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凤鸣龙舞》 第一章:塞外之塞 一轮残月当空,数片轻云飘着,阵阵凉风袭过,捎的远处的红杉林沙沙作响。 塞外之塞的城墙上,李从嘉倚着栏杆,手握一壶浊酒,对月独饮。他那席翩翩白衣上,星星点点的撒着淡淡的素晖。 “又对月独饮呢?” 一长发少年缓缓走来,皎洁的月光,映出他那俊俏的脸庞。 “这塞外之塞,清静悠闲,远离世事,你我二人在此逍遥快活,彻夜飞觥限斝,何不乐哉,每日闷闷不乐的作甚。” “这塞外之塞,自打建成以来,整整数百年,安如磐石,在此驻守,就是挥霍你我二人的生命。” 李从嘉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双手紧紧的攒着。 “如今我安陵,土地贫瘠,国弱民穷,受尽屈辱。他北燕王吞并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百姓尚不能安居乐业,而我却还要在这不毛之地守护着,虚度光阴,教我如何开心。” 李从嘉愈发激动。双瞳胀的通红。 长发少年耸了耸肩“那还不简单,你下命令,我们即刻回城。” 闻此,李从嘉慢慢恢复了平静,缓缓低下了头。 “没有兄长的命令,我等不可轻举妄动。” 长发少年凑上前去,一手搭上了他的肩。 “我的二皇子呀,你哥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你我说的好听,是驻守塞外,说得难听点,那叫被贬至此。你连你的家长里短都处理不了,还谈何忧国忧民。” 李从嘉苦笑一声,不再理睬长发少年,而是怔怔的看着头顶高悬的玉轮。 这一天是春秋408年3月的一天,这一天,夜很静,月很圆。 长发少年见李从嘉不吭声,正欲继续呶呶不休,突然,不远处的红杉林里传来了阵阵骚动,在那片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的向他们靠近着。 塞外之塞数百年来的宁静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李从嘉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双眼凝视着红杉林,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并旋即敲响了警备钟声。 伴着响彻云霄的钟声,城墙下,一队兵马迅速而井然有序的聚拢了起来。那是烛龙卫,李从嘉的亲军,也是整个安陵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个个都由李从嘉亲自挑选,亲自训练,人人皆可以一敌十。只可惜,因太子的忌惮,这样一支军队,竟只能驻守这塞外空城,着实让人唏嘘。 只是,当下,他们谁也不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未知带来的恐慌感,慢慢弥漫在将士们之间。 那阴影中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李从嘉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内心的不安让他意识到,来者绝非善类,这恐是场硬仗。 遽然,一声响遏行云的嗥叫,由红杉林传出,划破长空。随之涌现的,是一坨巨大黑影,咆哮着,向着烛龙卫的士兵们,飞驰而来。 面对如此一个从未谋面的巨兽,即使是最勇猛的士兵,也都个个怛然失色,身子不受控的觳觫着。 未等士兵们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然降临城下。 一只巨爪从空中划过,士兵们只感觉身上一阵冰凉,随即残肢横飞,血花四溅。几位将士瞬间殒命。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士兵们无助的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剑。 凄凉的月光下,李从嘉看清了那黑影的真面目,但却不敢相信,在他眼皮底下的,是一匹高九尺有余的巨狼,露着锋利的獠牙。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士兵们,他最引以为傲的士兵们,就这般如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的,成为了那巨兽尖牙厉爪下的亡魂。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烈,城墙下,早已尸横遍野,满是残肢断臂。那巨狼,也被士兵的刀刃所伤,深红的血,从他那巨大的身躯上缓缓渗出。 然而巨狼并没有停下脚步,伤口反而使他变得更加狂暴,他肆无忌惮的在士兵中,撕咬着,拍打着。 烛龙卫的士兵纷纷丢盔弃甲,向城门逃去。这一刻他们战士的尊严与荣耀早被他们抛之脑后,这一刻,他们显得如此弱小无力,只能任凭那生物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肆意支配着他们的大脑。 “弓来!”李从嘉呼啸着。 长发少年赶紧递上弓箭。 李从嘉瞄着巨狼,轻呼一口气,张弓搭箭,一支利箭飞出,直指巨狼而去,正中要害。鲜血瞬间迸出,巨狼哀嚎一声。 李从嘉并未停手,第二支,第三支箭相继射出,巨狼连中数箭,向后一个趔趄。他停下了残暴的行径,转而用他那泛着绿光的双瞳,凶残的看着李从嘉,和他身边的长发少年。 不知道为何,巨狼突然嚎叫一声,转身离去,巨大的身影,迅速钻入了红杉林,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墙下一片狼藉,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们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事。 曾经青绿色的土地,被血染的深红,一具具不完整的尸体,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倒着。 整个塞外之塞,惊魂未定。就连李从嘉,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让自己重新恢复镇定。 “胤容,你说那是何物?”沉默了许久,李从嘉终于开口 长发少年面容呆滞,摇了摇头,他显然还未从之前的惊魂时刻缓过神来。 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来的是李从嘉底下的士兵,他行色匆匆,慌忙行完礼后,就将一份密函递给了李从嘉。 李从嘉识得那密函上的印章,那是他哥哥给他的。 “殿下,那巨兽还是被你几箭赶走了!”长发少年脸上的错愕与沉重慢慢化开“你的箭术看来又精进了。” 长发少年转过头来,略带兴奋的看着李从嘉。 此时,李从嘉低头看着密函,一声不吭,脸色愈发凝重。 “你看什么呢?”长发少年凑上前去。 “父皇宣我回宫”李从嘉顿了一顿“应该是我哥的意思。” “这是好事啊,那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们准备起来,我们早日回宫,正好,我也不想再和那巨兽打交道了。” 李从嘉抬起头,略带深意的看着长发少年“胤容,密函上说只让我一人归往。你接替我,带着剩下的烛龙卫,坚守塞外。” “笑话,整个安陵哪个不知,你哥对你的态度,此番不让你带一兵一卒回去,其动机还不明显吗?他定是要。。。” “江胤容!”李从嘉打断了长发少年“不可妄语。” 城墙上,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这个夜晚,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江胤容凑上前来,欲言又止。 江胤容一脸忧愁的望着李从嘉,内心五味杂陈,自记事起,他二人便形影不离,而此次回宫,定是太子的主意,此行必然危机四伏,充满着未知与险境。他深知,李从嘉绝不会违抗君命,无论他做什么,他都无力扭转眼前的局势。而是事实上,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你不能回去。”江胤容打破了沉静。虽然他知道这根本无用,但这却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 “你此去,定是危机四伏。” “你我二人从出生至今,就一直如胶似漆,也是时候分别一段时间了。”李从嘉打趣到。 “你不用为我担心,况且,你的处境只会比我更危险”李从嘉意味深长地望着远处的红杉林。 “你也看到了,那巨兽我们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历史文献有记载过,他可以那样轻易的**我们最英勇的士兵,如果那红杉林有不止一只巨兽,那塞外之塞便会变得摇摇欲坠。” “你当真要去?” “我别无选择。” “胤容”李从嘉拍了拍长发少年的肩膀“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使命和命运。塞外之塞就交给你了,替我守住它,我会马上赶回来的。” 江胤容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你多加小心。这里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两位少年就此相视一别,在这塞外之塞的城墙上 ,在这初春的乍暖还寒中。城墙下的那一片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之前的惊魂一刻,也还历历在目。只是下一秒,他们便要两地相隔。他们并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会是何时,又会在何地。甚至,是否还能相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一次再见的时候,他们都已不再是少年了。 “胤容,时代变了。” 这一天,春秋408年3月5日。一只巨狼突然来袭,打破 了塞外之塞400余年来的平静。也是这一天,安陵二皇子李从嘉受命回宫,他的挚友江胤容接替他,继续驻守塞外之塞。 第二章:萧魏的危机 萧魏,敦煌殿上,一少年,双手反剪,披头散发,目露凶光,全身被粗壮的铁链环绕,跪于殿前。 这少年,是萧魏的太子,刘玄。 前几日,北燕四皇子亲自上门提亲,意欲迎娶萧魏公主,刘彤。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一时间,这一消息传遍了整个春秋大陆的街头巷尾,成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样,而是急转直下。 北燕四皇子公孙止不过是二皇子公孙鹄的跟班,在北燕位卑言轻。而公主刘彤则是萧魏皇族的掌上明珠,从小端庄贤淑,德才兼备,是萧魏百姓中的圣女。 一众萧魏皇族以及官员,都对北燕的这次和亲之举,颇为不满,其中,反向最为激烈的,便是自小就对刘彤宠爱有加的太子,刘玄。 公孙止乃一纨绔子弟,无德无才,却生性风流。刚刚入萧魏,公孙止便毫不压抑自己的天性,到处寻花问柳,往返于各大青楼间。 这一消息传到了刘玄耳中。刘玄不禁怒从心头起,他无法忍受自己从小疼爱有加的妹妹,下嫁于此等货色。在愤怒的驱使下,刘玄竟夜闯公孙止府邸,将其打至重伤。 北燕四皇子被萧魏太子打至重伤。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春秋大陆。北燕王连夜派军队,将重伤的公孙止接回,并誓言绝不轻饶萧魏。 而此时,北燕特使,枢密使尹相如,正趾高气扬的立于殿前,兴师问罪。 “你国太子,重伤我北燕来和亲的皇子,不知这笔账,萧魏王,你想怎么算。”尹大人指着一旁跪地的刘玄,高声道。 “我从未伤人,我伤的不过是条狗罢了。”刘玄愤怒的嘶吼着。 “还如此气焰嚣张,不知悔改,难道这就是你萧魏的态度么 ?”尹大人并未忌惮气势汹汹的刘玄,而是相应的也提高了音量。 “我儿性格冲动,此次犯下如此罪行,朕也有责任,还望尹大人代我向贵国国君转达歉意。”萧魏王连忙打起了圆场。 “呵”尹大人嗤笑一声 “难道这就是贵国的诚意么?我四皇子而今还躺在病榻上,动弹不得。” “那依尹大人看,寡人当如何是好呀。” “天虞山”尹大人一字一顿,目光坚定的看着萧魏王。 “我们要天虞山,只要你们将天虞山割让给我北燕,那么我们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不再计较此事,他日,待我四皇子痊愈,我们仍可重修秦晋之好。” 一语激起千层浪,敦煌殿上议论蜂起。 “痴心妄想!”刘玄怒目圆睁,奋力挣脱着铁链。 “还望萧魏王好生斟酌,我北燕绝不任人宰割,受人欺辱,若不割让天虞山,那你我两国必起战事!三日之后,北燕等你答复,外臣告退。”说罢,尹大人转身而去。而他身后,是一片哗然的萧魏众臣,冲冠眦裂的刘玄,以及还未缓过神来的萧魏王。 “尹大人,请留步。”此时,追出殿外的,是萧魏的丞相沈承安。 “天虞山,自古天险,是我萧魏的屏障,更是我国命脉所系,岂可割让?贵国,如果执意要我萧魏割让天虞山,那我们只得无奈应战,两国交战,百姓受苦,何必至此呢?” 尹相如,双手作揖,笑着说“那么,这场战争的结果,沈大人不会不自知吧。真到那时,天虞山一样要让,百姓也一样会受苦,你们又何必至此呢?” “尹大人倒是对贵国的战力很是自信啊。” 尹相如凑上前去,在沈承安耳边低语道“有些结果是注定的,沈大人难道还不清楚么?” 两人相视一笑,沈承安不再与之多语,转身回到殿内。 敦煌殿内,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群臣纷纷进谏。 “陛下,天虞山不能让啊。” “陛下,天虞山系我萧魏命脉,绝不可割于他国啊!” “陛下,他北燕这是欺人太甚。” “陛下,此番和亲,本就是北燕的计谋,万不可让他们得逞啊!” “。。。” “够了!”萧魏王本就心烦意乱,举棋不定,如今这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让他更为暴躁。 帝王一怒,群臣惶恐,皆噤若寒蝉。 “你们都让朕不能退,那哪一个过来告知朕,此仗我们如何打?又如大败他北燕呢?” 群臣纷纷低下头,缄口结舌。 “父皇,儿臣愿戴罪立功!好好搓搓他北燕的锐气。” 还跪在地上的刘玄向萧魏王请命“只需给我一万精兵,再加上的儿臣的玄武营,儿臣定能大破北燕,打的它北燕小儿抱头鼠窜!” 此言一出,群臣激昂。 “对啊,我们还有刘玄太子。” “刘玄太子自幼习武,武艺超群。若他带兵出征,定能大胜。” “。。。” “陛下,我们若战,必败。”沈承安走上前来,打破了群臣们的喁喁私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沈承安身上。 “北燕这几年,国盛民富,兵强马壮。我们断不是他们的对手。” “爱卿,那你可有何高见?” “而今之际,我们骑虎难下,不得不战,但战之必败。唯有一计,可破此局。只是,欲成此计,需完成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爱卿,快快请讲!”闻此,萧魏王两眼放光。 “首先,就是要将太子压入大牢。” “沈承安 ,你是何居心?”刘玄闻之,勃然大怒。 “爱卿,你但说无妨。”刘玄刚欲发作,却被萧魏王制止。此次此刻,没有什么比解决眼下的危机更为重要的事。 “将太子压入大牢,一来表明我们的歉意,二来,我们已经将太子降罪,他北燕如若执意出兵,便是师出无名。” “妙,爱卿此言妙矣,来人,将太子压入大牢,听候发落!”若能解决危机,莫说将太子压入大牢,就是要罢黜太子,甚至要做更决绝的事,萧魏王此时也会毫不犹豫。 不知是愤怒到了极点,还是没有气力再愤怒。此时的刘玄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心中更多的是懊恼与悔恨。他恨自己,少不更事,意气行事,如此轻易中了北燕的计谋,令萧魏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但,哪有少年不轻狂,更何况是他这样不出事的天才。懊悔之余,刘玄还有一丝不安,他总觉得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也只能在牢中,独自探寻真相了。 “那,剩下两个条件是何?” “臣斗胆,请愿,陛下御驾亲征!陛下亲征,可见我们对此次战事必胜的决心,可大振我方士气,使我萧魏将士皆可以一敌十,从而弥补我们兵力上的差距。” 萧魏王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第三件事是何?” “臣领命,前往安陵请他们派兵增援。如今北燕的实力,远胜其他三国,我们和安陵唇亡齿寒,臣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谏安陵王,使其派兵增援我们。” 萧魏王低下头,陷入了沉思,这一切如疾风骤雨般袭来,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和判断。几日前还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短短数日,萧魏竟会陷入如此绝境。此番若败,不只是割让天虞山那么简单,甚至将会动摇萧魏数百年来的根基。 沈承安看出了萧魏王的忧虑“陛下,此乃北燕精心布局,而今,我们只得背水一战。若不乘此时搓其锐气,只恐以后我们更加难以抵挡。” “战!”萧魏王拍案而起“北燕欺人太甚,辱我公主,动我国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侯将军听命!” “末将在!” “朕,命你速速整顿三军,朕将亲率两万大军,踏破他北燕。” “末将领命!” “沈大人,朕命你即日前往安陵,以求援兵 ,不得有误!” “臣,领命!” 春秋大陆,四百余年的安祥,即将被打破,战事将重新席卷这片土地,而这可能仅仅只是开始。 “退朝!” 群臣散尽,硕大的敦煌殿,只余其一人。 萧魏王重新坐回龙椅,一人在殿内独自沉思,几日之后,就将决定萧魏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这一切如疾风骤雨般袭来,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如今唯有寄希望于三日之后,北燕放弃出兵,一切恢复于常。虽然他清楚,这希望就如同和夜里的烛光,是那般微小。 第三章:战争,一触即发 三日之期,如约而至。 北燕王公孙烈的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从都城向萧魏浩浩荡荡的袭来,萧魏王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这一战终究无法避免。 很快,萧魏王也亲率二万大军,赶往前线。誓师大会上,萧魏王的一番慷慨激昂,令士兵们大受鼓舞,每一个士兵脸上,都写满着必胜的信念。而另一边,沈承安飞鸽来书,他已抵达安陵,不日便可劝安陵国君发兵支援。这也让萧魏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自压入大牢起,刘玄终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中独自苦思。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但他此时,一不可上阵杀敌,二不可伴其父皇左右,为其排忧解难。只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牢笼中,无能狂怒。 “让我进去!” “陛下有令,不准任何人探望太子!” “难道你是要抗命么?” “公主殿下,请不要为难小的。” “我现在就要进去,我看谁敢拦我。” 门口传来一阵争吵,紧接着是一阵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来的正是萧魏的公主,刘彤。 “哥,你怎么样!”刘彤关切的问道,声音嘶哑,显然没少落泪 。 “我还好,彤儿你不要担心,目前情况怎么样!”刘玄焦急如焚。 “父皇,父皇他亲自帅兵去前线了。”刘彤不禁又抽泣起来。 “什么?”刘玄诧异的看着刘彤 “嗯,是沈大人的主意,沈大人自己去安陵求援了。” “彤儿,你身子骨差,速速回寝休息,这里湿气太重。” “不 ,哥,我要陪着你,此事全因彤儿而起,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刘玄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北燕兵力如此强盛,此番正面抗衡,胜负难料,如若败北,那前线的父皇更是生死难料。想至此,刘玄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情绪,疯狂的捶打这地面,发出阵阵嘶吼。 “哥。。。”刘彤心疼的看着刘玄。 “我要出去。”刘玄猛然起身,重重地抓住刘彤的手“彤儿,我要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逃出去,如今正是我萧魏危难之际,我绝不能在这狱中坐以待毙。” 如果不是狱中光线过于昏暗,刘玄定能看见,刘彤那原本纤嫩的双手被他抓的通红。 “哥,我知道了,彤儿这就回去想办法。”说罢,刘彤抹了抹眼泪,起身离去。 刘玄停止了发泄,重新盘膝而坐,他明白萧魏需要他,而此时,要做的是好生休息,而不是如孩童般胡乱发泄,浪费力气。 战争的紧压下,萧魏全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而在遥远的另一边,却是一片恬静,好似战争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北燕王公孙烈,正端详着手中的佳酿,而他边上站着的,那个佝偻白叟则是号称春秋大陆第一谋士的诸葛离。 “诸葛先生,那天虞山,真的有我想要的?” “陛下,老奴潜心研究数年,绝不会错。” “好,这一战,我们不容有失” “陛下放心,全都打点好了,这一战我们十拿九稳。” “好!不出十年,整个天下都将是我公孙家的囊中之物”公孙烈邪魅一笑,举起手中金樽,一饮而尽。 北燕的五万铁骑由大将肖恬率领,一路声势浩大的向东而行。沿城的百姓,纷纷出门相迎。如此大的阵势,是他们几代人都不曾见过的。 “你们看,那个骑马将军,好威风啊!” “那是大将肖恬,肖将军为我们北燕征战无数,听说还尚无败绩呢!” “那后面那个骑黑马的是何人啊?怎么无精打采的?” “嘘,那是我们的三皇子,公孙战,听说的他的武艺当世无双啊!” 公孙战漫不经心的骑着自己的爱马,一边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一边听着四周的百姓喋喋不休的嚼着他们的舌根。 此战若不是父皇的命令,他是绝不会出征的。萧魏本就孱弱,而太子刘玄此时正在狱中,剩下的一干萧魏大将,无一人可以激起公孙战的斗志,一群弱者是配不上他出手的。 “我们的行军速度太慢了,传令下去,全军加速!”肖恬高昂着头,斗志满满。萧魏的实力不堪一击,在肖恬看来,这军功他俨然已揣进兜里了,他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 ,减少伤亡,在他那辉煌的荣誉簿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初春的天虞山,美的动人。点点绿苗,从土地里奋力钻出,漫山遍野,开满了嫩黄的迎春花,淡雅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山谷间。 没人知道,数日之后,经历了战争的洗礼,这里会变成怎样。也没有人知道,战争,究竟要摧残这一圣山到何时。 在萧魏的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相传在很久之前,萧魏土地贫瘠,粮食产量甚少,百姓民不聊生,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凄惨生活。这一年,萧魏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干旱,整个萧魏都成了不毛之地。百姓们无计可施,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活活饿死,连帝王之家,此时也余粮殆尽,竟只得以人充饥,整个萧魏俨然一片人间炼狱。绝望而又饥饿的人们聚在一起,他们向着整个萧魏最高的山,天虞山跪地祈求。再祈求了三天三夜之后,百姓们的真诚终于感动了上苍,一白衣仙女,从天虞山顶,缓缓而下,她在百姓中间翩翩起舞,洁白无瑕的衣袖在空中优雅的挥舞着,伴随着仙女那曼妙的舞姿,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百姓们惊喜的发现,家里的粮仓在一夜之间都满了。而在这场大雨过后,就连之前贫瘠的土地也奇迹般的变得肥沃起来。从此萧魏的百姓就将天虞山视作圣山,他们相信无论怎样,天虞山都会保他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即使是绝境,天虞山也会派仙女下凡,来拯救他们。 萧魏王满怀期望地望着天虞山,他多希望这个传说是真的,他多希望会有仙女下凡,来拯救他们。但他深知,这一切不过只是民间传说罢了,想要战胜强敌,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虽然不会有仙女下凡,但天虞山自古天险,易守难攻,这一地利,还是对羸弱的萧魏军队颇为重要。只要能充分利用好天虞山的优势,以弱胜强,也并非不可能。 经过几日奔波,萧魏的兵马终于抢先一步,抵达了天虞山。巍峨的天虞山耸立在每一个士兵面前。萧魏王将士兵么聚拢了起来。 “我萧魏的勇士们,你们可知,为何,朕此次要御驾亲征?”萧魏王意气风发地看着他两万士卒们。 “因为朕背后的是天虞山,是我萧魏的圣山。守卫天虞,是我每一个萧魏人的天职,朕作为萧魏的王,定是首当其冲!天虞存,则萧魏兴,天虞失,则萧魏亡。朕在此立誓,北燕人来这,能留下的只有他们的血,北燕人走,能带走的只有他们的尸首!守卫天虞!守卫萧魏!” “守卫天虞!守卫萧魏!守卫天虞!守卫萧魏!。。。” 萧魏王一呼百应,战士们群起呼之,振聋发聩的誓言,久久盘旋在天虞山上空,每一个人都斗志昂扬。 萧魏王对士卒们的士气十分满意,安心落意地回营帐休憩了。 不知是内心过分忧扰眼下的战事,还是常年没有睡军营,一时半会儿不太适应,萧魏王竟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闭上眼,脑海中总是呈现着各种各样的画面。萧魏王索性不睡了,披上披风,出营透透气。 初春的天虞山,春寒料峭。萧魏王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一夜,月明风情,萧魏的几个将领,正团坐在篝火旁,各个面色严肃,各抒己见,争论得面红耳赤。 “再讨论什么呢?”萧魏王走上前去。 “陛下!”将领们纷纷起身行礼。 “朕睡不着啊,起身走走,各位也都难以入眠?” “陛下,大敌当前,我们几个,正在商讨应敌之策!” 开口的,是萧魏的骠骑将军,夏侯安。多年以来,南征北战,也是萧魏王最倚重将军。 萧魏王欣慰的笑了笑“那各位爱卿,可有讨论出什么应敌之策啊?” 将领们面面相觑,三缄其口。 “陛下,说来惭愧,我等商议数时,并未有所建树。”夏侯安望着萧魏王,略显失望的说道“我们几个,意见并不能同意,还望陛下明鉴,以卑职愚见,此番北燕大军,跋山涉水,行军至此,定是人困马乏,我们此时迎头痛击,定能乘其不备,大败北燕,挫其锐气,从而一举将其赶出我萧魏。但其他几位将军则认为敌强我弱,天虞山又易守难攻,我等不应该主动出击,而是龟缩至此,守住要害,迫使其弹尽粮绝,从而退兵。” “陛下,夏侯将军此举,实属激进啊,若我们不能正面击败他北燕军,则,势必影响我方气势,到时候在退而防守,恐难以再守住啊!” “陛下请三思啊!夏侯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取啊!” 将领们愈发激动。 “夏侯安,你留一下,其他人先去休息吧。”萧魏王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这场仗,还长着呢,尔等皆是我萧魏肱股之臣。大敌将至,尔等应养精蓄锐,不然,何来气力,击退敌军呢?” 将领们纷纷领命入营了。 徐徐篝火前,只剩下夏侯安和萧魏王君臣二人。 “陛下!”夏侯安极力想要说服萧魏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 “夏侯安,朕,自有定夺,让你留下来,是陪朕聊聊家常的。”萧魏王打断了夏侯安“你为朕戎马一生,我俩却找不得一个时间,把酒言欢一番,今夜,就陪朕好好聊聊吧。” “去,拿壶酒来!” “陛下,这大敌当前,如此恐不妥啊” “去吧,至少北燕的大军,明日还到不了。” 夏侯安只得听令。 酒过三巡,君臣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在这酌亮的火光之中,显得尤为明显。 “夏侯安那,你为朕效力多年,可没少让朕难堪啊!” “陛下,臣一片肝胆赤心,所行之事,所说之言,皆是为我萧魏着想啊,望陛下见谅。” “别紧张,朕没有怪你,你可曾记得,当年安陵来袭,你和我意见相左,你我可争论了许久!” “臣记得。那时陛下欲出城迎击,臣认为不妥,故与陛下争论起来,一直相持不下。” 萧魏王眯起了眼,回忆着往昔“是啊,那是朕年轻气盛,咽不下那口气啊,结果你愣是连着三天上奏,还被我降了罪。” “可最后陛下最后还是听了臣的话。”夏侯安神采奕奕的说道。 萧魏王与他相视一笑“还有朕刚登基时,百废待兴,基业不稳,朕的胞弟不知吃了什么豹子胆,居然起兵要反,数百精锐直冲敦煌殿而来,幸得你率兵拯救,不然,朕也没有今天。” “陛下,臣愿为你鞍前马后,保我萧魏天下太平!”闻此,夏侯安跪地而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些事,还历历在,恍如隔世。这一晃,朕和你都老了。” “快起来吧,朕有些乏了,要去歇息了。”萧魏王缓缓扶起夏侯安,趔趄着,向营帐走去。独留夏侯安一人,矗立在篝火畔,在凉薄的风中,在初春的深夜。 “夏侯安啊,这一仗,朕,输不起,萧魏,更输不起。” 第四章:狱中微光 距上次刘彤从牢中归来,已过去数日,这几日,刘彤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门中,茶不思,饭不想。一心盘算着如何救出狱中的哥哥。 可她作为个生在帝王家的公主,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皇兄相护,根本没受过什么苦难,劫狱这类事,离她的生活太远。她会的,只是大摇大摆的闯入地牢,高声知会狱中的守卫,让他们乖乖打开牢门,放她哥哥出来。而现在,在这档口,这样做显然是行不通的。萧魏王已经下了死命令,在他凯旋归来之前,谁都不得私自释放太子。 刘彤突然很后悔,她后悔自己平时仗着有父皇和皇兄的宠爱,有恃无恐,行事娇蛮任性,才导致她好友甚少,如今这危机时刻,莫说找人相助,就是找一人诉诉苦,竟也寻不得。 她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内务府总管万公公的身上,万公公自幼陪在萧魏王左右,萧魏王对其极为信任,朝野之中,威望极高,若他愿出手相助,那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刘彤急忙连夜宣万公公入宫商议。 “奴才扣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深夜急唤老奴,所为何事啊?” “万公公快快请起,本公主有一事相求。我要你帮我把我哥哥给放出来。”拐弯抹角从来不是刘彤的性格。 万公公闻之,大惊失色“公主万万不可啊,陛下早就下过圣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差事啊!” “那你是不愿帮本公主这个忙?”刘彤面露不悦。 “公主殿下息怒,老奴不解,为何公主殿下定要在此时释放太子殿下。” “难道你要一直看我哥哥在狱中吃苦么?”其实刘彤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何,但她相信哥哥,既然哥哥非要此时出狱,那他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怒老奴难以相助。公主殿下,此番我萧魏陷入如此劫难,太子殿下他难辞其咎,而陛下也并未定太子的罪,只是先委屈太子,在狱中待上几日,等到我军凯旋归来,陛下自会释放太子,公主又何必争这朝夕呢?” 刘彤一时语塞,万公公的话竟让她觉得颇有道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公主殿下,没其他事,老奴就先行告退了,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太子殿下多忍耐几日,不要给陛下添乱,方为正道呐。”刘彤愣神间,万公公已作揖告退了。 刘彤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了。但她自小便不愿认输,也绝不轻言放弃。 我可是高贵骄傲的萧魏公主,我绝不认输!刘彤心里暗暗许道。 既然没有人,那就靠自己,此时刘彤心中已有一个万全之策。 翌日,刘彤带着自己精心准备好的饭菜,又一次来到的漆黑的地牢中。 “公主殿下,请不要让小的难做,上一次已经破例了,如若再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我等可是要掉脑袋的呀。”狱卒们看着刘彤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皆惶恐。 “各位辛苦了,本公主此来,并无二意,只是我担心我那哥哥,吃不惯狱中的食物,特地为他备了些爱吃的,送来。”刘彤拿出食盒,展示给狱卒们看。 狱卒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我多准备了一些,你们也来尝尝我的手艺吧。”刘彤拿出另一份食盒,放在狱卒们面前。 “公主殿下,这不妥吧!”看着眼前的食盒,狱卒们更为惶恐,他们也不知道,这刁蛮的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命令,难道你们是觉得本公主做的饭菜不好吃么?”刘彤恩威并施。狱卒们不敢不从,纷纷动筷。 “怎么样 ,本公主的手艺还不错吧”刘彤看着狱卒们,俏皮的笑着。 看着狱卒们纷纷动筷,刘彤突然发出一串铜铃般的笑声。伴随著笑声,狱卒们突感全身乏力,头晕目眩,接着,两眼一黑,接二连三的瘫倒在地上。 “搞定”刘彤兴奋的拍了拍手,弯下身子,从狱卒身上搜出了钥匙。 “我就说么,我如此冰雪聪明,这些事怎么会难得到我。”刘彤喃喃自语着,兴奋地一蹦一跳,向她哥哥的牢房走去。 “哥,你看,我来救你啦!”刘彤兴奋着拿着钥匙,在她哥面前晃了又晃。 “你怎么进来的?那些狱卒呢?怎会让你如此轻易就拿到钥匙?”刘玄满脸疑惑。 “那些狱卒吃了我下过药的饭菜,早就晕过去啦,你妹妹我可是绝顶的聪明啊!”刘彤骄傲地看着刘玄。 “公主殿下,您不会真的以为,萧魏的地牢,能让你这么个丫头片子来去自如吧。”黑暗里,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刘彤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钥匙也从手中滑落。 刘彤慌忙捡起钥匙,黑暗里的人一步步走了过来,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公公。 “你,你怎么在这?”刘彤一脸错愕。 “公主殿下,老奴怕你一时冲动,做了傻事,特来制止。”万公公毕恭毕敬的向公主行着礼。 “万公公,彤儿是受我指使的,你别为难她。”见此状,刘玄连忙帮着刘彤开脱。 “太子殿下,只要公主殿下,打消了这个念头,老奴这就护送公主殿下回宫,绝不为难她。”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救我皇兄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刘彤的大小姐脾气一下子上来了,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她绝不会在此时放弃。况且,她料万公公也不会对她如何。 “太子殿下,如今陛下正率兵抗敌,老奴斗胆恳请殿下,莫要冲动,以大局为重!”万公公深知刘彤的脾气,此刻就算是萧魏王站在她面前,也定对其无可奈何。因而,他决定从刘玄下手,让刘玄打消出狱的念头。 “万公公,本王不为难你,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完,我便乖乖呆在这,哪也不去。” “哥!” 刘玄没有理睬刘彤 ,而是继续盯着万公公“万公公这样可好?” “太子殿下尽管问,老奴定如实相告。” “好,那么请问万公公,此战,我萧魏胜算几何?” “回太子,不足三成” “那么再请问万公公,要让安陵出兵相助,在你看来,又有几成把握!” “希望渺茫。” 万公公一一如实相告,其实这一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在那日退朝后,他便已经全数向萧魏王表明,但,这并没有阻止萧魏王愤然迎战。 “他沈承安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信他能令安陵王派兵支援。那么现在,我父皇在前线是何等处境,万公公应该心里有数吧。本王的亲军,还有五千精骑,就在距城外百余里的地方驻守,现在父皇需要我,萧魏更需要我,我必须要离开这里。”透着昏暗缥缈的烛光,刘玄真诚的望着万公公那深邃的双目。 “万公公,你是看着我俩长大的,如今,萧魏有难,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皇兄怎能在次三寸之地,坐以待毙呢?”刘彤见万公公低头不语,犹豫不决,便上前又加了一把火。 万公公深知,如若任凭太子按着他一腔热血行事,一切只会变得更糟。相比前方北燕的五万精兵,即使太子现在出狱,带兵驰援,那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只是,烛光下,太子那真诚的眼神中,万公公看见的,是萧魏的未来。 这一夜也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一切归于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萧魏还是笼罩在一片战争的恐惧中,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市井之中,普通百姓,皆面色凝重,忧容遍布。狱中,依旧不时传来不甘的吼叫声,只是没有以往来的那么有力,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地牢中的狱卒们,无声无息的换了一批,也不知为何。 第五章:李从嘉之殇 自接到父皇的密函,李从嘉便日夜不停地快马加鞭,飞速赶往邺城。这几日,安陵的天气倒是极好,风轻云淡,艳阳高照,李从嘉一路赶来,倒也是布帆无恙。然,他内心却是忧心忡忡。 一方面,塞外之塞刚刚被不知名的巨狼袭击,巨狼不知何时会再次来袭,也不知那神秘的红杉林中,究竟还有多少他们不为所知的恐怖生物。李从嘉不免担心江胤容的处境与安危,缺少了他,江胤容和烛龙卫能否抵御住巨狼的袭击,这些担忧终日困扰着李从嘉,让他这几日都难以入睡。 而另一方面,父皇和兄长如此急急忙忙地唤他回宫,究竟所谓何事,他一概不知,这一路,任凭他如何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好在,这方面的顾虑,马上可以迎刃而解了。 邺城已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眼前了。 望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邺城,李从嘉露出了这一路阔别已久的笑容,他长呼一口气,轻快地御马向前。距上次一别,已是四年,而现在,他李从嘉回来了! “你是何人,为何入城?”城门口的守卫将李从嘉拦下,详细地盘问着。 李从嘉苦笑一声,掏出了自己的金符。连守关的士卒也不识他这个安陵二皇子,看来他真的阔别这里太久了。 守卫瞧见金符,大惊失色,慌忙下地请罪“小的有眼无珠,请二殿下赎罪!” 李从嘉摆摆手,示意守卫起身“我回来之事,不要声张。” 这座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百姓们似乎并未在意这个在街上骑着高头大马的怪异之人。邺城里这样的达官贵人实在是太多了。再者,寻常百姓,谁又能识得这安陵二皇子呢? 李从嘉未做停留,径直向皇宫走去。 宫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恭候多时“二殿下,你可让我好等啊!” 李从嘉定睛一看,大喜。等候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儿时的好友,百里渊。这也是他在邺城中少有的几位故人之一。 “我逢太子殿下之命,特在此恭候殿下。”李从嘉的到来,也令百里渊喜上眉梢。 “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为的就是不负你我幼时的约定,我现在可是安陵的镇军大将军,没给你丢脸吧!你可没忘却我们之间的约定吧。”百里渊一脸自豪地看着李从嘉。 “没忘,小时候我们便约好了,你我还有江胤容三人,长大后都要各自统兵,保我安陵千秋万代。” “没想到啊,当时你最为弱小,可没少受我和江胤容的欺负。”回忆起幼年的欢乐时光,李从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我们居然都长大了,连你去塞外之塞,也已整整四年了。”百里渊感慨道 “此番父皇如此着急地宣我回宫,到底所谓何事啊?我不在这四年,宫中可何变故啊?”好友久别重逢,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 “我也不知,只知前几日,太子殿下去了陛下的寝宫,随后,殿下便派人快马加鞭,给你送了这密函。至于这几年的变故,那可得说上段时间,待你见好陛下,我们约个地方,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可好?到时候我一一说给你听。” “如此,极好!” 转瞬的工夫,他二人已来到永寿殿前。 李从嘉挥别了儿时好友,快步走上殿前。他日思夜想的父皇和皇兄,如今就在殿上等候着他。 安陵王李焱暮气沉沉地靠在龙椅上,而他的皇兄,安陵太子李丛旭,则站在一旁。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从嘉激动地跪地请安。 “吾儿,快快请起,快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见到了四年未见的儿子,李焱也是颇为激动。 李从嘉起身,快步走上前去。细细端详着父皇。他没有想到,这四年岁月,竟将父皇摧残至此。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四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叱咤风云的安陵王,会变成眼前这般老气横秋,萎靡不振的样子。 “嗯,吾儿长大了,也变结实了,甚好,甚好。” “父皇,你此番宣儿臣归来,所为何事?” “一来,多年未见,朕对你多少有些思念,二来,这也是你皇兄的意思,让你一直在塞外之塞受苦受累,也着实不妥。三来,如今,北燕与萧魏大动干戈,闹的是沸沸扬扬。他们两虎相争,本与我安陵无关,但此番,两国皆请朕出手相助,朕一时难以定夺,让你回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安陵王有气无力地说道。 听着父皇的诉说,李从嘉愈发担忧,自见面起,安陵王便睡眼朦胧,哈欠连连。 “父皇,儿臣认为。。。” 说话间,安陵王又打了个哈欠“朕有些乏了,你先同你皇兄商议吧,我要先去歇息了,你们先退下吧。” 或许父皇只是这几日忙于政事,过于操劳,才会显得如此疲态,让父皇好生休息也好。李从嘉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儿臣告退!” 李从嘉与李从旭纷纷退出宫外,终于,到了这两兄弟的独处时间。 来的这一路,李从嘉也盘算了一路,如何好好和他皇兄相处,如何修补他与皇兄之间的嫌隙。可当下,他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李从旭迈着大步在前面走着,而李从嘉则慢慢悠悠地在后头跟着,亦如他们小时候一样。 “哥,父皇他?”纠结了一路,李从嘉还是率先开口了。 “不碍事,只是操劳国事,今日他有些乏了罢了。”李从旭面无表情地答着。 兄弟之间随之又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气氛多少让李从嘉有些窒息。 从小到大,李从嘉素来都是他哥哥的跟屁虫,不同于其他皇族血脉,他们拥有同一个母亲,萧皇妃。在母后和皇兄的庇护和宠爱下,李从嘉度过了一段无比美好的童年。 不知从何时起,李从嘉和他皇兄之间,慢慢不在变得那么亲密,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哥哥惟命是从,可是李从旭却越来越疏远他,他俩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直到终于变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四年前,在李从旭的一再相逼下,安陵王无奈下旨,将他发配去了塞外之塞。这一别,却也没让李从旭对他的态度有丝毫的改变。 “你此次回来,就先别回你寝宫了。”这一次打破沉默的人变成了李从旭。 “啊?”李从嘉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哥哥。 “新的住处我会给你安排,你哪也别去,我不放心。北燕和萧魏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我已有对策。”李从旭冰冷地答道。 面对如此不冷不热的兄长,李从嘉终于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哥!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敌人!” “不是么?”李从旭缓缓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李从嘉 “从小到大,上至母后父皇,下至文武百官,无一不对你誉不绝口,可我才是堂堂长子,我才是安陵的太子!”李从旭逐渐激动起来。 “哥,我从小对你言听计从,一心只想好好辅佐你,我对你的皇位不会有任何威胁的。”李从嘉极力向他哥解释着。 最是无情帝王家,自懂事起,李从嘉就小心翼翼,生怕踩了红线。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谁让他生在帝王家呢,无论他多么的敬小慎微,这一切还是无法避免的发生。 “不会?你知道你不在这几年,父皇收到了多少要他罢黜太子的奏折?你不会对我有威胁?笑话,你活着,就是对我的威胁!” 李从嘉怔怔地看着李从旭,他哥的这番话,如同五雷轰顶,将其所有的幻想全部击灭。 “我已经活在你的阴影下够久了,每个人都觉得我不如你,就连这次,萧魏和北燕的战事,我和父皇商讨再三,可他偏偏要让你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来听你的意见,你说我这太子当的,可还有半分威严?” 一直以来,李从嘉从未见过他哥哥如此肆意地宣泄着,可这一切他都无力改变,诚然,他也渴望变强,也不断鞭策着自己进步,但这只是为保安陵河清海晏,物阜民安,不再他国欺凌。 李从嘉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他哥哥都不会信,他曾盼望着,有朝一日,待他父皇寿正终寝,他哥哥登基。他和江胤容还有百里渊三人,各司其职,辅佐他哥哥治理国家,让安陵由弱变强,也成为一方豪强。这就是幼年的他和现在的他全部的梦想。而今,这个梦想离他越来越远。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哥哥的眼里始终都容不下他。 “你若还将我视作你哥哥,你若真对我无二心,那就听我的安排”李从旭的语气慢慢缓和了下来。 “记得我们小时候避暑常去的南亭别院么?我派人重新清扫了一番,你就在那住下吧,不用出门,也不用见客,吃喝用度我会派人给你安排。对外我会宣称你告病需要休养,等时机合适了,我自会亲自来接你出去。”李从嘉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李从旭已经斟酌再三,不管是待在邺城,还是发配塞外之塞,都没法让李从旭感受不到威胁。在他看来,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哥,你记得么?小时候,我们在南亭,玩的可开心了,有一次,我们在那捉迷藏,让那太监一通好找,其实你早就带着我回寝休息了。还有一次啊。。。”李从嘉并未理睬他哥哥,而是自顾自的回忆起他们年幼时的美好记忆。 “你若不愿,便是要与我为敌。”童年的美好回忆并未触动李从旭分毫。 “我听你的,哥,帮我多备些酒。”李从嘉绝望的看着李从旭。这一天,李从嘉失去了他的梦想,那个从儿时起,就不断为之努力的梦想,甚至,还有他的哥哥。那个他自认为是世上最亲近的人。这一天,李从嘉终于明白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人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这一句话终究还是被李从嘉埋在了心底,或许也再无机会说出口。 第六章:独闯龙潭 天虞山下,萧魏王在营帐中,召集了几位将领,正在探讨此次的作战计划。 他们在这里静候北燕大军已经多时了,据前方探子来报,北燕的五万大军已经离天虞山近在咫尺,不日便会抵达。 夏侯安仍三番五次地提出主动出击,打北燕一个立足未稳。不过这样的战略显然太过激进。要想采取这样的战术,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而显然,现在的萧魏王是不具备这份勇气的。 夏侯安知道这次萧魏王意已决,此事也绝不会有转机,但他还在据理力争着,在他看来,这是战胜北燕唯一的办法。 “夏侯安,朕已经说过,这件事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萧魏王再一次坚决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陛下,臣只需五千精骑。。。”夏侯安还在坚持着。 “此次北燕来袭,声势浩荡,只是天虞山易守难攻,我等现在需要讨论的是如何做好防守。”萧魏王的态度越发坚决,他深信主动出击,定是一次赌博,虽说有赌未必输,但不赌,定不会输。 此时营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萧魏王连忙携一众将军,出营一探究竟。 只见,有一少年,头戴金冠,身着白袍,手持一杆银蛇枪,脚胯一匹玄英宝驹,威风凌凌,立于账外。 萧魏的士卒从未见过如此气势非凡之人,竟纷纷杵在原地,无一人敢向前。 “哈哈哈哈”那少年挥舞着手中的银蛇枪,大笑不止。那笑声好不狂妄。 “来者何人,胆敢独闯我萧魏大营。”萧魏王边叱问道,边做手势,派人前去那少年身后的林子探去。他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如此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地独闯大营。数年征战的嗅觉告诉他,那少年不过是个幌子,他背后定有埋伏。 “萧魏王,不用去查了,只我一人尔尔。”少年轻蔑一笑“我奉北燕王之命,特来止战。” “敢问如何止战?”萧魏王深知,依照北燕王公孙烈的性子,绝不会未战先降,眼前这少年的行为,让他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少年提起手中的银蛇枪,直指萧魏王“你们派五人与我单挑,若有一人能得胜,那我北燕便鸣金收兵,之前我们两国的恩怨一笔勾销,天虞山我们也不要了,如何?” 此言一出,全军哗然。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同萧魏王在内,皆愣在原地。 单枪匹马,独闯萧魏两万大军的兵营,当今世上,能做出此举的,恐怕也只有公孙战一人了。漫长的行军路,让他早就心生倦厌。于是他快马加鞭,先行赶来,让自己可以活动活动。 “陛下千万小心,臣认的这杆银蛇枪,他是北燕的三皇子公孙战。”夏侯安见状,握紧了手中的刀。“他此番前来,却非善类,北燕王也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此中恐有诈。” 公孙战此番前来,只是想让银蛇枪杀个痛快。剩下的,公孙战并未想过,他也不会去想。可眼前,萧魏的兵马一个个皆畏手畏脚地杵在原地,这让他的耐心也消耗殆尽。 “怎么?难道萧魏的战士皆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公孙战不耐烦地喊着。“谁能来同我一战?” “北燕小儿,切莫嚣张”群军中,一黑脸将军御马杀出,手举一双流星锤,直指公孙战。 此乃萧魏的虎啸将军李准。见军中有人迎战,全军激昂,一时间,军营上空,喊声震天。夏侯安见状,一把抢过鼓槌,亲自为其擂鼓助威。 公孙战见此,大喜,忙举枪迎敌。 这李准,力大无穷,常伴萧魏王左右,有万夫不挡之勇。 李准手举双锤而至,迎着公孙战,便是重重一锤,公孙战忙架枪相挡,两兵相碰,火花四溅。公孙战架开双锤,旋即一枪,劈头盖脸的朝李准劈去。李准慌乱相挡,只觉虎口一震,向后连退数步,还未站稳,公孙战的第二枪便袭来,紧接着就是第三枪。 公孙战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让李准疲于应付,疲态尽显,毫无招架之力。而公孙战则愈战愈勇。公孙战虚晃一枪,然后猛地向李准扎去。那出枪如猛虎出洞,迅雷不及掩耳。李准阻挡不及,应声倒地,吐血而亡。 之前喊声震天的萧魏大军,瞬间鸦雀无声。 萧魏王素来听闻公孙战武义精湛,当世无双。可眼前这少年,枪法凌厉,出招霸道,招招致命。不出十回合,边将其身边猛将,刺倒于地,还是令他大惊失色,震撼不已。 “下一个!”公孙战轻蔑地挑衅着“没想到你萧魏的将领,竟如此羸弱。” “公孙小儿,吾乃彭虎,拿命来!”万军中,又有一将军,手持双锏杀出。 彭虎持双锏直直向公孙战刺去,公孙战见状,灵巧一闪,躲过攻击,随持枪奋力一扫,彭虎未有反应,已然倒地,身子被断为两截。 萧魏士卒见状,皆瞠目结舌,面露惧色。 公孙战一把将枪刺于地,仰天大笑。 “尔等将士难道都是如此不堪一击么?” 未有一炷香的工夫,两位大将先后被公孙战斩于马下,这令萧魏士卒们士气大挫,任凭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在阵前,耀武扬威,骂骂咧咧。竟无一人敢再上前迎敌。 夏侯安见无人敢战,正欲提刀向前,却被萧魏王一把拦了下来。夏侯安明白萧魏王的含义,大敌当前,因以大局为重,不要白白耗费自己体力,更何况,夏侯安也明白,如若单纯只拼武艺,他可能也不是公孙战的对手。只是公孙战在阵前如此趾高气扬,又连斩他两位同仁,这口气,实难咽下。 萧魏王又给夏侯安使了个颜色,他深知,论单挑,整个春秋大陆,公孙战也鲜有敌手。自己已有两位大将成为其银蛇枪下的亡魂,若再战,只恐损伤更大。况且,即使后面利用车轮战,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殒命在此,也只会招来北燕王更疯狂的报复,更加得不偿失。 “嗖嗖” 两支暗箭遽然从萧魏阵中呼啸而出,射向公孙战。 公孙战拍马而起,闪转腾挪,两支箭擦着他的身子飞去。 公孙战未曾想过,萧魏居然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他此刻怒目圆睁,直直地盯着萧魏众将,刚欲发作,却不想萧魏王抢先一步,责问起了士卒。 “是谁放的暗箭?”萧魏王环视四周,怒斥着“没有我的命令谁放的暗箭?”全军皆噤若寒蝉。 萧魏王对着公孙战,不紧不慢的说道:“三皇子,你不会当真觉得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从我萧魏两万大军中来去自如吧?” “萧魏王这是何意?” “三皇子武艺高强,朕也很是欣赏,可你单枪匹马,闯我大营,辱我士卒,杀我将领。此笔账,又该怎么算?朕乃一国之君,向来以礼治国,不削于那些小人所为。但三皇子如此狂妄,众怒难调,朕无法保证,不会有第三,第四支暗箭射出,三皇子武艺再高,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敌两万大军吧?”萧魏王突然提高了音量。 公孙战倒吸一口凉气,他只顾自己杀的兴起,却未曾想过其他这些。刚刚袭来的只是两支暗箭,他尚能应付,如果这些萧魏小人,乱箭射来,那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朕赏识你的武艺,更赏识你的胆识,你切离去。朕不为难你。至于止战之说,你回去告诉你父皇。朕的犬子,如今还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然你北燕,却仍借故妄图强取我天虞山,此战,尔等若欲止,则退兵回北燕即可。” “萧魏王,看来此战无可避免,那我等便战场上见吧。”公孙战倒也识趣,虽然他此刻战意正酣,可他孤身一人,是敌不过千军万马的。真把萧魏逼急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既然萧魏王都给了他一个台阶,那他便也顺道下了。 公孙战随即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自古英雄出少年呐!”萧魏王望着公孙战离去的背影,向夏侯安慨叹道“之前,朕与公孙烈饮酒时,他便与朕说过,有一虎子,当世无双,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朕当时只当他是喝多了,信口开河罢了,没想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陛下不必羡艳,我萧魏太子,一样可抵千军万马。”刘玄的功夫,夏侯安也是亲自领教过的,若这世上,公孙战还有敌手的话,那个人定是刘玄。 夏侯安此言,又令萧魏王惆怅不已,他远远望着皇宫方向,喃喃自语“哎,不知吾儿是否安好。也不知将其压入地牢,究竟是对是错。” 第七章:战前对弈 “真是有勇无谋!”公孙烈看着手中的奏折,勃然大怒。一把将奏折掷于地上。 “陛下息怒。”一旁的雷公公见状,慌忙捡起奏折。“这三殿下呀,英勇无比,单枪匹马独创萧魏大营,此刻啊,这北燕的老百姓,都议论此事呢。” “他英勇?他英勇的小命都快不保了,别人叫阵杀敌,背后有千军万马,他倒好,孤身一人,倒也不怕。若不是萧魏王忌惮着我北燕的实力,他此刻早已葬身异乡了。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有勇无谋的愣头小子。” 公孙烈迟迟难以消气。众多皇子中,他最是欢喜的,还属公孙战。此番派他前去,不过是为了让他立立战功,长长见识。可他倒好,给他整出这么个独闯龙潭的戏码,公孙烈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还有那肖恬,堂堂一个大将,连一个副将都管不住么?他们此刻到哪儿了?” “陛下,之前来信,肖将军已率大军抵达前线,正在扎营安寨,整顿三军。”雷公公一五一十的向公孙烈汇报着。 “你传朕口谕,让肖恬务必速战速决,莫要贻误战机,还有,让他看好三皇子,别让他再捅什么篓子了。” “然” 不知为何,从大军出征起,公孙烈内心便隐隐不安。他已精心布局多年,而今,自己一统天下的大计眼看就要一步步实现了,他可不希望这第一步,就出什么幺蛾子。 公孙战独闯敌营的事,也把肖恬吓出一身冷汗。公孙战平日里目空一切,负才傲物,自不会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肖恬也就由他去了,虽说此番征讨萧魏,公孙战是他的副将,但毕竟也是个皇子,肖恬平日里还是给足了公孙战面子。 肖恬还指着速战速决,回去领个军功,但公孙战若出个三长两短,莫说军功,以北燕王的脾气,怕是到时,连他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肖恬在营帐内来回踱步,给他带来最**烦的竟不是那萧魏大军,而是自家皇子,这是让肖恬始料未及的。既不能责令公孙战以他为尊,又不能容着公孙战乱来,肖恬一时有些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肖将军在为何事苦恼啊?”肖恬正思索间,公孙战来到了他的营帐内。 “三殿下,听闻你独闯萧魏大营,怒斩萧魏大将,可有受伤。”肖恬见公孙战前来,忙关切的问道。 “无碍。”公孙战抖了抖肩,轻巧的回道。 “那便好,那便好。”听闻公孙战未受伤,肖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些了。 “肖将军,本王知道此事本王做的有些不妥,本王答应你,今后关于此战的大小事宜,本王任由肖将军差遣,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拐弯抹角,并不是司马战的性格。他知道此番就算他不主动提出,他父皇多半也会再传急令,命其全权听从肖恬,与其这样,不如先下手为强,兴许还能换来些他想要的东西。 司马战确实不怎么爱动脑,但也绝非愚钝之徒。 “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心系殿下安慰,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呐。”司马战突然的示好,让肖恬一时惶恐。 “肖将军,自我大哥归隐山田起,北燕的储君之位,便一直空闲,本王想听听你的看法。” 北燕的储君之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表面上,一向自负的司马战,对于储君之争,并不怎么感兴趣。然这毕竟是天子之位,试问这种世上又有哪个皇子,会对此熟若无睹呢? 司马战不像他大哥那般沉熟稳重,更不像他二哥那般工于心计。他向来直来直往,我为你退一步,你自当相报。 果然不出肖恬所料,司马战突然如此,定是有所图。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一向目中无人,厌恶官场交际的司马战,如今却会主动拉拢自己。 “无妨,如今大战将至,当以战局为重,储君之事,待我等凯旋,本王再向肖将军请教。”见肖恬犹豫不语,司马战便不再强逼。强者,自有人追随。这是司马战信的道。他相信,待到战事结束,肖恬自会追随。 肖恬眉头紧锁,其实,二皇子早已三番五次的拉拢他,但储君站队一事,需得小心再小心才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到底站谁,此事肖恬还需得好好掂量掂量。 “殿下所言极是,臣正欲召开会议,共商伐敌之策。”顺着公孙战的意思,肖恬将话题一转,转到了眼前的战事上。 “那便依你,本王有些累,尔等好生商讨,本王就现行休息了。”商议计策,何等枯燥乏味,公孙战自是不感兴趣。他要做的只是上阵杀敌罢了,如何杀,怎样杀,他并不在乎。 “然”肖恬恭送公孙战出营,后便将其他大小将领召集了起来。 此战虽说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但要先顺利拿下萧魏,难度也着实不小。首先肖恬和北燕大军要面对的,就是他们眼前的天虞山。天虞山自古天险,如何跨过天虞山,成了他们必须要攻破的难题。 天虞山高耸入云,怪石嶙峋,除非插翅,不然绝无正面翻过此山的可能。那么想要前进便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横渡天虞山左侧的大片树林,要么就从右边的红水河顺流而下。 此刻,正值初春,红水河的冰刚刚化开,水流湍急,想要渡河,难度可想而知。所以其实肖恬没得选,摆在他眼前的就一条路,那就是横渡树林。 北燕大军多为骑兵,在地势复杂的树林间行军,极为不便,再加之众多辎重,更加大了难度。 “肖将军,想要翻过天虞山,过着渡过红水河,目前看来,都绝无可能。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横穿这片树林,我已派人前去探过路,这片林子树木茂密,地势复杂,萧魏很有可能设伏于此,难度可不小啊。” 见肖恬双眉紧锁,迟迟不语,副将韩磊指着地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地下的将领议论纷纷,到底如何避开萧魏的伏兵,顺利通过这片林子。众将一筹莫展。 “我们不必跨过这片林子。”沉默许久的肖恬终于开口“萧魏必会设伏,我等多为骑兵,在树林中诸多不便 ,若被伏击,定会损失惨遭。” “可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啊!”韩磊惊诧地看着肖恬。 “我要烧了这片林子。”肖恬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萧魏定设伏,那我就赏他们一把火。这几日,天虞山天干物燥,又多多,到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我要让萧魏的伏兵连同这片树林,一同消失在火海中。” 到底是一代名将,众将听了肖恬的计谋,皆拍手称道。 “韩磊!” “末将在” “现我命你派一千精兵,在林中佯装我等率部横穿树林,诱使萧魏派重兵设伏。届时,一把火,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莫将领命!” 同一时间里,萧魏的军营中,萧魏王也正在和群臣商议如何迎敌。上次,公孙战的突然来袭,让他们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北燕的大军,也已压到了天虞山脚下,先前夏侯安一再坚持的提前迎敌的策略也宣告再无可能了,萧魏王如今需要新的迎敌之策。 “夏侯安,依你看,而今,我等该如何迎敌啊?” “陛下,天虞山自古天险,若非神明,绝无可能翻山而过。而此时的红水河,也正是一年之际,最为凶险的时候,北燕大军,也不可能渡河而来,依臣愚见,天虞山旁的这片树林,将会是这场仗的关键。” “哈哈,难得你我君臣二人,还有意见相同的时候”萧魏王笑着捋了捋胡子。“不错 ,朕打算在这片树林里设伏,北燕大军多为骑兵,在树林里施展不开,只需派遣精兵,设伏于林,定能攻其不备,大挫北燕,极大地损伤其兵力。” “陛下,恐北燕那边早会料想到我等设伏,提前做好准备啊!”肖恬的手段,夏侯安再清楚不过,他向来老谋深算,如此明显的圈套,他是不可能中的。但夏侯安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肖恬到底会如何见招拆招。 “如此又何妨?”萧魏王自信满满“他们别无选择。而今,即使明知山有虎,他们也只得偏向虎山行。” 群将闻之,皆呼万岁。 “夏侯安,朕命你,率一万精兵,设伏于树林,重创北燕大军,不得有误。” “臣领命。”夏侯安内心忐忑不已,可眼下,这似乎是最合适的应敌之策了。 萧魏王长呼一口气,虽尚未开战,但只要三军用命,战胜强敌还是大有可能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等待他的将会是一把熊熊大火,而非胜利的佳酿。 几日后,这两国的命运,乃至整个春秋大陆的命运都将昭然天下了。 第八章:惊鸿一瞥 连续几日,巨狼都再未现身,塞外之塞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 江胤容站在墙头,愁容满布。这几日,他都在担忧着李从嘉,不知他孤身一人,在邺城如何同太子斡旋,也不知道这一次,太子又会如何刁难他。 “江大人,今日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底下的烛龙卫来报。 “知道了,下去吧。”江胤容眯着眼,盯着远处的红杉林。镇守住塞外之塞,既是陛下的旨意,也是李从嘉留给他的任务。但江胤容一向不喜欢坐以待毙,与其驻守城墙,每日神经紧绷,等待着某一日巨狼再次来袭,倒不如主动出击。 自他接手塞外之塞以来,江胤容每日都会派出一队烛龙卫前去红杉林一探究竟。可这已经是第六天了,士卒们依旧什么都没发现,那硕大的巨狼,就如同鬼魅般,在这红杉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胤容难以相信,如此巨兽,怎么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未留下?这几日,他翻遍了所有的历史典籍和资料,那巨兽的身影也是寥寥。就好似从未在这片大陆存在过一样,这也让江胤容愈发好奇,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他这个人好奇心重,越是想不明白的事,他越是要弄明白。这点也和李从嘉截然不同。若李从嘉还在,他是断不会允许江胤容如此冒险的。 但,李从嘉此刻并不在此,况且找些事做,也总比每日饮酒作乐强。 在交代了守城的事宜后,江胤容便驾马而出了。 红杉林内,新芽冒出,鸟鸣环绕,春意阑珊,四处散着淡淡的芬芳,一派祥和之景。 若非亲眼所见,江胤容也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世外桃源里,竟会藏着一头身高七尺有余的巨兽。 红杉林自古以来一直都是春秋大陆的禁地,四百余年来,鲜有人间踏足,这片神秘而又美丽的树林,流传着诸多传说,有人说这里住着个美丽动人的森林仙女,世代守护着这片林子。 也有人说,这红杉林的尽头,有着前人留下的巨大宝藏,数百年人,不断有勇士前去探索,但无一人可以活着回来。但这诸多传说里,从未有过关于七尺巨狼的。 江胤容仔细的勘察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但寻了半天,却没有半分半豪的收获。 走了半天,江胤容也乏了,索性找了棵红杉靠着歇歇脚。 四处的鸟语花香,也让他一直紧崩的神经得到了舒缓。他暂时搁置对李从嘉的担忧,也忘却了正在寻找的巨兽,贪婪地享受着这世外桃源的静谧。 小时候,他和李从嘉也曾踏足一片鸟语花香的林园,那里对幼年时的他们而言,便是世外桃源一般。 江胤容眯着眼,靠着树,回忆起了幼年时期的美好时光,那时候的他们很简单,很幸福。 那处世外桃源般的陵园便是南山别院。他们每至夏日,都要去往哪里避暑,这段时光,也是他和李从嘉一年之中最为期待的时光。 他们在南山别院里,在李从旭的带领下,做迷藏,打野鸡,一起捉弄太监,一起开怀大笑,每个盛夏,南山别院的上空总是回荡着一串又一串的笑声,直到他们一个个慢慢长大,那笑声终究还是消失在了岁月中。 正回忆着,一股浅浅的血腥味突然飘入江胤容鼻中。从小,他的嗅觉就异于常人,李从旭老是那他这点打趣,说他是神犬转世。 这味道立刻引起了江胤容的警觉,他不得不打断了自己美好的回忆,慌忙站起来,顺着那血腥味,径直寻去。 终于,在一棵红杉树树干上,江胤容惊讶的发现,居然扎着三支羽箭。 江胤容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并无异状后,小心地把三支羽箭拔下。那羽箭的箭头,还捎着些许绿色的血液,血腥味应该就是从这散发出的。 羽箭的箭杆上,刻着烛龙卫的专属标记,这就是那日李从嘉射中那巨兽的三支箭。 看着羽箭,江胤容震惊不已,他亲眼所见,这三支箭一一射入巨狼的身体,可为何它们如今会**在红杉树上,又是谁将这些箭从巨狼身上拔出的呢? 这一切都让江胤容倍感困惑,他自己翻找了四处的土壤,确认过四周没有任何脚印,也没有任何血滴,线索好似就这么断了。这一切实在太过于诡异了,江胤容绞尽脑汁,但任就毫无头绪。 或许,这巨狼,便是他国所饲的一匹猛兽,不知何故,发育甚好,长得如此庞大,而那日,便是他国故意将其放出,作为对塞外之塞的警示,中箭之后,巨狼离去,箭被人拔出,插于红杉树上。这是江胤容的猜测,如此,这一切倒也算说得通。 江胤容正对着手里的三支羽箭苦思冥想,不管如何猜测,这件事都有太多太多疑点了。或许是思考的过于投入,江胤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白衣女子,正悄无声息的一点点靠近他。 “你好,你是第一次来这片林子么?”白衣女子冲着江胤容,笑眼盈盈的打着招呼。 江胤容之前一心思考着,压根没有注意到这女孩,女孩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倒是把他吓得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 “你是鬼么?走路没声么?”江胤容没好气的抱怨着,这一下吓可把他吓的不轻。 “是你太胆小,还是我长得太渗人啊?”白衣女子扑闪着一双大眼,冲着地上的江胤容眨了眨眼。 江胤容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头到脚打量起了这眼前的姑娘。眼前的这个姑娘,笑魇如花,双瞳似水,一颦一言都带着几分俏皮和仙气。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江胤容在内心暗暗叹道。 “没,没。。是我。。。想事情太入神了。”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江胤容,也算是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没有见过,但眼前的这位翩翩少女,竟让他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我叫小幽,你叫啥呀?” “江胤容”江胤容直直的盯着这女孩。 这女孩好似有魔力般,让江胤容根本移不开他的目光。她的双眸是江胤容见过的,这世上最为清澈的。 拥闭月羞花之貌的,普天之下,尚有八九。可如她这般轻云出岫,飘然出尘的绝无仅有。 “你是守护这片森林的仙女么?”大约是看的太传神了,江胤容竟鬼使神差的将自己内心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道了出来。 “谢公子夸奖,公子长的也好生俊俏呢”小幽瞧见江胤容痴傻的模样,笑的更为灿烂了。 江胤容傻傻的呆愣在那,风流倜傥的江公子,竟被眼前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妮子,夸得耳根煞红。这震惊世人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发现一头七尺的巨狼。 “你住在这片林子里么?”江胤容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是呀!”小幽点点头。 为了调查巨狼,之前江胤容翻阅了所有他能翻阅的史料,可几乎所有的史料都记载了红杉林人烟罕见,无人居住。这让江胤容顿感疑惑,眼前这个可爱的姑娘是哪来的呢?她会不会和巨狼有关系呢?诸多疑问油然而生。江胤容不禁又陷入沉思。 自小,小幽便从未离开过红杉林,更莫说遇上林子外的人了。而眼前的这个人,自她俩相遇起,便一直心神不宁,魂不守舍。这倒是让她更为好奇。 “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么?”见江胤容低头不语,小幽便凑上前去。 江胤容刚欲抬头,正碰上小幽凑了上来,霎时,鼻尖相抵,四目相对。惹得江胤容的心又怦怦直跳,好不容易,才从嘴边挤出几个字。 “和,和我么?” “对呀,我还从未见过林子外的人呢?”小幽天真无邪地笑着。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长的如此俊秀,不会是坏人的”小幽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那便依你吧!”看着这样一双澄莹的双眸,又有谁会拒绝呢? “太好了!”未等江胤容反应过来,一双白皙的臂膀已轻巧的将其围住“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你随时都可以来红杉林找我玩!” “天色已晚,我要先归去啦。等你来找我玩哦。”小幽一蹦一跳,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江胤容错愕不已,呆若木鸡地杵在了原地。 “对了,这片红杉林可是很危险的哦,尤其是晚上,外来者最好要在太阳西下前离开这里哦”小幽回眸一笑。 江胤容本已在心中备好了诸多问题,小幽既是林中人,定能将其心中疑惑悉数解开,或许这巨狼之谜也可迎刃而解。可他尚未来得及一一道出,这小幽便已如精灵般轻盈地离去,独留其一人,呆呆的立于原地。 夕阳西斜,光线也逐渐昏暗,再寻下去,怕是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江胤容只得带着三支羽箭,悻悻离去,待到他日,再找小幽,问个明白。 惊鸿一瞥,佳人偶遇,如沐春风,怦然心动。江胤容还未意识到,他二十年来的人生,将会从这一天起,被彻底颠覆。 第九章;李从旭的安排 “咣—”又一空壶被掷碎于地。 “酒呢?我的酒呢?给本王拿酒来。”李从嘉正醉意阑珊,肆意发泄着。 底下的侍女皆张口结舌,这几日,自李从嘉入住以来,他便终日与酒为伴,夜夜烂醉如泥,时而嚎啕大哭,时而放声大笑。屋内的名贵玉器,也不知被其砸碎了多少。 她们难以想象,眼前这个醉酒鬼,竟就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那个安陵二皇子。除了李从旭,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皇,今日身体可有好转?”宣晔宫内,李从旭正跪于李焱床前,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歇息几日便好了。你弟弟呢?怎没与你一同前来?”安陵王焦切地四处张望。 “父皇莫要担心,从嘉久居塞外,一路赶回邺城,舟车劳顿,身体稍有不适,我已安排他前往南山别院休养调理。”不出李从旭所料,李焱一开口,便是再关心他那个优秀的弟弟。 “哎,这几年,着实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呐。”安陵王心疼的道着“此番回来,你可得好生照顾好你弟弟。” “父皇放心。”李从旭黯然神伤。无论他做再多,安陵王的眼里始终都没有他的位置。开口闭口,永远也只有李从嘉的名字。 “萧魏和北燕的战事,你们商议的如何?你和嘉儿是否已有决断?” 卧床休息这几日,除了牵挂李从嘉,另一件让安陵王费心费神的事便是这场战事。本是坐山观虎斗的安陵,如今也被迫卷入这场危险的战役中。 “回禀父皇,萧魏与我虽平日里冲突不断,但毕竟国土接壤,所谓唇亡齿寒,此战,若我等不出兵相助,只恐萧魏败后,北燕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我安陵啊。” “那你这便是要让我与那北燕为敌啊?”要与北燕为敌,李焱自是无比抗拒的。 “父皇,北燕王吞并天下的野心,路人皆知,无论我们是否相助,他们终将会与我们为敌的。”李从旭努力地解释着。 “嘉儿是何意见啊?”沉默片刻,李焱终于开口。 李丛旭脸色一沉,他已将缘由,利弊,悉数向父皇禀明,可不管他说的多么在理,父皇信任的始终都是他弟弟。 “他与儿臣并无异议,也支持派兵支援。” “罢了,带兵的将领可有人选?”李从旭说的,其实颇有道理,而既然李从嘉也持相同意见,李焱便也不再坚持。 “从嘉力荐镇军大将军百里渊率兵,那是他儿时的故友,只是儿臣觉得百里渊尚年轻,恐有不妥。” “就他吧,百里渊。吾安陵的年轻一辈,也该成长起来了。朕乏了,你退下吧,剩下的事,就都交予你打理吧。” “然”李从旭告退。 退出殿外,李从旭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父皇的态度,让他倍感心寒。那个王座,他定要坐上,绝不能拱手相让。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将李从嘉撵出邺城,赶往潭州软禁,这不过他计划的第一步罢了。 潭州这个地方其实离邺城并不远,大约也就三百余里。但这个地方气候宜人,冬暖夏凉,所以安陵皇室才会把南亭别院建于此。 之前,将李从嘉贬至塞外,李从旭便以为可从此高枕无忧。但塞外之塞毕竟离邺城相距甚远。“天高皇帝远”,他没法监管到李从嘉的一举一动。 而这些年来,偏偏李从嘉一心治军,在那荒凉之地,竟将烛龙卫带的有模有样,名声大噪。这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也迫使他不得不顺势将其召回,修正自己的错误。 可邺城,他也是绝不能让李从嘉待的。这里有安陵王和满朝文武,让他们每日接触,岂不是给李从嘉留下机会,伺机拉拢朝廷重臣? 李从旭思前想后,斟酌再三,才决定将其放在潭州,这里不像塞外之塞那般路途遥远,他还能将其牢牢地把控在手中,另一方面,这里不是邺城,人口稀少,除了南亭别院外,也只剩普通百姓了,将其软禁至此,才为万全之策。 李从旭向来谨慎,即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仍难以安心,在他眼里,此事关乎他将来的皇位,绝不能有分毫差池。 虽然,据侍女来报,这几日李从嘉终日借酒消愁,每日都伶仃大醉,就差抱着酒缸就寝了。但他还是隐隐地不放心,唯恐这一切只是李从嘉表现出来的假象。 李丛旭决定派一人监视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此,才是万无一失。而那个人必须足够的智慧,更要对他百分百的忠诚,而他此刻,已然有了人选。 李从嘉遂唤一女子,至其跟前。 这女子着一身红裳,眉目如画,韶颜稚齿,正颔首低眉,跪于李从旭跟前。 “笙儿”李从旭低声唤着,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她肤如凝脂的脸颊。“你还记得你我初次相遇时么?” “殿下大恩大德,小女子莫不敢忘。”闻之,红衣女子忙叩首谢恩。 五年前,李从旭曾伴安陵王一同狩猎。在追逐野兔时,无意在林间发现了眼前这个女子。 那时,她灰头土面,衣衫褴褛,楚楚可怜地望着李从旭。如此蓬首垢面,也难遮其天生丽质。李从旭见其有倾国倾城之貌,一时心生犹怜,便将其带回府中,赐名为慕容笙。 慕容笙自此,便作为李从旭的贴身侍女,伴其左右,侍其起居。 闲来时光,李从旭便教她些琴棋书画。这慕容笙不但生的一副娇容,且冰雪聪明,几年的工夫,便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李从旭见其如此聪慧,对其也愈发看重,时常与之商议些朝廷要事,久而久之,慕容笙也成了李从旭的左膀右臂。 “笙儿,你可愿帮本王一个忙?”派慕容笙前去监控李从嘉,李从旭心里也是十分不舍,但放眼整个王府上下,慕容笙无疑是最为适合的那一个。 为了自己今后的王位,纵然有再多不舍,李从旭只得忍痛割爱。 “是你那个弟弟吧?”慕容笙早就听闻前些日子,二殿下已经回到邺城了,而自他归来之后,愁容就未曾从李丛旭脸上离去过。此刻见李从旭如此心神不宁,想来也定是因为这个二殿下。 “帮我去看着他。” 慕容笙果真聪慧,令李从旭赞叹不已。“他如今天天饮酒作乐,只怕是在韬光养晦,我要你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让他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全都与你倾囊向诉。” 慕容笙乖巧的答着:“小女子听候殿下差遣。” “好笙儿,待本王登基之日,定不会亏待你。”李从旭一脸娇宠地看着慕容笙。有她盯着李丛嘉,自己悬着的心,也算是能放下了。 慕容笙本已做好了漂泊一生的准备,但五年前与李从旭的偶遇,彻底改变了她这一生。 若不是李从旭,她一个寻常女子,如何过上如此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要能报恩情,慕容笙愿为其做牛做马,更何况只是监视一个安陵二殿下。 “对了,笙儿,切记,一切朝中要事,不要与之相告。”临走前,李从旭不忘叮咛着。 慕容笙点头应允。 在前往潭州的路上,慕容笙好生思量了一路。她今后所要面对的是人中人杰,是被所有安陵百姓视为救世主的李从嘉。想要打开他的内心,探取到有用的信息,绝非易事。 “酒!我还要酒!”慕容笙刚到南山别院,便撞上了李从嘉在撒酒疯。底下的侍女皆惶恐。慕容笙示意侍女们下去,她要独自来会一会这个李从嘉。 李从嘉醉意阑珊地拿着酒壶在屋内踱着,转身,见慕容笙,双目放光“月白风清,琼浆玉液,自当与佳人共赏。” 说话间,李从嘉上前两步,一把将慕容笙揽入怀中。 慕容笙一时惊惶,本能的反抗着,一把将李从嘉推开 “我是太子殿下派来侍奉二殿下衣食起居的,还望二殿下自重。”慕容笙难以相信,人们口口相传的李从嘉,竟是如此轻薄之徒,一时还未缓过神来。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如此一可人儿,他不自己留在身边,竟要派来此处看着我。我已如他所愿,每日饮酒作乐,颓然至此,他还是不信我。” “哈哈哈哈哈哈”李从嘉摇摇晃晃的退却几步,瘫坐在床榻上,冲着慕容笙,放肆大笑。 只听到太子二字,便能断定自己此行的真正意图。慕容笙自认为来之前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当下发生的一切,还是让她始料未及。 更令她倍感意外的是她从未听过,一个人的笑声,竟也可以如此凄凉。 “太子殿下只命我好生照顾二殿下,其余的并未与奴婢多语。”回过神来的慕容笙,忙向李从嘉解释着。 “是也罢,不是也罢,放心,本王自当怜香惜玉,不会为难与你。” 哀莫大于心死,对生活,对未来,李从嘉已无欲无求,他努力过,挣扎过,可无论如何也换不回他哥哥的信任。童年的美好生活他回不去,未来的伟大憧憬他也盼不来。倒不如每日醉生梦死来的快活些。 慕容笙一时难以辨其真伪,若说其惺惺作态,企图混淆视听,可这般绝望与无奈,也绝非常人所能饰。 或许是不胜酒力,在慕容笙思索间,李从嘉竟已倒头而睡。 “二殿下,二殿下?”慕容笙连唤数声,未有回应。想必他确已入睡,慕容笙便为其盖上被褥,掩门而去。 李从嘉,不管你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我都要一一挖出,慕容笙暗暗许到。 第十章:战前万象 “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军帐内,夏侯安正和萧魏王报告着。 “北燕那边,可有异动。” “禀陛下,据前方探子来报,北燕军队整装待发,估计不日便会入林。臣今日便率众军,埋伏在林间,确保万无一失。” “好!”萧魏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夏侯安的肩膀“这一仗就交给你了,只许胜,不许败!” “末将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夏侯安目光熠熠,神情坚定。 萧魏王长叹一口气,虽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们这一方,然北燕毕竟强大。在众将面前,他一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样子,极力将忧虑与恐惧压于心底。萧魏王明白,这一仗,对萧魏而言,意味着什么,此战若败,天虞山相让,萧魏百年的基业便会毁于一旦。 此刻,夏侯安已经清点出一万精兵,整装待发。夏侯安也明白这场战役的重要性,他迟迟猜不透肖恬究竟会如何出招,这让他颇为不安。只是眼下,已容不得他多想。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味患得患失,只会让他畏手畏脚,彻底掉入肖恬的陷阱中。 “萧魏的社稷,百姓的安危,还有背后的天虞山!朕就交付于各位勇士了。朕在此静候各位得胜归来。”萧魏王大手一挥,一万精兵在夏侯安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树林,四处隐蔽埋伏,静待北燕大军的到来。 “禀将军,萧魏他们已经悉数入林了。”一小卒火急火燎地冲入账内。 “哈哈哈,好!”肖恬闻之,大喜,拍案而起“我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这几日,东南风正盛,可萧魏那边却迟迟未有动静,这让肖恬心神不宁了好几日,唯恐夏侯安那个老狐狸早就识破他的计谋。而如今,鱼儿已然上钩,他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夏侯安啊夏侯安,这一局胜负已分,你终究是棋差一招。肖恬望着远处的林子,心里默念着。 据肖恬判断,若无意外,拿下此战,十有八九。他也可以更多的为另一场战争忧虑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另一场更加危机四伏的战争。此刻,三皇子还在营帐内,静候他的答复呢。 当然,肖恬机关算尽,也并非万无一失。安陵竟会派兵支援萧魏,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李从旭的寝殿内,百里渊已将一切备妥,蓄势待发。 “百里渊啊,你从小和我,还有从嘉一起长大,我一直将你视作我的弟弟。”李从旭别有深意地看着跟前的百里渊“自我们决定派兵,从嘉就向我极力推荐你。我倒觉得也合适,便说服陛下,此战让你领兵。你们这年轻一代里,就属你最有前途,比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好多了。” “臣承蒙殿下厚爱,定不负陛下还有太子殿下所托。”李从旭的一席话,让百里渊备受鼓舞。 他不断努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报效安陵。这也是他与李从嘉还有江胤容儿时一同许下的约定。他们都要各自努力,还百姓一个更繁荣,更强盛的安陵。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免受他国欺凌。 如今他可算等到机会,可以先行一步,报效安陵,百里渊心里颇为激动。 他们三人同李从旭一同长大,一直以来,都将李从旭视作大哥,可是随着岁月的侵蚀,李丛旭和李从嘉这俩兄弟间的嫌隙却越来越大,庙堂之上,李从旭处处针对着他弟弟,甚至,为了自己今后的帝位,不惜将李从嘉赶去了塞外之塞。 至此,从小形影不离的他们三人,也终于分开了。 江胤容对李从旭的所作所为大为不满,与李从嘉一同去往了塞外之塞。 而百里渊不甘内心在塞外之塞蹉跎岁月,便留在了邺城。 百里渊不像江胤容那般心思缜密,他想问题一向简单。所以他一直不相信,李从旭会如何迫害自己的弟弟,毕竟是被同一宗血脉所萦绕的二人。 再加上,他留在邺城的这段岁月,李从旭也对他颇为照顾,因而百里渊与李从旭的关系倒也还不错,此番,李从旭更是给了自己为安陵建功立业的机会,这让他在内心对他更为感激。 但,这次派兵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百里渊,这一次我只能给你两千精骑。” 李从旭的一番话,着实给百里渊泼了盆不大不小的冷水。区区两千精骑,如何去抗衡北燕的五万大军呢? 百里渊脸上的壮志凌云也逐渐消散。他之前光顾着兴奋,还来不及细想具体事宜。也没有考虑过这场战役的难度。 李从旭无奈地笑了笑“毕竟北燕大军并非犯我国土,我安陵本就兵力不盛,若为驰援萧魏,而过分消耗自身实力,也颇为不妥。此番你率兵前去,不必着急,可先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两军先行消耗。” 百里渊点头应允,天下大小战事,有哪一场是轻松的呢?越是困难,才越能凸显出自己的才能。 不管多么困难,能有报效安陵的机会,他定是要抓住的。“太子殿下放心,两千精锐足矣。” “好,本王盼你得胜归来,届时,为你大摆庆功酒,整个安陵都会将你视作英雄。” 李从旭足够了解百里渊,所说的这也,也正是百里渊内心所渴望的。他要做安陵的英雄,他要整个安陵的赞誉。 百里渊信誓旦旦地离开了。纵使他深知此战将会无比艰难,但他义无反顾,他幻想着自己得胜归来的样子,他幻想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邺城的街头走着,享受着两边百姓对他山呼海啸般的赞美。他幻想着李从嘉和江胤容像他投来羡慕和欣慰的目光。 但,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心思简单,却又满怀报国豪情的百里渊,自不会想那么多。 看着百里渊远去的背影,李从旭邪魅一笑。两千精锐,对于这场萧魏北燕大战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让百里渊带两千精锐前往相助,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是,没有意义的事,李从旭是绝不会做的。 随着战争的打响,他也一步步开启了自己的计划。百里渊便是他落在棋盘上的第一枚棋子。 “万公公,你便让彤儿出去吧。”刘彤努力挤出一抹笑,讨好着万公公。 “公主,莫要为难老奴,这也是你哥的意思,如今时局动荡,若任由公主殿下肆意出门,恐有危险啊!”万公公苦口婆心的劝谏着。 刘玄早已发现,萧魏境内,潜藏着不少的北燕暗探,这些年来,他也相继捕获了数名暗探,但这些暗探素养极高,被捕之时,便纷纷服毒,让刘玄难以顺藤摸瓜,找到潜藏在萧魏的北燕暗探头目。 如今,萧魏与北燕激战正酣,刘玄唯恐北燕在萧魏的那些暗探们蠢蠢欲动。把刘彤关在房间里,也是为了她的安慰着想。毕竟如果北燕的暗探们真的要动手的话,那萧魏的公主,自然是他们最理想的目标。 “不行不行,一直呆在屋子里,闷死了,闷死了。”刘彤可不管这些“把我一直关在屋里,我会枯萎的!” 从狱中回来之后,刘彤便一直禁足,已有三日。对于她这么个爱四处闯祸,到处猎奇的公主来说,无异于酷刑。 “哥。。。”刘彤拉着万公公的手撒着娇。 万公公瞪了她一眼,咳了几声。 “不是,万公公,本公主此番出门,多捎些护卫,你就放心吧,就算再借他北燕十个胆子,他们也断不敢如此招摇地在萧魏的都城,对我这个萧魏公主做什么的!”刘彤乖巧的看着万公公。 万公公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我有要事在身,要出一趟城,你们看好公主,不得有误。”万公公吩咐完下人,便头也不回的出门了,独留下公主一人在房内闷闷不乐,发着脾气。 刘彤是绝不会奉命惟谨的,对于她这么个恃宠而骄的公主而言,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便越要做。越是不让她出门,她便偏要出门。放眼整个萧魏,除了萧魏王和太子,还没有谁能阻止她任性妄为。 此刻,万公公已协数名护卫,出了城,赶往萧魏都城后的那片树林,那里,驻守着太子刘玄的玄武营。而这只军队,或能成为这场战争的胜负手。 “你们两人,现在速速赶回去,看着公主。她寝宫内的那些护卫,是拦不住她的。她此刻或许已经上街蹦跶了。你俩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让她安全回宫,好生看管,莫要让她再出门了。”万公公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刘彤,便差人回去护着公主。 “然!”两人遂调转马头。万公公带着剩下的人,继续赶往林子深处。 “哼,还不是拦不住本公主。”刘彤拍了拍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门。 “居然背着我偷偷出城,不让我去,我便偏要去!”刘彤嘟着嘴,喃喃着。 果然不出万公公所料,一众护卫,也拦不住耍起脾气的刘彤,只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刘彤居然走的如此之快,竟会随着他的步伐,也一同出了宫。 刘彤轻快地走着,一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在心里想象着一会儿万公公见到她时那诧异的表情。她这个捩手覆羹的闯祸精又可以四处设彀藏阄了。刘彤越想越兴奋,不由得也加快了步伐。 忽然,林间飘来一股奇特的异香,那香味格外浓郁,却不似花的芬芳那般淡雅,甚至还略有一些刺鼻。刘彤的好奇心被引了上来,她四处寻觅,又猛吸两口,却仍识不得此香为何物。正纳闷间,她突感头脑昏沉,四肢乏力,随即瘫倒在了地上。 林子背后的阴影处,两个身影缓缓探了出来。他们见刘彤已瘫倒在地,便速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运上马车,驾马而去。 第十一章:魏燕大战:天降猛火 萧魏的士卒们,埋伏在树林间,枕戈待旦。自他们入林起,已有一天一夜了,可却没有丝毫动静。整片林子,寂静的可怕。 夏侯安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 他们是根据探子的情报,才入林埋伏的,可一天一夜了,却未见一个北燕士兵。 这定是肖恬的计谋,诱他们入林。可肖恬到底意欲何为,夏侯安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他们已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打起精神来,不要松懈,北燕随时可能来袭。” 夏侯安敲打着士兵们。士兵们毕竟皆凡人之躯,高强度地戒备了一天一夜,难免疲态尽显。 或许,这便是肖恬所打的算盘吧。熬到他们身心俱疲的时候,再一举将他们全部拿下。 夏侯安这样想着,心里倒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只要他们不受影响,努力保持警惕,胜负的天平便还是会向他们这方倾斜。 这是春秋大陆,最顶尖将领的碰撞。旗鼓相当的两人,终要在这天虞山脚下,一决胜负。 此战,胜的那一方,将会一战封神,青史留名,供万人敬仰。而败的那一方,则彻底跌入昏暗的深渊,恐此生再难翻身。 相比于夏侯安的忧心忡忡,肖恬则是胜券在握,在他看来,此战早已胜负已分。 “启禀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 北燕数千名弓手,正严阵以待,立于林外。他们身后,则是数架投石机。只要肖恬一声令下,顷刻间,他们便可将这片林子变成一片火海。 今夜,东南风刮得正盛。肖恬不由扬了扬嘴角“天助我也,今日,便是其萧魏的末日。” 萧魏王的帐中,一士卒为其递上了一份密函,那是沈承安送来的密函。上面赫然写着:陛下放心,臣已说服安陵王派兵,此刻,安陵大将百里渊正率两万精兵,前来驰援。 “好!”见过密函,萧魏王心情大好,沈承安所说的三大条件,如今已一一实现。如此看来,战胜北燕,也必将是水到渠成。 萧魏王缓缓走出营帐,望着近在咫尺的天虞山,感慨万千,没有谁可以夺走萧魏的天虞山,就似没有人能摘走这天上的月。 此刻的萧魏王,信心满满。然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数分钟后,一切将急转直下。 “今夜的风真大啊。” “是啊,没曾想已是初春,却似寒冬啊。” 夏侯安旁,两个小兵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呼呼袭来的东南风,吹的他们瑟瑟发抖。 夏侯安闻之,突然眉头紧锁,茅塞顿开。“不好,中计了!” 这几日他思来想去了那么久,总觉得哪里不妥。听完小兵一席话,才让他如梦初醒。 是风。原来这才是肖恬的计谋。 夏侯安猛地起身,冲着埋伏的萧魏士卒咆哮着“全军听令,速速撤出林子,撤,快撤!” 萧魏的士兵们,对他们主帅突如其来的命令显得有些茫然失措,愣了好一会儿 ,才慌忙撤退。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肖恬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一时间,箭如飞蝗,数千只羽箭,捎着烈火,飞向树林。 弓箭手背后的投石机也数弹齐发,如数条火龙般,呼啸着,袭向萧魏的士兵们。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森林顷刻间被烈火吞噬,火光冲天,熊熊烈火,瞬间将萧魏的士兵们团团围住,进退不得。 林内一片哀嚎,遍地都是被箭射中,被火球击中的士兵们。冒着火光的士兵们,痛苦的翻滚着,奔跑着,嚎叫着。 为了掩护自己,不少士兵都将草叶披于身上。而今,这却成了他们最大的包袱。 士兵们透着火光,看着彼此绝望地眼神,他们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就将这个凄凉夜里,画上永久的休止符。 看着士兵们乱作一团,夏侯安懊悔不已,却又无力回天,他只恨自己没能尽早识破肖恬的计谋,待到他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 眼前的烈火越烧越旺,他们进退维亟,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火将他们吞噬。 此番局面,唯有天神下凡,方能扭乾坤。而他,不过是一介凡人。 “陛下!”夏侯安哀呼一声,跪倒于地。 夏侯安曾无数次想过,自己马革裹尸时的情景,但那是自己年老盛衰,再无力为萧魏建功立业之时,而绝非现在。 如今,他行将与萧魏王阴阳两隔,也再无力拯救萧魏于水火。 待大火烧尽这一切,北燕的五万大军,便将跨过他们的尸首,穿过这一片废墟,直指萧魏的大营。 界时,萧魏将只有一万士卒相抵,莫说此战的胜负,甚至是萧魏王的安危,更甚至是整个萧魏的基业,都将悉数落入北燕之手。 一想至此,夏侯安心如刀割。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来,明明还未与北燕交手,甚至,还未曾见过一个北燕士兵,他,还有这一万大军,就将成为这烈火中的亡魂。 可事到如今,不管有多么不甘,不管有多么悔恨,不管有多少情绪,都已无济于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着这熊熊烈火,将他们慢慢吞噬。 树林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萧魏帐中。萧魏王赶不上更衣,便火急火燎地冲出营帐。只见远处的树林焮天铄地。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安然地卧于榻上,幻想着,夏侯安在林中痛击北燕军队,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可短短数分钟后,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焮天铄地。这一把火,烧灭了他全部的幻想。 萧魏王怔怔地立着,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这本是个月朗星稀的夜,一切本应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眼前的这一切,如同梦境一般,是那般不真实。 天降烈火,将他埋伏的精锐一把全部付之一炬,这样的故事,从来都只出现在说书话本里。 零星有几个萧魏士兵,衣不蔽体,踉踉跄跄地从树林里仓皇逃出。 他们无疑是幸运的,可这个晚上,幸运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萧魏王看着幸存者脸上扭曲的表情,听着四周士兵们的哀鸣,慢慢缓过神来,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他们落入了肖恬早就为他们所编制好的天罗地网中。 他的一万精兵强将,会在这片火海中,化为灰烬。一并灰飞烟灭的,还有这场战争胜利的希望。 “夏侯安呢?”萧魏王突然意识到,在这一把大火中,他可能损失的更多。 “你们夏侯将军呢?” “你有见过夏侯安么?” “来人,替我把夏侯安寻来!” 萧魏王疯狂地在幸存的士兵间寻觅着,但未曾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夏侯安,你不准死,朕不准你死。”萧魏王在士兵堆中不断地来回穿梭。 折损一万精兵,萧魏王可以接受,输掉这场战争,萧魏王也可以接受。甚至,要割让天虞山,萧魏王也认了,他相信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终有一日,可以卷土重来。 但,损失夏侯安,萧魏王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是夏侯安这样,随他出生入死,为其戎马一生,功垂竹帛的一代名将。 幸存的士兵只有寥寥数人,一眼便可望尽。不论萧魏王搜寻多少遍,其中都没有夏侯安。 士兵们悲痛欲绝地看着萧魏王,绝望地摇了摇头。 “天亡我萧魏,天亡我萧魏,天亡我萧魏呐!”萧魏王对天连喊数声,遂吐血倒地。 士兵们见状,慌忙上前,将其扶入帐中。 北燕的将士们,看着眼前的大火,刮刮杂杂地烧着。齐呼万岁。 他们清楚,这场大火之后,战争很快便能结束了,而他们也马上可以归家。 不战而屈人之兵,未损一兵一卒,便让萧魏元气大伤。此战,必会让肖恬青史留名。 此刻,他神采飞扬地站着,享受着士兵们的狂欢,欣赏着眼前的杰作,不由仰天大笑,那冲天的火光,便是他的专属荣耀。 “肖将军好计策,本王佩服。”一旁的公孙战赞叹不已。 放眼整个春秋大陆,能让得到公孙战称赞的人,屈指可数。 比起他二哥所拉拢的那些个权臣,公孙战深信,自己只要肖恬一人的支持便足矣。 但此刻的肖恬,并没有心思去涉足储君之争,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便是静静地享受胜利的喜悦,享受眼前的这一切。 第十二章:魏燕大战:天降暴雨 树林内,早已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四处的火焰,越窜越高,整片林子,烟雾弥漫,连呼吸也变得愈发艰难。 夏侯安终于明白,为何即使再凶猛的野兽,也能被那小小的火把所驱赶。 这烈火能吞噬一切,将其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变为灰烬。世间的万物,在它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堪一击。 四处的惨叫声络绎不绝,有的士兵,不愿坐以待毙,他们奋力挣扎着,冲入火海,却再也没能走出树林,只留下了阵阵凄厉的叫声。 夏侯安并没有再去命令他的士兵们,任凭他们如一盘散沙,乱作一团。 此时此刻,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什么样的命令都无法拯救他们,倒不如就由他们去吧。 这些士兵,一生都在奉命行事,过着提线木偶般的人生,如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就把自由还给他们吧,让他们可以自己决定人生的最后几秒。 夏侯安并没有如同他的士兵那样,绝望地嘶吼着,哭喊着,挣扎着,发泄着,而是安静地盘膝而坐。 与他们相比,夏侯安有太多的情绪,不甘,懊恼,愤怒,担忧,太多太多。或许就是因为有太多情绪,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被哪一种情绪所主导,而这些所有所有的情绪,最终又不得不向生命所妥协,让夏侯安缓缓平静了下来。 或许像他这样一个,饱经风霜,历经世事的人,像他这样一个看淡生死,为国为民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就该是如此安静,祥和,哪怕这世间,还有他未酬的壮志,还有他要守护的国与人民。 夏侯安缓缓地闭上了眼,不再去看这林子间的众生相,即使是他这样一个久经沙场,见惯生离死别的将军。 眼前的所见所闻还是过于残忍,让他不忍睁眼。 他默默地,在内心,为萧魏祈祷着。眼下萧魏的形势,他心知肚明。 待大火烧尽这一切,折损近半的他们,将无力再抗衡北燕的五万大军。 败局已定,没人能扭转乾坤。天虞山,已是公孙烈的囊中之物。他唯愿萧魏王可以安然撤退,回国休养生息,重振三军,夺回天虞山。 这或是此战最好的结果了。 林外的萧魏士兵们,望着眼前这片无尽的火海,束手无策。 他们也曾试着去灭火,然,实在是杯水车薪,如今,他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同胞们,一个接一个地葬生火海。 萧魏的士兵们自发地聚拢起来,纷纷跪地,朝着天虞山跪拜祈祷。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当深陷绝境,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眼前的天虞山,这座保佑了萧魏数百年的圣山。 而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座圣山,可能即将在短短数日后易手,不再属于他们。 生命的最后时光,总是漫长而又煎熬的。 周遭的环境变得愈发炙热,让夏侯安如坐针毡。 听闻被活活烧死,是这世间最为惨烈,最为痛苦的死法。 不知像夏侯安这样的铁血战士,一会儿,是否也会像他底下的士兵那般,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夏侯安的眼前,缓缓浮现了他这一生征战的情景,他戎马一生,带领着萧魏的将士们,南征北战,九死一生,为萧魏立下赫赫战功。 他看见自己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样子,看见自己踉踉跄跄地从死人堆中爬出,高举萧魏大旗的情景。 紧接着,他看见一超凡脱俗的仙女,飘飘而来,手持净瓶,洒下滴滴甘露。 说也奇怪,夏侯安好似真感受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身上。莫不成他早已至极乐世界,才会有如此幻觉。 夏侯安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一片火海,他突然意识到,那水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不是他的幻觉。正愣神间,突然一声春雷原地起,水滴变得越来越密集。 “将军,下雨了!”绝望的士兵们突然欣喜地看着夏侯安。 是的,那水滴不是别物,是雨!是雨! 伴着又一声惊雷,瓢泼大雨,须臾间倾盆而下。 “我们有救了!” “老天开眼了!” 一瞬地狱,一瞬天堂,士兵们欢呼雀跃,感激涕零。今夜,死神带不走他们。 自然便是如此神奇,一物降一物,生生相克,循环不止。纵使这样一片猛火,也在这滂沱大雨中,逐渐被浇灭,树林内一时间水汽腾腾,一片混沌。 即便眼前朦胧一片,夏侯安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士兵们的狂喜。 有人跪地哭泣,有人手舞足蹈,这一刻,他们都是上苍的宠儿。 夏侯安攥紧了拳头,疯狂挥舞着。在雨中狂吼着,尽情宣泄着。 他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为萧魏而战,但这场雨,又重新给了他机会。 短暂的庆祝后,夏侯安立刻恢复了以往的沉着冷静。 眼前的士兵们还在肆无忌惮地庆祝着重生,乱作一团,若北燕此时袭来,他们定将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的重生来之不易,也应当更加珍惜才是。 夏侯安立刻下令,将幸存的士兵们聚集起来,快速有序地向萧魏的营地退去。安全退回大营,再从长计议。 林外,早已是一片欢腾之景,萧魏的士兵们肆意庆祝着,呼喊着,他们的圣山,又一次拯救了他们,就如同那个民间传说一样。圣山为他们带来了雨,拯救了萧魏。 “陛下,陛下!”一士兵难掩心中狂喜,冲入萧魏王账内,高声欢呼着“陛下,下雨了,下雨了,我们得救了。” 萧魏王闻之,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大步流星地冲出账外。 帐外,士兵们,欢呼着两两相拥。瓢泼的大雨,肆意落在他的脸上。萧魏王顾不上自己的九五之尊,朝着天虞山,长跪不起。 这一场及时雨,拯救了他的士兵,拯救了夏侯安,更拯救了萧魏的未来。 夏侯安带领着士兵们,步履蹒跚地,从树林中,缓缓走出。士兵们见其归来,大声欢呼着。 萧魏王起身,快步上前,伸开双臂相迎。 “陛下,臣此刻衣衫尽湿,怕是。。。” 未等夏侯安说完,萧魏王便狠狠抱了上去,用力拍打着夏侯安的后背“夏侯安啊,你可让朕好等。你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本应阴阳两隔的君臣二人,就这样,在倾盆大雨中,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陛下,臣疏忽大意,未能识破北燕诡计,甘领罪责。”相拥过后,夏侯安忙跪地请罪。 萧魏王将其搀起“你是有罪,你让朕好生焦急。朕便罚你,戴罪立功,待来日整顿完毕,再去痛击北燕!” “臣领旨!” 萧魏王仰天长啸“天不亡我萧魏,天不亡我萧魏!” 士兵们士气高涨,皆振臂欢呼。 “萧魏,萧魏,萧魏,萧魏!” 此刻,树林的另一头,则是一片死寂。刚刚还一片欢呼雀跃的北燕士兵们,一时半会儿,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景象,皆呆若木鸡的站着。 肖恬面无表情地看着,天降大雨,将眼前的火焰一点一点蚕食殆尽。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精心安排,就这样被大雨一一浇灭。 他曾经那么接近胜利,如果这场雨再晚那么几分钟降临。此时此刻他便已在庆祝胜利了。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或许只有自然才能打败自然。肖恬赢了,可夏侯安却没输。 肖恬长叹一声“时也,命也。” 一旁的公孙战倒是淡定的很,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肖恬的肩膀,便转身回营了。 这一场雨,倒也称了公孙战的心意。若没这场雨,他们便可未伤一兵一卒,歼灭萧魏半数主力,那这一战或将戛然而止。 公孙战的银蛇枪上,可还没怎么粘上血呢,若此战这般草草收场,他心里定是千百个不愿意。 此番这雨一下,这战争也将顺理成章的延续下去,公孙战算是得偿所愿,可以杀个痛快了。 雨,还没有停。肖恬立即下令,让北燕的士兵全都回各自账内休息。既然他的如意算盘被这场雨毁了,那战争便将继续,他们还要与萧魏的军队兵戎相见。 当下,他们应当收拾心情,保存体力。 虽然内心百般无奈,但将士的天性还是让肖恬迅速冷静下来,这仅仅是开始,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肖恬与夏侯安,北燕与萧魏,他们的第一次交手,在大自然的强势介入下,成了和局。但,他们都不会让彼此喘息太久的。 毕竟对于肖恬和北燕来说,他们可任未耗一兵一卒。虽然火攻的计谋失败了,但他们还是兵力上,占据上风的那一个。 而反观夏侯安和萧魏,他们此番置之死地而后生,士气正盛。他们定会一鼓作气,疯狂反扑。 双方的第二次交手,相信很快便会来临。 第十二章:不速之客 “你说,江大人这几日,为何总醉心于作画呢?那巨狼难道咱不寻了?” “不会啊,江大人不是刚寻回三支羽矢么?这几日我见他也每日入林,直至薄暮时分才归!” “可回来后,他便闭而不出,在屋内专心作画呢。你看,今日不也正画着么?” “这倒是,我听说啊,大人所画的,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且画了数十张,皆是同一人。” 塞外之塞的城墙上,两个烛龙卫的士卒,望着江胤容房里的烛光,正闲聊着。 屋内,江胤容看着自己的画作,傻傻地笑着,看来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画作上便是自己这几日,日思夜想的姑娘,那日分别,她分明说着,来日再见。 但自上一次的惊鸿一瞥,已去了四日。虽,江胤容仍每日去红杉林寻觅,可却未能再谋得小幽一面。 他只得每日为其作画,以解相思之愁。 “莫非她真是守护这片红杉林的仙女,才会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胤容对着画作喃喃道。 这几日江胤容入林,除了寻找小幽,还有一个目的,自然便是搜寻巨狼的踪迹。 可除了那三支羽箭外,江胤容这几日便再无其他收获。 线索戛然而止。他本盘算着小幽既是林中人,多少能略知一二,还想从她口中,询的些线索。可没曾想,连小幽竟也没了踪迹。 当然,令江胤容烦恼的还远不止这些,遥远的邺城,还有个让他放心不下的麻烦鬼。 自李从嘉回邺城后,江胤容便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而据邺城的线人来报,他们也已经有数日没有在邺城看见李从嘉的身影了。 怎么这年头,谁谁谁都玩起了消失,是都在和我玩躲猫猫么?江胤容在心头暗自骂着。 瞧着夜已深了,江胤容叹了口气“罢了。” 便吹灭了烛光,准备就寝。 虽然烦心的事一堆,但是他才不会在深夜,望月哀叹或是独自借酒消愁。那是李从嘉干的事。 睡饱了才有力气烦忧,这是他所信的理。 月渐渐退却它的身影,日徐徐地重新升起。日子便在这日月交替中,一天天过去。 天刚蒙蒙亮,烛龙卫的士兵们,便已开始了新一天的站岗。 而此时,江胤容尚在睡梦中,迟迟不愿醒来。 昨夜,江胤容梦见自己与小幽在红杉林间你追我赶地嬉戏着。这么个黄粱美梦,江胤容自是要做的久一些。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争吵,将江胤容的美梦打破了。 江胤容并未理睬,翻了个身,欲把之前的美梦续上。可屋外的吵声越来越响。他翻来覆去了许久,却难再入梦。 江胤容只得愤愤起身,更衣而出。他要去看看,究竟是谁那般大胆,竟敢打扰他江大人的睡梦。 屋外,一少女,正欲闯入塞外之塞,被侍卫们拦于门外,双方你一言我一句地争吵着。 “是谁啊,一大早便如此吵吵嚷嚷!”江胤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呵斥着。 那少女见江胤容,兴高采烈地向其招手“江胤容,是我啊,是我啊。” 江胤容定睛一看,侍卫们拦下的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这几日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不断闯入他梦境的女人,小幽。 果然,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是那么的意外。 江胤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只恐自己睡的太熟,这一切不过是一枕槐安。 他用力甩了甩头,确认眼前的这一切不是自己的梦境。 侍卫们一脸惊诧地看着江胤容。 塞外之塞,突然有一陌生女子欲闯入,这已是千载难逢,而那姑娘,居然还识得江胤容,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江胤容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放行。 小幽摆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我就和你们说吧,我是识得江大人的。” “你怎会来此,还有前几日我每日去林中寻你,可为何都不曾见你身影。”江胤容没好气地问道。 见得小幽自是让将江胤容心花怒放,可他一想到眼前这女子,这几日恼得他心烦意乱,便又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呀,我几日没吃饭了,能先给我弄点吃的嘛?”小幽眨着水灵的双眸,楚楚可怜地看着江胤容。 “来人,去寻些吃食来。” 俄而,底下的士兵们端来了一盘干粮。 江胤容缓缓将盘子推给小幽,“这里地处边塞,不比大城市,只有这些,你别嫌弃,凑合吃吧。” 小幽一把抓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江胤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小幽。 小幽果然与一众名门闺秀大相径庭,江胤容还未曾见过有女子如此狼餐虎噬。 可眼前她吃东西的模样,却也有几分可爱俏皮。 不一会儿的工夫,小幽便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可算吃饱了。饿死我了。”小幽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那么现在,你可愿和我讲讲,这一切到底为何?” “我离家出走啦”小幽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收留我的!” “你离家出走了?” “对呀”小幽点了点头“实不相瞒,上一次与林间偶遇公子,便也是我悄悄溜出来的。可哪知,我刚一回去,长老便将我禁足了。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历经千辛万苦,才又溜了出来。” 听闻至此,江胤容不由皱了皱眉,“你这般任性妄为,你家人不会焦急么?” “不碍事,不碍事”小幽慌忙摆手“我就想出来看看林子外的世界,我走前已为他们留下了书信。” 将小幽留在身边,便可终日见到她。这自是极好。可此刻,江胤容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一来,军中自古便从无女流,如果将小幽留下,难免有闲言碎语传出,到时候若传到李从嘉耳中,尚还算好,不过是受顿责骂,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定会治他个治军不严之罪。 二来,临行前,李从嘉便将塞外之塞托付于他,巨狼之事,尚无头绪,将小幽留下,难免会分散他的心思,让他不能一心一意地解开巨狼之谜。 这三来,江胤容总觉得小幽身上藏着诸多秘密,这也让他内心隐隐不安。 见江胤容犹豫不决,小幽嘟起了嘴,娇嗔满面地看着江胤容,“就三个月,好不好,三个月后,我便回去。这三个月,我对你言听计从,绝不给你惹麻烦!” 江胤容踌躇再三,一时难以定夺。留下小幽,却有诸多不便,可试问面对这样一个娇娇媚媚的小幽,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会忍心拒绝呢? 若当真有那样的男子,他也是在邺城,而绝非是塞外之塞,更不会是他江胤容。 “我发誓,就三个月,绝不多一天!”小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三根手指。 “罢了,我正缺个侍女,你就留下来照顾我起居吧。”最终,江胤容还是向内心的私欲妥协了。“不过,这里颇为简陋,你可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小女子谢过公子。”见江胤容答应了,小幽笑遂颜开,滋着嘴,一手揽上了江胤容的臂膀,惹得江胤容又是一阵尴尬。 虽说江胤容当年也是邺城出了名的惨绿少年,可他陪李从嘉被发配至这不毛之地,已有四个年头了,四年未近女色。 一时生活里要多一个陌生女子,江胤容多少有些难以适应,更何况是小幽这么个没心没肺又神神秘秘的女孩。 好在,他有三个月的时光来慢慢适应。 “对了,小幽,上次我便没来得及问你,你久居红杉林,可曾有见过一头七尺巨狼!” 江胤容将小幽留下,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关于巨狼,既然是林中之人,那关于林中的事,她多少也会知道些吧。 “所以那里在林中,你是在寻找那巨狼的踪迹?” “是的,那巨狼突袭我塞外之塞,重创烛龙卫,各种缘由,我必要查个清楚。不然他日,巨狼若再度来袭,我等恐难以相抵。”江胤容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见江胤容突然变得笑比河清,小幽也收敛起了笑容,“这个我只是略知一二,我曾听长老说起过。” “快说说!”江胤容激动地说道。 而今正是缺少线索,一筹莫展之际,若小幽能提供些有效的信息,那这巨狼之谜或能迎刃而解。 “我也不是很清楚。”小幽吞吞吐吐地说着“它们只在夜晚行动,但应该从不会离开红杉林才是。” “是啊,可那日,为何那巨狼会突然袭我塞外之塞呢?”江胤容眯着眼,自言自语着,又陷入了沉思。 “哎呀,你放心,那巨狼不会再来袭啦!”小幽向来生性乐观,最看不得别人忧心忡忡。 “你怎知?” “你都说了我是守卫这林子的仙女啦,既然是仙女,那肯定什么都知晓呀。”小幽朱唇微扬,娥眉一弯,冲江胤容眨了眨眼。 江胤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好啦,别老愁眉苦脸的,我这初来乍到的,你带我好生参观一下吧。”说罢,小幽便转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望着小幽的背影,江胤容百般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跟上前去。方才数个时辰,江胤容感觉自己的日子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后的三个月,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与意外在等待着他。 第十三章:落寞皇子李从嘉 慕容笙看着床榻上又一次醉倒的李从嘉,长叹一声。 近来这些日子,李从嘉除了就寝,便是在醉生梦死。日复一日,不曾有变。 慕容笙每日都将李从嘉的一举一动如数告知里李从旭。在她看来,李从嘉并无异状。 慕容笙瞪着眼,细细端详着睡梦中的李从嘉。 这个人,心里到底藏着多大的忧愁与悲伤,连在睡梦中,也是双眉紧锁。 慕容笙默默地念着。 几日的观察与接触,让慕容笙一筹莫展。现在,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枕曲藉糟的落寞皇子,不过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人身上,除了熏天的酒气,便再无他。这样的一个人,内心又能有多少心思呢? 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可李从嘉每每喝醉,便倒头大睡,一言不发。 再任由他这般每日如醉如梦,慕容笙怕是什么样的信息都得不到,她可还有任务在身。 或许眼前的他不过是戴上了掩人耳目的假面具,慕容笙要做的就是撕下他的面具,彻底走进他的内心,将其内心所深藏的秘密如抽丝剥茧般,一一探出。 而第一步便是助其戒酒。慕容笙转身,掩上了门,将下人召集了起来。 “太子殿下有令,不能纵容二殿下这般嗜酒如命,从明日起,便不用再为其备酒了。” 底下的侍女们面面相觑。南山别院的所有人,都是由太子亲自挑选的,也都直接听命于太子。 “有什么疑问么?” 侍女们纷纷摇头,领命退了下去。虽同为太子所派之人,但人人皆知慕容笙乃太子眼前的红人,她们可不想为此得罪他。 翌日,李从嘉刚起,便四处寻酒“酒呢?本王的酒呢?” 慕容笙端着饔食,推门而入,“先把这些吃了吧,我已命下人将酒悉数倒尽了。” 李从嘉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笙,“本王的酒,你替我倒了?” 慕容笙点了点头。 “啪—” 李从嘉闻之,勃然大怒,甩手将案上的花瓶掷于地。 “这也是我哥的意思?” “是我的”慕容笙面不改色地盯着李从嘉。 “呵”李从嘉苦笑一声,“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酒陪我了,连这你们都要剥夺么?” “你堂堂安陵二皇子,安陵百姓眼中德才兼备,济世天下的安陵二皇子,这般嗜酒如命,成何体统。”慕容笙大声呵斥着。 骂醒李从嘉,让其在她的鼓励下重新振作起来,如此,定能让李从嘉为她敞开心扉。 这是慕容笙的如意算盘。 “这一切,不都是我哥所期盼的样子么?”李从嘉透着窗,望向远处“以后要坐上那安陵王座的是我哥,不是我。要拯救安陵百姓于水火的,也是我哥,不是我。” “便让我如此颓然下去,不好么?如此,我哥也不会再怀疑我。” “那你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么?” “那又如何?”李从嘉转过头来,看着慕容笙,眼神趋于平静,“这岂是我能决定的?我与你并无二致,都听命于我哥不是么?” 李从嘉所言,句句如实,让慕容笙一时无言以对。 “而今你所见所闻,皆无半点虚假,你可向我哥如实相告,我会如他所愿,绝不会有半点遮掩。待他日,父皇寿终正寝,他顺利继承皇位,我便从此在他眼前消失,去做个乡野村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此一生。” 慕容笙的到来,彻底断了李从嘉最后的念想。若是先前他还曾保留希望,他哥对他的态度或有转折。那么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件事,终其一生,也再无可能。 他也未曾想过,过去的短短一个月,竟会让他的人生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他早该知道的,从他哥对他越发冷淡开始,从他哥竭尽所能,逼父皇将其贬至塞外之塞开始。只不过是他始终不愿意面对现实,活在他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要么与他哥为敌,同室操戈。要么如他哥所愿,发下他一切的理想与抱负,就这般浑浑噩噩地了此一生。 而李从嘉选择了后者,并没有丝毫犹豫。他宁愿放下他的鸿鹄之志,也绝不愿与他的哥哥为敌。 只是,要他这么个心怀家国天下的人,碌碌无为的度过此生,。着实有些残忍。他不得不每日与酒相伴,来麻痹自我。 慕容笙不再多语,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绝望,哀怨而又落寞。 言语或能掩人耳目,但眼睛是不会的,慕容笙断定,他没有撒谎。 尽管是李从旭身边的红人,但慕容笙并不清楚他们俩兄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从旭也鲜有提起过他的这个弟弟。 然,这些都不是她需要了解的,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任务可以结束了,她也可以重新回到太子府了。 依她所见,李从嘉并无二心,不过是个自暴自弃之人。她也不用处心积虑,想发设发地去探寻他内心的秘密,因为那里根本没有秘密。 “好,请你记住今日说的话。以后便让那些侍女照顾你吧。”慕容笙转身离去,既一切都已明了,便不必在此挥霍时间,她要回邺城,向李从旭禀明情况。 “我们打个赌。”看着慕容笙的背影,李从嘉缓缓开口。 “什么?”慕容笙停下了脚步。 “我们很快便会再见的。” 慕容笙愣了愣,并未理睬。 “我哥他,是不会放心的。”李从嘉高声道。 慕容笙自诩伴在李从旭身边数年,足够了解他。目前这情况,在守在李从嘉身边,并未任何意义。 可这了解,终究还是抵不过亲生兄弟。 还未走出南山别院,慕容笙便已收到了李从旭的飞鸽传书。 书信上仅寥寥数字。其意便是命她留下。 不论李从嘉多么自甘堕落,多么消沉,李从旭对他的戒备,是不是松懈的。 尽管内心诸多不愿,但李从旭的命令,慕容笙是不能抗拒的。她只得继续留下,继续看着这个醉鬼。 傍晚时分,慕容笙备好晚膳,又一次推开了李从嘉的房门。 “哈哈哈哈”见着慕容笙,李从嘉放肆笑着。 那笑声有几分得意,更有几分无奈。 慕容笙放下晚膳,正欲离开。李从嘉却缓缓开口。 “留下来吧,你把本王的酒都倒了,便换你陪我吧。” 慕容笙只得勉为其难地在李从嘉对面坐了下来。 “你来这些日,你我间,还未好好说过话吧。”李从嘉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慕容笙。 这么个燕妒莺惭的佳人伴其身旁,可他却还从未正眼瞧过。 这要让塞外之塞的那人知晓,可又得说他暴殄天物了。 “殿下说笑了,自打相见起,你便日饮亡何,何来闲暇,能与殿下相谈呢。”慕容笙莞尔一笑,言语中带着几分讥嘲。 “也是” 李从嘉缓缓动起了筷,“和我说说我那哥哥吧,说说你眼中的他。” 李从嘉思来想去,或许李从旭是他俩之间唯一的交集了。 “太子殿下,他是小女子的恩人。”慕容笙眯着眼,开始回忆起她和李从旭的点滴。 “我本一落魄之人,四处流浪,是太子将我带回府中,又悉心栽培,才有了现在的我。太子殿下才疏志大,心思缜密。只是…” 慕容笙顿了顿,瞥了眼李从嘉,“只是,猜忌心有些重罢了。” 李从嘉一边用着膳,一边默默聆听着慕容笙侃侃而谈。不知为何,听到有人在他面前夸着李从旭,他内心竟倍感欣慰。 在他心里,李从旭一直都是一个出色的兄长,未来,更会是一个出色的君王,他相信,他哥可以给安陵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所以他才会任由他哥将其贬至塞外之塞,又任由他哥将其软禁于此。 谈及李从旭,李从嘉不免又心生感伤,又自然地四处寻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内心有何苦闷,便与我说吧。”慕容笙见李从嘉四处环顾,便知其定是在寻酒。 “只是难得兄长信任,只是壮志难酬,其余并无他。”李从嘉苦笑道。 “世事难料,曾经,我也以为就要这样流浪江湖一辈子,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慕容笙安慰道,她突然心疼其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他并未做错些什么。 李从嘉不语,面如难色,胸口剧烈起伏着,豆大的汗珠顷刻间淌了下来。 “你怎么了?”慕容笙注意到了李从嘉的异样。 从用膳以来,李从嘉便隐隐觉得不适。而此刻,他只觉气血翻涌,全身无力,随即吐血倒地,失去了意识。 “二殿下?二殿下?” 第十四章:中毒危机 “真是不让人省心。”慕容笙看着床榻上的李从嘉,碎碎念着。 李从嘉此番是中了一种诡异的奇毒,才导致脉象混乱,气血攻心,一时昏了过去。 幸得慕容笙懂些医术,及时帮其封住了脉络,又为其趋毒,暂时遏制住了这一奇毒。 李从嘉昏迷的这段时间,慕容笙一直在思索,这毒到底是何人所下,又是怎么下的。 这南山别院戒备森严,他人绝无闯入的可能。而李从嘉的餐食,也都是她看着下人准备的,递送给他之前,也都有一一验毒。 从李从嘉的脉络来看,此毒藏于他体内已有一段时间,可为何之前并无异样。而且这毒,着实有些奇异。 这若大的南山别院,竟也未配御医,如若不是她在,李从嘉恐早已一命呜呼了。 莫非是太子殿下下的手?可李从嘉明明已被他软禁起来,也派了自己看着。为何还要痛下杀手呢? 若真是太子所为,为何自己毫不知情呢?那自己擅自救起李从嘉,又是否做对了呢? 此刻,慕容笙内心有着一大堆的疑惑,扰的她烦躁不安。 李从嘉中毒这事,实在过于蹊跷。 李从嘉缓缓睁开眼。 发现自己已卧于床上。 “我昏迷多久了?”李从嘉虚弱地问道。 “一天一夜了。”慕容笙端来了一碗药。 “把它喝了。” “我怎么了?” “你中毒了,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我没能帮你彻底去除,只是帮你短暂抑制住了。” “是你救得我?”李从嘉惊诧地看着慕容笙。 “不然呢?此刻你边上还有他人么?”慕容笙不耐烦地回答着。李从嘉的苏醒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一个流浪江湖的女子,竟懂医术?你究竟是何人?”李从嘉一脸猜疑地质问着慕容笙。 他的关注点显然没放在自己身上。 “你和太子殿下果然是一对兄弟,都是一样的生性狐疑。”慕容笙没好气地说道。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我毫无感恩之情,反倒质疑其我的身份,二殿下你是否凉薄了些。” 其实,自己懂医术这事,连李从旭也不曾知晓。她本一再隐藏,只是这次事急从权,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没想到李从嘉竟如此敏锐地捕捉到,这让慕容笙着实大吃一惊。 “慕容姑娘莫怪,还要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不过你是我兄长身边的人,又深得我兄长信任,我自是要多张一个心眼。我只是怕有身份存疑之人,混入我兄长身边,恐对他不利。” 李从嘉开口闭口,最为关心的还是他兄长。 “我家本世代从医,我自小收父亲熏陶,略懂医术,只是我学艺不精,也查不出你所中何毒,更不能帮你彻底解毒。” “再次谢过姑娘。多有得罪,望多多包涵。” 慕容笙解释的倒也解释得通,李从嘉便也不再怀疑她的身份。 “你认为是谁给你下的毒。” 李从嘉摆了摆手。他一时也不摸着头绪。 在安陵,他从未有与人交恶,况且,他已远离邺城整整四年,也远离了皇宫的那些是是非非。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慕容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断无可能!”慕容笙未说完,便被李从嘉打断了。 他知道慕容笙要说什么。确实,目前看来,整个安陵,或许只有他兄长动机最大。 “不可能是我兄长。他纵使对我再有猜忌,再有嫉妒,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除非亲眼所见,或者是他兄长亲口对其承认,不然他绝不会相信他哥会要毒害他。 “或许是他国的探子吧,这些年,安陵也潜入了不少他国的暗探。” “罢了,我有些累了,先不讨论此事了。” “我会让侍卫们加强守卫的。你先好生休息吧。”说罢,慕容笙便不在多语,推门而出了。 她是个聪明人,她早已看出,李从嘉并不想深究此事,或者说,他害怕知道真相,他在逃避真相。 有一事他俩都心知肚明,放眼整个春秋大陆,知道李从嘉住在南山别院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慕容笙踱着步,走到了院中凉亭。 今夜的凤轻柔的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轻柔。 慕容笙缓缓坐了下来,这几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她需要好好缓一缓。 这里发生的一切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她本以为要是来看着一个剑戟森森的二皇子,来之后才发现是来照顾一个夜夜烂醉如泥的酒鬼。 可好巧不巧的,这酒鬼又中了毒,还害得她在他面前,展示了一把医术。 她几乎已经断定,这毒是太子殿下所为,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除了他,没有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李从嘉身上下毒。 只是她尚且没有想到太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何? 也不知道今后,还有什么样的事再等待着她。慕容笙隐隐绝的这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不可能,不可能”李从嘉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李从嘉忙起身,定了定神 ,而他的被褥则早已湿透。 眼前还浮现着梦里的情形,李从旭面目狰狞,一手掐着他,一手为其灌下了毒药。 “还好,这只是梦。”李从嘉喃喃着。 自己被下毒,并未让李从嘉有多么愤怒,反正现在的他,对这个世间,也没有多少期望了。 但,他也并不想那么快死去。至少,他还是有所留恋和牵挂的。 那个在塞外之塞的家伙,他若知晓此事,当下怕早已带烛龙卫杀向这里了吧。 还有百里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还未能好好叙叙旧,他便被软禁至此了。 既然不想死,那便只能好好活着。 他眼下的第一要务,便是找出自己中毒源头以及解药,而他当下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翌日,慕容笙早早便来到了李从嘉的房间,为其把脉。 “如何?” 慕容笙小心放下李从嘉的手臂,摇了摇头,“你中毒更深了。” “你体内的毒,我压抑不住多少久,若还找不到解药,只怕…” 慕容笙低下了头,神情暗淡。 “那些酒,你不会真倒了吧?” “你问这作甚?”慕容笙一时不解。 “你说我已中毒多时,只是最近才发作的。” “嗯” “那说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服下了解药。” 慕容笙恍然大悟,“你是说酒里有解药。” 李从嘉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解药就在酒里。我只有前日没有饮酒,当晚便毒发了。” “你等着,我去拿。”慕容笙一边赞叹李从嘉的心思缜密,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将那些酒倒掉。 待李从嘉将酒一饮而尽,慕容笙再次为其把脉。 果然,李从嘉体内的毒竟奇迹般的解了。 “难以置信,你体内的毒都已解尽,这解药竟真的藏于酒中。” “这屋子里,毒物久藏。”李从嘉环顾四周,“我一直觉得我每每入睡,都有一股异香,我便也没多想。” “如今看来,定是有人在我屋内下毒,又将解药藏于酒中。故而我每日都会中毒,而我每日饮酒,又恰巧将毒解了。” 几经推敲,李从嘉也算是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 “接下去怎么办?”慕容笙问道。 “我等假装不知情,细心观察,找出下毒之人,再顺藤摸瓜将其幕后指使一网打尽。” “依你”慕容笙耸了耸肩。 如此形势下,除了你皇兄,还能有谁呢?居然还一如既往地相信他,真是个傻小子。 慕容笙在内心暗暗笑着李从嘉的迂。 “我没有意气用事,此事却不是我兄长所为。”李从嘉似乎读出了慕容笙的想法。 “若他一心想下毒害我,他是断不会派你来的,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把我软禁至此。没有意义的事,他从来不会做的。” 如果说昨日,李从嘉矢口否定是他哥所为,还多少带些感情的因素,那么经过一晚上的思索,他此刻可以确认,这毒定是他人所下。 “你将所有的酒都搬来我房间。然后通知下人,便说我已戒酒。到时候,那人自会露出马脚。” 也就在这一刻,慕容笙才明白,为何上至朝廷命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对李从嘉赞不绝口。 “此人绝不简单,这件事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得小心行事。”李从嘉不放心地嘱咐着。 李从嘉感到在安陵,或者不只是安陵,有多股力量在暗中涌动着。妄图彻底改变春秋大陆的局势。 第十五章:赤犽门 “殿下,得手了。” 李从旭寝宫内,一黑衣人正在向其汇报。 “好!甚好!干得漂亮!”李从旭欣喜不已。 “人呢?” “禀太子殿下,正在路上。” “今日我将启程外出,这几日都不在邺城。你亲自去一趟,务必将其安全带回,不得有误。” “然!”那黑衣人告退。 昏暗的烛光下,李从旭滋着嘴,狞笑着。 他的计划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切都如他料想的那样顺利。 北燕,赤犽门内。 一男子,头戴青色獠牙面具,身披玄色长袍,正襟危坐。 另一男子,同样头戴青色獠牙面具,正跪地请罪。 “舵主,我们失手了。” “废物!”男子大发雷霆“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 “舵主息怒。”地上的男子慌忙解释着“此次暗中,有多股势力在你争我夺。我等一时大意,被他们捷足先登。” “那此刻人在何处?” “禀舵主,在安陵。” “安陵?” “是的,从那波人使用的弓箭来看,确为李从旭的亲卫。” 椅上那男子缓缓站起来,“李从旭的亲卫?有意思,有意思。” “舵主,我立刻整顿些人马,亲自带着,前去安陵。” “不必了。”那男子摆了摆手“此番交手,既已败,再去作甚,还嫌不够丢人么?” 地上的男子钳口结舌。 “派去的那些人,不用留了,赤犽门不留废物。”男子平静地说道。 “然!” 这高高在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赤犽门的舵主,赤焰。 “对了,这几日,安陵可有消息?” “据赤狐来报,安陵的二殿下已经离开了塞外之塞,此刻正被太子李从旭软禁于潭州。” “哦?”赤焰摆弄着手上的扳指“你让人给赤狐捎信,让她加快速度,她的进展太慢了。” “然!”地上男子随即告退。 北燕能雄踞四国之首,除了春秋大陆第一智者,诸葛离的运筹帷幄外,赤焰和他的赤犽门也是功不可没。 赤犽门,这是让整个春秋大陆都闻之色变的名字。这里收集了整个北燕,乃至整个春秋大陆,最精锐的杀手与暗探。 这一组织由北燕王公孙烈一手创立,舵主也由公孙烈亲自任命,普天之下,也只有公孙烈知道赤焰的真正身份。 赤犽门不受其他任何部门的管束,直接听命于公孙烈,而公孙烈对于赤焰也颇为信任。 遇到紧急事件,赤焰甚至可以先斩后奏,先行做决断。 公孙烈将他所有的野心全数倾注入了赤犽门。从赤犽门建立的伊始,春秋大陆就注定少不了风雨。 经过数年赤焰的精心布局,而今,赤犽门的暗探已遍布整个春秋大陆,渗透入其余的三大王国中。 也正是得益于赤犽门的存在,公孙烈可以轻而易举的知晓他国的内政与机密,甚至是,在他国兴风作浪,左右他国的运势。 当然,这不是赤犽门的唯一作用。暗杀才是赤犽门的核心。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培养成了一台台精密又无情的杀人机器。 这些年,北燕已有数不清的大臣,惨死家中。这些或是贪官污吏,或是与公孙烈意见相左。 这副青色獠牙面具所到之处,必有血光之灾。 不只是本国的达官贵人,赤犽门的镰刀,在春秋大陆的各个角落挥舞着。 一切对北燕有威胁的他国大臣和将领,都会在赤犽门的死亡名单上。且,他们中的不少已成了刀下亡魂。 赤犽门的血色恐惧,笼罩着整个春秋大陆。 这里的门徒,除了那些个潜伏的暗探,其余的无一例外,全都带着青色獠牙面具,他们没有性别,没有名字,甚至,不知道互相长什么样。 终其一生,他们只会有一个身份,那便是赤犽门。 刀尖上的血和脸上的面具,便是他们全部的荣耀与财富。 这些门徒,从很小便经过层层选拔挑选出来,而他们的双亲则无以列外的全部惨遭杀害。 为的就是让他们在这个世间再任何情感牵挂。 这世间任何的亲情,爱情,甚至是友情,都拥有着改变一个人的神奇力量。 而赤犽门的每一个人,都是没有七情六欲,杀伐果断的冷血杀手。 赤犽门有五大暗卫,赤狐,青龙,玄武,朱雀,白虎。 他们是赤犽门里,除了赤焰,剩下有称号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由赤焰一手提拔,均可以独当一面。 这五个名字,让世人闻风丧胆。 而今,在赤焰的一手安排下,赤狐潜在安陵,玄武藏于南允,青龙卧于萧魏,剩下的朱雀与白虎,则留在北燕,随时供赤犽差遣。 待到五卫合一,则天下一统。 这是赤焰所布好的局,这个春秋大陆,正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一点一点地被北燕蚕食着。 只是,这次让赤焰颇感意外的是,这一次,他们居然失手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插手的,居然是安陵,居然是太子李从旭,看来这盘棋,将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眼下,他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处理。 赤焰按下了座位背后的按钮,一道暗门旋即缓缓打开。赤焰快步走了进去。 穿过门,是一处暗室。一男子,全身**,被铁链缠于柱上,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此刻,该男子奄奄一息,已昏厥。而他身上,则布满了,一道道深红的血痕。看来受了不少酷刑。 这几日,北燕境内也不安宁。 接连有数个朝中大臣死于非命,而赤犽门并未接到刺杀的任务。 显然是有其他势力,在燕京兴风作浪,在北燕的都城,在皇城脚下,在赤犽门的眼皮底下。 赤焰自是不能视若无睹,前几日,便将尚在燕京的赤犽门悉数派去各个大臣的府邸,暗中保护,静待凶手的露面。 凶手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仅一日的时间,便按奈不住,再一次出手了。 这次,他的目标是户部尚书张衡。 但这一次,赤焰早已猜到凶手的行凶目标,提前派了白虎前去保护。 虽这凶手的身手,也算的上数一数二,但还是无法与赤犽门五大暗卫之一的白虎相匹敌。 经过一番追逐和激烈的交手,白虎终活捉了凶手,将其缚回了赤犽门。 这凶手显然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在被缚之时,还欲服毒自杀,却被眼疾手快的白虎阻止了。 赤犽门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人,若赤犽门要其死,那他断不能生,但,若赤犽门让其生,那他也投死无门。 对于凶手,赤焰并不敢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凶手背后的人。 到底是那一股势力,竟如此大胆,敢在他眼皮底下,谋杀北燕大臣。 但这个杀手,显然是个硬骨头,任凭赤犽门如何严刑逼问,都是闭口不言。 赤焰不得不亲自上场。 “你们都下去吧。” 赤焰拿起一桶冰水,对着凶手,从头到脚地浇了下去。 凶手被浇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睑。 一副青色獠牙面具,缓缓进入他模糊的视线。 那凶手冷笑一声,将头转向一边。闭口不言。 “果然是训练有素啊”赤焰缓缓地开口,“不过,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幕后主使。” 凶手并不为所动,关进赤焰门的这些天,什么样的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他都经历过了。但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开口的。 “你佩剑的刀鞘上,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赤焰拿起凶手的佩剑,细细地端详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南允皇室的暗纹吧。” 凶手仍不语。 “原来如此。”赤焰自信一笑,“是想要嫁祸给南允皇室啊?” 闻之,凶手一惊,转而看向赤焰。 凶手的反应,让赤焰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不过其实,赤焰早已猜到凶手为何人所派。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燕京有那么多朝廷大臣,我偏偏派白虎去守着张衡呢?”赤焰拔出凶手的佩剑,在凶手面前摆弄着。 赤焰缓缓地凑近凶手的耳畔“你是。。。的人。” 凶手惊惶地看着赤焰深邃的眼神。他们精心布置了多年,却就这样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轻易识破。 “你是谁?” 赤焰挂着微笑,将手中的佩剑缓缓刺入凶手的胸膛,“你既已在赤犽门,那我会是谁呢?” “赤。。”凶手还未说完,便在巨大的惊恐与痛苦中断了气。 赤焰掏出绢帕,擦了擦手,朝门外走去。 门外几个门徒纷纷迎了上来。 “你们几个,把尸体处理了。凶手已经招了,是南允的人,他的佩剑上的百鸟朝凤纹便是证据。” “然!” 第十六章:彭州会面 彭州城,这是一座坐落于萧魏和安陵边境的小城。 数百年来,彭州的百姓们,都在栖息在这座与世无争的小城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今日,小城的百姓们却看见有一席人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里。 看样子,是从邺城来的达官贵族,彭州的百姓们还从未见过邺城贵族,甚至,这里连骑马的人都甚是少见。 这一会儿,全都熙熙攘攘地拢着,争先恐后地凑着热闹。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看起来,这一席人低调的很,并没有多大阵势,只一驾马车,和几个随从罢了,那马车,看起来也是极为简陋,不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让开,别挡道。”马车前的随从们不耐烦地驱赶着人群。 这些百姓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驾如此寒酸的马车里坐着的,竟是当今安陵的太子,李从旭。 而他们更不会想到的是,短短几天后,就在他们这座不起眼的小城里,将会迎来一场载入史册的会面。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春秋大陆局势的会面。 距离这座小城两百里以外,是北燕的大军营地。 此刻,肖恬已没了刚至此时的踌躇满志。自火攻失败后,北燕军先后发起过数次冲锋,但却难以攻破那树林。 在吸取了上次的失败经验后,萧魏军此番也不在树林设伏,而是直接在林外守候。 北燕的大军,费劲气力,穿过树林,便迎来了萧魏大军的当头棒喝,又不得不退回林中。 如此一而再三,萧魏军势如破竹,越战越勇,而北燕军则疲惫不堪。且伤亡不断。 肖恬在营内,来回踱着步,烦躁不安。他本来早已得手,可偏偏老天不长眼,才让他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势。 而今之势,萧魏早已有所戒备,想要再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已断无可能。 眼下,想要取胜,便只得硬着头皮,强行穿过森林,与萧魏决一死战。可他们的几次试探,均以失败告终。若再一味强取,恐难取胜,就算取胜,也是一场惨胜。 他们本就以强击弱,如只是勉强惨胜,那他怕是无颜面向北燕王交差。 但他们所带的粮草却也告急,坚持不了几日,若不再强取,恐陷粮草危机,这也让肖恬举棋不定,难以定夺。 “将军莫慌。”正烦愁间,公孙战走进了账内。 “诸葛丞相早已授本王一锦囊妙计,待我们进退两难之时,便可开启锦囊。” “太好了!”肖恬大喜,“殿下真乃雪中送炭啊,那锦囊殿下可已开启?” “嗯” “那锦囊上有何妙计?”肖恬迫切地问道。 “那锦囊上只写着两个字” “何字?” “彭州” “彭州?”肖恬一脸疑惑,“彭州不是安陵的属地?” 公孙战耸了耸肩“丞相做事,自有其意,我等前去一探究竟便知。” “可。”肖恬又陷入了犹豫。 如今本就军心不稳,时局动荡,若萧魏乘他和公孙战不在营内,突然来袭,届时军中无大将,全军必会溃败。 “而今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公孙战看出了肖恬内心的忧虑“我们连夜出营,速去速回。萧魏也没这胆子主动出击。” 肖恬无奈地点了点头,目前来看,想要全身而退,也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了。 两人身着一袭黑衣,连夜出了营。 营帐外,守夜的士卒们还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着。 “你说这场仗要打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目前这形势说不好啊。” “若不是那场大雨,我们早就可以回去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是这天虞山这圣山显灵,才会突然天降大雨的。我们此番欲强取天虞山,这是忤逆神灵啊。” “怪不得,这萧魏的士兵们有神灵附体,我们还怎么与之抗衡啊。” 士卒们交谈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主帅以及三皇子已经悄然无声地出了营。 这几日,北燕的军营中,谣言四起,士卒们三五成群地传播着,士气也是一落千丈。 肖恬且任由他们说道,如今,快速赶往彭州,才是第一要务。整顿军心之事,只能暂且搁置了。 经过一日一夜的奔袭,肖恬与公孙战终于赶到了这座宁静安详的小城。 城门口,一侍卫已恭候再此。 “肖将军,三殿下,我们公子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肖恬和公孙战一时也不知道诸葛离打的什么算盘,便只得跟着眼前这人,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屋。 屋内,一男人正坐着,案上依次摆放了四盏茶,还都冒着热气。 “欢迎二位光临我安陵。”男子转过身,缓缓站起。 “不知阁下是?”肖恬警觉地问着男子的身份。 男子露着微笑。底下的侍从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安陵的太子殿下。” 肖恬与公孙战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安陵的太子又和诸葛离有着怎样的联系呢?为何将他二人引至此呢? “二位入座,这里略有破旧,还请见谅,若不嫌弃,待战争结束,本王邀二位随我去邺城一叙。”李从旭招呼着肖恬与公孙战。 “不知公子与我丞相有何联系,为何约我二人至此?”肖恬开门见山,眼下战争局势刻不容缓,他可不愿再此过多的浪费时间。 “二位莫急,此番会面,尚缺一人,此人已在路上,马上便会至此。” 还有一人?肖恬更加疑惑,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公孙战倒是一脸笃定。虽然他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如何发展,但本次作战,父皇信心满满,他相信父皇和诸葛离,自会将这一切安排妥当。 终于,另一男子姗姗来迟。 李从旭起身,清了清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这位,是萧魏的丞相,沈承安。”李从旭指着刚刚进屋的男子,向肖恬和公孙战介绍着。 “安陵太子是误会了吧,我等前来,不是为了议和的。”肖恬起身,欲离席。 此局怎么看,都像是李从旭出面摆的一出议和酒。 “肖将军,是你误会了,今日我们相聚在此,不是为了你们两国议和的,而是与几位商议如何暗度陈仓的。” “此话怎讲?”肖恬一时不解。 “简单而言,便是你们带兵,绕道我安陵,奇袭萧魏,这也是我与北燕王定下的盟约。”李从旭耐心地解释道。 “而今,萧魏精锐尽出,国内空虚,届时,还望肖大人借我五千兵马,我会领着这些兵马,占领萧魏都城,让萧魏王腹背受敌,彻底摧毁萧魏。”沈承安谄媚地笑着,接过李从旭的话,继续说道。 听闻二人所言,肖恬与公孙战面面相觑,皆惊诧不已。他们未曾想到,早在他们出征前,北燕王竟已与他们有如此盟约。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沈大人这是要叛国啊?”一直沉默的公孙战,突然开了口。 他素来听闻,萧魏沈承安,是个不可多得的肱股之臣,没曾想,居然是个里通外国的苟且小人。 公孙战最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三殿下言重了,萧魏王昏庸无能,胆小怕事,刘家执掌这萧魏也够久了,是时候改朝换代了,能者上,庸者下,自古如此。” 沈承安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地应答着。这帝王之位,天下谁人不垂涎?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数年,为的就这有朝一日,自己得以登上王位。 “笑话!我北燕泱泱大国,不屑与尔等小人合作,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北燕胜之不武?” 公孙战青筋暴起,情绪激动。 “三殿下切莫激动,所谓兵不厌诈。时也命也,肖将军与三殿下有一次堂堂正正击溃萧魏的机会不是?只是时运不济。才会陷入而今的局面,三殿下又何苦一意孤行,妄图逆天改命呢?” 沈承安的话戳到了公孙战与肖恬的痛处,此刻他们本可以在燕京大饮庆功酒,但却被逼至如此田地。 “沈大人,你让我们如何相信这一切不是你和安陵太子联手布下的局呢?” 比起公孙战,肖恬更质疑这场所谓盟约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请问肖将军,萧魏王向来胆小怕事,为何此次竟会以弱迎强,更要御驾亲征?为何明知你四皇子品性不端,却任将其选为和亲人选?为何突如其来,要提出和亲一事呢?” 沈承安步步紧逼,肖恬则是将信将疑。 若说沈承安尚且有利可图的话,那这场联盟对李从旭和他的安陵而言,绝对是百害无一利的,为何李从旭还要如此积极的组这个局,还要为他们大开城门。 “安陵皇子,请问尔等为我军大开城门,是何用意?这对你们而言并无益处吧?且我听闻,尔等已派兵驰援萧魏,如此一来,不是左右互搏,让自己的军队陷入险境么?” “哈哈哈哈哈”李从旭闻之大笑“肖将军,这你应该去问你的国主,而不是我。我安陵只是一小国,只想苟全于乱世,守好我这一方水土,更不敢于贵国为敌。既北燕王有意与我签订盟约,我等断不敢相拒。至于援兵,那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执意教唆我父皇派去的。我父皇对他宠爱有加,便也随他了。” 李从旭见二人还有所怀疑,便拿出了他们与北燕王所定下的盟约原本。“这北燕王之印,你二人不会不识吧。” 肖恬凑上前去,仔细查看,发现确为北燕王的印章,他转过头去,向公孙战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语。 毕竟就算不相信眼前的李从旭和沈承安,自家丞相和北燕王他还是不得不信的。 公孙战立于一边,闭口不言,愤愤不平,生着闷气。 他要的,是正大光明的胜利,是绝对的武力碾压。而不是使着如此阴险狡诈的手段偷来的胜利。 他无法理解,他们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赢下这场战争,为何父皇却还要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但父皇既已和丞相与他们定下盟约,他自是不好多加干涉,只得照做。 而他对面的沈承安则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只要再过数日,这萧魏边将易主,而沈承安终可以得偿所愿,坐上那梦寐以求的王座。 他为这一天实在隐忍了太久,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他多少有些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 李从旭见气氛多少有些紧张,便连忙举起茶杯,“诸位,本王便再此以茶代酒,预祝各位各取所需。” 彭州这座小城,迎来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数日后,这里将不再安宁,数以万计的北燕大军将涌入这里,绕道安陵,奇袭萧魏。 而萧魏则危在旦夕,数百年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 第十七章:南允公主:南门曦 北燕,燕京,龙骧殿内。 公孙烈正与诸葛离商议着。 “这次南允竟派人潜入燕京,暗杀我朝中大臣,爱卿,你怎么看?” “禀陛下”诸葛离毕恭毕敬地答道“我们一直忙于东面的战事,确实疏忽了南允。他们地大物博,又重视通商,若想一统春秋大陆,绝不能放任其自由发展。” “那依你看,我等应给与什么样的回应呢?” “依臣愚见,我们可以着赤焰,派一些赤犽门,充当贼寇,扰其边境,杀其百姓,掠其钱财,一来算是对他们的警告,二来也搓搓他们的锐气,三来南允素来重文轻武,我们派去这些赤犽门,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诸葛离的回答让公孙烈甚为满意,“就按爱卿说的办吧。” “然,臣这就去吩咐赤犽门。”诸葛离作揖,准备告退。 “等一下。”公孙烈叫住了诸葛离,“朕亲自去一趟吧。” “然!” 南允,一个与世无争的国度,与其他三国的冲突,少之又少 这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世代帝王都极为重视商贾。久而久之,便让南允成了富甲一方的超级大国。 百姓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过着富庶的生活,这里也是春秋大陆的人们,最为向往的国度。 但南允,远没有他人看来的那般光鲜亮丽。 南允历代君王,都重文轻武,也导致南允的军事实力日益衰弱。 而这一代的南允君王南门赭也无心朝纲,他有着更让他操心的事。那便是子嗣的问题。 南门赭正值壮年,也招纳无数后宫佳丽,可数十年来,他唯一的子嗣便是公主南门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子嗣。 南门的血脉,竟要断在他这里,这是南门赭万万不能接受的。因而这些年,他无心朝政,寻遍世间各路名医,派出数以千计的士卒,踏遍春秋大陆所有的大山大河,找来各种异卉奇花,稀奇药材。 可不管他如何服药,终难见起色,身体倒是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各个文官,竟将矛头指向了公主南门曦。他们认为南门曦带着某种诅咒降生,才导致了南门赭从此无后。 也有官员认为是南门曦所配宝剑鸾凤吟,阴气太重,克制住了南门赭的帝王阳气。 久而久之,病急乱投医的南门赭竟也对这些说法半信半疑,对南门曦越发疏远。他二人之间的嫌隙也越来越大。 这些年,南门赭一心求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南允的治安越来越差,贪官污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气焰嚣张。整个国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富商们锦衣玉食,普通百姓们浊醪粗饭,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不少人不堪其苦,欲离疏释蹻,便纷纷落草为寇。 因而南允各座城流寇四起,占山为王,四处抢掠,底层百姓苦不堪言。 这些流寇也全都是南允子民,多为生活所迫,无可奈何,才上山做贼,成了这贼匪。他们大多谋财,极少害命。大多地方官员便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根据琅县的县令来报,这次琅县的流寇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他们来势汹汹,烧杀掠夺无一不做,短短数日,城中遇害的无辜百姓近百名。 更异于其他流寇的是,这次来袭的流寇,竟连**官员也不放过,照抢,照杀。而且这批流寇各个武艺精湛,地方的官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任凭这些流寇在琅县如入无人之境。 琅县,乃至全国,立刻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百姓们闻风丧胆 ,各户家门紧闭,街上鲜有人迹。 这些流寇自然不是寻常人,他们都是公孙烈派去的赤犽门。 比起谋财,他们显然对害命更兴趣。 琅县的官员和百姓以为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悍匪,但殊不知,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机器。 伤及了多个百姓和官员的性命,就算南门赭再无心朝政,也不能坐视不理。 很快,左将军程虎奉命剿匪,他亲率数百名精锐部队,火速赶往琅县,欲一举消灭这群匪寇。 但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堂堂南允的左将军,居然不敌区区二十个贼寇。 程虎也没曾想,这些赤犽门冒充的贼寇竟如此强悍,各个皆可以一敌十。他带去的数百精锐,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加上他疏忽大意,中了敌人的埋伏,数百精锐全数命丧贼窝。 而程虎也被赤犽门所伤,幸得虎口脱险,捡回一条命,悻悻地逃回了都城。 这世上,能从赤犽门手下全身而退的局指可数,此番程虎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此刻,岁和殿内,程虎正跪于殿前,向南门赭请罪。 “陛下,臣一时大意,望陛下治罪。” “治罪?你是南允的左将军!”南门赭赫然大怒“不是无名小卒!区区二十个贼寇,就让你如此狼狈,岂不是让朕为天下人耻笑?” 程虎叩首于地,仗马寒蝉,不敢多语。 一旁的萧老缓缓站了出来,为其打圆场“陛下,想必此次程将军也是一时大意,才落得如此下场,虽有过,但也算是为保卫南允百姓而负伤。还望陛下开恩。眼下,当务之急是速速拿下那群贼寇。” 萧老也算是前朝老臣,在南允颇有威望,南门赭也是对其颇为倚重,萧老的面子,他是自然要给的。 “好,朕念在萧老的面子上,姑且饶过你。” “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程虎叩谢再三,灰溜溜地退去一旁。 放过程虎,一方面,南门赭是卖萧老一个面子,另一方面,南允重文轻武了数代,到他这代,武将的数量捉襟见肘,能拿得出手的更是屈指可数。 程虎虽说资质平平,此番又大败而归,但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任劳任怨,若将其治了罪,南门赭也担心让本就不多的武将们寒了心。 可眼下,南门赭却犯起了愁,到底派何人前往剿匪好呢?他环顾四周,看着底下一干文官,默默叹了口气。 “父皇,儿臣愿领命前往。” 此时,一女子大步走上殿前。 这女子英姿飒爽,神采奕奕。一对柳月弯眉间透着三分英气。如此花容韶貌,竟未着红妆,而是一席铁甲傍身,身后背着一把四尺长剑,剑鞘飞鸟化凤,剑身青光相绕。 她就是南允的公主,南门曦。 而她背后的佩剑,便是南门一族的传家之宝—号称春秋大陆第一神剑的鸾凤吟。 数百年前,机缘巧合,让南门的先祖取的了这一柄神剑。但此剑阴气鄙人,非常人所能驾驭。南允历代君王都因阳气过重,导致无人可以驾驭此剑。 这柄鸾凤吟便一代又一代,在暗无天日的盒匣中,等待着属于它的主人。 历经数百年的传承,鸾凤吟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南门曦。 一个从出生起,就异于寻常弱女子的公主,她自幼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一心习武,又苦心钻研兵法,只想要报效南允,守卫南允百姓。 南门赭见她如此用功,而自己又未有男嗣,便在其十岁生日时,破例,将鸾凤吟赠与了她。没曾想,当时刚满十岁的南门曦竟能轻松驾驭这柄旷世神剑。 自此,南门曦更勤于练功,她手持鸾凤吟,南征北战,无人可敌,守卫着南允的一方水土。 她是百姓们的守护神,被百姓们誉为南允战神。 群臣见公主请战,一片哗然,颇有微词。 南门赭见南门曦前来,内心也是颇为犹豫。有南门曦和她的鸾凤吟,解决这些个流寇,自不是问题。 可这些年,由于听信各种谗言,南门赭也将南门曦视作了不祥之人,他们父女二人如今势如水火,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南门赭是绝不会让他这个女儿为其建功立业的。 萧老见陛下犹豫不决,忙向一旁的众臣使了使眼色。 一干众臣立马跳出来齐声反对。 “陛下,公主乃不祥之兆,万不可派她前往啊?” “真当我南允男儿无人了?陛下,若派公主前往,恐令我南允颜面尽失啊!” 这些年,南门曦从未将这些文官放在眼里,“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论守卫南允,保护百姓,尔等哪一个比得上我呢?在场的诸位,又有谁是我和鸾凤吟的敌手呢?” 南门曦气宇轩昂,一身豪气,不拘绳墨。 如此一番豪言壮语,竟是从这两瓣樱唇间吐纳而出。 群臣闻之,皆噤口不言。 萧老见状,望向程虎,程虎明白萧老的意思,便站了出来。 “陛下,罪臣程虎斗胆恳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此次臣定能得胜归来,戴罪立功。” “你这伤好了吗?”南门曦冷笑数声“是想再多添几道疤么?你倒还有脸回来,我若是你,便早在那琅县自我了解了,还回来作甚?” 南门曦的一番话,令程虎恼羞成怒。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一番争吵,让南门赭烦躁不已。他也不想再多花精力在这些事上,他还急着试一试前些日子,御医带回的新的方子呢。 “曦儿,朕便命你速去琅县剿匪,不得有误。”既然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也只能让南门曦去了,至少南门曦是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儿臣领命。”南门曦得意地环顾四周。看着各个文臣垂头丧气的样子。而萧老在一旁,脸色也颇为难看。 “就这样吧,退朝。” “然!”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