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来世成仙》 第1章你好，新世界。 “法制社会，不能打人，打人犯法！冷静！你一定要冷静！” 杜锐在心里强压着自己想揍人的欲望，面前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就因为她定的海鲜粥送到的时间迟了四五分钟，无论杜锐怎么解释，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 啪的一声。 透明的餐盒打翻在地，白色的粥汁流到了地上，女人的嘴更机关枪一样，努力的朝杜锐扫出最后的子弹。 “等着吧，我一定会投诉你！” 又是砰的一声。 门被女人重重的摔关上，她滚进了自己家。 杜锐在门的外面，作了个深呼吸，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他怎么会受这个气。 收拾好地上的残物，他转身离开，下了楼去，戴上了摩托车的头盔，心里不舒服自己即将被扣掉的一部分工资，看着街道上的狂风席卷。 ANNA飓风在这沿海城市袭虐的程度，如若神来之手，腰粗的街道树被吹得差点儿连根拔起，在大街上基本找不到行人，这样的天气里，不管是学校还是单位，大多都选择了休息避开这场自然的祸害，尽管有不少小区都停电停气，也不能将他们逼出来，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会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在这狂风天穿梭。 骑上摩托车，细雨拍头而下，杜锐不像刚开始从事这个行业的时候那样，会想哭，他学会了在委屈面前不懦弱，只有这样，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好好的生活。 照理说，老天应该眷顾他这种坚强的人。 但…… 杜锐抬头的一刹那，眼中现出震惊。 他不敢相信，浑黄的海水竟然越过了海边的道路，冲破了妨碍，向他涌灌而来，几米高的海浪能拍垮的岂止是他的双肩。 被卷入海水中，他本意是死也不松开自己的双手，那辆摩托车对于他这个送外卖的人来说，是一起战斗的兄弟。 可是，他到底没挺过海水的淹没，窒息中，意识渐渐的模糊…… 人的生存依赖于空气，大口的呼吸，让杜锐清醒。 像是做了一场梦，还没完全脱离梦中，他挣扎着坐起。 这一动，让他直视了一双漂亮而忽闪的大眼睛，在这双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身影，脸庞英俊。 “还没突破上明之镜？” 对方的声音好听得如同银铃，杜锐将她仔细打量，有点儿怀疑自己是被海水冲进某个片场的时候，忽的头痛得差点窒息。 一些叫作记忆的东西，似海水，齐涌进他的脑海里面。 这是一个叫作元荒大陆的世界！ 在人类所知的地球文明以前。 传说，在元荒大陆上，曾存在过神仙，于是，世间有很多沉迷于修神之道的生灵，而他这具身体所处的地方，便是人世中修神境的圣地，十九峰，十九峰的主业是修神，同时，也兼职负责清扫世上的渴望成神而不守规矩的邪魔外精。 如果记忆不会骗人…… 那他，穿越了！ 还是穿越回了超越几千年的光荫。 他现在该叫杜睿，同音，只不同字，倒好记得很。 作为十九峰中化龙峰的弟子，他正处于修炼中的上清之镜，眼前守护他突破上明之镜的女孩儿，叫作灵犀。 是他的未婚妻！ 此记忆一灌，杜睿忙睁开双眼，把眼前的红裳女孩儿看了个仔细。 白皙如玉的脸庞，眼若星辰之亮，唇似樱桃般红，一头青丝顺滑，只取额前一束，简单大方，美得自然的极致就是魅力更深。 除了她的容貌，更让她移不开眼的是她双足上系着的两串如血般滴红的珠子，在她的脚边，像是一滴滴欲落不落的鲜血，令人疼惜，白白的双脚压在草地上，倒像是那些小草在欺负她一般。 “你怎么不穿鞋？” 杜睿脱口而出，灵犀听得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你今天吃了真龙内丹，是不是倒吃得傻了一些？” “……” 杜睿不再说话，他怕说多错多，辜负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给他的好面皮。 再则，是他也想起了刚才断下的记忆，他之所以能够穿越来占用了杜睿的身体，是因为以前的那个杜睿在机遇巧合后进了化龙峰的秘洞，在那个洞中碰到了即将化寂的真龙，被真龙吞噬后，杜睿的身体虽没事，灵识却被真龙之焰烧到了消亡，好比是一间房子空了下来，被他这个穿越来的人占据。 他不知道这种穿越，是不是有对换性质，会不会他到了这个世界，而那个杜睿，则是去了自己的世界当一个快递哥。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他，还是以前的杜睿的记忆中，都没有能自由穿越这一样技能！ 对他来说，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最重要的是还活着。 这让他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化龙峰的真龙不知道存于元荒大陆多长时间，一直以来，它不吃不喝，也不生不死，这次化寂是真龙意愿脱离躯体，得到更高的道行，而它须臾那些年修成的内丹则是天底下第一修神秘宝，要说其它的功能，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得到过它，但有一点，用处极大，一旦人体与真龙内丹融合，即使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不会死，那作为人类，还有什么惧怕？ 就算他杜睿现在是上清之境，只是身轻，要突破上明之境，得到开智，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杜睿正在思忖的功夫，一阵仙鹤鸣声，划破天际。 听到那仙鹤的叫声，灵犀似得到了什么召唤，不舍的看了他一眼，一个转身，跃走了数米远，杜睿都来不及留她，她就已经消失无踪。 有这样美貌的未婚妻，是他‘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禁感叹，敢情以前的倒霉，都是在为这一世的幸运作铺垫。 现在，他准备好了，要接受这个世界！ 他意念刚起，左手臂的某处就钻心的疼，他忙抹去衣袖一看，那痛处有一个小点在太阳下闪着银光，他用指甲去拈住，往外一拔，尽现了手指长的一根银针！ 带血的银针被拔出后，血迅速滑落，露出了银针本体的不同寻常。 “哪个混帐暗算的老子？” 第2章这样的女子 记忆再来时，杜睿跟着身体一起，同步了心情！ 他想起来了…… 向自己射出银针的人，是十九峰中的坐云峰弟子，负凌云，他是出了名的好战份子，生平一大爱好，除了修神，就是跑到人才凋零的化龙峰来，欺负欺负化龙峰的人，因为属于同一修神境界，他几次来几次没占到便宜，由而使出了偷学的阴招，云针，云针会在人的身脉中游行，如同人的血道，是那针的广阔天空，被刺中的人痛与不痛，便看那云针走得是缓还是急。 虽然说，是因为和负凌云在比划中被暗算，杜睿才掉进了那个秘洞，得到一份机缘。 但他绝对不会感谢那个杂碎！ 以前的杜睿正是因为受了云针的影响，分了精力稳住云针的走向，才会在真龙的肚子里心神涣散。 既然现在他就是杜睿，那这个仇不报，岂不是枉在这个世上走一趟？ 杜睿正想着，有朝一日。 他恨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杜睿，你居然没死？” 负凌云悠然的踩着步伐，向杜睿欺近。 杜睿笑着扔掉手里的银针，站了身。 “你没死，我哪里敢死？” “哼。”负凌云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这个化龙峰的小野种？跟我较劲？” 野种…… 杜睿很讨厌听到这两个字，因为他已经听了太多次，虽生下来没见过父亲，但他总也是娘生有人养。 ‘前世’他被法律压制得不敢动武的心，此刻，蠢蠢不息。 见了负凌云脚尖一移，他便运气轻身，以掌拍向了负凌云的肩，只需一掌，他知道这一掌下去，负凌云起码得大半个月不能起床。 负凌云看出了杜睿的动向，两人同处上清之镜，谁的身形都不比对方慢许多。 一记落空…… 两人的身形如流云飞鸟，在山脚下闪追不放。 本是两人的战争，忽的，一道红影飘来，演变成了三个人的激战。 负凌云吃力于这样的一对二，白净的脸，刹那容颜阴冷。 “邪灵道的妖孽也敢上十九峰，找死！” 语毕，数十条银光，射向灵犀，纵然杜睿能接下几条，仍有落网。 作为一个男人，杜睿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在眼前被人欺，何况灵犀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妹子，虽出身不同，却并未参与那些正邪之中，杜睿是想也不想，飞身挡在了灵犀的前面。 几条云针飞进杜睿身体时，负凌云一惊，而后，笑意不止。 “杜睿，没想到你和邪灵道牵扯得这么深，要是让师叔伯们知道了，只怕不等下月武试，你便会被逐出峰门。” “关你屁事！” 杜睿吃痛的拔下正往自己体内钻的云针，那星星点点的血浸出白衫，像冬日里的红梅在他身上开放。 拔完，没再扔，而是扯下自己衣衫的一块，将其包裹。 看到他这个举动，负凌云眯长了眼睛。 “你也想告状不成？” “啊，是啊，难道不行？”杜睿笑了，将云针揣进了怀里。“十九峰规定，师不传，为窃取，要不，你也猜猜，到时候师叔伯们会怎么对你？！” “你……” “你你你，你个屁！”杜睿指着负凌云，他并非是吃素的人，只是‘前世’里的规矩明显比元荒大陆多，为了生存，‘前世’中，他不得不压着性子，没让自己的嘴皮子趁能。“不会说话，就回家让你娘教你！你好好重新学一次！” “敢说我娘？！”负凌云气怒攻心，弃了轻身的本事，直向杜睿攻击。 杜睿最烦眼前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混帐，不惧的运好气息，对上了负凌云攻来的一掌。 似若明透的气流在两个人的手掌间相撞开成一小团，你压我劲，我进彼牵。 在十九峰弟子中，把上清之境练得最好的，当数他们两人，一直以来，负凌云都把杜睿看作是敌人。 上清、上明、玄清、玄明、太清、太明、止清、止明、化清、化明这十境，哪个弟子先达到，便能承席各师叔伯教导后面的九个境界，再是后九境领先者，能有领悟混沌之境的资格。 有十九峰以来，峰主之间相争，弟子们也各争不乏，能不伤和气，全凭这规矩在其中。 负凌云出生名门，对第一，存在着远高于其他人的欲望。 “杜睿，你不可能赢得了我！” “试一试。” 杜睿冷声回应，手上的劲没松。 在这样的对垒中，灵犀除了在一旁看着，起不了什么作用，她想过偷袭，可她上次这样做，被杜睿好一顿训斥。 不想被讨厌，她就唯有信任她最最喜欢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日头往西爬行。 黄昏之光，染尽了整个化龙峰。 杜睿和负凌云各自脸色往苍白发展。 纯内力的比拼，看的就是谁深厚一寸，谁熬不住先被耗死！ 在杜睿的记忆中，曾有两位十九峰的绝世高手，便是如此在化龙峰顶对耗了无数个日升月落，双双活活的耗到精无命尽。 太出名的故事，人人皆知…… 世间的定律，有钱有势的人更惜命。 负凌云感觉到自己的极致，缓缓收息，硬接下杜睿未收的内劲后，嘴含了一小口血，转身跑走前恨恨的瞪。 “等着，下月武试，不是我死，就是你死！” “哼！”杜睿还了一声哼。 看到对方走远后，才释放了自己刚才忍住的腥甜，哇的一声吐出。 灵犀惊得连忙来扶。 “你有没有事？” “没事。” 杜睿擦拭嘴角的血，边看向灵犀的那张俏脸，目光难止的温情。 在这个世界，这样关心他的人，可不多…… 灵犀虽是邪灵道，但她的出现，阐述了缘份这两个字，不由己，只由天。 数年前，她误逃进化龙峰，两人相识，因杜睿一句戏言，她缠了他好几年，让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她。 她邪灵道的本性，十九峰是不容，为了不让十九峰的人发现，她就住在化龙峰峰境线外，想他了，偷偷的去，偷偷的来。 邪灵道没规矩，她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但对杜睿，奉若神明！ 这样的女子，夫复何求呢？！ 第3章欲望芭蕉林 盘膝于地，坐息了小半个时辰，那些被云针刺穿的针眼处才算愈合得没有了半点儿破绽。 等得杜睿睁开眼来，天空之上，已经是满布星辰。 有得空好好欣赏化龙峰上的夜景，这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体验，因为在他以前生活的时空里面，不知道多久，都没有看到过如此星光璀璨的夜空。 “你在想什么？” 灵犀蹲在旁边，托着腮，望着他，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比起天上星辰倒也不遑多让。 杜睿收回视线，移看向了她的脸，露出笑容。 “想你。” 听到这两个字，灵犀的目光炽烈得像要烧尽这化龙峰上的青青草原，声音兴奋。 “真的？” “嗯。”杜睿点头，不想唐突的只用手轻轻的抚过她的发边。 她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而动，这模样娇俏动人到无法形容。 要是风不来，不吹散这太美好的气氛，杜睿恐怕会把持不住自己，提前亲吻他将来的新娘。 一阵清风，到底是来棒打鸳鸯。 杜睿有些冷的打了个激灵。 算起来，他也是一天没有进食，人空着肚子，对寒冷的抵抗力，总要低上许多。 这化龙峰上，最丰足的食物，要算芭蕉，他站起来，就能望到那片绵深似海的芭蕉林，借着星月之光，采摘几个当作吃食，完全没有问题。 想到后，杜睿握着灵犀的手起身，牵着她，直到芭蕉林的边缘，才松开她的手。 “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灵犀听话的点头，接着除了目光，一动不动。 不是杜睿不愿带她一起尝试采摘之乐，而是杜睿的记忆中，芭蕉林里暗藏了对付邪灵魔精的阵法，要是灵犀进去了，活不活得下来都是问题。 即使是在白天，芭蕉林都阴绿得令人肃然起敬，到了夜里，更甚。 杜睿独自进入芭蕉林，仿似进了什么怪物的口中，一片芭蕉林将他不剩的吞下，任是灵犀眼力再好，也瞧不见他的影踪。 其实，杜睿并没有走远，他是想着就近，在边上的树上摘几个芭蕉。 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夜里进芭蕉林，有些事，像是由不得他，好像芭蕉林深处的某样东西，在对他召唤。 等他恍恍然然走到芭蕉林最中时，忽的，一阵弥音四唤而起，那曲唱的词调，似有他前世中的佛教字句，空空**，数个女子的声音齐唱齐和，鼓琴相击，两觉相争，女子的歌声否了佛义中远离人间**，反而引人情欲往盛到悲伤，只听了几句，杜睿的眼前就出现了幻觉。 在他眼前，数名只用轻纱裹住胸臀的绝美女子，拿着手鼓，弹着不知名的琴，围着一个光头和尚，扭动着身躯，她们美得如仙似魔，身上的挽纱舞动到了和尚的头顶和面上，那种**的感观，能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勃然起自己下身的根源，在这样的歌声中，血液除了往那个地方冲刺，已经没有了别的去路。 杜睿看得难受至极，身体不再受他控制的前行，直钻进了被那些美人包围的圈中，到了和尚 的旁边。 正当他放弃了在这样的声色前抵抗，膝盖将软，忽的，背对他的和尚的光脑袋散出了柔亮的金光，那个和尚像身后长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掌往旁向上，托住了他的膝盖。 “真龙之魂，跪不得山精世人。” 听到和尚这句话，杜睿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丝，他意识到这个和尚知道他吃了真龙内丹，也知道他是谁。 可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在杜睿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和尚，他更是难以相信，几千年前的世界，还有和尚这种人物存在。 想来想去，杜睿只拈出一句。 “你是谁？” “我是谁？”重复着杜睿的话，和尚的头似抬了一下。“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想了很久，我都不知道我是谁，这也许就是世人说的缘份，真龙之魂被我吸引来此，助我，帮我知道我是谁，从何来，去何处，是何身。” 和尚语毕，光光的脑袋金光大胜，向四处的暗尽射，动情吟唱舞动的女子被这光照得越发淡薄，变作了雾气，迅速消失。 在女子不见的一刻，大和尚头顶上的光也暗淡。 没了奇怪的作用力，杜睿瞬间清醒，定睛看去，哪里有什么大和尚，哪里有什么美女，他面前只有在月光下白森森的头骨一具！ 杜睿很是犹豫地上的头骨到底属不属于和尚，但他的手还是伸了过去，就算是幻觉，那个和尚刚才也是免了他的一跪，作为还礼，他至少要帮和尚入土为安，他是这么想。 可就在他手托起头骨刹那，正常大小的头骨眨眼变得只有掌心大小。 这时，他脑海里响起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想，我有必要恭喜，你得到法宝，也要恭喜你，突破了上明之境。’ 闻声，杜睿瞪大了眼睛，以前的杜睿没死？！ 细想一下，觉得不对，这声音的浑厚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发出，倒是那秘洞中的真龙化寂前的一声龙吟。 这么一想，他明白了些许。 真龙不会死，它应该是将自己宿在了内丹，住进了杜睿的身体里面。 同时，他也不明白，真龙也好，那个和尚也好，明明是出世绝尘，还有什么目的需要借助一个凡人？ “为什么？” 问出口，回应杜睿的只有摇动芭蕉叶的风声。 仿佛真龙从不与他对话。 要不是森白小巧的手骨仍在他手心，他会以为，自己中了什么迷瘴，大梦了一阵子。 将法宝收好，杜睿作了个深呼吸，拨开了几片芭蕉叶，摘下了一串果实。 每往芭蕉林外走的一步，他都缓慢，有真龙内丹护航，是他幸，得到法宝突破上明之境，也是他的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唯一让他有丝毫喜悦的是，如今他突境成功，又得到了上明之镜之后才有机会寻找到的法宝，要打败坐云峰的负凌云不成问题，要知道，在十几峰中，一镜之隔，便是云泥之间。 能吊打自己的仇家，他要笑！ 何况，他还有那么美的小未婚妻！ 思索着，他走出芭蕉林，瞧见了那身红衣，那双柔情似水，望眼欲穿的眼睛。 第4章美艳娘亲 呼呼大睡，直到天亮，揉着眼睛推开门，走到小木屋前的寒潭。 无风的潭面，像一面镜，蹲在潭边，杜睿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脸，不似在灵犀人眼眸里，眼前的更加的清晰，龙骨似的鼻梁，两道剑眉青劲，眼睛明亮得像能洞穿世间。 这让他不禁感叹，同样是皮相，自己的前世较之于现在，不知道弱上多少，哪里像现在，十足翩翩美少年。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的白衣，因云针刺伤，被血染湿后，现已暗红，瞧着有些凄惨。 杜睿想脱下来洗洗，但又想到，除了这一身，他已无衣可换。 除非他回到那个地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并不理所当然。 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世上没有亲娘不惜子的道理，除了他！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美貌的女子与他对话从不超过三个字，冰冷得像个陌生人。 “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 一句嘀咕，他做梦也没想到，应了那句话‘夜里莫谈鬼，白天别说人’。 冷冰冰的声音瞬间袭向他的后背，挽着发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绝艳女子已经到了离他不远。 “受伤？” 杜睿吓得直咽口水，忙转身拱手回应。 “小伤，不碍事的，娘。” 阳婕看着杜睿，目光中不带闪情，看了许久，才有瞳孔变化。 “法宝？” 杜睿知道肯定是怀里法宝的气息，瞒不过娘的眼睛，干脆的承认，打算将昨夜的所遇尽说。 “昨天晚上饿，摘芭蕉的时候得到的，是一个和尚……” 不等他说完，阳婕脸上复冷，将他打断。 “知道了。” 裙裾旋动如花，她转身离去，不再言。 杜睿突然想替以前的杜睿哭上一声，自他出生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娘的笑颜，未得半点关心，她不会管他饿不饿，冷不冷。 是亲娘？ 杜睿的脑海里闪过前世狗血的电视剧情节，某个发疯发恨的女人，夺了别人家的孩子养，是当生不出什么感情，只是，她的感情也太淡薄了些，别人养条狗都有怜悯的时候，她对他，不曾。 生父？ 杜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哪个王八犊子，他甚至有想过一个可能，会不会娘之所以这么对他，是因为生下他来并非自愿，她是受了哪个登徒色棍的侮辱。 可是，放眼天下，谁他妈敢到化龙峰来玷污化龙峰峰主阳烈的宝贝女儿？！ 悲与怒几度转化的心情，让杜睿的身体感觉有些异样，他的胸口时而冰冷，时而烫烈。 他把手伸进怀里查看，马上发现了情况的根源！ 那个得到的法宝头骨，竟然在散发红光，是它在发烫发寒！ 好似它与他在心灵感应…… 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杜睿明白了，头骨是在衣衫上蹭到了自己的血，故而提前到达了人宝合一的法宝初境。 这样的好运，将杜睿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只是，又难免忧上心头。 在修炼法宝的方法中，这种以血通达的法子，很是邪性，不为十九峰所容。 是因，这样的法宝，往往在增大持宝人功力的同时，会激发潜藏在人内心深处的各种嗔恨怨毒情绪。 说直白点，继续使用此种法宝，极有可能修神不成，坠入魔道！ 十九峰上，曾有个人人都不肯提的前车之鉴。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坠魔后的下场，没人肯跟他说，也没有人敢说。 想必结局十分悲情…… 这么一想，杜睿有想放弃这个法宝头骨的念头。 头骨也像感应到了他所想，瞬间安静，白森小巧而又无辜的在他的掌心。 “你是想告诉我，好与坏，取决于我，是不是？” 杜睿又想起了那个光头和尚，虽是小恩，毕竟有恩，也着实是有缘，要不是那个和尚引他去了一趟，他要突破上明之境绝没有那么轻松，对于很多修神者来说，突破境界，如同是要脱掉一层皮。 如此想着，杜睿丢弃它的决心不再坚定。 将法宝头骨重新收好，一颗石子儿在这时，不偏不倚的砸向了他的脑袋。 小小的疼，没什么……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已经在暗处把砸他当游戏，砸了十几年！ 这样的戏耍法，神仙遇到了都是满肚子的火烧！ “王八蛋，有本事出来啊！我们单挑！” 杜睿叉着腰，眼睛往四处瞄。 如他记忆中那样，本是清明的木屋、寒潭，忽的起了大雾，雾气越来越浓，将一切都包裹在其中。 嗖嗖嗖，几颗小石子儿，从雾中袭击向他的脑袋。 杜睿捂着头，恨得咬牙切齿。 “请帮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对方不回答，小石子儿却扔得那叫一个溜！ 没有一颗落空，而且还颗颗都打在同一个地方，杜睿的头直被打得肿起了一个包，像他的头上就要生出一个犄角。 杜睿火得不行，随意指向浓雾中。 “别让老子逮到你，逮到你，你试试！” 十几年来不发一声，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似乎再也忍不住，桀桀桀桀的笑出了声。 “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口口声声说什么老子？” 听到对方笑，杜睿的心情忽的大好。 不是什么山猴最好，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哪怕他会使唤雾气作掩护，总会憋不住，露出马脚。 主要是……杜睿不信了，单单砸一个人有那么好玩，那个人就不腻？！不想玩儿得更刺激？！ “呵，对于你这种只会藏起来使坏的人来说，小爷我光明正大得刚好能做你老子！” 激将法…… 杜睿心想着，这一计不成，还有三十五计可用。 这时，天公不作美，吹来了几朵乌云，毫无征兆的，云间相撞，咔嚓几声干吼，一道雷电劈向地面。 雷电多快？ 杜睿发现时根本来不及，雷电划过他的发丝落到脚边，草坪击翻成了黄土，他的头发也散发出了焦臭。 他是真的吓傻了！ 想那些邪灵魔道成神成仙的都要渡雷电天劫，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何况他个凡人？这他妈要是再准点儿，他可能已经成了七分熟！ 第5章邪灵为妻 “我高兴，我欢喜，黄口小儿被雷劈！” 随着拍着手的笑声走远，白色的雾气渐渐散开，寒潭边，只留下了杜睿一个人。 除了一络头发糊臭，他的一只耳朵也散发出了焦香，当时，他是被闪电打到了麻木，才没有察觉，这一发现，让他痛得捂不敢捂，只能蹲到潭边看自己狼狈样，眼泪想流，流不出。 他的听觉虽没受到影响，但他觉得，自己的这只耳朵，外形算是毁了。 悲从心生…… 一样东西，从他的怀里，也升到了空中。 法宝头骨好像有意识一般，与日争辉的发出强烈的白光，飞到了杜睿受伤的耳朵旁，开始了旋转。 伴随着听不清的类似经声，他疼痛的耳朵感觉到了清凉。 要不是亲眼所见，杜睿都不信，是法宝头骨在为他疗伤，那焦黑的耳朵竟然在重新生长出皮肉，随着新肉长成，焦掉的皮块被挤掉了下来，看起来，就如同他不曾受雷电的洗礼一样完好如初。 杜睿彻底信了，福祸相依，这四个字。 先前，他虽得了法宝，也与法宝通识，达到了初境，但并不知道法宝到底该怎么使，有什么妙用，不想，被雷电劈了以后，令他意外知道了法宝头骨居然有疗伤这一项被动技能。 这时，一袭红衣的灵犀，由远，向他飞奔而近。 “杜睿！” 一声唤，像吓到了法宝头骨一样，它急急的飞旋回了杜睿的怀里，躲藏起来。 看得杜睿觉得好笑得很，忙向胸前看着，问了一声。 “这么害羞，以后怎么跟我一起闯荡？” 他的话，恰让灵犀听进了耳朵。 “我有害羞吗？” “没说你。”杜睿笑看向神色紧张的灵犀。“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 “我……”灵犀见心上人完好，小手缚在了身后，笑得不好意思。“看到化龙峰上现了惊雷，以为你有什么事。” 杜睿听了，感动不已。 手就要向灵犀的头顶伸去…… 忽的，他怀里的法宝头骨开始不安份的热起，令他不安，这一预兆，十分精准。 十几年来，她是第一次去而折回。 站在能看清的距离，望着杜睿和灵犀。 “小小邪灵。” 瞧见亲娘，杜睿本能的无法亲近，加之她看灵犀的眼神，杜睿害怕至极，忙将灵犀拉到自己旁边。 “娘……” 杜睿一声‘娘’，注定了，灵犀不敢造次。 她乖乖的站在杜睿的身侧，看着那个美若牡丹的年轻妇人，这么多年来，她也是头一次被他的娘亲撞见。 好运？还是霉运？ 杜睿的心里没底。 “娘，灵犀不是坏人。” “灵犀？”阳婕冷哼了一声。“她连人都不是，只是邪灵。” 说完这句，阳婕不再看儿子，而是注视着灵犀。 “化龙峰这种地方，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离开，就可以离开。” 再是尊敬，也不代表灵犀会顺从，在她看来，除了杜睿，她谁都可以不在乎。 “你想怎么样？” 此话一出，杜睿替灵犀后悔都来不及。 他娘不是普通人，她是化龙峰的大小姐，饶是成天坐着，什么也不做，血脉中纯承的东西，对付一个小邪灵，恍同踩死只蝼蚁。 心里有数，杜睿忙将自己挡在了灵犀的前头。 “娘，我替灵犀给您赔不是，她什么都不懂，冒犯了您。” 灵犀听得杜睿所言，知道自己多了嘴，在旁，也想学着说些好听的话。 “对不起，娘，我错了，我不该顶嘴。” “娘？！”阳婕眼神一凌，瞥向杜睿。“不成器的东西，你居然跟一个邪灵……” 杜睿不敢慢，拱手，俯身，一句一字诚恳。 “娘，我和灵犀并没有半点儿不规矩，只是，我当年答应了娶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反悔。” 阳婕仰着下巴，斜看着杜睿。 “我不准，你不悔可有用处？” 杜睿心中一冷，如果硬杠，他娘要是动怒，会打散灵犀的身形，这与死无异。 默默无语…… 灵犀见了，以为他要说话不算话，要抛弃她，顿时泪眼汪汪。 邪灵道中的人，其哭，落下的泪，离体之后，便会化作血。 她的泪，滴落在草地上，把草染红了好几株。 杜睿偷偷看了一眼，心痛难言，挣扎难做，不长的指甲，因为他握成拳，直陷进了掌心里头。 阳婕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却在这时，话锋一转。 “要我同意，也不是不可以。” 不只是杜睿，连灵犀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转机。 少年心事，心喜，现于脸庞。 “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儿子一定去做，做什么都行。” 阳婕缓走了几步，离杜睿更近了一些。 “你要做到才行。” 杜睿不能不孝，也不能负灵犀，他暗暗决定了，不管亲娘如何为难，有多少难题，他都要在这考验中通关。 “我一定行！” 数年不化的雪山，似阳光融雪般奇美。 阳婕微微一笑后，说话的声音，有了更多的情绪。 “好，下月武试，我要你去赢尽其余十八峰，你若能赢，我不管天下如何看，你选的妻，就是我的儿媳！” “谢娘成全。” 杜睿说不出的高兴，那个终年对自己漠不关心的娘，今天一口气对他说了这么多，这是其一的理由，其二，能得亲娘允准，他和灵犀才有可能有真正的以后。 任谁也想不到…… 这时，忽然，阳婕以他们来不及阻止和逃跑的速度，纤手扼上了灵犀的脖子。 “不过，在这之前，这个小邪灵由我看管，要是这件事你没做好，你也不要有理由怪我心狠，对她做些什么。” 来不及反对，阳婕身形一闪，似疾风吹走的一朵花，离开了杜睿的视线，同时，带走了灵犀。 杜睿傻傻的站在原处…… 即使他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他去了，又能有什么结果？ 亲娘以他未过门的妻子威胁他，他还能如何？ 除了赢，他还有别的路好走吗？！ 尽管他本就打算要去好好的打几架，要赢定那十八峰中的娇子负凌云。 可此时，亲娘掐在灵犀脖子上的手，如同扼在了他的喉咙。 第6章真龙附体 一年一度的武试，在十九峰是件热闹的事情，弟子们无不欢欣雀跃，但是，这在峰主们的眼里，不过是孩子们过家家，一年一度的举行太过频繁，所以，他们并不会在这个时候露面。 没了师长们的约束，武试台更加闹翻了天，正式的钟声还未响起，各种私斗就已经打得火热，四起的叫好和叫骂，仿似这十九峰如那市井中的茶馆一样。 相比那些师兄妹众多的其他峰，化龙峰凋零的几乎不被人想起，这让杜睿得有空夹在人群里，看看那些人的身手。 不看不知，记忆中，一年前不够看的那些人都成长得十分迅速，大部分都到了快突破上明之境的关口，这样一来，一向拔尖的负凌云倒也未必是自己最强的对手，杜睿这么想着，低了下头。 这时，武试台上突然一声惊呼，众人抬眼望去，方知有个不持轻重的弟子，下手狠了些，将与他对打的人，直打得飞出了五米远，喷了好大的一口血。 比试的人分属于不同的峰，两峰之间的师兄妹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对方。 杜睿和那些人不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一旁，不料有个人飞身上了武试台，吸引了杜睿所有的目光。 那人上台后未去扶起倒在武试台上的师弟，只冷笑的看着打赢了的那个。 “对我坐云峰的人出手这么重？”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坐云峰大弟子负凌云，那样的傲态和气势，显得与别人不同。 下狠手的那位见了负凌云，一下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眉间担忧。 “不是有意的，只是突然失了手。” “是吗？”负凌云笑了，掌动身移，他去到那人旁边，像是一瞬间的事。 不管别人瞧不瞧得出，杜睿是看出来了，现在的负凌云已经突破了上明之境，生生的高出了他要打的那个人一个境界，且负凌云出手的内力，用了七成，这一掌要是打下去，正打中那个人的脏腑，那个人就废了，基本没了再修神的可能。 这一刻，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杜睿例外…… 要说眼前的发生有怎么影响到他，估计便是让他大脑瞬间空白，想都没想，轻身飞到即将被打那位的身前，替那人接下了负凌云的一掌。 运气抵攻，两个人手掌间的气流，震得两人之隔的空气都在波动。 “小野种！”负凌云见了杜睿，忙将其余的三成内力全数拼上。“来得好，今天这个日子适合当你的死期！” 杜睿不傻，应付负凌云，他没有不全力的道理，一时间，两人不相伯仲。 他的心情是……哪怕他不轻松，他也要气死负凌云个王八蛋！ 于是，他看着负凌云，露出了很自信的笑容。 “我命硬，死不成，不过，你不用担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你今天也不会死。” 嘴皮子上吃了亏，负凌云气得很，见一时拿不下杜睿，知道杜睿也到了上明之境，也就有了其他的心思。 云针极细…… 从负凌云的袖口飞出，他拼着内力压制，将云针刺进了杜睿腕间的精脉。 像被蜜蜂叮了数口般疼了几下，杜睿知道负凌云使了什么阴招，在此时，他正全力应付负凌云，根本不能腾出内力去控制云针的走向，他要是妄动，必散劲，负凌云会抓住机会一击，将他打倒。 云针入脉，似进天海，奔畅欢快。 这苦了杜睿，面临两种死法，一种是分神，被负凌云打死，另一种是等云海进入心脉，猝亡。 杜睿的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 “卑鄙！” “哼！”负凌云得意的笑，他现在只等着杜睿怎么选择。 杜睿不想便宜负凌云，顿时起了耗尽精力的打算，他只需把内功涌作一瞬，向负凌云攻去，负凌云必被震伤得不可能再战，但那时，他自己不死，也要变成一个废人。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声音，响于杜睿的脑海。 ‘你就这么想死吗？’ 是真龙内丹！ 杜睿眼睛一亮，对了，他还有真龙内丹，他想死，怕也不容易。 此念一到，他的怀里有个小东西开始变得思想活络，不管他痒不痒的，在衣裳里往他的全身乱钻，一开始是小冰冰凉凉，等它像是寻到了什么的时候，刹那间，将杜睿的那一块皮带精脉全数冻冰。 这滋味不好受，可杜睿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知道法宝头骨是在救自己，于是忍着，持续输送自己的内力与负凌云耗。 负凌云原本的得意神情，渐渐变得疑惑。 不需多刻，在众目睽睽下，杜睿的后背被一劲道冲破一个洞，血哗的一下喷出不少，同时，一块冰状的东西，飞出了他的体外。 这足够负凌云心喜，他以为杜睿自己逼出云针，即将支撑不住。 这时，杜睿本有控制的内力，忽准备十足的向负凌云手掌全涌。 噗…… 喷出血的人不是杜睿！ 后退几步后，负凌云收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 “跟你说过了，想我死，没那么容易！”杜睿笑看着负凌云，他很高兴，高兴得很，总算让负凌云这鳖孙吃了回大鳖。 他说话的功夫，法宝头骨正全力以赴的躲在他的衣裳里，修复他背后破开的皮肉，血已经慢慢的流得少了很多。 不可一世的负凌云居然输了，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结果，等众人反应过来，掌声多过了怨骂。 特别是先前被负凌云欺压的那一峰的人，纷纷不顾规矩上了武试台，将杜睿团团围住。 “真有你的！”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总算替我们出了一个口恶气！” 被这么多人夸，杜睿有些不好意思，连躲在他衣裳里的那个也害羞了起来，伤都不帮他续疗了，重新躲到了他的怀里面。 难为了，在这个热闹的时刻，还有人惦记从杜睿身体里飞出去的东西，伸手拾起，看清以后，走到了杜睿的旁边，恨恨的向负凌云瞪去。 “负凌云，你真卑鄙！武试上，你居然动用云针暗算别人！” 第7章名门骄子 说话的人是观星峰的大师姐庄卿，不论别的，光容颜，说她是十九峰弟子中最美的那个，没有人否认。 一直以来，她都对负凌云深有好感，负凌云欺负观星峰的人时，她说算了，以技服人，负凌云不把她放在眼里时，她说算了，不重外貌的男子方才好。 可现在，她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 英雄与小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宁愿先伤自己最深。 “负凌云，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负凌云不甘心这个结果，虽败，气势却不空。 “他只是侥幸，胜负还没分！” 其他人气愤负凌云的不要脸，这时，杜睿却站出。 “胜负的确没分，武试的钟声还没响，不算开始。” 此话一出，大家皆不可思议的看着杜睿，心想这小子也太过实诚。 他们当然不知道杜睿的打算，他笑着，两步再往前，看着负凌云。 “负师兄如果愿意，我可在钟声响起以后，陪你继续。” 听到这话，负凌云脸色惨白，还能不能战，他心里还能没有点逼数吗？他再傻也看得出，杜睿好像胸有成竹。 就在他打算退去的时候，一个坐云峰的弟子去到了负凌云的身旁，把嘴凑到了他的耳边。 瞬间，他眼中复现了精光。 他再看向杜睿，笑容半丝不假。 “这可是你说的，别打退堂鼓。” “……是我说的。”纵然觉得前路似乎凶险，杜睿还要脸，话都说了出去，总不能舔回自己吐出去的口水。 负凌云笑着先撤了…… 原本跃跃欲试的各峰，都变成了以围观这场战斗为主。 甚至有人开起了赌局…… 三七的赔付，尽管有刚才的实力借鉴，但多数人都把宝押在了负凌云身上，想着，身体都破了个洞的杜睿，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唯有观星峰的人，立场坚定，纷纷掏出私房钱，押给了他们的恩人杜睿。 要知道，赌博也是一样操心的运动，下了注，他们难免关心。 “杜睿，你有多大把握？能不能透露一下，让我们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能这样问！我们得相信他，一定能把姓负的打得屁滚尿流！” 观星峰的弟子争论不休。 只庄卿一人，担忧得单纯，不避嫌的把杜睿拉到了旁边。 “坐云峰的人绝不会对负凌云袖手旁观，你千万要当心才好。”庄卿说着，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褐色的丹药。“你先前受了伤，这是凝血草制成的凝血丹，虽不能马上治好你的伤，但能使你的伤势不再扩大。” 杜睿不好意思拒绝，接过凝血丹一口吞下，那药入口倒化得快，带着淡淡一股草香。 一丝感动划过了庄卿的眼眸，这越发证实了她的判断，比起负凌云，杜睿光明磊落太多，要换成是负凌云的话，只怕是会怀疑她在丹药中下毒，绝不会有杜睿这般爽快。 “杜师弟千万要小心。” “多谢庄师姐提醒。”杜睿微笑着点头。 庄卿不再多言，转身退开，留下了众师弟妹们围着杜睿叽叽喳喳。 转眼，就是一柱香的时间。 武试台边的大钟被一白衣弟子授命敲响，钟声浩荡于山峦连绵，本该乱作一麻的现场，因为杜睿和负凌云二人的站定，变得十分有序。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诺大的武试台中间，这台子乃一块奇大之石整块儿切成，上雕有祥云野鹤，显得仙神之气肃然。 杜睿不敢大意，将负凌云细细的看了一翻，发现他果然与先前不同，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他手里握着一支青绿色的笛子。 法宝？ 如此一想，杜睿皱了下眉头。 心道，坐云峰还真是能耐，一桩香的时间，能让负凌云收获法宝，这得顶多少普通弟子大半年寻找的功夫。 负凌云此刻也在想杜睿是否猜到，经过教训，他倒是收了一丁点儿的轻狂。 “请？” “请！” 两人皆是礼让先手。 此举，不是杜睿傻，是他想在负凌云出招的时候，先了解一下对方法宝的秘窍，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负凌云果然不是个太喜欢谦让的人，也不多说，轻身向杜睿飞来。 杜睿见了，忙腾空而起，两人运气立于了半空之中，气流无形的将他二人托举着，负凌云挥舞着笛子，像用剑一般，向杜睿刺近。 杜睿不认为一只笛子能把自己刺成马蜂窝，但他也知道，对方会注入内力，自己稍不留神，会吃大亏。 一闪，躲过负凌云的攻击后，杜睿空掌向他劈去。 这时，负凌云的嘴角挂上了诡异的笑容。 只见他空中一转，瞬间闪到了杜睿的身后，而他投出的笛子正向杜睿正面直刺而来。 要说没吓到杜睿，那是假的，毕竟先前还不分上下，这一刻，负凌云的境界居然破了上明之境的中境，能让法宝离身，并将其控制自如。 这等同于，一下子，杜睿是在和两个人对打。 ‘我擦，哪个贱人干的好事？！’ 杜睿心里直骂，他不信了，凭负凌云自己，进步能如此神速！？这样的提升速度这他妈的是要上天！ 眼下的情形，恰应了民间的俗语一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杜睿不能前后都顾，必须要有选择。 想定后，他的脚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一个腾转，正面向了负凌云。 要是他赌输了，必然会被青笛刺穿身体，他知道的。 但他更怕负凌云，毕竟世间没有什么物种比小人更难以防范。 如他预料，如其他人所见…… 他接下了负凌云一掌的同时，法宝刺进了他的身体，旧伤未好，新伤又来，顿时，血染红了他后背的衣衫。 很痛……比想像中痛。 杜睿脸色惨白，怒满胸中。 那负凌云个卑鄙小人都有人暗中相助，自己呢？自己做错了什么？爹不见娘不疼！ 在众人看来，半空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可怜至极。 庄卿甚至为杜睿流下了一滴眼泪。 正是她的一滴泪，让负凌云起了更强的杀心，他控制着青笛一点点的继续刺进，意图贯穿杜睿的身体。 他是何人？ 名门娇子！ 即使他丢掉的破玩意儿，也不许别人拥有。 何况，他并非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庄卿。 第8章以血炼宝 负凌云脸上的表情，显出些许狰狞。 杜睿看在眼里，他知道负凌云说到做到，这次是想真的弄死自己。 这里，不是他的‘前世’，杀人会受到法律制裁。 要这么死吗？ 杜睿摇头，他不要，不说真龙内丹能保他一命，单是他自己也不许他素手就擒。 与其当待宰的羔羊，他还不如拼了，咬走负凌云半条命！ 就在他起心动念的瞬间，他怀里先前跟死了一样的法宝，忽的灼热，从他的胸口烧向了全身，将他的一条手臂都烫出了红光，这让杜睿成爪咬出的右手看起来十分的诡招。 “你们快看！” 众人惊呼。 负凌云被眼前的异象吓到，等他想起来应对的时候，左肩骨咔的一声……左臂下垂。 到底不是饭桶，输了一招，他马上运起了法宝青笛，青笛锋利如剑，于杜睿内力消耗厉害的关口，刺穿了杜睿的身体，飞到了负凌云的手中。 “以血炼宝，杜睿，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 暂时废了一条胳膊算什么？ 负凌云现在欢喜得很，他即将除去一个修神路上的心腹大患。 笛音，如弥弥仙乐，无比动听。 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是这样…… 可在杜睿听来，却刺耳得很。 像是有针在扎他的耳膜，像无数人在谩骂，似乎武试台外的那些人都在骂他是个野种，都巴望着他死。 哀而绝，绝而怒。 “啊！” 一声恨嚎，从武试台中间，划向了天边。 杜睿的双眼都泛起红光，他很痛苦，这种痛苦十分渴望有死亡来结束。 他要负凌云死！ 法宝头骨得了意识，从他的怀里冲出，飞上了他的头顶，血红的光芒越盛成一个巨大的红色骷髅头，将杜睿包裹着，向负凌云咬去。 咚…… 武试结束的钟声响起。 所有十九峰弟子都要听从这钟声的号令，他们都看着杜睿对这钟声置若罔闻。 “不要啊！杜师弟！” 随着这声唤，庄卿冲上了武试台，飞身挡在了负凌云前面。 她看得出，众师兄弟拦不住杜睿，而杜睿这一击，负凌云必死！ 女人，到底是会对喜欢的男人心软。 好美的一张脸…… 杜睿的眼睛移不开。 他从眼前的女子脸上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她没有向他出手…… “庄师姐！” 杜睿瞬间清醒，眼中的红光尽失，他的法宝头骨也咕噜一下子滚回了他的怀里面。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收起内力，落到了武试台的台面。 庄卿喜极而泣。 负凌云的心情很难形容。 杜睿则是……悲哀复悲哀。 他离去时，众人为他让开了一道路，他的脚印沾着自己的血，一步步的走远。 他以为给他药的庄卿会是他在十九峰中的第一个朋友，可她，却为了负凌云甘愿送死，这证明，作为朋友而言，他没有负凌云重要。 如果没被抛弃过，永远不会知道被抛弃是什么心情。 杜睿从有记忆开始，就没享受过什么温情，除了灵犀。 其实他很孤单，很想要朋友。 只是，他心里的朋友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庄卿看着他的背影，几欲叫他，没叫出口。 化龙峰的深处，一所简单的亭宇，本来的干净，被杜睿踩出了血污。 他不知道为什么法宝没替自己止血，他也没有想这个问题。 他只想到他出生的这个地方来看看。 几步之遥，如花般美的女子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到底是输了？” “……”杜睿摇头，想哭。 阳婕深呼吸后，再问：“那是赢了？” “……”杜睿不确定结果，又是摇头。 阳婕没了耐性，挥袖一扇，将紧闭的门啪的一声拍开，让被特制绳索吊在屋中的灵犀现了出来。 灵犀看到杜睿受伤，被阳婕喂了药的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哗哗的往外流，滴到空中，化作红色的血。 这一刻，杜睿的心神再也崩不住身体，膝盖弯曲，撕心裂肺喊了一声。 “娘……！” 他的灵魂是谁不重要，他的身体是眼前这个女人给的，她是他的娘，她怎么就那么狠心？！ 他不懂……十几年像孤儿一样长大的委屈，那些记忆侵蚀着杜睿的精神。 咚的一声，随着杜睿倒地，阳婕的身子震了一下子。 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多了些情绪。 绑着灵犀的绳子忽的一松，摆脱控制后，灵犀向杜睿奔去，将他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小小的身子拖着他的全部重量，几点几跃，逃得离这所亭宇很远。 将杜睿安置在寒潭边的小木屋后，灵犀去了化龙峰的峰顶，她知道，在峰顶上长着凝血草，是治疗血伤的灵药。 杜睿潜意识到她的离去，更虚弱不堪，意识模糊。 恍恍惚惚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很美的女子，对着摇篮笑，对着摇篮哭。 梦醒后，他看到的是灵犀的脸。 “灵犀……” “你醒了？” 开口，便泪如雨下，红色的点点滴嘀，都落在了杜睿的床边，显得杜睿像是伤得太重，没救了一样。 察觉到这件事后，杜睿用自己的方式安慰。 “别哭了行吗？当心我没被别人打死，反被这床上的一滩血吓死。” 灵犀被逗笑，边抹眼泪，边回应。 “是我的眼泪，又不是你的血。” 杜睿苍白着脸，看着她，答得认真。 “你的眼泪，不就是我的血。” “……”灵犀感动得不敢再哭，只能咬紧嘴唇。 四目相望，在这种容不下别人的时刻，偏就是有人不识趣。 一笼白雾渐袭向木屋，雾气中似有人推了一把，木屋的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还是那团白雾，并没有让人看清雾中的人。 熟悉的登场…… 杜睿忍不住苦笑了一句‘还是老配方’。 心里有准备要挨顿小石子儿。 不料…… 这次被攻击的竟然是灵犀，只一颗石子儿，她连声音都发不出，就昏倒。 这让杜睿紧张得，强撑着身材坐起。 “你想干什么？” 雾气中传来了桀桀桀桀的笑声。 “想你跟我磕个头。” 第9章法宝万空 一个欺负了自己十几年的神经病，要自己跟他磕头，杜睿想都没想，就拒绝。 “做梦！” 得到这个回答，白雾中的人，桀桀桀桀的笑声更大了一些。 “小子，如果不给我磕头，你可能保不住你的小命儿。” 杜睿没有想对方所说的真假，倒看了一眼灵犀，他不怕别的。 如说‘前世’多活一回，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便是学会了人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 翻开被子，下地，跪到地上。 咚…… 这个头，磕得很响。 磕得地上的木板都飞出了一块木屑，杜睿的额头破了皮，流出了血。 桀桀桀桀的笑声，很是满意。 “听好了，小子，你的法宝有可能给你惹来**烦，如果有人问你，你最好回答得细致些，在哪里寻到，当时又是什么场景，你都要说清楚，要是你答了那些人，他们还不依不饶，你就跟他们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杜睿哪里不知他的法宝可能会招祸，尤其是他在武试台上，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对人痛下杀手，听了白雾中那人的话，他的心情瞬间好转，虽然不明白，但他听出来了，对方竟是为了自己好。 在杜睿的疑惑面前，白雾中人没有卖关子。 “你跟他们讲的时候，可以这样说，就说许多年前，一些一心追求正义之道的人，为了摒弃人性心中的邪念，以神道之法，强行将自身邪欲剥离而出，念及多人之邪力过强，若任其飘于天地，势必起出祸端，众人思虑再三，便将邪气施于精血，凝化作了人形，带在身边，时常教化，颇有收效，但这个秘密不幸让被造出的人知道，一时间，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思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一念堕入魔障，又因其本身算是邪灵铸生，变得非人非魔非邪，那些造出他的人见了，知其如不受控制，威胁颇大，于是，植出了寓意人世种种欲望的七里蕉林将其迷惑在当中，令他永思不得解，永远困在那芭蕉林。” 杜睿心中有冰凉的东西缓缓的流淌，……是悲伤。 他忍不住同情那个和尚，生，非是本身错，死，非是本身过，生死不绝，亦非本愿所为。 白雾里传来一声叹息，团团白雾渐从木屋中散离。 杜睿伸手摸进怀里，将法宝头骨取出，看着森白小巧，语慢缓缓。 “一样是被抛弃，你我算是同道中人，以后，便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你放心，无论是何境遇，我绝不弃你。” 杜睿语毕，法宝头骨三色光芒迅速轮转，似在争斗，忽的，白光强行将其它两色压走，大盛，照得恍似天上的圆月住进了这小木屋。 刹时间，杜睿身后被负凌云青笛所伤出的大洞再生，完全的愈合，什么疼痛都消失无踪。 杜睿知道发生了什么，喜笑。 “你倒也知恩图报，不过，既是兄弟，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行？” 法宝头骨似懂他言，升到了空中，像在看着杜睿。 ‘万空’！ 这两个字像是法宝说出，也像是突然出现在了杜睿的脑海。 杜睿很是高兴，伸手一把抓住头骨。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你怎么那般害羞？好像很怕女人？” 法宝头骨听了，发出微红的光，以恰合适的力冲出杜睿的手掌，躲回了他的怀中。 这性子，果真如个大和尚样扭捏…… 杜睿笑到不行。 正是这欢喜的时刻，灵犀幽幽的醒来，揉了揉眼睛，见杜睿跪在地上，一阵惊慌，正要将杜睿扶起。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仙鹤的叫唤。 听了仙鹤叫声，灵犀不甘心的一皱眉，说上句话的时间都不敢耽搁，飞身出了木屋，往化龙峰境外去躲。 如是先前不知，现在杜睿已经明白。 大概仙鹤跟灵犀有什么交情，这是在通风报信，告诉她，有她不能见的人来了化龙峰上。 事情，如杜睿所想。 有人来了。 是十九峰的传信弟子，立于门外，看着杜睿。 “师叔伯们命我传话，让你速去无峰。” 说完，不管杜睿是何反应，传信弟子化作白光离开。 杜睿皱了下眉毛…… 天下闻名的十九峰，对应星辰而生，其实却是共有二十峰，其中最大的一峰，便是无峰，无峰上平时无人居住，也没人敢擅闯，诺大的峰上，有一个自然而出的石钟乳洞敞着巨口，十九峰的峰主们议事便在那处。 杜睿知道，传他去无峰，一定没有好事情，可他不能不去，违背十九峰主的命令，不是明智之举。 起身，也不用收拾，他依旧穿着身上的血衣。 运气飞升，几点几跃，去到万峰，是用了三分之一盏茶的时间。 钟乳洞内清凉得连空气都颇为湿润，十九颗头大的夜亮珠子把洞内照得恍如白昼，大大小小的钟乳自高悬的洞顶往下而生，只能见到这些，不见十九峰主的人影，但他们的声音却很清楚的传进了杜睿的耳朵。 “杜睿，你可知，我们是何原因传你来此？” 杜睿略想了想，拱手作答。 “因为我身上的法宝。” “既然知道，那你也当清楚以血炼宝，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听对方是要罚自己，杜睿想起了白雾中的那个人，先见之明的恩情，他打算记在心中。 “师叔伯们要罚我，我不敢说不，但在这之前，我有个故事想说。” 钟乳洞内，分不清声音的来向，这次问杜睿的，只从声音上听来，换了个人。 “什么故事？” 杜睿苦笑，弯身。 “七里蕉林。” 他认为，不需繁杂，详细的故事，他是不需要向当事人再说一次，因为他猜到了，那些个故事中自私的混蛋不是别人，定是十九峰主，只有这样，白雾中人才会把故事当成个把柄，说给他听。 钟乳洞内，寂静无声！ 也不知是何力，霸道得连滴水都不准滴出声音。 过了许久，杜睿维持动作，弯得腰都快直不起。 峰主们还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一个轻细的脚步声，倒从洞外进来。 令杜睿忍不住好奇的回头。 第10章邪灵之皇 百花之中，一花盛放，再无别花争锋。 阳婕便是那如牡丹的女子，步步行得优雅稳妥，脸上的傲气不作让步。 “小儿来得急，一身血污，我怕他辱了各位峰主的眼睛，所以，冒昧前来，给他送件换洗衣裳。” 说话时，她离杜睿还有十来米远，语毕，她已经立于他身旁，纤手一弄，将干净的白衣，披到了杜睿的身上。 杜睿偷偷的打量，发现她似在看谁，又像谁也没看。 钟乳洞内，其中一个峰主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到底是有护子之情。” 这句，激怒了阳婕心中的情绪，美目瞪得分明。 “他是我儿，十几年来不闻不问，他还是我儿，想取他的命，你们是不是要问一声我这个当娘的人！？” 娘…… 这个冰冷的字，有了温度，在杜睿的心里徜徉。 如果他没看错，一定是白雾中人所说的故事，许是不足以保他，因此，阳婕才会现身。 她，其实不如看起来那般冷血。 她，有苦衷？ 杜睿突然好想知道，娘亲到底是何原因让他十几年来活得像个孤儿。 钟乳洞内静默无语。 在她的恨意面前，没有谁说话。 阳婕笑了，身姿如花般摇摆。 “既然不是要杀我儿，能否许我带他回去？他这一身伤，要不回去好好休养，我怕将来没人帮数我这头上的白发。” 说完，她不管十九峰主是何反应，拉过杜睿的手，转身就走。 带着体温的娘亲的手，让杜睿眼眶湿湿，他像个幼儿一样，任她拉着。 母子俩出了钟乳洞，一同轻身离开。 期间，她没有松开拉着他的手。 风声…… 划过杜睿的耳旁，他忍不住。 “娘。” “什么也别问。”阳婕不转目的叮咛。 回到化龙峰上，她才回过了头。 “回去吧，这点伤，难不倒你。” 杜睿知道她是让他回小木屋，换作以前，他会听话的走开，这一次，他却不想。 “娘，我想跟你回家。” 已动的心，难以平静。 阳婕的一双美目，泪光流转，手颤抖的摸上了杜睿的脸庞。 “好，回家，娘做你喜欢吃的闷烧肘子。” 母子二人，同时泪光闪烁，不敢先落，都忍着。 对于杜睿来说，娘居住的亭宇，是熟悉，又是陌生。 趁着她去做饭的功夫，他在她的屋子里坐了许久，傻傻的看着他梦中出现过的那个摇篮，还有哄孩子的小浪鼓。 她不曾有一刻忘记她有个儿子…… 她默默的。 否则她不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闷烧肘子、青酱菜心……一道道菜丰富了一张桌子。 母子两个，相视着吃，笑着，好像他们不曾嫌隙，不曾分离。 只是，杜睿想知道的那些事，阳婕不许他问出声。 吃过饭，两人于庭院中晒着太阳。 娘亲冷不丁的提了一个要求，让杜睿打了个冷颤。 “下次，遇到那个躲在雾里装神弄鬼的人，你能杀就杀。” 这事，先不说杜睿愿不愿，单是那雾，他就无可奈何。 “娘，我连他人都看不清……” 阳婕看着他，笑着鼓励。 “无所谓，能不能杀是一回事，努力去做就行。” “……” 杜睿很想问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娘不会告诉他。 母子关系，亲近了许，至于其他事，他自是少了顾虑。 “娘，灵犀的事……” 知子莫若母，阳婕笑出了声。 “你以为我骗你？” “儿子不敢。”杜睿不好意思的挠头。 阳婕美目流转，纤手把儿子的手，握在了她的掌心。 “你当我真不知道她数年来在这化龙峰上进进出出不成？” “……” 杜睿觉得自己傻了，是的！ 化龙峰上的事，能瞒过化龙峰的主人？！ 娘亲的默许，让他心中的不解，脱口而出。 “灵犀是邪灵……” 阳婕慈爱的看着杜睿，回应。 “那你可知道她是何种邪灵？” “……” 杜睿被他娘问得有些懵逼，灵犀的来历，连灵犀自己都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迷迷糊糊的把他这个未来的夫君当成她唯一的亲人。 阳婕起身，看向了庭院中开得正好的花蕊。 “她是气血之灵，这样的邪灵，代代相传，只此一支，母生子，则子亡，子又生子，则父亡，在邪灵道中珍贵得如同人皇，有她在侧，靠精血而生之物，便是不死之身。” 字字句句听得清楚，杜睿的双目却越是茫然。 他知道了娘任由灵犀留在他身边的用意，也知道了真相的残忍。 如果，他将来娶她为妻，她一旦生下孩子，就会死去。 阳婕回头，将儿子的悲伤净收眼底。 “你只能当这是天命。” “天命？” 杜睿痴痴的复念，对于以后，已经不敢去想，灵犀的俏皮，灵犀的深情，相伴年月里的一切，在他的心中早就铸成了城池，无论是在以前的杜睿心里，还是在他心里，灵犀都是妻子的不二人选。 可是，敢爱她……便是与杀她无亦。 阳婕叹了口气。 “不爱，即是放生，怎么做，看你自己。” 他以为再活一次，会痛快许多。 现在，却是痛得更多。 杜睿沉默了许久。 阳婕伸手一探，隔空摘来鲜花一朵，插在自己的发间。 “这花好看，只遗憾，摘下后，势必活得不长。” 杜睿抬头，望着娘亲。 “娘，教我……” 子无奈时，向母求救，多自然的发生。 阳婕却悲从心来。 “娘也是个执着的人，能教你什么？” 化龙峰上的风，吹走人言，消失在山峰之中。 在化龙峰边境外，一袭红色的身影焦躁不安。 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在他身边不离开，以死相换，她都情愿。 世上，到底是情这个字，最让人抛洒自身。 杜睿有了自己的决定，噗通，跪到地上有声。 “娘，恕睿儿不孝，请您当一次坏人。” 阳婕没有将他扶起，交错着双手，眼眸中有痛惜。 “真的决定？” “嗯。”杜睿点头。 他知道，要是他亲手断了情份，灵犀之恨，一定至深。 只有一边拆散，一边由他去稳。 才能保得灵犀不往更邪，不会发展到要十九峰去铲除的地步。 他不想她死！ 第11章弟子试 寒潭旁边，两只倒影，一白一红。 远远的望着，看着灵犀倔强对着阳婕出手，最后不敌，含泪而去，杜睿心里悲伤至极。 前世，没有一个人爱他，今生，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与他生死相依。 人活着，到底有很多的不痛快…… 灵犀离去，阳婕转身看向了桃花树下的杜睿，妖妖绕绕的粉色花瓣下，那个少年看起来是如此的难过。 “睿儿。” 一声轻唤，杜睿回过神来，向阳婕走去。 “娘。” 阳姨微微一笑，似比桃花更灼伤心房的神情。 “我看得出来，她待你情深，将来你许是会后悔。” 杜睿摇头，在寒潭的水面上，看见了自己陌生又渐熟悉的脸。 “如果她死了，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阳婕无奈一笑，这一笑，让杜睿偷见，只觉她像是隐藏了什么。 母子俩在寒潭边站了许久，直到一个白衣少年化光落于两人附近，双手一拱。 “宅生奉师傅之命，前来传令，杜睿在武试中表现卓卓，特许参加今年观星峰的弟子试。” “弟子试？！” 杜睿看向阳婕，什么是弟子试，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现在能为他解疑答惑的只有他的亲娘。 阳婕对着那白衣少年含首一笑，看向了杜睿。 “十九峰修神出世，也入世，每年都会有资质不错的弟子，接下各峰派出的任务，去江湖中游历，这是件好事情。” 阳婕说完，再看向了那个白衣少年。 “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白衣少年一愣，忙答：“观星峰。” 观星峰…… 杜睿想起来了，是武试中，唯一支持自己的一峰，对观星峰的人，他颇有好感，不过，他新识的朋友庄卿，那个美人，可把他的友情伤得不轻。 阳婕美目悠转，握住了杜睿的手，说话的时候，却看向了那个在旁的少年。 “我对观星峰的人，还是放心，你且安心的去，娘不怕他们把你折了不回。” 杜睿何等聪明，听得明白得很，这话确实是对那少年说，是让他传话给那些有可能会给杜睿穿小鞋的人听。 叫宅生的白衣少年默默不语，静候着。 阳婕替杜睿整理了一下发带衣衫，才拍了拍他的手。 “入江湖，即是入世，世上万般凶险，保得了自己，才保得了别人。” 杜睿点头，记在了心上。 “放心吧，娘。” 阳婕不是个啰嗦的人，把杜睿轻轻一推，推到了白衣少年的身旁。 与白衣少年一起运起内力，轻身而飞的瞬间，杜睿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少年大松了口气，这让他觉得好笑得紧。 “怎么？你怕我娘？” 叫宅生的少年，被杜睿一问，脸在风中绯红。 “只是有些紧张。” 见宅生答话，杜睿心里欢松，笑上脸庞。 “为什么紧张？” “传说你娘……”宅生口快，说了几个字，才发现自己失言。 听到一半，杜睿不怎么舒服，忙追问。 “传说我娘怎么了？” “没什么。”宅生摇头，死也不愿意得罪不好惹的对象，毕竟在武试台上的发生，他都是亲眼瞧着。 似是眨眼的功夫，观星峰就在眼前，与化龙峰云云渺渺的不同，观星峰赫然清晰，落地的石地面上刻着星盘，处处尽是星象算作的物件，连入门时也讲究得很，那按天上七星排布的七扇门，是根据时辰进行变化，进错不得，这使得其他峰再不识趣的小子，来到观星峰峰门前，也要停下脚步。 随宅生进去后，杜睿瞬间陷入了被观星峰弟子包围的人海，他替观星峰的人出了口气，这待遇也理所当然。 只是，与他想像的不同，直到出发前，他也没见着观星峰的峰主，好似原本定下的就是，观星峰不过一个集合地，齐活了人便自行出发。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次弟子试的人选…… 庄卿、宅生在例不说，还有负凌云，凑上他杜睿，四个人整好一桌麻将。 彼此之间的关系微妙，负凌云一出现，那即是恨不得把杜睿宰了的神情，杜睿对他亦是，相互不顺眼，而庄卿，表面上风轻云淡，眉目间却左右为难。 四个人里，真正尴尬的人瞬间成了宅生。 自观星峰下山的路上，鸟雀无不嘲笑他们四个人的无语。 下了山，他们便不能像在十九峰一样，随心所欲的动用内力轻身而飞，这是十九峰的规定，为了不惊扰那些世间的凡人。 对于负凌云这样的娇公子，脚踏实地显然费力得很，不一会儿，便面露不舒。 相比之下，杜睿这个习惯了用脚走路的人，倒惬意得很。 一路上，欣赏花开鸟鸣，心情爽利了，还要吹上几声口哨，哼上小曲儿。 杜睿会的曲子，庄卿哪里听过，女子心思，好奇大过思索，忍都忍不住。 “杜师弟，你唱的什么？” 杜睿回头，看着庄卿，纵然对她失望，却也不记仇。 “笑傲江湖。” 听到这个歌名，连不愿说话的宅生，都一下子来了精神。 “好曲名！” 庄卿亦是心喜，望着杜睿。 “可是你谱的词曲？” “……” 杜睿眨了眨眼睛，他该怎么回答？难不成要跟他们讲什么几千年以后…… 那实在是太费劲。 既然前无古人，那只好他自己来背这个锅！ “嗯。” 这稍犹豫的一个字，让负凌云轻蔑的笑出了声。 “哼，化龙峰的野小子也会什么词曲？笑话！不知道打哪儿偷来的，如今再来卖弄！” 杜睿心中压抑的火，噌噌噌就上了头。 “呵~偷来的？偷的谁的？偷你的了？你要是恬不知耻的认下是物主，不妨你给哼个全的？你要是会，我马上割了自己的头，给你当凳子！” 被杜睿一呛，负凌云万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杜睿看他吃鳖的样子，心里笑得不知道有多欢快，见路边有合适的树叶，摘下了一片，放到了嘴边。 借叶吹声，曲调悠长。 一曲‘笑傲江湖’在山间回荡。 一道影子，也跟着从山中的密草里，飞速窜出。 第12章渔人集市 十九峰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弱智，四个人都没有防备到，任那个人突然的蹦到眼前，谁都吓得不轻。 负凌云手里的云针显眼已经对准，庄卿也摆开了阵势，连宅生也不例外，对不速之客严阵以待。 唯一拿着树叶还没放下的杜睿，显得神经粗挑了一些。 万万想不到，正是因为他的反应慢半拍，赢得了眼前壮汉的好感。 “处变不惊，好小子！” 杜睿张了张嘴，赶紧合上，佯作淡定的模样。 “谢谢夸赞。” 壮汉头戴着斗笠，阴影处的眼睛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不复只对着杜睿时的和谐。 “十九峰的人下山，这次要往什么地方？” 负凌云听了，傲气挺身。 “你凭什么过问？” 庄卿不似负凌云，女子自要委婉一些。 “敢问前辈是何意思？” 杜睿不说话，在旁看着，他在心里，巴不得负凌云得罪的是什么高人，那高人能飞身上前，啪的给上负凌云一耳光，那样，看着才爽。 很可惜这样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不过，与他预料不差太多的是，负凌云确实是得罪了那个人。 壮汉笑了两声，阴冷的看着负凌云，把斗笠压得低了几许。 “你们想去其他地方，我不管，但如果你们要去渔人集市，怕是不行。” 四人脸色瞬变。 渔人集市，正是他们这次弟子试的目标，传言，渔人集市中出现了一个嗜血修行的鱼精，已经害了不少人。 观星峰算出那个鱼精在近期会破境，破境之时，是个时机，把握好了这个时机，他们就能将害人的鱼精铲除。 竟然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 这让他们有些吃惊。 不等负凌云再做蠢事，杜睿挺身向前。 “莫非你是渔人集市里的人？” “有眼力。”壮汉声音有笑意。 杜睿摸了摸鼻子，以笑答之。 “也不关眼力的事情，我就是鼻子灵。” 听了杜睿的话，庄卿和宅生二人不禁有些惭愧，他们竟忽略了壮汉身上不轻的鱼腥气味。 负凌云则是仗着杜睿套出来的话，有了底气，不愿落人后的，站到了杜睿的前头。 “渔人集市这是想造反？” 一句话，拖无数人下水。 杜睿在心里叹道，这个负凌云还是厉害，本只是眼前这个壮汉可能是要为那个鱼精打头阵，而负凌云却强行要把别的人一起算上，让壮汉的裤腰带上系上无数人的脑袋。 壮汉不作声。 庄卿他们也不敢动。 不清楚底细，就不要先动手，这是峰主们的教诲在管用。 杜睿是受教最浅的，也最灵活。 见壮汉不答，他在心里揣测，许是负凌云赌上的东西，确实让壮汉忌惮了几分。 “这位大哥，我不清楚你与那个鱼精的关系深浅，但你一定清楚，修神成仙也要讲个正确的方法，像那个鱼精一样残害他人，借道而行，天命难容，怕是最后的结果不怎么样，就算是我们今天不去，改天也会有人去收拾他，如果为了他，枉搭上渔人集市其他无辜的人，我想大哥你也心有不忍。” 本是沉默的壮汉，抬起了头。 看着杜睿的眼神，又更欣赏了许多。 “小兄弟好口才，我说不过。” “既然是这样……”杜睿进一步试探。 壮汉笑了。 “我也是听命行事，要是小兄弟实在想去，不如贿赂贿赂我。” 马勒戈壁！ 杜睿在心里暗骂了四个字。 他在前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甚是厌恶，没想到，活到了元荒大陆，还是这个叼样子！ 他不舒服得，简直想一拳把这壮汉抡到地上再说。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 “不如大哥先说想要什么，看小弟我有没有？” 壮汉听了，双手缚到背后，侧身对着杜睿。 “我生于海，长于海，虽见闻不多，但对世间词曲的美妙，颇为念想，方才听小兄弟哼的那首笑傲江湖，很是中意，如果小兄弟能教我的话，什么都好说。” 这样的要求…… 杜睿差点儿没大笑出声。 庄卿他们三个也高兴得很，心想，不过一首曲子的事，能少一个麻烦，哪有舍不得。 不过，这时，杜睿却压着心性，皱了下眉头。 “对着大哥这个爱乐之人，我实不相瞒，这曲子的美妙，非人口能达极致，想要将此曲完美，还需要一把琴。” “琴？！”壮汉歪着头，看着杜睿。“什么样的琴？” 杜睿微想，方答：“以木凿之，七弦之琴。” 杜睿刚说完，负凌云沉不住气，也顾不得是不是和杜睿有嫌隙，将他拉到了一旁。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要学曲子，你教他不就行了？还让他找什么琴，等他找到琴，我们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不爽是不爽，但被负凌云一提醒 ，杜睿也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点儿问题。 正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的时候，他的决定，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壮汉合脚并步，看着杜睿，笑声把头一点。 “好！小兄弟，等我去寻来那琴，再来找你！” 说完，壮汉倒是不犹豫，嗖的钻进密集的草丛里，像是一条鱼扎回了海浪中。 经过这事，庄生彻底的向杜睿靠近。 本不愿意在此行中选边站的他，走到了杜睿的身旁。 “杜师弟好聪明。” 被人夸奖，杜睿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幸运。” 庄卿似乎不想他这么低调的下台阶，笑着聚了过来。 “那人身手不低，要不是杜师弟聪慧过人，我们还不知道会在这个地方怎么耽搁。” 一向被众星捧月的负凌云，自然见不得别人去捧自己的仇家，一语酸来。 “有娘没爹的野小子，到底是只精通这些软软绵绵的东西。” 野小子三个字，刺得杜睿心火往上升。 他还没开口，便有人看不下去，宅生淡笑道：“负师兄这句话不妥，词曲之妙通，灌达十九峰，你这样说，岂不是瞧不起那一峰？再说了，杜师弟的娘，怕也不该是负师兄能轻视的人。” 虽常常骂，但并未真正遇着，提到杜睿的娘，负凌云脸色稍有不同。 武试上，杜睿使出的那个法宝，本是犯了十九峰大忌，定会被好大一顿罚，不曾想，传出来的事实是，杜睿的娘去了趟无峰，完完好好的就将她儿子带走，十九峰主甚至骂也没骂上杜睿半句。 他以往只知杜睿的娘是化龙峰峰主阳烈的女儿，却不知她是如何又让其他峰的峰主如此忌惮。 负凌云不傻…… 杜睿也希望负凌云不傻。 要是负凌云嘴再这么贱，他真的会在外面好好的收拾他！ 第13章人吃鱼，鱼吃人。 去行几日，一路风餐露宿，来到渔人集市，正傍晚黄昏。 不复早日的拥挤，但依然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把客栈食店挤得满满当当。 几天来，没正经吃过一顿好的，杜睿提了个意见，掌握钱财的庄卿便把事情安排妥当，四个人，七六样菜色，荤素齐全。 闻着香味，杜睿受不了，先动了筷子，庄卿和宅生见了，也相笑着没有拘礼，连负凌云在这个时候也不假清高。 要说别的菜色，未必天下第一，但论到做鱼，没有哪个地方能有渔人集市超群。 渔人集市近湖靠海，食材来得最为新鲜，也最是丰富，光是做鱼，就有好几十种花样，即使是同样的清蒸，也有不同的蒸法。 一整盘鱼上来，除了刺，什么也没有留下。 吃得心满意足，杜睿正抚着肚子。 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便搭着块白布，弯着腰上了前。 “客官，这鱼可还好吃？” “好吃！好吃！”杜睿连口称赞。 店小二笑了，笑得颇有深意。 “冒昧问一句，客官是否觉得吃鱼很是残忍？” 不等杜睿作答，店小二再笑。 “只许人吃鱼，不许鱼吃人，这道理是否太偏？” 此话一出，谁都知道这店小二不寻常，他们这是撞上了蛛丝马迹，庄卿正要起身，忽的青光一闪，活生生的店小二仿佛是他们四人看到的幻影，凭空的消失。 “是鱼精！” 负凌云拍桌而起，正要冲出去寻那鱼精踪迹，这时，整个食栈的人都偏过头来，望向了他们这一桌。 庄生以为遇到了**烦，提醒小心行事，这一刻，食栈里的人都笑了，无论是店家还是客人，纷纷笑着摇头，又各做各事，各吃各的。 这情形，让人不解。 有心想知道其中原由，也有人乐意给个答案。 食栈的掌柜从柜台里走出，笑着向杜睿他们这边走来。 “各位客官一定是初次来到渔人集市，水土不服，导致目幻产生。” 幻觉？！ 不管别人信不信，杜睿有些不信，这幻觉太巧合。 食栈掌柜笑眯眯的继续：“很多人来到这儿，都产生了幻觉，传的人多了，便说我们这儿有什么鱼精，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幻象。” “是吗？”杜睿用筷子敲着木桌边角，看着掌柜笑。“如果是幻象那也太蹊跷，那么多人无故失踪，掌柜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 掌柜一点也不惊讶，拢袖看着杜睿解答：“世人何其多，总有一两个想不开的，又有什么是他们想躲开的。” “你是说，那些人还活着？”杜睿饶有兴致的在听，他感觉这个掌柜倒不像全在说谎。 宅生见杜睿立场不定，咳了一声，小声提醒。 “观星峰的占星术从无偏差之说。” 杜睿听了，心里有数。 十九峰，各界名威，绝不是浪得虚名。 观星峰以占星为一绝，窥得天机天运，神算无疑，久了不说，传闻这几百年间，是绝对的零失误。 这证明，渔人集市确实有鱼精。 要是…… 没有鱼精的存在，那么，那个想拦杜睿的壮汉是吃饱了撑的？！ 打定了主意，杜睿知道食栈掌柜的话信不得，即使掌柜跟那个鱼精不是一伙，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掌柜也是个不知真相的二货。 “不管是真是假，总要有人去寻个真相，活着固然好，要是真有人被鱼精所害，也该帮那枉死的人讨个公平，掌柜的，你说是与不是？” “是这个道理。”掌柜笑着点头。“那几位客官休息好了，不妨在渔人集市多转转。” 见掌柜的败下阵来，个别客人，有些不甘寂寞，回头看着杜睿，仿佛是在蔑视杜睿他们几个人的智商。 “要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渔人集市有什么鱼精，要为它的同族报仇，那这渔人集市里的人还能有几个活人？！” 这话进了杜睿的耳朵，他也忍不住思考。 听那个‘店小二’的话，仿佛是在为鱼精抱不平，但倘若鱼精真的是报人类食鱼族之仇，那么也如这个客人说的，只怕是渔人集市靠捕鱼买卖的人，全要死光光。 鱼精是真的存在…… 渔人集市的人没有死完，会否是它忌惮什么，又或者它的本意也不是只为了报仇，修神才是主要目的。 如此一想，这个鱼精，是灭，还是不灭？倒提前让杜睿纠结。 他并非像其他人一样坚定，他不认为邪灵和魔精就该死。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灵犀，他也不得不这样去想，邪灵也好，魔精也好，总有好的一部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闯进了食栈中。 “不好了，不好了，死了人！” 整个食栈都震惊得没人发出声音。 还是杜睿起身得快，一把拉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带我们去看看。” 那人愿也好，不愿意也罢，被杜睿拽出了食栈。 庄卿三人也跟在他们后头，出食栈前，饭钱已好好的摆在桌子上。 报信的人，许是惊吓太深，也没有自己的思考，杜睿让他带路，他也没挣扎什么，径直把他们带到了渔人集市靠南的一处木制薄板房，在房屋前，两张渔网在竿子上晒得规矩。 到了屋前，说什么，那人也不再前进一步。 杜睿便抛开那人，急步走向了木房，木房敞开着，只一眼，就把里面不大的空间看个干净。 简陋的床上，一床褥子微有些脏乱，在床上躺着的人，已然不成个人样，混像条被刮了鳞片的鱼，被人开膛破肚，掏去了内脏。 庄卿跟来，看了一眼，便退到一边干呕。 宅生也皱起了眉头。 负凌云则是嫌弃的捂着鼻子，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尸体。 杜睿虽也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一丁点，但好在他大脑神经粗，一会儿就适应了过来。 开始仔细的思考…… 为什么如此残忍的场面，竟是没看到多少血，无论是被子上，还是那个死人的身体里，都没有什么血残留。 想到什么，杜睿转身往外跑，可等他跑出来，哪里还见得到半个人。 那个报信的人，不见了影踪。 杜睿再折回时，负凌云已站得离那具尸体更近。 “是鱼精干的，它取走了人的所有精元之物，只留下了这具皮襄。” 第14章鲤鱼精 杜睿四人正对着尸体，这时，一个年轻妇人突然闯进屋来，方问了句‘你们是……’，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死人，眼泪珠子断了线的往下掉，扑上前去嚎啕大哭。 “大牛……” 不知该如何劝她，杜睿等人在旁看着，直到那个年轻妇人哭醒转，回头怒目向他们，斥问。 “大牛和你们有什么仇恨，你们要这样对他？！” “我们？”杜睿指着自己的鼻子，知道年轻妇人一定是有了误会。“不是我们，我们是十九峰的弟子，这次奉命来到渔人集市办点事情，未想，在食栈中遇到有人报信说看见有人遇害，便前来查看，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样子。” 年轻妇人咬牙切齿，怒气未消的一副模样。 “凭什么信你们？” “凭……”杜睿语塞。 庄卿听了，从怀里持出了十九峰的令牌，每次弟子下山执行任务，峰主便会暂发一枚，等到弟子回峰，才将其回收。 十九峰三个字，赫然在牌子上写得清楚。 年轻妇人怒意少了许，只是哀怨更增。 “大牛他不是坏人，到底是什么人要这般害他？” 负凌云深吸一口气上前，打算稍作暖言。 “你放心，这件事，既然让我们十九峰的人遇到，一定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帮你抓出凶手。” 年轻妇人看了负凌云一眼，轻轻的点头，用衣袖抹泪痕。 庄卿自觉在这个时候，当发挥些女子的作用，上前将年轻妇人扶起，出了屋外。 没一会儿，庄卿进来，缓缓将年轻妇人与这死者的关系道出。 原来，这死者跟那妇人并非夫妻，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彼此情投意合，差了个名份，由此，知道自己的情郎死的事情，竟比别人迟。 杜睿看着庄卿，想了想。 “庄师姐，你可有问她一件事？” 庄卿微笑的看着杜睿，似在为自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而喜悦。 “问过了，鱼精的事情，她不只是听说过，甚至……可以说是有过经历。” 宅生忍不住疑问，忙问出口。 “她怎么说？” “她丈夫便是死在鱼精手里，不过……”庄卿柳眉作愁。“她也是听说，事实上，她没亲眼看见，只那回丈夫出海后，就没回来，有一同出海的活着回来的人，告诉她，她丈夫遇到了鱼精，再后来，跟她说那话的人，不见了，连她自己都说，像是做梦一般。” 杜睿指了指眼前的尸体，看着庄卿。 “你说，我们跟她说，这是鱼精所为，她会不会信？” 庄卿摇头。 她没问那个妇人。 杜睿实在是怕透了一出去，又不见人，那种感觉，像被人戏弄，很不舒服。 只好指使看起来还靠得住的宅生。 “宅师兄，要不你去问问？” 宅生一听，有些脸红，也不好推脱。 宅生出去了，庄卿才小声。 “宅生平时就害羞，不知道他能不能问出什么。” 负凌云正打算亲自出马，这一刻，如杜睿预料的那样，宅生很快返回，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年轻妇人也不告而别。 算是这次，被耍了三回！ 杜睿掐着手指，细算着，一次是扮作店小二，一次是报信的人，再一次，是年轻妇人。 是鱼精变化也好，是鱼精同伙也好，这笔帐，他都要算在鱼精的身上。 他在屋子里转了转，找了把顺手的铁器，出了屋子，在屋后开始掘坑。 宅生看出他想做什么，也跟着找了东西，前来帮忙。 庄卿是女子，生性善良一些，自是同意这么做，先让死者入土为安。 负凌云则是袖手旁观，有些事，只要不让他出力就行，当然，没事做，嘴上闲不住。 “你倒是有替鱼精善后的功夫。” 这个‘你’字，不怀疑，只指杜睿一人。 杜睿手撑着铁器，望向了负凌云。 “不埋了他，你是想去报官，还是等别人报官抓我们？” 噎到负凌云无语，干瞪了杜睿一眼。 杜睿开始爱上这种，你看老子不顺眼，又不能咬我的感觉…… 对着负凌云就是几声笑。 就在他笑到最后一声的时候，突然，他怀里的法宝头骨猛热，刺烫了他的身体，那种被逼迫的反应，让他一掌拍出。 正好…… 拍中了宅生挖出来的那个东西。 一个泛着青光的龟壳，在杜睿的掌下四分五裂！ 这吓到了庄卿，这光晕是魔精之象，死物成精，在世间虽有，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见到青光的那个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了龟壳的攻击意识。 宅生也吓傻了，要不是杜睿将龟壳一掌击碎，龟壳的第一个攻击对象，便是将它挖出来的他。 负凌云快步上前，将坑中的龟壳拾起查看，见精气全消后，才放下心来，同时，也更警惕杜睿的行为。 “有情况为什么不说一声？要是晚一点，这魔精就伤了人！” 杜睿看着自己的手，吁出气来。 “说话，哪有我手快？” 听在负凌云的耳朵，简直就是嘲讽。 “杜睿，你以为自己很能耐？” “……”杜睿本人没这么想，但这不妨碍他被负凌云提醒后，想上一回。 与其说是他的能耐，不如说，他的法宝头骨比他意识更先，不只有护主的意识，也会护他想护的人，潜意识里，杜睿对宅生有好感，令法宝头骨这次快上一步。 很险，只差一点，就着了道。 不知道为什么，杜睿就是有这种感觉，是那个鱼精在戏耍他们，在编排和预料他们这四个人的每一个举动。 相比之下，负凌云的呱噪，在杜睿看来不是问题。 他充耳不闻，放下铁器，与负凌云错身后，站到了一旁去，看着眼睛所能目视的一切，扯开了嗓门。 “敢耍我？！别让我逮到你个鱼精！” 在其他人看来，杜睿是在发神经病。 直到，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个声音传来。 那声音，耳熟到，才听过没一盏茶的时间。 “人为了一己之趣，以钓鱼为乐，钓之杀之便罢了，假作好心，又放生，让鱼类白痛上一回鱼钩的当，岂不是也在耍鱼？” 第15章阿婆的孙子 长条木板上浅浅的刻着‘大牛之墓’四个字。 杜睿不知道这名字的真假，但人死了，有个名字，总比无名要好。 庄卿皱着眉，站在一旁，深感这件事比她预想的要复杂，以前总听其他峰的人说下山执行任务如何凶险，这次是真的体会。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庄卿侧颜望向杜睿，在她心里，显然，杜睿是个靠得住的主心骨，在这场鱼精策划的游戏中，只有杜睿稍看得穿真相。 既然下得山来，就要完成任务，庄卿也私心有想，要是任务完不成，回到十九峰，该多让同门耻笑。 杜睿也在想这个问题，化龙峰就他一人代表，不丢化龙峰的脸，即是不丢他自己的脸，且是他还气不过，任那个鱼精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使鱼精说的那些，十分有哲理，换是个高僧可能也要暂败一时。 负凌云见杜睿眉间微愁，他倒展开容颜笑得欢。 “怎么？没办法了？你刚才不还跟那条鱼精豪言壮语？” 扭头看着负凌云，杜睿想起了一句话，仇家也如恩人，有负凌云的刺激，那股气儿也能把人给撑起来。 “负凌云，不如你说说你的想法？” “……”双手往身后一缚，负凌云仰首不语，此次下十九峰，亦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没有什么经验，何况还是遇到了这么狡猾的鱼精，老爱高人一等，不代表他喜欢背锅，若错，他不如不做，到时，任务完不成，大可把责任推到杜睿一个人的身上。 宅生半低着头，心思通透。 想了想后，走上前与杜睿并肩，细声作语。 “杜师弟，依我看，渔人集市太过古怪，恐有陷井，以我们的经验，怕不足以应付，要不我们回去向师叔伯们如实禀报，让他们另择人来。” 杜睿听了，直摇头。 “我知道有陷井，但我们不能放弃。” 说完这句，他的目光划过庄卿和宅生的脸庞，续道心中的想法：“我有种感觉，即使是个陷井，也是师叔伯们给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次任务的难度，既然知道，却派我们来，明摆了是考验，这考验意味着什么，我想，庄师姐和宅师兄比我更清楚，若是其他师兄弟都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却束手无策，我们在武试场上的竞相表现，只怕也成了假把式，到时，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们？” 语末，杜睿也看了负凌云一眼。 如他所料，一向与他作对的负凌云也不禁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这下，四人心思齐到了一处。 负凌云咳了一声，再问的语气迫不得已的和善。 “要不然，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转转，看看有没有关于鱼精的线索？” “嗯。”杜睿点头。 四人前脚离去，后脚，那悄然离开的年轻妇人便返回，徒手刨起了杜睿他们才立好的土坟。 渔人集市，过了午，便熙攘减半，本是人挨人的买卖市场，剩下正营生的鱼摊不过三分之一，包着头巾的妇人、留着胡子的壮汉大多是守着自己的摊互聊着家常闲散，对逛逛看看的人，没了多大的热情。 杜睿的眼睛瞄着那些人的神情动作，发现他们丝毫不似假装，要想从这样一群寻常人中，找出可能不寻常的一个，好像有些难度。 思虑再三，他决定采用一个蠢办法。 就在他欲开口询问一位老婆婆是否知道鱼精的时候，老婆婆面前的大木盆里，一条活鱼忽的从水里蹦出，跳到了石板上蹦跶，吓得杜睿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然…… 世事，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的，有些事，巧合得像是说书人在编排。 “瞎阿婆！”一个裹着头的胖少年蹒跚的跑向了老婆婆，额头上尽是汗，脸色刹白。“……你，你孙子是鱼精！” 这话，让杜睿四人瞪大了眼睛。 这时，老婆婆皱纹耷拉的眼睛也瞪了起来。 “胡说什么，你才是鱼精！” 胖少年咽了咽口水，擦起了头上的汗。 “没骗你，我亲眼看到的，他身上长了好多鱼鳞！” 胖少年嗓门儿大，附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听了事情的大概，便看向了老婆婆七嘴八舌。 “莫不是真有鱼精，那鱼精吃了你孙子，又变成了他的模样？” “胡说！” 老婆婆一甩身上颇脏的围裙，气得跺脚，连自己的摊也顾不上。 见她走，杜睿给庄卿三人使了个眼色。 一路跟着老婆婆，杜睿在想，这事，大约只有两种可能，一，这依旧是鱼精在戏耍他们，毕竟这是渔人集市，是那个鱼精的地盘，做这些，对一个鱼精来说，难度不大。 相比之下，杜睿喜欢第二个可能。 许是上天见怜…… 老天爷也是忙，帮完了一些人，总有另外一部分顾不上。 黑黑瘦瘦的少年，躲在门后，看到奶奶回去，眼泪哗的往下流。 “奶奶。” “让奶奶看看。” 老婆婆听得这一声，心碎得老泪直淌，手颤抖的向木门后伸。 当她看到孙子的胸膛真生了指甲大小的一片片鱼鳞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再是亲人，有些恐惧，也是掩饰不住的存在。 少年见了奶奶的表情，哇的哭出声。 “奶奶，我不是鱼精！” 看着唯一的亲人，老婆婆心肠百转，流着泪，颤抖的把住了少年的双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哭着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吃了一条卖不出去的死鱼，就成了这个样子。” 老婆婆一听，转身，双膝跪到了地上。 “鱼仙，算我老太婆求你，我们家就这一个子孙，给老太婆我留条活路！”说完，老婆婆双手伏地的磕起了头，每一下都见响。 看得庄卿忍不住悲伤。 “人到末路，把魔当仙。” 负凌云站得离庄卿近了些许。 “那鱼精着实可恨。” 话刚说完，一条鱼从天而降，肥肥的鱼尾甩在了负凌云的脸上，直把他的脸打红了一块，仿是有人投鱼时拿捏得很准。 杜睿差点儿没噗嗤笑出声，忍住后，看向了天空，他知道，即使不大声，那鱼精该也是能听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空中，一个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 “依我所知，他不配说我，所以，教训教训他。” 第16章人无完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杜睿听了鱼精的口气，再度的怀疑，显然，那鱼精对他们几人的了解，竟多过了他们对鱼精的认知，除了从观星峰里得知鱼精祸害于人，他们是不知鱼精的其它底细，而鱼精却连负凌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清楚。 这不正常…… 如果世间有其他门道能超越十九峰，那十九峰能在元荒大陆屹立这么多年？ 杜睿咬了下手指甲，笑眯眯的看向了天。 “有没有兴趣，咱们聊聊？” 刚吃了鱼精的亏，负凌云都恨不得拿云针给那鱼精做个全身针灸，他是见不得杜睿现在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正邪不两立，和那个鱼精有什么好聊？” 庄卿见了，小声的替杜睿帮腔。 “我倒认为，这是一个引出鱼精的好法子。” 这翻话，不知道是不是鱼精听不见，无人的半空，笑声向下。 “现在我们不是在聊吗？” “我指的是面对面的聊。”杜睿自信的笑了。 果不其然，对方有这个意愿。 “好。” 听到这个字，杜睿来不及心喜，便听到了鱼精提的条件。 “如果你能在渔人集市找出九个好人和九个坏人，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一言为定。”杜睿笑着答应。 只一种感觉，他感觉那鱼精走了，他才收起了笑容。 庄卿见了不解。 “杜师弟为何犯难？莫不是怕那个鱼精说话不算话？” “那是……”宅生跟着好奇。 杜睿深呼吸，看着他们。 “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条件？” “……”负凌云略思后，气乎乎的表达：“那鱼精只是在戏耍我们！” “也未必……”杜睿咬了下手指甲，稍作思虑，将庄卿拉到了一旁耳语。 这画面，看得负凌云十分不爽，内心挣扎得巴不得能在这渔人集市找个机会把杜睿给灭了，当然，能在杜睿把鱼精的事解决了以后，更好。 外患之下，杜睿没功夫理这内忧。 他与宅生和负凌云在海边等了庄卿约有半个时辰，天色渐暗后，等到了庄卿回来。 观星峰有一绝，是为观星术。 先前，杜睿和庄卿商量的便是，先让庄卿去渔人集市看得三十人左右的面貌，而后等到夜朗星明，利用观星术来甄选这三十人里的善恶。 过程并不复杂，作为观星峰的大师姐，准头虽不如师辈，庄卿自认也不会太失水准，至少这种辨别善恶的小事上，不该模糊。 可…… 星耀于海面，风肆意而来时。 庄卿迷茫得像是艘找不到归港的渔船。 “庄师姐，怎么样？” 杜睿唤她，她才醒转，面露难堪。 “如果我告诉你，他们不善不恶，你信吗？” 杜睿手轻握成拳，咳了一嗓子。 “他们是人吗？” 庄卿知道杜睿问的什么，点了点头。 “他们是人类无疑，只是……” “分不出个好坏来？”杜睿猜道。 庄卿复又点头。 她能用观星术看到的，只有这些。 宅生凑上前来，分析道：“师姐的观星术都不能定死的话，恐我们逐一去打听也会有失误，到时，那鱼精会不会以这失误耍赖？” “肯定会这样！”负凌云对那鱼精憎恶得紧，心中直念着那一记鱼耳光。 杜睿觉得宅生说的不无道理，这也是他担心的事，不然，他不会想到利用观星术。 眼下，观星术也行不通。 “时间不早了，咱们找家客栈休息吧，边睡边想。” 听了杜睿的提议，连负凌云也不唱反调。 毕竟，他们还空着肚子，没吃晚饭，这到了夜里，海风更是欺人怕冷。 躺到客栈的床上，各自努力了一会儿，便不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宅生和庄卿都暗自生自己的气时，他们却见到了杜睿的笑脸。 “杜师弟，你想到了？” “嗯。”杜睿点头，其实，有一半，他是死马当活马医，在赌。 但他的笑，让庄卿和宅生都有了信心。 直到他们听到杜睿的主意。 “你确定行得通？”宅生最后一次核实。 杜睿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拍了拍手上微小的面屑。 “试一试。” 负凌云忍不住冷笑，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时，他倒想看看，杜睿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四人吃过早饭，便去了码头边，按杜睿想的那样，花了些银子，随意的挑了九个闲得不能再闲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九人也不知道杜睿要他们做什么，图了好处，便齐齐的随他来到了海边。 站得离那些人稍远了些，杜睿看着半空，咳了一嗓子。 “你让我找的找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当面聊？” 如杜睿所想，鱼精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们，半空中，鱼精的声音传来。 “你若是要诓我，也该用心些，我让你找九个好人，九个坏人，你却只一共找来九人，是何意思？” 杜睿知会有此一问，笑着回答：“我的意思简单，九个好人和九个坏人，眼下都在这儿。” “哦？”鱼精的声音有些惊讶。 杜睿不想卖关子，只想离自己的目的更近一点。 “人无完人，每一个人皆是如此，他们或是孝子，或是良夫，这方面看，说是好人，我想你应该没有疑问，但，他们也许也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自也算得上坏人。” 听了杜睿的话，鱼精顿笑。 “有意思。” “那……”杜睿只发一音。 鱼精的声音，自半空而来。 “你让他们走吧，我看这里风景倒是不错。” 意思明显，杜睿连忙让那九人散去，但那九人离开以后，鱼精还未现身。 杜睿开始犯难，这时，庄卿懂了，上前轻声。 “看来，那鱼精对你颇有好感，我们在这儿，怕它不会出来，我们暂退得远些，但也不会太远，如它发难，我们好及时来帮忙。” “谢谢庄师姐。”杜睿眼神感激。 负凌云虽不甘心错过鱼精的真面目，但为了大局，也随庄卿宅生一同。 等到庄卿三人一退再退，退到了三两招内赶不回来的地方。 浪花温卷的海面，忽扑出一米多高的圆形水柱，自那水柱中央，一条青色的大鱼瞬间幻化成了人形。 第17章鱼精青雨 青衣碧波，脱水而出。 踩着海面，如履平地。 上了岸，她一步步向杜睿走近，巧笑着在岸边上随手一挥，变出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桌上瓜果俱有，倒像是好友见面般轻松。 都说闻声断人…… 杜睿原以为鱼精该是个男子，有些惊讶。 见杜睿愣而不语，鱼精笑出了声。 “想要和我聊聊的人是你，怎么见了面，又不说话？” 杜睿勉强的笑了笑。 “没猜到你是个姑娘。” “对我来说，改变声音，并非难事。”鱼精抬袖一笑，先落了座。 杜睿不愿失了大方，跟着坐到了鱼精的对面，腹诽的话，问得婉转。 “那你现在的容貌？” “是我本来的样子。”鱼精答后，解释道：“准确的来说，是我化作人形后的模样。” 杜睿不怯的打量去，只觉得这条鱼精容貌清丽，看起来丝毫不是那种歹毒的长相，但他也不得不提醒自己，莫被表相欺瞒。 “既然见了，有些话，我总归要问。” “问吧。”鱼精伸手剥了个桔子放到了杜睿的面前，也不管他吃与不吃，接着替他剥起了干果。 对方越是这么坦然，有些话，越难从口出，去问。 杜睿想了想后，才下定决心。 “你真的杀了那些人？” “是。” 鱼精一个字的回答，让海浪的声音大了起来。 或许不是海浪声变大，而是杜睿**静了。 鱼精也不急，慢条斯理的继续剥果子。 杜睿终没有她那样沉稳，抬眼再看她时，有了丝不友善。 “不惜杀人，你觉得你能修神成仙？” “无所谓。”鱼精答了，看向杜睿笑：“我本是魔精，不似凡人那般孱弱，成仙与否，多活千年，也不过如此。” 看着她的眼睛，杜睿没察觉一丝欺骗。 这让他更为不解。 “那你是为了同族报仇？” “是，也不是。”鱼精笑着再答：“同族之仇是个理由，不过就算没有这个仇，也不妨碍我杀他们。” “为什么？” 杜睿这一问，鱼精放下了干果，看着他的眼睛。 “你既知那九人便是好也坏，何需问我？” 被提醒后，杜睿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等他又问，鱼精调整了一下呼吸，一口气端出真相。 “你们所见，死的那个大牛，看似清白，实则奸淫无所不为，他为了达到能随意**女子的目的，依信邪术杀了九百九十九条不同的海中生灵，聚其内胆，炼成淫丹，自那以后，被他祸害操控的女子无数，纵是他死，也难解那些女子的冤仇，非将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杜睿目瞪口呆，如鱼精所言属实，他都想把那个大牛挖出来抛尸于野狗！ “那……那个孩子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鱼精停顿，看着杜睿。“他生来恶性，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钓而不食的事情？” “他喜欢钓鱼玩儿？”杜睿试探的问。 鱼精轻轻的摇头。 “远非如此，那个孩子虽然年小，但却残忍异常，我族鱼类落于他手，多是被各种方法折磨至死，不得个痛快，在这渔人集市上大概找不出比他奶奶更空的鱼摊，自然不是因为他们家的生意好。” “……”杜睿无语。 鱼精见了，笑着拿起了干果。 “为了以示惩戒，我让他长了些鳞而以，希望他记着这个教训，不过，也许到头来，不如我所想，他迟早会不满于只残杀鱼类，恐连人类也躲不过他的毒手，到那时，我自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听得鱼精杀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人，杜睿竟觉得心里痛快。 这也让他十分为难，他的任务是消灭鱼精，现在他并不想这么做。 “那个乌龟壳又是怎么回事？” 鱼精笑而嫣然。 “我族的一个败类，恰好让我遇到，送去试试你们的身手，死了也不可惜。” 海风吹来，带着微微的腥气，倒没有让人不适。 杜睿是自己有些不开心。 不说话好像不好，他只好随意的问上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鱼精一愣，海风吹开了她的留海。 “青雨。” 杜睿笑了，抬起了头。 “我叫杜睿。” 青雨再笑，舒如浪花席卷。 “我知道。” 杜睿心中的好奇，又被勾起。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是比你想到的要多。” 青雨微笑着把剥好的干果放到杜睿面前，这次，他没多想的，就抓了几颗扔进了自己的嘴里，见他吃得毫无防备，青雨笑得羞涩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这次是来杀我，我还知道，你们杀不了我。” “这么肯定？”杜睿边吃边笑。 青雨点头，咬了下嘴唇，短暂的犹豫。 “就算我告诉你，我要杀光渔人集市的所有人，你也不会杀我。” 青雨的话，吓落了杜睿手里拿着玩儿的水果。 “你说什么？” 青雨吸了一口气，看着杜睿。 “如果你知道这个渔人集市的由来，你就不会奇怪，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由来？” “嗯。”青雨点头，起身，面向大海。“许多年前，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平静的海岸，直到有一天，一群蒙面贼匪前来，那些人作恶多端，已为世人所不容，他们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落脚，作打渔为生的买卖，是因为他们戒不掉自己嗜杀的性子，杀鱼能见血恰好能满足他们，而不被各界追究，如是人类自私的来说，或会为他们洗脱，觉着他们已经洗心革面，但是，并没有，他们表面上做鱼生意，实际上，几乎个个如我杀的那些人一样，做着黑心的事情。” 杜睿听得声音一沉。 “你没骗我？” “是真的。”青雨回头，看着杜睿。 杜睿的眉间，锁得紧。 “为什么观星峰会……” ‘是非不分’四个字，杜睿咽回了肚子。 青雨秀眉一挑，捂着嘴笑。 “原来你是在为难？” “你还笑得出？！”杜睿无语，他心里是真的担忧，怕自己不能完成任务，十九峰会派其他人来杀了青雨，他不想这样，因为他觉得青雨虽然是魔精，但是并不坏。 青雨看着他，深为触动，坐下后，托着腮，像个小姑娘。 “你放心。” 第18章一年后天劫 等了半天，没等到动静，负凌云有些不耐烦。 “他会不会已经进了鱼肚子？” “不会。”宅生摇头。 庄卿也相信杜睿不会这么容易死，只是她也有点担心，稍微有些后悔让杜睿独自去面对那个鱼精。 这时，他们三人看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景象。 矮木丛中，一个年轻妇人正用刀拼命的砍着一具尸体，那妇人，他们皆是见过，正是死去的大牛的相好，她砍的尸体已经七块八块，却毫无血溅流而出。 庄卿实在惊骇。 “她疯了吗？” “上去看看！”负凌云一个轻身，先行上前。 当年轻妇人发现他们时，他们三人已经走近，年轻妇人瞬间慌神的把刀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别过来！” 海浪的声音盖住了人的话语。 青雨说完，看着杜睿笑，杜睿傻了眼。 他没想到自诩正派的十九峰之中的观星峰峰主竟然收了一个鱼精作弟子！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为什么观星峰要派我们来渔人集市杀你呢？” 一万个不解，在杜睿的心中。 青雨摇了摇头。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师傅当然知道你们杀不了我。” 杜睿觉得这件事奇怪，很是奇怪。 青雨望着杜睿，忽的很认真。 “我和师傅的关系，只有你知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嗯！”杜睿点了头，才发现自己作了一个重大的承诺，不过，他也不是后悔，青雨告诉他这么大的秘密，是种信任，他不能辜负别人对自己的信任。 青雨听了，开心的笑。 “不明白为什么，和你做朋友，我很高兴。” “我不高兴……”杜睿说完，马上解释：“我怕我们就这样回去，十九峰会再派其他的人来，到时，你怎么办？” 青雨笑着伸手，弹了一下杜睿的额头。 “真傻，你都说你算是十九峰弟子中较出众的，你都不能杀我，其他人来又如何？” “换是师叔伯们来怎么办？”杜睿脱口而出。 青雨收笑，摇头。 “他们不会来。” “你这么肯定？”杜睿觉得青雨还有什么话没说。 青雨想了想，看着他。 “十九峰以除魔灭邪为任，对人类向来不怎么干涉，他们要是来了，不好对渔人集市的那些人视而不见，而他们，并不想见，不想管。” “……” 一道灵光，闪过杜睿的脑海，他好像明白了，以心揣度人心，观星峰峰主明知他们几个打不过青雨，却派他们来，好像是在逼迫某些人？青雨只是一个饵，观星峰峰主真正想消灭的是渔人集市的存在？ 心里的话，杜睿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猜得准不准。 “青雨……。” “嗯？”青雨眨着眼睛。 杜睿咬了下嘴唇。 “我说如果，如果十九峰再派了其他人来，你觉得自己打不过，马上就跑，知道吗？” “好。”青雨笑嘻嘻的答应。 聚散有时，他们知道，话聊得差不多，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青雨略想了一下后，挑了个轻松的话题。 “我不喜欢那个负凌云，要是可以，别让庄师妹嫁给他。” “师妹？”杜睿懵逼了，据他所知，庄卿是观星峰的大弟子。 青雨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起来。 “在师傅还是观星峰弟子的时候，就收了我为徒，所以，你不必惊讶。” 杜睿尴尬得只剩咳。 “青雨，你到底多大？” “今年正好九十九岁，明年我就要渡百年天劫。”青雨笑呵呵的看着杜睿。 杜睿再度惊愕，年龄是一方面，她毕竟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另一个让他介意的是天劫，于魔精和邪灵来说，天劫这个躲不过的祸，虽说挨过了能提升一个境界，但要是挨不过，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怕吗？” “怕。”青雨答得认真，察觉到杜睿的担心后，笑了。“所以，我要在天劫之前，把渔人集市的人都杀光，到时，受苦也不白挨。” 杜睿知道，魔精作多少孽，就会承受多大程度的天劫，因而，听了，更加担心。 “青雨，能不能不杀那些人？” “他们都是坏人！”青雨不悦。 杜睿忙直言：“就因为他们是坏人，你才不要去杀他们，为了他们而承受更大的天劫，不值得。” 得知杜睿到底是关心自己，青雨略不好意思。 “可是，如果我不杀了他们，他们会害更多的人。” “消灭他们的事……让我来做！”杜睿拍了拍胸脯，尽管他暂时一个人也没有杀过。 不过，他想，他来动手，总好过青雨渡劫。 一般，人类不会有天劫这一说。 再则，他也是仰仗了体内的真龙内丹，即使是有劫数，他没这么容易死。 青雨看着他，不说话。 杜睿急了。 “能不能答应我？” “不能。”青雨摇头，眼神清澈。“这里是我的家，他们来破坏了我的家园，清除他们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让你被连累其中。” “青雨！” “……”青雨笑得像个小姑娘，摇头任性的样子更像个小姑娘。 杜睿见她不被说服，只好改变策略。 “那，既然我们是朋友，以后，我想找你，该怎么办好呢？” 青雨听了，果然上当，思虑后，摇了摇身子，将下半身变回鱼形，忍着痛拔下了一块青光悠悠的鳞片，又拔下自己一根发丝，将鳞片穿了起来。 “这个给你，对着它叫我的名字，我就能听到你说话，你也能听到我说话。” 杜睿看着她缺失鳞片的伤口，知道作为鱼精，那也是很痛，忙宝贝的接过鱼鳞挂在了脖子上。 “你的头发丝太细，等我回去了，找条粗的绳子穿起来，保证不把它弄丢。” “你真傻！”青雨伸手，又弹了杜睿的额头一回。“我的头发只怕比你在世上找的什么绳子都结实。” 听了她的话，杜睿笑着抓了抓后脑勺。 心想，也是，人家九十九岁，至少几十年的道行，其身上物化作的东西，哪里是世上凡品能比。 两人分别前，杜睿问了青雨最后一个问题。 关于那个在十九峰下阻拦杜睿他们来渔人集市的壮汉。 青雨却说，她不曾结识那样的人物，听着品性，也不似真的渔人集市中人。 第19章鲤鱼精的生父 杜睿与庄卿三人汇合后，把渔人集市的一半真相，说给了他们听，庄卿也把那个年轻妇人的事说了一下。 “宅师弟，你怎么看？”庄卿看向宅生。 宅生想了想后，点头。 “可信，那妇人说的零星片语倒也符合。” 负凌云不屑的仰首。 “只怕是鱼精的又一个诡计，你们都上了她的当，还不知。” 庄卿见状，偏着头，望着负凌云。 “莫不是你觉得我观星峰的观星术也有假？” 负凌云自知在庄卿的心里，自己落了下风，饶是他看不起观星峰，也不想连自己有点在意的女人都全部驳回。 负凌云不说话，宅生才比较有说话的欲望。 “虽说我赞同杜师弟的做法，但此次回去，我们难免要承担责任，到时，师叔伯们问起来，我们该如何回答？” “照实说。”杜睿心里是这么想。 庄卿听了，仔细再想了一会儿。 “与其尽说渔人集市的人死有余辜，也逃不了违命的事实，既是要说实情，不妨，我们也向师叔伯们坦言，我们不是那鱼精的对手。” “好。”杜睿正有此意。 他想，这恐怕也是观星峰峰主想要的结果，就是要让十九峰的其他峰主知道，有渔人集市这个地儿的存在，看看他们到底如何抉择。 负凌云生平少输，自然置气。 “铩羽而归，我们还真是丢人，不过，也不怪别人，只怪我们自己不争气，要是我们能再提升两个境界，能识出魔精幻化，也不至于让条鱼精当猴耍。” 杜睿看着负凌云。 从某一方面来讲，他不得不承认，负凌云这个人虽然卑鄙，但绝对的很上进！ 四人稍作休息后，离开了渔人集市。 等他们爬上海边的高山，杜睿猛的一个预感，回头瞧见了漫天的海水，朝渔人集市拍涌，浪高数米，将房屋通通席卷在了海浪下。 这个‘天灾’，足以让整个渔人集市团灭。 同看到这一幕的庄卿，神情有些惊讶，也止不住悲伤。 “虽说他们都是坏人，但这得是多少条人命。” 宅生叹了口气。 “天意。” 负凌云则是哼了一声。 “是天，还是那鱼精？” 不理他们三人，杜睿独自再向前了许多，将眼前的发生记进了自己的脑海。 他忍不住想骂青雨傻得可以！ 是怕他抢了先去杀那些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一举将渔人集市消灭，倒让十九峰的人没了顾及，如此，她的处境会更危险。 回去的路上，他没了来时的兴头。 直到，在十九峰山下，遇到了来时遇见的那个人。 那人笑眯眯的抱着一把跟杜睿描述得很像的古琴。 为了不耽搁回十九峰复命，杜睿让庄卿他们先行离去，自己一人留下来面对自己缔造的缘份。 教那个壮汉弹奏‘笑傲江湖’。 教人的时候，他庆幸，当时让壮汉听到的是这首算是简单的曲子，那壮汉也不愚蠢，半个时辰，便将奏法记住。 “小兄弟果然言而有信。”壮汉面带红光，很是喜悦。 照这发展，壮汉该是心满意足的离去。 却不想，杜睿一个礼貌的回礼，让他藏在衣襟里的鱼鳞现出了一点，见到青光鱼鳞，壮汉顿时散出了杀气。 “你伤了青雨？” 杜睿本身就对这个壮汉的身份感到好奇，青雨说她不认识，而他的举动，分明不是青雨说的那样，杜睿不觉得青雨会骗他。 直觉…… 人人都有当赌徒的潜质。 “我和青雨是朋友，我怎么会伤害她？” “朋友？”壮汉眯起了眼睛。 杜睿笑着解释：“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这片鱼鳞……” “青雨送我的，说方便以后联系。” “原来是这样子。”壮汉松了口气。 杜睿见话机成熟，忙问：“敢问阁下是她的什么人？” “我……”壮汉低头垂了一阵，再看杜睿时，眼中期翼。“说了，不知道你信不信。” 杜睿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 “说来听听。” 壮汉见了，哀声。 “也罢，告诉你也无妨。” 并着杜睿坐下，壮汉开口的一句，差点儿没把杜睿吓得坐到地上。 “我，算是青雨的父亲。” 杜睿咽了咽口水。 “您今年高龄？” “……”壮汉看着杜睿。“你看我是什么岁数，我就是什么岁数。” 杜睿懵逼了…… 青雨九十九岁。 这壮汉大概三十来岁？ 他是她的父亲？ 跟他在开玩笑的吗？！ 壮汉知道杜睿不解，苦笑：“其实上月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只是，一直反反复复的做同一个梦，梦见我跟一个女子成亲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本该生活美满，未料我的娘子竟然是个鱼精，后来发生了悲剧，具体我怎么死的，在梦中，我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我娘子和女儿的名字，本想说，只不过是个梦，可巧了，上月我去到了渔人集市，竟见到了我梦中的娘子，她看到我甚是惊讶，她唤我梦中之名时，我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还是没听明白……”杜睿摇头。 壮汉深呼吸后，看着杜睿。 “这么说吧，我梦里梦到的是我上辈子的事情，也就是说青雨是我前世的女儿。” “你们没有相认？” 杜睿的疑问，壮汉立马的回答。 “没有，一是我没有勇气，二来，我是个将死之人，何必让她知道我的存在，到时让她徒增悲伤。” 杜睿关心青雨，自然就关心眼前的壮汉。 “我看你的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 “明年便是青雨百年天劫之期。” “……”杜睿明白了。 青雨的父亲有些内力功底，只怕是与娘子合算到了什么，想用自己的命去为女儿挡掉天劫。 壮汉笑得豁达。 “多谢你，小兄弟，能让我在临死前，听到这么妙的曲子。” “不用谢。”杜睿不知道该说什么。 壮汉忽的，又看着杜睿胸前的鳞片发呆，眼里都是心疼，是为人父母见子女有半点儿损伤的那种情绪。 杜睿见了，本想把鳞片赠于他。 但转念又想，要把鳞片给他了，恐怕是真正的送他去死，这鳞片只有在自己身上，或许在青雨百年天劫的时候，能有用处，至少不用赔上一条命的代价去保护她。 第20章灵猿大黄 杜睿欲和壮汉道别，这时，从十九峰山腰跑下来了几个人影，等他们近了，杜睿才发现，来的人竟是庄卿他们三个，分别通红着脸，气喘吁吁。 “你们怎么回来了？” 庄卿看了宅生一眼，咬了下嘴唇。 “师傅说我们任务没完成，不许我们回去。” “啊？”杜睿张大了嘴，向负凌云望去，见负凌云眼看别处，便知这坐云峰的骄子也没能躲过被赶的命运。 杜睿不知道观星峰的峰主到底是几个意思，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青雨是观星峰峰主的大弟子，论实力，按青雨说的，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观星峰峰主为什么要逼着他们去杀青雨？ 壮汉的视线在庄卿几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笑着向杜睿行了个礼。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杜睿点头，拱手送壮汉离去。 等到壮汉抱着琴走远，他才问出口。 “庄师姐，你师傅的意思是，我们不杀了那个鱼精，就不许我们回去？” “大概是吧……”庄卿拿不准，补充道：“师傅没明说，只说我们没完成试练。” 宅生往前一步，走到了杜睿的旁边，苦愁眉头。 “师傅话都没和我们多说几句，直接放出了大黄。” “大黄？”杜睿不知这大黄为何物。“不会是狗吧？一只狗把你们追成这样？” 负凌云哼了一声，看向杜睿。 “说你有娘生没人教，你还不信，身为化龙峰的人，没人跟你提过大黄？” “……”杜睿很是生气负凌云开头说的一句，连怀中的法宝头骨都烫了起来。 庄卿见了，忙站到了两人中间，替作解释：“大黄是我师傅养的灵猿，与其他兽类不同，虽未成精也未变成邪灵，但灵性极高，一直以来，大黄与师傅形影不离，跟师叔伯们也走得近，习得了很多人类的习惯，嗜好喝酒，开喝必醉，醉后脾气暴躁得很，逮人就揍，我们观星峰的弟子没有人没吃过它的亏，说我们被它从小揍到大，也不为过。” 听完，杜睿瞥了负凌云一眼。 “你也怕它？” “……我怎么可能怕……它……”负凌云想维持自己傲气的形象，奈何事实残忍。“只不过，那大黄的地位摆在那儿，谁敢跟他动手，众师叔伯一定跟谁没完。” 宅生从旁，插了一句：“大黄可是跟师叔伯们称兄道弟的关系，大家见了它，不行礼就算是优待了，再说，以大黄的身手，换作是个人的话，论境界，比我们都要高。” 杜睿实在想不到，观星峰上还养着这么可怕的灵猿，但凡弟子，谁遇到它，可能都只有被打的份儿，难怪了，庄卿几个跑得像是身后有恶狗在追他们。 负凌云心里的不爽，写在了脸上。 “渔人集市都没了，也不知道我们上哪儿去找那鱼精，分别是刁难。” 听得负凌云有怪观星峰之意，庄卿和宅生异口同声的维护起了自己的师傅。 “师傅自然有他的道理。” 四个人里，杜睿是最不想和青雨动手的，可是，眼下，十九峰回不去，他们又能去哪儿，思来想去，他下定了决心。 “既然师命难违，走吧，咱们再回去看看。” 之所以这么说，除了有命令不能违抗以外，杜睿还有一个说不清楚的直觉，他觉得再回去看一眼没坏处。 庄卿点了头，宅生也没有异议，剩下负凌云，一票对三票，他的决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一往渔人集市回赶的路，又走了几天。 原本，他们都作好了心理准备，以为那里会是一片汪洋，或是被海水袭垮的废墟。 谁知…… 站在山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宅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不只宅生惊讶，连杜睿也张大了嘴。 傍晚的晕霞下，渔人集市早早的挂上了灯笼，远处看去，像是一颗颗暖色的鱼卵，一屋一景皆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好似渔人集市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海啸。 杜睿傻眼了。 他不知道眼前的是幻觉，还是那场吞城没镇的海啸是假的。 “我们去看看。”宅生先拿定了主意。 四人从山坡上下到渔人集市，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 入了集市，他们先去了那家他们上次去的食栈，食栈招牌与以前相同，生意依旧很好，找了张桌子坐下，很快就有小二哥前来招呼，杜睿的记忆力不错，来回的瞄了几眼，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客栈的掌柜不同，店里的伙计长得也不一样。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能在区区几天内，重建渔人集市？造出，或是请来这么兴旺的人丁？ 杜睿小声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庄卿三人。 负凌云听了，脸色下沉。 “会不会，我们中了什么幻术？” 宅生端着茶杯，佯装小口的喝。 “人间的鬼怪传说里有过这种情况，曾有人去到一个繁华的城镇，在那里醉生梦死，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卧在坟堆里头。” 杜睿听了耳熟，前世，这样的故事，他没少看。 想知道是否身陷幻觉，他知道一个简单的办法，但舍不得让自己疼，左看右看，唯有最讨厌的负凌云能让他下手。 手从桌下悄悄伸过去，两只手指迅速的掐向了一块皮肉！ 大腿受到集中的小疼痛，让负凌云差点儿将茶水一口喷出，双眼直向杜睿投去了怒火。 “杜睿！” “对不起，对不起。”杜睿不想跟他道歉，但不得不这么做，他可不希望负凌云把什么都大叫出来，毕竟，他们现在处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环境。“会疼，就证明我们没有中幻术。” 负凌云被说得，火只能往心里压。 庄卿忍不住嘀咕：“就算是当朝的帝王，几天之内造出一个渔人集市，这也太夸张。” “或许，渔人集市被海水席卷那天，是我们中了幻术。”宅生说出了另一个可能。 杜睿不急着否定，从腰间掏出上次庄卿给的碎银，付了茶果钱后，带着三人出了食栈。 去了一个地方。 海边的小木屋，依然在风中而立，从木屋的缝隙可看到温黄的油灯在闪烁。 想要不惊动普通人的靠近，对于杜睿他们来说，没有难度。 往里探去，端坐在桌旁的男子与妇人，让他们有种见了鬼的错觉。 死了的人，还能再活过来？ 大牛明明死得不能再死，那眼前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还有，那个以前被大牛污辱操控的妇人，她眼睛里的那神情，分明对大牛是你情我愿。 杜睿深吸了口气，轻身离开小木屋百米远。 宅生三人紧随其后。 凝神的感觉了一下四周，杜睿没觉得有其他什么人以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们是真的到过渔人集市，渔人集市确实在那场海啸中被毁了，而眼前的，也是渔人集市无疑。” “你在胡说些什么？”负凌云看着杜睿，一肚子的憋火。 庄卿也不是很懂，没办法帮杜睿解释，她看着杜睿，倒希望他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杜睿听了，把话捋了捋，他要说的话，都建立在对青雨信任的基础上。 “总而言之，极大的可能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在那场海啸后发生的改变，准确的来说，是在那场海啸的时候，有一个很强大的力量，扭转了那个局面，导致现在的渔人集市跟以前的渔人集市有所不同，有的人死而复生，有的人或是死了，被其他的人顶了位置，整个渔人集市的人对这些发生，并不自知，所有人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21章幻梦一生 杜睿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海浪翻卷，月光下，海水托着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果然很聪明。” 负凌云和庄卿他们都知道，能如此出现的定是魔精，并非凡人，忙作了防备。 只有杜睿痴痴傻傻的看着那个人，犹如已经石化一般。 眼前出现的女子与青雨足有十分像，若说有不同，只不过衣着与气息不一样，此时向他们走来的女子，眉眼间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风韵之情。 “你就是杜睿？” 纤手一指，她的眼里，除了杜睿，几乎没有别人。 听到这样一句，杜睿有所醒转。 虽然极像，但眼前的女子绝不是！ “你是谁？” 女子笑了，随风而摆的瓜红裙裾，像条绚丽的鱼尾。 “红休。” 怕杜睿不明，她身子前倾的又附了一句。 “青雨的娘。” 难怪了，容颜如同翻版复制，而心性气场，完全不同。 杜睿这时，又想起了那个壮汉，壮汉斗笠下的脸，带着很难看的伤，因此，他很难想像，那壮汉竟曾与红休这个女人结为夫妻，到底从外表上，壮汉有些难配上。 “在想什么？”她看着他笑。 杜睿呼出一口浊气，大声的回答：“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听了，噗嗤笑出声，腰枝乱颤。 “看样子，我倒要学学我女儿，给你摆上那么一桌。” 庄卿一听，忙护在了杜睿的前头。 “别中了这魔精的计谋。” 是啊…… 杜睿也这么想，毕竟，一眼就能看出，红休这女人带着蛇蝎之相，她要是学了青雨也给自己剥点儿什么瓜果，他可是不敢吃！ 可他能怎么办？ 当女儿的，他们都对付不了，何况红休这个当娘的，看起来，就比青雨更难对付，要是没有大能耐，何能在那场海啸时扭转乾坤。 “庄师姐，放心。” 杜睿伸手反将庄卿护在了自己的后头。 负凌云见此情况，没有强出头的意愿，毕竟，他还没有狂妄到不知好歹，能让渔人集市‘死而复生’的魔精，他打不打得过，心里还是有点儿逼数。 随红休一步步的越往海边走，走得远了许多，来到了前次与青雨相谈的地方。 杜睿暗自的想，这红休，敢情是把她女儿的举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的胆子真的不一般。” 桌子还没摆开，红休就回头，笑得邪性。 杜睿只好奉陪的尴聊。 “还行。” 红休媚眼含笑，拂袖变化出了桌椅，上面的吃食，比起青雨变出的，更为隆盛。 “你不怕我吃了你？” 杜睿大方的坐下，笑答：“吃不吃我，是你的决定，死与不死，要看我的选择。” “有意思。”红休笑着，款款落座，将两只玉杯各斟了酒。“你当真以为，我会看着女儿的面子上不杀你？” 杜睿不答，只跟着笑。 红休看着酒杯，见杜睿未动，自己先饮了一口。 也不知道真假，好似这一口，劲道太足，她那饱满的脸颊上，现出了醉晕。 “你个少年郎，不错……胆子挺大，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 杜睿瞧着对方的媚态，浑没把他当个后生，让他的腿都抖了抖。 但凡男子，世上最难过的，便是美人关。 他自问不是一个太过正直的人，只是，他忽的想到了灵犀，想到了她伤心而去的模样，瞬间，身体的骚动，平息得自然。 “可以告诉我吗？” 问得正经八百，听了杜睿的话，红休也是一愣。 随即，海风吹开了她脸上的笑容。 “你已经猜得差不多，还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教你，如何颠换这渔人集市？” 杜睿笑着摇头。 “我对这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红唇轻张，她的侧颜更是美上几分。 杜睿马上正了神情，看着她。 “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青雨？” 红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把他多看上了几眼，才笑出。 “你以为你们十九峰想杀的人是她？” 听了这话，怕是傻子，也多了明白。 观星峰真正的目的，不是青雨，而是红休！ 红休不让渔人集市覆灭，是给自己保平安。 不等杜睿再问，红休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 “世间不公，我们魔精想要修神，只有这一条路。” “你为什么一定要修成神？”杜睿想起青雨的话，忍不住有这一问。 红休扭头，看向他，手指拂脸。 “不成神，哪有千年万年的容颜，一个女子，没有容颜，何得男子倾心？又有何乐可言？” 听到这般，杜睿明白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脸，红休才如此作赌，且不说她生青雨前多少岁，单说青雨已经九十九岁了，她肯定早就不年轻，可看着，还如小姑娘水嫩，想必，不知道多少人类精元都进了她的腹中。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直骂她残忍，他可不想现在就被她变成大鱼，将他吃进她的肚子。杜睿想起了那个壮汉，想借着那人，套些近乎。 “我见过了青雨的父亲。” “我知。”红休笑着将酒饮下。“不过，他并非我女儿的生父。” 不知道是海风吹得冷，还是没有心理准备，杜睿小脸儿一白。 红休咯咯的笑得好听，仿佛这事于她有趣得很。 “不过是见他根基不错，早下赌注，陪他大梦了一生，他就以为是真。” “为什么要戏耍他？”杜睿不解。 红休看着杜睿，一字一句。 “作为我女儿的朋友，难道你不担心她的百年天劫？” 杜睿心中凄凉，他实在可怜那个壮汉，竟被一个魔精愚弄至此地步。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与人对话，寂寞了，还是酒后，难免话多。 红休对着杜睿，没有语止。 “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吗？一个人爱上了一条鱼，那条鱼也深深的爱上那个人，他们相爱而结合，原本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天道残酷，并不许他们这样白头到老，终有一天，他们都要作出选择，在那个梦中，我选择了做个至情的女人，为了他，甘愿赴死，可那个懦夫，看到熊熊烈焰，不顾我，也不顾我们的女儿，竟然拔腿而逃……看到那一幕，我忍不住内心的愤怒，他死了以后，我用法力，让他忘了那一天。” 说着，红休端起了酒壶，大饮而后叹声。 “是个恶梦，我本不想再见他，但又怕他在青雨百年天劫的时候，不能为我所用，因此，在得知你们要来渔人集市前，引他到了渔人集市，和他见了一面，……若说那个人还有什么优点，便是他还会愧疚，他以为前世欠了我们母女，这，很好，也足够。” 第22章母恶女善 “青雨的亲生父亲是谁？”问出这句，杜睿都讶异自己的直接。 红休更是没想到…… 一双眼看向杜睿，沉默。 海浪的声音，如凄如诉，持续了好久。 忽的，红休手扶着额头，发出笑声。 “少年郎果然有意思。” 知道她不会回答，杜睿放弃了追问。 见她暂时没有要对自己动手的意思，他的胆子大了些许，直把她当个长辈似的抱怨。 “看来，大概这辈子，我们几个都回不去十九峰。”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错了，红休毫无征兆的愠怒。 “十九峰有什么好？！” 杜睿吓了一跳，小心脏扑通扑通。 “那里有我娘。” 不知这话是不是扯动了红休为娘的心思，她怒气的脸，缓和了不少。 红休看着杜睿。 “你觉得我女儿如何？” “她……很善良。”杜睿如实回应。 红休听了，微微点头，又瞥向他。 “那你留下来做我女婿怎么样？”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你可喜欢我们家青雨？”红休句句紧逼。 杜睿挠了挠头，他是个有婚约的人，虽说，他与灵犀，最后怕是走不到一处，可他对青雨眼下着实没有多的感情，她再清秀再好看，他也只是把她当朋友，何况，他认为青雨对自己，也当是这样的感觉。 还有一点，很重要。 那就是，他真的接受不了一个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丈母娘！ 万一，哪天…… 看到杜睿脸红，红休误以为他对青雨是喜欢。 “既然喜欢，我就把青雨嫁于你为妻。” “不要！” 脆生生的两个字。 应当是杜睿脱口而出。 偏不是…… 自那海浪中，青雨火急火燎的将尾巴变成两条腿，奔上岸来。 “娘！”青雨咬着嘴唇，模样气乎乎。“渔人集市，坏我的事就算了，现在，你居然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红休听了，惊讶出声。 “你不喜欢他的话，怎么天天对我念叼？” “我……”青雨看了一眼杜睿，直跺脚。“我当他是好朋友！” “只是朋友？”红休不再看女儿。“你还小，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如果该争时不争，错过了才发现，那时，你会后悔。” 青雨嘴里嘟囔。 “喜欢不喜欢，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红休抬头，双眼阴出一道冷焰。“那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听到这话，青雨赶紧的伸开双臂，将她娘阻拦。 “不行！” 红休起身，怒视向女儿。 “他再回到渔人集市，目的，不是杀你，就是要杀你娘，这样的人，你还要护着？！” “他不会杀我们！”青雨答得肯定，先答了，才回头看向杜睿。 杜睿觉得，如果自己不点头，好像对不起青雨的信任，但，他又没办法那样做。 他不想对青雨出手，是因为青雨并不坏，她娘呢？十九峰死活要对付她，观星峰指的也是她，只怕，她死，不带有冤枉。 “青雨，要是你娘没杀过好人，我当然不会动手，但如果是……那个时候，就算是打不过，拼死，我也要把任务完成。” 红休看着女儿，笑了。 “你听到了？” 青雨吸了口气，少了些信心。 “娘，你没枉杀过好人，对不对？” 红休的眼眸闪动，笑得邪情，又哀伤。 “你当真以为，渔人集市里只有坏人，没有一个好人？” 杜睿明白了，渔人集市里不是没有过好人，只是，那些好人都让红休给杀了，留下了坏人，给青雨折腾。 红休是什么用意，他吃不准，但他隐隐觉得，或许，事情是他想的那样。 然而，现在并不是他为红休说好话的时机。 要他怎么说？ 难道说，青雨，你娘还是好的，为了让你杀坏人，她把好人都给杀光了！ 多讽刺？ 不知道是为了刺激青雨，还是想把话说给杜睿听，红休没有停下的意思。 “知道那些恶人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生根的吗？因为我承诺过他们，保他们一方安宁，自然的，他们为了自己的后代，死也不肯离开，而我，当然也说到做到，多年来，不管外面派了多少人来清缴，都让我给解决掉，他们在这里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做着买卖，日子好不逍遥，也就有了渔人集市的今天，只是，几代人下去，渔人集市的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是我在保护他们，说起来，多少有些负心，所以，那些妄想离开这里的人，也被我给杀掉，这渔人集市，除了放过些来往做生意的人，其他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谁都不能背叛，背叛我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红休笑得越发颠狂。 “杀过多少人，我从未数过，但，要说的话，这好人吃起来，才大补！” “娘……”青雨的眼泪，澈如两条小溪。 杜睿看着青雨的样子，有些心疼。 “即使真相如此，你这么说出来，不觉得对青雨太残忍？” “残忍？”红休手指向杜睿。“残忍得过，你们十九峰的人在她面前杀我吗？” 杜睿不语。 这时，红休忽的向杜睿发难，化作红光，袭向他的胸口。 法宝头骨护主的意识徒然升起，也跟着一团热，从他的怀里冲出。 两道红光相撞，却不相融。 青雨大叫了一声‘娘’，想上前的时候，两道红光已经分开，法宝头骨旋转于杜睿的肩侧，红休则是后退了几步，吐了口血。 看向杜睿，红休的眼里，无比惊骇。 “你身为十九峰的人，竟然藏此邪物？！” 杜睿看了一眼法宝头骨，若有所思后，回答：“他不是邪物，他叫和尚，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让法宝头骨散发出温柔的白光，似谦谦君子在回应杜睿。 红休不敢相信，被青雨扶着，再问出口。 “你真的只是上明之境？” “货真价实。”杜睿点头。 红休嘴边流着血，笑出声。 “你还真是好运，要不是它护着你，你今天定会成为我腹中的口粮，也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使得它屈服于你。” “不是屈服，我们是互相陪伴。”杜睿纠正后，看向了青雨。 海风吹动了青雨的留海，她不想让娘杀了杜睿，自然也不希望杜睿对她娘下手。 杜睿懂了她那双同样会说话的眼睛。 “你们走吧。” 第23章异于常人 一青一红两道光消失在了海面。 看着她们走后，变化出的桌椅化无。 本来屁事没有的杜睿忽的觉得胸口疼，一抹嘴，上面都是血渍。 这让他很不解，明明法宝头骨保护了他，他怎么会受伤？ 法宝头骨不言语，闪着白光缓缓的绕着他旋转了一周又一周，杜睿盘坐于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正当他打算去与庄卿他们汇合，一个少听到的声音出现。 “你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突破了玄清之境，神识轻盈，在你的法宝与那鱼精相抗的时候，你下意识的同样想保护它，身未动，魂迎了上去，分担了鱼精的内力攻击。” 杜睿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他不解的是，突破玄清之境怎么会这么容易，完全没有上次的痛苦，可以说是悄无声息，而且，这次突破境界也来得太快了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 “你异于常人。”真龙回答得淡定。 杜睿却无法镇定了，他控制不住的有些兴奋。 “这么说，我岂不是以后都会顺风顺水？” “错。”一个字回答后，真龙沉吟：“你只是被打乱了顺序，但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这次突破境界轻松容易，下一次，说不定会是双倍的痛苦，以此累加，你几次没有感受到的痛苦，如果在一次暴发，你很有可能承受不住，生不如死，或者说，你活着，也跟死了没区别。” 听了真龙的话，杜睿像被浇了盆冷水。 他再也不期待这么轻松容易的过关，有真龙护他，只能护他不死，要是让他像个植物人一样躺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明白了，心里稍微有些沉重。 起身离开，去寻庄卿他们。 却不料去了他们待的地方，一个人影也没有，再往外追，也是啥也没看到。 “难道他们嫌我耽搁太久，觉得晚了，先回了客栈休息？” 杜睿自言自语，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渔人集市，向集市上奔走。 到了客栈，一打听，客栈却没有接待与庄卿他们相似的人。 以前住的这家没有结果，他就换了一家，直到把渔人集市上为数不多的客栈找完，依然没有庄卿三人的下落。 要是负凌云一人失踪也就罢了，肯定是那人没义气，先开溜。 可连庄卿和宅生都不见，这事定不寻常。 杜睿担心他们遭遇不测，想了又想，从脖子上取下了青雨送他的鳞片。 “青雨。” 很快的，鳞片发光，一个声音传回。 “我在。” 杜睿知道问出口，可能不好，但不问，他不死心。 “青雨，你娘有没有绑走我师姐他们？” 鱼鳞光暗了一下，再度亮起，青雨的声音细而悲伤。 “和你动手，娘伤得不轻，回屋后，没再离开。”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杜睿说给青雨，并非是觉得红休要杀他，他还手错了，只是单纯的，作为她的朋友，他让她难过了，觉着是自己不对。 青雨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一些。 “不怪你，是娘她先对你出手，你也是迫不得已。” 杜睿听了，有些感动，同时，一个先前的疑问，他想着许可以问一声。 “对了，青雨，你和你娘谁的修为功力更深？” “自然是我娘。”青雨回答后，大概明白了杜睿的意思。“你能胜娘一筹，是因为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听娘说，那东西很邪，尔邪尔正，邪的时候，让她控制不住，想全力与此一搏，正的时候，隐有慈悲之意从中涌出，搅得她心神难安。” “原来是这样。”杜睿拍了拍胸口，知道了自己这次实属侥幸，要不是红休入魔至邪，恐怕法宝头骨也不能发挥那样的作用，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怕是行不通，换而言之，如果换成是青雨和自己对试，自己应该会败下阵来。 杜睿不想和青雨有动手的那天…… “青雨，能不能劝劝你娘，离开渔人集市。” 发光的鱼鳞片传来了青雨的叹息。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恐怕如我娘说的那样，只要她离开渔人集市，没了渔人集市这块挡箭牌，就是她的死期，……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为娘和师傅都不会是诓骗我的人，没想到他们都瞒我，师傅派你们来，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娘。” “青雨……” “杜睿……”青雨的声音哽咽得有来由。“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能不能求你件事？” 杜睿看着鳞片，沉声。 “你说。” “打我娘回原形都好，不要毁她原神。”青雨说出了自己请求。 杜睿对着鳞片，轻轻的点头。 “好。” 得了这一句，青雨觉得再没有什么不放心。 有些祸，躲不过。 况且，青雨知道，自己的娘造孽已深，不说十九峰对付她与否，到了她下一个天劫，只怕是差不多也要付出神形俱灭的代价。 从这处看，她倒觉得娘败在杜睿手里更好。 青雨将自己的想法，全全的说给了杜睿听。 杜睿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能明事理，想得通透这一点，丝毫不愧对观星峰大弟子之名。 这下，他要对付红休，再无后顾之忧。 眼下，唯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找到庄卿他们。 思来想去，活生生的人不会凭空蒸发。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于是，趁夜，一家一家的搜那几家客栈。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其中一家客栈的柴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三个。 如不是亲眼所见，着实难以相信，出身十九峰的弟子，居然栽在了凡人手里面。 得了救，打坐散去了一部分体内的各种毒后，负凌云才恢复了他该有的气傲，直骂道：“这些凡人，恶毒起来，丝毫不逊色那些邪灵魔精！” 庄卿脸色稍红。 “也怪我们自己不当心，明知道这渔人集市恶人众多，还如此大意。” 宅生听了点头，如数家珍。 “迷魂药，软筋散，散功丹……” 杜睿忍着笑，在听。 原来，庄卿他们是在负凌云的建议下，回了客栈边休息边等杜睿，不想，客栈老板见他们好像挺有钱的样子，起了歹心。 又见他们好像有些身手，自然的给他们上菜上得很足。 第24章供奉鱼精 深夜，渔人集市里的灯笼挂得像鱼孵的红卵，一颗一颗，这种诡异的美有些令人窒息。 庄卿坐在山坡上望着山下，开始叹气。 “可惜了，这么美的景致。” “越是斑斓，越是危险。” 杜睿撩起衣摆，坐在了庄卿的旁边。 不远处，负凌云跟宅生已经靠着山石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 海风吹到了山上，庄卿回头看向杜睿，她的心中着实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我们该怎么办？杜师弟。” “暂时不知道。”杜睿摇头，他总不能潜到水里宰了红休，他可憋不了那么久的气。 庄卿有些自责，身为观星峰的弟子，自诩窥破天下事，却总看不破人心，莫说鱼龙混杂的渔人集市，就连在十九峰上头，也有好多她看不清楚，比如，负凌云用云针暗算杜睿，她觉得自己欠杜睿一句抱歉，可每每话到嘴边，她总是说不出口。 同是望向山下，杜睿的心思要比庄卿坦荡得多，他只想着怎么收拾了红休，好回十九峰复命，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顾虑，青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渔人集市留还是不留，在他心里也是个过不去的梗。 思来想去，他觉得总是听人说渔人集市如何，却不问问当事人，或许不怎么公平。 到天亮时，他拿定主意，负凌云听了以后说什么也不同意。 “我不去！” “你不去？呵。”杜睿围着负凌云转了又转，笑道：“庄师姐也不能去，你看宅师兄那个样子，跟姑娘说个话都脸红，能演这出戏吗？能干出这种事的，现在看来看去，就只有你跟我，要不然你跟我调换一下？我去做你的事，你去杀红休！？” 听到让他杀鱼精，负凌云的脸都白了一度。 杜睿怕他扭捏，耽误了时间，故意刺激他。 “要不然我们谁也别回十九峰了，反正我是一个人，又没人管我，也没人期许我当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在这人间自由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十年，二十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负凌云胸口一阵起伏，他跟眼前的无赖不一样，他是名门出生，自他出生，就被教导要如何优秀，与人不同。 负凌云终是点了头，杜睿抱着手在他身后窃笑，宅生也偷偷乐呵了一声，只有庄卿脸色不怎么愉悦，毕竟负凌云要去做的事，是勾搭别的女子。 海风湿咸，负凌云缓步走向正在晒渔网的花头巾姑娘，他的到来，令没见过世界的小姑娘芳心砰砰砰，脸上露出潮红。 远远的趴着偷看，杜睿擦了擦饥饿带来的口水，扭头瞧见庄卿神色凝重，庄卿对负凌云的心思，他看得出来，他也不是想故意捣乱，只是，先前青雨交待了，不想庄卿嫁给负凌云，他才借着此事给负凌云安排一波。 没过多久，负凌云不辱使命的回来，讲述了渔人集市自己的传说。 与鱼精红休说的开头无异，渔人集市的祖先确实是一伙强盗土匪，他们来到这个地方栖息繁衍，当时是有个水里的神仙承诺保他们一方平安，他们也兑现了每年上供的诺言。但过了很久以后，事情有了转变，因为渔人集市的人发现所谓的神仙根本不是神仙，而是一个鱼精，它索要的上供不是寻常的瓜果食物，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只有以人命献祭的方式，他们才能在这个地方存活。得知这个真相，有人想离开，然而不等他们走出渔人集市，就会死于鱼精的毒手，提前成为鱼精的食物。这使所有的人都开始恐慌，久而久之，提起它都成为禁忌了，也使渔人集市的后辈们渐渐的不知道鱼精的存在。 “说不通啊。”杜睿手指摸向自己的鼻尖，看着负凌云，他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巧。“别人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如果你非要问我，那我只能说，她也许在骗我。”负凌云没好气的回答。 宅生加入了讨论，提出一个观点。 “先不管她怎么知道，就她说的，跟鱼精说的，大体是一致的，鱼精本意就是利用这些人提高自己的修行，跟凡间畜养家禽差不多，鱼精杀人是真的。” “嗯。”杜睿点头。 负凌云瞬间心中有火。 “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怎么办？你打算怎么杀鱼精？” “还没想好。” 杜睿的回答彻底的惹恼了负凌云。 “你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戏弄我！” 杜睿被气笑了，叉着腰望着他。 “你这句小王八是骂我爹呢？还是骂我娘？” “我骂……。”话不敢说尽了，负凌云咽了回去。 杜睿看他不痛快的模样，觉得心情好了太多，伸手拍了拍负凌云的胸口。 “下次骂之前动动脑子，我要是回去跟我娘告状，你可就不好了。” 杜睿的信心来自于，十九峰的峰主们都没拿他娘奈何。 负凌云再狂妄，心里还保留着一点儿逼数。 “我都没跟师父告状，说你在化龙峰招惹邪灵，你好意思告我？” “我……。”杜睿没想到负凌云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说出。 庄卿跟宅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同望着杜睿，屏住了呼吸。 这大概就是八卦的魅力…… 瞥见他们的神情，杜睿只能在心里这么想。 “扯平了。” “好。”负凌云干脆的答应，他倒不是便宜杜睿，是深想到，没摸清一切以前，杜睿的娘，他可能惹不起。 回到山坡，杜睿正细想，该如何把红休从海里引出来，而无需青雨大义灭亲。 这时，庄卿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咳了一声。 “真的吗？” “啊？”杜睿扭头看着她，装起糊涂。 庄卿似乎不想任他装傻，索性直接。 “你当真在化龙峰养了邪灵？” “我没养……。”杜睿抓了抓头，苦恼该怎么解释，想来想去，他只有坦白。“她叫灵犀，是我的未婚妻。” 走近几步的宅生张大的嘴，好像再也合不上，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有多吃惊。 杜睿能告诉他们的只有这么多，简单的说出灵犀已经离开，别的只字不提。 庄卿听了，劝说：“杜师弟，邪灵也好，魔精也好，少作纠缠，才是正道。” 宅生在一旁，重重点头。 杜睿苦笑，他在想，如果庄卿他们知道自己还有个大师姐，他们的大师姐还是个鱼精，会作何感想呢？ 第25章渔人反戈 “跑！” 听到杜睿的一声喊 ，庄卿没有犹豫，负凌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就跑的动作不比任何人慢一丢丢，宅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向他们而来的人群，渔人集市的人这是都到齐了，手里拿着各种能收拾人到不能自理的家伙，摆明了是要弄死他们，这样的情形容不得他再犹豫，立马跟在了庄卿的身后。 好歹是有过修行，身轻如燕，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把渔人集市的人甩得不见踪影，杜睿撑着膝盖，喘着气，再三确定没有追上来后，才对其他三人摆了摆手，负凌云见状不再傲气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些人是疯了吗？” “是啊，我们只是去吃个饭而以，又不是不给钱。”宅生上气不接下气。 庄卿红扑扑了一张脸，不停的用手扇风。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杜睿坐到地上，调息了片刻后，看向三人。 “还用问吗？明摆了那个鱼精跟渔人集市的人说了什么，搞得他们非要取我们性命。” 负凌云深吸了一口气，唯有不耻下问。 “是你说的那个大的？还是小的？” “当然是大的那个！”杜睿白了负凌云一眼，真不知道负凌云的脑子是长来做什么用的，说他用在阴谋算计上头，恐怕都是过奖他。 庄卿走向了杜睿，比负凌云虚心。 “如今这情况，我们该如何是好？杜师弟，渔人集市的人竟跟我们作对，全然不管我们是十九峰的人，甘心被那鱼精利用。” “让我想想。”杜睿咬起了手指。 宅生开始闭目养神，一不留意，他的肚子咕了一声。 难掩尴尬，其他人却不觉得有什么，要说饿，负凌云都饿到贴后背了。 “从长计议吧，我先去找些野果。” “等等！”宅生立马站了起来，到负凌云面前带笑。“此事，负师兄去不妥，还是我去吧。” “为何？”庄卿愣了愣，没转过弯。 宅生只好凑到她耳边提醒：“庄师姐，你忘了有一年，坐云峰举办采摘野果大赛，负师兄摘回去的东西，差点把半个坐云峰的人都毒死了吗？” “……。”庄卿回想起来，是有所惧，她差点儿忘了负凌云是个大少爷，平日里都是饭到嘴边，物到手里。 负凌云的耳朵尖，听清了一些，干咳了一嗓。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宅生笑着把一只手背到身后，不退一步。 “负师兄应该也累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这件事，还是我去。” “我同你一起。”庄卿追到宅生身侧，想着两个人的手脚总要快些。 他们走后，杜睿看了一眼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的负凌云，有一点想笑，笑像负凌云这样的人，也会被人嫌弃。 瞥见杜睿的笑容，负凌云条件反射的竖起尖刺。 “笑什么？” “没什么。”杜睿摇头。 负凌云呵了一声，转到他面前逼问。 “没什么，你还笑？” “我笑我的，惹到你了？”杜睿只能面对，哭笑不得。 负凌云带着是贼心虚的感觉，自行判断。 “不认识野果很稀奇吗？” “不稀奇啊。”杜睿尽量顺着他的话说，希望负凌云能消停。 负凌云听了，挺直胸膛。 “那你还笑我？” “我……。”杜睿心里那啥狗了。 就在他们专心如此无聊的时候，一道光闪，红休出现在了离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方，望着他们笑出了声。 杜睿与负凌云同时侧身，面向红休，露出了警备的神情。 “你想干什么？” 听到杜睿问，红休掩着嘴笑。 “笑着说想杀了你们，会不会温柔一点？” 负凌云袖里的云针蓄势待发，此际，他仍没忘问杜睿。 “这是大的？还是小的？” 杜睿单手揉了下太阳穴，一手指着红休。 “她都说想杀我们了，你说呢？” “大的。”负凌云得到答案，哪怕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鱼精的对手，他也会奋力一搏。 眼看着负凌云就要上前跟红休拼命，杜睿突然反应过来。 “不好！” “怎么了？”负凌云诧异的看着他。 杜睿来不及解释，不再管负凌云，向庄卿他们去的方向追去。 红休与他一战，已是有伤，就算是伤好了，也不可能想不通，直接来找杜睿，毕竟她败过一回，她知道杜睿身上的法宝是让她该忌惮的，所以，这突然出现的该不是实体，这只是为了拖住杜睿跟负凌云，真正的杀机在庄卿跟宅生那头。 见计划失败，负凌云眼前的红休瞬间变成泡沫，消散空中。 看到这一幕，负凌云才明白，上当了！ 树林里头，庄卿跟宅生分开了在寻找野果，忽然，庄卿就出现在了宅生的身后，她倩笑着伸出玉臂，抱住了宅生的腰，这一瞬间，宅生惊得瞪大了眼珠去看抱住自己的一双玉手。 “庄师姐……。” “宅生。”庄卿的脸贴在了宅生的背后，一丝狡黠在她的双眸中。 宅生吓得完全不敢动，全然不知这是什么剧情。 “庄师姐，这是做什么……。” 庄卿对着宅生的后背呵气，立图通过他单薄的衣服。 “你喜欢我吗？” “啊？”宅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庄卿把他问懵了。 见宅生迟迟不作回答，庄卿脸上的笑容索然无味，正要露出杀机，在这当下，真正的庄卿出现了，看到另一个自己抱着宅生，庄卿怀里的野果掉落一地。 “你是什么人？” 宅生背后的庄卿站到了宅生的右侧，更咄咄逼人。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伪装成我的模样，你想做什么？！” “我……。”庄卿语塞。 宅生看到两个庄卿，知其中一个必是假的，准备施术辨别，假的庄卿发现了他的举动，一根掌长的细海螺刺进他的腰中，同时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容，魔笑着退开了几步。 “十九峰的人还真是好戏弄。” 宅生捂向自己的腰间，一手都是鲜血，这出奇的痛让他脸色苍白，汗水狂涌上额头。 庄卿连忙化出兵刃立马护在宅生左右，此状她是猜出一二了。 “你个鱼精，还真敢向我十九峰的人动手！” “我不动手，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红休笑了，围着庄卿二人走了几步，随着她右手翻起，一些颗粒白光出现在她的手掌，随后一点点消失，与此同时，宅生的伤口感受到的是十倍千倍的痒痛，使得他的双腿无法支撑他再站着。 啊！ 痛叫了一声，跪下的宅生恨不得伸手插进自己伤口，把里面令自己痛苦的东西掏个干净，他也确实正在这么做…… 第26章星语 “住手！” 杜睿不得不喊这一声，眼看着红休就要一掌劈向庄卿，欲保护宅生的她毫无空闲还手。 红休眼色凌厉，转掌就击向了杜睿，这一掌，风声带急。 杜睿对去一掌，没有犹豫，法宝头骨飞出他怀，在他手臂上萦绕出强盛的红光，看到这一幕，红休略皱了眉毛，拼上了自己的修行。 “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 能修成精，非一昔之功，加之她吸食人类精血，走了捷径，也没有那么好对付，察觉到这一点，追上来的负凌云袖中飞出了十数枚云针，各去红休几大命门。 “卑鄙！”红休拂袖，将几枚云针打向树中，分出心神直接将剩余飞向她的云针炼化。 杜睿不傻，怎能错过这可趁之机，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负凌云的卑鄙还有些用处，弗敢大意，亦赌上了自己的内力，没有保留。 两股力量于空相较，没过多久，便是杜睿以大胜之势力压，红休的眼中并无吃惊，也无意闪逃。 见状，杜睿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连忙收手，硬生生接下了红休一掌，一口鲜血吐到了草上。 “青雨。” 她想了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会被杜睿猜透，顿时斗意全无，负凌云不会错过此等良机，拿出青笛，欲从她身后袭击。 杜睿瞧见，顾不得自己受伤，袭步上前，把青雨挡在了自己身后，若不是负凌云收势及时，他的胸膛会被青笛捅出一个大窟窿，负凌云也是惊得冷汗淋漓。 “你干什么？小野种。” 杜睿捂着胸口，对负凌云摇头。 “你不能杀她。” “为什么？”负凌云仰起了头，不想罢休。 杜睿郁极，再吐了一口，血不小心浅在了自己的衣服。 “她是小的，不是老的。” 负凌云哪里不知道这一点，他耳朵又不聋。 “管她老的小的，都是魔精，一起杀了，便是卫道苍生！” “你……。”杜睿指了指负凌云。 庄卿本全身心替宅生抑制伤口，这时，只好分神劝道：“负师兄，莫要冲动。” 负凌云气恼庄卿在当下还帮着杜睿，指着神识开始虚游的宅生。 “宅师弟都快死了，你还让我不要冲动？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怕是你也会没命！” 庄卿咬了下嘴唇，没再多说，方才情势的危急，她当然清楚。 杜睿也明白青雨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惜造局，让人误以为她是她娘红休，甚至出手伤害同门，做这些，她不过是要让杜睿他们完成任务，从渔人集市离开，以此保住她娘的性命，身为子女，这是她的选择，哪怕自己的娘恶到极处，她依然割不断这母女亲情。 “青雨……。” “对不起。”一身的妖艳消失无踪，青雨恢复了自己的本容。 这一句，她是对杜睿，也是对宅生。 她以为如此做，自己就能替娘去死，将善恶是非抹平。 杜睿望着她，只有一个疑问。 “是你煽动的渔民？” “嗯。”青雨点头，伸手搀扶杜睿坐下，席地于他身侧。“我跟他们说，只要赶走你们，以后再也不用献祭。” 杜睿扭头看她。 “你用什么保证？” 这一问，让青雨愣了，如果她今日死在杜睿手中，或是被打回原形，十九峰许是罢休了，但她娘心中岂能无恨？以娘的个性真的会放过渔民？要不是杜睿问她，她甚至都没想到这些问题。 负凌云冷笑了一声。 “魔精向来信口开河，何有信誉之说？她不过是随口骗人罢了，你还指望她会守诺？” “闭嘴！” 青雨脱口而出，身为观星峰货真价实的大弟子，她对十九峰的事多少有过了解，尤其是对负凌云这个风头正劲的名门少爷，一片赞誉之下，她总结出的负面更多。 负凌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鱼精训斥，当即上火。 “小小鱼精……。” 他没机会骂上，一个耳光在他脸上甩得很是响亮。 打完，青雨移形回杜睿旁边，若无其事的帮杜睿治伤。 负凌云何曾如此窝囊？ 握紧青笛，打算谁的话也不听了，杜睿瞥见他的举动，正要制止，庄卿先他一步，拦住了负凌云。 “负师兄不能伤我观星峰弟子！” “什么？！”负凌云的惊讶溢于言表。 青雨神色微变，到底是让庄卿发现了，她之所以用海螺攻击宅生，再以海盐置他体内，是想着自己就要死了，借海盐布出星语，算是留给师傅最后的一封信，她没想到触之能读的星语之术，庄卿已从师傅那里习得，这一次，她失算了，这算是她反手出卖了自己的秘密。 庄卿侧头看了一眼青雨，虽不解师傅为什么收一个鱼精为徒，但她很清楚，若无师傅亲自教授，旁人是无法学会复杂的星语之术的，不要说是门外人，就连本峰弟子，也绝无可能。 “身为观星峰的大弟子，我不能让你伤害我师妹。” “师妹？！”负凌云感觉自己要疯了，指着青雨。“你说这个九十九岁的鱼精是你师妹？！” 见已无秘密可保，杜睿捏了捏嗓子，举起手提醒。 “那什么……严格来说，青雨应该是观星峰峰主的第一个弟子，是庄师姐的师姐才对，不是师妹。” “什么？！”轮到庄卿惊讶了。 青雨吸了口气，起身看着庄卿，只好解释。 “师傅收我为徒时，她还是观星峰的弟子。” 一度昏迷的宅生刚好在此时醒，听到这句，恨不得自己马上又晕过去。 负凌云把几个人看了又看，气笑出声。 “观星峰跟化龙峰这是约好了吗？一个收魔精为徒，一个跟邪灵纠缠不清？” 杜睿扣了扣手指，望向负凌云。 “你最好守住这个秘密。” “我帮你们守秘密？！”负凌云彻底笑了。“你被打傻了是不是？” 听到此处，血已止住的宅生摇摇晃晃的起身。 “希望负师兄不要逼我们。” 观星峰的弟子向来团结，若非如此，庄卿怕是早压不住师弟师妹们对负凌云的怒气，他们也是看在庄卿的面子上，对次次挑衅的负凌云一忍再忍。 形势明朗，负凌云不是没有长眼睛。 “如果我不保密……。” “我杀了你。” 青雨看着他，平淡的神情里头有着绝对的霸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