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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星者》


 二、新生

同样的死亡，同样的无力，同样的绝望，但，决并不是同样的从容。
为什么明明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之后，却又无情地打碎了这份希望？
是他不配吗？
还是这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玩笑？来自某个神明的恶作剧？
心头充斥着对命运不公的愤懑，何献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面前似乎在玩弄着临死前猎物的巨兔。
最后，他宛若癫狂地笑了出来。
“既然要死了，那么老子也想体会一下，什么叫热血啊！”
平庸了二十一年，卑微了二十一年，隐忍了二十一年的何献，冲着面前带着戏谑眼神的怪物，就像是冲着自己二十一年的悲惨生活，不顾一切地挥出了必将血肉模糊的一拳。
此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三男一女正朝着何献所在的那边空地奔来。
三人在枝杈繁密的树冠上奔转腾挪，腰肢似柔弱无骨，但从那鼓胀的肌肉中足见其十足的爆发力。
为首的女子眉头紧锁，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停了下来，身后的两人也是停了下来，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以防不测。
“阿东，孩子是在这儿附近吗？”
女子地话音刚落，她身后那个瘦高的男人应了一声，随即便闭上了双眼，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几秒钟后，神奇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男人的鼻子似乎是去掉了软骨，一点一点地逐渐拉长，与此同时中还十分灵活地上下翕动。
就像是个在追寻气味的狗鼻子。
两三分钟后，伴随着满头的大汗，名为“阿东”的瘦高个儿睁开了双眼，略带疲惫地向领头的女人说道：
“局长，那孩子应该就在附近。”
“不过，除了那孩子的味道，我还闻到了异兽的味道以及一股血腥味。”
为首的那位女人猛地一抬头，双眼中尽是冷冽，死死咬住的牙齿足显其内心的焦急。
“该死，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连小孩子都下死手。”
她一马当先地向前奔去，速度远超先前，假如先前堪比一台常速行驶的摩托，那么现在则成一台加足马力的跑车，视前方的障碍如无物，动作敏捷宛若一头矫健的猎豹。
“分头找，假如那孩子出现了什么差错，你们回去都给我等着吧。”
听到着前方飘来的带着寒意的警告，落后的两人打了个激灵，最后相视以苦笑，便化作残影散开而去。
何献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前方被自己一拳击退的巨兔，一时间有点恍然。
“这真的是自己的力量吗？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强大啊！”
握紧了右拳，何献原本带着癫狂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带着些许无法抹去的狂热。
第一次，何献感受到到自己能够干涉、决定自己命运的感觉，
不由天，不由人，全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一切。
这，不就是他一直追求的吗？
“或许，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主宰我自己的命运。”
那，就从面前的这个麻烦开始吧。
何献擦了擦由于激动而溢出眼眶的泪水，满是战意地盯着面前的巨兔。
其实，这兔子也是感到离谱，刚才还被自己玩弄的猎物，竟然一瞬间就将自己给打飞出去，虽然不怎么疼，但是，很丢脸啊。
于是何献面前的这只鬼精鬼精的兔子，开始认真了起来，绷紧了身子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肃杀的气氛，渐渐弥漫在这处微型战场中。
何献知道自己受到某种因素的影响而获得某种神秘的力量，但是，现在的他还不能掌握这种力量，就像是个小孩子得到了一把崭新出厂的***，稍有不慎便可能会伤到自己。
因此，他现在能够依仗的，只有完好的右手以及身边的用来探路的树干。
他仔细地观察着兔子的运动规律，希望从中找寻一丝破绽。
“兔子就是兔子，它还是习惯于蹦跳啊，那么，只要在它跳起来悬在空中的那个机会，我应该就能够一击必杀了。”
虽然有了初步的计划，但是接下来这只及其灵活的兔子还是让何献大吃苦头。
由于自己的经验不够丰富，何献每一次的刺击几乎都落了空，反倒是自己被掠过锐利的兔牙挂上了几个不小的伤口。
感觉到逐渐加剧的疲惫感，何献暗道糟糕，必须得加快速度了，否则必然会被它耗死。
何献咬了咬牙，故意装作气力不支的样子向前打了个踉跄。
巨兔果然中招，铁翼般的双耳瞬间竖得笔直，强壮的后腿用力一蹬，整个身子直接对着何献的后心扑去。
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阴影，何献咧开了一个有点残忍的笑容，任由兔子扑到自己的后背，而右拳中悄然竖起的树枝，也是轻易地从自己的胳肢窝刺穿了兔子。
随着一下沉闷的倒地声，何献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努力的将兔子的尖牙从胳膊上拔出来，随着异物与血肉的渐渐分离，阵阵的刺痛也是席卷着何献的神经。
何献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对着眼下这个逐渐丧失生命的凶兔撇了撇嘴。
“畜生就是畜生。”
看着还在抽搐的巨兔，何献松了口气，身体也是一下子脱了力，倒在了温热的的兔尸上，在意识逐渐消失的那几秒，似乎看到了三个黑影向自己奔来。
“救-救-我-啊。”
随即，自己的世界就被关上了灯，深深地寒意也随之席卷而来。
秦忍冬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年仅七岁的侄子，竟靠着一根临时折断的树枝，击杀了一直灵智半开的利齿兔。
看到扑到在兔尸上失去意识的小小人儿，那时纵使是一直冷若坚冰的秦忍冬，也不禁红了眼角，又想到自己尸骨未寒的姐姐和姐夫，她更是充满了自责。
极为小心地摸了摸何献打上绷带地小脸，秦忍冬罕见地笑了笑，眼神里似乎有化不开的温柔，但是这温柔也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尽的冷彻与恨意。
“放心吧，姐，我会照顾好阿献的，还有，我一定会抓住他们的，一定！”
刺鼻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昏迷的何献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没死？”
何献不禁感到一丝好笑与悲凉。
为什么这几天想要活下去成了自己生活的主题了？
努力睁开像是坠着秤砣的眼皮，在柔和的灯光下，何献只能看见那洁白的天花板。
努力的想要摸一摸痒入骨髓的左手，但是在被绷带裹成粽子一样的情况下，失败是无可避免的。
但是，何献的挣扎却是成功吸引到了了坐在一旁的一位女人。
看到何献醒了过来，秦忍冬又是惊喜又是心疼，惊喜的是小家伙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心疼的是小家伙假如知道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又会经历怎样的痛苦。
“阿献，你醒啦，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小姨，小姨去找医生。”
秦忍冬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生怕刺激到这遭遇打击的小家伙。
可是，她却未曾想到，何献给与她的回应竟然是——
一个灿烂且不失尴尬的微笑。
“那个，你是哪位？”



 四、心

大汉姓王，名世奇，是何献的救命恩人，也是这家私人医院的医生。
为人善良风趣，风评极好，只是有点话痨且过于操心，年近三十还未曾婚配，曾在一次闲聊中透露出对何献那便宜小姨的好感。
”倘若你能够多体贴一点，我的小姨哪里会看不上你啊。“
何献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这个憨憨的男人，真的想把手上的那个畸形玩具一把甩到他老实到让人牙根痒痒的脸上。
“王叔，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王世奇刚想回答说你恢复的不错，随时可以离开。但一看到何献那张还贴着绷带、惨兮兮的小脸，他瞬间意识到这孩子已经没有家了。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何以为家？
不过，这孩子还不知道吧，毕竟他还有个那样的小姨啊。
脸上发达的肌肉不知怎么的就僵住了，王世奇摸了摸何献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何献明显地感觉到王世奇笑容中一丝勉强，也就很识相地缩进了被窝里，不再言语。
于是，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尴尬。
似乎是为了打破沉默，王世奇搬来一张椅子，故作神秘地靠经何献的耳朵。
以为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趣事”儿，又加上耳郭上因为王世奇温热的呼吸所带来的瘙痒，何献下意识地扭开了脑袋。
“呐，小家伙，你知道什么是‘星’吗？”
星？什么星？是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
何献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到王世奇脸上那做作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何献不禁打了个哆嗦，瞬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星”，那可以带给自己带来无尽可能的“星”！
何献在这个医院生活的的一个月中，何献也就仅仅知道了“星”的存在，每当他巧妙地将话题转到这方面的时候，那些原本口若悬河的护工护士们突然变了脸色，就好比是被霜打焉瘪了的茄子，随即就更巧妙地岔到了另一个话题。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看到何献眼中掩盖不住的兴奋，王世奇得意的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暗自佩服自己果然是带孩子的高手。
但他明面上还是造作地清了清嗓子，对着满怀期待的何献，娓娓道来。
“星，其实就是你自己的心。”
“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会在一个特定的时期，感受到一种来自冥冥之中的召唤，这便是星的召唤。”
“或许是在白天，或许是在黑夜，可能是在吃饭睡觉，也可能是在发呆闲逛，那从心中传来的声音，你是永远不可能忽视的。”
“当你听到星的声音时，你会发现你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改变，就像是你之前突然变大的力气，还有当初给你检查时的我展现出来的能力，都是它们所给予的馈赠。”
“你现在最为接近的阶段，叫做‘感星’，能够感知到星对你的私语，就代表着你已经到达‘感性星’了。在此期间，你的身体素质会急速地变强，你看看那些医院里的护工，他们便就是处于这个阶段。”
一想到自己将会变成一个不足一米五的肌肉怪物，何献的审美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王世奇并未注意到何献扭曲的小脸，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感星’之上的阶段，或者说是境界，叫做‘观星’。处于这个境界的人会在自己的心中看到眷顾于自己的星的影像，部分的人会觉醒某些独特的能力。拿我来说，我就觉醒了名为‘树眷’的能力，可以随意地将自己地任何一个部位树化，并且拥有极强的活性与感知力，就像是我上次给你治疗时，我就是利用了我的异能，嘿嘿，叔叔厉害吧。”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在何献眼里，就像是个在向同伴炫耀自己昂贵的玩具的小孩子。
不过，这“玩具”对于现在地何献，的确是个致命的诱惑。
没有在意何献的白眼，王世奇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响亮至极的声音让何献想起了街头小贩吆喝着的所谓“包甜包熟”的西瓜。
不过，这个是真的熟透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在你达到‘观星’的时候，你将会拥有内视的能力，当你冥想的时候你可以看见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组织，还有你心脏中的星。”
“在此基础上，你将会看见这个世界最伟大也最残酷的力量。”
“我们人类称之为，元力。”
“这是来自众星的力量，当你可以体察内心的时，便可以感觉到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的元力。”
“拥有那些特异能力的人，便可以借此滋养自己的‘星’，以达到更高的境界，去强化开发自己的能力。”
“他们，便就是我们所谓的‘超凡者’，我，你的小姨，还有你的父母，都是真正的超凡者。”
相比于此时何献表现出的憧憬，王世奇却没了之前的跳脱，接下来的话语中也是多了些许沉郁。
“不过，毕竟只有极少极少的人可以拥有那份偏爱。”
“大多数的人，都是被星抛弃的了的‘废物’，就像他们一样，”
指了指门外匆匆走过的壮实的护士，王世奇不带感情地说出来下面的略显残酷的话。
“他们，就是‘星’抛弃的人，没有了天赋，他们将永远停留在‘观星’的境界。”
“尽管他们能够感受到元力的存在，甚至能够吸收它们，但是，它们身体中的‘星’，是死的。”
“所以，他们只能将勉强吸纳的元力全部都融进了自己的的每一个细胞，为了变强去压榨自己的为数不多的的天赋，与生命。”
“不过，这个过程伴随着极致的痛苦，比你当初受到的痛苦要超过十倍百倍。”
“尽管有的可能性他们会在后天开发出自己的能力，但是，这种可能性近乎为零。”
“那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很蠢？很傻？”
话锋一转，王世奇平淡地向着何献抛出了个看似理所当然的问题，不过那不知何时锐利起来的眼神却在彰示着这个男人内心四起的波澜。
何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便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而王世奇却好像是松了口气，摸了摸何献的脑袋，何献诧异的向上看了看，大汉黝黑的面庞上分明出现了浓浓的，悲伤。
“对，他们是很傻很蠢，他们确实都是脑袋被肌肉填满了的笨蛋。”
“但他们，也确实是最聪明的人啊。”
“一开始，他们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都拥有着对力量的渴望以及对自己的无比自信。”
“但是，当他们长大后，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天赋，发现自己的心永远是一片黯淡的时候，他们是会会抱怨，会失望，会痛苦，甚至会嚎啕大哭的。”
“但是，你以为他们就会这样沉沦下去吗？”
“不，不会的。”
“在一切回归平静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会也安静下来，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来自自己和外界的双重压力”
“他们的心中虽然没了‘星’，但是，他们还有信念。”
“孩子，你知道这信念是什么啊吗？”
摇了摇头，何献屏住呼吸，等待着王世奇的回应。但是看到王世奇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的时候，何献一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
“对，是你，是你们这些人族未来的希望。”
“他们为了你们，为了我们人族未来的希望，在万族战场的一线奋力拼搏，纵使身陨也在所不惜。”
“想想你周围的那些护工护士们，他们哪个不是折腰断腿？但他们又有哪个露出一点愁容的？”
“他们啊，一直都在跟从着自己的心啊。”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笨？但是不是也很聪明，连他妈的大局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摸了一把脸，王世奇又露出了先前憨厚的笑容，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何献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或许，这是个刺激的世界；但是，这并不是游戏啊。
何献看着面前这个眼角泛红的壮汉，刚要说什么，但却被大汉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一把摁在了枕头上。
“孩子，我不需要你得到什么结论，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保证，我只希望你能够跟从你自己的内心，这就够了。”
“对，是心，而不是星。”
说罢，又狠狠了撸了一把何献手感极好的脑袋，便衣角带风地离开了房间。
徒留何献一人在默默地回味。
“这个哈士奇，下手真的是没轻没重的。”
“不过，姑且先谢谢你吧，毕竟，你是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老师啊。”
“谢谢了。”
屋外，某个情绪还未平息的男人靠在雪白的墙壁上，仰着脑袋生怕晃落充满眼眶的液体。
摸了摸眼睛，模糊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那些个曾经鲜活地身影，那些有时吊儿郎当但有时却无比可靠的身影，那些有时满嘴芬芳但有时却无比刚强的身影。
男人嘴角带笑地低语道：
“唉，我还是想你们了啊。”
“我的兄弟们。”



 五、至亲

在病房中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而悠闲，前世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何献终于品尝到了彻彻底底的放松，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思考了很多。
这些天里，除了身体必要的睡眠，何献一直在和照顾自己的护工护士们聊天，之前存于心中的些许排斥和别扭荡然无存，何献对于面前这些为了自己种族的未来而奋不顾身的老兵们保持了极高的尊重。
清晰地感受到了何献对于自己态度的转变，那些肌肉虬结的大汉们也难得地扭扭捏捏了一会，然后在面前这个孩子面前，讲述着自己并不壮丽但会永生铭记的前半生。
端起一个热气腾腾的纸杯，如同捧着一杯含血的烈酒，一个个带着铁血的词句伴随着老兵逐渐激动的语气，愈来愈快地在何献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幅铁血而壮丽的画面。
凡尔盆地，满地疮痍，如血的残阳下，一柄斜插的锈剑仍在滴血；
苦苣洲头，巨浪翻天，碧色的江水中，不分种族的躯体仍在沉浮；
…………
铁与血，汗同泪，悲切的痛鸣和高亢的怒吼逐渐交织，此时的何献如同置身于那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战场，看着人类的战士们无畏地奔向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看着鲜血洒满了战意十足的青涩面庞。
何献的内心，只剩下了惭愧。
以及，深深的向往。
老兵似乎是感觉到哪里有点不适，顿了顿，敲了敲自己长裤下的左腿。渐入意境的何献下意识的看了看突然沉默下来的老兵，看到老兵稍带掩饰的动作，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便转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是老兵自然是看到了何献的小动作，但他只是一开始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随即便洒然一笑，无比自然的掀起了自己的裤腿，指了指自己那瘦削到只剩一层皮的小腿上那道紫黑色的巨大疤痕，不见伤感，甚至还有点自豪地向何献“炫耀”道：
“喏，小家伙，看看这个，是不是有点丑？”
“但你可别小看这个啊，这可是一个巨蛰族给我留下的军功章啊。”
说罢，老兵便解脱般的开怀大笑，笑声打破了这层楼蔓散于空气中安静的涟漪，甚至隔壁还传来了个别及其刺耳的骂骂咧咧。
老兵似在追忆，似在遗憾，似在自豪，似在落寞，但是，唯独没有后悔。
良久，老兵向何献甩了甩手，似乎是找回了之前在兵营时的感觉，哼着不知名的粗鄙小调，连裤腿都没有拉下，就扬长而去。
看着那瘦弱的左腿支撑着庞大的身躯慢慢踱步而去，何献仿佛看到了迟暮的巨人在渐渐远去。
而原本热气腾腾的纸杯也恢复了常温，但是它曾经灼热的温度仍然停留在这个房间。
“或许，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何献心里喃喃自语道。
月末，伴随着逐渐升腾的热浪，何献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不想见到的人，也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秦忍冬。
看着面前这位虚闭着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小姨，何献也是心乱如麻，揉拧着已经皱巴巴的被子的一角，拼命思索着应对方法。
“还要继续装傻吗？”
“不行啊，这样一下子就会被揭穿的啊。”
……
病房中一片沉寂，但是何献的额角却不知不觉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最近，身体还好吧？”
沙哑、冰冷，完全感受不到先前那份别扭但恳切的温柔。
“额，嗯嗯，好多了。”
听到何献略带慌张的颤音，秦忍冬那似乎蕴蓄着坚冰的眉头也是一抖，她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出了问题。
但是，她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如今行为的想法。
因为秦忍冬这个一向干练自信的女人，这个天真地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完成一切的女人，她，已经开始绝望了。
这几十天下来，无止尽的奔波，数不清的刁难，使得秦忍冬意识到仅凭自己一个小小的官员是无法改变一切的。
无法查明姐姐意外殉职的真相，无法手刃那些在背后蝇营狗苟的败类，甚至，无法保护自己在这个姐姐她们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
但是，自己的侄在子是个天才啊！
不是自己这种烂大街的努力型的伪天才，而是那种上天都眷顾的天才啊。
只有天才，才能不公平的世界，获得独属于自己的公平啊。
所以，如同溺水者握紧了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秦忍冬来到了这个原本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的地方。
这个至少在完成自己的执念之前，她不会轻易干涉的地方。
她，还是越过了自己的底线。
“何献，你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吗？”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了。”
不含一丝感情，秦忍冬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面前这个孩子。
面若无物，心如刀割。
或许是小姨的气场，亦或是原身的情绪，何献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摆好姿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啊，自己有理由也有责任去了解这一切啊。
吸了口气，按捺下交错涌动的情绪，秦忍冬讲述起了关于何献父母的故事。
“你的父亲，何治，是某官方暴力机构的领导者，也是我的顶头上司。”
“你的母亲，秦傲雪，是官方武者学院的一个教授，也是你父亲的部下。”
“他们都是碎星境的超凡者，或许王世奇已经向你透露过了一些东西，但是你现在只要知道，你的父母都是很强大的人，是那种在一场大型战争中决定战局的人物”
“那种最不可能死的那种人。”
“在去年年末的一次行动中，我们计划围剿一股外族反动势力，可是却遭到了对方计划完备的埋伏。”
“除了你的父母，剩下的人都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其实凭借你父母的实力，本就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为了我们，他们夫妻两人硬是同时面对了八位同境界的兽族战士。”
“还没等到到五个小时后才姗姗赶来的援军，他们夫妻便在拼死斩杀四人后，也是力竭而亡。”
“最可笑都是，剩下的那些异族人，似乎像是没看到我们一样，在你的父母死后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就像看着一群蚂蚁一样，就这样放过了我们。”
“呵呵，是不是觉得这样一出安排得当的好戏？”
“异族，援军，战友，都是提前被安排好的配角啊。”
“这真的太假了，太假了！”
秦忍冬下意识地握住了何献床边的护栏，手背暴起的青筋显示了她激动的情绪。
“我真的恨啊，恨我没有能力，恨我是个累赘……”
秦忍冬的嘴角渐渐勾起了戏谑的弧度，她在似乎在狂笑，但是她在怒骂，她在控诉，她在发泄，因为只有在这里，只有面对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她才敢放下心中的防备，才敢展露自己满是弱点的一面。
看着逐渐歇斯底里的小姨，何献内心也是升起了惊涛骇浪，傻子都能明白，自己的父母是被人给下了套啊。
“欸，为什么我会流泪？为什么我会心痛？”
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何献下意识地握住了秦忍冬苍白的手。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悲戚和愤怒似乎被什么诱导，开始席卷自己的大脑。
心脏开始激烈的跳动，血液开始磅礴地流淌，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使得大脑瞬间宕机。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力量又充斥了自己这副瘦小的身体。
那用生命的窒息所换来的强大力量，何献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阿献，你愿意用你的力量来帮助小姨吗？”
身体开始抽搐，意识逐渐模糊，何献迷迷糊糊看见秦忍冬泪眼朦胧的样子，看见她带着希冀地蠕动嘴唇。
或许，何献就算是清醒着的，也是会爽快的答应吧。
“嗯。”
世界再次笼罩于无垠的黑暗中。
看着床上失去意识的小人儿，秦忍冬下意识地想要摸摸那光滑的小脸蛋，可是在刚要接触到何献时，她瞬间如同触电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摸了摸自己葱段般的手指，她用着极其温柔地默默低语道：
“放心吧，小姨会一直在站在你身后的。”
“就算是背叛整个世界也没有关系哟。”
“因为，你可是小姨唯一的亲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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