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清门斩妖录》 前记(一) 巴蜀地带,一处深山老林中。 一个青年**着上身,右手持着一把古朴长剑,长剑通体呈青铜色,周身印刻着极其古老苦涩的符咒。 青年挥舞着长剑,一次次劈砍,刺出,又劈砍,刺出。 他身上的汗水浸满了他的身体,但他仍然不知疲倦地挥动着长剑,眼中充斥着血色。 在他周遭的花草树木,都呈现出了枯萎的迹象,似乎被吸取了生命一般。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青年停下了动作,他捡起身旁的一个长长的木匣子,打开,将古剑放了进去。 木匣子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箓,在青年合上木匣的一瞬间,它周身的符箓微微一亮,又迅速地黯淡了。 突然,远处更深的林子中,一声虎吟声传了出来,这声虎吟似乎非同寻常,在青年的眼中,分明看见,随着这声咆哮,整个林子的光线暗了下来,明明是午后时间,却仿佛已经接近了夜晚。 他冷哼了一声,背起了木匣,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穿过层层密林,有一人已经早早在前方等候着他。 “清阳师兄。“一位身穿淡蓝道袍的小道士,对着眼前的青年拱手道了一声。 ”嗯。”李清阳应了一声,又问道。 “虎妖出来了?” “那虎妖已经被我三位师兄的阵法困住了,但它妖气太盛,我们正等着师兄你来一起动手。” 那小道士低着头,不敢与李清阳直视,他有些惧怕李清阳的眼睛,煞气太重。 “走吧。”李清阳说完,走在了前面。 前方,越走光线越黯淡,姿态诡异的树木缠绕在一起,将最后一点微弱的阳光也遮住。 又行了几步,远方出现了一片大雾,大雾似乎被一股力量压制着无法扩散开来,只能被困在一个区域之中。 而区域边界处,三个同样身着淡蓝色道袍的身影正直立着,面向着大雾。 “三位师兄,清门观的师兄来了。”紧随李清阳身后的小道士快步向前,对着那三人说道。 可是,他们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默不语地继续站在原地。 李清阳眉头微皱,他卸下肩上的木匣将其抓在手中。 “师兄们,我们到了。” 小道士再次呼唤道,又往前踏出了几步,伸手想要去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别动!” 李清阳大喝一声提醒道。 就在小道士的手快要碰到那人肩膀时,那人突然转过了头。 他的脸部已经被啃咬地血肉模糊,而血肉模糊之间竟然长出了带斑纹的皮毛。 小道士被吓得坐倒在地。 那已经遇害的道士又张开了嘴,露出了完全两颗巨型尖齿,往前一扑,就要扑到小道士的身上。 李清阳翻手一拍,古剑已然出匣,他持剑向前,猛地突了上去,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下一刻,那遇害道士的头颅已经飞了出去。 ”这是伥。”李清阳沉声道。 “被虎妖所害之人,会变作这样的怪物,帮虎妖吸引猎物。” 另外两个道士都已转过了身,朝着他扑来。 李清阳看着这两人的惨状,流露出一丝挣扎的神情,手上却并未犹豫。 他单手一震,古剑散发出强烈的煞气将剑身包围,而伥也扑到了眼前。 “师兄小心。”坐倒在地上的小道士惊声提醒道。 剑光闪过,煞气四散,两只伥已然倒地。 ”这虎妖,不简单。”李清阳将古剑轻摆,收到了身侧,此时拔剑的他,眼中开始有血色侵染,煞气不仅从古剑里散发而出,同样从李清阳的体内散出。 “你原地等我,若是听到打斗声音,就立马逃出林子去,等我消息。” “好...好。”那小道士被李清阳的煞气所镇住,结结巴巴答道。 说罢,李清阳提剑向前,进入了大雾的区域中。 大雾浓密地几乎看不见身边的事物,李清阳回神凝气,右手竖起剑指,运转起“冰心诀”。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深吸一口气,顿时一股冰凉的感觉传遍由脑中传遍了耳朵眼睛鼻子。 呼呼的风声在耳中刮着,很难听到有其它声音。 突然,李清阳猛地向左侧闪避,一阵腥风袭来,差一丝便击中了他的脑袋。 李清阳定睛看向之前的地方,一只浑身通白的大虫正耸背弯身,匍匐在一米开外。 它的虎眼中一片冰冷,仔细看去,其中竟掺杂了几分居高临下的蔑视,仿佛在它眼前的,只不是一只坐以待毙的蝼蚁。 李清阳紧了紧手里的古剑,脚上踏起了步罡。 步罡是道家中一种可借用星辰之力的方式,以特殊的运气方法在大地上踏出星宿的形状。在布阵,施咒,请神中都需要用到。 不同的步罡有不同的效果,而越是复杂的步罡便越是强大。 此时李清阳正要施展的是下茅之术,也就是请鬼上身。 上茅请天神,中茅请人神,下茅请鬼神。 只一刹那李清阳便踏出九宫八卦,他闭眼,再睁开,眼中一片血红,瞳孔已然消失不见。 一道巨大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请神术是无法随意施展的,施术者必须与被请的神有着羁绊或是契约。若是随意施展,轻则施术失败,重则被邪神夺舍而亡。 李清阳请的便是他手中古剑的剑灵,此时他不仅能暂时借用剑灵的力量,还能完美驾驭他手中的古剑。 这时,虎妖也有了动作。它察觉到眼前的道士与先前那三个大有不同。 虎妖收起了眼中的蔑视,一声震天吼地的咆哮发出,它的身体再次猛涨,浑身隆起的肌肉如同小山丘一般。 片刻后,它从一只正常老虎大小变成了如同小楼一般的巨型怪物,它周遭的树木纷纷被它庞大的身躯给压断,它伏下身子,电线杆子粗细的钢尾一扫,在空中挥舞出了破空声。 下一刻,虎妖扑了上来,它右爪抬起,掀起一阵雾气,拍向李清阳。 “不自量力。”此时李清阳的声音变得嘶哑可怖,他一步不退,浑身一震,滔天的血色煞气已然如实质般喷涌而出。 李清阳单手举剑,迎着虎妖钢铁般的巨爪,一剑斩出。 这一剑不单单剑气纵横,更是伴随着一片血色煞气,气势非凡。 自古流传,虎爪虎牙可镇邪鬼,正是因为老虎身上自带煞气,可压制一切邪祟之物,这虎妖身上的煞气更是非同寻常。可这古剑的煞气竟死死地压制住了这虎妖,难以估量,有多少的生灵邪鬼曾葬生在这把剑下,才得以催生出这么强大的煞气。 一剑斩出,虎爪甚至没有给剑气造成任何阻力,被一剑连根斩断,血液喷涌了出来。 可这一道剑气并未停下,继续直取虎妖头颅。 虎妖大惊,拼命闪躲,可终究快不过剑气,只堪堪避开了致命伤,背部一条伤口划开,其中白森森的骨干露出,它吃疼咆哮一声,咆哮声中充满了惊愕与恐惧。 此时李清阳又是暴起,腾跃而上,在空中斩出第二剑,向着虎妖头颅斩下。 此时虎妖才终于明了,谁才是坐以待毙的蝼蚁。它忍着伤口被煞气侵蚀的剧痛,浑身化作一团云雾就想要逃进雾气中。 可李清阳哪会给它机会,第二剑血光一闪,竟活生生将云雾劈开,在虎妖的脖颈处留下一道巨大的剑痕。 虎妖毕竟生命力顽强,即使头颅被几乎斩落,他仍然挣扎着想要逃走。 李清阳将手臂举起,对着身前一握,背后的虚影伸出一只血色大手凝出,将小楼般高大的虎妖如同玩具般捏在了手中。 “不...要...”虎妖口出人言,求饶道。 不等它话说完,李清阳握紧的手向右轻轻一转,虎妖的头颅瞬间爆开,血液溅满了周遭的树木草地。 随即,雾气哗地散去,阳光照进了树林子中,洒在了李清阳身上。 李清阳露出一丝冷笑,甩开虎妖的无头尸体,向前走去。 虎妖尸体前,一颗巨型的老虎尖牙正躺在地上,发出淡白色的微光,这虎妖的煞气尽数在这虎牙之中。 李清阳将虎牙捡起,把腰旁的小黄布囊摘下,将其放了进去。 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将剑插在身前的泥地上,双手聚拢合在身前,意念沉入丹田,固守心神。 云雾已然散去,李清阳坐在林中,淡淡的阳光投过了树梢照在他年轻的眉眼上,仿佛是在安抚这命运多舛的可怜人儿。 一刻钟过去了,李清阳睁眼,眼中的一片血红已然褪去,仍是黑色瞳仁,不过眼中的煞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他站起了身,将剑用力握住,拔出。 拔出的一瞬间,李清阳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看上去都萎靡了几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抬起手,擦拭了一下嘴边的血迹,苦笑一声。 请剑灵上身的力量如此强大,又怎么会没有代价。古剑中的煞气抽取了使用者的生命力,长此以往,恐怕是活不过几年。 李清阳知道此事,但他仍毅然决然选择了继续修炼古剑,不断增强自己与古剑的羁绊,让自己能够掌握它更多的力量。 “爹,娘,师兄,” “我会把这世上的邪祟妖魔一个一个一个斩杀,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李清阳抬头,逆着阳光看向穹顶,阳光倾撒而下,把整片树林都照亮了。 他强行直起了腰,拖着虚弱的身体,向着林子外的方向一步步离开。 前记(二) “这孩子是妖怪,留不得,会祸害我们全村啊” “李观音说了,必须把他烧死,不然迟早会带来祸端。” “烧死他!烧死他!” 茫茫大火里,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男孩站在一片狼藉中,脸上被火烟熏的通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村民们。 他看见母亲也站在那群村民里面,母亲哭喊着,却被几个妇人死死拉着。 另一处,一个穿着白袍拿着拂尘的老妇站在村民中间,说神神叨叨地给身旁的村民们说着什么,不时看我一眼,眼中满是狠毒。 小男孩缓缓蹲下,低下头,捂住耳朵,泪珠滚落到地上,又迅速蒸发开来。 在他身前,一个白衣女子挡在他身前,她拼命喊叫着,推搡着那些步步逼近的手持火把的村民。 村民并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的双手也触碰不到村民们,只会从他们的身体上穿过去。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村民们,转过身,跑到男孩身边,将他护在了怀里。 ... 九年前。 华夏西南部,一个极为偏僻与世隔绝的小村中。 刚过午夜。 一只只漂浮着的鬼影围绕着村子,他们贪婪地盯着一间亮着烛火光的土瓦房。 这空中的鬼影密密麻麻几乎有上千之众,将天空遮地掩饰,不见丝毫月光星光。 土瓦房里的气息让他们沉醉,一股股精纯的阴气从房中散发出来。 有鬼影开始忍不住发出低声的嚎叫声。 具有完美阴气体质的人类要出世了。 这样的体质能够承载他们的灵魂,极易夺舍,若是夺舍成功,便能以这个肉身重生。 一只鬼影终于按捺不住,朝着土瓦房里冲了下去。 但是,不等他接近土瓦房,另一只浑身凶厉的鬼影瞬间将撕碎,随后也冲了下去,但同样还没靠近,就被四五只鬼影撕碎了身体。 顿时,土瓦房上一片混乱,成百上千只鬼影厮杀着,想要冲入土瓦房中。 村中阴气阵阵,鬼嚎声环绕在本该静寂的夜晚。不少村民被惊醒后出门查看,见到空中的景象,吓得赶忙锁上房门瑟瑟发抖。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彻了整个村子,一个孩童出生了。 所有鬼影看向了土瓦房,皆不顾一切地冲了下去。 突然,伴随着婴儿的哭啼声,一股极为精纯的红色煞气与一股呈现淡黄色的实质阳气交织着,从土瓦房内冲上云霄。 顿时,最靠近土瓦房的鬼影刹那间化为了飞烟。 其余鬼影哀嚎着四散逃去,煞气与阳气在空中绞杀着来不及逃走的鬼影,而在较边缘的鬼影则得以幸存,连滚带爬逃出了村子。 村中的气息充斥着浓厚的阳气,原本晕沉沉的空气也明亮了起来。 不过,一只游离在村外的瘦小鬼影并没有随着群鬼逃去,反而向着土瓦房慢慢靠近。 奇异的是,空中的阳气与煞气仿佛认识她一般,纷纷从她身旁绕开,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她从这些气息中感受到了熟悉又舒适的气息。 她慢慢走着,进入了土瓦房中。 土瓦房内,一个婴儿正啼哭着躺在一个女人怀中,而另一个产婆样子的妇人站在一旁。 瘦小鬼影在烛火光下渐渐显出了样子。 她身着一身白裙,面容出奇的清丽,黑发一泄而下,身姿曲线藏在白裙下若隐若现。 房中的母亲与产婆都无法看见她,只是感觉房中微微一冷。 “好可爱的孩子。”她走进,看着女人怀里的婴儿。 婴儿睁着大大的眼睛仍在啼哭着,但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清澈的眼睛溜溜一转,与她对视上。 哭声渐渐停下,婴儿咧开小嘴,竟笑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刮了刮婴儿的鼻子。 此时,房外的阳气与煞气骤然而止,一阵晚风吹过,带着几片夏末的落叶,在空中翻转着,发出低低的叹息声。 ... “大姐姐!”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跑在村中的小道上。 “大姐姐我来了!” “阿怀,慢点跑。”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正坐在一颗大槐树下,笑盈盈地看着跑来的孩童。 “姐姐,我今天早上吃了面条,中午吃了两个大馒头。” 小陈琨大声报告着今日的“战果”。 “阿怀真乖,要多吃才能快快长大哦。” 阿怀是女子给陈琨取的小名,她也不知为何,看见陈琨的第一眼,这个名字便从脑中蹦了出来。 “嗯啊,大姐姐今天讲什么故事啊。”陈琨扑进女子怀里,撒娇道。 “今天啊,讲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正是初夏,清风掠过,槐树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午后的阳光温和地透过树梢照在他们头顶。 “这陈家的小孩真邪性,每天对着空气说话。” “别提了,你没听说他出生那晚吗,咱们村子有几千只鬼在天上飞。” 两个妇人从村外回村,远远的看见小陈琨坐在大槐树下。 “要不是他父亲,他们母子早被赶出村子了。” 陈琨的父亲常年在村外打工,一年很少回村,但是每次都能带回来不少钱。 村子近些年通上电也是陈琨父亲带回来的工人给搭上的。 “最后啊,公主和王子便幸福快乐地生活在城堡里。” “大姐姐,那个守护公主的骑士呢,他最后怎么了。” “骑士为了救出公主,与巨龙同归于尽啦。” “那我更喜欢骑士,为什么公主不和骑士在一起。”小陈琨嘟着嘴,不开心道。 “因为...”女子摸着小陈琨的手突然停下了,她突然感觉心中一阵绞疼,两行清泪从她有些苍白的脸颊滑落。 “姐姐,你怎么哭了。”眼泪滴到了小陈琨的脸上,他抬起头。 “姐姐不哭,有阿怀在呢。” 小陈琨站起来,伸开瘦小的双臂,将女子紧紧环住。 “姐姐没事,阿怀快回家吃完晚饭了,不然妈妈该着急了。” 女子见小陈琨笨拙的样子,噗嗤一下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噢噢对,要吃晚饭了,姐姐不要不开心噢,明天见。”小陈琨挠挠头,给女子挥手道别,蹦蹦跳跳跑回了村子。 女子看着小陈琨离去的背影,这个拥抱让她心中的绞疼一下子消失不见,心里满满温暖。 她在槐树下沉思了一会儿后,轻轻一挥手,消失在原地。 “父亲!”小陈琨在村口听到父亲回家了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儿子哈哈哈哈”一个高个男人正坐在土瓦屋中的凳子上。 “快过来给父亲看看。” 小陈琨一下扑进了男人怀里。 “父亲,我想死你了。” “乖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男人伸手拍了拍小陈琨的肩膀。 “要长成大男人了,来看看,爸爸这次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说着,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骑士小人。 “这个小人叫骑士,是武艺最好的人噢。” “我知道,他为了保护公主,和恶龙同归于尽了。” 男人微微吃了一惊,这村里的几乎没有读过书的人,这种西方故事里的人物,小陈琨是从哪得知的。 “儿子,你听谁说骑士和恶龙同归于尽了。” 小陈琨这才发觉说漏了嘴,他与女子约定过,不能告诉别人他们的事情,就算是爸爸妈妈也不行。 “秘密!”小陈琨脑瓜一转,说道。 “我儿子还有秘密了哈哈哈”男人大笑,虽然仍然疑惑却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菜来啰。”妈妈端着一盆炖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哇,今天有炖肉吃。” “今天你爸爸回家,我还包了饺子,你们等着啊。” 妈妈笑着将大盆炖肉放下说道。 陈爸爸拿起筷子,挑了最大的一块炖肉,放进了小陈琨碗里。 “多吃肉,以后才长得高长得壮。” “谢谢爸爸” 小陈琨早就馋的两眼放光,抓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会儿妈妈将素菜和一大碗饺子端到了餐桌上,自己也拿上碗筷坐到小陈琨身边。 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窗外夕阳挂在了天边,染红了一方天空。 而远处的槐树上,白裙女子坐在一处枝丫上。 望着炊烟袅袅,充满烟火气息的小村出了神。 前记(三) 陈琨父亲并没有在家多待,三天后便随着来村子送货的卡车离开了。 平静的生活继续着,小陈琨仍每天下午去大愧树下听女子讲故事。 三年时间如同白云苍狗,一晃而过。 这天,天色有些昏暗,太阳很早便下了山,小陈琨回去时,夜色追着他蹦蹦跳跳的步伐陪着他回家。 妈妈早早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小陈琨回来,一个烧饼,一碗米粥,就着些凉菜下肚,小陈琨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可爱的饱嗝。 饭后,小陈琨搬了两个小木凳,和妈妈坐在小屋前的小院里吹起晚风。 正是夏末,晚风里带着些麦子的香气,掀起不远处林子里一片哗啦声。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路过母子两人的屋前,瞧见他们,吹了声口哨。 “哟,陈家的假寡妇。” 这人名叫李皮,村里有名的无赖,仗着自己是村长的亲弟弟,在村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李皮,你再乱开腔,我一定去村长那儿告你一状。” 陈琨母亲站起身,眼里尽是厌恶之色。 “你这小寡妇还挺泼辣。” 李皮酒喝了不少,一口一个寡妇,骂着上前,进了院子。 “陈琨,回屋里去。” “妈妈...” “回去待着,别出来。” 见李皮红着脸进了院子,陈琨母亲才发现他喝了酒,心里一慌,有些后悔自己搭理这无赖。 “哦。“ 小陈琨小声应了句,跑回了自己屋子。 “李无赖,你想干什么。” “老陈一年也不回来几次,你就不怀念男人的滋味吗。” 李皮笑着上前竟然一把抱住陈琨母亲,动手动脚起来。 “那老实人有什么好的?不如跟了我,带你吃香喝辣。” “无赖!” 陈琨母亲挣扎着一巴掌扇在李皮脸上,毕竟是干农活长大,一巴掌在李皮脸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红印。 李皮气急败坏,反手一巴掌扇在了陈琨母亲脸上,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屋子里走去。 此时陈琨屋外几个村民听见争执声,看见眼前一幕,竟然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陈家媳妇儿这次怕是遭殃了,惹上李皮这无赖。” “李皮一直都惦记着这陈家媳妇儿,这次怕是要出事儿。” 屋里,陈琨母亲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挣脱李皮的魔爪。 “叫也没用,从了我吧,嘿嘿。” 小陈琨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 “不要欺负我妈妈!” 他挥舞着拳头打在李皮身上。 可八九岁的小孩有什么气力,打在李皮身上不痛不痒。 “小屁孩儿别耽误老子好事。” 李皮一巴掌打在小陈琨脸上,又是一把推开,小陈琨的头撞在背后墙角上,血液顺着后脑勺滴在了地上。 血液在地上绽开朵朵痕迹,小陈琨坐倒在地,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陈琨!” 陈琨母亲见状,一脚踢在李皮腹部,冲上去要和他拼命。 她哪里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对手,又被一拳头打在脸上,只感觉脑中天旋地转。 “还想跑?还想跑?...” 李皮扑上去就要继续行不轨之事时。 背后突然有些声响。 他偏过了头。 “龟儿子有完没完。” 他向后一看,顿时愣住了。 陈琨站在墙边,血液染红了半边脸,死死盯着李皮,眼中一片血红。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的温度骤然低了起来。 李皮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他突然想起几年前镇上,有几个道士在山里抓住了一只虎妖,从镇上过路,那笼中的虎妖正是这样的眼神。 没有丝毫感情和恐惧,只充斥着杀意和暴虐。 他打了个冷战,脚下一软,下意识想逃走。 不过酒壮怂人胆,他想着,毕竟是个小孩,有什么好怕的。 “龟儿子,没被扇够。” 他壮着胆子冲上前,举起巴掌,就要落下去。 “呵。” 陈琨咧嘴,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等李皮扇下巴掌,陈琨将手举起,只一瞬,手掌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穿进了李皮的胸膛中。 李皮只感觉胸口一凉,呆滞地低头,陈琨的手正插在他的胸口上。 “嘶...”他浑身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可陈琨猛地抽出手,一颗跳动的心脏出现在他手中。 “砰。” 李皮倒在了血泊中。 陈琨握着还在跳动的心脏,眼中的血色与杀机渐渐褪去,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陈琨,陈琨。” 陈琨母亲爬起身,抱起失去意识的陈琨就要往屋外跑去。 刚出房门,遇上了来到陈琨家外的邻居老赵和李村长。 “陈老妹,陈琨这是咋了。” 老赵看着昏迷不清的一头血的陈琨,问道。 陈琨母亲一下子想起还躺在屋中的李皮尸体,脸色一白。 还不等她开口,邻居老赵已经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李皮,又看见陈琨手里仍握着的心脏,吓得退了几步。 “我的弟弟啊!” 村长同样看见躺在血泊中的李皮,虽然李皮仗着他哥哥是村长,无恶不作,可毕竟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他跑上前抱着李皮的尸体哭喊起来。 “陈老妹,这到底是...” 陈琨母亲慌张地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爸爸...我看见,陈琨他的手在李叔叔身上刺进去了...” 这时,躲在邻居老赵身后的小孩,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 “什么?你可别胡说。” “我没胡说,之前李叔叔欺负陈大婶的时候,我就在窗外瞧着的。” 听完老赵儿子的话,村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冲上前去就打算抢过昏迷着的陈琨。 “早他妈就说了这娃儿邪性,留不得。” 陈琨母亲只是死死护住陈琨,低着头,一言不发,紧紧将陈琨抱在怀中。 “村长,你先别着急,我们把他送去李菩萨那儿,看看小琨是不是中邪了。” 老赵站了出来拦住村长,提议道。 “陈老妹,把小琨带去李菩萨那儿吧,说不定是被鬼上身了。” 老赵又对陈琨母亲说道。 李菩萨是村中的神婆,早些年不知从哪学来些道术,在村子里给村民治病驱邪,相当有威望。 陈琨母亲抱着陈琨,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村东边一个小瓦房内。 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老妇正坐在蒲团上,手持一柄白色浮尘,对着屋中桌上摆着的一小尊无量天尊神像念叨着什么。 这时村长一行人带着陈琨母子已经急匆匆地赶到了屋外。 “李普萨!李普萨!” 还没进屋,村长率先哭着嗓子喊着。 屋中的老妇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屋外。 她神情肃穆,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 “何事。” 村长连忙上前,将之前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您就说他邪性,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村长说完又加上一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 老妇看见陈琨,轻轻皱眉,露出厌恶之色,指着陈琨说。 “这孩子出生时,村中百鬼朝见,当年老衲就说了,此子是妖王转生,若不除,必将给我们村降下祸难。” “都怪我们当时可怜老陈家,没有听您老的。” 村长一听,一拍脑袋,更加笃定起来。 想起自己弟弟的惨死,更是悔恨交加,哭了起来。 “弟弟啊,我的弟弟啊。” 而一旁的几个村民听后,回忆起了陈琨出生那天百鬼夜行的情景,确实反常,心里又是信了几分,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 陈琨母亲听后脸色苍白,当年的事情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七年前老衲可怜陈家,饶过这妖怪一命,可他不知悔改竟然闹出人命,趁着这妖邪还没醒过来,将他关在屋里烧死,方可让我们村度过此难。” 李菩萨故作玄虚地负手在身后,缓缓说道。 听到此处,村长冲到了陈琨母亲身旁,一把想要抢过陈琨,可陈琨母亲又是把陈琨死死护在了怀里。 “乡亲们,你们看看,这妖怪今天杀了我弟弟,等他长大,还不把我们全村人都吃了。” 村长对着围在周围的村民们说道。 周遭的村民面面相觑,听完李普萨和村长的话后,他们不由有些动摇,毕竟七年前邪门事儿和今日李皮惨死都是事实。 终于,几个村民按捺不住,大步上前,和村长一起将陈琨从陈琨母亲怀里强行抢了过来。 陈琨母亲一声悲鸣坐倒在地。 “烧死这妖怪,我们村子便能恢复安宁。” 李普萨将手中的拂尘一挥,对着村民们高声说道。 终于,村民们心中的正义感被完全煽动,皆高声喊着。 “烧死这妖怪。” “烧死他。” 前记(末) “阿怀,别怕,有姐姐在。” 白裙女子抱着陈琨,抬手擦去陈琨的眼泪。 “要照顾好自己。” 白裙女子站起了身,一股冰冷的气息以她为中心绽放开。 “烧死这怪物!” 几个村民将火把丢了过来。 “滚开!” 一抹红色从她额头处开始蔓延,片刻后就蔓延到全身,白裙一晃变为一身红裙。 苍白脸庞在红裙的衬托下更是白的近乎透明。 原先柔柔弱弱的样子骤然变得杀气重重。 眼里的温柔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疯狂的杀意。 她的身体不再虚幻,手轻轻一扬,一片血红色的雾气在她身边猛地散开。 这一次,所有的村民都看见了她。 “鬼!是鬼!” “李菩萨说的果然没错,这陈家孩子就是个怪物!” 村民们见了红裙女子,顿时一片慌乱,向后退去。 而那李普萨见这女鬼的妖气竟是血红色,脚下一软,差点拔腿就跑。 只有最为凶厉,修为极高的鬼邪的妖气是血红色的。 就在她想要转身先逃走时。 她眉头一扬,似乎有些不对。红裙女子身上的妖气虽然是红色,却并不强盛。 她想起从前教她道法的老道士曾说过,有些鬼魂会无意识在天地间飘荡。 而这种鬼魂被称作游魂,没有攻击性与意识,大多数会慢慢随着时间消失。 但其中极少数却会不断吸收灵气,在体内积攒修为。 不过就算偶然被唤醒后,也是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使用。 想到这儿,李菩萨大为舒心,停下要逃跑的脚步,嚣张地喊着。 “莫要害怕,看老衲收了这小鬼。” 她从怀中摸出自己从老道士那儿偷来的一道紫符。 咧嘴一笑,大喝道: “妖孽受死!” 这一身大修为的弱鬼若是被她炼化,不知会有多大的益处。 她将紫色道符握在手心,冲上前去,老牙在指尖一划,几滴浑浊的鲜血滴在了道符上。 “急急如律令,去!” 顿时道符闪烁起耀眼光芒,飞向红裙女子。 道符在空中化作一把紫金长剑,其中剑气厚重凝实,隐约中有紫气穿虹的气势。 那李菩萨空知此符强大,却不知运行它的独特法门。 紫剑威力威力倒是浩浩荡荡,可速度却没发挥几分。 红裙女子眼看这符威能巨大,下意识便要闪开。 看着紫剑就要与红裙女子擦身而过,李菩萨赶忙伸手一晃。 竟无耻地牵引着紫剑杀向了陈琨,陈琨不过肉体凡身,又如何能躲过这一击? ...... 剑气穿透了红裙女子的身体。 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陈琨身前,用后背生生抗了这一剑,一个可怖的伤口出现在她背上。 红裙女子惨叫一声,气息顿时虚弱了下去。 “快上,她已经无力反抗。” 李菩萨大喜,这一道剑符果真强大,不过她仍然不敢上前,推搡着村民上前试探。 几个胆大的村民见李菩萨剑符效果拔群,在李普萨不断的鼓动下冲了上去,手持着农具,抬手就打。 红裙女子还未从之前那一道符箓的攻击下缓过气,根本来不及闪躲,竟然被这几个汉子的农具给打在身上,血液从她的嘴角流下,背上的伤口也渗出不少鲜血。 她一咬牙,转身挥手,一道血气划出,穿过几个汉子的身体,顿时几处血孔出现在他们额头身上。 不过这一击后,女子的身影更是虚弱,不断的颤抖,跪倒在地难以动弹。 李普萨大喜,大喝一声。 “妖孽,莫要伤人。” 她大步上前,手中结出几个手印,又将几张黄色符箓贴在了女子身上。 瞬间,女子浑身像被烧灼一般,燃起了青烟,她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身影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要消散。 “快...跑。” 她虚弱地对着陈琨说。 “姐姐!” 陈琨哭着,起身想要撕开贴在她身上的符箓,可那符箓怎么也撕不下。 “快,将这两个妖怪一同烧死。” 几个村民冲上前,将火把投向了他们。 眼看燃的正旺的火把就要脱手而出,本拼命撕着符箓的陈琨身形一顿。 下一刻,他的小手竟突然死死抓住了其中一个村民的手。 “你们,都去死。” 又是那个冷森森的声音,抬头看去,陈琨眼中血色慢慢爬上了瞳孔,他浑身紧绷着,身体里承载着根本不属于他年龄的力量,孩子娇嫩皮肤都开始撕裂开来。 血液染红了他全身,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他如同猛虎扑食般,一爪便撕破了一个村民的喉咙。 村民捂着喉咙,鲜血喷涌着倒在地上。 陈琨并没有停下动作,手呈爪状,向前突去。 他的速度快的匪夷所思,村民们甚至无法看见他的身影。 陈琨在村民之间不断穿梭,每一次挥手,血光一闪,一个村民便倒在血泊中。 红裙女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屠杀,这与他记忆中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明明截然不同,可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戮气息,却是让她心头乱颤。 好熟悉。 陈琨一路杀去,直取躲在人群中的李普萨。 李普萨此时脸色苍白,疯狂地往人群里钻着。 “让开,让开,挡住他。” 眼看一个个村民倒下,陈琨离她越来越近。 她尖叫着,拉住几个村民挡在她身前。 突然。 一个厚重却有些嘶哑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 “住手。” 是剑,一把通身青铜色的古剑,剑身上刻满了苦涩的咒语。 这把剑如同天降,剑身一荡,将陈琨震出了人群。 一个男子人群后方飞身而起,一身青色道袍,看上去三十左右,一头黑发在肩上迎风飞舞。 他冲到陈琨身前,拔出古剑,将一张紫色符箓贴在剑身上,左手手印连起,只一刹那,印已捏出,印在了陈琨额上,将他瘦小的身体狠狠摁在地上。 “阿怀!!” 不远处的红裙女子拼命想站起身,可伤势实在不能支撑她再动一下。 男人抬眼,诧异地看了一眼红裙女子。 此时陈琨被这一道大印压在地上,他不断嘶吼着,挣扎着,想要起身撕破眼前男人的喉咙。 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古剑。 ... “儿子!!” 陈琨母亲此时终于摆脱了那几个拉着她的妇人,想要跑到陈琨身旁,可眼看男人已举起长剑,她绝望地跪倒在地。 剑朝着陈琨的脑袋刺下。 ....... 人们想象的场景没有出现,剑尖点在陈琨额前便停了下来,他额间的一滴血液融入了古剑之中。 血液融入古剑的一瞬间,它开始不断发出威严的长鸣,仿佛有一条巨龙在剑中想要冲出来。 陈琨的身体随着古剑颤抖起来,古剑与这个孩童之间,产生起古老的共鸣。 男人似乎早已料到,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而周遭的村民早已吓傻,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儿,古剑的长鸣声缓缓淡去,陈琨也停止了颤抖。 男人将剑收起,蹲下,轻轻摸了摸陈琨满是血液的小脸。 这时,李普萨从人群里走出,她整了整衣裳,将先前慌乱中跑掉的鞋子穿上,摆出了一副高人模样。 “小师傅修为不错,竟能降服这妖物。” 李普萨负手在后,捡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的拂尘,露出她难看的笑容。 “不过,这两只妖怪既然出自我们村子,也理应由我们处置。” “若不是老衲前些日子修炼出了些岔子,这两只小妖不在话下。” 男人微微偏头,眼中露出鄙夷的神情,手中的古剑颤动着发出低低的怒吼。 “蛊惑村民,乱杀无辜。” “当斩!” 斩字出口,男人手中古剑脱手而出,剑光一闪,一剑划过了李普萨四肢,将其手筋脚筋尽数斩断。 李普萨倒在地上,惨叫着翻滚。 “本道饶你一命,如若还敢误导百姓,必来杀你。” 男人伸手接住飞回的古剑,冷冷说道。 他看向一旁的女子,此时她身上的血色褪去,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白裙女子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息不由得瑟瑟发抖,这男人不知斩杀过多少妖邪,身上的浩然正气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本该斩你,念在你未曾害人,又救了这孩子,放你条生路。” 白裙女子却没有离去,只是看着陈琨。 “放心,我不会伤他。” 男人懂得了她意思,摆摆手说道。 白裙女子微微点头,强撑着疼痛,挥手间便消失在原地。 男人见她离去后,转身抱起陈琨,慢步走到陈琨母亲身前。 他将陈琨放在她身前,声音柔和了些许。 “他天生体质特殊,注定不能像常人一样生活。” “这种体质的人,很难活过十六岁。” “道长...求求你救救小琨。” “只有一个办法,让我收他为徒,随我回道门修行。” 男人起身,道袍被一阵微风扬起。 “那...我们还能见到他吗?” “入了我道门,就得与凡世的关系断绝,注定没有父母之缘,若是缘分到了,会再见的。” “我会联系人将你接到镇上去,给你们夫妇一笔钱作为补偿。” “要不是道长今天相救,小琨就已经遭毒手了,我们不需要钱,只希望道长能对小琨好些。” “收他为徒,我自然待他如己出,你放心。” “好好再看看他吧,这一别,可能会很长时间才有机会再见。” 男人转过身,看着远处,太阳已经微微露出了一头,黎明的晓光划破云层降临在大地。 一小会儿后。 “道长,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道号清阳。” 男人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在地上留下了他的身影。 “清阳道长,你们去吧。” “我怕再多看他几眼,就舍不得让他离开了。” 陈琨母亲,将陈琨抱起递给了李清阳,她有些粗糙的双手微微颤抖,泪水在眼中打转。 李清阳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妇人,叹息一声。 他抱过陈琨,向陈琨母亲微微示意后,转身离去。 他的步子看似不大,可一两步间,就消失在阳光下的林子中...... 一处山崖上,太阳挂在了空中,夏末的晨风清爽,轻轻抚弄着大地,男人望着怀里的孩子,突然想起先前白裙女子对他的称呼。 他用道袍轻轻将陈琨脸上的一片血渍擦拭开。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清门第九代大弟子。” “道号,清怀。” 古剑别在他腰边,发着低低的嗡鸣。 楔子 长浪岛是一座浪漫岛屿,它优美的海岛景色和浓厚的异国国文化氛围折服了所有来到岛屿上的人们。这是一座将历史建筑的文化之美与自然风景的景观之美巧妙融合在一起的美丽小岛。 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认为的。 三十年前,长廊岛,凉凉的夜风走过了整座小岛,岛上的植被都随着凉风,轻轻摇出诡异的弧度。一位不过十七八岁的学生,走在一条幽深的小径上,昏黄的路灯,投过树叶的缝隙,在水泥地上与阴影疯狂挣扎,映在脚下。 “晚上走这路怎么这么阴森,要不是明天不交作业就死定了,说什么也不半夜来学校拿书。” 小赵抱紧了双手,不禁加快了脚步。终于到了学校,教学楼的墙身上张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爬山虎在夜色的浸染下显得极为诡异,密密麻麻地与阴影纠缠。 小赵打了个冷颤,望着仿佛一头巨兽的教学楼,停住了脚步,有些犹豫。空洞黑暗的阶梯间,在昏黄灯光下格外诡异的走廊,以及看不清内部的一扇扇古旧的窗子,小赵突然想起,邻居老人曾提起,学校是一栋很久前便建起的古建筑,后来因为一些诡异事件被拆掉后,又重建成的学校。 想到这儿,小赵又是一个冷颤,差点拔腿向回跑去。 良久,小赵一动也不敢动。“妈的,自己吓自己。”小赵嘴上给自己壮着胆,爸妈的毒打终于还是迫使他走进了学校。 他迈着有些颤抖的脚向前走去。 学校如同一张巨嘴,将他吞没。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格外的恐怖。教室里的钟声,嘀嗒,嘀嗒地走着。一两声凄惨的鸟叫不时划过。小赵终于走到了教室里他的座位前拿回了作业要用的书。 快回家吧,这鬼地方。他心里暗暗想着,走到了教室门口,关上了教室的灯。突然,背后的教室传出了一声怪响。 吱呀。 仿若一扇门,轻轻地,打开了。 小赵下意识转过了头,下一刻他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黑暗的教室里,桌子,讲台,黑板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只是,每张椅子上,都安静地,坐着一个人,低着头,阴影似乎覆盖在他们的身上,看不清脸。 小赵一屁股坐在原地,眼前一黑,只感觉头皮发麻。教室中的黑影缓缓地抬起了头,齐齐地看向他 他只感觉身下一阵暖意,水渍在裤裆处散开了。 他猛地爬起,连滚带爬地向走廊楼梯口跑去。 小赵疯狂地在走廊上狂奔,手中的书早被他丢在地上。 “呼..呼” 他剧烈地喘息着。 “怎么,怎么还没到楼梯口?”平时只用走上十几秒的路程,如今跑了快一分钟了,仍然看不到楼梯口。 他无意看向了身旁教室的窗口,五十多道黑影,正坐在座位上,齐齐地看着他。他尖叫一声,跑的又快了几分。突然,脚上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扑倒在地上。 等他挣扎着起身,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开裂着的嘴角撩起一丝弧度,似乎在微笑,半挂在眼眶上的眼珠,死死地,看着他…… 次日,高中生眼珠被挖出惨死于学校走廊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岛。 (一)长浪岛 清爽的风拂过,岛上的植被轻轻晃动,泛起阵阵波澜。站在这座小岛的最高处,整片小岛的景色尽收眼底。 高低彼伏,特色各具的建筑密集地遍布整座小岛,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岛,远处的大海将小岛温柔地包裹着,海浪击打着岛的边缘好似情人间的抚摸。 植被与小镇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一丝的突兀,就好像打一开始他们便是生长在一起。 陈琨站在一块凸起的巨岩上,眺望着这片小岛,无论怎么看,这座美丽,极具风情的小岛都难以跟妖邪挂钩。他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巨大岩石边上设立的栏杆,穿着一身休闲装,微风轻抚他的脸颊,掀起他的短发。 气质温和,远远看上去还有着几分脱尘之气,不远处几个结伴旅游的小姑娘悄悄地瞧着他,不时咯咯笑着。 陈琨幼时被清门观中的清阳大师收养长大,如今已是十二年过去。 他在道观里自幼学习,长大后接下了师父衣钵,专职道士。 有这么一群人,每每危难之际便挺身而出,挽大浪而起。 他们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免受妖魔邪祟的侵犯。 他们传承着千年文化里不为人知的一部分,是道观里的牛鼻子老道,也是佛寺里的笑容和蔼的扫地僧。 他们遍布华夏大地,极少展示自己的本事,如常人一般生活,但邪物成为祸害之时,便会捡起古老的传承,斩妖除魔,正人间浩气。 少林金刚怒目,蜀山剑仙辈出,茅山后裔驱魔降鬼,苗家虫蛊千变万化,更有神秘的巫术后人,他们虽传承不同,理念不融,却无一不守护着这片苍老的土地。 而陈琨所在的清门道家,便是一个正统道家的分支派系,以清明,清念,清身为修炼法门,追求刚正不阿,刚毅不屈。最擅长雷法,步罡,画符。 虽传承比不上蜀山少林等大宗,却取众多传承之精华,去其糟粕,衍生出极为强大的一支新生传承。 陈琨看着繁华热闹的小岛若有所思。师父每隔几年都要不远千里来到岛上,却从未带他一同来过。 他在观中略有听闻,师父每年来这儿是与师叔有关。 而自己近日又正值空闲,没多考虑,一班飞机便来到此处,打算看看这让师父心心念念的地方。 “琨子,想啥呢。”一个与陈琨一般年纪的少年从身后走来,这少年皮肤有几分黝黑,身体精瘦,五官极为立体,最让人深刻的是他极为挺拔的鼻梁。 他猛地扑到了陈琨的背上。“你不是被这岛上的美景与美人迷住了,不想回去了吧?” 这少年与陈琨两小无猜,他父母信道教,经常到道观中祈福,打小俩人便认识了。 此次他正处放寒假,听说陈琨要去长浪岛旅行,提着行李,一班飞机飞到陈琨面前,非要一起去。 “别闹,阿来,快下去。” “嘿嘿,可累死我了,你那么好的体力,不如背我下山。”徐东来死皮赖脸地挂在陈琨背上,调侃道。 陈琨自幼习武,这武艺可不比绣花拳头,是实打实代代相传的道家功夫。 陈琨左手将徐东升的左脚一带,背上轻轻向后靠了靠,徐东升扑腾一下摔在了地上。“哎哟。”徐东升揉着屁股,坐在地上。 “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你还真不怜花惜玉。” “别闹。” 陈琨从包中拿出一个罗盘。他们两人现在正站在全岛的至高点,日光岩是长浪岛的一处热门景点,有一块巨山伫立在岛的中央,视野极好,可俯视全岛。 陈琨手持罗盘,举至与眼睛齐平,将罗盘四象八卦与岛上方位对应起来。“咱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全岛至阳之地,岛呈半月弯此处的阳气应是布满全岛,为何......” 陈琨一脸严肃,从背包里摸出长浪岛的地图。“果然。”陈琨手指停在了日光岩偏西的一处坐标,龙山隧。“这是一条山脉脊相,阳点在东侧,这一脉相将阳气全部挡在了东侧,西侧的阴气年岁积累,大凶,难怪西侧多为景点,这布置是要借着人气去压制阴气。”陈琨喃喃道。 他又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照片中一个中年人将手搭在一个年轻人的肩上,非常亲密,两人都身穿黄色道袍,咧嘴笑着。 这是陈琨收拾师父房间时,从***经中发现的。而这张照片里,两人的背景正是在日光岩的顶上,也就是陈琨二人所站的位置。“左边的少年不难看出是师傅,但右边的男人.....会是师叔吗。”陈琨心想着,右手轻轻摩挲着这张老旧的照片。 “我们去岛的西侧看看。”陈琨揣好照片,率先向山下走去。西侧下山的路非常陡峭,古树绕着岩石,如同巨蛇一般,盘旋在行人的头上。 走到了半山腰,几个暗红的观顶从山林中窜了出来,再走几步,赫然是几座道观,围绕着中心的一个小广场,而广场的中心是一块碑石。 陈琨现在愈发确信长浪岛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片道观正好建在小岛西侧的连接口,将阳气从岛屿东面渡入西面,稍稍减轻了西面的阴气过重。 即便是淡季,长浪岛上仍然有很可观的游客数量。 在一些阴气重或闹过鬼灾的地方,大多会建起景区或是游乐园这种人流量很大的地方,用极多人的阳气去压制阴气。 这岛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越多的疑问,陈琨就越是好奇这座岛上发生过什么,与师父又有什么关系,他走到了广场的中心碑前,碑上的内容让陈琨愣在了原地。祭奠清尘大师。 “清尘。”清是陈琨道观的派系,又称清门道家,陈琨师父的道号是清阳,而他的道号则是清怀。 “琨子,咋了,你认识这个大师吗。“徐东升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师叔的道号。”陈琨有些困惑,此时一阵海风吹过,地上的落叶纷纷被掀到了空中飞扬着,石碑与陈琨对视着。 陈琨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恍惚,差些坐倒在地,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识便模糊起来。 “琨子,琨子。“徐东升焦急的声音仿佛在天边旋转。 渐渐地,眼前的漆黑出现一丝光亮,慢慢地,眼前的景象似乎能看清了。一个中年人出现在眼前,星目剑眉,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气。 陈琨和中年人似乎是在一块巨岩之上,周遭是一片片小屋,尽收眼底。 “清阳,这次的任务太危险了,本不该带你来。” 中年人端着一杆烟枪说道,烟雾轻轻地,环绕在他身边。 “师兄,除魔安良,还世间清净本就是我辈的责任,生死又有何惧。” 陈琨下意识说道,话不受控制地从他嘴中流出。 “好,不愧是我的师弟,但你要答应我,我让你离开时,不能犹豫,立马离去。” “师兄...” “不用说了,不然现在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中年人的语气严厉起来。 这时一位同样身穿黄色道袍的壮年男子走了过来。 “清尘大哥,和清阳合一张照吧。” 说着他掏出一个相机,对准了他们。中年人轻轻将手搭在了陈琨的肩上。 ”3 2 1,笑。” 两人咧嘴一笑。 “咔擦。” 眼前的画面慢慢模糊起来,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这是什么?陈琨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眼前的一片混沌中不断旋转着。 “陈琨……陈琨……” 一个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渐渐的,那声音变得清晰,好像到了耳边。眼前的黑暗透进了丝丝光亮,然后扩散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光。陈琨慢慢睁开了眼,眼前是徐东来的一张大脸。 “我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徐东来满脸的担忧,随后又深深松了一口气。 陈琨彻底清醒了,他赶忙坐了起来,才发现,他与徐东来正坐在道观里一处台阶上。 “先前你突然趴我身上,怎么叫也叫不醒,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都要打120了。” 徐东来摸摸脑袋, “你到底咋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那么眼前一黑。” 陈琨也是摸不着头脑,他平时连感冒都很少有,怎么可能突然晕倒呢。 “可能昨晚休息的不太好吧。” “那咱们回酒店好好休息吧,明早再去其它景区逛逛。” 徐东来提议道。 “好,走吧。”陈琨思绪有些杂乱,之前浮现的记忆开始模糊了起来。 说完,两人便站起了身,向着山下走去。陈琨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立在广场中央的石碑。 石碑底部“祭奠清尘大师”六个大字沉沉地镶在碑上,望着陈琨的背影,目送着他离开。 (二)古玩小店 陈琨二人毕竟还是小年轻,活力充足,回到酒店,休息了小会儿后,便感觉闲的身子发紧,一拍即合又准备动身去岛屿的中心街道上看看。 长浪岛是一个小岛,纵跨整岛也不过二十公里,基本上步行可到达岛上任何一个地方。在经过景区改造后,长浪岛的中心街道热闹非凡,街道两边各色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特产,小吃,饮料,店中的员工纷纷站在街上,招呼着客人。 陈琨徐东来二人接着在喧闹的街市上慢慢悠悠地走着,嘴馋了就买上些小吃,细细品尝。 “琨子,你要不要买些礼物带回去?” 徐东来左手拿着一块土笋冻,鲜亮爽口,右手抱着一盒海蛎煎,炸的油光水滑,鲜红的辣椒撒在上面,仅仅看上一眼便让人食指大动。 “是该买几件。” 陈琨想起观中的师弟师妹二人。 “你呢,不买些东西送你妹妹?”陈琨喝了口手中的果汁,问道。 提到妹妹,徐东来一脸的无奈说道, “那丫头知道我们来长浪岛不带她,还在生闷气呢。” “我下山时也确实没告诉她。” 陈琨笑道。 徐东来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名叫徐清清,也是从小跟着他摸遍了清门观。 不过与徐东来不同,这丫头对道家学派颇为感兴趣,又极为有缘,清阳大师对她甚是喜爱,提出收她入道。 徐东来父亲对此事大喜,带着一堆拜师礼上山,不过被清阳大师谢绝回去。 徐东来父亲是一个当地豪绅,腰缠万贯,一次机缘巧合下得清阳大师点拨,侥幸逃过了一灾,从此对清门一派毕恭毕敬,每隔几日便要来供奉香火。 如今,徐清清自八岁拜入道门已经近十年,个性却是颇为跳脱,没有点道士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跟来了,能带着咱上窜下跳的从早逛到晚,唧唧歪歪的。咱兄弟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被她破坏了。” 徐东来咬牙切齿。 “那咱们可得好好挑挑礼物了。”陈琨走在前面,笑着说。 “那得仰仗陈道长了,我可不擅长这些。”徐东来快步追上陈琨,勾着他的肩膀谄媚道。 这对兄妹儿时都失去了母亲,父亲又长年在外,两人从小便一起长大。 虽是同父异母,徐东来对这个妹妹是极为疼爱,表面虽是互相嫌弃,暗地却是兄妹情深。 “帅哥,进来看看呗。”一个画着淡妆,一身精美旗袍,衣摆下露出一双大长腿的女老板,站在店铺外,向着陈琨二人招呼道。陈琨看过去,是一家卖当地手工小首饰的店铺。 “两位帅哥快来看看,我们家的东西都是当地人纯手工制作的做的。” 陈琨看了眼徐东来,“阿来,看看?”徐东来只顾盯着漂亮的老板,差点滴下哈喇子。 “看看,那当然得看看。” 陈琨看着他如饿鬼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店里的商品。 店铺里大多是项链与手链,较偏女性化,陈琨拿起了一串白银手环,上面刻了一只小凤凰,十分精美,陈琨脑中一个女孩可爱的圆脸闪过,他暗自笑了笑, “这手环怎么卖。” “帅哥你可真有眼光,这手环在我们家店算是卖的最好的一款了,我给您打个折,八百买给您” “行,帮我包起来” 不一小会儿,两人一人提着一个袋子,走出了店铺。 “美女微信联系啊。”徐东来挥着手,跟售货员道着别。 “你这成天沾花惹草的,也不怕遭报应。”陈琨看着徐东来兴奋的眼神,无奈道。 “哎,不妨碍不妨碍,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们道家那些因缘果缘,我也搞不明白。” “琨子啊,你说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道士又不是和尚,得戒色戒荤腥,我看你这小白脸样子,找个百十个大美女,还不是信手拈来?” 徐东来摆摆手后,又好奇地问道。 “你知道我与外界本就接触不多,再说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学,从早练到晚,哪有心思想这些。” 陈琨一摊手,说道。 “我看我妹就挺好,她可是成天惦记着你,不如当了我妹夫,叫我声哥。” 徐东来打趣道。 “阿来,又瞎说。” 陈琨听后,一巴掌拍在徐东来后脑勺上。 “害羞啦害羞啦哈哈哈。” “去你的。”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最中心的街道,来到较靠边缘的环岛长街。此时天空已经有些微微暗了下来,海潮轻轻地击打着海岸,几块礁石孤孤伫立在海面上。海风吹拂在身上,将衣角轻轻扬起,海腥味在鼻尖跳跃着。 陈琨两人打算先到海边吃个晚餐,便奔着海浪哗啦声而去。 走过一个转角,一家店铺独自靠在街边,也许离闹市太远,显得挺冷清,门口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古玩**”虽然偶尔有行人经过,但少有人进去看看。 “走,咱进去看看。”徐东来提议道。“这小店这么冷清,会有好东西?”陈琨疑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样的老铺子,说不定会淘到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徐东来嘿嘿一笑道。 也的确是个老铺子,小牌子已经有些发黑,拴着牌子的绳子破旧的让人甚至怀疑它会不会突然断开。 徐东来走进了铺中,在破旧发黑的木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老物件,陈琨抬头向店深处看去,一个老人拄着一根破旧的木杖,正坐在一把桃木椅上,两眼微闭,眼边的皱纹紧紧地绞在一起。 他的身旁,一个中年人,正弯着腰收拾着屋子里的杂物。 听到脚步声,中年大叔抬起头,望着陈琨两人笑道。“两位小友自行挑选吧。”说罢又低下头继续收拾屋子。而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在铺子旁的一张木桌上,拿起一个茶杯,轻抿一口。 陈琨将注意放回到了老物件上,房间里东西不算太多,用麻绳挂在墙上的古朴木剑,平放在木桌上的一把老弓。展示柜中也有很多精美的物件,小瓷碗,珍珠与银饰品相间的项链。 陈琨慢慢地看着,不时轻轻拿起,细细端详。 突然一个物件进入了陈琨的视线中,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它静静地反射着青色的微光,躺在一个小木盒中,摆放在老人面前的木桌上,陈琨走进木桌,细细地端详这块美玉。 “好强的灵气。”陈琨心中暗暗道,这块玉资质极好,又被人养过多年,是块宝贝,普通人携带,养气场调身体,修士携带,能作为媒介布阵施法。 “老人家,这块玉怎么卖。”陈琨收回手,朝着老人问道。老人抬起头,看了看陈琨指着的玉,又抬眼看向陈琨,“这玉不卖。”老人摆了摆手,反问道。 “小师傅,师承哪里。” 陈琨一下子愣住了,而在他身旁的徐东来听到老人的话也是一怔。陈琨身上并没有道士的特征,此次带来的的道器也是留在了住处,这老人又是如何看出陈琨是“小师傅”的呢。 陈琨反应过来,笑着对老人说,“大爷,我闻洲市的。”陈琨回答了老人的问题,又没直接托出自己的师门。 “清门的吧。“老人轻笑道。陈琨傻眼了,这老爷子到底怎么看出来的。陈琨尴尬一笑,拱了拱手, “前辈,晚辈清门观弟子,道号清怀,师从清阳大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深深看了陈琨一眼,一阵风将夏夜的寒气带进了小屋中,他咳嗽两声,又抿了一口热茶,眼中带着沧桑,轻声问道,“清阳还好吗。” 陈琨恭敬地回答道,“家师安好,您...” 老人挥了挥手,转过身去,“这玉你拿去,本就该是你师父的东西。”说着他便起身,走进了里屋。 “前辈。”陈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师傅,老爷子让你收下便收下吧。” 这时站在门口的大叔对着陈琨说道。 “张老爷子不想说的事,没人能让他说,缘分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中年人说着也走进了里屋。 陈琨两人面面相觑。 “这老爷子奇了怪了。” 徐东来挠挠头,摸不着头脑。 “我们还是走吧。” 陈琨从桌上小心翼翼地将装着玉的木盒收好,两人走出了小铺子。 小铺子里屋,之前的老人正站在小屋的窗边,举着一把旱烟枪,窗外是一片无际的大海,海面被夜晚染上一层黑色,如同黑潮一般慢慢地翻滚着。 他望着远方在海面上上下齐飞的海燕,一言不发,眼中藏着对过往岁月的追忆。 “张老爷子。” 中年大叔走过来,给老人背上搭上了一块毛毯。 “三十年了。” 老人轻轻叹息一声,烟气弥漫在空中,渐渐散去。 (三)黑影 一家当地餐馆中,陈琨与徐东来坐在餐椅上,餐馆窗外便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无边大海。 “琨子,那老爷子是跟清阳大师认识吗。” 徐东来从餐桌上取了两双筷子,在一个装满开水的小碗中烫了烫,将其中一双递给了陈琨。 “应该认识吧,但是师父从没提起过。” 陈琨接过筷子在桌上齐了齐。 “我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两位,菜来了。” 一个大叔托着一张盘子,从餐馆后面走了出来。 “卤肉面和鲜虾饭。” 他一手托着盘子,一手将面与饭放在了餐桌上。 卤肉和着酱汁缠绕在小面上,半个卤蛋和一个西兰花躺在餐盘边上与淡黑的酱汁相得益彰,而鲜虾饭中,七八只剥好了的肥虾散发着热气,虾膏油光水滑渗入了米饭中。 “两位慢用。” 大叔摆放好饭菜,又从盘中端出两碗米汤。 “送你们的。” 徐东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谢谢大叔。”陈琨接过米汤,抿上一口,甜甜的热汤滚入腹中,暖意传遍全身。 陈琨看向徐东来,他早已开始狼吞虎咽面前的鲜虾饭了。 虽然之前在小吃街上吃了不少东西,但如此诱人的食物,陈琨也顾不得会不会吃撑了,也大快朵颐起来。 饭后,两人坐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 “走吧,散散步。”陈琨提议道。 “吃这么撑得逛逛,你身体没事儿吧。” 徐东来率先站了起来,打了一个饱嗝。 “无碍,逛会儿就回去睡觉。” 陈琨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 夜色已经降临在小岛上,岛上错杂的小路上打开了昏黄的路灯。 陈琨两人在小道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不知不觉中,他们走过了小岛西边的一处景点旁,这边白天有不少游客,到了晚上几乎看不到人。 两边布满苔藓的砖石墙将小道包围着,而墙旁有着一扇铁门,铁门后是一个小院,小院中有着一座高大的西式建筑。 徐东来走进铁门,发现铁门旁的贴着一块木牌。 游客止步。 木牌已经腐烂的有些发黑,在晚风中轻轻摆动。长浪岛在解放前曾被日军,美军分别驻扎过,很多国外侵略者来到岛上留下了异国痕迹,即便在回归后,仍有着不少西方的建筑留在岛上。 在夜色的侵蚀下,灯光似乎更加昏暗了,巨大的建筑黑压压地伫立在夜晚中。树影映在长长的小道上,黑压压的一片。一阵晚风吹过,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夜里,有几分瘆人。 “啪。” 木牌掉落在地上。 周遭的空气突然诡异起来。 陈琨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阿来,大拇指放在掌心,握住拳。” 他察觉到这块地方不太对劲,连忙提醒道。 这是道家里的握固,能稍微提升精气神,常人也能使用。 徐东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死死盯着日本领事馆里。 陈琨下意识顺着徐东来的目光看过去,领事馆三楼的一处露天走廊上,一个黑影坐在扶手上,看着徐东来二人。 它对着徐东来一招手,徐东来便仿佛丢了魂一样,向着铁门走去,伸手一推,铁门打开,眼看就要踏入日本领事馆的院子里。 陈琨暗呼不好,立马从衣服内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箓,上面以朱笔写着极其复杂的纹路。 他上前一步贴在了徐东来后脑。只一瞬符箓便化成了飞灰,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徐东来身体里传出,一道黑气从徐东来脑袋上升起消散,下一刻徐东来就软倒在了地上。 领事馆上的黑影张开一片漆黑的嘴,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陈琨只觉得双脚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毕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虽见过不少妖物邪祟,但都是有长辈挡在前方,从未和此类事物单独对抗过。 陈琨只感觉浑身发颤,一种来自灵魂的恐惧让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突然想起师父教导他时曾说。 “现在不认真学,等你真遇上妖邪时,怕是一个照面就给吃的干干净净。” 陈琨余光中,徐东来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心中一阵后悔,若不是因为自己,徐东来可能这一生也不会遇上这些事。 无论如何,也至少护他周全。 “我清门弟子,以斩妖除魔,卫道世人为己任,吾辈尚存一人,便死战一人。” 师父的教导如雷贯耳,响彻在陈琨脑中。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陈琨默念起清静经,轻咬舌尖,强行凝聚精神,就地在铁门外踏起了北斗步罡。 只见他步伐连动,在地面踏出北斗之象,最后一步狠狠地震在了北斗正中。 而这时那黑影已经不再是人影,它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猫头,张开了巨嘴向着陈琨二人袭来。 陈琨右手大指掐酉鸡,无名指屈于大指下,食指,中指并拢伸直。 剑诀出手! 最后一步向前踩出,死死踩住北斗中的天枢位,将剑指遥指领事馆中的人,虽是手指,这一指却是剑意纵横。 “斩!” 陈琨大喝一声,将剑指斩向了猫头。 这道剑气将此处的阴气震开了几分,顿时眼前明亮了些许。领事馆的猫头也猛地散开,消失在空中。 “呼...呼。” 陈琨扶着墙壁,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不敢休息,赶忙跑到徐东来身边。 徐东来脸色苍白,身体有些冰冷,这是被鬼邪上身后的状况,阳气被挤出了体外。 陈琨从怀中摸出了一张聚阳符,贴在了徐东来胸口上,不出小会儿,他的脸色渐渐缓和,有了血色。 陈琨赶忙将徐东来背起,快步离开。 不过十几分钟后,日本领事馆铁门前一道黑影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个无脸的猫头,静静地看着陈琨两人离开的方向。 “呜,呜。”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躺在院子中,他身上缠满了黑气,嘴上只能发出呜呜声。 黑影转过身,看着男人,一道口子在它脸上裂开。 “咯咯咯。” 瘆人的笑声在夜里慢慢传开。 (四)大雾 陈琨背着徐东来快步向住处走着,他心中一片天翻地覆。 那只邪祟所在的地方阴气已经快要凝成了实质,而他的那一道威力巨大的剑指也只是让它暂时退却。 背后一阵发凉。 山腰处的道观,道馆里祭奠的石碑,师父频繁地前往长浪岛,刚刚遇上的诡异邪祟。 几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那石碑上的清尘大师真是师叔,能让师叔葬身于此的邪祟,那该是多么可怕。 现在,这只邪祟在长浪岛上再次出现了,如果它仍然保留着当年的能力,以自己的本事去对付他,无疑是螳臂挡车。 那在前辈的支援到来之前,一个被封印多年的邪祟,会不会在长浪岛上掀起一场屠杀? 得快点联系支援,长浪岛即将迎来的灾难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以自己的实力,什么都做不了。 陈琨心想着,加快了步伐。 ...... 此时,海边的古玩小铺子中,张老爷子正低头整理着一根拂尘,他手中拿着一块干净的白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木柄。 突然,他的手停住了,头猛地抬起看向东南方,他将手帕丢到桌上,握住拂尘,先前疲惫衰老的样子一扫而净,他如同怒目金刚,敏捷起身,大步走到了铺子门口。 明明是一个迟暮老人,此时看上去却好似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 张老爷子遥望岛中的西方,高举起拂尘指向那处,瞳孔紧缩。良久,他闭上了眼,将拂尘放下。 “这一次,贫道就是魂飞魄散,也要将你彻底斩杀。” 张老爷子屹立在夜色中,如一支搭在弦上的箭,海风肆掠而过,他手中雪白的拂尘飘扬在空中... 陈琨扶着醒来的徐东来走进了酒店。酒店外几盏小灯亮着,两只小猫正躺在地上伸着懒腰。 “兄弟这是喝多了?”热情的酒店小哥关心道,他正给酒店外的几处盆栽浇水。 “我去给你们泡杯茶吧。” “好,麻烦您了。”陈琨扶着徐东来走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房间中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两张床被已经被服务员整理叠好,陈琨扶着徐东来坐在床上,起身打开了灯。 “琨子,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徐东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他回想起先前浑身冰冷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陈琨打开灯后,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个黄色的布包。 “很可怕的一个东西。”陈琨脸色凝重。 “得赶紧叫专业的前辈来处理。” 他说着从黄布包中掏出了一块小玉,这块玉通体碧绿看上去与先前小铺子中的白玉大小差不多。但仔细感受,这块玉上的灵气不如小铺子里的白玉。 陈琨站起,在房间环视了一圈,将碧玉拿起,放在了靠窗的桌子上。 将玉摆放好后,陈坤捏出数个手诀,他两手的无名指交织一起,悬在玉的上方,轻呵一声。 “阵起。” 随着陈琨的声音落下,桌上的碧玉散发出了温和的光芒,一股淡淡的气将整个房间包裹了起来。 陈琨松了口气,如果那邪鬼沿着他们的气息跟来,这灵玉阵能挡它一小会儿。 徐东来受灵气滋润,精气神已然调整了些许,问道,“琨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琨又细细检查了一遍黄布包中带来的道器后,转过头略带歉意地说。 “阿来,这次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把你也牵扯进去了。” 徐东来从床上直起身来,拍了拍陈琨的肩膀,“咱俩什么关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陈琨不由心中有些暖意,自幼父母不在身边,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的,也就是这些身边的人。 “现在得快些联系机构,让他们派人支援,我需要在他们上岛之前,尽力去保护岛上的人不被伤害。” 正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机械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来,有些冰冷。 陈琨微微皱起眉,看向手机左上角,无信号。 徐东来也赶忙掏出手机,同样也没有信号。 这时,敲门声砰砰砰轻轻响起,陈琨立马从黄布包中掏出几张符箓握在手心。 “我来开门。”陈琨伸手制止了打算去开门的徐东来,两步上前,慢慢打开了门,符箓紧握在手心。 门渐渐打开。 “两位,你们的茶。”门外的前台小哥正端着两杯热茶,笑脸盈盈地将茶递了进来。陈琨将符箓悄悄放回口袋中。 “谢谢啊,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前台小哥送完茶便准备从房间出去。 “小哥,这边怎么突然没信号了。” 陈琨叫住了前台小哥,问道。 “噢,岛上偶尔是这样,你们看看窗外。”小哥指向窗外。 陈琨二人看向窗外,发现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雾,远方的景物全被大雾所笼罩。 “偶尔起雾的时候,岛上的信号就会特别差,船只也无法进出,但是通常半天就散去了,你们如果着急的话,我们这边有个小型卫星电话,你们可以试试。” 小哥解释道。 一股凉意从陈琨脚底升起,虽然前台小哥说这雾气是常有的,并且很快就会散去,但陈琨看着窗外的大雾,一个极坏的猜想落入心底。 “好,那麻烦你了。”说着二人便跟着前台小哥走出了房间,窗外的大雾越来越浓,像是一只猛兽,吞噬着岛上的一切。 (五)往事再现 前台小哥将陈琨二人带到一楼卫星电话处后,便回到了前台坐班。陈琨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嘟,嘟。”电话一声声响着,陈琨的心也随着嘟嘟声一起一落。 “你好,哪位。”一个有些冰冷的男人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陈大哥,是我,小琨。”陈琨心中一喜,只要能联系到支援,他就放心了大半。 “小琨,怎么了。”电话那头男人声音中的冰冷微微缓和了一些。 “陈大哥,我在…”电话中突然传来嘶嘶嘶的声音。 “喂,陈大哥,喂。”但是电话那头除了杂音外只有一片沉寂。 陈琨赶忙挂断了电话,再次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陈琨举着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将有些慌张的心平息下来。 “琨子,怎么了?”徐东来赶忙问道。“这个电话,也没信号了。”陈琨苦笑着将电话放下。 一想到也许要再次独身面对那邪祟,他不免又有些浑身发颤,怎么办,怎么办。 要逃吗?可现在大雾已经封岛,该往哪逃? 躲起来吗?以自己的本领,布下多个阵法,护自己和徐东来周全应该是没问题。 但岛上的居民和游客怎么办,让他们等死吗? 两人又回到了房间中,陈琨一屁股坐在了房间中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越发庞大的浓雾,端起微微发凉的茶,轻抿了一口,脑子中疯狂地回忆着师父曾经教导过他的东西。 “师父,我为什么要学物理啊,又没什么用。”初中的小陈琨正抱着脑袋思索一道物理题,最终一头栽倒在木桌上。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坐在他身旁,正抱着一幅书画欣赏着。听到小陈琨的话,他微微一笑放下书画,摸了摸小陈琨的头问。 “为何无用?” “师父,你教我的道法,道术,我们要对付的邪术,邪祟,物理都解释不了,我学它又有什么用。”小陈琨嘟了嘟嘴回答。 “现在无法解释,不代表以后无法解释,你以后要面对的邪物,很大部分只是一种拥有强大力量,无法被现代技术勘测出来的事物,只是这些事物强大到能影响人体,你若是越虚弱,它便越强大。” 师父语重心长的说道。 “所以,物理不仅要学,还得学好,这次期末考试你若是能入班上前十,为师便传你剑指。” 小陈琨一听,赶忙立直了身子,继续挣扎在物理题中。师父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拿起了书画…… 陈琨从回忆中回了过来,心中又暗念了一遍清静诀,稍微缓解一些心中的慌张。 若是我拼尽全力与那鬼物一战,它未必能胜我。我陈琨也是经历过不少危难的人,即使这次身边没有师父,我也能把这次鬼灾解决掉。 也许吧。陈琨抬头看了看窗外,苦笑着问自己。 已入深夜,陈琨两人已经打算入睡,养足精神明日去调查些情报。 陈琨已经有些疲惫,检查灵玉阵运行正常后,头一碰枕头便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放在房间桌上的一个木盒轻轻震动了一下,正是小铺子老爷子送给陈琨的那块玉。 陈琨渐渐陷入了梦境之中,眼前的一片漆黑渐渐出现了一丝丝亮光,然后慢慢地清晰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地上。 “清阳,没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一双粗壮的手出现在陈琨眼前,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一把拉起。 “师兄他呢?”陈琨不受控制地说道,他发现这具身体似乎不受他的控制。 “清尘大师他们正和那鬼物斗法,你功力不够,进不去他们设下的大阵。”眼前是一个粗犷的中年人,他扶起了清阳后,指向了前方。 前方是一座西方样式的大宅子,宅子虽然被阳光照耀着,却仍然死气沉沉,不断有黑气升腾在宅子上空。 宅子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阵文,苦涩难懂的道文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在空中不断游走着。 突然,宅子中传来了一阵令人发寒的凄冷叫声,伴随着一句高喝, “你若执意不受封印,休怪我让你灰飞烟灭!” 凄冷叫声越发地巨大,震的宅子周围的阵文也开始晃动起来。 黑气突然从宅子中喷涌而出,在宅子上空渐渐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由黑气组成的头部,嘶吼着冲击着大阵。 大阵周遭的道文不断发出剧烈的颤抖,终于是承受不住黑气的冲撞破碎开来,黑气瞬间冲出大阵,飞向了陈琨两人。 清尘与另一个手持白色浮尘的男人从宅子中冲了出来, “小心!” 清尘师叔飞奔着,想要冲到宅子外,但距离实在太远,根本无法触及。 陈琨身旁粗狂的中年人立马从身旁拔出了一把古剑,狠狠地斩了过去。古剑上散发着强烈的煞气,与黑气碰撞后,立马劈开了大部分的黑气。 但是他似乎完全发挥不出古剑的力量在斩开大半黑气之后,之前强大的气势猛然消退,黑气瞬间涌了上来。 古剑残余的力量将黑气稍稍旁边拨了几分,在黑气吞噬了大汉后,仅擦过了陈琨的左肩。 顿时,陈琨的左肩变得乌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他身体其他地方蔓去,陈琨只感觉脑子一片天旋地转,左肩传来巨大的疼痛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他向后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前的大汉已经全身泛着黑气,倒在了地上。 “清阳!李照!”清尘师叔焦急大喊,此时他与先前的中年人终于冲出了宅子。清尘师叔立马掏出一张辟邪符箓贴在了陈琨左肩上,精纯的阳气暂时止住了黑气的蔓延。而另一个中年人,低身摸了摸李照的脖子,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对着清尘师祖摇了摇头。 黑气已经悬在空中,望着他们二人,刺耳狰狞的声音从黑气中传出,“你们都得死。”声音落下,它周遭的黑气变得更加凝实,整个宅子外都弥漫着淡淡的黑气。它在空中翻涌着,嘶叫着,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入口中。 (六)妖猫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阴气突然变得这么强大。”站在李照尸体旁的中年人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的血液都随着身边围绕着的黑气慢慢发凉。 “张乾,守住本心,谁死谁活还不一定!”清尘师叔怒喝道,将张乾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挡在李清阳身前,双指连连挥动,在空中画出了一幅符箓。 手指泛着淡淡的白光,一张奇异的符箓迅速在空中成型。 “五雷术,落!”清尘师叔大声呵道,随着他双指撤开,由白光构成的符箓刺破黑气冲向天空。 顿时,黑气外的云层里传来了轰隆声,数十道巨雷在空中蓄势待发。 张乾从随身的布包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形状奇异的石头,他咬破指头,用血液迅速地在石头上刻画下一个图案,丢入雷法范围中。 “聚雷阵,起”张乾挥起白色浮尘,指向了那邪物。两人合作过多次无比默契,不出片刻又再次布下了天雷大阵,要借天雷的阳气将邪物彻底除去。 那邪物自然不甘坐以待毙,再次发出刺耳的叫声,他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黑气在它身上环绕,缓缓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骷髅头将嘴张大,嘴角缓缓裂开到了两边,无数的小人从其中爬了出来,向着清尘师祖两人扑了过来。 此时,天雷阵中的落雷也已经成型,纷纷向着骷髅头与邪物落下,强大的阳气让整个宅子外的黑气都黯淡了许多,刚从骷髅头中爬出的小人,刚落下地便无一例外地被落雷震成了虚无。 ”张乾,加把劲,一鼓作气让这孽障魂飞魄散。”清尘师叔大声喝道。 说完他再次临空画符,让空中落雷纷纷变得粗壮了数倍,张乾也同样没有闲着,从布包中掏出一块蓝色的小石,画上血色符文,捏碎,将粉末撒在先前的石头上。 做完这些,两人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两人远远低估了这邪魔的能力,他们已经浑身解数,若还降伏不了这邪魔,也许真会葬身于此。 在两人施法后,天雷阵中柱子般粗大的天雷再次扩张,周遭更是绕上了一片片紫光, 清尘师叔从布包中掏出一把紫色小旗,挥舞起来,在空中舞出破空之声,最后向着高空中的天雷指去。 “天地三清,道法无常,五雷轰顶,镇邪除魔,杀!” 道决落下,云层里的天雷似乎得到了指示,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呼啸着,向那骷髅头打去。 “轰!”首先降下的四道天雷将骷髅头封死在原地,继而降下的第一道粗壮的紫色天雷狠狠地击中了它的头部。 骷髅头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吼声,仅是一道天雷,便让他遭受大创,浑身的黑气也暗淡了不少,它拼命地挣扎着嘶吼着,想要逃出去,但是四道天雷将他死死封在了原地。 清尘师叔与张乾二人见状心中稍稍放松了些,看来天雷阵对这邪物极为克制,此时天雷还剩下九道,灭杀这邪物绰绰有余了。 清尘师叔没有懈怠,立马又引下了两道天雷。 天雷呼啸着降下,纷纷打在骷髅头的两侧,此时骷髅头已经无法维持形态,黑气渐渐散去,显出了黑气中的本体。 竟是一只黑色的猫,但体型跟老虎一般大,它躺在天雷中,青绿的眸子带着阴毒,死死盯着清尘师祖两人,它脖子上带着一根红绳,绳子上挂着一颗铃铛,在雷电的侵蚀下,已经有些破烂了。 看见邪魔本体,清尘与张乾不由地一愣,让他们损失惨重,费如此大周章镇压的邪魔竟是一只猫? 黑猫浑身已经被天雷打的焦黑,但他缓缓地撑了起来,发出疯狂的嘶吼,随着他的嘶吼声,清尘师祖看见淡淡的黑气,从岛中四面八方的聚集过来,在黑猫身边化为了实质般的黑气,贯入了它的身体中,它眸中的绿光亮的让人心中发寒。 “清尘!别让他积攒力量,快!”张乾大喝一声,提醒道,清尘师叔深深地看了一眼黑猫身上的铃铛,犹豫了片刻,但随即不再留手,将剩下的六道天雷一同降下,天雷形成了极为恐怖的声势,就连空气也染上了紫色的浩然正气。 “轰!!!”天雷在黑猫的头顶炸开,它附近的黑气被极致的阳气清除一空,黑猫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再次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呼...”清尘师叔与张乾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却也仍然警惕地看着黑猫的尸体,张乾将先前掉落在地上的拂尘捡起,握在手中,一边靠近猫尸,一边念出道经,将黑猫的残余的怨念净化。清亮的道家经文在空中飘荡,驱散着此处阴沉沉的气息。 清尘师叔走到李清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此时他身上的黑色已经完全褪去,只是脸色有几分苍白。 “师兄,那邪魔呢?” 李清阳缓缓张开眼,他看见了不远处,已经气绝身亡的粗犷大叔,瞳孔猛地放大,一脸不可置信,先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李大哥...” 李清阳眼中顿时冒出了泪花,清尘师叔叹息一声,指了指前方猫尸的位置。 “这邪魔的力量远超出我们的预估,若不是天雷刚好将其克制,也许我和张乾也斗不过它。” 李清阳看向前方,张乾正在站在猫尸前方念着道经净化怨念,他正气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寂寥无人的小街上,驱赶着让人不适的阴森气息,随着他最后一个道音吐出,阳光洒了进来,将小街照的通亮。 张乾深深呼出一口气,最后看了眼正在渐渐化为黑气消散的猫尸后,转过身走向了清阳与清尘二人。 “结束了,清尘大哥。” 清尘师叔也是松了一口气,将李清阳拉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时,清尘师叔转头看了看那猫尸,猛地发现原先猫脖上栓着的红绳铃铛不见了。 再定睛一看,他分明看见正在化为黑气消散的猫尸体突然动了动,而消散的黑气猛地止住了。 “小心!” 清尘师叔大喝道,猫尸上的黑气竟然凝聚成一把黑色长矛,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张乾,而那黑猫竟又重新爬了起来,浓郁的黑气在它身体上升腾。 张乾根本无法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可想要躲开或施法已经来不及,他只能看着那支黑色的长矛向着他飞了过来,心中一片绝望。 黑色长矛一刹那间就杀到张乾的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推开了他,是清尘师叔,他冲到张乾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长矛。 “嘶...” 长矛刺穿了清尘师叔的胸口,化成黑气在他身体中肆虐,殷红的鲜血成片地撒在地上,清尘师叔全身颤抖着,嘴角鲜血流下,他死死地看着那妖猫, 口中喃喃道,“妖猫九命。” “清尘大哥!”被推开的张乾目龇欲裂。黑猫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摇着尾巴,优雅地迈着步子向他们三人逼了过去,在它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凝聚成形,黑压压地笼着大地。 阴森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你们,想怎么死。”声音仿佛浪潮一般,一层一层地包围着他们。 清尘师叔浑身颤抖着,伤口不断地涌出大片鲜血。“师兄!”李清阳此时也冲了上来,张乾呆呆地看着清尘师叔,他亲眼看见了黑矛插入了清尘师叔的心脏,就是太上老君显灵,也救不回清尘师叔了。 张乾浑身颤抖着望着黑猫,慢慢站了起来,“畜生,纳命来!”他催动着已经枯竭的身体,冲了过去,想要去和黑猫拼死一战。 可是他却是连走路都已走不稳,白色拂尘“啪”的一声,从颤抖的手上滑落。 “张乾。” 张乾艰难回头,只见清尘师叔强撑着站起身来,立在这个小街道上,血液不断滴下,可他身形笔直,阳光透过了黑气,照在了他的身上,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守好这地方。” “清阳,回去之后,好好修炼,不要辱没我们清门的名号。” 此时,清尘师叔身上竟然泛起了丝丝金光,这些金光纷纷升入空中,聚集在一起,渐渐明亮。如同太阳一般,在黑暗中照耀着这片小街道。 “师兄,你在做什么。”李清阳跌坐在原地,口中喃喃道。他也入了道家数十载,虽从未见过,但也能大致猜到了清尘师叔在做什么。 “清尘大哥!!”张乾跪倒在地,两行泪水缓缓地从眼角滑下。 清尘师叔仍是面带微笑,他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盛,甚至隐隐压过了黑气。 “你知错吗?”清尘师叔看着妖猫问道。 “我有何错,是你们,都是你们。”清尘师叔身上的光芒让妖猫丝毫无法动弹,它嘶吼着。 清尘师叔看了看重新出现在妖猫脖颈处的红绳铃铛,心生怜悯。 他身体周围的光芒已经越来越盛,将妖猫的黑气压成了一小团。 在金光中,李清阳分明看见他师兄的肉身正在渐渐消散。 “清阳,你要记住,我清门道人,以守护苍生,斩妖除魔为己任,必要时候的牺牲在所难免,今日是我,明日也许就是你,吾辈尚存一人,便死战一人,这是师兄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师兄...“两行清泪从李清阳脸颊两边缓缓滑落。 清尘轻轻叹息一声,时间不多了,不能犹豫了。 “无论如何,你终是犯了恶行,我不斩你,受了我的封印吧。” 他说罢,轻轻抬手,将无名指扬起。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给我封!!” 封字落下,清尘周围的光芒纷纷冲向了黑猫,黑猫不愿束手就擒,它身后的巨大黑影疯狂地在光芒中左突右撞,但它无论如何撞破光芒,新的光芒都会将它重新封住。光芒渐渐缩小,黑猫终是被牢牢锁在了金光之中。 “吼!”黑猫疯狂地咆哮着,却没有丝毫作用。 最后,光芒消失在了空中,而黑猫也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师兄...”李清阳跪倒在清尘身前,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着,身体不停地颤抖。 自打他入门以来,陪伴他最多的就是师兄,他和师兄这十几年来已然如同手足兄弟一般,他回忆起过往岁月里师兄对他的关怀陪伴,身体便颤抖越来越厉害。 “清阳,师兄也许陪不了你了,你要自己好好修行,莫要辱了师父的名声。”清尘师叔伸出手,放在了李清阳的肩上,李清阳的身体停下了颤抖,他抬头望着清尘师叔,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点头。 清尘师叔欣慰地笑了笑,又抬起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来,这块玉散发着灵气,但并不强盛,还是一块未被温养的雏玉。 “张乾,这块玉你收着。” “清尘大哥。”张乾张口想要问道。 清尘师叔摇了摇头,示意张乾不要问下去,只是将玉递给了张乾。 他又是对着黑猫消失的地方笑了笑。 “如此,甚好。” 话音刚刚落下,清尘的身体开始慢慢消散,化成了一片片金色的飞尘,扬在空中,随着一阵凉风吹过消失不见。 李清阳呆呆地望着消失的金色飞尘,用力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他伸出手,想要捉住什么,可终究只有一片虚无。 最后,他朝着清尘消失的方向,慢慢拜了下去。 此时,阳光刺破了黑暗,黑气已经完全散去,金色的光洒在了这块小街道上,把身边的一切都照的通亮,原本阴沉沉的院中,一份生机被重新播进去,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儿从地下钻出来,向着阳光舒展开来。 陈琨从梦中醒了过来,猛地坐起了身,漆黑的房间与窗外漆黑的夜晚,沉沉的雾被夜色染黑紧紧地缠绕在树枝上,蒙蔽住了远处的景观。 陈琨剧烈地呼吸着,梦中的画面还在脑袋里旋转,几声乌鸦的叫声将他拉入了现实,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虚幻。 陈琨望着窗外,呼吸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真的,只是虚幻吗?梦中的场景在他脑中如走马观花一般地经过,他拼命地想要抓住,但记忆却只是浮云一瞥地存在,迅速没入了脑海深处。 但最后清尘师叔气宇轩昂的话,仍回荡在耳边,震耳欲聋。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陈琨握紧了拳头。 一旁床上,徐东来还在熟睡,匀称的呼吸声在黑暗中的房间起落。 陈琨轻轻地掀开被子,穿上了鞋子,将床头的手机打开,不由得皱了皱眉,仍然是无信号状态。 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陈琨又望向窗外,窗外的浓雾使得能见度极低,五米开外的地方便是一片黑茫茫,只看见几盏路灯在雾中朦朦发光。他穿好衣服后,又将黄布包拿了出来,开始整理道器。一块无暇的白玉忽然进入了陈琨的眼中,它周遭环绕着微微的光芒,散发着让人舒服的气息。 陈琨看着白玉,一股亲切感模模糊糊地传来,他楞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小会儿过后,他将玉从盒子中取出,揣进了怀里。 他披上了外衣,走出房间,门外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将房间的半边照亮。陈琨轻轻带上门,门吱呀着发出轻响关上了。 房间中又恢复了黑暗和沉寂。 (七)幻境 酒店前台,店家小哥正趴在桌子上困觉,店中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陈琨走出大门,从大门边上,抽出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开,黑色的伞面将密密麻麻的雨幕隔开,将陈琨护在伞下。 他披上了青色的道袍,黄布包斜跨在腰边,站在门外,前方是一片寂静的街道,忽明忽灭的灯光格外瘆人。 站了一会儿,他深吸口气,走进雾中。 ...... “喵。” 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花猫趴在路中央,舔着爪子。 上岛后,陈琨便注意到,岛上猫的数量极多,有的是当地商家和居民散养在外的家猫,有的是流浪在外的野猫。 到了晚上,不时便有几道影子窜出,又消失在视线里。 陈琨打算先穿过龙山隧道,前往阴气聚集的西岛。 走进隧道,隧道中的灯光明显比外面小道上的靠谱,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隧道,让陈琨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隧道并不长,走了不过几分钟,便已走到了隧道中间。 不过从隧道中间处开始,灯光便熄灭了,浓浓的迷雾竟然从另一边的隧道外蔓延到了此处。 阴气已经开始向东岛延伸了,大概到明天凌晨,整个岛的阳气便会被吞噬地一干二净。 突然,陈琨听见了梆子的敲打声。 不远处,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一张木凳上,手中拿着一个老旧的梆子。 她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中的梆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声音回荡在隧道中,让人不寒而栗。 “别去那边。” 中年女人低着头,整张脸低着埋在一顶草帽下。 “为什么?” “你会死在那边。” 陈琨皱眉,这女人好像知道什么。 “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要解决它。” “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 “呵呵,三十年前,便有人来过,四个人,只回去了两个。” 陈琨知道,女人所说的,便是他在梦中所看见的那场恶战。 “我知道。” “凭你一个人?” “我必须站出来。” 女人轻轻叹气,抬起了头。 一张像是被水泡过般肿胀的脸出现在草帽下。 即便有些这样,却仍能看出这个女人的五官之柔美。 也许当年也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美人。 “你去吧。” 中年女人停下手上敲击梆子的动作缓缓道。 “它其实,并不坏。” 说完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女人又低下头,将脸藏在草帽下,一条红绳垂落在她的手腕上,一个小铃铛正挂在红绳上轻轻摆动着。 见女人不打算继续与自己说下去,陈琨微微点头示意,大步向前,走入了黑暗中。 女人看着陈琨的背影,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的红绳铃铛,身影慢慢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声低低的叹息。 ...... 陈琨在黑暗中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从酒店借来的强力手电。 一束光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一小块区域。 陈琨缓慢地走着,回忆着先前日本领事馆的位置,虽然不确定邪祟就在那儿,但那里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打起精神,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独自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常人可能早已吓破了胆。 陈琨拿着手电的手也有些颤抖。 沿着小道走了一小会儿,路过了一个小院,陈琨皱起眉头,他对这个小院没有任何印象。 小院外是一片栅栏,而小院里面有一个木屋伫立在中央,看着有些老旧,应该有些年岁了。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院中。 是一个小女孩,她穿着淡蓝色的裙子,头上别着一个蝴蝶发卡。 身形有些虚幻,似乎并不是实体。 陈琨退了一步。 他感受得到,这小女孩并不是鬼魂,也不是什么妖邪,不过也没有任何的活人气息。 同时,他分明看见,这整个小院子,似乎都在若隐若现。 “是幻觉。“ 陈琨暗暗道。 小女孩转身,陈琨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出现,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脸上带着稚嫩的笑容。 她直直地向着陈琨走来,却好似看不见陈琨一般。 她穿过了陈琨的身体,又走了几步蹲下。 陈琨转身,看向女孩蹲下的地方。 一只黑猫,而且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黑猫幼崽。 它浑身黑的没有一点杂色,正闭着眼在地上慢慢爬行着。 ”喵。“ 女孩学了一声猫叫,展开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好可爱呀。“ 女孩自言自语着说。 ”我带你回家吧。“ 她伸出手,将小黑猫抱在怀中,轻柔地抚摸着。 小黑猫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孩怀里的温暖,微微睁开双眼,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看了看女孩,然后便本能地往女孩怀中钻着。 ”嘻嘻。“ 女孩被小黑猫弄得有些痒,轻笑起来,悦耳的声音如铃铛般回荡在小院里。 陈琨沉默地看着,这些应该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 小女孩与黑猫的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黑暗中。 不等陈琨有所反应,小院里竟又出现了人影。 一个当地穿着的妇人出现在院中,一个少女出现在妇人身前。 从眉目间能依稀辨别出,这个少女俨然就是长大些的小女孩。 她穿着红色的校服,怀里抱着一只精瘦的黑猫。 ”我说过多少次,把这畜牲丢了。” “家里一直穷成这样就是因为你。” “扫把星。” 少女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她怀里的黑猫却一直盯着妇人,眼里有些发冷。 “你个畜牲还盯着老娘?” 妇人抬起手就要从少女手中抢过黑猫,可少女弯腰护住了它。 “小黑快走。” 少女张开手,黑猫立马跳到地上,跑地远远的。 ”啪“ 一个巴掌印在了少女的脸上。 ”不争气的东西。“ ...... 画面慢慢淡去,又来到另一个画面。 ”小黑乖,别闹。“ 还是那个少女,她正坐在院里木屋中的一张桌前。 黑猫趴在桌上,不时伸出爪子轻轻挠一下少女白嫩的手。 少女正拿着一根红绳编着什么。 ”等编好了,小黑一根我一根,隔壁老奶奶说,这样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少女巧妙地编着绳子,又将一颗铃铛串在红绳上。 黑猫仿佛听懂了一般,不再捣乱,乖乖地趴在桌子上望着少女。 一阵风吹过,轻轻摇晃着木屋的窗户,扬起少女的长长的黑发,露出她年轻温柔的侧脸。 黑猫偏着头,安静地望着少女,时间也悄悄停止在此刻。 画面慢慢暗了下去,场景悄然消失在了黑暗中。 陈琨等沉吟了片刻,见没有画面再出现,转身沿着小道向着前面的方向离开。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