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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刃行》


 第1章战祸引血乱

“世子殿下，你快醒醒！”
黑暗中，有一道声音在盘旋。
声音里洋溢着着急、忧虑与不安。
周尘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望向被黑暗笼罩的那个轻唤他的人。
他的思绪逐渐清醒过来，猛地起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那个人问道：“白格姆妈，你有何事？”
“世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北凉王派兵攻打我们的息烽城，战况很是紧急。”白格慌慌张张地对周尘说道。
周尘吓得小脸一白，他赶紧下床，穿衣，说道：“姆妈，我的父亲呢？”
“将军已经身处前线，他嘱咐我要带世子殿下离开，对了，他还要将一枚令牌交给你，并且命你不要遗失这枚令牌，这枚令牌，嗯，这枚令牌是非常重要的信物。”白格点燃了一根红蜡，她双手将一枚由赤金打造的令牌奉上。
周尘一脸惊疑地拿起这枚赤金令牌，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地翻看。
令牌的正面刻着一条盘于大柱上的神龙，背后则雕琢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凉】。
“世子殿下，时间已不够了，快随我撤离吧。”白格拉起周尘的手，往外走去。
推开紫檀木雕花的门扉，来到外面的周尘被夜风亲吻。
他转过头，从自己身处的灵阳殿三楼的高度望向城外，看见了一幕腥风血雨，听到了兵戈交响。
周尘的薄弱身子忍不住地颤抖，他害怕见血，因此他将目光扭向白格，十分迷茫地问道：“白格姆妈，我们要去往何处？”
“息烽城西南处的城郊。”白格握紧了周尘的手，她身怕搞丢了这个亲如自己孩子的世子殿下。
二人赶紧启程，下了楼，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驶向了西南城郊。
路上有行人百姓疯一般地涌向西南方的敞开着的城门口。
叫喊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周尘和白格所乘坐的马车受到阻滞，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下车，朝着西南城郊步行前往。
“白格姆妈，父亲会没事的吧？”周尘睁着明亮的双眸，对白格问道。
白格抚摸一下世子殿下的小脑袋，心中铅云密布，十分之沉重，可表面上，她却安慰着受惊不小的周尘：“殿下，将军大人是位大善人，上天一定会保佑他的，他一定会没事。”
周尘很赞成地点了点头，他心里那块沉重的大石头放下几分，忐忑不安的情绪虽然还在蔓延，但不如之前那般汹涌。
是啊，像父亲那样善良的人，上苍一定会保佑他度过此次难关！
……
息烽城大将军所驻的大本营。
一位身披黑甲、魁梧壮实的黑脸大汉正看着军阵沙盘，沉思不语。
大本营之中，除了这位黑脸大汉，还站着四位身穿暗黄色甲胄的统领。
其中一名长着满嘴大胡子的统领朝着黑脸大汉拱了拱手，他满是恭敬地对黑脸大汉说道：“将军，北凉军已突破了我们息烽城两道防线，正向咱们所在的第三道防线赶来。”
此话一出，立即牵动了诸位统领的心，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将军，不如、不如我们投降吧！”此时，一位统领涨红着脸，对黑脸大汉说道。
投降，固然耻辱，但却能保住性命。
黑脸大汉的目光如刀，瞟向了那名欲要投降的统领。
那名统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步，他吞咽了一口吐沫，心如战鼓擂动般颤响。
“希望你下次不要动不动就投降，成为他人的狗，很愉悦吗？”黑脸大汉出言道。
“我知错了，将军。”那名统领抱拳，惭愧地低下了头。
“生与义，应似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兼得。诸君，让我们舍生取义吧，以手中的刀剑捍卫息烽城。”黑脸大汉沈尽南拔出挎在腰间的三尺长刀，刀锋指天，豪情万丈地说道。
“舍生取义！舍生取义！舍生取义！”
众统领纷纷齐呼道。
“诸君，此一战，可能会让我们所有人都丢掉性命，但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能够顺利逃离，牺牲自己，又何妨！”沈尽南慷慨激昂地说道。
“传令下去，死战！绝不退后一步！”沈尽南的眸子里似有一头雄狮苏醒了。
“是！”
众统领各回其职，留下沈尽南独自一人在帐篷里。
沈尽南将长刀归鞘，他走出军帐，迎接他的是茫茫夜色，浓重如墨，十分压抑。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唉，尘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身逢乱世，每一个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沈尽南望着没有璀璨繁星的夜空，哀叹道。
————
“娘亲，娘亲，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呀！”一位梳着双髫、面容可爱的小女孩儿跌倒在地，蜷缩着自己的娇小身躯，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没有人在乎这个小女孩，这些人只顾着逃命。在生与死的面前，善良可能就是一张极为容易被刺破的白纸。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天意在引导。周尘听到了小女孩啜泣的声音。
周尘停下了步伐，他的举动使白格大吃一惊。
“世子殿下，你怎么了？为何停下？那些凶恶的兵痞很快就要杀进城内了。”白格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姆妈，你听见了吗？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周尘开口说道。
“哎呀，世子殿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管得着这些。”白格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行，我怕自己以后会后悔，后悔今夜没有去救那名小女孩。”周尘那双星眸里透射出几分坚定。
父亲教导过他，行善者，当受神明庇佑之。
白格听闻了周尘的话语，没有出乎她的意料，这名小小的世子殿下一直都是这般温柔善良，让人忍不住地去喜欢。
她蹲下身子，一双白嫩的手抚上世子清秀的脸庞，说道：“好，好，咱们的世子殿下真是一位大善人，我们去救那个小女孩吧。但是，要抓紧时间。”
周尘被白格这么一夸，双颊飞起淡淡的红霞，听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人四处张望，终于发现那名小女孩的踪影。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那名小女孩的身边。
周尘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中估量着其岁数与自己相差不多。
世子殿下今年才十二岁。
周尘在白格的眼神鼓励之下，他向小女孩伸出了一只幼嫩的小手。
小女孩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周尘和白格，她的哭泣声变小了许多，但泪水还在流淌。
“你能站的起来吗？”周尘很温柔地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在周尘的拉扶下，她站了起来。
“你的家人呢？”周尘问道。
小女孩听完周尘的问话，又开始涕泗横流：“我，我和娘亲走散了。”
“别哭啊，对了，我叫周尘，你叫什么名字啊？”周尘起初手足无措，随后他急中生智想出了问姓名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果然，小女孩没有刚才哭得那么凄惨，只听她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我叫牧笙，笙歌的笙。”
虽然声音很小，但周尘还是听到了。



 第2章殇之凄

“我们帮你去寻找家人。”周尘对牧笙说道。
牧笙看了看周尘，又瞧了瞧白格，她的泪珠吧嗒吧嗒地落下。
“谢谢哥哥和姐姐，你们是大好人。”
听到了牧笙的话语，周尘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以为这个女孩当他们是居心不良的坏人。
“时间不等人，我们先去西南城郊，说不定牧笙的娘亲也在那里。”白格十分着急地说道。
话不多说，周尘一行三人共同前往西南城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敞开的巨门前，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去。
“让一下，你们让一下。”白格大声喊道。
可惜，她的声音在这片嘈杂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周尘和牧笙分别拉住了白格的左手和右手。
处于汹涌澎湃的人群当中，这两个小家伙很艰辛地才冒出头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铁骑践踏地面的声音，随后，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只听闻前面的人惊声呼道：“大家快逃啊！北凉军来了！”
众人的脸色一阵哗变，这北凉军拦截住他们的唯一生路，这该怎么办？
人群朝着反方向奔散，而白格则带着周尘和牧笙躲进了一处荒废很久的民居。
白格将周尘和牧笙推入了两只大水缸之中，她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乖乖躲好，任何人来了，都不要吱声，或者冒出脑袋，知道了吗？”
“姆妈，难道你不跟我们在一起吗？”周尘从白格的话语听出了一丝离别的气息。
白格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目标太大了，这里没有地方容我躲藏，所以我到其他地方躲一躲。”
周尘拉住了姆妈的手，恋恋不舍地说道：“姆妈，我怕！”
“不要害怕，你现在是一名小小男子汉，是时候该懂得勇敢。”白格摸了摸周尘的小脑瓜子。
“这位姐姐，你千万要小心。”牧笙担忧地说道。
“嗯，我会的！”白格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尘和牧笙将自己的身形藏匿于大水缸之中，推上了缸盖。
白格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她便去寻找自己的藏身之所。
可恰逢这时，三个北凉军的兵痞闯入了这处荒废的民居。
白格见到这三个凶恶的兵痞，心中暗叫不好，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哎呦，老八的鼻子还真灵，这里真的有水灵灵的小妞。”其中一名兵痞惊喜地说道。
“那是，不看看八爷是谁？闻香识女人，正是老子诸多本领之一。”老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得意洋洋地说道。
“既然是老八带我们找到的，那自然是由老八先品尝一下这个尤物。”最后一名兵痞搓了搓手，邪笑着说道。
“嗯，那就老八先“试吃”一下吧！”
老八发出一声狂笑，纵身扑向了白格。
白格惊叫一声，赶紧躲开了。
“美人儿，你不要跑，老三，老九，你们帮我抓住她，我要好好地弄她！”
“不要，求你们了，不要啊！”
忽在这时，嘶啦一声响起，是衣裙被撕裂的声音。
“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躲在大水缸里的周尘攥紧双拳，他知道那些该死的兵痞要对自己的姆妈做什么，可是，可是，他在此刻却保护不了姆妈。
他怕了，害怕这些身高体壮、杀人不眨眼的北凉兵痞。
他是如此痛恨自己，为何，为何他没有强大的力量。
周尘听着白格发出的不甘、屈辱、绝望的声音，他的心，碎了。
“姆妈，姆妈，姆妈……”周尘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着白格。
许久，那三个兵痞一边赞叹着白格的美妙胴体，一边穿上自己的铠甲。
“娘们儿，看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们兄弟三人就不杀你，哈，好自为之吧！”
说完，那三名兵痞离开了这座宅子。
周尘待确定那三人走远之后，他推开缸盖，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水缸。
“姆妈，那些人……”话未说完，周尘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白格浑身不着一丝片缕，双眸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气，脸上残留着两道深深的泪壑。
“姆……姆妈！”周尘发疯地大叫道。
白格听到了周尘的呼喊，眼里多了一分鲜活，少了一丝死气。
“世子殿下……你、你不要看我，我已经肮脏了。”白格哽咽着说道。
“胡说，姆妈，姆妈在我的心中，一直是纯洁之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者是未来。”周尘双手捶地，痛哭着说道。
“大姐姐，那些坏人该死，该下地狱！”牧笙也从水缸中爬了出来，一张秀气的小脸上遍布着泪花。
白格坐起身来，穿上破烂不堪的衣裳，对周尘和牧笙说道：“走吧，我要带着你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姆妈（大姐姐）！”
周尘和牧笙呆呆地望着白格。
白格的眼里燃起死志，她决定了，先把周尘和牧笙二人安顿好，然后再寻死。
她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期望与勇气，现在的她，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周尘小心翼翼地对白格问道：“姆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前线，将军所在的地方，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格木然道。
三人悄然地离开这座死宅之后，便看到了人间地狱。
如山般的百姓尸体堆积在四处，如海般的赤艳殷血铺就于街道。
周尘突然觉得晕眩，胸口发闷，往地上吐了酸臭的胃液。
牧笙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她的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唯有白格没多大的事儿，她的魂魄早已死去，徒留下一具空壳。
“你们两个闭着眼，好好地跟着我就行了。”白格对周尘和牧笙说道。
两个小家伙很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发现感觉好多了，不再那么难受了。
白格牵引着两个小家伙，走一步，停一步，避过了数拨北凉铁骑。
终于，他们横跨半座息烽城，来到了正门。
可是，正门已经被攻破，顿时，一种不好的猜测出现在周尘三人的脑海之中。
“难道……”周尘的嘴皮子一阵哆嗦，他的双目没有了神采，只余下一种惶恐。
“不会的，不会的……”周尘挣脱了白格的手，朝着正门外奔跑起来。
他在幻想，幻想着父亲还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只要他一出现在父亲的眼前，父亲就会张开怀抱，给予他说不出来的温暖。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沈尽南的尸体被高高地悬挂于墙头之上，其脑门正插着一支锋寒的箭矢。
发现这一幕的周尘大声地哭道：“不！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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