百十号人在一间船舱里瞬间炸开了锅，男男女女惊惧着向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念着刚刚从扬声器里学来的咒语。 “普拉马尼达咪嘶哇哈......” “普拉马尼达咪嘶哇哈......” “让船加速！把那些不老实的家伙全部干掉！”柳强拿起双枪命令道，“堵死通往甲板的门！” 在繁复的船舱和走廊里，反叛者和柳强一伙夹在惊慌的人群中展开了枪战，子弹互射，各家都没有准头，无辜的人死伤遍地。 海面上，柯灵和他的伙伴在涌浪之巅紧紧抱着那个救生圈，随着浪的颠簸上下起伏着，时不时灌进几口海水，两眼被浪打得通红，嗓子又咸得难受，他太低估海中泅渡了。 在他们前方，海岸线隐约可见，在他们后面，那个沉闷巨大的货轮里好像起了什么骚动。 有人爬上了甲板！ 一个、两个，甲板上突然多出许多人来，他们在向这边招手，大声呼喊着什么，是那伙被柳强逼得无处藏身的反叛者打开了通往甲板的门。 “他们在等天镜！”身边的那个同伴指着天边那一团迅速移来的黑色云影喊道，“我靠！普拉马尼......什么来着？达咪嘶哇哈！......普拉马尼达咪嘶哇哈！”他急切地念叨起来。 柯灵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你真相信有咒语这回事儿？” “普拉马尼......”同伴刚想念咒突然感到不妙，“你什么意思！？”他惊惧地看着柯灵，“我RNM！”他突然舍了救生圈，一头扎进了海水中，拼命往深处潜，对天镜的恐惧激发了他的身体潜能，没划两下他就超过了一只神色悠闲的海龟。 天镜倏然掠过，甲板上的人全都趴在了地上，混杂着最原始的恐惧和对奇迹的渴望，稍停了片刻，天镜成了远处一片小巧的黑色云影。 他们抬起头来，环视周围，时间仿佛停滞了，奇迹和杀戮在这一刻似乎对峙了片刻，然后杀戮开始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突然窜出来第一个置换人，然后两个、三个，甲板上所有人的置换人全都出现了。 他们无声却无比敏捷地直奔那些原主，撕咬着，拉扯着，在原主的肉身上毁灭可以触碰到的一切。 情急之下，一些人跳进大海，他们的置换人也跟着跳下去，就像是一群丧尸，没有感情，不会犹豫，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戮和置换。 这时，柯灵的那个同伴猛地刺破海面，长舒一口气，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不好，他们要过来！”柯灵发现有三四个人正朝他们游过来，在他们身后是那些死不罢休的置换人。 “快游！快游！”这个救生圈哪够这么多人用啊，他们只要拖点时间就能等到置换人帮他们解围。 两个人开始拼命向前游，身后四五个人追着他们，再往后就是那些紧追不舍的置换人。 卷起的海浪不时重重砸向他们，空气连同咸海水在急促的呼吸下同被吞进肚子里，一波玩命的操作，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划水，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除了那些置换人。 三方的距离越拉越小，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柯灵他们，这时置换人已然到了跟前，在海面上展开了鳄鱼扑食般的杀戮，鲜血顿时染红了海面。 他们撕咬着原主的脖子，把人头狠命往海水里摁，拉扯着他们的胳膊和腿，让一个个生命窒息在汪洋大海里，只要能杀掉，只要能置换，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毫无人性，只有丧尸般的躯壳。 很快，置换人就赢得了胜利，就在柯灵他们眼前，他们瞬间变得温和而谦卑，似乎这副躯壳要拼命掠夺的就是原主里的人性。 这些置换人朝着海岸不知疲倦地游去，而身后那艘货轮的甲板上完成杀戮的置换人开始纷纷跃进大海，也很快在柯灵身边一个个游鱼一般的越过，等上了岸，他们就可以牵手走进那个半球状的世外桃源了。 身边的家伙吓得牙齿打颤，柯灵也有点热泪盈眶的意思，但他分不清那是海水还是眼泪。 “我们走吧。”同伴提议道。 柯灵看了眼被血水包裹的浮尸，又看了眼同伴，很庆幸，他完成任务了。 可刚想扭头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一具浮尸裸露出了胸口，那胸口在海水中一起一伏，但上面的图案却逐渐显现，与他身边的家伙一模一样的图案！ 他靠近了那具尸体，拨开了血水和飘浮的衣衫，重又仔细看了看。 “快点走吧！”同伴催促道。 “他......他胸口上怎么跟你有一样的图案？”柯灵不解地问道。 “当然了，我们都是一起弄得嘛！”同伴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吧，我可是有点体力不支了。” “等会儿！”柯灵感到不妙，“你说你们胸口的图案是一起纹上去的？” “对呀！”那家伙开始扶着救生圈划起水来。 “你们从哪儿知道的这个图案，谁给你们纹的？”柯毅一把拉住救生圈。 “柳强啊，他胸口上有一个，不少人为了表忠心也在胸口纹了这么一个。” 糟了，他要找的人居然是这里的大BOSS柳强！ 柯灵气得直想骂娘。 “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同伴又划起水来。 柯灵骂了句娘，反身朝那个货轮游去。 “你干嘛去！？”同伴有点懵逼，在柯灵身后喊道，“你给我回来！恩公！回来！大哥！大哥大......” 柯灵渐渐靠近了巨大的船体，沿着一个个特意焊接的铁梯艰难地爬了上去。 船的螺旋桨已经停了好长时间，巨大的锚没有抛下，整个船体在一片汪洋中任凭风浪的漂移着，甲板上空荡而安静。 太阳渐渐西垂，不再耀眼，换成了一团温暖的红光，鱼鳞状的云团在天际层层叠叠铺排开去，被那轮红日映衬的光彩绚烂。 穹宇之下的货轮上，柯灵渐渐靠近了甲板上的那扇门，他还从来没这么英勇过，或者说是倒霉过，嘴里仍旧一遍一遍骂着娘。 刚一靠近，那扇门即刻就被打开了，有人设陷捕兽般地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把他拖进了门里去。 他被推倒在地上，而后又上来两个人拢了他的胳膊，让他跪在一个人面前。 他抬起头，房顶的白炽灯晃得让他睁不开眼，等到瞳孔适应，他看到了柳强。 “怎么样？上帝派来的使者，”柳强用枪管托着他的下巴说道，“刚刚那些置换人怎么回事儿？不会是你派来的吧？” 此刻船里的形势对柳强来说并不乐观，有更多的人趁乱加入了反抗他的行列，两拨人势均力敌，分别占领了一部分船舱，更糟糕的是武器库被反抗者占领了。 柳强突然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你不知道你现在对我有多重要。” “你他妈对我也很重要！”柯灵笑着说道。 然而笑容在他脸上只停留了几秒钟，柳强的枪就响了。 子弹在柯灵的左侧肩膀上击穿了一个洞，柯灵疼得鬼哭狼嚎。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认为的救世主，你们的神！”柳强冲着其他的人咆哮道。 “让他说出真正的咒语！”有人提议道。 柳强恶狠狠地走近那个家伙，将手里的枪抵住了他的脑袋。“根本没有什么咒语，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柳强的唾沫喷在那家伙的脸上，杀人般的逼视让那个人胆怯下来。 柳强松了手，突然返回身抓住了柯灵的衣服，重又把枪伸进了他的嘴里。 “杀了他！”有人提议道。 “杀了这个骗子！”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这些人柳强给他们使了眼色。 柳强左手抓了柯灵的衣领使劲一带，右手食指准备叩响扳机。 柯灵在这一刹间忍痛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口上的图案。“我和你一样，都有这个东西！” 柳强停下了，眼睛无比惊讶地注视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简洁图案。“你怎么会有这个图案？”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有秘密的人。”柯灵痛苦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你是不是也灵魂附体了，这个身体根本不是你的？” 柳强被人揭穿了对他来说天大的秘密，突然他一把抱住了柯灵，下巴紧贴着柯灵的脸，眼睛里的泪水浸湿了柯灵的头发，一时间他委屈的像个孩子。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他妈疼……”柯灵痛苦地挣脱开他，再次躺在了地上。 “告诉我更多的秘密!快告诉我!”柳强急切地问道。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那群反叛者准备把筹码全梭。 第三十章汗毛倒竖 “兄弟们！全都给我杀出去！”柳强大吼一声，几个还算衷心的贴身守卫率先冲了出去。 其他人两面观火，显得有些犹豫，柳强顾不了许多，拿了双枪就要往外冲。“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他！”他用枪口点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柯灵，交待跟随他的两个守卫，“千万别让他死了！” 可刚一迈步，他的裤脚就被柯灵给拽住了。“跟我走，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那就跟我一起走！”柳强一把将柯灵拉起来，挎着他右侧的胳膊，带他冲到了外面。 此刻，外面已是枪林弹雨，门口倒了许多人，对方火力很猛，对他们实现了压制，他忠心耿耿的守卫越来越少。 可柳强不肯死心，找掩体继续与外面的人对射，柯灵躲在他的后面，刚刚还是不杀不快的仇人，此刻俨然一对纵横四海的难兄难弟。 柳强身边的那些死忠守卫一个个倒下，大势已去，他在这条船上称王称霸的日子到头了。 “跟我走吧，离开这条船！”柯灵在密集的枪火中大声喊道。 柳强再一次痛心疾首地看到一名跟随他的守卫中弹倒地，他终于决定放弃了。“都是你他妈害的！”他骂了柯灵一句，“吭吭吭”朝着他的敌人连开三枪，释放出最后的怒火，转身拉着柯灵拐进了一条昏暗的走廊。 两个人喘着急迫的呼吸，穿走廊，过门洞，绕过一大堆复杂的轮机设备，最终钻进一个很小的房间里。 在那里，柳强打开了地板下面的一圆形铁盖，一截楼梯下面，悠悠晃荡着一艘快艇，那是柳强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他们沿着楼梯下到快艇上，柳强不知触发了哪里的开关，黑漆漆的墙壁上缓缓升起一扇小门来，那是直接开凿在货轮船壁上的，外面就是明亮湛蓝的大海。 快艇发动了，柳强亡命徒一样地看了柯灵一眼。“扶好了，把头低下！”快艇箭一般冲进了外面的世界，没开出多远，他们的四周就溅起了子弹射起的水花，艇上也瞬间多了几个枪眼。 那群家伙在观察窗里朝着他们密集射击，柳强驾驶着快艇左突右拐，曲折前行，柯灵尽可能躲进驾驶舱狭小的空间里，此刻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快的，他们远离了枪的有效射程，刚想松口气，一枚PGR**就直奔他们而来，刹那间两个人一左一右跳进了大海，紧接着快艇在海面上被炸成了碎片。 柯灵在海水里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是一条自在的鱼，一口一口吞吐着海水，左肩膀上隐约有一点疼，但这更刺激了他去喝那海水，目之所及，他在沉沉坠入深海，一只好奇的石斑鱼在下面看着他，等着他接近。 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把他往海面上拉，整个身体重又远离深海，那只好奇的石斑鱼再次目送他离开。 刺破海面的一刹那，一股新鲜的空气陡然灌进他的肺里，他连连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海水来，肚子和食管已被咸水灌满，左肩上的伤口这才如火烧一般疼痛。 周围仍有快艇的残片在燃烧，柯灵近乎陷入休克状态，他只感到柳强的手臂在托着他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 “大家都快死了……”柳强吃力地在海水中挣扎着，“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死了也安心。” “你现在的灵魂……跟你的肉体之前是什么关系？”柯灵将头尽可能地扬起来，可海水还会不时灌进他的嘴里。 “我现在的身子是我的一个马仔。” “你够可以呀……到哪里都能当老大……” “我的身体到哪里去了？”柳强一边大口喷吐着海水，一边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但你是他们的天选之人。”柯灵虚弱地说。 “你把我搞糊涂了，什么天选之人？”柳强有些恼怒地托了一下他的胳膊。 “对不起大哥……我恐怕没办法告诉你了……我快撑不住了……” “不行混蛋！”柳强愤怒地冲他喊道，“你把我现在的一切都毁了，现在连死都不让我死个明白!”他开始剧烈地摇晃柯灵，柯灵感到一阵眩晕，他仅存的一点意识也給摇没了。 在即将陷入永久的黑暗之前，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呼喊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不是柳强的声音，而是他的那个猪队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柯灵睁开了眼睛，仍旧是一片黑暗，身体没有一丝感觉，想活动一下脚趾，可根本不听他的话，他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死了。 可黑暗中分明能看到一簇火光在跳跃，两个巨大且晃动的光影投在一个白色的墙幕上，紧接着有两个声音传来，越来越清晰。 “他醒了。”一张脸映入视线，是他的猪队友。 “给他喝点水。”他又听到柳强的声音，然后又看到柳强俯视他的脸。 “我死了吗？”他试着说话。 “死了，这是阴曹地府。”那个猪队友在嘲笑他。 他笑了，一切感觉都恢复了，脚趾能动，肚子里鼓胀的难受，左肩膀仍旧丝丝缕缕的释放着疼痛。 猪队友走过来，将他的头稍稍抬起来，给他喝了几口热水，他感觉舒服点了，最起码稀释了满肚子的海水。 又稍停了一会儿他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三个此刻正躲在一个废弃的临海别墅里，房间里大部分能用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还好他们捡到了一个打火机，把一个破烂的大衣柜拆了，升起了那堆无比珍贵的火。 三个多小时之前，在他和柳强绝命挣扎的时候，他的那个猪队友抱着救生圈来到了他们身边，他被推上了救生圈，三个人就这么手脚并用一点一点上了岸。 “现在能把话说完了吧?”柳强在柯灵身边坐下。 火烧的很烈，烤得柯灵一侧的身子很热，他觉得自己在发烧，肯定是枪伤引起的，稍稍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只一领破席盖在身上。 “我内裤呢？”他急切地问道，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就那件内裤不可以。 “在这儿呢！”他的猪队友把烤干的内裤隔着火堆丢给他。 他急忙用单手将那个内裤套在自己头上，另外两个人看傻了眼，没想到这位老伯还有这种癖好。 在柯灵的视线里，那个强烈的信号果真就在自己身边，但是南恒体育馆的那个信号却没有了。不，他在迅速移动，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突然，他的内裤被人摘下。“问你话呢，老伯！海水进脑子了?”柳强问道。 柯灵身体很虚弱，他必须让这个柳强带着自己尽快回到那个世界中去，在那里小女孩诺拉会用她的神奇玻璃瓶很快治好他的枪伤。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那里就有你的秘密。” “哪里?”柳强追问道。 “外面，那个漂浮着的半球世界。” “那里能给我什么?”柳强接着问。 “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将会回来。”柯灵虚弱地指着他说道，“他将成为天选者。” “我问的是我！我能成为什么！?还能不能成为原来的我！？” 柯灵突然哑住了。 的确，这个灵魂将会被取代，而他的肉体很可能早就没有了，他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个工具，取代之时他只暂活一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你会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有人可以帮你实现。”柯灵突然想到了乔亚，那个会灵魂转移的巫官。 “我问的是我还能不能成为原来的我！？”柳强更加激动。 “我……”柳强的话再一次击中了柯灵的内心，“我不能保证，我跟你一样面临这样的问题。” “那我绝对不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宁肯在这个世界末日存活。” “带我去吧!”另外一个家伙接话道，“我受够了这个鬼地方!” 在这个世界里，柳强胸口只是显现出了那个图案，只有身处那个异世大陆才会触发那道绕身而死的红线，所以他不能靠这个让这些占据天选之人身体的灵魂乖乖跟他回到那个世界中去。 但，他会骗呀！只要添油加醋，说的有鼻子有眼，只要能把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推上被矛髭人占领的祭台，软的硬的尽管招呼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怪自己刚才太实诚了。 “你要是不去，胸口的那个图案就是诅咒，你会很快惨死在这个世界。”柯灵很严肃地说道。 柳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摇曳的火光将三个人的身影投射到旁边那堵墙上，外面海风呼啸，他们三个人的命运就如那投影，摇晃而单薄。 “你说谎！”柳强突然拿出枪来，“你刚才说那些话的眼神，跟你在船上说你会什么狗屁咒语时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上你两次当！” 柯灵笑了，谎言被戳穿时候的那种笑。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证明！”他突然想到。 “什么?” “天镜。你和我一样，天镜在你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他们从海中泅渡的时候，一旦遇到天镜，柳强他们就会暂时舍了救生圈急速下潜到深海里去，一路上他们折腾了五次，柳强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能对天镜免疫。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柯灵。 “你可以现在去试试。”柯灵建议道。 柳强犹豫地看了眼外面，此刻夜空中正悬着一轮满月，海天一片银色，要看到天镜还算容易。 “以你的身手还有那把枪，还怕一个置换人吗？”柯灵又激将道。 柳强站了起来。“如果置换人出来，我解决完他再回来解决你！”说着他大步走去了外面。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那个猪队友谨慎又好奇地站起身，躲在一堵墙后面远远地看过去。 柯灵忍着痛又把那个内裤套在头上，眼前看到的让他汗毛倒竖，南恒体院馆的那个信号和柳强的居然重合了！ 第三十一章被人利用 一颗子弹正中柯灵那个猪队友的眉心，他原本只想躲在墙后看个热闹，柯灵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 他倒地的瞬间，外面枪声大作，柯灵挣扎着站起来，胡乱穿了内裤和衣服，摇摇晃晃走到了他的同伴倒地的地方。 黑暗中，子弹的流光往来穿梭，痛苦的哀嚎和急切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难道是两个天选之人干上了！？这他妈不是耍我吧！ 他急忙趴倒在同伴的尸体旁，在他身上乱摸一通，没有枪，除了一张女人的照片，他死时空无一物。 他似乎什么都不能干，腿根子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可就在这时，一个家伙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对着他举枪便射。 柯灵本能地扑了上去，与那个人缠抱在一起，他的力气很不占优势，肩膀又有伤，可他见惯了那些置换人的手段，把自己想象成一具丧尸， 用嘴撕咬着他能咬到的一切。 一记凶狠的顶膝让柯灵突然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痛苦地倒在地上。 那人舒了一口气，摸了把脸上的血，又狠命踢了柯灵一脚，然后四下寻找他的枪。 刚捡起枪准备给柯灵来个致命一击，外面呼啦跑进来四五个人，边跑边喊：“置换人！置换人！” 那些惊慌的家伙把这小子撞倒了，五六个人连带柯灵叠了罗汉，刚一挣扎着脱身，外面置换人就到了，狭小的房间里再次上演了一幕惨剧，可这又救了柯灵一命。 柯灵挣扎着爬起来，身体虚弱的估计任何一记拳头都能让他告别社会。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是柳强。 刚刚这么多人对他一个，他居然毫发无损，不禁令柯灵对他刮目相看。 “撑得住吗？”柳强上来扶住他。 “要是你之前不给那一枪，你现在也不用给我当拐了。”柯灵虚弱地喘息着。 “必须快点离开。”柳强拉着他向外走。 “危险解除了吗？” “那些家伙都在忙着对付置换人。” 他们在黑暗中渐渐远离了那栋破败的别墅。 “你呢？看到自己的置换人了吗？”柯灵问道。 “早知道对置换人免疫，老子还能干更大的事儿！” 柯灵苦笑了一声，很想说“彼此彼此”，可他转问了别的问题：“那些是什么人？” “恶狗帮的人，肯定收了船上的消息要来追杀我。” “之前他们在海里动手不是更方便？”柯灵问。 “我那些兄弟还能撑到我平安上岸。” “你这人为的还不算差劲。”柯灵浑身冒着虚汗，他必须尽快回到那个世界中去，“知道么？刚才杀你的人当中有个跟你一样的......也是我要找的。” “是谁？”柳强很是诧异。 “不知道，”柯灵踹着粗气说道，“我只知道他的大体位置，要知道是谁必须看他的胸口。” “那个图案？” “别废话了，”柯灵使出最后一口力气，“快带我去那个世界，朝着它的方向走，一直走......”话没说完，他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暗自蹦出一个念头：兵器！还有这些家伙制造的兵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股清凉的水将他浇醒，睁开眼，周围一片雾霭朦胧，到了异世边境了。 “还能听懂人话？”柳强托着他的身子，此刻他有一半的身体是没在水里的，“知道么，老子为了背你来这里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那里.......”柯灵虚弱地指着前方一堵巨大的黑崖，“爬过去就到了。” 话刚说完，柳强一把将他丢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不干了，救了你，老子死了！” 柯灵在水里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就快窒息而亡的时候，柳强又将他一把拽了出来。 柯灵“吭哧吭哧”呛地咳嗽了几口，又吐出不少东西，突然他感到浑身有了些力气，惊喜地动了动手脚，尽管身体还是虚，可他能站住了。 这水居然有点功效！柯灵赶紧俯身对着那水咕咚咕咚一阵牛饮，一起身，“哇”的一声又全吐了。 “你赶快喝这水！”柯灵冲柳强惊喜地喊道。 看着身下这一片被柯灵的呕吐物污染的水，柳强恨得直想打他。 “快点喝啊！这水能补充体力！”柯灵催促道。 看柯灵容光焕发的模样，不容他不信，柳强半信半疑地走出去很远，找了一片洁净的水源俯身喝了几口，一起身感觉困顿全无，神清气爽。 “现在能帮我爬过悬崖了吧？”柯灵笑道。 柳强觉得自己现在能扛起一头牛。“那些置换人是不是也会经过这里？也会喝这的水？” 柯灵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话音刚落，朦胧雾霭中出现了嘈杂的涉水声，柳强警觉地拔了枪，将枪口对准声音来的方向。 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水声，脚步规律，不紧不慢，然后他们的身形显现出来了，有四五个人的样子。 他们越来越近，五官变得清晰，表情温和而谦恭，柳强的枪在犹豫，扳机一触即发。 “别开枪，他们可能是置换人！”柯灵已经躲到了柳强背后。 这些人视他们如无物，表情如一地经过他们身旁，直直地朝着那堵黑崖走去，在悬崖脚下他们停了下来，俯身喝了几口水，然后手脚并用开始爬了起来。 “跟着他们。”柯灵很是好奇，他想知道这些置换人是如何蜕变的，他想知道冷欣的置换人怎么会成了那样，仿佛她不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仿佛她生来就在那里。 他们跟着那五个置换人爬起了黑崖，前面的置换人无声无息，后面柯灵他们期初还有点警觉，越往后就视那些人为人畜无害的机器了。 尽管有了不少体力，可柯灵左肩的伤仍是他最大的麻烦，他只能一只手使劲，柳强的帮助必不可少。 “你的这个马仔在天镜来之前有造过什么东西么？”柯灵边爬边问柳强，现在回去找那些兵器并不明智，天选之人归位才是最紧急的。 “你说什么东西？”柳强精力充沛地向上攀登着。 “就比如头盔、铠甲、盾牌之类的东西，”柯灵喘着粗气问道，“还有马！”他急忙补充道。 “怎么说呢，那小子心狠手辣，平时有点神神秘秘的。”柳强回忆道，“但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谁说他造过。” “我的任务除了找到你们，还要找回那些东西。”柯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和他爹一样，又是躲在某个秘密的地方干这勾当。 “我可以把他原来的住址给你。” “一会儿再说。”柯灵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停下来，在悬崖上直接开脱。 “大伯你这什么癖好！？”柳强简直不忍直视。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就在悬崖上脱起了衣服，而且很没必要的连上衣都脱了，然后把那个红色内裤套在了自己头上，隔着内裤嘴唇蠕动，自言自语。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他把内裤从头上揪下来，恼怒地看着柳强，“昨晚你把我要找的天选之人给打死了！”南恒体院馆那个信号消失了。 “我不知道！”柳强也愤怒地喊道，“关我屁事！不打死他，难道让他打死我？” 柯灵也不好发作，他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置换人，继续跟了上去。 天选之人就这么少了一个，成功的希望自然就少了一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只顾爬那黑崖，始终没让那五个置换人给落下太远。 崖顶终于到了，迷雾消散，四围突然一片开阔，被青山绿水环抱，那几个置换人依旧机械地向前走着，眼看就要钻入山林了。 “好了，就送你到这儿吧。”柳强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柯灵喘着粗气问道。 柳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尽管对这个世界有百般好奇，但有一个理由让我不能留下来。” “什么理由？”柯灵气得想骂娘。 “你说过了，我的身体不在这里，我回不去了。”柳强铿锵有力地说道，“在我的世界里，我可以躲避天镜，可以保全我的灵魂，还能喝他妈的那些水让我变得更强壮，我要回去统治那个世界！” “关键是你回不去了！”柯灵大声提醒柳强。 他又何尝不是提醒自己，柳强嘴里说的那些话确实也打动了他。 “你最好别阻止我。”柳强拔出了他的枪，“能把你送来，已经算对你仁至义尽了。” 柯灵苦笑了一声，指着柳强的胸口。“你看看你这里！” 柳强撩起了衣服，露出了他胸口的那个图案，图案下面已然有红线向下延伸了。 “看到了吗！？”柯灵也忍痛将自己的衣服扒开，“这条红线就意味着你的生命，他会穿过你的肚子，穿过你的屁Y儿，穿过你的后背，绕到你的脸蛋和脖子，等到了胸口，你就会像被电锯分尸一样，被那条红线劈成两半！” “你胡说！”柳强咆哮道，“你就是个大骗子！” “他们是天选之人，我们他妈被人利用了！”柯灵同样大声咆哮道。 “放屁，我的命我说了算！”说着，柳强转身就往悬崖边上跑。 第三十二章隐忍不发 柯灵追着柳强刚跑出数米远，一阵剑雨便射了过来，循着他们的脚步扎得满地都是，一回头看到一伙夏立人骑着霍加狓冲了过来，打头的正是刚才的几个置换人！ 柳强停下脚步，拔了枪迎上去，见是野人模样便朝着天鸣枪示警，可那群家伙居然毫无反应，只是对着柳强手里那个能释放巨响的玩意儿好奇地看着。 “那是金属！”一个模样颇老的家伙喊道，“他手里有金属！” 一群里人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冲了过来，霍加狓发出亢奋的吼叫。 “吭、吭、吭！”柳强连打三枪，两个夏立人从霍加狓上倒了下去，另一枪打在一头霍加狓上，那兽哀嚎着扑倒在地上，将后面的人和兽绊得人仰马翻。 “这个世界就这么野蛮！?”柳强举着枪，冲柯灵问道。 “你他妈才是最野蛮的！”柯灵兴奋地喊道，“有了枪，你能在这里称王！” 又有一个夏立人率先冲上来 ，“吭！”柳强又开了枪，那人应声而倒，后面的人立刻勒住了身下的霍加狓，纷纷转身逃掉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全都这么低能吗?”柳强望着逃掉的那伙夏立人喃喃自语道。 “想知道吗?”柯灵扭头看着他。 “再见。”柳强转身走向了悬崖。 “那个红线你就不管了吗?那可是你的死期！”柯灵在他身后喊道。 柳强还是毅然决然地向着崖边走去。“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你可以把灵魂转移到其他人那里！“ “我可不愿意让那些低能野蛮的家伙装我的灵魂！” 柯灵急得直跳脚，没办法，来硬的肯定不行，枪在他手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邪恶的脚步声从某个地方传来，不是一个或几个，而是很多，大地明显在震颤，丛林在骚动。 柯灵和柳强回头看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邪恶势力，身体一下僵住了，柳强举起了他的枪，可他的枪口不知道要对着哪里。 一个夏立人在丛林里突然出现，紧接着，一个，两个，四面八方，黑压压的一群人围拢过来，简直就是十面埋伏！ 柳强手里的枪僵在那里，弹匣里还有五法子弹，子弹打过后他们得面临一阵阵似乎永远下不完的箭雨，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擎着长矛，身上还背着弓箭，鼓鼓囊囊的箭袋斜挎在一侧。 他们组成了一个战斗队形，弓搭上箭在前，持长矛的在后，之间相隔了一定的空隙，很明显放出弩箭，如秋原芦草般的长矛就会冲过来把他们戳成筛子。 “就对付两个人不用这么大阵仗吧。”柳强小声对柯灵说道，嘴巴几乎不动，像是用的腹语。 柯灵估量了一下，少说也有二百多人。“刚刚被欺负了，这是喊了人来。” “怎么办，总不能投降一帮野人吧？” 再看柯灵，已经双膝跪地，手臂高举了。 柳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把枪“偷偷”揣进怀里，也跟着双膝跪地，把手举高，高度甚至超过了柯灵。 夏立人的队伍围上来，他们还是很警惕，将包围圈逐渐缩小，柯灵和柳强甚至都能闻到他们的脚丫子味儿了，终于一个家伙伸出一只手来摸向了柳强的怀里，从里面掏出了柯灵那把枪。 那人拿着枪，掂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很自然地就握住了枪把，将手指伸进了扳机。 柯灵和柳强两个人一阵惊呼，想拦下，但那人的手指已经触发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旁边的一个夏立人应声而倒，整个包围圈吓得一阵骚乱，枪也被丢到地上。 “这群白痴，我们真不该投降！”柳强双手抱头趴着地上咒骂道。 “别小瞧了他们，除了见识，他们的脑子一点不比你的差！”柯灵一旁说道。 人群很快平息，从外围走出一位身穿长袍手持木杖的长者。 “你们从哪儿来？”那长者发话道，“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枪。 “我们是从远东过来的。”柯灵抢先回道，“我们也是夏立人！” “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老者露出了他的威严。 “我们是无意间在远东一个峡谷里捡到的。” 老者突然拿木杖猛顿了一下地，然后两手举天高声喊道：“河姆村有救了！” 柯灵和柳强的脑袋上被蒙上了黑布，然后被丢进了一个囚车里，此后的三天他们都是在囚车里度过的，连大小便也没出去过，需要了，有人给他们脱裤子，而后塞个淘罐进来。 可完事后他们会直接给提上裤子，绝没有“擦”这道程序，因此这项服务柳强只享受了一次，从此便隐忍不发了。 他们显然受到了优待，吃喝没断过，一种不明生物的干肉和一种奶制品是他们的主食，只是柯灵身上的伤更糟了。 期初夏立人用草药敷在了他的伤口上，刚开始有点薄荷样的清爽，很快就演变成了剧烈的疼痛，差点把他疼昏过去，之后那种丝丝缕缕的疼就没消退过，到第三天他发起了高热，身体变得极其虚弱，迷迷糊糊的有些不省人事。 他们的头始终被布罩着，只能用耳朵分辨周围的环境，他们发觉这群夏立人不单是只会作战的武士，他们是整个部落，有许多女人和孩子的声音，甚至有的孩子会因好奇地靠近他们而受到训斥，这难道是一个流动村？ 可到了第三天，他们明显从这个流动村里分离出来了，有单独一帮人负责押送他们，他们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和他们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似乎在密谋什么东西。 夜晚降临了，柯灵他们隔着那块蒙尘许久的布能分辨出一点色差，而且一种只在夜晚哀鸣的野兽也在提醒他们是白天还是黑夜。 篝火在不远处霹雳吧啦的响着，有烤干肉的味道飘了过来，通过“观察”，押送他们人大概有十五六个。 “你还行吗？”柳强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柯灵。 柯灵微微睁开了眼睛，没用，眼前总是一片黑暗。“我快死了......想办法把我带去斗摩城。” “我也快被你害死了。“柳强嘬了一下牙花子，之前吃的干肉塞了牙，这种声音持续了快一天了，没有手的帮助，单凭舌头，就是没法把那根肉丝儿从牙缝儿里剔出来，柯灵忍这声音很久了。 “之前在船上好吃好喝，”柳强又开口了，“有钱有权有女人，现在我是一无所有，身边只有你这个累赘，不，你这个大骗子，把我骗到这种鬼地方来送死。” “大哥，”柯灵发出微弱的声音叫他，让柳强很不适应，“我死了之后......你要是见了我爸......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告诉他我是为什么死的。” “行，”柳强打了个哈欠，倚在了木栅栏上，“我就说你是中了我的子弹，是我把你害死的，然后等他来替你报仇。”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柯灵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我他妈是......是为了他们死的。” “行了行了，既然要死了就别那么悲壮，来个干脆点的。”说着话柳强猛地坐了起来，直扑向柯灵，他们的双手都是被拢到身后绑着的，柳强趴在柯灵身上，隔着蒙头布“撕咬”着柯灵的胸口，嘴里还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 “忍着点......“怪叫的间歇，柳强趁机说道，”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出去......” 很快，围在火堆旁的夏立人跑了过来，一根长矛二话不说直接扎进了柳强的屁股里，柳强一下停止了怪叫，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他的手脚被绑在了囚车的木栅栏上，嘴里还塞进了一块臭烘烘的布。 “你还是别替我稍话了......”囚车里，柯灵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怕你也坚持不到明天......” 说着，柯灵觉得自己沉入了黑暗，像是一片深渊，周身刺骨的冷，在下坠的时刻，他心心念念着那个斗摩城，那里有小女孩诺拉，她能从那些神奇的玻璃瓶里倒出药水来，只要用萝蓝花的叶子裹了敷在伤口上就能救他的命。 那里还有许多漂亮女人，城主坎农答应过他，许他深宅大院，还有四个颜色各异的女人，他可以躲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而逞英雄就是现在这个下场！ 坠落，只有黑暗中无止无休的坠落，突然一双眼睛在俯视着他，就在他坠落深渊的上方，它在凝视他，那是父亲的眼睛，带着怀疑和愤怒，带着讽刺和嘲笑。 与那双眼睛对视着，柯毅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是他在胸口上烙上那个图案，是他给了他躲不开的命运，是他在利用他摆布他！ 下落深渊，柯灵自心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我他妈疼！” 一睁眼，天光大亮，头上的蒙布没有了，周围一片嘈杂，他本能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下强光的照射，而后他看到一个手拿皮鞭的家伙在他前面晃荡着。 “斗摩城的兄弟姐妹们，新到的奴隶，这个要二十个柯哲！”顺着他的手指他看到了柳强，“这个仅要五个柯哲！”他指的是自己。 第三十三章一席之地 歪坐在奴隶台上的柯灵看了看令自己痛苦不已的肩膀，那里已经被一种白色胶泥糊住了，用来掩盖伤情，这样就能卖个好价钱。 与此同时，那座四方塔的塔尖上，柯哲正和一群各色女人嬉戏调笑着。 他轻易用一把枪取代了坎农的地位，等坎农历经一路波折从矛髭人的领地回到斗摩城的时候，属于他的永久城已经易主了。 他组织了一次不小的反抗，城中还有几十个愿意效忠他的人，尤其是那些红色梵门辛战士。 可暴动刚一起来，柯哲，那个嘴毛还没长齐的家伙就拿着那个奇怪的武器令他的红色战士接连倒地，发出的恐怖异响足以震破最勇敢的人的胆子。 坎农老人灰溜溜地离开了，永久城再无他的一席之地。 整个斗摩城都在柯哲的掌控之下，他可以随心所欲，让女人轻易地伏在他的胯下，让那些红色梵门辛人轻易听从他的号令，只要紧握手里的枪，还有保持这个永久城最宝贵的东西——秩序。 除了杀人武器，他所带回来的那些金属足以让他兼获财富和威望。 没过多久整个永久城和方圆尽千公里范围内的流动村都知道了法盛末期一夜之间被汽化的金属如今又重现天日，而永久城柯哲的大名也随着人们对金属的幻想和渴望不胫而走。 柯哲这个名字和金属是同等的响亮。 他可不像老城主坎农喜欢每日拿着望远镜站在塔尖窥探他的势力范围，与之相比，他更喜欢玩各种游戏。 作为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把人玩坏是他最擅长的。 在城市一角，他开了篮球场、足球场，将那个世界的球类规则引进来，请了最好的皮匠专门缝制了足球和篮球，如今引得很多有志青年加入进来， 每周固定的时间他都会亲自主持两场球赛。 不仅如此，他还开设了一家赌场，将轮盘赌、掷色子、推牌九、斗地主的新奇玩法交会了一帮狡猾的白色格鲁人，由他们培训出第一批赌徒，而后生意便生生不息了，每日都会有倾家荡产的赌徒被驱逐出城。 最近，他又有了新的花招，在城中西南角建了一个角斗场，不仅是奴隶，任何有志角斗的人都可以一试身手，丰厚的奖金足以让活下来的人在斗摩城享用不尽。 再过几天，角斗场就竣工了，第一场比赛正在火热招募中。 此刻，柯哲玩厌了他身边那些女人，脑子里正盘算着开一家风月场所，这时一个叫克里的家伙走了上来。 这家伙是个白人，头脑不错，会很多种语言，但之前坎农并不怎么待见他，换了柯哲，他很喜欢这种鬼机灵的家伙。 “今天有一帮夏立人进城，带来了两个奴隶，还带来了一样东西说要交给您。”克里毕恭毕敬地说，两只眼睛却释放出精明的光。 “什么东西？” “说是……金属。” 柯哲对这两个字太过敏感，以至于几乎要从座椅上跳起来。 他早就预想到有这么一天。 在此之前，他爹就带着那把该死的铜剑出现在斗摩城，现在他也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有像他一样的亡命徒主动走进这个世界来！ “赶快带来见我！”柯哲不自觉将手伸进怀里，开了那把枪的保险。 两个夏立人跟着克里上到塔楼来，其中一个老者显得阅历颇丰，另一个年轻的则魁梧有力。 柯哲暗自笑了笑这对组合，他知道夏立人跟自己是几乎差不多的，脑子方面要超出这里的很多人种。 “找我干什么？”柯哲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轻易打扰我的下场。”他现在很享受自己的权威。 “尊敬的斗摩城主。”那个老人靠前一步，冲他稍稍低了头，然**住拳头，用右手拇指抵了一下眉心。 这是夏立人之间很古老的一种礼仪，自夏立人在中土西南莲安山脉迁出之后，族群变得四分五裂，人心涣散，自顾奔命，这种礼仪很少人用了。 柯哲的斗摩城充斥着各色人等，他从克里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他明白那老者施礼的意思，他是在提醒他：给点面子，咱们都是夏立人！ “相信我，今天我的到来不会让你失望。”那老者说道。 柯哲没有说话，等着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老人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柯哲，柯哲看到后惊惧得无言以对，一旁的克里两眼放光。 那张纸上惟妙惟肖地画了一把***17型手枪，在他们看来它分明就是足以统治整个斗摩城的权杖。 “这东西哪来的!？”柯哲预感到不妙，终于有和他一样的亡命徒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老者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柯哲问道。 “安全，我们仅仅是想得到安全。”老者有些激动地回答道，“外面，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提心吊胆、朝不保夕，能活过四岁的小孩越来越少了。这东西现在就在我的族人手里，我希望在这斗摩城里交换一块让我们安顿的地方。” 柯哲眉头紧锁，盯着那张纸，他感到了莫大的威胁，谁都知道他起家的事迹，而枪就这么突然出现了，或许有一天有人会如法炮制，夺了他的命和权。 “没问题。”他答应了他们，“告诉我，这东西哪儿来的。” “两个家伙说是从远东捡来的，他们明显在撒谎。” “人呢？”柯哲急迫地问。 “充了奴隶了。”老者扭头看向了远处的奴隶台。 柯哲急忙拿了望远镜看向那里，他看到他的父亲被两个红色梵门辛人抬了下去。 “一个受了伤，现在估计是撑不住了。” “吭！”一颗子弹从左到右击穿了那老者的头颅。 “吭！”又是一枪，子弹破开了另一个年轻者的心脏。 柯哲发了疯一样冲出方塔，追上了抬尸的红色梵门辛人，克里和几个守卫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颤抖着将手指凑近了柯灵的鼻子，已经气若游丝，再摸脖颈上的脉搏，微弱的时有时无。 “快给我找城内最好的医师!”他冲着克里大声命令道。 柯灵被放到了一个宽大柔软的床上，一只小孩的手在他手腕上的脉搏停留了片刻，然后那只小巧的手又翻开了他的眼皮。 “这就是你找的最好的医师？”柯哲问克里。 “放心吧，能救。”小女孩诺拉开口道，“再晚一会儿，悲悯元尊也救不了他了。” 小女孩从周身叮咣乱响的玻璃瓶上娶下一个紫色的，抬起他的下巴灌了几口瓶子里的药水。 又拿出一个绿色瓶子，倒了药在萝蓝花宽大的叶子上，敷在了柯灵左侧肩膀的伤口上。 “你是他什么人？”小女孩诺拉问柯哲。 “这是你该问的吗？”柯哲凶道，“我是斗摩城的城主！” “知道，”小女孩诺拉站起身，“整个斗摩城都在喊你的名字。”说着，她冲柯哲伸出一只手。 “给他五十个柯哲。”柯哲命令道。 旁边的克里立刻取出一张大号纸币递过去，那上面有柯哲的头像和一个特殊印章。 “等等!”柯哲突然拉住了克里的肩膀，“你看好了吗!？” “钱到手人就醒。”小女孩诺拉神气地说道。 克里看了眼柯哲，等着他的命令。 柯哲松了手，克里将钱递过去，小女孩诺拉接过钱，揣进了随身带着的布兜里，然后扭头看着柯灵。 柯灵突然咳嗽了一声，从嘴里吐出来一点紫色药水，很快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刚问完，他惊喜地看到小女孩诺拉奇迹般的就在眼前，“诺拉吗？快救救我!”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诺拉的胳膊。 “已经救完了!”诺拉厌恶地将他的手甩开，她还在埋怨之前的事儿。 “你们全都给我出去!”一旁的柯哲突然大声吼道。 瞬间，房间里只剩柯灵和柯哲了，是时候告诉他真相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从那天你救了我，我就知道你也不是置换人。”柯哲先开口道。 “你也对天镜免疫吗？”柯灵急迫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少跟我废话!”柯哲说道，“我现在是斗摩城的城主，刚刚是我让人救了你，你现在只有听我说话的份儿，而不是来管教我!” 斗摩城的城主!？ 他已经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为你感到骄傲，真的，牛B死了!”柯灵感动地想哭。 可柯哲把这话当成了反话，觉得他在挖苦自己。 “我现在可以轻易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包括你的。” “我真替你感到高兴。”柯灵恨不得冲上去抱他。 跟他说话，柯灵觉得既别扭又奇妙，本质上他在对自己说话，他知道他的脾气秉性，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所亲所痛，而他现在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这句由衷的话，柯哲还是把它听成了反话。“身体好了之后，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柯灵不解地问道。 “这次我给了你一条命，从此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特能理解你，”柯灵笑道，“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让我从头到尾跟你讲讲发生了什么？” “没问题。”柯哲回应道。 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柯哲迎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而后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搂着她的腰走到柯灵身边。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柯灵变得目瞪口呆，“她是个置换人!还有个老公!” “我无所谓。”柯哲笑着说，“把她老公杀了不就行了。” 说着，柯哲当着他的面在倪瑟的脸上亲了一口，那女人显得非常害怕，只是不得不顺从。 看着他的模样，柯灵心中不可遏制地燃起了妒火，因为他也想得到倪瑟。 第三十四章救救柳强 柯灵突然改了主意，他要对柯哲隐瞒所有秘密，他现在不是另一个他，而是他要取代的人，他要取代他的肉体，他的地位，他身边这个女人的所有权。 “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柯灵收了刚才的笑。 “说来听听，看我的心情。”他又转身亲了一口倪瑟，因为他发觉越是这样，越能让这老家伙不高兴。 “我来的时候有个同伴，被卖为了奴隶，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这规矩我可不能坏。”柯哲笑道,"这个城最重要的就是规矩，连我也不能例外。" “你杀了他丈夫，这也叫守规矩？” “NO,NO,NO！”柯哲抬起了倪瑟的手，“你可以问问当事人，是他丈夫把她先卖给了我，然后自杀了。”说着，他扭头看向倪瑟。 倪瑟吓得赶紧点点头。 “别做梦了，她根本不是冷欣。”柯灵有些恼火地说。 “我没说她是冷欣，我只是在晚上把她当成一个替代。”他将头依偎在了倪瑟身上。 说实话，柯灵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柯哲把这想法说出来的时候，他却感到一阵厌恶。 他在厌恶自己。 “你怎么才肯把我的同伴交给我？”他之前看过了，那条该死的红线已经越过了他的屁股，他必须抓紧带柳强到矛髭人的祭台上，等着天选之人归位了。 还有一点他发现，他所在的世界与外面那个世界根本不在一个时间轴上！ 这里的时间明显要比外面的世界快！ 为了把柳强带来，他只耽搁了几天时间，可这个世界像是过了好几个月，以至于柯哲这个家伙都能在这斗摩城搞完大规模基建了！ “到房间里等我，宝贝。”柯哲冲倪瑟说了一句，倪瑟听话地转身走了出去，在转身的瞬间，她求助地看了一眼柯灵。 “你们是不是回到过外面那个世界？”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把枪是怎么来的？” “我的确回去过，枪也是从那边带过来的。“ “还有多少人是从那边来的？”柯哲对他露出凶狠的目光。 “我可不知道，我没你这能耐能管住别人的腿。”柯灵说道，“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放了我的同伴？” “想要让你的同伴解除奴籍很简单，”柯哲收起了他凶恶的目光，“要么离开斗摩城，外面是没有秩序的社会，生死由命，要么参加我即将开始的角斗大赛！” 柯灵挣扎着战起来，尽管恢复了不少体力，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 他厌恶地走出门去，他必须带柳强离开。 “警告你，”柯哲从身后叫住他，“别在斗摩城里惹事，我对你和别人一视同仁，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坏蛋，那我就坏给你看！” 柯灵突然停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柯哲，突然又可怜起他来，或者说可怜起自己来。 从方形塔出来，他晃晃悠悠地去到奴隶台，此时奴隶交易刚停止了，有几个奴隶贩子正在将没被卖掉的奴隶上锁装车。 柳强是在他之前被卖掉的，那时他还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是谁买了去。 “是谁买了我的同伴？”他焦急地问一个奴隶贩子，那家伙是夏立人，听得懂他的话。 “哎呦喂，这么快就能站起来了，你他妈刚刚是不是装的！？” “我问你是谁买了我的同伴！？”柯灵恼火地说道。 “一个柯哲。“那奴隶贩子把手伸了过去，“斗摩城里没有免费的买卖。” 柯灵手里哪有什么钱，上下摸了摸，连个金属纽扣都没有，裤裆前倒有一个金属拉链，可它还得给他把门呢。 “拿去。”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张小钞“啪”的一声拍到了那个奴隶贩子手中。 是诺拉，她始终注意着他的动向，在她身后，站着瘦高个的巫官乔亚，见了柯灵，笑着跟他挥手打招呼。 “我把人带来了！”不知怎的，再次见了他们显得格外亲，毕竟是九死一生，差点没了命才回来的。 “哪儿呢？”诺拉问道。 “被人卖去做了奴隶。”柯灵指了指那个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接过诺拉给的钱也很识趣，转身从一沓契约里找起来，契约上是一种叫火力文的象形文，柯灵自然看不懂。 “找到了！”那奴隶贩子拿出两张契约。 小女孩孩诺拉一把抢在手里看起来。“是被一个叫萨贡的人买走了。” “城南开洁污馆的。”奴隶贩子笑着接话道。 “什么叫‘洁污馆’?”柯灵问道。 “就是除大粪的。”乔亚一旁接话道，“整个斗摩城的大粪都归他管！” 柯灵惭愧地叹口气，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大BOSS现在却因为他混成这样。 “这还有你的契约呢!”诺拉突然说道。 “怎么会有我的？”柯灵的心咯噔一下子，“是谁买的我？” “还能有谁!？斗摩城的城主!” “柯哲!？” 他刚刚救了自己，他现在是他的奴隶？ “这个混蛋!”柯灵咒骂了一句。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诺拉问道。 “我身体里的灵魂来自他。”柯灵凑近她的耳朵轻声相告。 “他就是……你儿子？”诺拉惊讶地看着他。 原本乔亚并没有多少惊讶，看到诺拉的表情，他很后知后觉地跟着她作出吃惊的表情。 “别告诉他我灵魂的事儿。”说着柯灵走开了，“有一天我还要回到那身体里去呢!” 诺拉撇了一下嘴，与乔亚对视了一下，两个人没有跟上去。 “快走啊！”柯灵停下脚步，催促道。 “你是谁呀，凭什么命令我们，你刚刚还欠了我一条命呢！” “求你们帮忙行吗，带我去找那个什么‘大便馆’！” 诺拉和乔亚跟了上去。“要帮你也行，你得把矛髭人的领地帮我们夺回来！” “你找天选之人去啊！是他们要用你们的祭台，我只是个跑腿的明不明白！”柯灵一边走一边急急地说。 “杨贵才让你帮我们，他说不能对付平民！”诺拉喊道。 “那你们就跟我去救这个人，那家伙就喜欢欺负平民!” 萨贡从有斗摩城就开始经营清污的行当，这里的人根本没建排污管道，房沿下的沟是用来泄雨水的。 每家每户都用木桶暂时盛了粪便，而后由排污官挑了去，这些排污官全有奴隶担任。 斗摩城有上万户人家，这是个不小的生意，起初萨贡从前城主坎农手里谋得了这个生意，柯哲一来，除了占了坎农原先的财富，其他人的营生他基本没动过。 柯灵他们三个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才来到城南萨贡的所在，自从诺拉爷爷的灵魂注入了那头巨鹿，诺拉便再以没拿他当过代步工具，此时那头巨鹿正在家里看书呢。 柯灵他们到的时候，正见到柳强在把一个个盛得满满登登的马桶往大车上搬。 他两个脚踝还拴着绳子，脸上刚被人被刺了两个火力文“污官”。 口鼻不允许遮挡，到现在为止肚子里的那点饭已经被他全部吐光了，可每次搬还想吐。 突然见到柯灵，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带头大哥哭了，他张开双臂喜极而泣地迎了上去，刚要抱，被柯灵一个闪身躲开了。 “你……”柳强无比伤怀地指着柯灵，憋屈地说不出话来，一路艰辛培养的同志感情，没成想被一身粪味破了功。 “我们是来救你的。”柯灵悄声说道。 “干什么呢!”一个看管奴隶的家伙冲他们嚷道，“不干活今晚就吃屎吧！”说着，就是一声令人生畏的鞭响。 柳强忍着屈辱继续搬他的马桶，眼巴巴看着柯灵，满眼期待。 “怎么办？”诺拉一旁捂住口鼻问道。 “还能怎么办，晚上动**人。”柯灵压低声音说道，然后扭头走掉了。 诺拉和乔亚又看了眼正在搬粪的柳强。“你觉得他能赶走那些矛髭人么？”诺拉问道。 “够呛，”乔亚回答到，“他连马桶上的苍蝇都赶不走。” 诺拉不再说话，甩下乔亚，转身去追柯灵去了。 夜临月升，本就住户稀少的城南更加安静了。 城中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一处盛了油的火盆，火盆被一个很高的木架托举着，某处一旦有事，夜训的梵门辛战士就会点着火盆给方塔上值守的人报信。 柯灵提了两根短棍独自来到洁污馆，身上还带着从诺拉那里拿的蓝色瓶子。 他的计划很简单，放火烧了洁污馆，然后趁乱把柳强带走，再趁机出城。 洁污馆的大门有人把守，而且是高墙阔院，很难翻墙进入，即便进去了，具体在哪里找柳强还是个问题。 这些头疼的问题柯灵一概不想了，索性把那蓝色玻璃瓶的东西一股脑倒在随身拿着的两个短棍上。 药水倒上后，他依着诺拉说的，用手在棍子上轻轻一划，一团蓝色的火焰便燃了起来。 柯灵赶忙拾起棍子使劲甩进了洁污馆的院子里，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开始骚动起来，门口的几个守卫也随之弃了岗跑进去。 柯灵一边感佩着自己的机智，一边朝着洁污馆的大门跑去，可突然斜刺里杀出三个人来，把他抓了正着。 他从柯哲那里走后，就一直有人在暗暗跟着他。 与此同时，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火盆被人点燃了，很快，更多的梵门辛战士赶来，他们不是来救火的，是来抓柯灵的。 洁污馆的火根本就没燃起来，柯灵胡乱扔出的那两根烧火棍，一根直接掉进马桶给淹灭了，另一根砸在巡夜人的身上，那人身上过火，大面积烧伤。 柯灵被连夜带到方塔里，那里柯哲在等他。 “我警告过你，别在这里惹事。”柯哲开口道。 “不救出我那个同伴，我是不会走的。” “之前给你机会你不走，现在你走不了了。除了刚才你犯的错，还有一件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是我的奴隶。” “是你逼我的，”柯灵指着柯哲的鼻子说道，“我和同伴都要参加你的角斗比赛!” 第三十五章吃饱上路 “你不自量力，就别怪我大义灭亲！”柯哲恼怒地转身走掉了。 柯灵长这么大从来没说过这么牛B的话，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当守卫带走他的时候，整个身体摇摇晃晃如在梦中。 等到了关押他的房间，肠子都悔青了。 “老实等着吧，还有四五天你就要上场了！”一个梵门辛守卫用夏立人的语言对他说道。 关他的地方位于方塔的第二层，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是好吃好招待，还给了一身干净衣服。 陆陆续续有人被带进来，他们都是准备参赛的，奴隶居多，也有主动为了柯哲许诺的快活日子不惜搏命的，所谓富贵险中求。 到了第三天，终于见到了柳强，浑身是伤，被打得快要走不稳路了，是柯哲向洁污馆提了人。 柳强一出现，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不知是谁把条狗带了进来，一见柳强便凑了上去，闻了一阵躲开了，连狗都不待见。 柳强又羞又恼地看着衣着光鲜的柯灵，两只手不停颤抖着，似乎是想把他给掐死。 “你是想屈辱地搬大粪，还是想像个英雄？”柯灵问他道。 “你觉得被大粪熏死光荣吗？”柳强开口道。 “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打败你的对手！”柯灵声音激昂地指着那些来参赛的人喊道。 “我连大粪都不怕了我还怕他们！奶奶个熊！” 话音刚落，房间里所有的人对着他怒目而视，事实上真听懂他话的也没几个，只是声音神色太过高调，犯了众怒。 柳强还是识趣地将视线转移至别处，扯起衣袖闻了闻，没事儿人一样走开了。 有守卫给他拿来一身干净衣服换了，可大粪的原子已经深入他的肌肤，丝丝缕缕的臭气还是透过衣服冒出来，搞得睡觉的时候大伙儿还是躲得他远远的。 到了第四天，所有人似乎都来齐了，柯灵和柳强望着满屋子的人渐渐陷入绝望。 他们有天生能当战士的红色梵门辛人，有凶悍又精明的图卡尔白人，有擅用长矛的生于冻土之地的沙斯人，有善于奔跑的黑色太坦人，有胳膊粗壮的图卡人。 这些人看到他们一脸的鄙视，从身体上看，他们两个是最弱小的，而且除了他们，没有夏立人来找死当什么角斗士。 “怎么办？我平时都是以脑子取胜的。”柳强抱怨道。 “这次你也可以用你的脑子撞他们的大腿。”柯灵回道。 “少他妈说风凉话，就你那老胳膊老腿，你觉得能活着出去？” 此时柯灵还对柯哲那家伙抱着点希望，他是怨恨这个爹，但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角斗场上被人弄死吧。 他对柯哲角斗赛的疯狂想法相当兴奋，可他总觉得柯哲的心在远离自己，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心，他觉得自己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到了第五天，一共三十个角斗士被放出了房间，他们被带到了方塔的第三层，那里有三口石锅正在沸腾着冒着热气，里面煮着味道极香的肉。 一张长条案板上摆满了各色水果吃食，有人一看到这些就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 “那是煮的什么东西？”柳强指着沸腾的石锅问道。 “你得适应这个世界。”柯灵从锅里忍着热气捞起了一块骨头，“只要能吃饱着活过一天，就算是你赚着了。” 柳强也伸手捞起一块更大的骨头，肥瘦相间，嘘着热气咬了一口。 那肉是白水煮的，只撒了盐，但柳强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肉。 三十个亡命徒吃着东西，几个看护他们的守卫用不同的语言向他们喊道：“好好享用你们的肉，这或许是你们的最后一顿晚饭，又或许是你们在斗摩城快活日子的开始，一切都取决于你们的勇气，取决于你们的力量！” 用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守卫们又引领他们去到方塔的第四层。 之前坎农在的时候柯灵来过这里一次，完全不是这样，看来柯哲这家伙又重新设计了方塔每层的功能，最起码他再也没见过那些旅行鸽了。 第四层的门打开，里面是一个武器库，长矛、弓箭、石锤、石斧、铠甲、盾牌应有尽有。 “任意挑选你们的武器，只要拿的动！”守卫们又用不同的语言向他们喊道，脸上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柳强撇着嘴看着那群家伙在乱抢那些低级的武器。“冷兵器时代真是个糟糕的时代。” “要不我们连夜赶制个火箭筒你看怎么样？”柯灵一旁揶揄道。 “如果靠这些我非得被他们砸成肉泥，”柳强说道，“我现在有点想念我的那些大粪了。” 柯灵没搭理他，无所适从地跟着那些大块头挑挑拣拣，最后他拿了一套厚厚的盔甲、一根长矛和一个木制盾牌，希望可以抵挡一阵子。 “在那个世界我是以脑子取胜的，可突然到了这里，我的脑子也变笨了。”柳强无奈地也跟着去挑武器。 他有一个矮而瘦削的身体，看上很麻利很精神，但和一众膀大腰圆、身高阔臂的家伙们比，体力上他别想讨到任何便宜。 最终他挑了四只长矛、两只弓箭和一把锋利的石镰和一个盾牌。 “你拿这么多干嘛？”柯灵好笑地问道。 “壮胆。”柳强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之前像做梦一样，两个人都没想到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搏命的角斗士，但一转眼长矛在手，盔甲着身，一切都在清楚不过了。 明天若是不走运，他们的的确确会被那些高大凶悍、喜好噬血的家伙给杀掉。 武器选好后，几个守卫又招呼他们继续上楼。 第五层的一打开，靠近房门的家伙突然发出一阵惊呼，他们呆住了，一时间迈不动腿，守卫吆喝了一下，队伍才呼呼啦啦进到里面去。 “好好享受，”守卫再次说道，“城主不希望你们在死之前没尝过女人的味道。” 有人已经抢先选择了，漂亮的女人在一个一个减少。 “你打算怎么办？”柳强两眼放光看着那些女人。 柯灵的心早就在打鼓，而且已经变成了破鼓。 他很纠结到底怎么办，他一下就看中了一个夏立人姑娘，清纯白皙，正闪着两只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他。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柯哲的老爸，他今晚的事儿肯定会被他知道，这张老脸还有必要替他维护吗？真干了那事儿，算他的还是自己的？ “我有点累了，这次就算了。”想到这里，柯灵无比艰难地说道。 “这次就是算了？这次？”柳强惊讶地说，“过了今晚就不会有下次啦！”说着他径直走向一个嘴唇丰满的黑人姑娘。 柯灵的心在滴血，由于他放弃了自己宝贵的权力，他喜欢的那个夏立姑娘被一个太坦人抢走了。 终于，这帮人被带出了方塔，趁着夜色，他们被车带去了刚建好的角斗场，那里每人一间房子供他们快活最后一晚。 明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个敲击木钟的声音把他们叫起，他们需立刻从女人的抚慰中脱身，穿好盔甲，拿好武器，等着对手和自己倒下。 一切都他妈太不现实了！ 柯灵孤独地躺在分给他的房间里，门和墙壁并不隔音，因此那些声音不绝于耳。 他脑子不自觉地回顾着过去的种种，在老爸柯毅眼里他就是个注定走向犯罪道路的坏孩子，在其他人眼里他也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 世界变了，他也变了，这些天他干的那些事只有他知道，那是多么疯狂，多么不可思议，甚至是有点伟大。 他想到了柯毅，想到了被他推进马桶的妹妹，想到了替父报仇而假装爱上他的冷欣，他突然感到无比孤独和弱小。 他们都离他而去了，只剩下他和另一个自己，而这个自己明天可能就会置他于死地。 柯哲，另一个我，真的会眼睁睁看着他的老爸死去吗？ 木钟急促的响声回荡在他的耳边，把他从一些杂乱又脆薄的梦里唤醒，外面已经一片嘈杂了。 他急忙翻身下床，去穿那个笨重的盔甲，而后把长矛和盾牌拿在手里推门出去了。 沿着长长的走廊，不断有全副武装的角斗士走出来，有的家伙还和房间里的***人作最后的吻别。 他看到了柳强，他没穿什么盔甲，只是手里拿着两个奇怪的武器，有点像弩。 “我让房间里的姑娘失望了，”柳强开口道，两个人随着人群急促地往前走，“我一夜没睡，把她晾在一边，连夜赶出了这个东西！”他将其中一把递给柯灵。 柯灵没有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想死就拿着!”柳强恼火地喊道，“留着你的盾牌，用这把连击弩射杀他们!” “连击弩!？”柯灵没想到柳强还有这一手。 “有六支箭可以用，相当于有六发子弹的枪。” 柯灵看着那支弩啧啧成奇，按说他也在机械上小有研究，可就手边这些落后的装备不足以实现他的宏图设想，没想到柳强用手里这点简陋了工具一夜之间造出了这玩意儿。 “为了这，我可是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啊!”柳强从嘴里发出一声深沉的遗憾的叹息。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大厅，门打开的瞬间，外面几千人的吵杂突然变成了海啸般的欢呼。 这个大厅是敞开式的，几个立柱之外能清晰地看到整个角斗场的全貌。 规模虽无法和罗马角斗场比，但足以容纳几千观众的圆形场地也给了柯灵不小的冲击 ，这里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看台足有七层，层层爆满，幸灾乐祸的各色人等急不可耐地发出兴奋地喊声，无论世界再怎么残酷，总是能从别人的灾难里感受到自己的幸福。 大厅里同样立着三个沸腾的石锅，那是他们的早饭。 “吃饱了力气好干活儿。”柳强率先伸手去捞里面的肉。 那些彪形大汉们近乎抢食般的用武器插着肉来吃，对有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他们的上路饭。 第三十六章生死角斗 人群开始沸腾了，斗摩城的城主出现了，各色种族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向他欢呼致敬，他们感谢他想出了种种取乐的方式。 仍旧是这座角斗场，博彩业也被他引入进来，这块场地很快会在死掉的奴隶的鲜血上跑起霍加狓来。 柯哲占据了角斗场最好的一处看台，身边跟着他忠实的梵门辛守卫，以及诡计多端的白人克里。 这时在蠢蠢欲动的等候区，有人在三十个角斗士的脸上或头盔上用白色的油漆写下了他们的编号。 柯灵和柳强看不懂火力文，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夏立人。 “你是15号！”他指着柯灵，“你是24号！”他又指着柳强说道。 这些亡命徒没几个认识火力文的，也没必要知道，守卫门会根据城主的抽签来叫他们。 柯灵紧张得要死，手里的连击弩不住地打颤，身边的梵门辛人和太坦人轻蔑地看着他们，谁都希望自己的对手是这两个小白脸的夏立人。 城主柯哲站起了身，开始了领导讲话，每讲一句就会暂停，等着身边人再用两种语言接连给他做翻译。 事实上，他也有了统一文字、语言和度量衡的想法，他想在这斗摩城成为始皇一世。 “斗摩城的子民们！”柯哲用原始的扩音喇叭高声喊道。 “一直以来，我们拼尽全力将混乱挡在城外，将秩序留在城内!” “现在我们要努力做的，就是将杀戮挡在城外，将欢乐留在城内!” “你们应该庆幸身在斗摩城!应该庆幸斗摩成有我柯哲!” “尽情享受吧!” 角斗场随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敬我们的城主吧!”克里高喊道。 随着克里可劲的带动，整个场上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欢呼。 这些音浪不断赤激着等候区的那些亡命徒，也令他们热血沸腾，未见血眼已红。 柯灵远远地看着看台上的柯哲，没想到他在这里居然这么受欢迎，以前斗摩城的人对坎农是又惧又怕，现在柯哲居然给他们这么多自由。 靠！这玩的是市场经济啊！ 城主柯哲开始了抽签，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仿佛一个**迭起的浪突然被冰冻住了。 他在一叠木牌里随机挑选出一个，然后高高将它举起，好让其他人看个真切。 接着，有人用三种不同的语言大声念出牌子上的号码：“第一个出场的是——2号！” 观众席彻底被这句话点燃了，与此同时在等候区跃跃欲试的一个家伙听到了自己的号码，梵门辛卫兵上来，用长矛在他身后的盔甲上用力拍了一下，这是他们给出征战士的最高礼遇，因为这个打头阵的家伙也是个梵门辛人。 门被打开，那位高大强壮的梵门辛奴隶像头野牛一样冲了出去，挥舞着他的盾牌和石斧围绕着场地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在挑衅所有人，把观众的情绪吊到了最高。 柯哲又抽出第二个木牌，同样将它高高举起，紧接着就有人说出了它的号码：“他的对手是14号！“ 等候区里一个闻风而动的黑色太坦人冲了出去，黑色的盔甲和他的肤色融为一身，在太阳的照射下闪出黑色光泽。 他手里拿着两根长矛，一个圆形的木质盾牌，刚一冲入场地他便猛地朝红色梵门辛人掷出其中一支长矛。 长矛刚好扎在梵门辛人的盾牌上，枪尖穿透了十几公分。 他出其不意的冷枪显然惹恼了那天生的战士，他咆哮着挥舞着他的是石斧冲了过来。 太坦人很善于用矛，他把长兵器率先刺出去，阻止了梵门辛人的进攻，矛尖再次穿透了对方的盾牌，但这次他没有停顿，猛地将身体压上去，长矛继续向里深入，刺穿了梵门辛人的铠甲。 两个人的身体快速接近，梵门辛人奋力挥出手中的石斧，太坦人以盾相迎，一瞬间木盾被砸得粉碎，盾牌后的胳膊应声而裂，但太坦人右手紧握的矛穿透了红色梵门辛人的身体。 梵门辛人倒下了，身体像穿串儿一样还带着一根长矛。 整个场地沸腾了，他们的鲜血漂洗着所有人的情绪，有生有死，有胜有败，荣誉和生命最终属于了黑色太坦人的。 十几名卫兵将一死一伤的两个人拖了下去，观众的情绪稍微收敛了一下，满怀期待地等着第二场杀戮。 柯灵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从自己身边过去，死了的那个梵门辛人脑袋耸拉一边，插入的矛被拔出来，胸部的血窟窿在咕咕向外流着血。 胜利的黑色太坦人紧随着被抬过来，左胳膊血肉模糊，没办法抚摸即将赐予他的女人和财富了，他疼得鬼哭狼嚎，令所有跃跃欲试的角斗士失了声。 血腥气和哀嚎声裹挟着柯灵，将一个超酷的现实钉子般楔进他的身体里，接下来的每一秒钟他都有可能被赶到那个死亡游戏中。 “下一个，3号！”场上再次爆发出猛烈的回响。 柯哲兴奋地扮演着操控者的角色，在抽号牌的时候他显得很急迫。 这时，人群中最为高大的图卡人拿着一个硕大的石锤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他是所有人都忌惮的对手。 他不断朝四周的观众席呼喊着，锤着自己厚实的胸口，将观众席的情绪彻底引爆。 “他的对手是——”传译着大声喊道，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柯哲故弄玄虚地压了一下他手中的号牌，然后突然把它高高举起。 柯灵无比紧张地盯着柯哲，他有不好的预感，他恨死了这个家伙。 “7号！”传译者突然喊出下一个出场的人，是那个身材只有一米五几的矛髭人。 他与那个图卡人的身高几乎差了半米，穿了很薄的一身牛皮铠甲，没拿盾牌，只持了一把弓箭，箭袋装得鼓鼓囊囊。 梵门辛守卫拍了一下他，他像只敏捷的猎犬一样冲了出去，令所有人毫无预料的飞快地射出了一箭。 图卡人没拿盾牌，只用手来格挡，箭直穿他的胳膊，疼痛将图卡人激怒了，他吼叫着抡着石斧冲上来。 矛髭人又无比迅速地射出一箭，图卡扔是胡乱用手来挡，箭又射在胳膊上。 图卡人彻底被激怒了，不管不顾，怒吼着向矛髭人冲撞过来。 矛髭敏捷地绕着场地跑起来，边跑边搭箭不断射向图卡人，箭无虚发，一转眼的功夫，图卡人已经身中五箭了，两箭在手臂，一箭在小腹，两箭在腿上。 图卡人的气势明显减少，奔跑在减速，他那一锤就可让人粉身碎骨的石斧丝毫没能有机会挥出。 矛髭人又回头射出一箭，正中图卡人的膝盖。 图卡人不得不跪在地上，这时，他用尽所剩的力气猛地将手中的石斧砸出去。 矛髭人敏捷地躲开了，石斧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几乎同时矛髭人又放出了一箭，图卡人本能地拿手去挡，那箭恰巧避开了两手间的空隙，直插图卡人的眉心，巨人轰然倒地，全场瞬间沸腾起来。 矮小凶悍的矛髭人毫发无损地走出角斗场，所有角斗士都对他刮目相看，暗自庆幸自己的对手不是他。 卫兵们再次打扫了战场，五六个人将倒地而亡的图卡巨人拉了出去。 这时最尊贵的看台上，城主柯哲又站了起来，将手伸向了一个号牌。 “下一个是——15号！”传译者喊出了那个号牌。 等待区里，梵门心守卫拍了一下柯灵，毫无准备的，那扇通往角斗场的大门为他打开了，站在前面的人主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柯灵看了一眼身边的柳强，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他有点想哭。 从原来站立的地方到角斗场的中心，他走得像做梦一样，他觉得如果被人杀死，醒来以后他就会躺在老家的床上，墙上贴着那些摇滚名星的海报，老爹在楼下，一会儿他就要去警局上班了。 他渴望所有的一切都归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回到原点和现实。 他环视了一下看台，几千人都在欢呼着注视着他，他就像个摇滚名星，接下来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表演。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最尊贵的看台上，柯哲正在那里看着他，相隔并不远，但柯灵看不懂他的眼神。 “他的对手是——”传译着突然喊道。 柯哲将他的手没入剩下的一叠号牌中，全场都在期待着，柯灵的心几乎快要停止了。 “24号！”传译着大声喊出了那个号牌。 与此同时，柯哲将他手中的两个号牌高高地举起来。 他在耍我们，这个混蛋！柯灵恼怒地看着柯哲。 柯哲回望他，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时，柳强从等待区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武器。 柯灵左手执盾，右手朝柳强拿起了连击弩，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轮到他和柳强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看着柳强，想从他那里得到下步该怎么做的答案。 柳强毫无征兆突然射出一只箭，算是对他询问的回答，那箭正中柯灵左手间的木制盾牌。 柯灵很是恼火，相煎何太急！ 他也朝着柳强胡乱射出一箭，连击弩设计的非常精准，那一箭居然也射中了柳强的盾牌。 于是两个人一边用盾牌格挡，一边在你来我往中下了死手，不断把箭射向对方，像是把场决斗这当成了一场不计后果的游戏。 “嗖！”柯灵射完了他最后一支箭，被柳强挡在了盾牌上。 柯灵明白了，身材瘦小的柳强全部把那条命押注在了六支弩箭上，没穿盔甲就意味着身形灵活，最大可能地躲避和杀伤对手，且作战方式其实和刚刚那个矛髭人一样，以灵活取胜。 柳强手里剩下最后一支箭，但他没有射出那支箭，而是将他拿在手里，直接向他冲了过来。 两个盾牌“当”一声撞在一起，紧接着柳强的箭刺向了柯灵，柯灵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吭！”是一声响彻全场的枪响，柯灵睁开了眼睛，看到柳强身体向后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七章陷入循环 柯灵没想到柯哲那家伙会用这种方式来救他——他差点杀了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 整个角斗场发出了阵阵嘘声，观众报怨起来，柯哲破坏了规矩。 “整个角斗中，城主有一次机会左右场上的局势！”克里赶忙解围。 柯灵远远地看着柯哲，两个人的视线越过观众，在角斗场的上空碰撞着，柯哲还是念及父子之情啊，正如自己那样。 柳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柯灵走过去察看他的伤势，子弹打中了他的小腹。 “谁叫你小子对我下死手了！我可是有后台的！”柯灵弯下腰又急又恼地对他说。 柳强微微睁开了眼睛，嘴巴有气无力说着什么，可能有什么重要的遗言要交待。 柯灵把耳朵凑过去，听到柳强反反复复对他说着一句：“我CNM……” 这时候红色梵门辛守卫来了，将柳强抬了下去，柯灵跟了过去。 他们一直将柳强抬到一个充满血腥的房间里，有几张很长的案板，其中两个放着两具裸露但残缺的尸体，有人再将他们**！ 柯灵认出了，就是刚刚被抬出来的角斗失败的红色梵门辛人和图卡尔巨人。 这时，柳强也被抬上了另一个案板，刚一放下就有人开始解他的盔甲和衣服。 “你们干嘛！？”柯灵喊道。 “剁成小块啊！”一个夏立人笑道，“不然你们这些家伙吃啥？” 柯灵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之前石锅里也是煮的人肉？！” “不然呢？”那家伙裂着嘴笑道。 “我要把他带走！”柯灵恼火地指着柳强说道。 “随你的便，反正后面不愁没人来。” 柯灵吃力地背着奄奄一息的柳强离开了角斗场，临走时一个家伙笑着对他说道:“作为获胜者，你可以随时来找城主领取你的奖赏。” 刚一出角斗场，小女孩诺拉和巫官乔亚就出现了，他们刚刚作为观众目睹了场上的一切。 “快来救救他！”柯灵背着柳强吃力地喊道。 诺拉试了试柳强的鼻息和脉搏，摇摇头:“气息太微弱了，已经救不了了。” “那之前你爷爷是怎么回事儿！？” “我爷爷的气息比他强！” “那灵魂附体怎么办？！”柯灵感到了绝望，“他还要去祭台等着天选之人呢！” 诺拉感到既无辜又恼怒。“我可以把这丝微弱的气息维持在他身体里一些时间，不过要快，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撑到！” “那就赶快离开！”柯灵急着喊道，“那头巨鹿呢！？” “那可是我爷爷！”诺拉抗议道。 “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这次忙，我就把祭台给你们夺回来！” “吹牛！” “我说到做到！”柯灵无比真诚地说道。 诺拉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对乔亚说道：“把我爷爷叫过来吧。” 转回身，小女孩诺拉把一个紫色玻璃瓶插进了柳强的嘴巴里，瓶子里亮起了一星模糊的光，一丝微弱的气息和生命就这么极其脆弱地维系着。 乔亚很快牵来了诺拉的爷爷，那头巨鹿很不情愿地驮着他们几个人走出了斗摩城，再次去往诺拉先民的祭台。 路上，柯灵将那条内裤又套在了自己头上，他想找到杨贵才老先生，毕竟在矛髭人的领地上，他能起到关键作用。 之前柯灵看到杨贵才在很远的地方活动，显然他发现了自己，属于他的那个光点在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 但此刻，那个光点却静止不动了，而且就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混蛋，我们必须绕个道！”柯灵恼火地说道。 “你瞎折腾什么！？”诺拉简直不敢相信。 “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天选之人，让他来帮忙，否则别想进入矛髭人的领地！” “行，到时候死了别我没提醒......” “我他妈知道！”柯灵大喊道。 他猛地用力踢了一下身下的那头鹿，那鹿哀嚎了一声，加快脚步冲了出去。 “啊——你混蛋——”诺拉心疼地喊道。 一头年迈的巨鹿驮着四个人朝着柯灵内裤上的那个光点迅速移动过去。 渐渐的他们没入一片幽暗的森林，光线被头顶密密仄仄的树冠几乎全部遮挡，而那个光点就是在这片密林深处。 除了柳强口中含着的那个幽幽发出微弱光线的玻璃瓶，那头老鹿的两只硕大的眸子也在幽暗的森林里发出绿莹莹的光。 它能看到幽暗森林的每个角落，因此柯灵他们只需坐在鹿背上，凭着柯灵传达的信号一点点挨近森林中的那颗光点就可以了。 一路上柯灵头上的内裤都没怎么取下来过。 终于他们看到了什么，诺拉和乔亚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柯灵急忙把内裤从头上扯下来，远远地他看到了一束光，这束光从树冠之上恰巧开着的一片空隙中直射下来。 柯灵从鹿背上跳下来，急不可耐地跑过去，发现那道光线直射着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柯灵呆呆地俯身看着洞底，那道光顺着洞避延伸很了很长的距离，还不及洞底，似乎洞在某个地方发生了弯曲。 那洞的洞避光滑异常，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蓝荧荧的光，洞口有阴冷的寒气向外冒。 “要跳进去么？”诺拉挑衅地问道。 柯灵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诺拉又挑衅道。 柯灵又看向了一旁的乔亚。“见过这种洞么？” “没见过，可能是光洞。”乔亚神秘兮兮地说道。 “光洞？” “我在祖先那里听说过一种由光打成的洞，他们是外来世界的光。” “外来世界？” “进到光洞可能会去到未来。”乔亚两手摊开地说道，“谁知道去！” “那只是个传说。”诺拉接话道。 “可现在是个现实。”柯灵焦急地回头看了眼鹿背上奄奄一息的柳强，“杨贵才就在里面！” “我倒是想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拥有更大的魔法，最起码也能成为一个炼金师什么的……” “不能进去！”诺拉吼道，“里面可能有危险！” “可杨贵才在里面！”说完，柯灵转身冲着洞口大喊起来:“杨贵才！杨师傅！” 喊了半天洞里没有丝毫动静，连回音都没有。 “你再不走他可能就没命了！”诺拉在身后催促道，“现在赶到还有一线希望，再磨蹭就晚了！” 柯灵又回头看了眼柳强，又看了看眼前张着巨口的无底洞。 “爷爷！”诺拉扭头向那经验颇丰的巨鹿征求意见。 那鹿摇摇头，表示反对。 “要跳就爷们点！”乔亚满怀期待地一旁看着他说道。 “那好，你先跳！”说话间，柯灵揪住了乔亚的衣领，猛地一带，将乔亚甩进了洞里。 “你在干嘛！？”诺拉急眼道。 话音未落，柯灵身体一跃，脚朝下滑进了洞里。 像是时光穿梭一般，一切都只是光的虚无，色彩斑斓，无始无终，没有实体，亦无触觉。 不知许久，他进入了一片黑暗，在那黑暗里根本找不到和他一起下来的乔亚的影子，但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童年的味道，陈年老屋四处发出的霉菌的味道，一种带有樟脑味的粉尘弥散在空气中。 他开始了有了触觉，脚下是绵软无力的腐朽木地板，他迎着黑暗向前，手指首先触摸到一扇门。 门上镶嵌着一块磨砂玻璃，等他一碰到它，那玻璃上便泛起一小片光，引诱着他继续向前。 他推开了那门，是洗手间，一个两三岁的大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小板凳上伸手去抓洗手台上的一块多孔的火山石。 那火山石是洗澡的时候给身上刮死皮用的，现在她却想用它来给自己的玩具娃娃洗澡用。 他大喊着“不要”，但两条腿却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他不断大喊着“不要”，但两只手却故意挑衅般地伸了过去。 在很近的地方，就是那个打开盖子的抽水马桶，那个小女孩恰巧被他头朝下推进了马桶里。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但脚步却没有停下，转身朝门外走去，很快消失于黑暗，心痛苦无比，可身体却僵尸一般不由自主地行动着。 不知多久，在那片黑暗里他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陈年老屋四处发霉，一种带有樟脑味的粉尘弥散在空气中。 他开始了有了触觉，脚下是绵软无力的腐朽木地板，他迎着黑暗向前，手指首先触摸到一扇门。 他大喊着“不要!不要!”，内心极力挣扎着，可脚步却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去，推开了那扇门。 映出眼帘的仍旧是家里那个狭小狼藉的洗手间，在马桶前面的仍旧是他那踮着脚尖只想够到那个多孔火山石的妹妹。 然后他再一次冷漠地把他推进了马桶里，头朝下，没挣扎太久，她就窒息而亡了。 他苦痛地大喊着，泪眼婆娑，想要停止这一切，可他再次陷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他陷入了一个可怕的痛苦的循环! 一种充满恶意的诅咒和惩罚!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的黑暗中伸了过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浑身一阵战栗，扭头看向那只手背后的人。 第三十八章光洞归来 那个人是乔亚，在周围荧光的照射下浑身同样散发出蓝莹莹的光，简直像个救赎他的圣人，但此刻乔亚脸上却露出了令人恐惧的微笑。 “你还好吧？”乔亚问道。 “你想......干嘛？”柯灵胆怯地看着乔亚。 “你想干嘛？”乔亚收敛了他笑，令人恐惧的表情也随之消失，原来他的笑容在荧光之下就会表现出恐惧。 “你刚刚看到我在干嘛？”柯灵急忙问道。 乔亚又笑了，柯灵多少适应了点他那令人恐惧的笑。“你刚才只是跪在那里，不停的喊‘不要，不要’，”乔亚一边说一边演，“我就想问，是有人非礼你了吗？” “我做噩梦了......”柯灵觉得是虚惊一场。 “那他是不是也在做噩梦？”乔亚突然闪开身子，指着他的背后说。 柯灵朝他身后看去，是杨贵才，他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下，不住地打着颤，身上除了那几条内裤还是什么都没穿。 柯灵急忙走过去，俯下身去喊杨贵才。 没有用，他还是蜷缩着身子，不住地打颤。 他的梦似乎陷得更深。 “我试试。”乔亚俯身过来。 他将手搭在杨贵才的身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晃了晃，忍不住又摸了摸，这时候杨贵才居然醒来了。 他长舒一口气，似要将那股气吸进他的灵魂里，睁开眼睛，他惊喜地看到了柯灵和乔亚。 “真的是你们！”他突然抱住了柯灵，将他冰凉松软的胸大肌紧贴着柯灵的脸。 “杨师傅，别这样！”柯灵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再一看，乔亚也被他热情地搂在了怀中。 柯灵想给他们分开，可根本插不上手，两个人拥抱了很长时间，这才双双释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杨贵才问道。 “快别问了，赶紧上去吧，没时间了！”柯灵大声喊道，“我把天选之人带来了！” 柯灵手脚并用沿着弯曲的洞口向上爬。 他们先前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洞的尽头，而是恰巧停在了那里，再往前又像是没有尽头的路，但现在他们必须折返回去了。 “人怎么样？”杨贵才紧跟在他身后问道。 “那家伙快嗝屁了，我们得快点去到那个祭台！”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你怎么来这里的！？”柯灵一边爬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杨贵才说道。“我是被那束光引过来的！” “我刚刚做了场噩梦，而且是噩梦的循环！” “我也是！要不是你叫醒我，估计我会被这梦折磨死！” “你这么梦是真是假？” “这不是梦，”杨贵才犹豫片刻，“这是可怕的记忆的循环！” “不是我叫醒你的，”柯灵回他道，“是你身后那个家伙。” “他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所以......” “嗯，好像跟这个有关。” 洞口处的光豁然显现出来，他们终于可以爬出去了。 “你们可算回来了！”诺拉焦急地喊道，“人快不行了！” 柯灵扭头看向杨贵才。“能不能帮我把他的灵魂留下，我答应过他......” 突然，杨贵才身形一跃，腾空而起，钻进了高高的树冠，随着一身惊吓的鸟鸣，杨贵才手中抓着一只金雕出现在他们头顶。 那金雕身形很大，敏捷而健硕，奋力扑腾着翅膀，杨贵才抓着它的两只利爪恰如乘降落伞般轻盈地下落到地上。 “用这个给他灵魂转移！”他一下把金雕塞进乔亚手里，然后将柳强嘴里那个发散着微弱光芒的玻璃瓶给拔了下来，塞给了诺拉。 “你干嘛！？”诺拉急道，“这样他就没命了！” 再看杨贵才，他爬到了巨鹿身上，与彻底不省人事的柳强面对面坐了，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自己的嘴巴紧紧贴上了柳强的嘴巴，然后两脚一用力，那头老鹿便驮着他们，直奔被矛髭人占领的祭台去了。 柯灵、诺拉和乔亚看着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瞠目结舌，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幽暗之中。 “别愣着了，”柯灵催促道，“赶快让他们灵魂转移吧！” 乔亚得了命令，赶紧蹲下来，给那只金雕和玻璃瓶里微弱的一点灵魂念咒施法，很快那只惊慌的金雕便安稳下来，两只眸子里射出两道锐利又精明的光。 “对不住，老兄，我只能把你的灵魂注入这只鸟里了。”柯灵冲那只金雕说道。 “你的灵魂太过微弱，人的身体你根本驱动不了。”诺拉说道。 “要是挖条蚯蚓也行，但那玩意儿短命，还是雌雄同体！”乔亚接话道。 那只金雕突然一声愤怒的鸣叫，腾空而起，顺着那个光柱飞进树冠间的空隙，直插天际。 “看来你俩结下仇喽！“乔亚仰视着光柱之上的那个空隙说道。 “靠！能怪我嘛！”柯灵没好脾气地说了一句，接着把那条内裤又套在头上。 他看到属于杨贵才和柳强的两个光点正在迅速移动着。 “你点个火把，我引路！”他冲诺拉说道。 “知道了，凶什么凶！”诺拉白了他一眼，可还是照做了。 他们用火把照亮幽暗的森林，柯灵套着那条内裤指路，三个人再次朝着被矛髭人占领的祭台出发。 “你答应过我们要夺回那个祭台的。”路上，诺拉冲柯灵说道。 “知道，知道。”柯灵胡乱应付道。 “什么‘知道、知道’！？”诺拉急道，“说话不会像放屁一样吧！” “那些矛髭人你也见过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就知道你吹牛。”诺拉用手隔着内裤打了一下柯灵的头。 “不是我不行，是我不想打开杀戒！”柯灵揉着脑袋说道，他倒是想过用枪解决这事儿。 “听爷爷说，当初那些矛髭人占领我们的村子的时候全是大开杀戒。” “没想到你们这里的人比我们还暴力！”柯灵感慨道。 “跟我说说你们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诺拉来了兴致。 “到处都有杀人的武器，还有恶毒的人心！”柯灵打趣地说道。 “能带我们看看去吗？”诺拉兴奋地问道。 “可以啊，就怕你们到不了。”柯灵突然想到何不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带他们去到自己的世界，最起码受伤了能有这个小女孩救自己。 他们终于穿过了幽暗的黑森林，然后又是单调的高山和峡谷，等他们接近矛髭人领地的时候，柯灵在内裤上发现两个光点已经与他们近在咫尺了。 柯灵从头上扯下了内裤，这时候杨贵才和柳强这两个天选之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了，后面跟着那头巨鹿。 “你就是带我的身体来这里的家伙？”柳强冷冷地说道，看得出来这是个狠角色。 “我也不过为了我自己。” “你爹让我给你带句话。” “无非是些屁话。” “那这些屁话也要从我嘴里说出来，你给我好好听着！”柳强开口道，“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到。” “没了？” “没了。” “果然是句屁话！”柯灵不屑地说。 “接下来你还得继续完成你的任务。”杨贵才一旁插话道。 “不用你提醒！”柯灵自以为是的说道，“我能不能带他们去到那个世界？”他指着诺拉和乔亚说道。 “不可能，他们根本回不到那个世界里去。”杨贵才说着很麻利地脱下了最外面一层的内裤，递给了一旁的柳强。 柳强顺手接过来，向一侧看了看，自顾钻进树林里换衣服去了。 “我连个帮手都没有。”柯灵有些恼怒地说，“估计你们还没利用完我，我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个光洞......”乔亚一旁插话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那个光洞可能是给我们准备的。” “进去只会做噩梦！”柯灵说道。 “那是你，”乔亚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可什么感觉都没有，我想我能走到洞的尽头。” “乔亚，你疯了！”诺拉喊道。 “他猜测的可能没错，”杨贵才开口道，“这种洞有可能是给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准备的。” “爷爷！”诺拉又回头看那头巨鹿。 那头巨鹿将头摇晃得更狠了。 “我爷爷不许你去！”诺拉命令道。 “老实说，那玩意儿对我有吸引力。”乔亚摊着手说道。 “难道沿着那洞就能进到我们那个世界？”柯灵突然一旁说道，“你不是说那是未来的光么？” “没错，我们是从未来世界来的。”杨贵才冲着乔亚说道。 “这样我就能有你们做帮手了！”柯灵兴奋地说，“你们不是想去那里看看么！？” 第三十九章回到光洞 “看看你的胸口。”杨贵才冲柯灵说道。 柯灵厌恶地撩开了自己衣服，然后把背晾给他们看。 “已经到腰上了。” “走吧，去找魔心黑钻！”柳强换完了内裤从树林里走出来。 “这里的时间是不是要比那个世界快！？”柯灵问道，“怎么我一在这个世界出现，身上的红线就会快这么多？” “也许吧，”杨贵才说，“我知道的也有限，如果你的朋友愿意一试的话，你或许在那个世界就多了两个帮手。” “有个天选之人死了。”柯灵说。 “知道了，”杨贵才痛苦地说道，“所以必须赶紧救回其他人，他们在那个世界里仅仅是个普通的存在，随时可能殒命。” “我也随时可能没命！”柯灵抱怨道，“如果我死了，你们怎么办！？” “那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办了。”杨贵才看了看身边的柳强。 “感觉希望不大啊。”柯灵调侃地说。 “那我们这个世界将被这个世界取代，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一种现象。” “什么？” “塌天！”杨贵才激动地说道，“我们世界的天会崩塌，所有人，哪怕现在苟延残喘的人都会死！” “看看那个世界，现在成什么样了！”柯灵愤怒地吼道，“还不如死了的好！” “如果我们在的这个世界消失了，那里的人还能重生！”杨贵才大声反驳道。 “那我们怎么办？”诺拉说道。 “你们只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柳强终于插话道，“你们不是死亡，而是继续在另一个时空里存在，悲悯天尊他们要做的事，是要用这个世界取代我们的世界。” “我们也想回到从前去。”诺拉说道。 “回到你们的法盛时代？”杨贵才笑道，“不可能了，如果你们的世界取代了我们，世界将进入无法时代！” “没有暴力，只有和平，”柳强插话道，“但也没有生机了。” “别说的那么玄乎，”柯灵轻蔑地说道，“你们止暴者的目的就是要各归其位，各过个的。” “没错。”杨贵才笑道。 “恢复常态，自生自灭。”柳强说道。 “我不管，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成功！”柯灵说道。 “没错，你对这个世界很重要！”杨贵才走近柯灵，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柯灵抖了一下肩膀，把杨贵才的手从身上甩开。“那些魔心黑钻怎么样了？你破掉了几个？” “一个也没有。”杨贵才摇摇头，“我之前低估了对手，那些家伙太狡猾了。” “狡猾？” “它们可以隐藏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里，杀了一个人，魔心黑钻又会快速隐藏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我根本不忍心......”杨贵才眼里露出了莫大的悲哀。 “这没什么，让我来就行了。”柳强开口道。 “必须在魔心黑钻瞬间转移的时候把它击碎！”杨贵才大声冲柳强说道，“你以为这么容易！？搞不好就是一场屠杀！” “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管他是不是屠杀！”柳强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他们会在某个地方汇合！一但有四个黑钻聚拢起来，暴烈魔君就会复活！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汇合，或许是任何一个地方。” “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带有黑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让他们汇合？”柯灵倒吸一口凉气。 “必须在那之前阻止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说着话，柳强走开了。 “你干嘛去！？”杨贵才想喊住他。 “别在这里啰嗦了。”柳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要不然大家一起死。" “还必须找到龚骨兽！”杨贵才大声冲着柳强的背影喊道，“你这个家伙真够自以为是的！” 见柳强根本不搭理他，杨贵才穿着内裤，手里提着那把铜剑，屁股一扭扭地乖乖跟了上去。 完了，柯灵心想，止暴者都是这种笨蛋，还想成为救世主！？ “别忘了把我们的武器找回来！”已走远的杨贵才突然转身冲柯灵大声喊道。 “那家伙的武器在哪儿呢！？”柯灵突然意识到还没问柳强他制造的武器的下落。 “洛兰大街9号仓库！”柳强头也不回地喊道。 可真够装逼的呀！柯灵看着柳强远去的背影把嘴使劲撇向一边，自己费了老鼻子劲把他带来，他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妈的，你们是天选之人，是拯救世界的止暴者，我他娘的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我还很重要！？去你妈的吧！”柯灵大声朝着杨贵才和柳强的背影骂道。 杨贵才转回身，远远地冲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天，接着两个手指叉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柯灵。 那家伙是在威胁自己，那条红线，还有天上时刻注视着他的那个老混蛋！ “那你打算干嘛？”诺拉在一旁问柯灵道。 “还能干嘛！？再去找人呗！”说着，他迈开步子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诺拉撇了撇嘴，满脸鄙视。“要不要我们一起去？” 柯灵急忙刹住脚步，喜出望外。“你肯去那个光洞？” “大不了试试，有什么老不起的。”诺拉仰着头神气地说。 这时候，旁边那头老鹿居然嚎叫起来，摇晃着巨大的鹿角表示表示反对。 “爷爷总是表示反对，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诺拉回头瞧着那头老鹿。 那老鹿又上下摇晃了一下鹿角，恨不能要说话。 “爷爷，”诺拉走过去，用手抚摸着那鹿的头，“里面危险吗？” 那鹿点点头。 “能去到另一个世界吗？” 老鹿摇摇头。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老鹿摇摇头。 “你曾经进去过吗？” 老鹿还是摇摇头，可突然它又叫起来，诺拉一转身，看到柯灵和乔亚跑掉了。 他们钻入丛林，朝着黑森林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回斗摩城，诺拉会怎么对付我？”乔要担心地说道。 “你要是觉得那个世界好就留下来。” “那个世界有一种东西么？”乔亚问。 “什么？” “希望。”乔亚笑眯眯地说道，“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以前有，现在没了。”柯灵想了想后说道，“不过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希望，有人绝望。” “不管生存多么艰难，只要一个地方有希望，就有留下来的价值。”乔亚看着远处的森林，悠悠地说道。 “行了，别给我探讨人生了。”柯灵打断他，“你得做好准备，一旦我们在森林里找不到那束光，我就要朝着太阳的方向回到我那个世界里去，我的事儿还没完呢。” “没问题，我会逆着太阳的方向回斗摩城去。”乔亚笑眯眯地回答道。 柯灵看着他那副欠扁的模样，突然感到乔亚这家伙也挺可爱。 两个人渐渐深入了幽暗森林，柯灵费了很大力气靠钻木升起了一堆火，而后两个人采集了点鸟蛋充了饥。 乔亚用一种油性很浓的针叶裹成了紧紧的一团，又参进点类似松脂的东西，引燃了当火把，可以维持很长时间。 两个人摸索着再次深入到那个幽暗的森林中去。 除了火把上的那一星光源，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突然那束光就这么奇迹般地再次出现了，只是不如先前那么强烈了。 那光显得那么可贵，利剑一样悬插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中，在光的尽头，那个洞穴，对他们发出了无法阻挡的引诱。 两个人俯身向着那个光洞，光滑的洞避上幽幽发出淡蓝色的光。 “你只能一个人去了。”柯灵看着乔亚。 “没问题，”乔亚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可是个巫官。” 柯灵伸出一只手，乔要顺从地跟他照做，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祝你好运。”柯灵说。 “没问题，但还是请你别动手，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乔要说着，脚朝下，一溜烟滑了下去。 柯灵赶紧拿视线去追，片刻之后，乔亚便消失于他的视线，只剩下一片蓝莹莹的光以及不断冒出的丝丝凉意。 柯灵在洞口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乔亚出来。 他又朝着洞里大声喊了很多遍，还是没有丝毫动静，难道真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束光也渐渐暗淡下来，最后终于在柯灵面前消失了，再看那个洞口，那片蓝光也消失了，只剩下与外界融为一体的黑暗。 柯灵引燃了一堆篝火，跳跃的火焰在密密仄仄的森林一角散发出一片朦胧不稳的光。 柯灵守着那堆篝火和那个暗淡死寂的黑洞，听着四维各种未知的野兽和虫鸣，渐渐睡着了。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束光也再次出现了，随着树冠缝隙的摇曳变动轻轻晃动着。 还是没有乔亚的动静，他决定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离开。 他迅速爬上了近处的一棵树，在树稍上他看到了久违的天光。 此时太阳初升，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之上，有霭霭雾气自密密层层的树冠上缭绕升腾，不时有一群体态轻盈的白色大鸟在树冠之上飞起又落下，这个世界自然有属于它的一片生机。 柯灵确定了太阳升起的方向，又从树冠下到地上，而后引燃了一个火把离开了那个光洞。 他走出了黑暗森林，回到那条通往边界的熟悉的路上。 他之前被那群夏立人装进笼车带往斗摩城的时候，由于被蒙了头，他不太确定是不是经过了那个鬼城。 现在已经返回去了两次，依旧没有看到那个鬼城，想必只有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路过鬼城。 这个世界，地广人稀，能不能碰到流动村或是四处游荡的盗匪全凭运气。 这次，他的运气依旧很好，顺利抵达了那扇黑色的崖石。 可一旦手脚并用爬下去的时候，深不见底的浓密雾气再次将他包围，一种即将到来的噩梦般的恐惧迅速将他裹挟。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脚终于碰到了地面，环顾四周，雾气依旧浓密，只不过借着偶尔兴起的一阵风，某处的雾气会突然变得稀薄，那处的景物自然也看得真切。 想到之前的遭遇，他心有余悸地向前走去，期待着脚下能尽快出现那片甘甜的水源，就在这时，那诸多扭曲颤抖的手又出现了。 第四十章出师不利 那无数双手再次向他伸过来，游蛇一般迅速爬满他的全身，钻进他的鼻孔，深入他的眼窝，紧紧缠裹着他全身各处。 柯灵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突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奇怪在无数双手的纠缠中，他能清晰感受到那只手的分量。 紧接着，游蛇般爬满全身的手迅速撤离了，潮水一般来，潮水一般退，柯灵睁开眼睛，对面竟然站着乔亚。 “你看起来很痛苦呀？”乔亚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柯灵高兴地简直想要给他来个拥抱。 “那个洞的尽头就是这里。” “这是我们两个世界的边界！” “还能继续向前么？”乔亚满脸期待。 “走，去试试！”柯灵显然很兴奋。 两个人朝着烟雾迷蒙的前方摸索前进，走出很多步，除了迷雾还是迷雾，没有方向，也像是没了退路。 就在这时，一阵无向的风吹来，一片烟雾顿时消退，在那片清晰的空间里再次出现了他的妹妹。 她坐在地上，嬉笑着用手拍着自己肉嘟嘟的腿，视线旁若无人地望向别处，银铃般无忧无虑的笑声在这烟雾迷蒙的空旷之地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妹妹......”柯灵的眼里涌出泪水，不自觉地走上去，她是他永远的痛。 可当他走近她，小女孩爬了起来，像是不远处有人在逗引她，她嬉笑着朝着前方重重雾霭中跑去了。 她再次消失了。 柯灵回过神，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点都能看到自己的妹妹，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你没事吧？”乔亚在一旁问他。 “没事，刚刚是一种幻觉。” “幻觉？”乔亚无比惊讶地看着他，“我也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了，她是你的妹妹？” “你也看到了?”柯灵浑身感到一阵战栗。 “当然。”乔亚满脸坦诚道。 “她是我的妹妹，但很多年前就死掉了。” “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会在两个世界的边界出现？” 乔亚所问的，正是自己疑惑不解的。 他赶紧循着妹妹消失的方向走过去，迎着浓重的迷雾，一直走一直走，却再也找不到她。 柯灵决定放弃了，或许那只是他和乔亚两个人的幻觉，他现在必须想办法离开分界线，去往自己的世界了。 他和乔亚毫无头绪地四处寻找着突破口，回想着上一次他成功越过边界的经验，可怎么也无法找到那片清澈冰凉的水，烟雾固执得不肯消散。 他们走得精疲力尽，周围全是没有止境的空旷和重重迷雾，如果还是这样，他们有可能就会死在这个地方。 柯灵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故意与乔亚分开，借着重重迷雾很快便甩掉了他。 乔亚开始呼喊起他来， 他则故意远离乔亚的声音，直至声音彻底听不见，这时候他的脚下突然踩进一股冰凉的水。 他淌着那水继续向前走去，不知道方向，只顾向前，障眼的迷雾渐渐退去，一个世界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柯灵再次撩起他的衣服看了眼胸口那个图案，还有图案之下那道催命鬼一样的红线。 一切又都是现实。 自己所拥有的不过是一条贱命。 他俯下身，趁机猛灌了几口水，顿觉浑身清爽，充满力量。 “妈的，真不如开个饮料厂，做个水源搬运工，肯定比这过得自在！”柯灵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他朝着城市走去，危险再次将他裹挟。 七个人止暴者，两个成功归位，一个死了，他自己在疲于奔命，就只剩下三个光点了。 他决定去找离他最近的那个光点，还必须趁机到自己家和柳强所说的洛兰大街9号仓库取回武器。 他将内裤套在头上，妈的！离他的最近的光点少说也有一千多公里，还有两个光点是在国外。 经验告诉他，要想少惹是生非最好避开白天，趁夜行动，这里游动的帮派和那个世界专门袭击流动村的盗匪没有什么区别。 他抬头看着一朵倏然掠过的黑色天境，咒骂了一句，然后沿着城市不起眼的小路一点点深入进去。 要想去那个地方必须搞到一辆车，最好在来把防身的枪。 城市虽然一片死寂，但随时随地潜伏着杀机，他虽然能无视天镜，但某个街角突然出现的帮派份子能轻易用一颗子弹要了他的小命。 但他又希望遇到那些家伙，只有从他们那里才能同时拿到武器和车辆。 刚才喝掉的水给了他充沛地体能，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城市狭窄的街道一点点向里面深入，两侧高耸的摩天大楼死寂地环绕着他，也许就在这里楼的里面藏着一些对他不怀好意的脸。 他决定守株待兔，躲进一个写字楼里面，走廊和每个房间不出所料的一片零乱，被末世的人们不知洗劫了多少遍。 他进到一楼一个房间里，窗口早就被打烂了，他躲在了窗口之下的墙壁后面，面朝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听着外面城市由死寂和空旷发出的那种不明回响。 刚安顿好，他就听到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有一二十个人在向他这边跑过来，没来得及多想，他准备翻窗户逃跑，正要起身，一把枪从外面的窗口伸进来，指向了他的脑袋。 “别动！”枪后面的人很利落地从窗口跳进来，一看，是一个年龄只有十五六的小孩，个头很高很壮，只是难掩脸上的稚气。 接着十几个年龄都不算大的孩子一股脑塞满了房间。 柯灵站起身，被这些十几岁大的孩子围绕在当心，这些人大多拿着刀具，只有刚刚指着他脑袋的孩子拿着一把手枪，此刻枪依旧对着自己。 这些孩子穿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每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可他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贪婪和邪恶。 “哪儿来的？”拿枪的孩子问他，想必是这些孩子的头儿。 “你们是？”柯灵反问。 “我们是死兔帮的。”拿枪的孩子得意地说道，“不管你是哪来的，不交点东西是回不去了。” “我是狗牙帮的。”柯灵胡乱诌了一个名字。 “狗牙帮，没听说过，搜他！” 旁边过来一个孩子从头到脚在柯灵身上胡乱摸了一通，除了那个内裤什么都没搜到。 “壮哥，只有一个内裤。”那孩子抖动着那条内裤说道。 拿枪的孩子一把抓过那内裤踩在了脚下。“说！来我们的底盘像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只是让我交个投名状，出来寻么点什么，”柯灵担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内裤，“没想冒犯你们。” “壮哥，把他杀了吧，放回去肯定走漏了消息。”旁边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提议道。 “行，用刀，省得浪费我的子弹。”拿枪的家伙主动退了回去。 “各位老大！”柯灵大声求饶，“在哪儿不是混，我加入你们怎么样！” “加入我们，你没资格，老东西！”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帮拿刀的孩子一拥而上。 柯灵眼睛一闭，没想到出师不利，死在一帮孩子手里。 “住手！” 有人在这群人后面高喊一声。 所有人扭头看向门口的一个人，柯灵也看过去，觉得眼熟，突然想到他就是之前在老爸的地牢里放走的那个孩子！ “喂，救救我！还记得我不？”柯灵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那孩子才是真正的老大，隔着一群人闪出的空当，他盯着柯灵看了良久。 “把他给我绑起来！我要慢慢折磨他！”那孩子突然两眼迸射出火舌般的仇恨。 上来几个孩子把刀架在柯灵的脖子上，还有几个拿绳子一圈圈把他给绑了，用黑布蒙了脸。 他稀里糊涂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感觉走了很多楼梯，末世已经将天真的孩子逼成了强盗。 柯灵被绑到了一个方形的水泥立柱上，然后毫无征兆，一个皮鞭打了过来，一鞭子下去，那块皮肤即刻燎起一道火辣辣的血道。 “是我他妈放的你！”柯灵哭喊道，“关你的不是我！是我爹！” 此刻他恨死了他爹，听说过坑爹的，但没听说过坑儿子的。 无论他怎么叫喊、咒骂、求饶，除了鞭子，没人搭理他。 熬过最艰难的一阵痛苦，鞭子终于停了下来，柯灵陷入了半昏厥，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开了口。 “我打的不是你，是你老爸的身体。” “你个混蛋......”柯灵迷迷糊糊地骂道，“杀了我你们全完......”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那孩子将脸贴近他，“你会卖去当苦力。” 第四十一章身为苦力 就在某个高楼的楼顶，一伙孩子燃起了一堆火，滚滚浓烟在夏季炎热无风的空气中冒出一个巨大的烟柱。 没过多长时间，三辆全副武装的皮开车沿着城市狭窄的街道开了过来，在出现在死兔帮之前，他们已经击退了两波天镜招来的置换人了。 “老大，他们来了。”有人跑进楼来，冲他们的老大侯永说道。 “用水把他冲了，看还能不能卖个好价钱。”那老大离开了柯灵，出了房间。 在这栋楼的第三层，死兔帮的孩子王见到了一帮拿枪的成年人。 "今天找了几个？"一个家伙问道。 “带过来看看。”候永命令道。 很快，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柯灵被带了进来，他们都很诧异，被打得这么狠，这家伙居然还能站得住。 此刻，柯灵渴望再能喝点交界处的水，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成了两波混蛋交易的牲口。 “就一个?”进来的家伙质问道。 “就一个。”那孩子王回道。 “人给打了?” “以前有点过节。” 来人长吁了一口气，喷出满嘴的烟味。“你这人办事儿不地道啊?” “人我免费送，”侯永说道，“你不要，我就当垃圾处理了。” “这种人带走也是浪费粮食，但我们这趟不能白跑！”说着话，那人突然拔了枪。 房间里两波人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一边的家伙纷纷举起了枪，另一边的这些半大孩子纷纷举起了刀。 “嘿嘿，跟我们玩儿，你们太嫩了！”举枪的家伙轻蔑地说道。 “别忘了你们老大是怎么答应我的！”侯永举着枪忿恨地说，“今天你端了我们，唯一走不了的就是你！” “是吗?” 那家伙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屁大的熊孩子，敢给老子叫板！” “不信试试！”侯永威胁道。 “那试试?”那家伙嬉皮笑脸地说道。 侯永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枪不住地因恐惧和愤怒变得摇晃，就在这时，一只枪从后面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是那个人称强哥的孩子，他叛变了。 “阿强你干什么！?”侯永眼盯前方质问道。 “我早说过了，就凭我们活不下去。” “跟着他们，我们只能当最下贱的猎人！”侯永忿恨地吼道。 “跟着你只能喝西北风！”阿强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帮孩子。 那些孩子沉默了，他们在末世靠野兽般的残酷和凶狠生存下来，但本质上，他们就像一群鬣狗, 一旦遇到比他们更为凶狠的虎豹豺狼，他们就会成为食链的底端。 “放下抢！”阿强无比凶狠地命令侯永，其余孩子没人敢动。 那群外来者把枪举得更往前了，纷纷命令这群孩子把手里的刀放下。 形势一边倒，那群孩子乖乖把刀给丢了。 侯永回身扫视了一圈他的那帮小兄弟，忿恨地也把手放下了，阿强在身后夺了他的枪。 “根本是你想做老大！”侯永恶狠狠地冲阿强说道。 “没错。”阿强笑道，“你多保重。” “带走！”一声命令，柯灵和侯永脸上蒙了布，被带走了。 他们被推上了皮卡车，糙老爷们儿的汗臭味一下子把他们裹在当中。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柯灵挣扎着问道 。 有人拿手枪的**使劲儿砸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准说话！” 柯灵疼得呲牙咧嘴，暗自骂了一句。 车上确实没人敢说话，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伙。 车子开到半路，车上沉默的家伙们突然骚动起来。 “天镜来了！准备啊！” “来啦！来啦！” 紧接着，柯灵的周围响起了乱糟糟的枪声，车子开始在城市的街道上急速前进。 柯灵被车体的摇晃甩倒了，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狗杂种，躲开点！”那人咒骂道，是侯永。 “都是你他妈害的我！”柯灵猛地拿头撞了过去，侯永惨叫一声，然后拿头回撞他。 两个人夹在枪声和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中，来回碰撞着，脑袋嗡嗡直响。 几分钟之后，枪声停止了，那帮人发出胜利的喊叫，柯灵和侯永也停止了碰撞，两个人头上都多出了许多大包，两败俱伤，一停下来觉得自己特傻。 车子这才稳住，又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下来。 柯灵头蒙黑布，敏锐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尽管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臭味，但在其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高铁站。 他曾无数次来这个地方，那种独有的空旷气息，还有鞋子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帮家伙应该是自称独翼天使的帮派，之前柯灵听说过岚岛市的高铁站被独翼天使占了，他们是岚岛市现在最大、实力最强的帮派。 头套被摘掉了，果不其然，柯灵就身处在废弃的高铁站里。 没等站踏实了，立刻有人推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柯灵看到有带脚镣的一群人垂头丧气地从他身边走过，手里拿着的居然是农具！ 再看看整个高铁站，尽管破败，但被改造了，大门被封死，头顶原本透光的材质被覆盖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想必是土，角落里有持枪的守卫，管理的井井有条。 很快，他被推进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地铁入口，高铁站下面紧连着地铁。 他和侯永一起顺着地铁入口往下走，视线变得昏暗，有火光摇曳在底下。 他们又看到了持枪的守卫，两波人打了声招呼，把柯灵和侯永交了人，原本看管他们的那几个家伙就走了。 毫无预兆的，柯灵和侯永在昏暗中同时中了一下，有人拿AK47的**使劲从背后打了他们一下，算是个下马威。 “给我听好了，都是同胞我给你们安排个轻松的活儿，随大流把口给我堵了！” 柯灵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就有人给他们上了一副脚镣，向前推了他们一把。 柯灵仔细看了一眼，在前方昏暗的地方，有群家伙光着膀子在搬石头! 这他妈是奴隶干的活儿啊，柯灵直想哭。 容不得他去想，后面已经有人催促他们了，还是用**，一有迟缓就挨上一下。 这里是地铁站，他们在干的活儿就是把地铁通道拿石头给堵了，划出属于他们的地盘。 岚岛市的地铁线不多，一共三条，可以想象，这些地铁通道已经成了人们苟延残喘的地下城了。 有人将一块块的石头从高铁站外面运到地铁口，然后柯灵和其余那帮苦力再把这些石头搬下来，沿着冗长昏暗的地下通道一直搬到很远地方，在那里筑起一道墙。 与他一起干活的一共有三四十人，此时外面是炎炎夏季，地下通道又闷又热，绝大多数人都光着膀子，就在其中，还有几个不脱衣服的，仔细一看居然是女人! 这里光源有限，是在废弃的铁桶里泼了油，添了几根木头维持着，每隔十几米就有这么一个火光摇曳的光源给他们照明。 柯灵本来有伤，搬了几趟石头，身体很快就虚了，但他必须强打精神，因为一旦倒下，很快就会被他们当作废物清理出去。 通道里的守卫也不少，每个人都拿着枪，虎视眈眈地犯人一样看着他们。 这里，比斗摩城还要残酷无情。 柯灵脚步缓慢地搬着一块石头跟着别人的步调向前走着，心里只觉得苦，从小到大哪怕是在牢里，哪遭过这样的罪！ 经过一个燃烧的光源，他迎面看到一个女人疲惫的脸。 那张脸五官扁平，并不漂亮，但身体看上去很强壮，柯灵有意无意数了数这里的女人，应该有五个，看来劳力短缺，都拿女人上了。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突然两眼放光，直盯着着他，两个人在光源旁相互交错的一刹那，那女人居然冲她露出一个兴奋的微笑。 柯灵不认识她，想必是他老爹柯毅的熟人，走过去之后柯灵并不在意，这种地方谁也帮不了谁，偶尔来点熟人间的慰籍会让他觉得别扭。 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逃出去，本来还妄想着遇到帮派，从他们手里夺枪夺车，先在却有可能随时死在他们手里。 根本毫无机会，这三四十个苦力完全没有了生机和反抗意识，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孩子王，毕竟年龄小身子弱，不到半天时间已经成了守卫们的出气包了。 这些人就像是一群行尸走肉，情绪和意志已经消磨了光，只求一天能吃上一顿饭，睡上一晚觉，然后一天天挨到死亡。 累久了柯灵似乎也无可避免地停掉了多余的想法，身体的劳累限制了他的大脑活动，柯灵渐渐只顾机械地搬他的石头了。 可偶尔他还是能遇到那个女人，有守卫看着没法说话，每次那个女人经过他身边都会眼含笑意地看他一眼。 那女人三十几岁的样子，虽然也是一身疲惫，但似乎只有她还没放弃生的可能，似乎是他给了她生的可能。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也不知道时间，守卫让停他们就停了，没有动地方，柯灵跟着他们原地趟了下来。 有守卫抬了两盆东西进来，刚一放下，三四十个累饿了一天的苦力就开始抢。 柯灵也不含糊，随便捡了一个瓦片，挤进去蒯了一把，一看是烂白菜叶子混着掰碎的馒头，但吃起来是真香。 吃完饭，大家猪一样随便躺在昏暗闷热的地下通道里睡着了，也许只有这时候才是这群人最幸福的时候。 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守卫们也在打盹，不远处火光在安静地摇曳。 尽管躺在硬邦邦的瓷砖地上，但柯灵很快就滑进入了深沉的睡眠，在梦里有人轻轻推他。 他很警觉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女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脸留在黑暗里。 柯灵刚要开口，她轻轻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趟在了他的身边。 她把头转过来，嘴巴贴进他的耳朵。 “柯警官，想不想逃出去？我身上有一把枪。” 第四十二章摸黑逃跑 一觉醒来，柯灵还是得继续去做他的苦力，但逃跑的念头因那女人的一句话变得更为强烈了。 早上，昨晚吃掉的那点东西经过了一夜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可一天只那一顿饭。 他们被带去外面，不是为了放风晒太阳，而是排尿排便，因为这些东西也成了极宝贵的了。 在高铁站南广场之外原本是片农地，他们圈了几十亩，有四十多个和他们一样的苦力在从事农业生产，生产出的各种蔬菜供帮派的人享用，只有极少部分留给苦力。 那块地被纵横交错的水渠分成了若干块，水渠里的水引自护城河，既可以浇灌土地，又可以在天镜来临之时供那些苦力躲避。 这些地的外围共建了八个地堡，里面躲着独翼天使的成员，看护着这些苦力，注视着头顶的天镜。 一旦天镜出现，他们即刻用一种刺耳的鸣笛声给地里劳作的苦力发警告，苦力们则凭自己的本事就近跳进水渠里躲避。 若是谁反应慢了，或者守卫忽视了天镜，招来了置换人，这些守卫则会对着置换人大开杀戒，但时不时会误杀苦力，或者让置换人得逞，因此在日益荒芜的城市搜罗劳力成了他们最重要的事。 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了一种固态的黑暗，每个角落几乎都被搜罗了一遍，能用的资源被洗劫一空，活下来的人，良民成了帮派，不忍残暴的人则成了苦力。 帮派间关于劳力和生存资源的争夺越演越烈，偷偷的袭扰和大规模的火拼时有发生，帮派合众连横，暴力奉为圭臬，整个世界在越发荒芜间生出了一朵畸形的恶花。 柯灵他们这伙在地下劳役的苦力被带到外面，太阳和干燥显得尤为可贵，每个人都顾不得什么天镜，仰望着碧蓝耀眼的天空。 “快点走！”守卫催促道。 “每个人都要拉！”另一个守卫骄横地喊道。 三十几个人被带到南广场上专门开挖的一个池子里，脱了裤子将大肠和膀胱里的存货排到里面去。 那几个女的也不例外，她们不会害羞，也没有男人拿他们当女人。 高铁站的最上方也藏有专门监视天镜的家伙，一但天镜来临，他会用手摇警报器拉响警报。 柯灵肚子里根本空空如也，就是残渣估计也会被吸收干净了，他撒了泡带血的尿便提上了裤子。 他看了眼那个蹲着的女人，她叫萧华，天镜刚来的那会儿她还在监狱里关着，是他爹柯毅亲手把他抓进去的，现在居然对自己这个柯警官充满了感激和期待。 她犯什么罪进的监狱柯灵很是好奇，但她没什么可告诉他的，因为“他”应该知道。 萧华所说的枪是一把手枪，就藏在他们劳作的地铁通道的某个角落里。 那里黑暗，又是他们的劳作现场，守卫一时半会发现不了那把枪，现在仅仅是有了一把枪，可怎么逃出去绝不是一把枪能解决的。 从充满恶臭的池子里方便完，三十几个人再次被带离，沿着广场快速进到高铁站的进站大厅，那里连着地铁口。 柯灵这次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原本知道高铁站整个的建筑布局，一层南向为进站大厅，沿着电梯可通向二楼的候车大厅，一层北向为出站大厅，他们所在的地铁口原本可以同时通向进站和出站大厅，可现在出站的路被堵死了。 出站大厅的守卫似乎是薄弱的，又似乎是个独立的空间，他们将力量集中到了南边。 整个建筑的功能被独翼天使怎么划分根本不知道，路口哪里有守卫，火力如何，根本无法查看，如果现在逃就是听天由命，随时可能会从某个角落射过来一颗子弹要了他的命。 柯灵他们再次被带进了黑暗的地铁通道，将堆积在地铁口旁的石头一块一块搬到里面。 每次与萧华擦肩，他们就会相互对视一眼。 萧华逃跑的念头早就萌生，而且她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情况比他熟。 当天夜里，萧华趁其他人熟睡的时候，再次偷偷摸摸将身体贴近了柯灵，他们只能趁这个机会说上点话。 “你之前想过怎么出去？”柯灵小声问道。 “南边人多岗多，凭我们两个从这边逃走想都别想，得走北面，可是……”萧华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 “那里有这帮家伙的老大。” “老大？” 柯灵突然想到自从被带进这里，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独翼天使的高层，跟他们这些苦力打交道的根本就是一群喽啰。 也就是说，有一小撮人在不动声色地躲在北面的某个角落指挥着这一切，他们不见这里的残酷，坐享这里的收获，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 最关键的是，这个帮派组织有序，管理得井井有条，俨然把一帮混混训成了士兵，独翼天使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操控呢？ “你见过那老大没？”柯灵小声问萧华。 “半年了，从来没有，他根本不上这边来。” “他就在北面？” “我觉得是，从那些守卫的只言片语中能知道，而且那个老大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真是古怪的家伙。”柯灵在眼前的昏暗中幻想着一个无所不能却脾气古怪的家伙的模样。 “正因为他不喜欢让人打扰，所以我们才得冒险去那里。”萧华说道。 柯灵闻道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之前没注意，现在发觉那香味就从萧华身上发出的，难道她自己还偷偷藏了香水，还特意为靠近他抹了点儿？ “你说的对，如果动手还必须趁晚上。”柯灵盘算着，“通往北面的路有的封死了，有的有人把守，要动手必须冒死的风险。” “没关系柯警官，我弟弟的命是你给的，可现在他死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如果死，让我替你死一次吧。” 萧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柯灵一时有些消化不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他还不能问。 “别这么说，任何时候只要能喘气儿就要努力活下去。”柯灵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么伟光正的话。 “我想今晚就动手。”萧华突然说道。 “今晚？”柯灵简直不敢相信。 “再过几天，他们可能要压一批女的去到一个地方，估计那时候更是生不如死了。” “去什么地方？”柯灵压着嗓子问道，刚问完就明白了，之前找柳强的时候，恶狗帮通过盛满水的集装箱押解的正是那样一群女人。 “你懂的，”萧华说道，“要不是我姿色不够，这会儿连苦力都做不成了。” “今晚会不会太仓促了，情况都还没搞清楚。” “没什么可搞清楚的了，就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又没有空子可钻，只能冒险杀了北面通道的守卫，然后往北走。” 柯灵狠了狠心，但心还是狠不下来。 “干不干？”萧华催促道。 柯灵被这么一激将，又急又恼地想发火，可他现在代表的是他老爸，忍着没发作。 “干不干？”萧华的声音里含着期待和蔑视。 “干！”柯灵突然说了出来，声音不小，他赶忙扭头看了看周围熟睡的人，还好没惊动他们。 至于他为什么答应，他自己也不知道，刚答应完就有点后悔。 萧华慢慢坐了起来，柯灵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她坐起来。 两个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地下通道的深处走去，只是深入进去一点，他们就停下了，在一个角落萧华开始找她那把枪。 再往里深入就是他们在建的那堵墙，柯灵也曾想过从地下通道逃跑，可他们所垒的墙外面还有一堵墙。 这一段不知多长的通道都被独翼天使帮给占领切割了，穿过一堵墙后，还是逃不了他们的五指山。 有守卫在不远的地方打盹，枪就藏在某片石头之下，萧华判断着大体方位摸黑找着。 柯灵警觉地给她放哨，他不想太倒霉，还没迈出一步，人就挂了。 萧华终于找到了那把枪，把它交给柯灵，柯灵用手掂量了一下，这可是他们的全部希望，手枪的重量就是他们两个命的重量。 去他奶奶的，豁出去了! 柯灵什么也不想了，枪拿在手里，轻轻拉了枪栓，开了保险，转身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萧华就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绕开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群苦力工友，提防着那些打盹的守卫，没想到异常顺利，他们走出了地铁口。 在漆黑的进站大厅，借着昏黄摇曳的火光，他们看到了三个值夜的守卫聚在一起聊天抽烟。 黑夜是他们唯一的掩护，三个守卫距离他们也就是十几米的样子，他们必须迅速又无声地走掉。 没机会犹豫了，柯灵猫着腰从黑暗里走向通往北面出站大厅的一个入口，萧华跟在他的后面。 三个聊天的家伙没有丝毫察觉，可刚一转过身，入口处两个守卫的家伙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什么人!？干什么的!？” 话音未消，柯灵抬手就叩动了扳机，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一个守卫应声而倒，另一个守卫迅速向他开枪还击。 两个人趁黑胡乱放了几枪，谁都没有得手，柯灵已经吓得够呛，更糟糕的是，门外的守卫开始向这边跑来，对他们两个展开了夹击。 第四十三章僧人露面 嘈乱的脚步声传来，有十几个人的样子，柯灵和萧华已经无处可躲，他判断着黑暗中那个即将向他放枪的守卫的方向，并开出了最后一枪。 枪响了，守卫一声惨叫，这回蒙准了，可外面十几个人很快就会冲过来。 柯灵迅速拉着萧华去开那个入口的门，不出所料，门被关得死死的，柯灵开始撞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柯灵脑袋里已经想象出十几把枪把他堵在门口打成筛子的情景。 出乎意料的是，一些脚步改了方向，朝地铁口去了。 肯定出了什么事儿，来不及多想，四五个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柯灵和萧华同时用尽最后一股力气撞向了那扇该死的门，门随着他们身体倒下了，紧接着来的那四五个人竟然没人开枪。 柯灵他们快速爬起来，沿着空旷的大厅向前跑去，他觉得追兵随时会在后面射杀他们。 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那些家伙根本没来追他们。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四下里异常安静，他们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诡异而恐怖。 没有守卫，没有警告，只有八个摇曳的火光，那是用铁桶制成的照明光源。 然后毫无预兆的，昏黄的角落里首先闪出了第一条恶狗，头微微低着，嘴唇咧开，龇着尖锐的犬齿，喉咙深处发出充满恶意的低吼声。 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出现在视线里，但这仅仅是光之所及能看到的，在此之外，那大片空旷的黑暗深处，潜藏着数量庞大的恶兽，令人胆颤的低吼声充斥着整个空旷的大厅，他们被恶狗包围了！ 柯灵和萧华的胆魂瞬间被削去了大半，对人类暴力的恐惧绝赶不上这些嗜血的畜生。 为首的一条恶狗行动起来，一步步向他们走近，其余的恶狗随之行动，躲在黑暗中的恶狗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包围圈在缩小，浑身战栗的柯灵和萧华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这时，自八个火源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步伐稳健，脚步轻微，那些形成包围之势的恶狗突然放松了攻击姿态，收敛起狰狞的獠牙，慢慢向后退却。 火光照耀着那人的身形，瘦削、单薄，穿着斜襟长袍，缓步而自信。 接着，他露出了脸庞，五官端正，还带着几分秀气，头顶却光秃秃的，烫着九个戒疤，他居然是个僧人！ “这些狗是我最忠诚的护卫，”那人抚摸着一条狗的脑袋说道，“而人我却信不过，人很不老实，不安分，一有机会就想着凌驾于别人头上。” 他把手从那条狗的身上拿开，那条狗恭顺地离开了，其余的恶狗也乖乖地转身走开，迅速消失于黑暗中。 “现在是你凌驾别人，就不许别人凌驾你么？”萧华大胆地质问道。 “我信封众生平等，你们之所以为奴，是因为奴性使然，如果你们释然了，就会随着天镜归到那个世界里。”那僧人走到他们面前，面色和悦地说道，绝不像柯灵想象的独翼天使帮的老大。 “你是个僧人？”柯灵问道。 “是。”那人回道。 “独翼天使属于你？”柯灵感到好笑。 “不，他属于某些人，属于某个希望。” “希望？”柯灵突然想到乔亚所说的希望。 “在这里，你看到劳作，看到奴役，看到天镜，看到死亡，但你唯独没有看到希望。” “没错，看到你我感到很绝望，”萧华愤怒地说，“你是个出家人，却为杀人和奴役别人洋洋得意，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到底了！” “不，世界在轮回，所谓生生死死，我所做的是让人死里逃生。” “别装样子了！”显然对方的僧人身份刺激了萧华，“你只不过是个帮派头目，把我们这些人抓来奴役，却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要杀要剐还不赶快！” 柯灵真想骂娘，她没必要这样刺激他，现在情况有些清楚了，这家伙只有一帮狗来保护，可为什么帮派里的那些护卫都不敢靠前？ 被萧华怼了一阵，那僧人沉默了片刻，他往前走了两步，用一双明亮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柯灵和萧话，然后语气温和地说道：“如果你们肯做一件事，我可以给你们安全和自由。” “什么事儿？”柯灵忙问。 “交合。”那僧人令他们猝不及防地说道。 “什么！？”柯灵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 “你们可以结合，为这个世界生出身体健康的婴儿。” “下贱！”萧华骂了一句。 柯灵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生孩子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完不成，如果这家伙真是脑袋有病说到做到的话，不如随口答应了他，先逃出去再说。 “要是我们答应你，你真会放我们走？”柯灵问道。 一旁的萧华又羞又急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不是放你们走，而是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柯灵很警觉地问。 “是个自由之地，人类真正的伊甸园。” “胡说八道!”萧华气愤地骂道，“柯警官，你别听他的!” 柯灵只觉得好笑，一个和尚，居然引用了基督的典故。 “你意下如何？”那僧人期待地看着柯灵，“如果我没看错，她应该对你有意。” “你瞎说什么啊!”萧华急了，“别听他胡说八道!” 那僧人并不理会这些，只顾看着柯灵。 “我很好奇……”停了一会儿，柯灵说道。 “柯警官!”萧华使劲儿拉了一下柯灵的胳膊。 “那，二位随我来。”说着话，那僧人转身走了。 柯灵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萧华急着去拉柯灵。“柯警官，你真信他!？这明显是个圈套!” “去看看吧，反正都是个死。”柯灵满脸期待地走上去。 那僧人脚步从容地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那里是候车大厅，但很明显被改造过了，那里有一个密闭的地方，有一扇门紧紧关着。 那僧人抬手推开了那扇门，柯灵和萧华在门口对视一眼，像是豁出去一样，跟着走了进去，但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吃惊不已。 几十个上下高低床铺整齐划一地在一个大房间里排列着，房间的角落里燃着摇晃的用来照明的火，而那些床上静静地熟睡着一个个稚嫩的脸庞。 那是些孩子，有男有女，面容和善而平静，像是每个人都在做着一个甜甜的美梦。 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天镜来临之前，家家户户温馨的小房间里就睡着这样一群对第二天充满希望的孩子。 那僧人继续向里走去，柯灵和萧华惊讶地跟着他。 僧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不时给一个孩子掩好蚊帐。 “这些孩子就是亚当和夏娃，再过几天我就要将他们送回到伊甸园去，人类将在那里重新轮回。” “你说的伊甸园在哪儿？”柯灵好奇地问。 “在一座山里，离我们这儿有上千公里，而那座山正是陶渊明所说的世外桃源，历史在几千年后重叠了!”那僧人转回身激动地说。 “伊甸园就是世外桃源？”柯灵也觉得有些惊奇。 “就是这样!”僧人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已经验证过了，那里没有天镜，没有置换人，有的只是桑田和乐土，那些孩子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他们将那里繁衍，将在那里得到救赎!” “你确定有天镜到不了的地方？如果有这种地方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柯灵问道。 “因为其他人有可能是坏蛋!是土匪!是禽兽!”僧人突然眼含怨气地说道，“这是一次人类的净化!我要帮着轮回之地进行筛选!” “保证那些孩子都是好的！？”柯灵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爸，他们居然在不约而同地干同一件事! 他们在评价，在宣判，他们在惩罚，在人为地进行筛选和隔离！ “这些孩子是我精心筛选，苦心**出来的，每一个人都一颗配的上那块净土的纯洁的心！” “要是出现例外怎么办？”萧华也变得很激动，甚至是有点感激。 “直接驱逐。”僧人无比严肃地说。 “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柯灵反驳道。 “那就是人类为什么会沦为今天的原因，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们看到屠刀！” 柯灵不知所以地点点头，世界变了，和尚也变了。 “今天你们受到奴役，受到委屈，甚至献出了生命，为的就是这些孩子，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和骄傲。”僧人终于又恢复了他和善平静的表情。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办？”柯灵终于问道了重点。 “和他们一道去往伊甸园，在那里生出纯洁无暇的新人类！” “为什么是我们？”柯灵很疑惑，那些穷凶极恶的帮派折腾了半天难道就为了别人，不为了自己？ “我知道你的困惑。”僧人微笑着说，“外面那些人，他们打骂，欺凌，杀戮，无恶不作，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去到那里，他们只不过是我利用的工具，还不如我的那些狗！” 柯灵感到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他一面用暴力驱使人，一面又暗自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我在暗自筛选，那些够资格的人我会尽我所能地将他们送进伊甸园。”见柯灵他们有些犹豫，他又补充道，“你们可以现在就出去，我放你们走，也可以选择去那个伊甸园，开始自己安乐的田园生活，轮到你们选择了。” 难道真有那样的地方，不被天镜袭扰，没有置换人出没，男耕女织，鸡犬相闻，人类会在原始状态重新繁衍？ 柯灵的眼睛紧紧盯着僧人，他在怀疑，在犹豫，在权衡，在憧憬，在幻想。 他扭头看了看萧华，两个人很复杂地对视一眼，要么这是个圈套，要么这是一个疯子的妄想，要么这是他们一直不知道的秘密和事实！ “我们选择……”柯灵决定拒绝，即使有他也不能去，他身上还有那条该死的红线！ “叮铃铃！”一阵铃铛的声音打断了柯灵，也让僧人立刻走了出去。 柯灵和萧华跟了去，在那僧人背后小声嘀咕起来。 “我不打算去，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柯灵说。 “不管你怎么样，我相信他说的话。”萧华对那僧人的态度彻底逆转，她被他打动了。 “你打算去？”柯灵问。 “如果就我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萧华的话还没讲完，他们就随僧人停在了一堵玻璃墙前，这里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况。 那个死兔帮的老大，那个孩子，侯永，浑身是伤，被几个人押着来见僧人，有个人给僧人隔着玻璃打了一阵手势。 柯灵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疑惑地看着侯永，又转过头去看那僧人。 “和你们一样，这孩子刚刚发起了一场叛乱，”僧人主动开口道，“我跟他们交待过，凡是孩子的生死都要向我请示……” 第四十四章车队出发 “你打算怎么做？”柯灵问他。 他也很纠结，是候永这家伙把自己害成这样，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如果是你呢？“僧人转过头盯着他，面带微笑，“我现在把他的生死就交到你的手上。” 柯灵将视线从僧人脸上移开，隔着玻璃去看候永，与此同时那家伙也抬起被打得猪头一样的脑袋看向自己，嘴角还滴着带血的口水。 “我会放了他。”柯灵扭头看着僧人。 “好。”僧人笑道，转而挥了一下手，那些守卫立刻把候永带下走了。 柯灵没想到他会真的听从自己的。 “你刚刚做了一个好心又残酷的选择，”他盯着侯永的眼睛说道，“你只不过延长了他几天的命，他会一直干活，直到累死在里面，这种人我绝不会把他带去伊甸园。” 柯灵觉得他和老爸柯毅做的，没什么两样，一个把他囚禁，一个把他毁灭。 “好了，现在你还得做一个选择。”僧人微笑着问他，“去，还是不去?” “我们去！”萧华突然接话道，“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没人不愿意去。” 柯灵恼火地盯着她，萧华也同样盯着他。 “ 你们要想好了，你们不是那些纯洁的孩子，你们是要帮着制造纯洁的孩子的。” “我根本不相信有那种地方。”柯灵将视线移向僧人。 僧人转身走开，示意柯灵他们跟着他。 他们去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很黑，几乎看到任何东西，这时僧人划着一根火柴点亮了一根蜡烛，接着点亮了第二根，第三根。 烛光渐渐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被一分为二，一半是佛家的道场，一半是他的工作室，墙壁上贴着各种照片、地图和神秘符号，一叠叠书籍、手稿和资料堆满了房间的一侧。 “从天镜开始出现，我就想方设法去找拯救人类的方法，”僧人开口道，语气平和，但不可避免地带着骄傲的神色，“所有的神秘典籍、科学研究都无法给出答案，直到有一天我从一个苦力那里听说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我一心想找的净土，一个世外桃源。” 僧人将手指指在了一张地图上。“这里，华仑山脉的一个角落，长年雾气，天境根本到不了那里，或者说天境让那股雾气给冲和了。” “你去过那里？”柯灵顿觉一震。 “没有，”僧人严肃地说道，“但我相信一个人，我之前派出了五批探路者分别去往五个不同的地方，”他用手依次在世界地图上点出那五个地点，“其他地方杳无回音，除了这一个。” “那也只是猜测。”柯灵笑道，“为了一个猜测这么兴师动众值吗？” “值！”僧人突然大吼一声，“这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柯灵赶紧闭了嘴，跟一个有信仰的辩论总是这样。 “当然，”僧人的语调再次缓和了，“我也需要谨慎一点，第一次我会让一半的孩子先过去。” “包括我们？”萧华兴奋地问道。 “你们身体强壮，救生欲强，又不肯做土匪，你们是最好的选择。”僧人看着萧华说道，这一举动再次让萧华激动不已。 “除了我们，还有谁去？”柯灵问。 “我会派出足够多的守卫和补给护送你们。” “这么远，恐怕人还没到就都挂了。” 柯灵脑袋里想象着一路的风险，突然，他的眼睛停在了地图的那个点上。 那里似乎和自己要找的天选之人相距非常近，他的内裤丢在了死兔帮的地盘，不然他会毫不犹豫地当着僧人和萧华的面儿套上内裤求证的。 “你不去我也不会勉强你。”僧人微笑着说道。 “你废了半天口舌会轻易放我们走？”柯灵问道，“不会杀人灭口吧。” “不，选择权还在你们手里。”僧人严肃地说道，“一个没有期望的人是干不成这事儿的。” “除了生孩子，真的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柯灵又问。 僧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房间里踱了几下步，背对着他们说道：“当然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 “把那些守卫都给杀了。”那僧人突然转过身来。 “为什么！？”柯灵吃了一惊。 “我说过了，立地成佛的人从来就没见过屠刀，留他们在那里就是玷污。” “杀了他们就那么容易？被他们反杀怎么办？”柯灵觉得这是个阴谋，很可能他们也是被杀的对象。 一切都像是这个秃头操作的一盘棋。 “放心，”僧人笑着说道，“守卫们的身上会被植入一颗微型**，而遥控器会掌握在你们手上。” “除了那些孩子，只有我们两个……结伴的？”柯灵问。 “当然不是，在另一个房间里有十对你们这样的人，他们熟悉这计划的一切，并日夜期盼着启程的那一天。可他们太过善良，做不来按下遥控器按钮的事儿。” “谢谢你的信任，”柯灵笑着说，“告诉我们的已经很详细了，看来你已经确信我们不会走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那僧人微笑着走出房间，柯灵和萧华跟了出去。 临出门的那一刻，柯灵又瞄了一眼地图上的那个点。 僧人再次把他们带往一楼大厅，越过八个摇曳的火源，柯灵又往左右看了看，想找到隐藏在黑暗处的恶狗，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僧人把他们带到了大厅的出口，他用随时所带的钥匙打开了一扇铁门，门口立刻闪出几个身影，看到是他，很快就恭顺地消失了。 “走出这扇门你们就能得到暂时的自由 ，”僧人冲他们说道，“可是我要提醒你们，外面越来越凶险，还活跃着的帮派会像猎狗一样对你们穷追不舍，‘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现在真的不适用了。” 柯灵向大门口走去，萧华扯了一下他的胳膊，柯灵没理会。 他走到门口，将那扇开着的门关上了。“你给指出的阳关道不由得我们拒绝，我们答应了，但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僧人微笑着，看着他 “能不能让死兔帮把我落在那里的内裤还给我……” 接下来的两天，柯灵收到了他的内裤，还吃到了新鲜的蔬菜，睡上了柔软舒服的床，但他还是怀疑那个秃头的计划里藏着什么阴谋。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每个参与者都对此守口如瓶，又像是心怀鬼胎。 如果真有伊甸园的话，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将是那里的主人，但他实在不能保证这些孩子里到头来没有冲他们放冷枪的。 那十对男女谦逊温和的外表下也背不住有谁包藏祸心，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窜出来置他们于死地。 至于那些一路护送他们的守卫更不用说了，衷心和反叛只在一念间。 总之这趟旅程极其凶险，承诺真真假假不可琢磨，人心遮遮掩掩不可揣度，如果那个纯洁的伊甸园真的存在的话，不古的人心永远配不上那里。 又过了两天，也不提前通知，一大早柯灵被人叫醒了。 在人迹稀少的北广场，一共十辆车停在那里，其中三辆是集装箱卡车，四辆是皮卡车，另外三辆是带装甲的防爆车。 不是所有的儿童都能去，柯灵留心查了一下，有十个男孩，十个女孩，共二十个孩子，他们被安排在其中一辆集装箱车里。 集装箱里被改造过了，有基本的吃喝拉撒的设施。 成对的成年人也只选了五对，如果加上他和萧华的话，一共算是六对，那五对伴侣被安排在了另一辆集装箱车里。 还有一辆集装箱车是专门用来保障车队的，拉着宝贵的油料、食物、水和武器。 柯灵和萧华没有上那辆集装箱车，而是上了一辆装甲防爆车，有人赛给了他们每人一把***。 他们的身份变得很微妙，既属于“造人小组”，又属于“保卫组”，有几个守卫对他们很是抵触，就是因为那晚上发生的事，还有他们的身份。 守卫一共有三十个，算上柯灵他们一共三十二个，分别占据了四辆皮卡和三辆装甲防暴车，从每个人配备的火力看，足以在末世统治一座死城了。 但一千多公里的路又有谁知道吉凶呢，也许他们会碰到更强悍的帮派，更恐怖的火力，更疯狂的亡命徒。 守卫中负责指挥的大家都叫他翼哥，是个三十左右精明强干的家伙，也是个秃头。 到底他被分派了什么任务，柯灵自然无从得知，甚至那僧人如果没说谎的话，他要杀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个翼哥也不得知。 一切都要等到最后才见分晓。 直到最后一刻，那僧人才把所谓的遥控器交到柯灵手上。 “请对我充满信心。”这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几十人的车队很快就出发了，毕竟天镜随时可能出现。 之前柯灵拿到内裤后确认了一下位置，那个天选之人的位置距离所谓的伊甸园只相隔百十公里。 他在车上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目标，什么伊甸园，什么纯洁之地统统跟他无关。 找到天选之人，把他带到那个祭台才是他的现实目标，他只是利用这个车队尽可能安全地接近目标。 他随时会摆脱他们走掉。 车队渐渐远去，站在高处的僧人久久地注视着车队的身影，直到它隐没在城市楼群间，他才在嘴角露出会心的一笑。 他抬起头，看着一朵黑色的天镜云逐渐从天边闪现出来，朝着车队的方向快速移动过去，整个高铁站响起了熟悉又刺耳的警报声。 第四十五章路遇危险 在一辆皮卡车上，专门负责观察天镜的人摇响了手摇警报器，翼哥车上带的两条狗也汪汪叫起来，紧接着几十个置换入出现了，从街道两侧你永远看不到的地方突然冲过来，为这趟凶险之旅算是开了个头。 皮卡车和防暴车上的家伙开始了他们的杀戮，各种武器对着追击他们的置换人的疯狂扫射，有的人专挑自己的置换人来杀。 “哈哈，知道吗，我已经杀了自己二十六次了！”一个家伙得意地喊道。 “我真不忍心杀那个女的，我能抓来当老婆吗？”另一个家伙哈哈大笑，也许他是认真的。 翼哥熟练着指挥着这一切，没有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斗，拖的时间越久越麻烦，他们得随时准备天镜第二次出现。 柯灵也朝那些置换人胡乱开了几枪，杀人果真是有诱惑力的，这之后很长时间他都很兴奋，甚至有些希望天镜赶快再来一次。 他没机会看到自己的置换人了，但他怕次数多了，说不定会哪个心细的家伙会察觉出这点来。 他们的十辆车都不够厚，没法遮挡天境的威力。 柯灵现在大概知道了，固态的物体大概一米厚能遮挡天境，水大概只需半米就能防止天境。 时间越久，末日中的人类越能适应天镜，他们想出了各种办法在夹缝中生存，但现在，人类生存难的不在天境，而是人类本身。 庞大的车队打出了“独翼天使”的旗帜，在出岚岛市前这个旗帜非常管用，凭借车队本身的火力和后方的帮派势力，没有人敢来主动找麻烦。 很快他们就驶出了岚岛市，从此他们就像一只断线风筝，是生是死，能不能达到，到达之后又怎么样，没人知道。 柯灵接触到的每个人都对行动守口如瓶。 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目的地，明白他们是要把集装箱的那群人送到某个地方，但之后呢？每个人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这让柯灵感觉十分怪异，也越发觉得恐慌，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谈论一切，可从没有人谈论送完之后的打算。 这群守卫里面也分了好多小团体，三三两两嘀嘀咕咕，但都对僧人表现出极大的尊敬和效忠，柯灵从没听说过谁有逆反之词。 特别是车队的总指挥，人称翼哥的那个家伙，他对人总是和善，时不时拍拍他们的肩膀，跟他们打趣，像兄弟一样融进他们，而他们总是在表面的亲密中对他带着敬畏。 这里应该有很多他的亲信，他们另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到时候真的听从僧人的，按下那个遥控按钮，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对柯灵和萧华带有很明显的戒备，不明白两个苦力为何突然翻了身，柯灵反过来也不怎么鸟他们，他打算提前脱身，只是还不知道该拿萧华怎么办。 这姑娘很明显对自己怀着好感，都是老爸造的孽，现在轮到他来埋单。 他的身体确实很想姑娘，但又是这身体阻挡了他更近一步，原因还是那个——他们不知道这他妈的算谁的！ 车队出了岚岛市，他们没有选择走高速，到处都有损毁的车辆，高速上一旦被挡住，找个退路都难。 他们选择沿着普通公路前进，没了导航，他们看着地图摸索着前进，随时会有天境来袭，也随时会遇到道路和桥梁阻断，更说不准那个沿途的帮派会拿他们下手。 第一天，他们共击退了十六次置换人的进攻，频率很高，大家猎杀的兴致很快就被消磨干净，接下来的每一次都是疲于应付。 有人说天镜近来出现的频率减少了，但很快就有人出来反驳他，没人知道一个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几次天镜，一切都是像是随机的。 柯灵向翼哥提出抗议，要求进到那个集装箱里，但被拒绝了，离开了僧人是他说了算。 柯灵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那个遥控器根本派不上用场了，要么是他自顾提前走掉，要么是还没走掉就没了命。 他们的吃喝拉撒尽可能地在车上解决，皮卡车和防爆车里有人来回传着一个水桶供大家当众撒尿。 大便会安排专门的时间，一切都听从翼哥的指挥，一旦他叫停车队，需要大便的人才能释放自己，大家相互掩护着解决。 这是个大小便时都要抬头看天的时代。 萧华有些为难，大小便都要看翼哥的脸色，但那家伙有时会因为自己要大便也自私地停下整个车队，还得有三四个人趁他蹲坑的时候保护他，这是他的特权。 集装箱车里的人也很不好受，吃喝拉撒行动坐卧都在那个近乎封闭的箱子里进行，翼哥的要求是，如无必要绝不开箱。 当然，会有人趁着供给伙食时检查里面的情况。 可残酷的是，一旦有人得病或者晕车就要忍着，得的是传染病或者死了，就要立刻丢掉。 时间进入了黑夜，为了避免招摇引来麻烦，车队关了车灯，放慢了速度摸黑前行，但糟糕的是云层很厚，彻底挡住了今晚的月亮。 这一天他们大概行进了五百多公里，除了天镜，似乎很顺畅，照这样的速度很快就能到达那个伊甸园了。 车队停下了，碰到了几辆损毁的车挡道，“保障组”的人全都下了车。 有人负责挪车，有人时刻保持戒备，天黑根本看不到天境，该死的置换人会冷不丁从某个地方冲过来。 翼哥咒骂着，天黑时最不能干的事就是停下来，待在车上显然是最安全的。 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注视着黑峻峻的旷野，有几只流浪狗闻到了人类的气息，跑过来查看情况。 “滚蛋！“有守卫冲它们咒骂道，但它们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肯走，围着车队打转。 翼哥车上的两条狗冲着他们叫得很凶。 损毁的车由于没了车轮，弄起来很是麻烦，又有几个人加入到里面，一点点向外吃力地挪着。 翼哥看起来很紧张，大声指挥着手下的人。 “我他妈怎么发现狗多了！”一个负责警戒的家伙使劲挣着眼，辨别着黑暗中的那些野狗。 “滚开，狗崽子们！”另一个家伙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们砸去。 可翼哥车上的两条狗突然不叫了，准确地说是不敢叫了，他们快速钻进了车里，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叫声，听起来像是犯了怂。 “都打起精神点！“翼哥也感到有些不妙，大声冲大伙喊道。 就在这时，第一个人遭到了攻击，攻击他的不是置换人，是那些恶狗！ 一瞬间，黑暗中涌出了无数条恶狗，使得众多的守卫根本不知道往哪儿开枪脖子就被狗嘴死死咬住了。 这些狗饿得太久，以至于自发组成了一个捕猎群体，追随着人的味道，开始扑杀它们昔日的主人了。 整个车队陷入了一片混乱，枪声四起，哀嚎声、撕咬声不断。 翼哥大声朝那些自顾不暇的手下传递命令，一些守卫开始背靠背组成了一个防御圈，朝着他们认为的黑暗中的危险没头没脑地放枪。 柯灵和萧华第一时间躲进了防爆车里，将枪伸出窗口朝那些恶狗射击，但萧华的手在黑暗中被狗叼了一口。 “全他妈给我上车！”翼哥扯破了喉咙大声喊道。 守卫们边打边退，瞅准机会就往车里钻，自然没人肯待在皮卡车的货箱里里了，事实上再没有那么多人跟他们挤位置了。 车子一辆辆发动，也顾不得太多了，车灯大开。 两个集装箱本就没有打开过 ，里面的人很安全，第一辆集装箱大车“嘭”一下撞开了未完全挪开的破车，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跟着越过。 “置换人来了！”有人突然喊道。 “那他妈不是置换人，是我们的人！” 确实有落下的人边喊边追。 “有置换人！” 他们分明看到了有一些人在丧尸般地无声地追逐他们。 黑暗中根本分不清哪是置换人，那是被拉下的自己人，天镜不合时宜的就这么来了。 翼哥带头朝追击他们的一切东西开枪，那些狗不再追击他们，只顾着撕咬那些落下的人。 开了一阵枪，终于打退了追击他们的东西，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有的人受伤哀嚎着。 十辆车亮着车灯沿着公路急速向前，他们接到翼哥的命令，在沿途找栋可靠的建筑停下休整，死了很多人，情况很不乐观。 车子又开出十几公里，公路两侧出现了成群的建筑，是个荒废的小镇。 车队的车速放慢，车灯划过两侧没有丝毫亮光的死气沉沉的小镇，前方未知的黑暗张开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他们。 领头的车停下了，后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也跟着停下，引擎轰鸣着，车灯将公路一侧的建筑照射出诡异的颜色。 每个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翼哥带着几个人下了车，其中就包括柯灵，其他人把枪支出车窗做掩护。 下车的几个人背靠背组成了战斗队形，他们的目标是路旁一个四层建筑。 柯灵从来没觉得这么刺激过，不但防着置换人和恶狗，还要防着这种小地方有人朝他们突然放冷枪。 他们进到那栋小楼里面，看样子之前是个银行，一楼空间很大。 他们拿着手电筒从一楼一直搜索到四楼，除了在二楼碰到几具骨化的尸体，一切都还算不错。 翼哥让人把那几副骨架丢去三楼，一二层就做今晚休息的地方。 他命令所有人迅速下车，统统都躲进楼里面来，包括集装箱里的大人和孩子。 十辆车紧挨在一起，把这栋楼的门窗尽可能地堵上了，守卫们待在一楼，集装箱里那些惊恐的大人和孩子被赶去了二楼。 有人在两层楼里用破开的废弃木质家具升起了火，又从用来补给的集装箱里拿出食物、弹药和医疗用品。 翼哥清点了一下人数，有八个人没能上得了车，还有十几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们根本就没有狂犬疫苗，对伤口只是简单的用酒精消了毒包扎上。 那些受伤的人没人再敢哀嚎**，因为一旦被认为彻底失去战斗力，明天就会被遗弃。 每个楼层都被派去了两个人去值守，时间是晚上十点多，柯灵和萧华吃了点饭、喝了点水就被派去了二楼。 二十个孩子和十个成年人注视着他们的到来，纷纷给他们让路，其实他们本来就应该属于这些人里的。 如果僧人没有提前特意嘱咐那个翼哥保护好自己，他又何故给自己一个掌控全部人生死的遥控器？ 如果翼哥接到了僧人的命令，却又故意不保护他，让他们冒和那些守卫同样的危险，那他仅仅是看不惯他，还是知道了他的底细，有别的阴谋？ 柯灵觉得必须尽快搞明白一件事，就是那些人守卫身上到底有没有提前植入微型ZD。 第四十六章枪火对射 房间里安静极了，十个成年人、二十个孩子齐刷刷地看着柯灵和萧华，把他们当成随时会左右他们生死的亡命徒。 “看什么看！”柯灵生气地冲他们骂了一句，三十个人赶紧移开了视线，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他们。 “你这么凶干嘛？”萧华抗议道，“咱们和他们不也一样嘛！” “和他们一样！？老子一路上净保护他们了，连个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把我们当怪物！” 萧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奇怪他面前的柯警官怎么有点孩子气。 “看看这些人，”柯灵又说道，“一个个跟小绵羊似的，难道这些人就是人类以后的祖先？” 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映衬的房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全都给我躺下睡觉！”柯灵没好气地冲他们吼道。 三十个人，大人小孩全都乖乖地听命令躺下了。 柯灵一边享受着耀武扬威的感觉，一边对这些唯命是从的亚当夏娃越发厌恶。 没人再说话，每个人都在这个末日世界的一所孤零零的房间里沉默着。 火光在扑满灰尘的墙壁上鬼魅一般摇晃着，他们身体挨着身体，报团取暖，像是人类在这世上仅存的一口气息。 良久，似乎房间里的人都睡着了，只剩下木头在火堆里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楼下也没了动静，只有赶快躲进梦里才能远离凄凉的现实。 柯灵站起身，揭开挡住窗口的一块破布朝外看了看，之前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把透光的窗户也给封死了。 外面漆黑一片，死气沉沉，但愿今天晚上能好好让人休息一下。 “柯警官，”萧华轻声说道，“你当初为什么肯放走我儿子？” “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肯放走我儿子？” “嗨，时间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柯灵打圆场。 “可是，据我所知，你的儿子也进了监狱，还是你亲手把他抓进去的。” 萧华扭头看着他，身体跟他帖得很近，她身上好像又抹了一点香水，淡淡的香味熏着他的鼻子，让他感到世界还存在那么一点美好。 “也许是他后悔了吧。”柯灵回忆着当初老爸抓他进监狱的情景，对别人的儿子宽容，对自己的儿子却无比冷酷。 “‘他’后悔了？” “不，我是说，我有点后悔。”柯灵赶忙纠正道。 “我能明白，我弟弟的事是在你儿子出事之后，看来你是真的后悔了。”萧华喃喃说道。 柯灵终于搞清了这之间的事儿，当初老爸故意抓错人让萧华顶罪，放了她弟弟，这就是萧华感激他的原因。 老爸他难道真的后悔了？ 不，看看他后来对候永那些孩子做的事吧！他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永远觉得他是代表正义，是英雄！ 如果自己是罪犯，老爸就是典型的装逼犯！ “知道么，”萧华开口道，“换我坐牢的时候，我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柯灵问道，“坐牢是不是很难受？” “不是，不是坐牢本身，我觉得应该让弟弟受到应有的惩罚。”萧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扭头看着他。 “你真这么认为？”柯灵想象着她当时的心境。 萧华没说话，真诚地点了点头。 “但再怎么觉得应该，也不能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去监狱吧，这事儿就不能让别人来吗？“柯灵盯着萧华说道。 “难道他自己就不痛——”萧华刚说了一半，周围突然枪声大作。 是外面传来的，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惊恐着坐起来。 有人着急忙慌地跑到二楼来。“有人劫路来了！快点上车！” 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大部分人跟着跑去了一楼，有的孩子惊恐地哭起来，但没人搭理他们，这是个人人自危人人自保的末日时代！ 柯灵掀开了挡在窗口的破布，刚一掀开，一颗子弹贴着脑袋就打了过来，子弹击中了一个孩子的背部，那孩子跌倒在血泊中。 黑暗中，柯灵看到有人占据了他们的车，甚至爬到了集装箱车顶上，距离只有几米的直线距离，柯灵朝着那个黑影开了一枪，那黑影应声跌落下去。 可这一来，引来了很多子弹，顺着窗口朝二楼射过来。 “快下一楼吧！“萧华冲他大声喊道。 “别跟我分开！一楼肯定是重灾区，在这里待着！”柯灵反驳道。 二楼的射击位很好，也相对安全，可一旦大部队夺回车子撤离，他们很可能就会被落下。 “把火灭了！”柯灵喊道，“等等再走！” 萧华闻声开始灭火，房间里大部分人都跑去了一楼，还剩下几个孩子躲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发抖，一些人慌不择路跑去了二楼其他房间，没人知道哪里才是正确的路，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自求多福了。 柯灵继续伸出窗口朝楼下射击，有人瞄准了这里，每次探头都是一次冒险。 在他头顶四楼的窗口传来了密集的枪声，看来他们的人是想借助有力位置好好反击一下。 他看到一楼有大批的人冲了出去，两边的枪火在黑暗中对射，注定是一场血战。 突然一辆皮卡车车灯大开急速冲了出去，应该是自己人，但那些手无寸铁的孩子和大人怎么办？这种情况下要进到集装箱里并开车走掉绝非易事。 要么把他们全部干掉，要么趁乱浑水摸鱼跑掉，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柯灵觉得翼哥的命令下错了，不应该让那些孩子现在就去一楼，相反，他们应该躲到更高层，直到把对方全部歼灭。 但很快现实就给他重重一击，一枚PGR弹直接在他的头顶炸开了花，巨大的冲击波让柯灵和萧华猝不及防，他们被震趴在地上，眩晕和耳鸣让整个世界变得扭曲。 “快点走，楼快塌了!”萧华痛苦地喊道。 柯灵还在眩晕状态，他看到萧华向他靠近的扭曲夸张的黑色脸影，尝试着伸出手去感受现实的温度。 萧华一把将他扶起来，吃力地托着他向楼下走去，原本与他们一道躲在房间里的几个孩子也惊恐地跟着他们跑下去。 柯灵觉得有湿漉漉的东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本能地伸手一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一楼已经变空了，没人再傻乎乎地等着他们的PGR来袭。 柯灵感觉好些了，只是脑袋一侧的某个地方火烧一样疼，他端着枪，和萧华一道，朝着枪火四溅的外面冲了出去，几个孩子哭喊着一直跟随着他们。 又一辆车发动跑掉了，这是辆集装箱卡车，集装箱顶上趴着几个人，不断朝追击他们的人开火。 到处都是对射的枪火，他们的人躲在了车靠近门口的一侧，对方已经被逼到了公路对面的一些建筑里，看来双方此刻是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顾不了太多了，当务之急是抢车离开，柯灵胡乱朝对面冒出枪火的位置放了几枪，然后猫腰试图接近一辆防爆车。 没想到这辆防爆车突然启动了，没有开车灯，只有引擎在暗夜里轰鸣，这一启动引得所有正在还击的人都放弃了还击，拉开防爆车一侧的车门就往里钻。 柯灵和萧华根本插不上空，只得猫着腰，用车做掩护，逃离交战区，仍有几个孩子跟着他们，能跟就跟，死了拉倒，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就在这时，那辆启动的防爆车从他们面前急速逃离，柯灵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侧的车门还没来得及关。 柯灵感觉这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那些皮卡车或许早就被打成了筛子，他们根本别想再坐车逃离。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束飞行的火焰冲了过去，紧接着，那辆防爆车在不远处爆炸了，爆炸声震颤着他们周围的大地，升腾起的火焰将四周照得一片绚烂夺目。 爆炸一过，柯灵赶快继续向前跑走，此时他们这边的火力已经明显减弱了，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无心恋战。 柯灵走到一个皮卡车跟前，打开车门看还有没有希望，但他摸到了驾驶座上已经死掉的人，用手摸到钥匙，转了两下没有丝毫动静。 “别再管车了!”萧华冲他喊道。 柯灵赶快从车上下来，想继续往前跑，这时他想到了什么，拿出了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引爆键，一瞬间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的脖子上全都炸开了花，僧人说的是真的。 这顿爆炸，让对方也很懵，对方停止了射击，可以听到摸黑跑过来的脚步声。 就是这个短暂的瞬间，给了他们逃走的最佳时机。 柯灵拉着萧华迅速往前跑，他们身后仍跟着那几个孩子，除了他们几个，凡是在遥控距离范围内的守卫们想必全都给炸死了。 他们没有选择沿公路向前跑，而是钻进了一些胡同里，黑暗给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也成了他们最大的障碍。 他们犹如在迷宫中穿梭，能看清一点路，但模模糊糊，不辨方向，不知退路，但必须趁现在尽快远离敌人的包围圈。 他们像是跑了很远，但又总是能听到某处的呼喊声，突然某个时刻，那些呼喊声变得尖锐，带着恐惧。 “置换人来了！”他清晰地听到远处有人在喊。 “糟了，置换人来了！”萧华也听到了。 那几个孩子吓得抱在了一起。 “别急，你们贴着墙靠在一起！”柯灵冲他们喊道。 几个孩子躲在萧华身后，背靠着墙，等着那些丧尸般的置换人随时朝他们冲过来。 他们面前的黑暗就像是恶魔的利爪，随时会一爪子伸过来，把命夺了去。 “来了！”有个孩子大喊一声。 随着那喊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过来，柯灵和萧华几乎同时开了枪，与此同时不远处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紧接着，又是一个黑影袭来，萧华没来及开枪就被那黑影抓住了。 “吭!”一股枪火在那黑影上喷进去，那人倒掉了 紧接着，几个黑影又冲上来，柯灵接连扣动了扳机，黑影一个个倒下。 “啊！你打错了人！”一个孩子高声哭喊道。 第四十七章再见翼哥 周围全都安静下来，柯灵走过去，萧华和几个孩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把一个孩子给杀了。”萧华冲他说道。 柯灵俯下身，睁大眼睛，看到一个孩子躺下的身影。 他将手指贴到脸上去查看他的鼻息，没有丝毫动静。 “走吧，继续跑。”柯灵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开了。 萧华和剩下的三个孩子没再说话，跟着柯灵继续先前跑。 柯灵心里难受极了，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妹妹。 为什么偏偏是个孩子！？ 他的脚步变得越发急促，沿着昏暗的街道没头没脑地向前跑着，后面的萧华和三个孩子追得很是吃力。 “你干嘛跑这么快！”萧华从身后责备道。 柯灵也不搭话，只顾向前，他开始讨厌这几个拖油瓶了，为什么非要跟着他，死了拉倒！ 一束强光在街道的前方猛地照向他们，刺得他们根本睁不开眼睛，几个人用手本能地遮挡，柯灵和萧华对着那束光举起了枪。 “把枪放下！”有人冲他们大声喊道，带着浓重的口音。 柯灵的枪对着那束强光在打颤，根本没他妈什么希望，还是认栽吧。 顶多还是个苦力，这职业现在真他妈抢手！ 柯灵把枪丢掉了，萧华跟着他也把枪丢掉。 这时几个身影从那束强光里向他们走过来，身影摇晃，不断被那束强光切割，犹如神临。 柯灵渐渐看到他们的样子，由于是逆光，只能看清他们的侧脸，头发很长，胡子拉碴，身上有很重的体臭味儿。 有人捡起了柯灵他们丢在地上的枪，其余的几个家伙绕到他们后面，用***的枪口对着他们。 “看你往哪儿跑！”有人从后面踹了柯灵一脚，把他踹趴在地上。 柯灵吃了一嘴土，又羞又恼，挣扎着站起来，刚站稳，又是一脚。 “全都给我带走！”话音刚落，灯突然关了，光源是一辆敞篷越野车。 几个人押着柯灵他们上了车，然后沿着公路风驰电掣，直往黑暗里扎。 能看出来，他们对这条路非常熟悉，开得有点肆无忌惮。 没开出多久，在路的前方就看到一片灯光，那里停着一个车队，跟他们汇合以后又继续沿路向前驶去。 他突然发现队伍里居然有辆防暴车，那是他们的车！ 跑掉的车居然也被他们截住了，他们这群家伙明显设了个套。 柯灵、萧华和那三个孩子被押在越野车里，除了开车的，前后围着五个持枪的家伙，有三个家伙因为太过拥挤，是站着的。 此时，云层已经变薄，月光稍许能够透过云层，比之前能看清点周围的世界了。 “这几个孩子还留着干嘛？”一个家伙说道。 "留着吧，我们也得可持续发展啊！"另一个家伙哈哈大笑道。 柯灵看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猜测着他们的来头，敢打十辆车的注意，肯定不是一般的善茬。 数量庞大的车龙极速又蜿蜒地前行，令柯灵想到了以前路上车辆繁忙的情形。 "看什么看！"一个家伙冲着柯灵吼道。 柯灵识趣地低下了头，几个家伙哈哈大笑起来，恨得柯灵牙根直痒痒。 车子一路向前开，直到天明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候柯灵才彻底看清这个队伍到底有多少辆车，不算抢的他们那辆防爆车，整整三十二辆！ 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次天镜，这些人根本没把置换人放在眼里，完全就像是玩打猎游戏。 他们有很多重型武器，高射机枪也成了他们对付置换人的常用武器。 早晨，他们经过一了一座城市，但他们停都没有停就径直越过，显得熟门熟路，有恃无恐。 非但如此，居然有两辆轿车从这里加入了他们的队列。 这群家伙的势力范围居然延伸了几百公里！ 然后，他们进入了一片像是永无尽头的山区，柯灵猜测，这里大概就是华仑山脉。 在一个山谷小镇上，庞大的车队终于停下了，柯灵本来麻木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所有车上的人迅速而有序地下了车，有百十号人，举着抢，相互掩护着朝一个大院走去。 这时，柯灵看到了同样被押解的翼哥，翼哥也同时看到了他，两个人眼神碰撞，柯灵对他的好感度突然倍增。 “快走！磨蹭什么呢！“押他的人催促道。 柯灵他们被推搡着也往大院里走，其中一个家伙的手很不老实，总是揩萧华的油。 柯灵原本想着萧华肯定忍忍就过去了，可萧华做出了个惊人的举动， 她回过身，抬腿踢到了那家伙的裤裆。 那家伙顿时倒在地上杀猪般叫起来，引得井然有序的队伍骚动起来。 “你干嘛！？”柯灵大声冲萧华喊到，“不要命了！“ “没错，我想死！”萧华痛苦又坚毅地大声冲柯灵喊道。 柯灵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想到接下来的不妙，自己很可能还是苦力，可萧华很可能沦为…… 这时，有人边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别愣着，快点进去！” 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体格壮实，显得很神气，看样子很喜欢别人出点什么乱子，他好趁机表现。 “出什么事儿了？“那人问道。 “这娘们儿可真够野的，缺收拾！”另一个押解他们的家伙回答道。 “喂，死了没有！？”那个络腮胡子拿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疼得打滚儿的家伙，“没死滚一边儿去！” 让人怀疑人生的疼痛过去，那家伙挣扎着站起来，但两条腿有点发软，女人似的膝盖朝内并着。 “你她妈找死啊！”他抬手就冲着萧华挥来一巴掌。 萧华本能地闭上眼睛，但那家伙的手被抓住了，抓他的是那个络腮胡子。 “她确实欠收拾，但还轮不到你，”他一把将那个同伙再次推倒在地，“今晚上就交给我了！” 说着，他身后的几个人过来扭住了萧华的胳膊，迅速把她往院子里拉，萧华不甘示弱，豁出命去反抗，可她越是反抗，越是激发了那些家伙的兴趣。 他们逗她，嘲笑他，不断用手摸她，一个女人就这么成了他们的玩偶。 在某几个瞬间，萧华的眼睛看向了柯灵，但她不知道这个柯灵不是他心目中的柯警官了，看样子他不会为了她出头送死。 “快点，天镜来了！”有人大声喊道，与此同时，某个地方响起了警报声。 是用的防空警报！他们居然还有电！ 对萧华的折磨这才停下，有人狠狠地在她后脑上打了一下，她安静下来，被一家伙背起来快速跑进院子里去。 百十号人的行动突然加快，院墙上突然冒出重机枪的枪口。 几乎算是尾随，这些人前脚全都进到院落里面，置换人后脚就跟来了。 柯灵和那三个孩子被人带着，穿过院子进到了一个小楼里，刚一起进去，就听到外面的枪声起来了。 这是一个苦力集中营， 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关着栅栏铁门，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塞满了人。 柯灵和那三个孩子被胡乱推进一个房间里，他转回身，与里面其他关着的人相互看着。 这种情景他倒是熟悉，几年前进看守所还是积攒下了点经验，突然，他竟然看到了翼哥。 “翼哥。”柯灵走到他面前熟人似的叫道。 “翼哥还是免了，你都多大了。”翼哥轻蔑地说道。 其他许多人也都找到了自己比较亲近的人，嘀嘀咕咕地聊起天，有的人干听不说，惊恐地掂量着这个生死未卜的境遇。 “有逃走的吗？”柯灵问道。 “应该没有！”翼哥没好气地说道，“中了他们的圈套，看来你的遥控器用不着了！” 柯灵为之一振， 他知道僧人的计划？他知道他会杀死许多人，也可能包括他自己？ “既然你知道僧人交代给我的事儿，想必你也有什么打算吧？”柯灵问他。 翼哥笑了笑。“我没有打算，只是在犹豫，到底是杀了你呢？还是饶了你？” “什么意思？” “螳螂捕蚕黄雀在后。" “是那个僧人让你干的？你身上没有微型ZD？”柯灵很恼火地问。 “不不不，他就在这里，”翼哥指着他的脖子说道，“只不过，作为同门师兄弟，我猜中了他的心思。” “到底有没有什么伊甸园？” “狗屁，我可不信，”翼哥不屑地说道，“一个傻瓜，整天用一些鸽子给他寄信过来，‘没有天镜，没有天镜’，然后另一个傻瓜就相信了。” “你打算怎么办？”柯灵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本来想的是到地方再把你给干掉，可现在，提前了！” 说着话，翼哥突然一记直拳打过来，将柯灵打倒在地，紧接着他恶狼一般扑过来，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了柯灵的脖子。 “我才是那个可以在最后活下来的人……”翼哥骑在柯灵身上，卯足力气掐了下去。 就在这时，有人咬住了翼哥的耳朵和手腕，是那三个孩子！ 翼哥的手松了，柯灵挣脱出来，转身还给了他一记重拳。 第四十八章深入虎穴 柯灵趁势冲上去，想对着毅哥来顿猛拳，哪知这个毅哥身形很麻利地向后一团身，站了起来，抬腿就来了个正踹，正中柯灵的胸口。 柯灵被踹倒在地上，闷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紧接着，毅哥就扑了上来，照死了拿拳捶他。 “干嘛呢！？”有人在外面大声喊了一句。 翼哥停了手，柯灵也朝牢房外面看过去，围观的人纷纷给他们的视线让道。 是那个络腮胡子，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尽管刚被欺负了，可见到这个家伙柯灵还是恨得牙痒痒，萧华还在他手里。 “想自相残杀？”大胡子又说道，“门儿也没有啊！你们就是想死也要死在干活的地方！” “大哥，”翼哥从柯灵身上起来，冲着大胡子笑道，一脸谄媚相，“我有很重要事情想单独向你汇报。” 难道这小子想把他们的秘密和盘托出？ “算你识相，”大胡子冲他们笑道，接着扭头冲身后人说：“把他们都给我带走，包括那几个孩子！” 几个人开门进来，老鹰扑小鸡似的上来就把柯灵他们给摁住了。 刚被关进来的，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来的“壮丁”，现在却单单提走他们，肯定是挨个问情况。 “你个混蛋！我艹你妈！”柯灵冲翼哥骂道，“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老子非剥了你的皮！” 不知怎么回事儿，柯灵之前对僧人所说的那个伊甸园还半信半疑，现在已经像是完全相信了，一个不太相信的东西一旦要失去，好像它就是真的了。 “去你妈的，老子就是拆你们的台！”翼哥冲柯灵怼道。 两个人没掰扯多久，就被大胡子的那些帮凶给绑走了，看来如果不交代点什么，绝对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那些孩子哭喊着一同被带走了，哭声让柯灵很纠结，他们原本可能是末日最后的希望，未来人来的缔造者，没想到是这个下场。 柯灵和翼哥分开，被单独带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向阳的窗，还被封了钢条，阳光从窗口里射进来，讽刺的是，现在在牢房里倒是可以自由地晒太阳了。 等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人推开了门，果不其然，是那个大胡子。 “久等了。”大胡子笑嘻嘻地走近柯灵。 他关了门，只他一个人来。 该死，柯灵觉得受到了侮辱，这家伙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一个人就敢面对他。 若非匹夫之勇，必有匹夫之能，最起码他身上带着家伙。 那大胡子走近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柯灵看，看得他有些发毛，难道这家伙有特殊的性癖好？ 妈的，本来还想交代点什么情况，原来人家不是冲着这来的！ “你想干嘛？”柯灵问道，两只手有捂住胸口的冲动。 “你身上有遥控器？”大胡子问的人令人猝不及防。 “你……你知道了？”柯灵放了原来的心，意识到肯定是翼哥坦白了所有事情。 他来这儿肯定是多头盘问，以求证实，可为什么不一抓到他们就问呢？就不怕他们篡供？ “一抓到我的时候，就把遥控器丢了。”柯灵坦白道，“那家伙全都告诉了？” “当然。”大胡子得意地笑道，“他们说你们大老远的跑来是想去个什么伊甸园，还说那些小孩子就是伊甸园里最初的一批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本来还想早摊牌争取个宽大处理呢。” “废物！”大胡子突然转笑为怒，“一戒靠了你们这帮家伙算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看着大胡子嗔怒的脸，柯灵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头，谁是一戒？他的语气明显像是……自己人！ “你到底是谁？一戒是谁？”柯灵谨慎地问。 “一戒是派你来的那个人，”大胡子仍旧带着火气地说道，“我跟你一样，也是信了他的鬼话的人。” “你是他派来探查伊甸园的人？”柯灵惊喜地问。 问过之后，他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表情显得有些天真，赶紧收敛了点，说不定对面这个狡猾的家伙是在演戏，套他的话，毕竟他也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另有其人，我最先认识的他，后知道有一戒这么号人物。” “那人在哪儿？”柯灵问，越发感觉这家伙不像是在耍他。 “别急，我很快会带你们去伊甸园，我们会在那里汇合。” “你也打算带上打我的那个人？他叛变了！” “知道，所以我刚刚把他给杀了。” “杀了？”柯灵很是惊讶。 “老哥，你年龄也不小了，别跟小孩子似的一惊一乍的好么？” 柯灵故作了一下老成，用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头发。“袭击我们的是你？” “当然不是，是我们的一个捕猎小组。” “他们是有预谋的？” “从你们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就盯上你们了。” “这么快！”柯灵感觉不可思议。 “这里有最现先进的无线电设备，方圆几百公里随时能联络上。” “为什么不一早就询问我们的情况？”柯灵问。 “明白你的意思，不直接问你们怕你们个个是条好汉，打死不说，那个牢房里面，我们安排了人。” “可真够阴的。” “不，是高看你们了，哪知道一个比一个怂，不但怂还傻，你们在牢房里说的东西全被人听了去。” “那怎么办？” “放心，我是这里最大的特务头子。”大胡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我这个特务头子也当不长了，今晚我们就走。”说完，他准备转身离开。 “那女的怎么样了？”柯灵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放心，她这会儿恐怕已经爱上我了。” 大胡子先走了，留下柯灵一个人恍了好一阵子神，他顶羡慕这种人，在哪儿都混得都如鱼得水，关键人家还坚持原则，还留有她妈的梦想。 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直熬到晚上，其间他又套上了那个内裤，查看天选之人的位置。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发现那个天选之人距离自己非常近了，近到柯灵决定一旦走出这个牢门，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找那个天选之人，而不是随他们去什么伊甸园。 夜幕降临，那个大胡子大大方方、堂而皇之地给柯灵开了门。 妈的，柯灵暗自佩服，这家伙真是个特务头子，这么大摇大摆地居然没一个人上来拦他。 出了门，柯灵上了大胡子的一辆加长越野车，进到车里，看到萧华和那三个孩子。 “知道路么？”大胡子问他。 “你居然不知道？”柯灵问。 “废话，我又没去过，我只是听说过，而且信任那个家伙！” “我需要一张地图。” 大胡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给他，自顾发动车子开出了大门，守卫认识这辆车，自觉地给开了门。 大胡子一路车灯大开，有恃无恐地向前看着，柯灵摁亮了车内的灯，坐在副驾驶拿着地图指路。 “从后面拿点东西，一会儿能用得到。”大胡子冲坐在后排的萧华说道。 萧华顺从地将身子探进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两把***，交给了柯灵一把。 “一会儿你从天窗对付置换人！”大胡子很随性地指了指车子头顶的天窗。 “不介意我把这个套头上吧？”　柯灵拿出了他的内裤晃悠着说道。 大胡子瞥了一眼，笑道：“当然不介意，尊重你所有的癖好。” 柯灵二话不说，当众把内裤套头上了，分辨着天选之人那个光点的位置。 “好闻吗？”大胡子笑着问道。 “要不让你试试？”柯灵把内裤从头上扯下来，递到了大胡子脸边。 “行，这会儿忙，一会儿停下来我也享受享受，”大胡子笑着说，“坦白了，我身上也装着一条内裤呢，是我第一个女人的。” “这是我自己的内裤！没看见是四角的么！？”柯灵急忙说道。 “明白，我是为了纪念！你是为了自恋！”大胡子哈哈大笑。 “前面路口往右！”柯灵没好气地指挥道。 “不对吧，”大胡子突然收敛了笑容，“大哥，那条路我熟，是条出山的路。” 柯灵扭头看着他，大胡子也扭头看向他，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突然同时举起了枪。 车依旧朝前跑着，大胡子与柯灵对视着，车子的方向居然一点没偏，单单只靠余光就能做到这样。 “你不相信我？”大胡子问道。 听到这句话，原本惊诧的萧华把抢举起对准了大胡子，几个孩子吓得不敢说话。 “我只是有些怀疑。”柯灵开口道。 “怀疑什么？”大胡子眼中射出一道邪恶的光。 “太顺利了，”柯灵说道，“一切都他妈的太顺利了！” 第四十九章后有追兵 柯灵和大胡子在生命线上对峙着，这种情况，无论谁先开火都意味着两败俱伤。 “想死还是想活？”大胡子开口道。 “当然想——” 柯灵刚一张嘴，大胡子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柯灵身体猛地向前一冲，扣响了扳机，与此同时，大胡子和萧华的枪同时响了，车轮打偏，一头栽进了路旁的河里。 车在水里迅速陷没，就在这时，车门被拉开了，萧华首先钻了出来，然后是两女一男三个孩子依次钻出来，最后汽车彻底陷入水中的时候，柯灵从水里冒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张防水地图和两把AR-15。 是萧华最后结果了大胡子。 几个人狼狈地从河里爬上岸，柯灵还呛了几口水。 “走......山路！”柯灵带着他们几个人舍了公路，钻进了山林。 天境随时可能出现，但更让他们担心地是追兵， 那个大胡子只是个开路的骗子，后面肯定有一帮人跟着他们。 此时是炎炎夏季，湿衣服糊在身上，又在闷热潮湿的山林里跑实在是受罪，很快三个孩子就精疲力尽了。 柯灵又把那内裤带在头上，分辨着那个天选之人的方向，萧华惊奇地看着他的这一举动。 “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萧华问道。 “我要去找一个人。”柯灵把内裤扯掉，扭头看着萧华，是时候坦白了。 “ 僧人所说的那个探路者？” “不，是我要找的人，跟这次任务无关。”柯灵将那张防水地图递给萧华，“你可以领着这仨孩子去那个伊甸园，咱们就这里分开吧。” “你还是不相信有这种地方？”萧华显然很失望，但她还是接过了地图。 “不，我相信，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做。” “还有比平平安安活着更重要的事吗？”萧华突然大声吼道。 “这关系到我的命。” “去到那个伊甸园不就能活命吗？”萧华很是不理解，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凑一对，我绝不勉强你！” 柯灵哭笑不得。 “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时半会儿给你说不清楚，就这么着吧。 ”说着话，柯灵站了起来，“反正地方你也记得，小心点置换人就行了。” 柯灵故意用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好掩饰自己的不义气。 “伯伯，你别走！”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抓住了柯灵的衣角。 “伯伯，求求你别走！”另外两个孩子也加入进来。 柯灵显得很难堪，这他妈分明是给他压力呀，从小到大他都是我行我素，他可不想逞什么英雄，在这个乱世，死走逃亡自有天命！ “把手拿开！”柯灵往前挣了挣衣服。 那三个孩子还是不肯撒手。 “再不撒开我可不客气了！”柯灵扭头威胁道。 几个孩子把手送开了，柯林瞥了萧华一眼，萧华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柯灵没去理会，转身走掉了。 “你杀了一个孩子了，还想再杀几个吗！？”萧华从身后喊道。 柯灵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萧华，猛然举起了他手里的枪，萧华和几个孩子来不及反应，柯灵就打了几发连击。 萧华和那三个孩子本能抱头躲避，一阵枪响过后，柯灵冲他们大声喊道：“置换人来了！” 萧华赶紧回身举枪，自己的置换人已经被柯灵干倒在地，几个孩子的置换人正从后方冲过来，可面对那几个孩子模样的置换人，萧华一时愣在那里。 “吭吭吭！”柯灵的枪响了，那几个小置换人接连倒下。 三个孩子吓做一团，萧华有惊无险地愣在那里。 “哎，看来没我你们根本没戏，”柯灵说着转过身去，把还在冒烟的AR-15抗在肩上，“关键是你们下不去手啊！” 萧华和那三个孩子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相距不远的地方，追击的人听到了柯灵他们的枪声。 四辆越野车上迅速跳下了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家伙，直奔枪声响起的山林追去，而跑在最前方的是五条口吐血舌的大型猎犬。 解决了置换人，柯灵继续往山里深入，要找到“伊甸园”其实并不容易， 即便借助地图，要找到山上的入口也很是困难。 他们咬牙坚持着一点点深入，看来是比找到置换人难多了，简直就是遭罪，柯灵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娘。 “停下来歇歇吧。”萧华喘着粗气说道。 “我他妈也想停下来，”柯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备不住后面......有人再追我们。” “你在绕路？”萧华气愤地说道。 “废话，不绕路怎么甩开他们！” 萧华近乎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三个孩子也跟着坐了下来，他们已经在山林里爬了一个多小时了，没有水，没有食物。 “你真觉得有追兵？”萧华问。 “如果你杀死的是个好人的话，就没有追兵。”柯灵也不管了，一屁股也坐到地上。 “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伊甸园了？”萧华脸上突然面露喜色，“天境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山林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狗吠声。 “妈的，别做梦了，该来的迟早要来！”柯灵端着枪站了起来。 柯灵和萧华把三个孩子夹在中间，两个人背对着背端着枪，等待着置换人的到来。 萧华的置换人在林子里冲了过来， 柯灵举枪便射，一枪中地，紧接着，三个孩子的置换人出现了，在萧华的方向。 柯灵转过身想要帮忙射击，萧华扣动的扳机，将三个小置换人击倒在地。 “快走！”柯灵喊了一句，五个人迅速而又艰难地朝山林深处跑去，真正的敌人在后面。 “我怎么......“ 萧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我怎么发现......没有你的置换人呢？” “我这人命贱......不配有置换人！”柯灵敷衍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华突然停下了脚步，“ 给我把话说清楚。” “现在不是时候!”柯灵大声叫道，“一会儿跟你解释，先甩开他们！”柯灵继续向走去。 萧华不再逼问， 和三个孩子跟了上去。 “他们有狗，必须沿着河走！”柯灵拿出地图仔细看着，“根本没他妈什么河！” “听我的，别转圈子了，去找那个地方！”萧华大声说道。 “你想干嘛！？” “凭我们根本甩不掉他们！”萧华眼里涌出一汪泪水，“最起码让我死在那里，而且这三个孩子，他们总不能伤害他们吧。” “听着，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引开他们，你去找那个伊甸园！”柯灵都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最里说出来的，刚说完就暗自骂了自己一句。 “别逞英雄了！”萧华说道，“你不是那个柯警官了。” “听我的！”柯灵突然冲着萧华大声吼了一句，他自己还臭来劲。 “他们人太多了，分头走又能怎么样？”萧华焦急地说道。 刚说完，不远处的树林里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已经到跟前了，既然行踪已经暴露， 就没必要在藏着掖着了。 “快跑！”柯灵喊道。 五个人急忙朝前跑去，这跑好像变得十分无意义，对方人多势众，迟早要抓住他们。 刚跑没多远，身后响起了狗的叫声。 “不会这么缺德吧！”柯灵边跑边骂，他用一只手持枪，向后扭头看去， 有两条猎犬正朝他们冲过来。 “哒哒哒！”柯灵朝它们胡乱射了一通。 狗暂时没了动静，但很快又冒了出来。 “哒哒哒！”柯灵和萧华边跑边往后射击，匆忙中，他们听到了狗的惨叫声。 前面出现了许多藤蔓植物，他们不得不慢下速度来，几个孩子快要累趴下了，所有人都想放弃了。 “那边有个洞！”一个小女孩喊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柯灵看到一个很小的洞口，洞口周圈布满了植物枝叶，不留心根本看不到。 “去看看！”柯灵第一个打头，跑向了那个洞口。 一进到里面，洞口变大了些，但还没有一人高，再往里漆黑一片，看样子很深。 “难道就是这里？”萧华惊喜地问道。 “管他呢，先进去！”柯灵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等等！”萧华胡乱拔了些草和树枝想再挡住洞口。 “没用！”柯灵催促道，“他们有狗，净多此一举！” 萧华不听他的，继续遮那洞口，等差不多了，洞口处的一点光亮也几乎没有了。 柯灵气愤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我的衣服，咱们一点点往前去！” 柯灵打头阵，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用手里的枪小心翼翼地去探前方的洞壁，没迈出一步也都万分小心。 路让人觉得憋屈又难挨，不仅看不见，还有很多弯道，不仅有很多弯道，洞也越来越小。 起初是低着头走，慢慢地他们开始爬着往前走了。 要是那些人追上来，前面又是个死路，他们非得被闷死在里面。 洞里面又湿又热又闷，始终偷着一股霉菌的气味儿。 柯灵有些后悔，不能病急乱投医，逮住一个洞就认为是别有洞天，就认为柳暗花明啊。 他跪着往前爬，看不到希望，越想越害怕，不由得生出一股邪火来，不断咒骂着。 “这她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都已经这样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萧华从身后说道。 这时，从身后听到了狗叫，五个人停下来，最后面的萧华转过身子，把抢口对准了后面。 第五十章跌入水潭 狗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越来越近了，几乎近在咫尺的时候，萧华开了抢。 “哒哒哒！”一阵密集的枪声在狭窄黑暗的山洞里响起， 身后的柯灵紧张地感受着那阵枪火和随之而来的硝烟味儿，片刻之后他们身后没了动静。 “快走！”柯灵喊道。 后面的追兵肯定会疯狂报复他们，最后面的萧华肯定会首当其冲，子弹会第一个从后面射过来。 柯灵没命似的往前爬去，那几个孩子几乎快不行了，道路依旧黑暗，依旧没有尽头。 某个时刻，柯灵觉得他们会累死在这个促狭的山洞里，而前方可能就是条死路，或者只是某个獾的老巢，如果是那样，自己的死简直就太搞笑了。 “哒哒哒！”后方传来了枪击声，他们终于追来了。 声音听上去还很远，子弹肯定被挡在了某个拐弯处。 “哒哒哒！”他们时断时续地射击着。 好处就在于，无论他们多么人多势众，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体，但看这架势对方就是想和自己拼人。 他们都像竹签上的烤串儿，只不过他们这边只有四个，对方却有一大溜，一命换一命，他们会很快就会赔光。 爬！只有往前爬！ 柯灵他们的膝盖已经完全磨破了，顾不了这么多了，前方是永无止境的黑暗，这双膝盖就是忍辱负重的蜗牛。 柯灵抬起胳膊，胡乱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顶，是空的。 他停下来，又往上摸了摸，还是空的。 他蹲了下来，后面一心往前爬的孩子撞在他身上。 “怎么停下来了？”萧华问道。 柯灵没理会他，向上伸出手，试探着周围的洞壁，慢慢站了起来。 “洞变宽了！”他惊喜地喊道。 终于不在那么憋屈地爬行了！ 可黑暗仍是他们最大的障碍，他们用手作盲杖向前摸索着走。 “哒哒哒！”敌人的枪声感觉越来越近了。 他们肯定有照明，路走得比他们快许多。 柯灵必须加快了，他的速度就是萧华他们的速度，只要他能平安走过，后面的人也无须顾及黑暗了。 他放大了胆子，只将手伸到前面探路，脚下像如履平地那样快速上前走去。 “都跟上我，加快速度！”他命令道。 柯灵豁出去了！ 说不定前边某个地方会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或凹陷的坑， 把他撞的头破血流，但现在真是顾不得了。 那该死的抢就像是夺命锁一样，牢牢把他箍住了。 走着走着，他又加快了脚步，近乎小跑起来。 “跟上我，快！”他催促着后面的几个孩子和萧华。 几个孩子表现地出乎意料的坚韧，难道僧人所说的“精挑细选”也包括坚韧的品格。 “啊！”柯灵突然大喊一声，不是看到了光明，而是真遇到了一个大坑。 他整个身子都陷进了坑里，并随着坑道一溜烟滑下去，后面还跟着一个孩子。 萧华他们肯定来得及反应，没有跟过来。 柯灵顺着坑道惯性下坠，速度越来越快，本能的，他尝试着用脚去阻止下滑，可整个坑道都湿漉漉的，根本没有立锥之地。 他用手去抓任何能抓到的东西，抓到的还是湿滑的洞壁。 某个时刻他抓到了一个小小的坚硬的凸起，整个身体悬在了坑道里，可后面的孩子突然冲过来，把他的努力给撞了下去。 悬在半路又有什么用呢？听天由命吧！ “用手保护好脑袋！”他冲身后的孩子喊道。 然后毫无预兆的，他们一头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水中，而水底下透出一片玉石般的光晕。 在水中，柯灵抓住了那孩子的手，孩子眼睛紧闭不敢睁眼，柯灵拉住他一只手，往水底更深处游去。 他们接近那光，胸中憋的那口气越来越紧，眼前变得越来越明亮。 这时，那孩子嘴里的气息瘪了，他坚持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顾不了这么多了，柯灵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拉着孩子的手拼命朝那束光游去，这时头顶完全被一片辉煌的光晕所笼罩。 他拉着孩子的手开始向上游，手奋力扒着水，两条腿做最后的挣扎。 像支箭一样，柯灵的脑袋首先刺破了波光粼粼的水面，深深地喘出一口气，他用另一支手奋力把那孩子拉上水面。 那孩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显然是条地下河，一条细小的瀑布从山崖上俯冲进水潭，四周是个岩石坑。 柯灵没有放弃那孩子，托着他的身子奋力向岸上游去。 紧急救助的知识他还是知道一点，他将孩子放平，两手交叉在孩子的胸口按压了三十次，又捏住他的鼻子，稍稍抬起他的嘴向里面吹了两口气，如此往复做了很多遍。 可再也没有奇迹。 他无助地看了四周，除了岩壁还是岩壁，他像落入了一个天井中。 从井底向外看，外面浓雾缭绕，浓雾底下则是翠绿的高山和层层叠叠的原始森林，而这里就只剩他一人。 突然他看到了一旁的岩壁上隐隐约约写着几个字，雨水冲刷的缘故，字迹很浅，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 柯灵仔细分辨着那几个歪歪扭扭很明显是由石头画的字：这里没有天镜！ 他终于找到了！ 可这对他又有什么用呢？真正需要这里的孩子却死在了这里。 柯灵在水边坐了很久，他在等萧华，但又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没有哪个傻瓜肯冒险跳进一个未知的无底洞。 但他们又能去哪里呢？后面的人在追着，任何一条路看样子都是九死一生。 他抬头仔细看着周遭的环境，雾霭层层，飘渺在半山腰，一阵风吹来，露出了下面被遮掩的翠绿山谷。 可停不了几分钟，云雾再次卷土从来，再次遮蔽山体，看样子这种单调却固执的游戏已经持续了亿万年了，这片山谷从没有完整的袒露给天空。 柯灵感觉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水潭里还是那般平静，他终于决定站起身，准备翻越这片大山。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把那孩子的遗体埋了，这孩子总算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长眠了。 他抱起了那孩子的尸体，转回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萧华钻出了水面， 第五十一章找到希望 柯灵无比激动地再次跳进水里，抓住了萧华的手，萧华一只手里还拎着枪。 萧华踹了一大口气后，大声冲柯灵喊道：“快，底下还有那两个孩子！” 柯灵赶忙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他发誓，这次他不会再让孩子从他面前死掉了。 他在水里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团彩色的光影，赶紧去抓。 果然他抓住了一个孩子的衣服，迅速把他拉了过来，然后手脚并用奋力向上划水，一直朝上，一直朝上，冲出了水面，孩子的头露了出来，深呼一口气。 第一个孩子得救了。 他再次潜入水中，在模糊的光影中急切地寻找着，他又抓住了一个孩子的胳膊，那孩子正在大口喝着水，快坚持不住了。 柯灵拼了命地把他往水面上拉，这时候萧华也潜了过来，托住了孩子身子，使劲往上提，三个人箭一般直冲水面。 柯灵和萧华两个人一到水面都深呼了一口气，可那个孩子、那个女孩子却没了动静。 “赶紧把她拉上岸！”柯灵喊道。 两个人迅速把这个女孩子拖上了岸，此时第一个出来的孩子已经爬到了岸边，水的寒冷令他瑟瑟发抖。 他们将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放平，位置就在那个死去的孩子旁边。 柯灵绝望地又给那个小女孩做起了急救，他一遍遍按压着女孩的胸口，想让她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可一种巨大的不详感再次降临。 身旁就是另一个死去的孩子，像是一个顽固且巨大的死亡诅咒在子旁紧盯着他。 面对孩子，他简直就像是一种死亡霉菌，谁碰到他谁倒霉。 “别弄了！她没希望了！”萧华在一旁绝望地喊道。 柯灵还是不肯放弃，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压着那个小女孩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没有奇迹，死亡似乎已经完全笼罩了那个小女孩的躯体。 柯灵眼里流下泪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到了她不可避免的死亡，他就像是一团瘟疫施加在别人的身上，他总是给别人带来痛苦！ “艹他妈！”柯灵放弃了，对着那个水潭狠狠地骂了一句。 浑身的疲惫混合着自责和悔恨迅速掠过他的全身。 “你已经尽力了！”萧华痛苦地对他喊道。 柯灵抱着头坐了下来，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这么自责过，即使多年以后面对妹妹的死亡他也没有这么痛苦过。 因为，他把面前这个小女孩的死又看成了妹妹的第二次死亡！ “咳咳！”柯灵听到了两声咳嗽。 “她醒了！”萧华大声叫道。 奇迹真的出现了，柯灵赶紧俯身去看那女孩，那女孩已然睁开了眼睛，嘴里开始不住向外咳水。 柯灵的眼里涌出一汪激动的泪水，看着面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小女孩，他从未感觉人世间这么美好过。 三个人坐在水潭边休息了一阵，等那两个孩子恢复些体力，他们就打算深入这片无比安详且亲切的山谷。 或许是老天故意给他们奇迹，他们现在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就是这片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 “你还好吧？”萧华平静又温暖地问柯灵。 “看来僧人说的没错，我没看到天境，也没置换人来要我们的命。” 柯灵相信了这个末日时代总还有些人一心想拯救天下苍生，僧人就是一类人，他自己也想必是吧，想到这里他竟觉得有些自豪。 对，不是装逼，是自豪。 “你怎么想到跳进来的？”柯灵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跑？” “我想干脆和你们一起死得了，就领着他们两个跳进来了。” “你说那些追我们的人会不会也跳进来？”柯灵问。 萧华摇了摇头。“他们有灯，能看到这个大坑，但他们有两条路，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柯灵想了想。“只有不怕死的人才会跳进那个坑里来吧。” “嗯，只有想死的人才会得生。” 柯灵看向一旁的萧华。“你接下来的任务很重，你要把这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那你呢？”萧华不满地看着他，“你还要去执行什么该死的任务？” “我要不离开这里，我就会死。”柯灵将他的衣服撩开，露出后背给她看，“看到那个红线了吗，它就是我的生命线。” “你胡说些什么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的故事很长，得跟你从头说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萧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一个孩子突然指着水潭上方惊恐地喊道。 柯灵和萧华立刻看过去，几个人影从水潭上方一个接一个笔直地跳下来，一瞬间，柯灵看到了萧华的身影，他们是置换人。 一大两小，三个置换人箭一般射入水中，然后从水里快速朝岸边游过来。 萧华已经看傻了，她不相信这里还是有置换人。 柯灵赶忙拿过萧华手的枪，一阵扫射，三个置换人死在了水潭中。 他们慢慢沉入水底，从萧华惊惧的瞳孔里慢慢消失，但绝望彻底笼罩了他们的心。 “为什么！？”萧华哭喊道，“他骗我们！他在骗我们！” 两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这里没有什么亚当和夏娃，地球上根本没有什么伊甸园！ “他没有骗我们，”柯灵喃喃自语道，“他自己也被骗了。” 说着，他用手指向那几个模糊的字迹——“这里没有天境......” 这个字应该是僧人派出的探路者写的，而且应该一直在和僧人用信鸽联系，可为什么他要撒谎，引这些人来这里他想干什么？ 柯灵无比愤怒地想到这一路发生的事，这个撒谎的家伙几乎害死了他们全部人！ 突然，水潭里冒出一个人来。 “有人！靠后！”柯灵冲萧华和两个孩子喊道。 他举起枪对着刚冒出来的人，分辨着他是敌是友，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杀机四伏。 不好，那人他没见过，手里还有枪！ 电光火石间，对方也将枪口对准了柯灵他们，很明显，对方看到他们也很吃惊。 “哒哒哒！”柯灵首先开了火，一刹那把水里的家伙打成了筛子，水潭瞬间被鲜血染红。 “快跑吧，后面肯定还有很多人！”萧华喊道。 柯灵一动不动地举着枪，紧盯着水潭中央。 又冒出来一个人。 “哒哒哒！”柯灵再次把他打成筛子。 “还有子弹吗？”柯灵问道。 “有！”萧华赶紧从身上取出**给他。 “哒哒哒！”柯灵又开了火，他要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那个水潭成了一个屠杀场，每冒出一个人来，柯灵就杀一个人，几分钟的时间，水潭里全是浮尸，还有很多沉入了潭底。 停了一会儿，没人在冒出来，可柯灵仍旧死死地盯着岸边。 又过了良久，水潭里彻底安静下来，血水渐渐被冲淡，所有尸体也都顺着暗流不知被冲去了哪里，但柯灵仍旧端着枪，死死地盯着水潭中央。 “他们没人了。”萧华一旁说道。 柯灵没有理会她，他的愤怒还没有完全燃烧殆尽。 旁边的两个孩子因恐惧不住地打着寒颤。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置换人随时可能来。”萧华又催促道。 “我们还有多少子弹？”柯灵问道。 “没有了，就只剩枪里的。” 柯灵卸下**，看了一眼，**里只剩四发子弹。 “走吧，后面的路也不好过。”他终于挪动了身体。 “我们应该去哪儿？”萧华问道。 “我带你们去到另一个世界，没有天镜的世界！”柯灵眼盯前方说道。 第五十二章甘当诱饵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个天选之人。 柯灵再次戴上了他的内裤，光点距离很近，而且几乎没有移动，但要想找到他，必须走出这片山谷，翻越状如天井的大山。 他们又开始了艰难的翻越。 他们走得很慢，那个小女孩刚刚恢复，身体很虚弱，柯灵一路扶着她前行。 如果能走出这片大山，去到两个世界的交汇处喝点那里的水，每个的人体力会立刻恢复，柯灵恨死了当前疲惫无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里只有四发子弹了，而置换人随时可能出现。 柯灵想多省下一发，应对比置换人更可怕的情况，如此一来要杀掉置换人，选项就只剩下肉搏了。 他们决定沿着河，由下及上翻越这片盆状山谷，头顶烟雾缭绕，终年不散，很是压抑，但可以预见，这条河的源头肯定能他们引到山谷。 路上，柯灵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萧华，置换人的事儿不容她不信，羞的萧华有些无地自容，没想到自己是在和人家的儿子频频示好。 她之前也觉得奇怪，面前这个已经五十几岁的男人怎么说话做事突然变得很孩子气。 现在一切都已释怀，于她没了什么想法，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你在干一件比僧人更伟大的事你知道吗？”萧华面对柯灵，还是很难把他和之前认识的柯警官彻底分清。 “什么伟大不伟大的，他们那帮家伙在胁迫我，”柯灵不以为然地说道，“要不然，我早就在斗摩城里逍遥快活了。” “斗摩城？” “跟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到时候我会领你们去那里。” “那个世界更安全一点？” 柯灵摇摇头。“谈不上比这里安全，你可以把那里看成一块荒蛮之地，那里什么都要靠拳头说话。” “至少那里没有天境，没有置换人，可以在太阳底下自由自在的活动。” “那里可有魔法？”柯灵笑道，地球人估计知道了那个世界的秘密，都会抢着往那里跑了吧。 “魔法？”萧华更为惊喜地喊道，“你不就是魔法？那些天境和置换人不也是魔法？这个世界就已经变得够奇怪的了，所以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我现在都会相信。” “可我感觉用魔法来解释还很不够，塔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一场噩梦。” “我有时候感觉这真的是一场梦，会不会是我们全人类集体做的一场梦。” 柯灵笑了。“有可能，可等我们醒来世界也全变样了！” 萧华停下来，环视着周围茂密地森林，此刻他们站在河边石滩上，路相对森林还算好走。 “怎么了？”柯灵问她。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置换人？” “不，”柯灵警觉地看着四周，“如果这里还有置换人之外的什么人，那肯定就是......” “那个探路者！”萧华大声说道。 他们将那两个孩子夹在他们背后，柯灵举着枪，枪口对着四周来回扫视着。 “有就出来！”柯灵大声喊道，“我知道你是谁！” 没有丝毫动静，但天色开始变暗，头顶的流云开始变厚变深，饱含着水气，随着风打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衣服一直是湿漉漉的，里层温热的汗水和外层冰冷的雾水让他们浑身很不舒服，而且已经持续了快一天了。 “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许那只是个猴子。”萧华开口道。 “如果那个探路者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他在那里！”他们身后的小女孩指着一侧说道。 柯灵的枪顺势指过去，第一个身影出现了，在树林中迅速而敏捷地冲过来。 是萧华的置换人！ 柯灵想开枪，但犹豫了，但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能靠肉搏打败她。 “让我来！”萧华愤恨地抢先一步冲了过去。 柯灵也跟着冲了上去，置换人的目标只是萧华，从身后袭击得逞的概率很大，至于那两个孩子的置换人肯定不在话下。 “保护好孩子！”萧华冲他喊道。 柯灵往后扭头，没想到两个孩子的置换人从他们后面冲过来了，他们完全失策了，孩子被落下了。 可等柯灵再转回身救孩子，一个凶恶的小置换人已经扑倒了一个孩子。 此时，萧华开始了和自己置换人交上了手。 柯灵一瞬间觉得左右为难，任何一方他都觉得可以在几秒钟干掉置换人，但是也许就差这一秒，他什么事儿都可能耽误了。 他还是跑去了孩子那边，抡起枪重重砸向那个小置换人的头。 置换人的脑袋被砸陷了，但还是对身下的孩子不依不饶，丧尸般地去咬那孩子的脖子。 柯灵一把托住了置换人的下巴，使劲把他往后拉，可身下的孩子一同被带了过去，原来置换人的手紧紧抓住了他。 另一个孩子也正被置换人追击，自顾跑出去很远，柯灵急了眼，右手托着那个不断挣扎的小置换人的下巴，左手持枪对着追击的小置换，朝他打出了宝贵的一发子弹。 该死，第一发没有命中，他紧接着开了第二枪，追击的小置换人扑倒了。 他腾出手来，用两只手抓住了另一个不断挣扎的小置换人的头，一用力，脖子断了。 紧接着，他又一刻不停地向前跑去，那里，萧华和她的置换人已经扭打在地上。 尽管一模一样，但很容易就能判断到底哪个是置换人。 他们毫无表情，既不惊恐也不兴奋，丧尸般地试图咬断萧华的脖子，用任何他能抓到的东西砸向萧华，他们的力量惊人，不择手段，就是要把真正的人类置于死地。 柯灵拿起一块石头，照着置换人的头狠命向下砸去，一下、两下、三下...... 萧华从置换人手里挣脱出来，脸上和肩膀上全都是血，而柯灵变得歇斯底里，一刻不停的砸着，置换人已经**迸裂了。 “行了，行了！她死了！她死了！”萧华带着哭腔喊道。 这个世界已经把他每个人都逼成了嗜血的恶魔！ 柯灵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和身上挂着置换人迸溅出来的血和**。 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地上，看了看满脸是血的萧华，又看了看那两个惊恐未定的孩子。 他感到无比自责，为了省下一发子弹，他差点害死了所有人，他应该把枪给萧华，自己去保护那些孩子的。 萧华整张脸也笼罩在置换人鲜血的血腥味里，浑身不住地打着颤，她受够了那些置换人，她想亲手杀死他们，可她低估了他们的厉害。 所有人沉默不语，经历了杀戮和血腥，每个都要缓一缓，然而就在这时，每个人又听到了动静！ 第二波置换人又来了！ 每个人的力气几乎消耗殆尽，子弹也仅剩一发，所有人感到了绝望。 但他们还是本能地站了起来，柯灵举起了那把只剩一发子弹的枪。 第一个置换人冲入了他们的视野，还是萧华的置换人，萧华看到她的时候浑身猛的一颤，她闭上了眼睛。 柯灵把枪口对准了那个置换人，让她再近些、再近些，他必须保证这颗子弹一击必中。 但柯灵的眼睛里猛然一亮，一只体型硕大的狼突然尾随而至，柯灵还没开抢，那只狼就从身后扑倒了置换人，死死咬住了她的脖子。 一刹那，一群狼从后面出现了，刚刚那只不是孤狼。 柯灵手里的枪颤抖着，放完这一枪，他就会被这群狼撕成烂肉。 有几头狼停下来开始撕咬那个死去的置换人，其余的狼分餐似的跑向刚刚杀死的置换人的尸体，开始大快朵颐。 一只狼跑到柯灵身前，冲着他手里的枪龇牙咧嘴的怒吼着，而他们对吓成一团的萧华和那两个孩子却充耳不闻，只顾吃他们身边置换人的尸体。 柯灵颤抖着把枪放下来，眼前那头狼立刻收敛了凶相，只是蹲着地上看着他。 就在这时，两个孩子的置换人从一侧冲了过来，这群狼很快扑了上去，把他们撕成了碎片。 一时间，情况变得微妙而讽刺，柯灵、萧华和那两个孩子站在原地吓得一动不敢动，而那群狼却在他们周围的置换人身上大快朵颐。 除了一只狼警戒似的对着柯灵，其余的狼对他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你们还好吧？”一个家伙从树林里钻出来，胡子拉碴、破衣烂衫、瘦骨嶙峋，但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和年龄，只听声音显得很苍老。 柯灵和萧华呆呆地看着他，他自顾走过来，对那些正在欢宴的狼也视而不见。 “你是它们的主人？”柯灵问道，不管怎么着，似乎是他救了他们。 “不是，”那人笑道，“我是他们的诱饵。” 第五十三章陪我一夜 “你就是探路者？”柯灵盯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问道。 “什么探路者？”那家伙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一戒派出的探路者？”萧问补问道。 “什么一戒？什么探路者？认错人了！”那人似乎有些生气。 柯灵没再继续追问，很有可能是他们认错人了，可他们也不能完全打消疑虑，探路者现在没有找到，更不知道他撒谎的原因，只要是遇到的人就不能不防。 “你们哪儿来的？”那家伙突然又转怒为喜，表情瞬间变换着，“我叫大熊！” 柯灵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模样，很难把他跟“大熊”这个爱称联系起来，不过那头浓密肮脏的头发倒是跟熊还能扯上点联想。 “我们是从一个山洞来的。”柯灵指着那个山洞的大体方位说道。 “我来这儿已经快两年了，从没见过什么山洞。”大熊很怀疑地看着他们说道。 此时，一些狼吃饱了，舔着舌头蹲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更多的狼在他们身边享受饕餮盛宴，不住地发出怒吼威胁打扰到它们的同伴。 它们足有二十几只，一些置换人只剩下一点残骸了。 这个情景太诡异了，萧华和两个孩子只想作呕，他们在这里若无其事的聊天，而那些狼在吃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置换人。 “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再说话？”萧华开口道。 “当然，”大熊耸了耸肩，“你们还不习惯，但别离开太远，置换人随时可能从背后袭击我们。” 他们走出了一些距离，但狼群哄抢食物的声音还是能听见，只是因为风向的关系，血腥味几乎闻不见了。 “这里能出去？”柯灵问。 “你想着出去？”这家伙显得很惊讶，“这么好的地方你居然想出去！？” “那些狼甘心守护着你？”柯灵问。 “不，我们是互相利用。”大熊得意地说，“它们利用我每天都能有置换人吃，我利用他们给我打点野味儿。” 柯灵想着那副情景：狼群守在这家伙身边，他们一同等着天境，然后置换人出现，这群狼就扑上去...... 共生——柯灵突然想到这个词，就像犀牛和它背上的红嘴牛椋鸟，他再次见到这个世界造成的生存畸形。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萧华一旁问道。 “天境来的时候我正在进行户外直播。”大熊又得意地说道，“就是实在没得混了，拿着机器跑到这边来直播我的野外生存。”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柯灵很是奇怪，这是片原始森林，平时人迹罕至，即使为了直播混口饭吃，在山林周边装装样子就行了，也不至于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一开始我当然不是直接到这里来的，是置换人一点点把我撵过来的，直到遇见它们，我的生活才步入正轨。”他指着那群马上吃饱的狼说道。 一个置换人仅剩下头，歪在一片直愣愣地看向他们。 尽管是置换人，但那毕竟和他们长得一摸一样，有时一下恍惚，就像是看到自己被正被狼吞咽，感觉并不好受。 一些狼舔着嘴唇，从置换人的残余旁撤出来，乖模乖样地跑到大熊这边来，在大熊的腿上蹭来蹭去，狗一般友好。 大熊不时抚摸着它们刚刚舔干净的嘴唇，拍拍它们还带着血腥的脑袋，冲他们露出一个搞怪的表情，跟他们会心的逗笑。 “能让它们保护着我们离开吗？”柯灵突然想到。 “哦，恐怕不行，”大熊显得很真诚，“它们只信赖我。” 柯灵和一旁的萧华对视一眼，那些狼在两个小孩身边钻来钻去，令到两个孩子惊恐不已。 “你们真不打算留下？”大熊说道，“我那有个不错的树屋，再扩建一下就够你们住的，而且我们恐怕是所剩不多的人类的了吧，所以我们必须努力繁衍下去。”他说的态度十分中肯。 柯灵想了想这种鲁滨逊似的生活，摇了摇头。“你自己努力繁衍下去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我自己怎么繁衍啊！”大熊突然喊道。 柯灵觉得这家伙的情绪过于敏感，好比这里的天气瞬息万变，不过他也能理解，一个人荒郊野外与狼共舞，情商肯定急转直下。 “ 恕我直言，”大熊来回指着柯灵和萧华，“你一个老男人估计也不行了，让她做我媳妇，这俩小孩以后长大了也能配对儿，我们就在这里踏踏实实生活下去吧？一百年过去，一个新的游牧民族将在这里发扬光大，而且我们牧的不是牛羊，是狼！” “恕我直言，过不了三代，孩子全他妈变成傻蛋！”柯灵一句话浇灭了他即将勃发的热情。 他一句话不说了，低着头走开，那些狼迅速跟了上去。 柯灵看了看萧华，两个人不知所以地对视一下，两个孩子看见狼走了倒是安下心来。 “你想留在这儿？”柯灵问道。 “其实他和那个探路者没什么区别，有了那些狼，置换人就不再是威胁，最起码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萧华望着大熊渐行渐远的背影说道。 “那你打算留在这儿？”柯灵再次追问。 “他长得实在太丑了。” 两个人相互看着，噗嗤笑出声来。 “走吧，那个世界全都是精壮的男人。”柯灵率先迈开步伐，继续他们的翻山计划。 前方的路依旧凶险，他们就像是衣不蔽体的裸人，毫无安全感可言，身上有伤，又渴又饿，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绝望。 “等一下！”大熊远远地叫住他们。 柯灵感觉有转机，难道他想帮他们了？ “怎么着啊哥们？”等他走近，柯灵问他。 “想不想让我亲自护送你们出去？”大熊的话正中下怀。 “当然，求之不得。”柯灵说道。 “我有个条件。”大熊突然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身边那群狼在一旁上蹿下跳，用尾巴蹭来蹭去。 “你说？”柯灵开口道。 “能不能......”他看了一眼他们，立刻将眼睛垂下，羞臊地说道，“能不能陪我一次......” “你放屁！”萧华冲他怒吼道。 他的那些狼立刻收敛了欢快的模样，脊背上的毛根根乍起，冲着萧华低沉地怒吼着。 这些狼果真给大熊壮了胆，他挺了挺腰板，清了一下嗓子。“你凶什么凶，”他对萧华说，“我又没说你！” 我靠！柯灵浑身不觉打了个激灵，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就这你还口口声声繁衍生息呢！？”柯灵骂道，“你繁衍个屁呀！？” “不愿意就算了，等死吧你们！”大熊恼怒地再次走开了，身边那些原本怒目而视的狼，如同一帮小弟纷纷跟了上去。 “等会儿！”柯灵突然大声叫住他，“老子豁出去了！” 他走了过去，步伐显得很悲壮。 萧华拉了拉他的胳膊，被他一把甩开。 “他要干嘛去？”两个孩子依靠在萧华身边，呆呆地看着柯灵远去的背影问萧华。 “记住，柯伯伯这都是为了我们。”萧华嘴唇颤抖，想哭，却哭不出来。 第五十四章是否留下 柯灵和大熊消失了，而那群狼却被撵过来保护萧华他们。 群狼在萧华和两个孩子身边钻来钻去，磨磨蹭蹭，搅得萧华很不安心，但更让她不安心的还是柯灵。 不过没多久，柯灵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步伐矫健，意气风发。 “你没事吧？”等柯灵走到跟前，萧华又急又羞地问他。 “嗨，没事儿，”柯灵若无其事地说道，“以后这些狼就能保护我们了。” 但这些狼很快就从他们身边跑开了，肯定是去找那个大熊了。 “我们走吧？”萧华催促道。 “等等他们啊！”柯灵说道。 “它们已经跑了！”萧华厌恶地说道，他意识到柯灵跟那个家伙达成了一次肮脏的交易。 还没等柯灵开口，大熊带着那些狼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萧华看到大熊的一只眼已经肿了起来。 大熊走到跟前，胆怯地看了柯灵一眼，又看了眼萧华，然后自顾闷头向前走去，那些狼欢快地跟了上去。 萧华看了眼柯灵，低声问道：“他把你怎么了？” “你应该问我把他怎么了。”柯灵笑道。 萧华没说话，只拿眼睛盯着他。 柯灵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凑到萧华的耳朵旁边，低声说道：“他有件东西在我这里。” 萧华还是搞不懂，但也不再说话，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默默跟在后面。 他们仍旧沿着河滩走，河面不宽，水流却很激，但最起码比那些茂密的原始森林要好走得多。 有了这群狼，他们一路走得很安心，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几头狼会给他们捕来松鸡、野兔之类的东西。 大熊很善于钻木取火，还能把野味烤得恰到好处。 他们一路上又遇到了多次置换的人袭击，每次置换人出现，那群狼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把那些置换人的脖子给咬断。 它们已经享用了好几次饕餮大餐了，到后来，它们只咬死那些置换人就作罢，肚皮已经太饱了。 晚上，他们升起篝火，烤些肉吃，柯灵给他们讲述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大熊也不得不相信柯灵的话，因为事实在那里摆着，他从没有见过柯灵的置换人。 但他还是固执地相信这片山谷才是最好的所在，他乐得与他的狼相伴一生。 大熊经常用眼睛偷瞄萧华，可每次萧华看过去，他便迅速移开视线。 晚上他们睡得并不安稳，因为随时可能会遭到置换的袭击，即便有那些狼，但除了大熊，他们几个都无法在狼咬死置换人后，还能在他们的尸体旁边再睡安稳的。 在山谷里他们整整折腾了四天四夜，一路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翻越了山谷，可浓雾依旧包裹着他们。 柯灵感觉自己像极了笼屉里的馒头，被这浓雾憋闷的快要变形了。 “好了，咱们该分手了，”大熊停下来，“再往下你们就能见到太阳了。” 柯灵笑着跟他拥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人一样走掉。 大熊也没在意，径直走到萧华面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萧华大声喊道。 “他答应我了，把你留下给我生个孩子。”大熊真诚又无辜地说道。 “你跟他胡说八道什么了！？”萧华扭头看着柯灵，“你说的他有东西在你这里，难道说的就是我！？” 柯灵被搞得很没面子。“我不是跟这孙子撒个谎嘛！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你爹真没看错你！”萧华又恨又怒地说道。 “原来你在骗我！”大熊也生气道，“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你不就靠这些狼吗！？有种来啊！”柯灵朝大熊举起了抢，一路上他早就把这一刻在脑袋里演练了很多遍。 “上！”大熊招呼着那群狼，“快点上啊！” 柯灵把抢顶在大熊的脑袋上。“看看是它们的狗牙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把他们全都咬死！”大熊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 那些狼开始冲着柯灵发出怒气，他们将柯灵和大熊围住，看样子随时可能对柯灵发起进攻。 柯灵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二百五，连命都不要了，他突然感到害怕了，打死了他还有什么用！ “哈哈，看看是你狠还是我狠！”大熊得意地叫起来，真正做到了人仗狗势。 那些狼对萧华和那几个孩子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的目标只有柯灵自己一个。 “走！”柯灵抓着大熊，打算把他作为人质拖下山。 那些狼紧随不舍地跟了过去。 “上，你们倒是上啊！”大熊不停地催促着那些狼，“你们不用管我！快点咬死他！”说着，他一屁股坐下来，彻底不走了。 那些狼冲柯灵怒吼着，形势越演愈烈，只等第一头狼发起攻击。 “放了他吧，我留下！”萧华喊道。 “不行！那样我成什么人了！”柯灵回她道。 “你把这两个孩子带走就行了，到哪儿还不是个死！”萧华坐了下来，她似乎受够了。 柯灵手里的枪有些犹豫了，枪口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微微有些向下掉，趁这机会，大熊猛地转回身，一个王八摆拳打了个柯灵措手不及，枪还被他抓住了。 两条狼冲了上来，咬住了枪，柯灵和大熊连忙松了手，看那样子要是放手晚了，他们的手都会被狼牙刺穿的。 见柯灵没了枪，大熊人仗狗势来了劲，抬手给了柯灵一巴掌。“你他妈还敢骗我！” 周围的狼又开始低低的怒吼起来。 “上！咬他！咬死他！”大熊得意忘形地喊道。 但柯灵看的真切，那些狼不是在对着自己在吼，而是对着大熊在发怒！ “上啊！咬他呀！”大熊仍旧兴奋地喊道，扭过头去怂恿他的那些狼同伴，看了一眼，没当回事儿，又扭头看了一眼，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啦！？”他问那些狼，“不认识我啦！？” 他将手指向柯灵，那些狼随之又冲他发出低低的警告式的怒吼。 他将手放下，那些狼随之收敛了怒相。 柯灵明白了，大熊那个枯瘦如柴的置换人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口味了，它们腻烦了，它们需要新的更多的置换人！ 可问题来了，这些狼不再替大熊帮凶，但是这些狼会让他们离开吗？ 他们只是翻越了这一个山谷，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密密仄仄的原始森林还在等着他们翻越，这些狼仍是他们最好的帮手。 柯灵打定了主义，走一步算一步，能利用一时就利用一时。 “跟我们一起走吧？”柯灵招呼着那些狼，然后转身对着大熊得意说道：“看来你的这些狼朋友喜欢上我们啦！” 说着他拉着萧华和那两孩子开始往山下走，而那些狼又开始对着他们怒吼。 “你以为它们会轻易放你们走吗？”这次，轮到大熊得意了，“他们的领地只在这边。” 我艹！柯灵感觉被耍了，之前以为是被那个大熊耍，现在他知道，人在被狼耍！ 真是细思极恐：之前这些狼，狗一般地在他们身边蹭来蹭去，撒娇打横，原来真的只是在拿他们当诱饵，一有违逆立刻反脸不认人。 “你们走不了了。”大熊幸灾乐祸地说道，“你看到了，不是我逼你，是它们。” 柯灵看了看萧华，萧华显得很犹豫。 “你想留下来？”柯灵问他。 萧华没有直接回答他。 “你真想和这个娘娘腔、和这些该死狼生活在这里！”柯灵突然怒吼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只是……”萧华流下了眼泪，“我只是太累了，不想再跑了……” 柯灵双手抱头，默默地蹲了下来，他想救这个可伶的女人，想把她带到相对安全的斗摩城，但对萧华来讲前方还是一路凶险。 自从伊甸园成空，萧华的心里就起了很大的变化，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对生失去了兴趣。 “怎么样，听我的，留下来。”大熊不合时宜地开口道。 柯灵一把捡起了被狼咬掉的抢，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大熊，惹的那些狼瞬间又冲他怒吼起来。 “来啊，开枪啊！”大熊摆着手挑衅地喊道，“大家同归于尽，再不让这些该死的狼占我们的便宜了！” “吭！”一声枪响，大熊倒在了地上。 柯灵转过身去，身边的那群狼怒吼着朝远处枪声响起的地方冲过去，肯定是那些追击他们的家伙。 柯灵看着萧华。“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要么这边，要么那边。”他指着山谷和另一侧，让萧华做出选择。 “那些家伙很快就会知道这里还有置换人，很快就会对这里失去兴趣的！”萧华说道。 “你还是想留下来？” 此时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我想让你们一起留下来。”萧华恳求道。 第五十五章人狼大战 柯灵想都没想萧华的提议，他一心想去找那个天选之人。 形势危急，不能再拖了，柯灵跟她急了。“你想好，到底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 萧华稍一犹豫，柯灵转身就走。 “这些孩子你也不管了！？”萧华大声喊道。 “要留都留下！”柯灵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远处的枪声变得没那么密集了，柯灵看到几头狼朝山谷逃去了。 两个孩子靠在了萧华身边，可怜巴巴地祈求她。 萧华犹豫片刻，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朝柯灵追了过去，对她来说接来了又是一路凶险，连这山谷的片刻宁静都没有了。 柯灵见他们追上来，并不搭话，只顾往前走路，枪里只剩一发子弹，也就没了底气，感觉周围危机四伏。 他们必须快点逃走，那些人很可能会追击他们，除此之外，那该死的天境也随时会光临他们的头顶。 “他们会不会追我们？”萧华焦急地问。 “当然。”柯灵瞥了她一眼。 “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有什么价值？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劳力现在很抢手！”柯灵边说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萧华不再说话，拉着两个小孩的手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他们钻入了一片原始森林，由于是下坡，且到处湿滑泥泞，一不留神就会滑下去，每个人腿上都布满了枯枝败叶刮出的伤痕。 就在不远处，他们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不是人的，是狼的，他们看到了狼的身影！ 四个人停下来，屏住呼吸，心脏的跳动越发清晰强烈。 会不会是那群逃掉的狼？它们又来追他们了？ 不对，不是那些狼，林子里显出它们的身影，数量很多。 柯灵明白了，狼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先前那些狼不肯越过山脊就是怕这里的狼群。 柯灵举起了他的枪，只剩一发子弹，一切都像是于事无补了。 “娘的。”柯灵绝望地骂了一句，这趟出来看来是回不去了。 那些狼彻底把他们包围住了，一些狼有恃无恐地朝他们观望，攻击随时发起。 僵持了几分钟，那些狼没有动静，还再观望，突然它们像受到了某个外来的刺激，一哄而散。 “他们追来了！”柯灵大喊道。 四个人着急忙慌地朝沿着倾斜的山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有时跌倒了，就干脆顺着斜坡往下滑。 很快，每个人都变得精疲力尽，两个孩子更是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真被这些家伙抓到还不知道受什么罪，更不知道要被关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至于那些孩子，通常对这些急需劳力的帮派没有什么用处，把孩子留给他们就等于送死。 “听到他们的动静了吗？”柯灵问萧华。 “感觉就在我们后面不远！” “我们跑不过他们，更跑不过狼！” “那怎么办！？”萧华绝望地问道。 “狼会杀的不只我们吧！”柯灵停下来，抬头看着一棵高大的榉树说，“我们躲起来，把这片地方留给他们！” 柯灵先爬上了那棵榉树，树的枝叉很多，比较好爬，两个孩子和萧华紧随其后，也都爬到了树上。 柯灵还是觉得不够，催促萧华他们又往树冠上爬了一段距离，这时候后面的林子里响起了树枝噼里啪啦的断裂声，那些家伙果真追来了。 他们屏住呼吸，枝叶很密，根本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从脚步和声音判断应该有六七个人的样子，那帮家伙边走边骂骂咧咧地说话。 “到底死哪儿去了？”一个家伙咒骂道。 “为了这几个人太他娘的不值了，还不如一枪崩了他们。” “我怕人没找到，我们就死在置换人手里了！” “闭上你的臭嘴！” “发现他们的痕迹了吗？” “我可没那眼力，没了狗别想找到他们！” “它们会回来的，它们对付这里的狼轻而易举。” “你说它们会不会让母狼给勾走啊！哈哈！” “那公狼绝不会答应，要不然你媳妇早就是你爹的啦！” “艹你大爷的，我把你的嘴撕烂！” “......” 几个家伙的声音渐渐从树下消失，柯灵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等了半天，彻底听不见了。 “狼的嗅觉很敏锐的，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我们！”萧华轻声说道。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狼，是天镜。” 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那帮家伙开火了，不是狼就是置换人，而狼是不敢轻易招惹他们的。 他们隐约听到这群人兴奋地喊叫声，夹杂着几声零星的枪响。 柯林赶紧从树上掰断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用牙将树枝的一头咬得很尖锐。 萧华也照做，催促两个孩子往更高的树冠上又爬了些。 四个人严阵以待，等着置换人，他们可以充分发挥在树上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杀掉他们。 等了半天，并不见置换人，那刚才那群家伙开抢又为了什么？ 难道是狼群？狼群被他们解决了？ 柯灵感到一阵惊喜，在他看来，狼可比人难对付多了，最起码狼能轻易找到他们。 他们在树上又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动静，没有狼，没有置换人，更没有那帮拿枪的混蛋，世界似乎变得安全起来。 在此期间，两个人又掰了很多粗壮的树枝，做了最原始的武器。 他们在茂密地树冠上，除了浓密的枝叶什么都看不到，柯灵稍稍向下爬了一点，找了个位置能看清一点下面的情况。 刚一稳定好身形，下面忽的钻过十几头狼来，不是冲着他，而是径直从他身下跑掉了。 柯灵吓得赶紧又往上爬了爬，过了许久，他听到了枪声，距离他们很远，但借着山谷的回响，听得很清晰。 到底怎么回事儿，是置换人还是狼？ 形势发展的太快，搞得柯灵有些糊涂了，刚才狼群的目标似乎就是那几个家伙。 很快，现实就给了他们答案，几个焦躁的脚步声出现了，然后他们所在树干在震动。 “置换人来了！”柯灵提醒萧华。 两个人手拿着尖利的树枝，守好了位置，血脉喷张。 第一个上来的置换人还萧华的，似乎置换人也有能力差异。 柯灵对着那个置换人的脸将树枝狠狠地插下去，树枝的尖端刚好插入置换人的眼睛，置换人石头一般重重跌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两个孩子的置换人，柯灵和萧华再次将手里的“长矛”狠狠地对着两个小置换人插下去，两个小置换人双双落地。 看样子，他们暂时安全了，可反过来说，他们被困在树上了，是走还是留？ “我们怎么办？”萧华问柯灵。 柯灵也很犹豫。“最好的办法还是待在树上。” “可如果那群混蛋找到我们……” “那就去做苦力！”柯灵恼怒地打断他。 他们又在树上待了很长时间，久到他们快要从树上跌下去了，在此期间，没有狼，没有追兵，只有置换人。 他们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击退了三波置换人的进攻，可现在如果再不走，不是死在置换人的手里，而是饿死在这里。 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确很长时间没有什么动静了，像是危险就只有置换人了。 “我们下去吧？”柯灵说道。 萧华和两个孩子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看样子再不下去，他们最后会从树上掉下去。 他们手里擎着简陋地长矛，沿着山坡继续向下走，那也是狼群跑去的方向。 很长时间都没有碰到置换人，这算是他们的幸运，比这更幸运的是，他们遇到几丛山莓，算是止住了饿。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前方的林子里忽的腾起一群乌鸦，扑扑腾腾消失在树冠间，紧接着他们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绕过遮挡他们的树，在一片岩石间，他们看到了一群死掉的狼崽子。 柯灵在地上看到了一枚弹壳，仔细看，又看到更多。 很明显了，小狼崽是中枪死掉的，枪孔又被刚才的那群乌鸦啄食，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肠子被拖出。 还有几只大胆的乌鸦依旧踩在狼崽的身上啄食它们的内脏，见柯灵他们走近了，才一跳一跳不甘心地躲远了一点。 柯灵明白了，第一阵密集的枪声是那帮家伙在朝这群狼崽子开枪取乐! 萧华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他们顺着山坡继续往下走去，一会儿钻入森林，一会儿又能遇到一片裸露的岩石，那里他们能短暂地抬头看看天空。 空中的雾气变得十分稀薄，这也意味着他们终于走出了烟雾笼罩的区域。 此时，柯灵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循声往下，他们居然找到了一条欢快的小溪。 柯灵他们往肚子里猛灌了一通甘甜的山泉水。 “要是顺着小溪走，说不定能找到一条河!”柯灵欣喜地说道。 “顺着河走，就能翻出这片山了！”萧华满怀希望地喊道。 防水地图还在身上，可此时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他们的位置究竟在哪儿了，但地图上分明标注着一条河，那条河穿山越谷，直至流入城市。 现在只有碰碰运气了，他们沿着小溪一路向下走去。 然后，触不及防的，黑压压的一群乌鸦四散逃离，他们再次碰到了一个更为血腥的场面，狼和人的尸体散落一片，横七竖八。 在这些尸体当中，柯灵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这就是他听到的第二次枪声响起的原因，这里发生了一场血腥的人狼大战，不光如此，置换人也参与了其中。 正当柯灵对这些尸体感到无比震惊的时候，一个置换人从正对面突然冲了过来，是萧华的置换人的。 柯灵举起了他手中的抢，毫不犹豫地将里面最后一发子弹射入了置换人的胸膛。 第五十六章顺流而下 在柯灵的脚下，除了遍地尸体，还有充足的武器，手中有枪心里不慌，他感觉好运气来了。 解决完随后扑上来的两个小置换人，他们沿着溪流继续向下游走去。 这一路柯灵杀了太多置换人，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结痂变硬，所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期初他还对那些置换人抱有一丝幻想，他们也有血肉之躯，死掉的时刻同样让人感觉生命的陨落，可现在，他努力让把他们看成丧尸，看成机器，看成杀人魔王。 世间的苦在被世间的人一点点消化和习惯，成为末日时代生存的一部分。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溪流之上可以劈开一块细长狭窄的天空，落日将目之所及的天空映出一带橙红，数不清的归鸟悠闲地鸣叫着，落入远处层层叠叠的树冠。 没有了雾气，清新的空气夹带着青草和野花的香味，他们可以随时坐下来休息，喝上几口溪水，片刻间的恍惚，会让他们觉得这里才是僧人口中的伊甸园。 他们决定还是在一棵树上过夜，有了枪，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可以轻易消灭置换人，但在这之前，他们最好生上一堆火抓点鱼来吃。 萧华警戒，柯灵尝试着生火。 他费了很大功夫将子弹的弹头给拔掉，找了一根枯木用石片刮了些碎屑权当火绒，然后把火绒塞进子弹里，上了膛，对着一堆干草开了火。 试了两发子弹，还真成了，火烧了起来。 任何时候火总是生命和希望的象征，他们也不顾得把谁招来，只把火烧得很旺。 柯灵在溪流里抓了些巴掌大的赤鳞鱼，然后拿在火上烤了，鱼肉下肚，所有人感觉像重生了一般。 黑夜彻底暗淡下来，他们熄了火，爬上了树，尽管注定又是一个不安的夜晚，但希望就在这个夜晚悄然重生了，他们期盼着明天的太阳。 柯灵和萧华轮流值守，晚上两个人先后击退了五波置换人，可奇怪的是，听着枪响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次日天光大亮，四个人从树上下来，吃了点昨晚剩下的烤鱼，而后继续沿着溪流前进。 他们手里的枪轻而易举地杀掉一波又一波置换人，他们彻底展开了一场杀戮之旅。 最后，希望彻底向他们敞开了大门，小溪汇入了一条宽阔的河，山势也趋于平缓。 自此，柯灵也在地图上找准了自己的方位。 他将那条内裤又套在头上，那个光点距离他已经很近了，看样子还要越过一座山。 柯灵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从他注意这个光点开始，那个家伙居然都是一动不动长久地待在某个地方。 这个时间可以追溯到柯灵接到任务开始。 至于多长时间，柯灵一时推测不清了。 两个世界的时间不一致。 在他原本的世界，从天镜出现到现在已经有半年时间了，另外一个世界，从柯灵首次到达那里，到这次找人离开，已经有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速度是现实世界的四倍多。 每次柯灵跨越两个世界，他也必须要跨越时间的差异，他错过了此间的许多事情。 “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的内裤里面？”萧华问道，脸上挂着微笑。 “我倒是希望这样，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打包带走了。”柯灵也笑着回答。 “我们干脆弄条船怎么样？”萧华突然说道。 “早盘算过了，”柯灵不屑地说，“手头没工具怎么办，要不然可以弄个竹筏。” 在河两岸生着蔓延不断的竹林。 “你看那是什么！”萧华给了柯灵一个惊喜，但在柯灵看来，这简直是个惊吓。 因为竹林里居然藏着一个竹筏，只露出一小截，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掉。 “这里早就有人来过！”柯灵急匆匆走过去。 竹筏看样子有些时间没用了，但绳子绑的专业而坚固，放在水里肯定没问题。 柯灵有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没有遗骨，竹筏的主人至少在这里是全身而退。 “到底是什么人呢？”萧华担心地说。 “管他们呢，把他弄到河里去！”柯灵急不可耐地开始拖那筏子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找到那个天选之人。 很快，竹筏被拖进水里，而且那人还在竹筏旁边藏了一根竹篙，一切都像是神助。 四个人爬到竹筏上，沿着宽阔缓流的河顺势朝下游驶去。 这让他们省了不少体力，而且速度也大大增加，对付置换人也变得容易些。 只是置换人在水中中枪死去，血染河流的那个场面让人并不好受。 有些时候他们的竹筏会越过那些水中起伏漂流的尸体，看上去总带着一股悲情。 世界在处处警告他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用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他们沿河穿越了一座山，天选之人越来越近了。 柯灵的光点和那个天选之人的光点在此重合，那人就在附近，可抬眼过去，到处是重重叠叠的茂密山林。 他们上了岸，把那个帮了大忙的竹筏也费力拖上了去。 几个人开始对周遭进行搜索，一个人在这个地方龟缩很长时间一动不动，究竟是在干什么？ “嘿，有人吗？”柯灵突然冒失地喊起来，他的确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干嘛！？”萧华抗议道，那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而且你知道还有什么人在附近！？” “管不了这么多了！”柯灵跟本不听她的，对着眼前的这片山林一声接一声的喊。 “看，天镜！”柯灵让两个小孩负责盯着头顶的天镜，此时他们发出了警告。 柯灵无奈地端起枪，和萧华背靠背，等着置换人的出现。 第一个人出来了，柯灵扣动了扳机，置换人应声而倒，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出现了，柯灵和萧华习惯性地朝他们开火。 第四个人出现了，柯灵的枪惯性地举起来，刚要开火，被萧华一抬手改了方向，枪声响起，子弹从那人头顶飞过，打的那人身后的树丛一阵凌乱。 柯灵收了枪注视着那个人，那人俨然一副野人模样，破衣烂衫，发长胡密。 “你们打死了我的置换了吗？”那人呆呆地问道。 对方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柯灵他们没有接话。 “你们看没看见我的置换人？”那人接着问，“我到底有没有置换人？” 柯灵走过去，仔细看着那人，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儿。 “我没有见到你的置换人，更没有杀了他。”说着话，柯灵把手伸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突然抓住了柯灵的手。 “我是和你一样的人！”柯灵也不管这么多了，抓了他的衣服使劲往下扯。 没想到这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力气还挺大，和柯灵扭打在一起。 柯灵借助老爸专业的拳击术不断向那家伙发起进攻，可几乎全都被对方化解了，看来对方是比他更厉害的练家子。 两个人从站立一直干到地面上，萧华在旁边拿枪威胁那人，可那人根本不管。 “别开枪，拿枪砸他的头！”柯灵喊道。 柯灵的目的只是看那人的胸口，可一个人愣是没能得逞。 萧华的枪砸过来，正巧砸在那人的后脑勺。 那人一恍惚，手一软，柯灵瞅准机会，一下撕掉了对方胸口前的衣服，一个鲜明的渴盼已久的图形露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赶快离开 见柯灵扯掉了他的衣服，那人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开始对柯灵左右开弓，而柯灵根本招架不住。 看架势那人练的是综合格斗，站立和地面技都很精湛，柯灵的拳法跟他还有的一拼，但腿法和摔法根本干不行。 很快的，那人使了一个夹颈摔，将柯灵重重摔倒在地，然后扑上来勒住了柯灵的脖子。 萧华抡枪过来打，被那家伙一手扯住枪，往怀里一带，顺势把萧华也给擒住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柯灵和萧华全都被他擒住了，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这笨蛋！”柯灵的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是跟你一样的人......” 那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柯灵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奋力抽出自己的一只手，一下扯掉自己胸口的衣服。 那人停了手，惊讶地看着柯灵的胸口，柯灵和萧华从他手上脱身出来。 “怎么样，我说过了，咱们是同一类人。”柯灵边说边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你身上为什么也会有那个图案？”那人还在震惊当中。 “我就是来告诉你答案的，”柯灵得意地笑道，“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你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那家伙激动地快哭出来了。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也不是我的，是我爹的。” “你都知道什么秘密，快告诉我！”那人一把抓住了柯灵的手。 “先把手拿开！”柯灵甩掉了他的手，他实在受不了他身上那股鱼腥味，而且觉得这人言谈举止有点娘，“告诉我，你的身体是谁的？” “是我师兄的，我是女的。”对方有些羞臊地说。 柯灵释然了，之前他也曾幻想过异性附体的情况，估计连洗澡都是问题。 “你怎么躲在这里？” “你们的竹筏子是我的，”那人指了指被拖到河边的竹筏，“这一带都是我的活动范围，只是我有点害怕，就躲起来了。” “你害怕什么？”柯灵问道。 “有人可能会找我，会杀了我！” “是谁？”柯灵追问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那人无比悲伤地说道，“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儿，我都快疯了！” “看出来了，”柯灵笑道，“但下面我讲的东西你要做好准备，虽然听起来很扯，但句句都是真的。” 那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柯灵将天选之人的秘密告诉了他，将那个世界的情况告诉了他，唯独隐瞒了附体之后他体内的这个灵魂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柳强的灵魂已经变成了一只金雕，柯灵不想再在这个问题给自己找麻烦了，他只管把这帮家伙带去祭台，其他的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是拯救世界的天选之人！？”那人惊奇地看着柯灵。 “没错，我们都是！”柯灵笑着回道，“所以我们现在对天境免疫。” “可是，到底是我，还是我师兄！？” 看来这个问题还是逃不过。 “是你们俩，”柯灵看着他满是惊奇眼神撒谎道，“你师兄有强壮的体魄，而你有高尚的灵魂！” “你要把我带去那个世界！？” “没错，现在就走，越快越好！” 那人满脸期待。“你就不怕我连累你们？” “到底是谁要杀你呀！？”柯灵问道。 “董惠安，是我的老师。”他担忧地说道，“岚岛市独翼天使的老大。” “独翼天使的老大？不是一个叫一戒的僧人吗！？”萧华插话道。 “一戒是他给自己取的法名，他本名叫董惠安，原来是我们省体大的搏击教练。” “怪不得你身手那么好的呢！”柯灵揉着还在发疼的胳膊说道，“你也是独翼天使帮的？” “世界大乱的时候，董惠安带着我们十几个师兄弟靠武力占据了地铁站一带，我们这十几个人是他最信任最可靠的打手。” “后来他就派你们来找伊甸园？”柯灵问。 “你知道伊甸园的事儿！？”对方大吃一惊，“你们难道是......”他睁大眼睛看着那两个孩子，“他还是派人来了......” “你给他发的那些信息，说是找到了伊甸园。” 那人痛苦地点点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你给他......” “我后来告诉他真相了！”柯灵的话还没说完，那人痛苦地大喊一句，“他还是那么执迷不悟。”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柯灵问道。 “没错，是我找到了那里，而且我在那片山谷待了整整十天都没有发现置换人，所以......” “所以你以为找到了真正的伊甸园。” 他又痛苦地点点头。“我不知道自己对天镜免疫。” “后来你又告诉了他真相？” “我在那片山谷见到了一个人，我亲眼看到他的置换人，有一群狼在保护他。” “我们也碰到了那个人，他现在已经挂了。” “死了？”他显得惊讶又伤心，“那人还不错，他想让我留下，可我很怕，我不想在那里等死。” “你觉得他会来杀你？” “我告诉了他真相，可他没有派信鸽来回复我，就觉得有些不妙。” “他应该觉得你是在撒谎。” “没错，我们这些人对他忠心耿耿，他很信任我们，只是他对我说的真相反而不相信了。” “你也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是的，我有些......有些精神崩溃，我搞不懂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别人有置换人而我没有，我以为那是幻觉，我甚至以为我就是置换人。” “天镜来了！”两个小孩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你可以再验证一下。”柯灵笑道。 很快，三个人置换人朝他们冲过来，有萧华的，有两个小孩的，就是没有他们两个的。 一阵枪声过后，置换人倒在血泊中。 “你看到了，相信我了？” 那人很信任地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们走吧，”柯灵急不可耐地招呼道，“等等！你叫什么？你师兄又叫什么？” “我叫安小琪，我师兄叫董大路。” 五个人再次把竹筏拖进河里，继续顺流而下，又多了个帮手，他们变得更加信心满满。 “那个董惠安什么时候出的家？”柯灵一边撑着竹筏一边好奇地问。 “他以前信佛，后来干脆自己给自己取了个佛号，表面上把自己打扮成了僧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拯救人类。” “原来是半路出家啊，”柯灵想到僧人的打扮会心一笑，“那你之前没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天境来的时候，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眼看着自己被置换人杀掉了，自己又上了师兄的身体，还以为碰到什么灵异事件呢，就吓的谁都没给说。” “你就没发现自己对天境免疫？”萧华问道。 安小琪摇了摇头。“没有，要么是一群人胡乱射杀置换人，要么我以为自己成功躲避了天境，我从来没意识到自己能对天镜免疫，直到......” “直到你来到这里！”柯灵打断他的话，“碰到那个叫大熊的家伙。” “没错，董老师把我们十几个师兄弟派出来找他一心渴望的伊甸园，他哪来的线索我们不知道，但他对此信心满满。” “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 安小琪点点头。“没错，这一路过来也是万般凶险，只有我到了这里了，我偶然间碰到了一个山洞。” “我们也找到了那个山洞，”柯灵笑着说道，“这也是拜你所赐。” “我师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还会派人过来。” “我恐怕他派的人都来不了这里了。”柯灵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安小琪问。 “你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没有遇到一帮更厉害的家伙吗？”柯灵反问。 “遇到了，他们人多势众，可我师傅的意志力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说什么大话，那伙人连PGR都有，如果有必要，我估计他们连坦克都能开……” 柯灵的话还没说完，在他们前方的河水中，一枚PGR炸开了花。 柯灵被冲击波掀翻到水中，在水里，他意识到：好运气到头了。 第五十八章趁机逃走 五个人很快在水中冒出来，开始往河边游，显然对方只是想警告一下，是逃是降必须在这一瞬间做出抉择。 “他娘的，投降吧！”柯灵本能地喊了一句。 “你说什么？”安小琪惊讶地看着他。 “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投降！”萧华接话道。 “我......我说投降了吗？”柯灵想抵赖。 “你没说吗？”安小琪反问。 “没有啊！”柯灵急忙跑进岸边的树林，喘着粗气说道。 萧华和安小琪赖得再追究他，几个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你还觉得是董惠安派来的人！？”柯灵问安小琪。 “啊呀，快想办法吧！”萧华焦急地插话道。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听不见方位，很乱。 “完了，他们决定赶尽杀绝了！”柯灵说道。 又一枚PGR在远处炸开了，数不清的惊鸟在山间乱撞，自顾逃跑。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枪不是冲我们来的！”安小琪说道。 “没错，好像有两波人打起来了！”萧华接话道。 “我们趁火打劫吧！”柯灵大喜。 “那叫趁机溜走！”安小琪白了他一眼，猫着腰转身去河边查看情况。 柯灵觉得很没面子，小团队的领导权似乎被人夺了，傲气上来，心一横也跟了上去。 他们躲在河边的一簇树丛里向外看，果然，在河对岸的丛林里，两波火力交叉对射。 “快跑！”安小琪大声喊道。 五个人，安小琪跑在最前面，将身体隐藏在树林里，沿着河继续向下游跑去。 一口气跑了很长时间，枪声渐渐听不到了，几个人停下来喘口气。 “你觉得......”柯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就我们这几个人......他们至于吗？” “不，是董惠安派人来了。”安小琪开口道。 “为了找你？”柯灵问。 “也为了找你们！”安小琪说。 “他还真是有理想，有信念，有行动啊，当什么和尚啊，当党员算了。”柯灵打趣道。 “和他们交火的人肯定是之前追我们的人。”萧华说道。 “那正好，我们坐山观虎斗！”柯灵说道。 “跑！跑去那个世界！”安小琪满怀信心地说道。 “真他妈受够了，真应该让你去找人！”柯灵说道。 “你说什么？”安小琪问。 “没什么，先到了那个世界再说吧。”柯灵甩开了脚步。 五个人缓了口气，又接着往前跑。 后面没了动静，但没动静像是比有动静更可怕，危险随时会降临。 又跑了很久，他们转过了一座山，视野变得开阔，身边的这条大河拐出了群山，蜿蜒伸入平原，而在飘浮着薄雾的远处平原之上，那个半球状世界赫然悬停在那里。 他们从没有觉得那个世界是多么新奇美丽，之前他们把它当成了毁灭，当成了天之噩兆。 “加油吧，它就在前面。”柯灵说道。 “再往前，一点躲藏的地方都没了。”萧华说道。 “我们的运气不坏，有人来接我们了。”安小琪指着远处一个突然冒出的黑点说道。 柯灵和萧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只一个小黑点，后来接连出现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黑点。 是汽车，比之更小的是摩托。 “这么庞大的车队，难道是你们老大派来的？”柯灵疑惑道。 “不会是他，”安小琪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肯定是后面的那帮家伙调来的，只有他们有电台。” “抓我们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柯灵说道。 “不是抓我们，是独翼天使帮让他们感到不安了。”安小琪说道。 “他们都知道了伊甸园的存在，搞不好在夺底盘！”柯灵提高了调门。 “有可能，”安小琪看到那些车停下来，“想要去那个地方，必须借他们的车！” 柯灵惊讶于安小琪的大胆，之前还是个怀疑自我的娘娘腔，现在俨然一个雌雄同体的大英雄啊。 “你这不是找死吗？”柯灵孩子气地反驳道，“最好还是先藏起来，让他们狗咬狗。” “躲就是坐以待毙，趁他们狗咬狗，我们开车走人！”安小琪不容置疑地说道。 “你打算现在就去找他们？”柯灵不服气地问。 “对，我们主动迎上去，好过被他们的狗找到我们。” “你疯了！”柯灵冲她怒目而视，“装什么逼啊你！” “走水路，”安小琪显得毫不在意，“我一个人先去！” 柯灵感觉受了冒犯，正要发作，安小琪毫不在意地从萧华手里拿过枪背在身上。 她环视了一圈，在不远处的河岸边找了根朽木。“过来帮忙！”她冲柯灵喊道。 虽然有些恼火，柯灵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帮我把它推到河里去。” “你想靠着它接近那些人，你一个人能行嘛！？” “我不行了，还有你，所以你现在有个重要任务。” “什么狗屁任务！？”柯灵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保护好他们，等我信号！” 两个人吃力地将碗口粗的朽木踩断一截，推进河里，安小琪顺势也跟着跳进河里，扒住了那截木头，顺流而下。 柯灵见她借着那截木头，像条鱼一样在水里起伏穿行，渐行渐远。 有时她会好一阵不露头，感觉完全只有一根木头沉浮水中，有时她会只露出鼻子周围的一块脸来换气。 她的速度惊人，看样子半个小时就能够接近那个车队。 柯灵远远地看过去，那个车队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朝山林进发了，跑的速度很快。 柯灵有些担心，他们现在还能做什么，在这片山林里，只要不是上天入地，无论往那个方向跑，似乎都会被他们找到，原因就是那些该死的狗。 柯灵猜不出安小琪能怎么办，即便她能趁虚弄到一辆车，也只能自己逃掉，根本顾不上他们。 柯灵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来，安小琪不会自己跑调了吧，然后他又冒出一个更为邪恶的想法来，要不是要照顾三个累赘，早就随她一起去了。 他的目的是把安小琪带到祭台，他干嘛要逞英雄非得带上他们三个呢！ 他看了看身后的萧华和两个孩子。“都藏好了！”他没好气地冲他们吼了一句，该死，他的心还是硬不起来把他们给甩了。 比想象中的要快，安小琪的那根木头眼看就要接近车队了。 柯灵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她到底想干什么？ 安小琪很快给了她答案，她丢了那根木头，悄无声息地爬到了河边，溜到了那个车队的身后。 他快速地跳上了一辆皮卡车，那辆车的车顶上放着一辆重机枪。 她出其不意地开火了，冲着车队里留下来的人一阵扫射，然后她弃了枪，跳上皮卡车的驾驶室，一溜烟开走了。 车队里有几辆车发动了，开始追了上去。 没过多久，从山林里跑出了一帮人，他们又开走了几辆车跟了上去。 “她一个人就引走了他们所有人！”萧华惊讶地喊道。 “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过去！”柯灵兴奋地大声喊道。 第五十九章死里逃生 柯灵他们四个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后面什么情况也顾不上了，他们眼里只有远处停着的那几辆空车。 但这种急迫让他们轻了敌，在丛林中还有一拨人没有被安小琪引回去。 柯灵他们跑的有些肆无忌惮，似乎交了好运，连置换人都识趣的没再出现了。 一颗子弹冷不丁向他们射了过来，击中了柯灵身边的一棵树。 “娘的，他们还有人呢！”柯灵骂了一句。 密林遮挡了每个人眼睛，大多时候只能循着枪声瞎开抢，柯灵他们没有还击，而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隐藏自己。 子弹胡乱从他们周遭炸开，稍停了片刻，三只凶悍的猎狗突然窜到他们面前。 柯灵端起枪一阵扫射，狗被瞬间打残，但更密集的枪声对着他们射过来，子弹像一张网把他们给罩住了，而且对方越来越近。 柯灵只把枪伸向树外，胡乱射击了一通，这时候三个置换人突然从正面冲了过来，柯灵改掉枪口对着置换一阵扫射，而笼罩他们的弹网却瞬间停歇了。 置换人帮了他们的大忙，不远处响起了那帮家伙惨烈的哀嚎声，他们刚刚只专注射杀柯灵他们，置换人却从后方发动了袭击。 “怎么办！？”萧华大声问道。 “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了他们！”柯灵突出从树后面冲出去，萧华见状也跟了出去，两个人朝那伙扭打在一起的人开了火。 场面触目惊心，简直是场屠杀，连带置换人，总共十几个人瞬间被子弹穿透。 柯灵和萧华放下了枪，硝烟还在丛林间弥漫，大部分人死掉了，还有几个人在血泊中挣扎哀嚎，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涌出一汪泪水。 这泪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这种杀戮又在他们心上重重锤击了一下，心痛，但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坚硬。 “走吧。”柯灵说了一句，四个人快速在那些尸体和垂死挣扎的人身边走过去。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往前走，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力量。 他们九死一生，在这乱世苟延残喘，片刻的生命都让他们觉得既有荒谬之感又觉得无比宝贵和珍惜。 后面时不时传来枪声，另外两拨人还在相互夺命，柯灵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多么滑稽，人类的可悲在那枪声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置换人的就够，本就不知道还能活到几时，人类之间却还要加速这种死亡。 在击杀了一拨置换人后，柯灵他们终于走出了大山，跑进了一辆皮卡车上，前方就是一路坦途。 柯灵发动了车子，只要有路能开，他就朝着那个半球状世界进发。 “安小琪！”萧华指着远处几乎看不到的黑影说道。 安小琪的目标也是那个球状世界。 柯灵恨不得马上追过去，可一旦追上就等于送死。 “你觉得安小琪一个人能甩掉他们吗？”柯灵犹豫着问。 “你想让她一个人去送死！？”萧华气愤地喊道，“她可是为了救我们！” “你这么大声干嘛！？”柯灵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在给自己辩解了！快开车吧！”萧华大声冲他喊道。 柯灵踩了油门，加快速度，想给自己挽回点面子。 那个半球状世界悬停的地方看上去很远，可奇怪的是，一旦你想走近它，它就会忽然像是加速靠近你一般。 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像是故意显露自己，引诱人们前去。 就在安小琪即将到达那个球状世界的时候，她突然向一旁拐了方向，她看到了柯灵他们的车，她要继续为他们创造有利条件。 柯灵领了她这份情，径直朝那个世界开去。 “你还是不肯帮她是吧！”萧华大声抗议道。 “我这次出来就是找到她，我怎么不肯帮她了，我是觉得她一个人能行，我们去反而帮倒忙！” “放你的屁吧，你自己去，把车给我！” 柯灵来了个急刹车。“就你是英雄，我是狗熊行了吧。”他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把他也拖下了车。 与此同时，萧华上了驾驶座。“ 你比你爹差远了！”说完，她发动了车子，追上了上去。 柯灵本想跟她赌气，没想到她真把车开走了。 “妈的，老子不管了，爱咋咋地！” “快让她回来吧！”一个孩子央求道。 “是我让她去的吗！？”柯灵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们两个累赘，老子这会儿早就在抖摩城快活了！” 两个孩子被他吓得不敢在吭声，柯灵气呼呼地朝前走去，两个孩子胆怯地跟在后面。 路上又遇到了置换人，柯灵冷血动物一般对着两个小置换人疯狂扫射，整整一梭子子弹打完都没缓解他心中的不快。 他感到了一种羞辱，全世界似乎就他最自私，就他最怂。 他咒骂着天镜，咒骂着置换人，咒骂着他爹这种天选之人，一路走到那个半球状世界。 雾气开始将他和两个孩子笼罩，他们的脚下生水，冰冷彻骨的水漫过脚踝渐渐到达了膝盖。 柯灵猛地扑下身子，将全身扎进水里，冰凉的水刺激着浑身每个细胞，接着他大口大口喝起那水来。 牛饮了一阵，浑身湿漉漉的站起来，感觉浑身脱胎换骨了一般。 “你们两个赶快喝几口水！”柯灵冲那俩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犹豫着不肯动，面面相觑。 “快喝呀，喝完了好上路！”他又说道。 吓得两个孩子更不敢动弹了。 “我说的是，喝完给了浑身就有力气了，然后我继续往前走！”他又费力解释道。 两个孩子这才弯下腰，用手捧起水来小口地尝了尝。 “哎呀，大口喝！”他着急地喊道。 两个孩子吓得赶紧大口喝了一口。 “是不是感觉浑身有力气了？”柯灵得意地问道。 话音刚落，两个孩子“哇”的一声吐了。“太难喝了！”他们委屈地快要哭了。 “感觉浑身有力气了没？” 两个孩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感觉你再逼他们喝这水，他们就会自杀。 “那真奇怪了……”柯灵喃喃自语道。 或许这水只对他这种天选之人的肉身才有用吧，柯灵这才发现他与自己世界人的不同，从那一刻起，他们注定不普通了吧。 “听我说，”他拍了拍其中那个男孩的肩膀，伸出手来指着一个方向，“顺着我指的方向走，你们会看到一个黑色悬崖，在那个悬崖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儿？”一个孩子问。 “我去救你们的萧阿姨，我可不像你们想的那么怂！”说着，他挺胸抬头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刚刚喝了那水，身上像装了个马达，开了挂，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起来。 他很快就冲出了末日边缘的迷雾，沿着平坦的但已荒草绵延的农田去找萧华和安小琪。 他跑了很久，没有看到车辆，没有看到人影，没有听到枪声。 世界似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感到了时空的扭曲，比如刚刚看到那个世界还远在百里，一瞬间又尽在咫尺。 刚刚在这平原之上还能看到萧华开的那辆车的影子，现在所有人又都不见了。 这到底是梦，还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啊！ 他停下来，丧气地用手支着膝盖，弯腰喘着气，似乎刚刚那几口“圣水”的神力被这阵冲刺快消耗干净了。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枪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然后就是汽车飞一般的冲撞声。 柯灵抬起头，看到一辆黑色皮卡迎面向他开过来，他很清晰地看到了开车的人是萧华，货车箱子还有个人，正在朝后面射击。 柯灵大喜，拿起枪迎了上去，是该他表现地时候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枚冒着烟火的PGR向他们这边飞过来了，他大喊了一声，在那个苍白无力地喊声里，皮卡车烟火一般爆炸了。 巨大的声响和冲击波让柯灵一时有些失聪，伴随着眩晕一阵持久的耳鸣。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到汽车在剧烈的燃烧，冒出滚滚浓烟。 在那阵烟雾里，踉跄着走出来一个人，是安小琪，她见PGR飞过来，提前跳下了车。 柯灵也踉跄着走过去，两个人搀扶在一起。 在他们脚下，是萧华散落在地上的肢体。 第六十章海鳄游来 柯灵一句话也没说，他朝烟雾后面举起了枪。 可安小琪压下了他的枪，顺势将他扑倒在地上。 “不想死就装死！”她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两个人都不再动弹，柯灵眼里咕咕冒出泪来。 他很后悔非得带萧华来这里，而她原本是想在那个山谷享受哪怕只有片刻的宁静的。 他真是没有权利左右别人的选择。 萧华的残肢就在散布在他们周围，柯灵不敢去看，他觉得很对不起她。 现在，他们也命悬一线，那伙人望着滚滚浓烟和平静下来的状况，正犹豫着下一步的动作。 一辆车率先调转了车头离开了，其余的车也跟着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他们活下来了，受惠于运气。 见伙人彻底走远，两个人挣扎着站起来。 安小琪后背的衣服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在血迹中间是一块金属片。 “别担心，到了边界你会恢复体力的。”柯灵安慰她道。 “走吧。”安小琪痛苦地说道，然后转身走开了。 柯灵最后看了一眼萧华的残肢，心像刀扎一样，转身走开了，见过多少生死，最怕身边人离去。 萧华只离那相对平静的世界一步。 两个人朝着那个半球状世界一瘸一拐地挣扎着走去，安小琪心里十分渴望又十分忐忑。 它曾经幻想过主动接近这个如外星球般的世界，自己的世界越残酷，对未知的世界就越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悄然笼罩在他们四周，犹豫一个劳累的人不知不觉滑入睡眠一般。 再往前走，踏出一脚，踩到了冰凉的水。 柯灵兴奋地又往前跑了几步，水已没到膝盖。 他很好奇，之前那两个孩子没法喝这水，那安小琪能不能喝这水呢？如果能的话，难道就只有他们这些天选之人的肉体才能喝这水吗？ “那两个孩子哪儿去了？”安小琪问柯灵。 “再往前就是一堵黑色的悬崖，我让那两个孩子先去那里等我了。”柯灵说道，“快点喝几口这里的水吧，帮助恢复体力。” 说着，柯灵俯下身开始大口大口地牛饮起来，一口气喝了个肚饱。 抬起头，看到安小琪还迟疑地站着那里不肯动，便催促起来：“快点喝啊，不骗你！” 安小琪并拢双手捧了一点水，嘴唇靠近尝了尝，觉得清凉甘甜，于是连连用手捧了喝，喝完之后气血通畅，浑身充满了力量，背后的伤也不怎么在乎了。 再看柯灵，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气球，用水灌鼓胀了，准备带着。 “这水果然有用！”安小琪惊喜地说道。 “所以要多带点！”柯灵宝贝似的拿在手里，水球在他手里滴溜乱转。 “快点走吧，两个孩子还等着我们呢！”安小琪催促道。 两个人踏着及膝的水深继续往前走，可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走了很远都没看到什么黑色悬崖，更没见到两个 孩子。 柯灵有些急了，大声喊起来，可没有丝毫反应。 “再往前走走吧！”安小琪提议道。 柯灵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两次都是很快就能走到悬崖，这次怎么不一样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两个人的身体突然下沉，水变深了，根本用脚触不到底。 “怎么回事儿？”柯灵大惊失色。 “我还问你怎么回事儿呢？”安小琪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得已，两个人开始往前游，柯灵舍不得扔掉手里的水球，暂时咬在嘴巴里。 浓雾渐渐消退，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在他们前方，是一片汪洋大海，海水开始一浪一浪向他们扑来，好在不远处有一个葱绿的小岛。 两个人就开始向那小岛游。 柯灵身上背着枪，嘴里叼着那水球，对嘴巴呼吸影响很大，好在刚喝完那水，体力充沛。 可等到游上岛的时候，两个人还是累倒在沙滩上，喘着粗气，让身体再次慢慢恢复点力量。 安；小琪碰了碰躺在一旁的柯灵，示意要喝点他手里的水，柯灵立刻拒绝了 “现在安全，没必要喝，留着以后紧急的情况用。” 两个人又在沙滩上躺一会儿，海浪有节奏地冲刷着他们的脚，头顶太阳炽烈， 但风还算凉爽，一切变得轻松又惬意，像是九死一生归来给他们的礼物。 “那两个孩子呢！？”柯灵突然坐起来。 “你说让他们在悬崖等你！”安小琪也跟着坐起来。 “对啊，可现在情况变了，没有悬崖，而是大海！”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了！”柯灵恍然大悟，“我们进来这个世界的方位变了！” 看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可怕的未知，而且还有很多地方是柯灵不曾领略过的。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远东是什么样，冻土地带又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诸多疑问没有答案，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是个无比真实的世界，他不是梦境，不是幻想，是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所在。 两个人急切地沿着这个小岛的边缘寻找两个孩子的下落。 这座岛很容易发现，而且两个孩子的水性都不错，他们不应该不上这个岛上来啊。 这个岛呈椭圆形，在岛的另一端，他们在沙滩上看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 显然，他们是被海水冲到岛上来的，两个孩子也曾奋力向这里游，只可惜…… 柯灵彻底崩溃了，他跪在两个孩子的尸体旁，痛哭不止。 他好不容易逞了回英雄，带这几个世间凡人来到这里，可现在，一切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安小琪也难过地瘫坐一旁，看着汪洋大海，这个世界她第一次到来就是死亡，她有种浓浓的不详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柯灵再也哭不出来了，也伤心不起来了，身体抑制感情过度的机制起了作用，他只是长久地坐在那里发呆。 “好像有艘船！”安小琪突然指着大海说道。 柯灵终于止了呆，顺着她手指地方向看过去，果然，海面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船影，但不是一艘，是两艘。 船的形状和他们世界的船截然不同，看上去更类似海上的钻井平台，张着帆，通体黑色，看上去十分诡异。 “那是什么鬼？”柯灵还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的海上疆域。 “看得清吗？他们是朝这边来的吗？”安小琪睁大了眼睛说道。 “真他们见鬼了，我她妈干这活儿了！”柯灵无比丧气地咒骂道。 他突然想到杨贵才和柳强，赶紧将身上的内裤套在了头上。 “你干嘛？”一旁的安小琪不解地问。 她听说过鸵鸟会把自己的头藏进沙子里自欺欺人的躲避灾祸，今天真开了眼了，居然有人把头套进内裤里。 柯灵完全不理他，他看到了杨贵才和柳强的两个光点此刻正在很远的地方，但好像他们在朝他这边动，他们看到他了！ 柯灵把内裤扯下来，惊喜地冲着安小琪说：“他们来找我们了！” 安小琪疑惑地看着柯灵，心里不紧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们还要再耐心的等等，”柯灵根本没有察觉到安小琪的疑惑，“他们离这里太远，估计到这里要一天时间，希望那两个家伙会点神行太保那样的法术。” 安小琪还是没有搭他的话，始终惊讶又疑惑地盯着他。 “怎么了？”柯灵终于问道。 “你没事儿吧？”安小琪指着他手里的内裤问道。 “你说这个呀，你戴上试试就知道了！”说着话，柯灵拿着内裤硬往她头上扣。 安小琪用手阻拦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试试就知道，我不骗你！”柯灵不死心。 “那两艘船很有可能上这边来！”安小琪边反抗边说道。 柯灵又看了一眼船的位置，手还是没有停下来。“这么大船怎么过来，地上有流动村，海上就有流动船！”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安小琪的话刚说出口，柯灵的内裤就套在她头上了。 本来想扯掉，可突然停下了。“这是什么呀，地图么？” 柯灵没有说话。 “这三个光点是什么呀？”安小琪继续问道。 柯灵还是没有回答她。 “问你呢，这到底是什么呀！”安小琪扯掉内裤，大声冲着柯灵喊道。 只见柯灵惊恐地看着远处的大海，此刻万顷波澜之上，有无数条巨大的海鳄在朝小岛这边游来！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