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冥冥之书》 第一章同学 易城一中高二(三)班的教室里,班主任李老师在上午第一节课下课铃响之后并没有马上宣布下课。 在同学们紧张的注视下,她苍白又疲惫的脸上挂着颇有深意的微笑,缓缓走下讲台,径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在一个座位前立住了。 五十名同班同学回头一望,只见班主任轻轻推醒了正在酣睡中的吴巍,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声音,半是揶揄半是关心地提醒道: “这位小吴同学,昨晚上又‘修仙’了吧?下周要期中考试了可别熬得太晚,监考老师脾气不好,可是见不得你大喇喇地在考场上睡觉的哟!” 吴巍素来是这个理科班上的老大难。曾有同学打听到他的老子爹很有几个钱,费了不少气力这才让他挤进了一中的实验班。但是富二代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学习习惯太差,上课几乎没怎么听过讲,各科老师都拿他没法。哎,或许人家家里有矿,大学混个文凭回家继承老爹的事业也说不准。由于这个实验班上大都是态度端正的好学生,家境也大多一般,多数人往往会心照不宣地疏远这样一个既不上进、又扶不起的“阿斗”。 同学们自然不会过分关注课间这样一件寻常的小事。事实上,班上每个人从踏进校园的第一天起,便做好了为迎接各种考试——无论是最终的高考,还是每学期的周考、月考、测评考……付出不懈努力的准备。没有人会在高中的关键时期去关心班上一个自甘堕落的富二代。这是所有家长和老师一致灌输给孩子们的人生法则——成绩就是王道,考赢别人才是赢家。 这当中很少有例外。 就在此时,同坐在最后一排的汪同学愁眉苦脸地向班主任打小报告: “老师!求您让他和别人换个座位吧,每次上自习课吴巍都在我旁边打呼噜影响我写作业,所以上次考试我才考砸了!” 机智的李老师当然知道,这是鬼精的汪同学又想耍花招了,于是悄悄对坐在吴巍右边的王同学使个眼色。王同学性格单纯又耿直,当即反驳汪同学说: “咦,你这么说就怪了,我也坐他旁边,怎么就从没听过他还打呼噜呀?” 汪同学顿时语塞,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脸上悻悻然十分不悦。 吴巍眯着眼似乎还没完全睡醒,对汪同学的污蔑充耳不闻。 班主任把一切看在眼里,故意长叹着气道: “唉!既然汪同学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倒是有个法子。”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一齐看向老师。 这时李老师忽然板起面孔,郑重地对吴巍说: “本来这学期才换过座位,应当等到下学期再换的;但是出于对于小巍你的关心,我和各科老师商量后决定,现在将你调换到祁子源边上那个空着的座位上去!” 教室里课间本就安静,班主任掷地有声的话语清晰地传进了班级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不自觉地回头看向祁子源的边上,那是一位刚转校不久的同学留下的位置;又看了看祁子源、一直被各科老师称赞的“三好学生”,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班主任催促着吴巍快换座位。吴巍磨磨蹭蹭搬到了第二排,望着祁子源,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祁子源点头淡淡一笑。抬头看见李老师语带深意地对自己说道: “让吴巍坐到你旁边来,是因为老师们都觉得班上只有你能胜任这个重任……” 祁子源在班上历来有着乐于助人的好形象,大家也都能理解老师们的苦心,自然也没人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蹊跷。 一天的课很快过去,祁子源上课依旧认真听讲、心无旁骛。吴巍倒没觉得处在第二排有多尴尬,仍是自睡自觉、旁若无人。高二(三)班的同学们在教室、食堂、寝室这三点一线之间来回穿梭,很快就忘了白天课间的小插曲。晚自习时,祁子源写完作业,正拿了本书出来看。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在低声叫他,转头一看,果然吴巍正巴巴地望着自己,耷拉着脸道: “老祁,你怎么回事啊?我喊了你三遍,你硬是第四遍才听见!” 这时另一头的女生侧过头抿嘴笑道: “你才过来,不知道啦,我们祁同学看书的时候喊他是不管用的,戳他才管用。” 祁子源扶着额头说: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咋了,你有啥事吗?” 吴巍神秘一笑道: “哥们儿,有件事你肯定没猜到,其实不是老师让我换到你旁边的,而是我自己要求的。” 那女生听了轻哼一声,撇嘴道: “你要换过来干嘛,打扰我们学习吗?还让李老师帮你撒谎,要不要脸!” 吴巍一听她的嘲讽,立即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张爽,你不要以为有老师们宠着你,你就可以在班上只手遮天了!上次换座位的事情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小九九早就被我摸得一清二楚了——” 张同学立马举手投降、阻止他再说下去。两人一阵眉来眼去,最后她翻着白眼吐了吐舌头,继续写作业去了。祁子源好像听出了一些猫腻,但他不是个会计较的人,便也没放在心上。又问吴巍: “先别理她,你说你为啥要换到我旁边来?” 吴巍轻轻一按他的肩膀,捏腔作调地笑道: “咱俩是好哥们,好哥们当然应该形影不离嘛!” 看着对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祁子源面子上虽然点了点头,心里却纳起闷来。自己和他关系很好吗?什么时候也成了他的好哥们了? 吴巍很了解祁子源的性格。祁子源虽然成绩优异、与人和善,但他其实和班上很多人不太合得来。简单的说,这个人一点也不势利,也不会玩心机,不动歪脑筋。虽然这些从字面上听来是在夸一个人的正直善良,但在现实中这样的人无疑是固执、死板,甚至称得上愚蠢的。在经过长久的观察后,吴巍发现祁子源并不是真的缺心眼,也不是察觉不出某些人的恶意,只是他太执拗了;明知道别人给他挖好了坑,自己还是要跳进去。吴巍最钦佩他的就是这一点,但他最不理解的也是这一点。 吴巍笑嘻嘻地又说: “老祁啊,我在班上一直被人各种歧视、排挤,只有你一个人拿我当兄弟。课间借作业给我抄,体育课上传篮球给我投……咱们班上,果然还是只有你够意思、讲义气。你放心,这份恩情我记着呢!” 祁子源下意识地一愣。对方说的是实话,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吴巍有什么恩情。他一直以为,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 就在祁子源打算继续看书之时,就听到吴巍还在边上没完没了地碎碎念道: “你这人别的方面都很好,就是心太软、对别人太仁慈了……像你这样的性子,以后太容易吃亏了,所以我得时刻陪在你身边,护着你。” 听到这儿,祁子源忽然不耐烦起来,不由得皱着眉头说: “吴巍,你要搬到我旁边就搬到我旁边,我没有意见。不过我最不喜欢别人虚情假意地跟我套近乎。你要是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就行,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哎呀你误会我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一件很要紧、又很麻烦的事……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过来帮你了,保管你会安然无恙的……总之你以后就会知道我对你的好了。”吴巍看到祁子源变了脸色,着急忙慌地解释说。 祁子源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也不知他到底要干嘛,便问道: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是既要紧、又麻烦的事?跟我有关系吗?” “呃——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 第二天早自习,教室里一片乱哄哄的背单词声。祁子源先向张爽确定了今早班主任不会搞突然袭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抽出一个本子来。 吴巍今天没来上早自习,可自己的桌子里却多出了一本吴巍的笔记。这本子十分奇怪:柔软的牛皮封装,颜色和样式都很复古,封面上镌刻着一幅怪异的图案,线条抽象得像是纵横交错的老树枝杈……最底下还刻着吴巍的名字。 祁子源心内一琢磨,这大概是富二代私人订制的旅行日记本。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自己的桌子里,但是封面上的那幅古怪又神秘的图案着实刺激了少年的好奇心。他忍了好久还是没有克服掉窥探一眼的欲望。祁子源小心地翻开精美的牛皮封面,只见在扉页之上,有人用工整的钢笔字写道:“赠祁君”。 祁子源一愣,原来这本子是吴巍要送给自己的?当面给自己就好了呗,还整这神秘兮兮的。 祁子源又随意翻开几页,却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满是红色的字迹。“什么鬼?这小子没搞错吧,居然拿自己用过的笔记本送人?”祁子源心里正在吐槽,忽然就觉得很不对劲。那些红色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应当不是吴巍的笔迹。而且上面书写的内容更是晦涩难懂、光怪陆离,竟让他看得头晕目眩……祁子源想努力撑开眼皮,可终于还是脑袋一沉,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章渔村 等到祁子源再次醒转过来时,只觉得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的疼……他动了动四肢,挣扎着爬起身来,向四周一望,忽然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只见面前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滩,洁白的海浪、和煦的海风,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海腥味,他甚至还望见了几艘捕鱼的帆船。 祁子源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又重重地拍了自己两下。眼前的景色依旧明朗而清晰,温暖的日光真真切切地罩在头上。 他一下子懵住了。 这是哪儿?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他分明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在教室里上早自习,为什么后面的事自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易城是内陆城市,离最近的海边还有几千里,难道说自己被人打晕了然后劫持到这里了吗? 他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努力搜寻着最合理的解释。如果这不是做梦的话,最可能的解释是: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揉了揉脑袋,心里安慰自己:怪不得头这么疼,我肯定是失忆了。又从躺着的大礁石上翻身下来,踱着步仔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只见四面寂无人迹,海滩上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只有一片绝美的、平静的自然风光,估计国内连三亚都没有这样美的海滩。 面对如此温暖可爱的美景,他却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礁石上?如果不是走过来的,难道是被海水冲上来的吗?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祁子源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没有海腥味。正在心慌意乱之时,忽然一眼瞥见礁石上还躺着一本笔记本。那是吴巍放在桌子里送他的、制作精美复古又怪异的旅行日记。他伸手拿了下来,翻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白的一片,从头到尾一个字迹也没有。 祁子源开始害怕了。这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吗?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祁子源忍着头疼一边回忆,一边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口渴了,才看到沙子上出现了一串人的脚印。循着脚印,他走进一片低矮的树丛里,穿过一条小径,终于来到了一个村子上。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再次让他傻眼了。 只见路上都是蓄了长发、穿着短褐衣或布袍的渔夫渔妇;有人在摆弄渔具,有人在晾晒渔网。再看建筑,都是清一色的简易木屋甚至是茅草屋。 路边有几个扎着头发的小男孩,看见他站在路中央一动也不动,也不怕他是生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嬉笑着拉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很快,村民们上来把他团团围住,指指点点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在一群短衣长袍的渔民中间,祁子源的衣着打扮格外扎眼。这时一位自称是村长的长须老人走出来询问他是哪里人? 祁子源心里一阵苦笑,他已经隐约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听村长说的话,分明是古汉语中的白话,自己竟然也能听懂。于是他下意识地用着同样的古白话,捂着头回答说,自己是从东海上一个小岛来的,在海上遭遇盗匪后被扔到海上了……如今脑袋有些失忆。 渔村村民本就淳朴善良,看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子单薄,眼神真诚中带些恍惚,自然也就信了。村长让人带他去歇息,置备了简易的饮食招待他,又小心地询问他的名字和家乡。祁子源借口说那个岛远离陆地、与世隔绝,所以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略吃了一口茶饭,祁子源急忙地问村长,由于自己不是此国人,不知道贵国现在是何朝何代?这里又是哪一处所在? 他推测自己应当是穿越到古代了,所以当下先要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朝代,以便再作打算。 村长听了他的疑问后,捋着胡须平静地回答说: “我们村子小,长年也没外人来,倒也没有叫得出的名字。不过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虎威镇,属于岚州。这岚州是东海边最小的州,西边便是苍州。北边还有岸州、寰州……” “这块陆地上难道没有国家和皇帝吗?”祁子源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老人所述的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历史书上的地理。 老人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小伙子,我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还没听过你说的国家和皇帝是个啥子哩!那是你们岛上的东西吗?” “那这块陆地有名字吗?有多大?”祁子源强压住复杂的心情问道。 “嘿嘿,我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这东海边的好几座大城市,只听别人说这块大陆大得容得下一百个岚州。至于名字嘛,中陆来的人都叫它苍莽洲。” 祁子源后来才了解到,在这块苍莽大洲上,以大山大河为界,密布着数十片稍小的州土。每州之中都有主城,城主统御一州之众来抵御外敌入侵。当然,这是后话。 祁子源当即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直把老村长问得犯了难色。他虽然还不甘心,也只得暂时作罢。又打听了虎威镇的方位,知道没多远后,便起身向老人告了辞。 正要出村子时,老村长叫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鱼干、零散的钱币。祁子源领了村民的心意,换上一件旧布衣,用一幅巾把头发缠了,又把那本笔记本也塞进包裹里,也不好意思多留,便匆匆起身上了路。 话休絮烦,只说祁子源一边走路,一边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祁子源手中拿着笔记本,盯着它努力地回想。等脑海中的记忆清晰了一点,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是在翻看这本笔记的时候失去了意识。可他明明记得本子上应当还有一些字迹,怎么现在突然就消失了?连扉页上的“赠祁君”也没了。难道说,这本笔记有什么魔力能让人穿越到异世界? 原本以为只可能发生在玄幻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不偏不倚地降临在自己身上,让他实在哭笑不得。 自己接下来到底该何去何从,是否还有办法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呢? 祁子源心情复杂,走的也心不在焉。将手里的笔记本从头翻到尾,纸张和牛皮封面都没有蹊跷。除了那幅看不懂的图案,怎么都不像有魔力的东西。 祁子源越想越气愤,那吴巍送他什么不好,偏偏送他这么个鬼东西,害得他来到这个鬼地方。他本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这一刻想到自己悲惨凄苦的遭遇都是拜他所赐,不由得心生怨恨起来。 他在脑海里把对吴巍的印象如同放电影一般过了一遍。以前觉得这个富二代虽然不思进取,至少人品还算不坏。却没想到原来他的阴险藏得这么深,真个是笑里藏刀。 祁子源心中正懊悔得厉害,忍不住出声咒骂了两句,忽然感觉到手上的本子动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将其翻开,就听那本子上发出了“嘶嘶”的纸张摩擦声,如同有人正在上面书写一般,在第一页上出现了红色的字迹: “虎威镇田记当铺掌柜,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几个字写得既漂亮又工整,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但还是把祁子源吓得不轻,手一软差点扔了出去。 毕竟近距离亲眼见到这么灵异的事情,实在不是他一个信仰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的中学生所能接受的。 好在祁子源面对现实很快,又有着极其倔强的性格。他镇定下来,不管有什么鬼祟在作怪,他都要先弄清楚发生的这一切。 他猜测这些个字的意思是让他去找虎威镇田记当铺的掌柜。可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什么意思呢?他虽知道这句出自儒家经典的话原本的意思,但在这儿,这句话很可能是一条暗语。也不知道那个当铺的掌柜是否和这句话有什么渊源。 祁子源理不出其中的头绪,只好决定先去试一下。 当天日落时分,祁子源顺着大路终于来到了虎威镇。这是个东海边相当富庶的集镇,道路宽敞、商铺林立,每天有很多商贩在这里往来。 祁子源一路询问过去,来到一栋气派豪华的三层高楼前,匾额上赫然写着“田记当铺”。他想了一想,随即踏门而入,就看到一溜古色古香的椅子,有客人正坐着喝茶。里面有一个伙计马上从柜台后面转出来招呼他。 伙计看他两手空空、衣着寒碜,古怪地笑着请他先入座,喝杯茶。 祁子源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那伙计一愣,说我们掌柜在楼上忙着,您有啥东西先给我掌掌眼,再叫掌柜的不迟。 祁子源有些尴尬。没奈何,只好跟他胡诌说,我是替掌柜的一个好友过来传话的;事情隐秘,必须要当面说,麻烦通知掌柜的一趟。 这伙计犹豫了会儿,便答允了,又问他朋友的名字。祁子源为难了好一阵,勉强告诉他那人叫做“吴巍”。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祁子源看着伙计上了楼,开始担忧万一这掌柜的不吃自己这套,该怎么办?更不知道把那句暗语对掌柜的说了之后,将会有什么后果。万一自己再被坑一次呢? 他刚揪起了一颗心,谁知这当铺的田掌柜就踉踉跄跄地跟着伙计踩着楼梯下来了。田掌柜望见他后,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吃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对祁子源略一施礼便客气地问: “阁下到底是什么身份?又要传什么话?” 祁子源看着对方琢磨不透的眼神,一时间搪塞不过去,便含糊地说自己的身份并不重要,不过是受人之托来传句要紧的话。 田掌柜当下立刻屏退众人。只见祁子源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田掌柜忽然身体一颤,几乎要站立不稳。只见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祁子源,一把拉住他的手就上了三楼。两人在一间小阁子里坐定,田掌柜激动地询问道:“真的是巍少爷让您传的话么?” 第三章救人 “巍少爷?”祁子源楞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便说:“嗯、对——就是吴巍,他是我一位朋友。” “巍少爷如今还好吗?现在人在哪?”掌柜紧张地问。看到祁子源一脸茫然,又忙解释说,“您放心,我以性命起誓,接下来我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接下来的一盏茶功夫,田掌柜便细细说起了三年前他做生意如何被人迫害,全家老小如何被吴巍拯救的故事。 原来吴巍救了他之后,告诉他自己身份尊崇,是当今一显赫世家的少爷。如果以后遇到难处了,可以去找他的族人以暗语“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求援。 祁子源像听说书的故事一般半天没缓过神来。 仔细回想一遍,心说原来果然是吴巍故意让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如果这掌柜没说谎的话,吴巍还可能在这个世界里也是个“富二代”少爷。不过这也太荒诞了,就算他有做少爷的命,可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说穿越就穿越呢? 而且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祁子源一脸的郁闷被掌柜看在眼里。 田掌柜以为自己怠慢了恩人的朋友,忙让人整治了可口的佳肴端上来,并不住地说一些好听的话。 祁子源看到美食后才意识到自己早就饿了,当即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刚喝下一口水,哪知竟是酒,呛了他好半天。 话休絮烦,只说田掌柜再三询问巍少爷的消息,祁子源都是一问三不知。为了避免引起嫌疑,只说自己从小和吴巍一起读书写字,不久前遭遇了变故,失去了部分记忆,如今只有吴巍给自己留的一个讯息。说完将本子打开给掌柜看了一眼。 田掌柜也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质疑他。问了他的名字,便让他在这里安心休养,一切用度由自己负责,看他的记忆能否恢复一些,最好能记起巍少爷的踪迹。 看来这位掌柜真是对吴巍死心塌地啊!祁子源又酸又涩地心想,也不知那小子哪来的人格魅力。 田掌柜又介绍了这里的一些情况:这间当铺一共三层楼,伙计们大都待在一楼招呼客人;二楼是储藏室和会客厅,有身份的人一般在二楼招待;三楼小了些,只有几间卧房和一间秘阁。掌柜的便让他住在隔壁一间空着的客房里,为了掩人耳目,对外说成是远来投奔的外甥。 祁子源知道这位掌柜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报恩,谢过之后也不再客气,便大大方方地住下了。当晚田掌柜引着自己的妻女和他相见,直以家人相待,盛情得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一宿无话,第二天祁子源早早地醒来,朦胧中还以为自己仍在学校读书。等他看清楚眼前物事全非,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命运很可能已经发生巨变,未来将要独自飘零在一个陌生的异世界里,不免悲从中来、好不伤感。 他打开包裹,翻出一块珍贵的机械手表。这是昨天他在渔村换衣服时藏在包裹里的小物件,是他一位亲人的遗物。 他盯着手表,看着表针不知疲倦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默默下决心一定要回去。 这里本就不是他的世界,他在这儿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祁子源又翻开了那本带他穿越的本子,对它喊道:“吴巍,你让我回去!” 可想而知,那本子毫无异动,更没有吴巍来回应他。 但祁子源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想到昨天本子上凭空显现的暗语,决定也写几句话上去,或许会有回应,也未可知。 闲话少叙,只说祁子源去找田掌柜寻了笔墨来。可惜那些毛笔都太大,不好写在笔记本上。掌柜的告诉他,镇上有几家卖书具的铺子,可以去那儿找找合适的笔。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银票和几锭银钱递给他,抱歉地说自己还有事要忙,不能奉陪了。 田掌柜一出手便如此阔绰,他当下也没有拒绝。 出了当铺,上了街径直向南走。田掌柜方才提醒过他,当铺前街道的最南端就有几家书具店。哪知他刚走了数百步,就见到街心围了一大群人。祁子源一时间好奇心盛起,也凑上去看,就见人群包围中一个汉子躺在地上,另一位小姑娘正蹲在一旁啜泣。从二人的衣着看,好像不是这镇上的人。那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污垢,哭得好不伤心。地上那汉子大概三十多岁,衣衫上大片大片地染着殷红的血渍,也不知是死是活。 祁子源注意到,围观的人虽然很多,却没有一个上前去救人。 就在这时,小姑娘摸摸了那汉子的鼻息,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众人哀求道: “求求大家帮我找大夫来救救他,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各位的!”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用古怪的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敢去看那小姑娘的惨容。当中终于有一个声音带着不忍说道: “小姑娘,刚才那位大夫也说过了,你的朋友伤得太重、没得救了,你还是节哀吧……我们大伙捐了一个棺木,等他断气了就帮你把他安葬了!” 小姑娘登时哭得更伤心了,跪在伤者边上不肯起来。一时间,众人都看得叹息不已。 祁子源或许是真的可怜那姑娘吧,也来不及多想。立时便挺身走上前去,蹲下来揭开汉子的衣衫一看,只见他遍身是伤,到处都在流血,竟看不出哪一处才是致命伤。 祁子源这下子彻底慌了,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虽也曾学过一些急救知识,但这人的情况实在太糟糕,而他又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仅凭自己怎么可能救得了这么一个重伤的人。 该怎么办?反正他是死定了,要不就这样算了、放弃吧? 刹那之间,祁子源的内心深处划过一丝似曾相识的、屈辱的无力感。他仿佛看见一个软弱、可怜的自己正躲藏在黑暗笼罩的角落里。 祁子源咬了咬牙,把手伸到伤者的脖子上,确定还有脉搏后,突然站起身来,睁着血红的双眼,愤怒地向围观的人群喊道:“这镇上难道就没有其他大夫了吗?你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他忽又灵机一动,立即摸出一张银票举了起来:“谁能帮我把镇上最好的大夫请过来,这张钱就是他的了!” 祁子源之前没来得及细看这两张银票,也不怪他不知道。可有好些个眼尖之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各大钱庄都流通的、足够兑换三千两纹银的银票。果不其然,重赏之下立刻有两人站了出来,抢着要去请大夫。大伙都不傻,见到眼前白送的三千两银票哪里淡定得住,一下子群情激动,都争着抢者要去…… 祁子源没想到自己这一招使得过了头。为了这张银票,众人都在争名头,也不理会伤者是死是活。为了迅速救人,他只好应付大家说,先请来大夫的拿银票。众人听了之后竟然一哄而散,不禁让他咋舌了半天。 他此刻也不敢闲着,找人要来了清水和干净棉布,将伤口仔细清理了一遍;又包扎了一下,总算把血止住了。祁子源顾不上理会小姑娘不住的道谢,忙问那汉子是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不早去看大夫,却倒在了大街上。 小姑娘先前太过激动了,此刻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于是抽抽噎噎地述说了一些情况。 原来二人此前在路上遇到了仇家的埋伏,那位大叔为了救他受了重伤。后来经过一番打斗好不容易歼灭了敌人,结果后面又有追兵赶到。大叔为了保护她不受伤,便让她先走,自己留下来与敌人缠斗,并约定和她一天后在这镇上会合。小姑娘知道自己是个拖累,只好先行赶到镇子外面的大路旁去等他。等了一天一夜,才见到他卧在一匹马上过来了,伤得几乎晕厥。两人刚进来要找大夫,那汉子就因失血过多倒下了。可一位路过的大夫说他伤得太重…… 面前的小姑娘虽然哽咽着,叙述时却虽慌不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再看那汉子身体结实、面容坚毅,衣带上挂一长剑。祁子源虽然好奇,也不好去问两人的真实身份。 不一会儿,陆续已有一些大夫赶到了。祁子源又拿出一张银票来,希望大家尽力救人。众大夫已听闻少年悬赏巨款救人的事迹,就算不为钱财,只图自己的医名,也不敢不用心。大伙好一阵忙活之后,结果却仍然让人失望。众医师一齐叹着气,低着头地走开了。 剩下祁子源和小姑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众人也拉不下脸去讨要那银票了,只是目瞪口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正当二人绝望之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葫芦医仙来了!” 众人忙齐刷刷转头去看,果见来了一个老头儿,须发皆白;身后跟一小僮,背着药箱、抱着“悬壶济世”的药幌子。 大家一时间纷纷庆贺,都说这汉子有救了! 只见那葫芦医仙瞥一眼众人,也不浪费时间,径去伤者身边查看。又见他打开药箱,抽出几根银针,随手扎了下去;又从药瓶里倒一颗药来,给汉子服下了。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打量了一遍众人,最后盯着祁子源道: “你就是那个热心肠的小伙子了?” 众人忙替他称是。 老头儿微笑着点头说:“伤者原就身体强健,再加上我的用药,不久就能痊愈了。只不过你小子每隔三天都要来找我拿一趟药,记好千万别忘了!” 说完葫芦医仙带着小僮转身离去了。 第四章辞别 祁子源怔怔地看着老头离去,回味着对方的话,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安置好伤者。他急忙回当铺用床单做了个简易担架,又找了两个伙计帮他把汉子就近抬到一家客栈里安顿好了。又给小姑娘单独开了一间客房,垫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和茶饭钱;嘱咐店老板照顾好二人,有事就来田记当铺找自己。 忙活了一上午,祁子源让那小姑娘去洗澡歇息了,这才去办自己的正事。 来到一家书具店里,里面陈设了许多文房书用之物,笔墨纸砚应有皆有。他挑了最小的一支狼毫笔,又买了一瓶朱砂。回去后配好了红墨,在笔记本上小心地写了几个字,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 事关自己能不能回去,祁子源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整个下午一连试了好几次,换了几只笔和墨水,可那本子始终没有来回信。 无奈之下,祁子源只好暂时将此事作罢,郁闷地去睡了。第二天一早,他找到正在检视库房的田掌柜,向他询问葫芦医仙的住处。 田掌柜昨晚已经听人说了白天祁子源救人的事情,当下告诉他,葫芦医仙五年前来镇上隐居,有一个小小的医馆,但是经常闭着门,也很少出手救人,只是常有外面的富商巨贾慕名前来求医问药……听说他的药可不一般,价格让那些富豪都望而却步。昨天竟然肯为了你出手救人,这下子你在镇上要成为名人了! 田掌柜虽然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却让祁子源有一种自己完全被看穿的怪异的感觉。 只见田掌柜轻轻叹一口气,继续说: “昨天的事,你可不能怪我们镇子上的人太冷血。最近的世道很不太平,到处匪患成灾。旦夕之间,一条人命就可能被夺去。我们虎威镇较为保守,大家对来历不明的外人和江湖恩怨很警惕,轻易不会插手的。” 祁子源表示理解田掌柜的话,点了点头。 随即转念想到,那医仙昨天让自己每隔三天去取药,万一他到时候开出巨额的药费,自己付不上该怎么办?管不上了,先去看看再说。 祁子源也不迟疑,先去客栈看望昨天那小姑娘和伤者。小姑娘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就像变了一个人,也没有昨天的紧张了。见自己来了,整张脸上充满了喜悦和俏皮的神情,这让他稍感意外。她介绍说自己名叫芄兰,那受伤的汉子姓卫,两人来自很远的北方,这一路上都在躲避仇人,但两人的具体身份她实在不便透露。 再去看伤者,果然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伤口也彻底止了血,这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为了让卫汉子尽快好起来,祁子源马上出发前去寻找葫芦医仙取药。 他在镇子上弯弯绕绕地来到一个小巷里,一直走到尽头,才看见一间简陋的屋舍,门檐下挂着“葫芦医舍”的招牌。 祁子源用力敲打着医馆的大门,又放声大喊了半天,直到声嘶力竭了,却一直没人回应,心里不免好生失望。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回去了一趟;到了下午再过来敲门,半天依旧没人开门。心想昨天医仙还让自己每隔三天来取药,怎么今天却一直不在家?还是说每隔三天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第二天,祁子源生怕错过了医仙在家的时间,分别在上午、下午各去敲了一次门,却依旧是无功而返。他有些气馁,但又不愿半途而废,误了卫汉子的伤情。 第三天天还没亮,祁子源早早地来到葫芦医舍门口,碰巧看到医仙坐在一辆驴车上驶了出来,正要和小僮出门。原来这几日医仙要去山里寻药,每天都早出晚归,难怪自己次次吃了闭门羹。 祁子源连忙叫住了医仙,说明自己应约来取药的用意。那医仙似乎猜到了这两天他来敲门的事情,摸着长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 “我等了你三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话休絮烦,只说此后的一个月里,祁子源每隔三天都会在天亮之前来取药。取药之时,先由自己描述一遍伤者的状况;等医仙给他写好了药方,再回去找药材配好;最后到客栈里把药煎好给那卫汉子服下。 不知为何,医仙每次用药的种类和剂量都不尽相同,不免让他忙着四处找药。而在取药方之际,医仙还给了他几本医书,嘱咐他好好研读,最好以后不用再来麻烦自己。 祁子源也觉得怪麻烦人的,只好腆着脸拿了书回去读。心想这胡医仙虽然医术高明、貌似和蔼,但其实性情古怪、不喜与人交际。为了以后不再麻烦别人,祁子源每天晚上挑灯苦读医书,不在话下。 不知是医仙医术太高明的缘故,还是那汉子身体果然异于常人,一个月后他原本奄奄一息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可以行动自如了。 这天早晨祁子源再去上门取药之时,医仙已经不在了,只在门缝上留下一个信封,是给自己的。拆开一看,医仙先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不知是否还会回镇子来,叫他不用惦记。又说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他的心性虽好,却过于仁厚了。最后叫他不必执着于人之生死;人各有命,寿夭祸福之数在天,万万不可以人力勉强。 祁子源看完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刚在心中对这位古怪的医仙产生了好感,结果今天忽然就分别了,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请教他医术。 至于医仙给他的建议,倒是和之前吴巍对他的评价差不多。他确实有时候会心慈手软。 他正要把书信放回信封,一下子却摸到了信封里还有其它东西。取出一看,竟然是那日医仙在街上救人之时用过的一套银针,各有长短,粗细不匀,甚至材料颜色都有差异。 祁子源知道这是医仙特意留给自己的,心里便有些感动;又细细一想:或许医仙此举从某方面也证明了他不是个冷血的人。 回去之后,祁子源依照自己对卫姓汉子伤情的了解,又参考了前几次用药的配方,像模像样地自行配了一剂药。又告诉二人医仙已经走了,好在他把配药的方法告诉了自己,所以不必担心后面的用药。 两人对祁子源自然很是感激。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祁子源发现卫姓汉子虽然长得威武雄壮,其实是个很温和、风雅的人。从他日常的谈吐和习惯来看,一点都不像是用剑高手和亡命之徒。每天要不对着窗户发呆,要不就是在和芄兰下棋;有兴致了偶尔也会去茶馆里喝杯茶;这个月里竟然连一滴酒都没沾,这与祁子源印象中江湖豪侠的形象完全不同。 芄兰一次悄悄地告诉祁子源,那卫姓汉子其实是她父亲的好友,也是她的剑术老师。在她们那里,他由于剑术造诣高,甚至有“剑圣”的称号。 祁子源听完着实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看上去这么低调的人,被自己稀里糊涂救了的人,竟然是个“剑圣”。这么想来,也许是天意使然,自己误打误撞搬来一个“医仙”,又救了一位“剑圣”。 不知什么缘故,祁子源始终对卫汉子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或许他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话说回来,祁子源每天在笔记本上写的字一直没有回应,后来他索性把它当成自己的日记本,偶尔记录一些异世界里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倒也十分有趣。不过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明月当空之际,他也偶尔会坐在窗户前发一会儿呆,思念另一个时空里的人们…… 这天一早,祁子源难得地睡了一个懒觉,忽然听到田掌柜在门外着急地喊他。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穿衣下来看。只见卫汉子和芄兰正在会客厅和田掌柜说话。 田掌柜见他下来,连忙惋惜地告诉他,卫汉子觉得自己的伤已经无碍了,恐怕一直待下去会引来仇家,那时反倒会连累上你,所以这才过来告辞的。 卫汉子立即起身向祁子源作谢道: “祁兄弟忠肝义胆,仗义相救,令人钦佩。卫某的命既是祁兄弟所救,本当留下来图报大恩;只是卫某和芄兰的父亲有约,必定要如期将芄兰安全护送到赣州。待卫某赣州之行回来,再谋报恩之事。还望祁兄弟成全!” 祁子源疑惑地向田掌柜望去,只见田掌柜一直在向自己使眼色。略一思索,他心中有了计较,便说: “赣州路途遥远,两位难保不会在路上再次遇上仇家,那时又该怎么办?我看卫大叔不如暂且在这里住下,等伤养好了,以后再作打算。” “祁兄弟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我二人还牵涉到很多的恩怨,实在不方便连累别人。何况你我萍水相逢,相交一场,也算是朋友了。” 田掌柜目光闪动,忽然开口说:“两位尽管留下,不必担心在此的安危。实不相瞒,我们虎威镇得益于大宗派的庇护,镇子里已经好久没出过江湖仇杀之事了。我敢保证,只要二位不出镇,就没有仇家敢寻上门来。” 卫汉子略一沉吟,便向掌柜的问道:“我二人远道而来,对这里还不熟悉。掌柜的所言庇护虎威镇的门派,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伏虎帮?” 田掌柜却呵呵一笑道: “伏虎帮虽然在江湖上勉强数得上数,可又怎么比得上那些修仙的大宗派?阁下分明是修真者,说话却这般遮遮掩掩。是信不过小源呢,还是信不过我这个掌柜的呢?” 此话一出,卫汉子和芄兰顿时变了脸色。两人对望一眼,卫汉子又默然看了田掌柜半晌,才拱手说道: “掌柜的勿怪,修行之人在江湖上行走,本就要小心谨慎。只是我二人的仇家非同寻常,若不问清楚,恐怕给这里招来祸患,还请掌柜的明说其详。” “哈哈,二位也不必多虑!事情是这样的:岚州有一个修仙门派——灵兽门。我们镇子历来处于灵兽门的特殊照顾之下。早在一个月前两位初来此地之时,灵兽门常驻在此的弟子就加强了对镇子的保护……” 卫汉子忽然明白了为何这一个月以来镇子上什么事也没发生。他立即向掌柜的一揖说: “我俩与掌柜的萍水相逢,得蒙关照之处,实在感激不尽!” 几人打消了各自的疑虑,开始聊起了更多的事情。 第五章死别 原来卫汉子不仅是修仙者,还是一名“剑侠”,此行的目的是要将芄兰送回到她母亲的家族中去。由于某些原因,两人一路上被很多人围追堵截,他们也因而绕了很多远路,乔装打扮、隐秘行走,可眼下到赣州的行程还未走到一半。 算算期限,时间上倒还有一些余裕。田掌柜建议由他先派一个信使出发,拿着信物去赣州联系到她的母族,等消息传回来后再作打算。几人都觉得妥当,自然没有异议。 田掌柜估计时机已经成熟了,便厚着脸皮说道: “先前阁下说到报恩之事,其实我外甥早就想好了;只是他小孩子脸皮薄,当面不好说出口。”说罢呵呵一笑。 卫汉子眼眸一转,让他但说无妨。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田掌柜精明地摸着下巴,嘻嘻一笑,“若是鄙人没看错的话,阁下身上所佩之剑是一把上古名剑,名叫承影,对吧?” 卫汉子也不隐瞒,当即点头。将剑匣取下来放在桌上,果然是一把好剑,外型精致优雅。 “鄙人早年间曾在一次拍卖会上见过此剑,过目难忘。阁下既有此剑,剑术自然不凡。正巧小源从小就立志当一名行侠仗义的剑客。阁下如要报恩,何不趁此机会,收他为徒,也教他一手剑术,也不枉了这一场相识的缘分!” 祁子源听了不由得一怔,田掌柜显然在胡编乱诌。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和谐世界,自然没有行侠仗义、闯荡江湖的志向;之前救人也并非有所图谋。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学习剑术肯定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况且他打心里对卫汉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做他的徒弟倒也心甘情愿。 话已至此,祁子源自然不会当场打了“舅舅”的脸,于是讪讪地表示自己确有这个想法。 卫汉子自然没理由拒绝。 田掌柜大喜,立刻在镇上租了一座空置的大宅子,让几人搬进去住下。很快,祁子源开始了他来到新世界后的首次学武之旅。 祁子源毕竟是少年心性,对未知的事物或多或少抱有一丝幻想。所以一开始他还是兴高采烈的;不过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由于他此前全无武术的基础,所以卫汉子在教他剑术之前,必须先要锻炼他的身体素质。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卫汉子给他安排了好几项每日的必修课。 每天早晚,祁子源都要分别锻炼一个时辰的筋骨和外功。这一功课简单又粗暴,却能很好地磨练人的意志。卫汉子做了几个木头人,让他全力击打的同时,也要承受住木头人的还击。这对于细皮嫩肉的他简直要了命。 稍微轻松一些的功课是桩功。他每天要在木桩上练习马步桩、静桩、行桩等等。这门功课主要锻炼下肢的步伐和协调,以及身体的平衡性。桩功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却是练功里极重要的的一环。 祁子源练得最多的当数轻功。轻功没有太多的技巧,主要锻炼腾跃时的腿力和敏捷性。第一天卫汉子就给他演示了一次轻功,飞檐走壁不算什么,卫汉子甚至能踩着细细的树枝上纵下跳,着实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他本就是个很有韧性的人。一连十多天过去,练功虽然辛苦,可既然当初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学剑的,如今也不好意思半途而废。经过多日的苦训之后,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什么练武的天赋:这些天下来,自己仅有的改变也就是皮更糙、肉更厚,跑得更快了一些而已。 卫大叔在教他练功的同时,芄兰自然也没闲着。芄兰是卫大叔名正言顺的徒弟,而她的剑术天赋似乎很好,每天都能看到一点进步。每到祁子源上桩扎马步的时候,芄兰便在一旁专心练剑,不提。 每日在功课之余,祁子源也会借机从芄兰口中打探一些外面的事情。 问的最多的自然要数修仙一事了。超自然的力量对任何人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在他以往的了解中,苍莽大洲虽然没有大一统的国家和皇帝,但却真实存在着一些神秘的修仙宗派,在守护这片大洲上的人们。 祁子源之所以对此颇感兴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葫芦医仙留给他的医书中,有小小一本医药随笔,名为《葫芦杂录》。当中记载了一些丹药的配方和炼制方法。最近他在仔细翻阅这本杂录时,见到上面甚至记载有传说中的仙丹,具有诸如“起死回生”、“腐骨生肌”等神妙功效。虽然这些仙丹未必炼得出来,但书中撰述的其它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总不会是医仙信口胡诌出来的。总而言之,这些神奇瑰丽的东西大大刺激了他的好奇心。 芄兰听到他问起修仙的事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原来她身怀灵根,自幼在北方一个名为归云宗的地方修道。 她告诉祁子源,天下的修仙门派有南北两派,各有一大宗。南边以玄清门为首,俗称南宗;北方以归云宗为领袖,俗称北宗。很多的小门小派要么投靠了玄清门,要么依附在归云宗。归云宗不像玄清门那样高调,宗门弟子一心修习剑法神通,平时很少出来,因而名气不是很大,但宗门势力也不比南宗逊色多少。 芄兰又告诉他,修仙者的修为有“修仙十境”的区分,分别是:炼气、筑基、聚气、凝元、合元、化神、还虚、虚极、胎息、金丹;传说进入金丹境的修士便可以羽化飞升。卫大叔的修为停在还虚境,比她父亲低了一个境界,但是很多人都畏惧他的剑术。 闲话少叙,只说祁子源整日价地闷在宅子里练功,一练就是一个多月。 芄兰见他实在辛苦,不忍心看他再这么继续下去。便找到卫大叔,央求他开始教祁子源剑术。 这一个月下来,卫汉子早已将祁子源练功时的刻苦劲儿看在眼里。他也并非不想教祁子源剑术,只是心里一直存了诸多顾虑,许久都定不下决心来。 这天晚上,祁子源将一天的功课做完后,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正要回房睡觉时,卫汉子突然把他叫进自己的房间,说是有要紧事跟他商量。 卫汉子向来是个简单而直接的人。祁子源心中纳闷,往常如果有什么事他肯定会当面说,可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刚走进房间,卫汉子忽然一个转身,手中掣出承影剑,将寒气逼人的剑刃架在祁子源脖子上。 “你舅舅很会撒谎,可惜你却不会。你身上没有半点底子,不可能有成为江湖侠客的志向。你之所以救下我,是因为你们预先就谋划好了,对吗?”卫汉子毫不客气地逼问道。 受到如此的威胁,祁子源并没有太过害怕。想了一想,才缓缓回答说:“我确实说了谎,不过救活你的人是胡医仙,并不是我——至于田掌柜,我俩其实不是甥舅,我们骗你不过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他这么做虽然是为了我好,可我们确实不该瞒着你。” 卫汉子听完这个解释,脸上紧张的神情才渐渐放松下来。只见他将承影剑放回匣中,似乎忘了先前的事,又淡淡道: “在我看来,你跟普通人都不一样,你的天赋不适合学剑。如果我从十年前就开始教你剑术,或许你的造诣会和今天的我一样。但如果现在才开始教你,那只会白白浪费你的时间。” 祁子源听了此言,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心里十分不好受。虽说他没有远大的志向,去成为一个像卫汉子这样顶天立地的剑侠,可他在心底又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弱者。这才是他鬼使神差地帮田掌柜圆谎的根本原因。 如今亲耳听到卫汉子说自己没有剑术天赋,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他却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毕竟此时此刻,他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知卫汉子有没有看出了祁子源的失落,只听他继续道: “剑是世上最危险的凶器,不管你愿不愿意,出手之时,必定要取人性命。这件凶器既能伤人,更能伤己。性格软弱的人,是没法握住猛戾的宝剑的。我年轻时也曾以为,学得一身高明的剑术,手握一把锋利的宝剑,是很值得庆幸和夸耀的事。可现在我宁愿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个人杀得人越多,越容易迷失掉自己……我希望你以后做个普通人,或者仅仅学些防身的功夫,切不能像我一样,靠剑术来杀人。” 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卫汉子,今天竟然为了宽慰自己说了这一大篇的话。 为了打破屋子里凝重的气氛,祁子源忽然开玩笑道:“你放心,这些道理我自然懂,我也不想日后有一天,像你那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大街上,到时保不齐还有谁来救我!” 祁子源勉强干笑了两声,却见卫汉子还是不为所动地板着石刻般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祁子源做完早课,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卫汉子不在,似乎一早就出了门。芄兰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并不把这当回事,可祁子源隐隐有些担忧。 吃过了午饭,仍不见卫汉子的踪影。两人都有些焦急,祁子源便让芄兰留在这里,自己出门去找找看,反正这镇子也不算大。 他来到虎威镇已有两月余,把这里的每一处街巷都差不多记熟了。当下便在大街小巷里到处找寻,所有地方都问遍了,人人都说没见过卫汉子的踪影。寻了近两个时辰,正走到北门,抬眼忽然看见面前一个乞丐抱头缩在路边,浑身颤栗着。 虎威镇较为富庶,乞丐极少,祁子源以往经常施舍这个装疯卖傻、神志失常的可怜虫,如今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不禁起疑。那乞丐也认出了祁子源来,抬头想要说句话,却牙齿打颤、说不清楚。 只听他努力地颤声说道:“杀、杀人啦——好、好可怕……” 祁子源一惊,心头暗道不妙,当下顾不得许多,一径出了镇子北门,往外一直寻出二三里远,才看见卫汉子提着剑缓缓走过来。 祁子源看到他衣衫碎裂,呼吸很乱,剑上都是血迹,心里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卫汉子神色十分平静,摇着头安慰自己说没事。 不知为何,卫汉子此刻也不急着回去,而是走到道旁一条溪涧下面。只见他从容地将身上、剑上的血清洗洗净,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上了。最后他摸出一枚戒指,刚要扔了,迟疑了一下,又走回来递到祁子源手上,嘱咐他回去后转交给田掌柜。 祁子源不知这戒指是什么。卫汉子犹豫了一下,告诉他这是修仙者使用的储物戒,是刚刚他从仇家的身上拿到的。里面存有重要的东西,十分危险,只有田掌柜能处理好。 做完这些,卫汉子神情萎靡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祁子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疲惫的样子,料想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卫汉子头也不转,仿佛不经意地对他说:“你不该出镇子来找我,这里很危险。” 祁子源勉强笑道:“他们又不是找我寻仇,我怕什么?再说你不是已经打赢了吗?” 卫汉子不回答,似乎陷入了沉思,之后忽然又幽幽地叹道:“你说的没错,你没有杀过人,用不着害怕。我不一样,我杀了好多人,所以他们会来找我寻仇。” “祁兄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祁子源想了想,用力地点头道:“嗯、只要做得到,我一定尽力去做。” “你这辈子,千万要远离仇恨。仇恨虽然能伤害你恨的人,但同时也会伤了你自己。” 没想到卫汉子居然让自己答应这个,一下子让他始料未及,当下哑然失笑道:“前辈你多虑了,我又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什么恩恩怨怨的都与我无关。我哪里犯得着去仇恨谁呢?” 卫汉子听了也微微咧开嘴,笑着舒了一口气说:“你回去吧,我待会儿再走。” 说完卫汉子起身轻轻抽出承影剑,迎着夕阳余晖,慢慢悠悠地舞动起来。 祁子源一向听他的话,当即便起身往回走。才走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边晚霞,又把卫汉子说的话仔细一揣摩,心绪突然没来由地一沉。 他的脚步顿住了,迟迟迈不出去,一种慌乱而恐惧的情绪在内心深处悄然蔓延开来。 祁子源最后一咬牙,立即返身往回急奔。回到先前的溪涧旁,却不见卫汉子的踪影。他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步步向前走去;走了数百步,忽然发觉,前一刻分明还有夕阳的余晖洒在路上,怎么这一刻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 抬头一望,原来是从路旁的树林中飞出了一群漆黑如墨的乌鸦,遮住了夕阳残照。 祁子源转身走进了树林,果然看见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许多尸体,一些食腐的鸦雀被血腥味吸引过来,口中发出“嘎吱”的怪叫。 心里油然而生的不安愈加强烈,等他再往前走几步,忽然站住了。只见面前的空地上,卫汉子正与一陌生的中年人对面而立。 那中年人提起臂膀,将一柄莹白透亮的七星长剑缓缓地刺入卫汉子的胸膛,又猛地拔出来……卫汉子一动不动,低头看着殷红的鲜血沿着剑尖淌到地上,重重地倒在地上。 祁子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那中年人转过身来,把剑尖向他一指,瞬间一股寒冷彻骨的死亡气息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周身血液凝固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得闭上眼睛等死。 瞬息之间,祁子源心里对死亡的恐惧达到了极点。他只觉得世界变得安静了下来,知觉和意识逐渐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沉睡去。 第六章命运 自女娲创世以来,天地灵气氤氲变化,化育万物。只说那浩瀚汪洋之中,有一块苍莽之洲。大陆上生灵繁多,不只有人类繁育,在那莽莽深山、苍翠林海之中,也生息着精鬼狐怪之属。 苍莽大洲南海之滨坐落着一座世间少有的大城池,名为熙城。熙城自来人烟浩穰、物阜民丰,富贵风流之名远播海内。 熙城的近海是一片延亘千里的大陆架。这片浅海区域广大、地势起伏,其间海岛星罗棋布,或大或小、难穷其数。 距离熙城数百里外的南海之中有一座独一无二、形状奇异的仙岛。这座岛屿似圆非圆,似方非方,整体地势暗合了太极八卦之理,实是天造地设的藏风聚气之所。此岛古名虽已不可考,但如今却是世上声名最盛、势力最大的修仙宗派——玄清门的本宗所在之地。 玄清门发迹于旷古之前,承袭已久,迄今不知传了几世几代。其宗门底蕴之深厚,实力之强大,世间罕有其匹。甚至以“南北相抗”而闻名的归云宗,在修仙界的影响力也比之逊色不少。二十年前,玄清门一举破败妖族三圣女的合谋,重创各大妖族。玄清门遂为天下道门正宗,煊赫一时。 由于南海海域的海底多山系的特点,在玄清门仙岛之外,从海面上隆起了一条颇有规模的半月环形山脉,即是玉山山脉。在南海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之下,此山脉中的许多大山,如蔓山、厘山、桐山等,常年植被茂密、生灵繁多,甚至孕育出了许多妖鬼精怪来。玄清门本宗虽与玉山相隔不远,但他们一心向道,并非滥杀之辈;再加上这些深山密林与世隔绝,与人无涉。因此虽说人、妖两族本不两立,但在此岛域却能够相安无事地为邻了近千年。 只说玉山岛上的一处溪谷中,在一道石峰之下,有个常年黑雾弥漫的洞穴。这天洞穴中忽然透出了一阵妖冶的红芒。 此间洞穴的主人面目狰狞、形体怪异,佝偻的身躯上罩着一件破旧的灰色斗篷,阴森可怖的五官时隐时现,乍看之下犹如鬼怪。眼下这怪人正盯着一本散发着红光的书。而在此书躺着的石床边上,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位少年: 祁子源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如同大病初愈一样,冷冷地望着站在他对面的怪物。 离奇的是,当此之时,从那本泛着红光的书上,竟然传出了吴巍说话的声音。 这位吴巍同学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腔调,寥寥数语却道出了让祁子源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在他的口述中,这本会发光的书,就是当初伴随祁子源一起穿越而来的笔记本。原来它真正的名字叫做“冥冥之书”,是一本匪夷所思的“魔法书”,蕴含了幽冥的力量,能在冥冥之中改变人的命运。而祁子源之所以穿越了时空,正是借助于这本书的力量。 冥冥之书自从在苍莽大洲上降世以来,本是吴巍所属修仙世家里秘而不宣的宝物,极少有人使用。后来吴巍出了意外,三魂七魄寄托在书上,被它带着穿越到二十一世纪,成为祁子源所认识的那个吴巍。 听到这儿,祁子源怒意突然发作,用冰冷的语气逼问道:“吴巍、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世界来?”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本书?你带我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 …… 半晌,吴巍一句话也不回。祁子源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低声叱责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现在必须马上把我送回去。这是你的世界,不属于我!” 只听吴巍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叹道:“老实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有办法——” “啪——”祁子源将魔法书拽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掷,怒吼道:“你让我回去!” 吴巍还是不做声。 祁子源怒气涌上心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嘶吼着:“吴巍、你他妈的让我回去!” 就在这时,从那一直不出声的怪人的喉咙里,传出了一个干涩又刺耳的声音,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为什么发怒,你害怕了。” “昨天你看着姓卫的死在你眼前,可你救不了他,你害怕自己是一个弱者,对么?” 祁子源抬起头来,只见那个怪人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黑色的斗篷下,只能看到他丑陋的下巴一动又一动。 “你的愤怒源于你自己。你太无能、太脆弱了,永远也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闭嘴!”祁子源刚从心中挤压出最后一丝愤怒,迅速又感受到自己的慌乱、心虚和胆怯。 “如果有可能,你想不想救回那个姓卫的?” 祁子源心中一惊,脱口问道:“他还没死?” “哼!一心寻死的人,怎么会没有死?”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祁子源还想抓住一丝希望。 怪人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洞,问他是否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当然记得!昨天是你救了我,还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了。” 怪人点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救下你的吗?我用了这本魔法书独有的一项秘术——遁空。这本魔书是一件幽冥法宝,遁空之术练到大成之境,可以将自己瞬息千里地移动。你是它的认定的新主,它有保护主人的灵性。当时我耗费了大量元气,才堪堪把你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原来,从魔法书再次降临世间开始,这怪人便暗中去到了虎威镇上,并且一直在暗中监视着祁子源的举动。当祁子源在镇子外命悬一线之际,他在一旁借助魔法书,立即施展了遁空之术,瞬间将二人一齐传送到此处。 怪人终于说出了祁子源的心思:“想要救姓卫的,就算你现在拿着仙丹妙药都来不及了,但是这本书却有可能做到。刚才说过,这本冥冥之书有着穿越时空的力量。试想一下,如果你将它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让它带着你回到卫汉子将死之前,或许便能改变这场命运了。” 祁子源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它的确让自己穿越了,但是改变过去这种事情,连最荒唐的小说里都不敢写……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哄我的呢?” 怪人冷哼一声说:“我钻研这本书已有一二十年。可惜我如今的修为损失了大半,所以昨天没能顺手救下姓卫的。而我已经活不长了,等你有了我当初的修为,我再教你一些书上的秘法。到时候你不仅可以救回姓卫的,说不定还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救下任何你想救的人。” 祁子源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根据他自己关于现代物理学的认知,时间和空间本就是紧密联系的,甚至时空可以被压缩。如果这本书真的能跨越空间,未必就不能跨越时间,或许它原本就是一本时空之书! 想到这儿,祁子源多少有些心动了。可他现在心头依旧如同一团乱麻,于是问道,如果他现在不马上回去的话,那个世界会变得怎样? 吴巍听他的语气,似乎回转了一些,忙答道:“你也知道‘平行宇宙’的概念,苍莽世界和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就是许久以前分离出来的两个平行世界。冥冥之书将你带了过来,只是将地球上的你复制了过来,但是并不会影响原先的那个你……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地球上的祁子源还在教室里上课,说不好那个吴巍都还在课上打瞌睡呢!”说完,竟然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下子祁子源彻底明白了,原来是平行宇宙!就像突然岔开的两条平行线,自己从一条线上被凭空复制到另一条线上,两个祁子源在不同的世界里同时存在着。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回去了,原来的那个祁子源就会变成新的祁子源,他的命运会被改写,那个世界也会发生变化。” 仔细一想,祁子源忽又冷冷地问道:“先说清楚,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我和你们素无瓜葛,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带我过来?” 那怪人不想回答,把目光挪向一边。吴巍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说:“呃——这个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魔法书它自己主动选择了你,或许是它相信你吧!” 祁子源想了想,分明是吴巍偷偷把书放到自己课桌里,于是冷笑道:“你的魂魄附在上面,你又是它的主人,难道还不是你指使的?” 吴巍不辩解了。怪人却插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都是命定之事,不信你可以再看看魔法书。” 祁子源拿起书来留心细看,封面上还是一幅怪异的图案,下边浅浅地刻着吴巍的名字。 “你挤一滴血上去。” 祁子源依言咬破手指滴一滴血,蘸到图案去。只见书上的红光闪烁了两下,随即又恢复如初。再看之下,却见封面下原本写着“吴巍”两字的地方,此刻赫然醒目地写上了祁子源的名字。 祁子源眼角一跳,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那本书竟如同有生命般跃动了起来,他的心脏也随之剧烈地狂跳。 直到此时,祁子源首次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冥冥之中暗藏着一双幽深的眼睛,透过无尽的时空凝望着、操控着他的一切,似乎非要把他推向某个深渊中去。 他是个理智的人,知道在无情的命运面前挣扎是没有用的。很快,祁子源便接受了既定的现实,和怪人立下约定,开启了自己渺茫难测的未来。 第七章入门 半年后。 玄清门本宗所在的岛屿由于外形近似八边形,宗门人都称之为八极岛。 八极岛与最近的大陆相隔有两百里之遥。这片海域上礁多浪急,十分不利于驾船,因而靠船只很难渡到八极岛。 凡夫俗子虽没法子,但若是修仙之人自然不同。原来熙城南部有一隐秘的小港,此港口为玄清门所设,向人租赁一种可以载人飞行的灵禽,名为千寻鹤。修仙者只需交纳一定数目的灵晶,便可乘坐在千寻鹤上,飞渡海域直抵仙岛。 说来简单,但世上亿万众生,修仙之人本就稀少。何况那灵晶实是一种蕴藏灵力的天然水晶,世所罕有。因此世人大都只闻南海中的仙岛之名,但真正知道此岛位置的却寥寥无几。 这天此处的灵禽港口上来了位青年。 此人一身崭新的绸衣,冠带整齐;肤色稍白、身体颀长。只见他径直走了过来,从袖中拿出三两灵晶,问鹤主人要租下一只千寻鹤。那鹤主人把来人略一打量,简要交待了两句话,便牵出一只鹤来。等青年在鹤背上坐稳了,那灵鹤便倏地振翅而起,笔直向九霄冲去。 这青年自然是祁子源。半年来,他一直待在玉山岛上的那处山谷中,跟随怪人修炼一门名为“昭冥”的修行功法。 祁子源来自另一个世界,周身经脉闭塞,天地灵气难以入体,本与修仙无缘。那怪人却有办法:他先是出去猎杀了一些妖兽回来,用兽血和药草配成一种具有麻痹作用的浴汤;然后又逼着祁子源喝下一瓶暗红似血的药水,不久祁子源便感受到体内如有虫蚁噬咬般的剧痛……直到他泡在浴汤中之后,这种剧痛才减轻了不少。 此后的每天他都会被虫蚁噬咬一次,好在渐渐的这种痛感不像之前那般难以忍受了。这种易经洗髓的方法虽然邪门,但他所受的痛苦没有白费,很快祁子源就能畅通地呼吸吐纳天地灵气了,并按照昭冥功法的窍门在周身经脉中运转灵气,成了一名真正的炼气士。 话说回来,原来这天一早,怪人打发祁子源同吴巍(其魂魄附在魔法书上)离开岛上,去往熙城走了一遭,眼下二人正急急地赶往八极岛。 祁子源生平第一次坐上这种玄清门特别豢养的飞行灵禽。千寻鹤的飞行高度和普通的海鸟差不多,速度不快也不慢。他惬意地安坐在灵鹤背上,慢慢调匀了呼吸,略一估算,到达目的地差不多还要整整两个时辰。眼下他可以尽情纵览海景风光。 海上迎面而来的风很大,可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高中生了。修仙者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后会大幅改善体质,因而此刻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放眼纵览,四下里白浪层层叠叠,映彻日光,天高云远,让人心情好不舒畅。 或许是周围绝美又熟悉的海景使然,这半年来如梦似幻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他回忆起刚降临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初,面对一片广阔的海天之地,自己曾经迷茫了好久。可如今不知为何,想要回去的念头越来越淡了。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段阴差阳错又刻骨铭心的经历,最终使他决定留下来,转而踏上修仙一途。 先前去熙城的一路上,吴巍还时不时地和祁子源聊天。若是旁人路过,看到祁子源一个人自言自语,少不得会投去异样的目光。但此刻二人都没了精神,祁子源把书收起来,各自养神,不提。 不知过了多久,祁子源睁眼一看,千寻鹤仍在天上平稳地飞翔,眼底下却现出了一座白色的岛屿。从外形上看当是八极岛无疑了。只见岛上矗立着一大片石砌的灰白色宫殿群,巍峨壮观,即是玄清门的本宗所在。正要细看,不防仙鹤陡然一个俯冲直掉下去。 定了定心神,祁子源从鹤背上才一下来,便见那灵鹤昂首唳叫一声,掉头飞走了 回头望时,只见几个身穿皂色短衣的杂役弟子围拢过来。为首一人大概三四十岁,也不客气,一上来便对自己各种盘问。祁子源早有准备,递过去一封书函。那人接来把函封一看,脸色立马变了。与同门商议了一下,急急忙忙地便跑去传信。不一会儿,那人传信回来,示意祁子源跟着他走。 岛上的路弯弯绕绕,也用白色石板铺就,一路上却见不到几个人。祁子源尝试和那人搭几句话,那人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也不好再问。一顿饭的功夫后,两人来到一处大殿前。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宫主就在在里面等你。” 祁子源抬头一看,殿外匾额上赫然写着“天乾宫”三个大字。 据他之前的了解,玄清门之下,按照八卦的顺序分置八宫,排在第一的便是这天乾宫。因而此宫之主有着大宫主之名,身衔要职,负责统摄八宫弟子。 祁子源踏步走了进去。殿堂里**肃穆,最里和两边都罗列了一些道教神仙塑像,尽头的交椅上坐着两个道人。祁子源不敢放肆,慌忙走上前拜了几拜。 “见过两位仙师!” 坐在主位之人身穿白袍、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人,显然便是玄清门的大宫主了。他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问道:“这位小友,老朽便是易阳真人。你携来的书信上说你身上带着吴家的信物,还请拿出来一示。” 祁子源依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环来,递了上去。 大宫主仔细勘验无误后,不禁点头道:“果然不错!信中说你叫祁子源是么?能得到吴家的保举,可见你和吴家关系匪浅,方便告知你与吴家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祁子源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当即朗声回答道: “小人出自熙城当地一个不足挂齿的医药世家,因祖母一次偶然救下吴家嫡系子孙,从此与吴家交好。又因小人有些资质,祖母望我早日修成正果,将来济世救人。吴家于是赠以信物,举荐小子前来修炼仙法,冒昧之处请真人包涵!” 原来今天一早,怪人安排他和吴巍前往熙城走这一遭,便是为取得吴家信物,并伪造一封书信来,以便进入玄清门。吴巍自诩为世家公子,此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祁子源只知吴家是个极有势力的显赫大族,也没有多问他的家事。 话说回来,当下易阳真人听了祁子源的回复,心下叹道:“难怪!我说这鼎鼎有名的吴家,怎么会突然保举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来我玄清门,原来是为了还人情!” 可他面上还是慈祥如故,缓缓说道: “祁小友一心向道,可喜可贺。虽说本门的规矩是五年一招弟子,去年刚从大陆上各家族里招收了一批新弟子,按例今年是不能再招了的。但小友既有吴家的保举,且巧我门下山艮宫中一名新弟子去岁暴病而亡。小友若不嫌弃,便进入我门山艮宫中,跟随这位无咎散人修行如何?”说罢,大宫主笑呵呵地望向七宫主。 祁子源也看向那黄袍之人。只见这人与和蔼可亲的易阳真人截然相反,不仅脸上面无表情,还隐隐流露出一股狠戾的气息,让人不由得对他心生畏惧。 七宫主对着祁子源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客气。 祁子源自然没有异议,连忙上前叩头谢恩,随即又行了拜师之礼。 话休絮烦,只说大宫主眼见祁子源没有表示为难,几人都皆大欢喜,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大宫主与吴家颇有几分关系,不好意思驳了人家的面子。但是门下各宫中除了山艮一宫,其余七宫都已满员。你道为何只有这山艮一宫没有招满?原来此宫的七宫主无咎散人性情极为孤僻,对本宫内弟子的修炼不闻不问不说,还纵任弟子私斗。更甚的是,他在本门有过“见死不救”的先例,一度被掌门重重责罚。时至今日,虽然这七宫主本领不低,但其门下弟子远不及其它宫中的一半。 祁子源对此门内之事还全然不知。他在玉山岛上听怪人说过,玄清门八位宫主各个道法通神,世所罕匹,因而对进入玄清门修炼很是期待。今日来到仙岛上一见,果然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比在那毒虫猛兽横行的玉山岛上强得多了。 大宫主笑呵呵地拉了会儿家常,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对七宫主说道:“七弟,你我有许多年没比试过了,不如今天趁此机会一同看看你这新弟子的天资禀赋如何?” 无咎散人轻轻应了一声,拿眼把祁子源一扫,忽然抓住他的左手手腕察看起来。易阳真人也不落后,抓住他的右手一同看着。 才一会儿,大宫主笑呵呵地说道:“原来祁小友外表沉稳,年龄才不过十七岁!如此年龄便有筑基境的修为,果然天资不俗、前途可期,难怪你祖母会对你格外青睐。” 易阳真人虽这般说,祁子源却很清楚,玄清门所招之人没有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多半是十六七岁便已筑基成功的,自己这点修为放在这儿只能算作末流。 大宫主说这句奉承话显然不是为了讨好自己,而是为了给七宫主面子。可祁子源也忽略了一个关键:别的世家弟子从小在族中受到悉心培养多少年,经过严格考验后才有资格进入玄清门;而他仅在半年里便从一介凡人修行至筑基境。这当中虽说少不了怪人的帮助,但他真正的资质未必比旁人差。 七宫主听了大宫主的话,摇着头淡淡反驳道: “大哥说他‘前途可期’,恐怕说错了。我玄清门门下历来不乏天资特秀之人,然而如果没有好的修炼资源相扶持,这一途终究是走不远的。这小子既然出身小门小户,怎么去和外面那些世家巨族的公子相比?不如在我门内安心修炼,以后做个执事长老,也总好过在外面白送了性命。” 即使大宫主了解他的性子一贯如此,听了这话顿时也笑不出来了,于是干咳了两声。 祁子源听了很是无语,但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他既已拜了师,很快就被七宫主带走了。 第八章买书 无咎散人虽然不太亲近弟子,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负责任。 他先带着祁子源来到总事堂里,找一位长老录下了祁子源的名籍,领了一个专属的腰牌;又到库房里,找执事弟子领了他的衣物、书籍、门规、一些灵晶等物事。 原来玄清门八宫弟子的服饰样式虽都是道家宽袍,但是各宫按照所属五行,分别有不同的颜色。 玄清门八宫按照八卦的顺序,分别为:第一天乾宫、第二泽兑宫、第三火离宫、第四雷震宫、第五风巽宫、第六水坎宫、第七山艮宫、第八地坤宫。 也有人为了方便,简称八宫为:乾宫、兑宫、离宫、震宫、巽宫、坎宫、艮宫、坤宫。 这八宫根据所属五行不同,弟子服饰颜色分别是:乾、兑两宫属金为白色;坤、艮两宫属土为黄色;震、巽两宫属木为青色;坎宫属水为黑色;离宫属火为红色。 最后,无咎散人领着祁子源来到了位于八极岛东北角的山艮宫中。 二人绕过前殿刚走进后院,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立马迎了上来。只见他肤色黝黑、面貌刚毅,身躯瘦小却很精壮。原来这青年姓梁,是艮宫的大师兄。他先拜见了师傅,便垂手站到了一旁等候吩咐。 无咎散人让他将众弟子都唤过来。过了片刻,艮宫中弟子陆陆续续都来了,竟然不过才十几人。祁子源略一打量,只见众人年龄参差不齐,都是男弟子;最小的和他差不多,最大的大概也有三十多了。 梁师兄清点了一遍人数,低着头向师傅报告说,有一人远出去了,尚未回来;剩下十名弟子都在。 无咎散人的神情依旧冷漠,交待了几句话;伸手把祁子源一指,告诉说这是新来的师弟;最后斜眼把众人一瞥,径自走开了。 祁子源有些尴尬,向大家打了个招呼。不知道是不是艮宫里特有的风气,众人一个个也是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走开了。剩下祁子源尴尬又僵硬的笑容凝在空气中。 梁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不用介意,大家这是受到师傅的影响,不过对你没有恶意。 殿后的院子很大,原本是可以住下二三十人。但艮宫弟子实在太少,祁子源便在当中寻了一个宽敞又幽静的房间住下了。 换上一身黄色的宽袍,系上腰牌,梁师兄带着祁子源出去走了一圈,顺便给他介绍一些宗门的情况。 八极岛上环绕有八座宫殿,按照方位分属八宫。 本宗内八宫弟子招收条件严苛,当前总人数不过二百人,年纪大多在十六至三十岁之间;其中近一半都是大陆上各世家名门的子弟。虽然宗门内人人放在外面都是翘楚,但由于个人的天资有差异,修炼进展也不尽相同。八宫弟子入门前大都已经进入筑基境,尤其突出的甚至到达了聚气境。 岛上八座宫殿围绕起来的部分是整个宗门的中枢。两人每行至一地,梁师兄都相应地做了介绍: “前面是我宗掌门太初真人讲经布道的地方,名为正一殿。按照惯例,每个月的初一,掌门都会召集八宫弟子齐聚于此。” …… “兰台书院是本门藏书重地,这里的功法秘诀众多,借阅需要灵晶。师弟日后到这里来阅书,便知道里面的规矩还有很多。” …… “这儿是本门禁地,‘和光同尘’。外面设有禁制,一般人不得进去。本门门规里也有禁地的说明。” 其余的几处地方,论重要性虽然不及前面几处,但它们毕竟是宗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梁师兄也大致介绍了一遍。 “在玄清门内,由于八宫弟子分别跟随八位宫主修行本门功法或者神通,有时甚至会外出修行,所以各宫弟子之间往来很少。但本门八宫毕竟同宗同源、同气连枝,而岛上正好有一处专供大家买卖、交易物品的集市,大家借机在此交流切磋、联络感情。师弟可以留意一下。” 祁子源听到这儿不禁心中一动,没想到堂堂玄清门里还有这么一个充满世俗烟火气息的地方。 “此外,岛上还设有掌管宗门杂事的总事堂,修炼丹药的丹堂,豢养灵兽的琼林囿等等。今天天色晚了,师弟如果感兴趣明天可以再找我带你去看看,你看如何?” 祁子源初来乍到,自然不好再麻烦这位师兄,便推说自己暂时还不想去了,谢了盛情。 两人回到艮宫时,天色已经全暗了。在厨房里吃了点东西,祁子源回到自己的房间,关紧门窗,将昭冥功法修习了一遍,这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祁子源不出意外地被万虫噬咬的后遗症痛醒。 他做完了早课,又同师兄们一起吃过早饭。只见仍旧没人来搭理自己这个新来的师弟,各人都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此时的祁子源对师傅的性情还不够了解,本想去找无咎散人请教修行上的事情,可在宫里找了几遍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只好出了宫来,循着昨天记忆中的小路一直走下去。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一路上不时见到穿着各色宽袍的玄清门弟子结伴走过,倒是很少有像祁子源这样独自一人漫无目的闲逛的。 闲话少叙,只说祁子源正好走到了昨天师兄指给他看的集市门口。昨晚天黑没看清楚,此刻才望见其外围着一圈崭新的白墙,大门之上题着“同心集”几个金字。 祁子源昨天便留了心。因此当下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在集市当中的一片大空地上搭了一个凉棚,凉棚下前前后后摆着二十多个摊子,三三两两有人在边上瞧看。这些摊主有的是执事弟子,有的是八宫弟子。 祁子源先在里面转了一圈。随后上前跟其中一位待客最热情的摊主攀谈了几句。只见他的货摊上摆满了各种修行所用之物,当中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例如灵草、符箓、秘籍、法诀和丹药……甚至还有法器。 他随手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旧袋子瞧了瞧。摊主眉眼一动,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介绍道: “贵客当真好眼力!我这只储物袋虽然看着旧了点,可里面足足有一斗的空间,可以容下不少的东西。看您应当是去年来的新弟子,要不给您打个五折——五十两灵晶?” 祁子源自然没有那么多灵晶,而且他也没有真要买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老板,你这里有储物戒指卖吗?拿个出来让我瞧瞧。” 货摊老板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呆,眯着告诉他储物戒指可不是配给普通弟子用的东西,这里自然也从未有人出售过。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祁子源只好假装听懂了似地点点头。他身上还有一枚卫汉子交给他的储物戒指,却不知道这枚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本想从这人口中套出储物戒的使用方法,可眼下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他借机问了一下储物袋的使用方法,那老板倒也爽快地演示了一遍。他准备回头用这个方法试试,看看能否取出自己身上那枚戒指里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把各个摊子上的货物瞧了个遍。他发现,只有少部分人是真来这儿交易东西来了;更多的人则是在此消遣空闲时间、彼此吹嘘夸耀。好在对他来说,听着别人唾沫横飞地吹牛,不仅有趣还涨了见识,填补了他关于修仙界认知的空白。 同心集作为宗门内新设的一处供大家自由贸易的场所,其创建历史只有短短的二十年。祁子源曾听吴巍说过,在熙城里有个专供修仙者交易的隐秘坊市,传承已有千年,其规模当然不是区区同心集可比。 祁子源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世上的神通道法原来可以大致分为四类:符、咒、诀、术。所谓神通,与修行功法不同。修行功法如怪人教他的“昭冥”,主要是用来提升修道者的境界修为;而神通则是一种凭借自身灵力施展出来,用以杀伤敌人的法术手段。 他隐约记得怪人在教他“昭冥”功法之时,说过“功法为本,神通为用”这句话。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其中含义。 一直待到了晌午时分。在费了半天口舌之后,祁子源咬咬牙,终于狠心掏出了身上仅有十二两灵晶,买了摊上一本他颇为钟意的《海舆地理图志》。不料此书才一到手,身后猛然伸来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说道: “老板,这本书我要了,开多少价随你说了算!”一个身材挺拔、相貌白净的白衣青年颇为自信地丢了一大袋灵晶过去。 那售书的摊主也是个白衣弟子,大概认出了来人。他脸上的肌肉顿时抽动一下,又掂了下灵晶,对祁子源弯腰陪笑道:“这位朋友,实在不好意思,还请行个方便!这袋灵晶我可以分一半给你。” 祁子源心想卖出去的东西岂有买回来的道理,便据理力争,始终不肯相让。 那白衣青年倒也不是个蛮横无理的纨绔。眼看摊主左右为难,自己不占理,他灵机一动,转而向祁子源购求此书…… 不一会儿,白衣青年已经加价到了三百两灵晶。可不知为何,祁子源始终坚定地一口回绝。白衣青年不禁有些恼怒,以为对方是个趁机邀利、贪图财物的小人,看到自己出手阔绰,便有意讹自己。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不知为何区区一本地理图志竟然如此抢手。就在这时,忽闻空中传来一声娇喝道:“哪里走!” 说时迟,那时快;祁子源还来不及回头,便见一道金光猛地打来,直直地奔向摊主而去。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再看摊主时,却见那人如同消融了一般,倏地便消失了,原处只留下一袭湿漉漉的白衣堆在地上。 第九章约定 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祁子源也发了懵。却见一位白衣道姑抢身来到自己身前,蹲下看了看地上那摊水,冷哼了一声。 那道姑是一个头上缠着道家发髻的中年女子,仪态庄重,身穿本门白色法服。刚才那道金光应该就是她出的手,只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和祁子源争书的白衣青年忽然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来,向中年道姑行礼道:“二宫主好!”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行礼。祁子源心下忖思:原来她便是兑宫的宫主,刚才那道金光好生厉害,如果是向自己打来,自己决计躲不掉。 这么一想,祁子源行礼便迟了一步。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也弯下腰来,仓促之下竟把抱拳的礼节弄错了。 当下在他身旁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轻声嗤笑道:“嘿呀,你这人是故意装笨呢,还是没把我们师傅放在眼里?” 祁子源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围着一队青春靓丽的白衣女弟子,而身旁那个质问自己的少女正撇着嘴不满地盯着自己。 祁子源心中暗叫不好,忙屈膝请罪道: “启禀二宫主,弟子昨天才入的宗门,对这里的礼节还不熟悉,方才慌乱之下出了错,还请宫主见谅!” 谁知二宫主根本没把这礼节当回事。她转过身来瞪了那少女一眼,对着众女弟子可惜地说:“我们找寻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发现了它的踪迹,结果还是让那水鬼跑掉了!” “师傅,方才那水鬼分明中了您的金光,怎么还能逃掉?”又一女弟子问。 “你们没看清楚,方才的金光被它躲掉了。看来为师之前真的低估了它,恐怕它在妖族中至少有地阶之位。” 众弟子、包括围观的闲杂弟子,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祁子源却更加困惑了,不知她说的“水鬼”是什么意思。 “这水鬼当真狡猾,施展妖术冒充何师兄,竟在我们眼皮底下待了三个月之久,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企图。” 道姑道:“此妖来者不善。总之此事干系重大,我必须立马向掌门师兄汇报。” 二宫主说完又沉思了片刻,忽然冷冷地看向祁子源,一把将他手中的《海舆地理图志》抓过来,询问道:“对了,刚才你说你是昨天才入的宗门,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刚才那水鬼还有什么来往吗?” 祁子源如实回答了自己如何进的宗门,又说明了自己只是想买这本书而已,根本不认识摊主,也不知道什么是水鬼。 二宫主听到他是托了吴家的关系才进来的之后,不免又是一声冷哼。再仔细翻看了一遍这本图志,眼看再平常不过,当下只好作罢。 兑宫一行人离开之后,祁子源还在原地怔怔地发呆,之前那个白衣青年忽然拍了拍他肩膀,问他道: “你刚才说你叫祁子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姓祁的修仙家族?吴家什么时候有这门子亲戚了?” 祁子源不想搭理他,便推说自己的家族历来神秘,其余的难以奉告。那青年却主动介绍说自己名叫宋翟,是乾宫去年新来的弟子。又向祁子源郑重地道了歉,说之前横刀夺爱确实是他太无礼了,但他没有恶意,还希望两人能交个朋友。 祁子源一开始拒绝了。不料那青年再三地向他道歉,态度十分诚恳。祁子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看得出来他是诚心想要这本《舆海地理图志》。细想了一回,他向宋翟说道: “这本书是我先买到的,你想得到它就得从我手里再买一次。本来我也很钟意这本书,所以能不能买到它就看你有多少诚意了。明早辰时,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祁子源和宋翟约定好了之后,也不耽搁,径直回到了艮宫。 他进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窗,从行囊里拿出那本冥冥之书,打开扉页,正要唤吴巍出来问话,不料吴巍却抢先道: “老祁你怎么回事,老妖怪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就这样把我扔在床上,万一来个小偷把我偷走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你声音可以再大点,这样大家就都知道咱们的秘密了!”祁子源自知理亏,但还是忍不住翻着白眼怼了回去。 吴巍一噎,立马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玄清门可不简单,万一魔法书落在他们手里,咱们只能下辈子做哥们了。” “少说废话,我有正事要问你。怪人叫我来玄清门学道法,可我一整天都没见到师傅,要去哪里学?还有他让我千万不要把昭冥功法透露给别人,万一我师傅教我功法的时候发现了该怎么办?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赶紧给个主意!” “嘿嘿,你想多了,你师傅可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从来不顾弟子死活。要他教你功法,他说不定先杀了你。” 祁子源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说:“学不到本门功法,那我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老祁你的智商哪去了?师傅虽然不教,但其他弟子肯定有啊!” 祁子源恍然大悟,心说自己摊上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师傅真是倒霉。 “嘿嘿,你摊上这位师傅也并不一定是坏事,老妖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吴巍在心中暗道。 祁子源当前对玉山岛上的怪人所知甚少,自然还不知道,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操控之中。 只说祁子源又把今天在同心集的遭遇和吴巍讲述了一遍。吴巍听到那人化为一滩水,又被人叫作“水鬼”之后,突然嘿嘿地坏笑起来。 祁子源一愣,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吴巍解释说这“水鬼”即是四大妖族之一的“衍水”一族。传说中的水鬼个个生性狡诈,手段残忍。如今它们既然已经潜到岛上来了,就说明玄清门惹上了**烦。 祁子源当然懒得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惦记着身上的余毒。吴巍之前在岛上之时就提醒过他,老妖虽然成功打通了他的经脉,但那瓶药水实际上是一种毒物,名叫荼毒。这种毒虫很小,钻入人的经脉之后,很难被杀死。目前只能通过药物来暂缓毒发时的痛苦。 祁子源实在不愿每天都忍受这种痛苦。 正巧他记得在葫芦医仙给他的那本《葫芦杂录》里,记载了一种万能的解毒丹药,名叫玉黄丹;于是他在出岛之前便央求怪人回一趟虎威镇,帮他拿回那几本医书;却没料到怪人果然老谋深算,原来在那天救了自己之后,他就已一个人悄悄地回了趟镇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东西回来。怪人似乎也知道葫芦医仙的大名,让他将医书好好保管。 祁子源今日在同心集上对那本《舆海地理图志》十分上心的原因便是,书上不仅对南海的地理情况有介绍,更对每座岛屿上生长的动植物和特产有详细说明。其中便有炼制玉黄丹的主药材。 而宋翟对此书的青睐也间接证明了这本书的不一般。于是他更不迟疑,找出纸笔,翻开图志,将书中“南海”这一章节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誊抄了下来。 这一抄不觉中就抄到了傍晚。 祁子源在誊满了二十多张宣纸之后,终于满意地伸了伸懒腰。随后他拿出那枚藏在身上的储物戒指,按别人示范的法子,向里面灌注灵力;可不知为何,储物戒一直毫无反应;他一连试了好几次,结果一次都没成功,让他好不失望。 当晚,他只练习了一遍昭冥功法,便早早地歇下了。 次日清晨,祁子源再次被荼毒痛醒。他找个地方藏好了魔法书,便带着图志准备前去赴约。结果还没走出山艮宫正殿,便被梁师兄叫住了,让他去赶紧进偏殿去,师傅正在里面等他。 祁子源一头雾水,走进了偏殿。只见端坐在殿上的无咎散人正用一双冷漠的眸子盯着自己,忽然问他道:“你有练过轻身功夫?” 祁子源愣了一下,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却见无咎散人又扔了一卷书过来,说道: “这本《太玄金经》是本门最重要的传承功法,也是世上最艰深、奥妙的道法之一。你若能在上面有所成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这一切要靠你自己;你虽拜在我宫里,除了这本功法,其它的东西我一概不会教。” 接下来,无咎散人一边让祁子源看经,一边自顾自地说起了《太玄金经》的精要。他讲解地并不精彩,但还算有条理。祁子源由于之前学过昭冥功法,竟然还能听得懂其中一些关窍;无咎散人讲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讲完了。 祁子源刚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一转念想起宋翟还在等着自己赴约,便匆匆告了辞,急急忙忙地走了。 再说另一头,宋翟精心准备了几样东西,一早便来到同心集中等候。眼看日头越升越高,祁子源还不来;又踱了一会儿步,正想着要不要去艮宫里找他,抬眼望见祁子源喘着大气急急赶了过来。 祁子源先向他道了歉,说明了自己迟到的原因。宋翟也不计较这个,接过那本《舆海地理图志》翻了翻,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道: “祁师弟既然践约了,师兄自然不会让你吃亏!” 说着,只见他右手一翻,一道白光闪过,手中忽然多了一块卵石大小的水晶。这块水晶和普通的灵晶有些相似,只是颜色更浅了。它静静地躺在手心里,明媚的阳光在水晶中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师弟应该没见过这个吧?这宝贝虽然像灵晶但又不是灵晶,其实是一种比灵晶稀罕得多的晶石,叫做玄晶!” 宋翟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种东西出自南海中的极深之处,蕴含着比灵晶更精纯的灵气,甚至可以辅助修士修行。不过一般人根本没听说过。当然了,你也可以在兰台书院里使用它。” 祁子源以前只知道灵晶是修仙界中用来以物易物的交易手段。他本以为灵晶已经很珍稀了,不料世上竟还有一种更珍贵的玄晶存在。 宋翟看到祁子源还在犹豫,连忙补充说:“这一小块玄晶,足够换下一千两的灵晶。怎么,师弟该不会以为我在说谎吧?” “当然没有,只不过宋师兄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去换一本书,当真值得吗?” 宋翟哈哈一笑,说玄晶虽然珍贵,但这本书对他的价值也不小。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祁子源自然也不会惺惺作态。当下两人换了东西,祁子源忽然讪讪地问道: “请恕小弟眼拙,方才没看清楚宋师兄是如何取出玄晶来的,这难道也是一种神通吗?” “咦,师弟当真是少见多怪了!”宋翟虽然诧异,但还是坦诚地说,“我刚刚从储物戒中取出玄晶来,师弟怎么会不认得?”说完将手指上的戒指伸出来给他看了看。 宋翟还告诉他,储物戒指不同于寻常的储物灵器,只有大家族中的炼器师才能制造,因此也是世家弟子一种身份的象征。使用此灵器的时候,还需在心里默念一句口诀。 祁子源豁然开朗,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昨天一直用不了戒指的原因,心里不禁对这位宋师兄增添了几分好感,不提。 第十章书院 只说祁子源兴冲冲地回到艮宫,一方面因为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玄晶;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一窥那枚神秘的储物戒指了。 他进了房间,照例关紧门窗,确定无人来扰。又因为吴巍和怪人尚不知道他身上藏着一枚来历不明的储物戒指;出于某种原因,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此事,因而没有将魔法书拿过来,让吴巍帮他出主意。 祁子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戒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灵力灌入,同时默念口诀道: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才落,果然体内灵力汹涌地向戒指中涌去;祁子源睁眼一看,只见那戒指笼罩在一团柔和的白光中,而桌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几样物什: 第一样竟是一卷薄薄的羊皮古卷,看起来年代很久了,通篇竟然全用古篆字写成。好在祁子源曾对古汉语有过一些兴趣,勉强认出了卷首几个大字“阴符经”。余下的几千文字太难认,只能等以后再仔细琢磨了。 第二样是一块少见的黑色玉佩。大概是墨玉琢成,通体漆黑如墨,不知有什么名堂。祁子源伸手摸上去,只觉细腻温润。迎着光线一看,玉石深处竟然还藏了一些扭曲的符文,不禁让他心头一跳。 第三样是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短剑,比普通的匕首长不了多少。祁子源拿起来仔细一看,只见黯淡的黑色剑身上满是弯弯曲曲的纹理。再把剑柄上的篆字一瞧,似乎是“鱼肠”两字。 他心中一惊:鱼肠剑?难道是历史书上那把专诸刺杀吴王僚的刺客之剑? 这么说来,这把短剑竟然也是一把名剑。祁子源忽又想到,这个储物戒原本属于卫汉子的敌人。他不由自主地构想出了一幅画面:卫汉子走在路上,一名刺客潜伏在道旁,猝然发难,鱼肠剑刺向卫汉子的胸膛……卫汉子拔出承影剑,一剑割断他的喉咙。 这么一想,他似乎能嗅到鱼肠剑上残留的血腥气。 好在最后,桌上还堆有一些灵晶,甚至当中有一小块玄晶! 如此看来今天总算是收获不小。 除了灵晶和玄晶需要随身带着,其它几样东西仍旧收回到戒指中。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祁子源这才拿出魔法书来,唤醒了吴巍,得意地告诉他自己刚认识了个土豪朋友,用一本书换了一堆灵晶和玄晶,临走时他还送了个储物戒作为见面礼。 没料到吴巍却一副懒洋洋的语气,对他的显摆无动于衷。 或许吴大少爷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轻,祁子源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说正经事,今天一早我师傅传给我一本《太玄金经》,可惜他说再也不教我别的东西了。” 吴巍闻言惊“咦”了一声,让他拿出来一瞧,果然是《太玄金经》,突然欣喜地说: “老祁你这回可算走了大运了,这可是玄清门最厉害的功法……嗯,你现在可以回玉山岛上安心修炼了。” 祁子源想了一回,犹豫着说: “我们好不容易混进这玄清门,就拿这一本功法么?” 吴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不禁叹着气说: “老祁你自己看吧,人一旦有了两个钱,就变得贪婪了!” …… 一个时辰后,祁子源怀藏着魔法书,来到了玄清门兰台书院的大门外。 吴巍之前告诉祁子源说,魔法书不像别的法宝,本身不会散发灵力,所以带他进去不用担心会被书院里的长老发现。 祁子源走进去一看,只见兰台书院是一个自成院落的大宅子。书院建立在一片山林胜地上,中心是一个礼堂,周围散布着亭台楼榭、园林池苑,看上去十分清幽。 此刻礼堂内似乎有几个长者正在辑录藏书,其余的倒是没见到几个弟子。 祁子源上前问正在录书目的长老,在这儿怎么借书看。 那长老捋着冉冉长须,告诉他每座书楼里都有专门负责借书的执事;这里的书只能当面借阅,不能带出;大部分是免费的。 原来兰台书院里共有四座书楼,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名。祁子源当下走进了最近的玄武书楼中,只见这栋宽敞明亮、典雅幽静的书楼里满满当当地摆放着书架和典籍。 祁子源耐着性子在这里找了一遍,发现一楼的书数目虽然多,却都是关于道家修身养性的理论,此刻的他自然没兴趣看。 于是他上到玄武二楼。这里的执事弟子见他上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原来二楼的书籍都是修仙者的修炼道法秘诀。但每本书借阅一次需要支付数目不等的灵晶,且有时间限制。 面对着卷轶浩繁的功法秘籍和神通法诀,祁子源自然是眼花缭乱,毫无头绪。 执事弟子告诉他这里的书都设有禁制,不支付灵晶不能随便乱翻。祁子源想把他打发走,便自顾自地四处乱转,也不理他。那执事弟子却也懒得管他,便自己忙活自己的去了。祁子源立即拿出魔法书,悄悄用手指在书上写道:“你帮我来找找看。” 吴巍用文字回应道:“这里的功法大都没用,我要挑就挑最好的。” 祁子源拿着魔法书在每个书架前都走了一遭,却见吴巍最后写道: “缚魅术。” 祁子源找到这本神通秘籍,只见其下的标签上明白地写道:金行法术,凝元境,借阅一次三百两灵晶,时间一盏茶。 祁子源一看不禁咋舌。没想到这门神通光是借阅一次就这么贵,更没想到居然只能浏览一盏茶的时间。 吴巍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告诉他这还算是便宜的。当今各大修仙世家来这儿修行的子弟,都不缺这点灵晶。不过除非你是天才,否则一般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记不住这些法诀。 祁子源心中一阵苦笑,他的确不是天才,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如此看来,要想学到这门神通,除非是你家里有矿了。他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不料吴巍又写道:“老祁,你可千万别灰心,不是还有我吗?其实本少爷就是个绝世天才。” 不管吴巍是不是真的天才,但接下来祁子源很快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祁子源支付了灵晶,让执事弟子给他拿了一本《缚魅术》。于是他便找个角落坐下来,假装自己在一页页地翻看……实际上吴巍正藏在他怀里,帮他记忆着书上的法诀。 一盏茶的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数十页的书册也已经翻完。他去还了书回来,再翻开魔法书一看,刚才借阅的那本《缚魅术》已经一字不落地复制到这本书上了。 虽然吴巍坚持不肯泄露其中的奥秘,可祁子源对此已经很满意了。他得意洋洋地才走下玄武楼,忽又想起一事:自己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不去三楼瞧一瞧。 话不多说,祁子源回身径直上了三楼。 玄武三楼的执事是一位形容枯瘦、目若愁胡的老头儿。祁子源走上楼来,正要进去,却被他给伸手拦住了。老头儿翻着白眼,神情很不友善,一指壁上的借规。原来这层阁楼上的藏书虽不如下面的多,但大多是在外亡佚的古卷残本。为避免典藏的古籍遭到心术不端之人的损坏,书院长老规定:凡是上楼来阅览书籍的人,都需要先交纳玄晶,数目是一炷香十两玄晶。 祁子源大吃了一惊,在老头儿鄙视的目光之中,匆匆逃了下来。 他细想了一回,决定还是先找吴巍商量,问他有没有必要在三楼上耗费珍贵的玄晶。哪知吴巍坚定地告诉他,不管耗费多大的代价,也要去三楼看看。 才一会儿,当那老头见到祁子源再次上了楼,并且拿出五两玄晶来的时候,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盯了他半天才开口问道: “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来这儿要找什么书?” “回禀长老,我是艮宫弟子祁子源,今天没带够玄晶,只打算随便看看。” 那老头娴熟地撅了半炷香点燃,告诉他抓紧时间,千万别把书翻烂了,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祁子源在心里冷哼一声,但还是镇静自若地走了进去。这时的他也顾不上多想了,带着魔法书在几个旧书架前匆匆浏览。 原来这三楼的藏书与下面两层截然不同:一楼和二楼的藏书,在每个书架上都按序摆放,且全部书名辑录在册,一眼就能望尽。因此二楼的书虽然多,但他浏览一遍书名并不费多少力气。 可到了这一层,由于收藏的大多是流传极少的孤本和珍本,数量少、种类杂,自然摆放无序。有的古籍甚至只有一卷经文,连名字都没有,自然更不好辑录书名了。 祁子源耐心地让吴巍把这些旧籍纵览一遍,眼看时间快过去了一半,吴巍终于写道: “这里都是些偏僻古怪的东西,很多我都不认识。你快翻开你右手边书架上的《隐身灵符》给我看,千万要快!” 祁子源不敢耽搁,连忙拿下来一页页地翻给他看。好在这本古卷很薄,没多久便翻完了。祁子源长出了一口气,收好魔法书就要下楼。哪知执事老头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后背猛地一拍,也不知用了什么神通,竟让他立时全身僵住,一动也不能动。 老头很不客气地从他怀里摸出魔法书来,见到原是一本普通的抄经笔记,牛皮封面上单写着一个金色大字“祁”,里面密密麻麻地誊满了《易经》和《道德经》。 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最终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老头儿才又一拍祁子源,不怀好意地说道: “以后来这儿别再鬼鬼祟祟的,你走吧!” 祁子源悻悻地下了楼。刚才是吴巍立即让魔法书变了个样,这才侥幸躲过一劫。不然万一魔法书被没收了,他俩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说来奇怪,刚才明明做了弊,他此刻居然丝毫没有负罪感。 到了此刻,祁子源对其它几座书楼也没了什么兴趣,便准备回宫了。他虽然心里很感激吴巍,但还是忍不住调侃道: “你不是经常吹嘘你们吴家祖传的道法神通有多厉害吗,干脆你也教我几手呗,省得咱们再来这儿遭人家的白眼。” 吴巍听了连忙拿腔拿调地说: “大陆上门阀大族之间界限分明,各家的秘术都不会传给外姓人。当然,如果你愿意改姓吴,我们吴家自然是欢迎你的。” 祁子源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噎了回去,仔细寻思了一回,又道:“那老怪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什么还叫我来玄清门学功法?” “嘿嘿,这个嘛,我既然叫他老妖怪,不仅因为他修为深不可测,而且他的心思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琢磨的。” “那你说说他到底有什么来历,跟玄清门有关系吗?”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不过你放心,他不是什么魔头,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救你。” 第十一章门变 回去后,祁子源闭上房门,专心修炼昭冥功法不提;当晚无话。 到第二天,算算已是祁子源来宗门的第四天。 这天上午,一连串沉闷的鸣钟声打破了八极岛上多日来的平静。原来这钟声是玄清门掌门紧急召集本门所有弟子的号令声。 正一殿殿外的台阶上,本门掌门太初真人头戴星冠、身穿羽帔,正低着头和身边的几位宫主小声交谈着什么。 台阶之下,近两百名八宫弟子呈扇形列队排开。无论是台阶上还是台阶下,人人都衣冠整饬、神情庄重。 太初真人作为道门正宗——玄清门的一门之主,是整个大陆上威名远播的得道高人,同时也是本门创派以来最年轻有位的掌门人之一。二十年前,他便将道门中最精深的《太玄金经》修到第十三层圆满之境,一手金光神咒无人匹敌。据传,近来他自身的修为已然进入到胎息境,距离传说中结出金丹、羽化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此刻确实遇到了棘手的困难。 远离大陆世家争端,深处南海孤岛之上的玄清门本宗,终于感受到了,在风雨欲来之际的海面之下,潜伏着的无数暗流,正慢慢地涌向自己。 事情的发生并非没有先兆。旬月之前,二宫主就已率先发现岛上有水鬼一族潜入的痕迹。几天前更是发现那水鬼运用了幻化之术冒充本门弟子。而在昨天,三名世家弟子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岛上。 本来死人是这世上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八极岛是何等所在。别的不说,单说这八位宫主,人人俱各身怀造化神通,修为臻玄,外面那些奸邪之人见了没有不畏惧的。如今在宗门之内,萧墙之下,本门弟子无辜枉死。行凶者手段残忍、用心歹毒,本门上下无不震怒。 台阶上几人似乎起了一些争执,台阶下众弟子也早已听闻了门内的变故,此刻见到几位宫主和掌门愁容满面,不禁在阶下小声议论起来。 一位消息灵通的弟子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透露出事情的关键: “我听几位宫主说了,你们肯定想不到。这次意外不像是外人所为,因为八极岛素来防备森严,一般人是轻易上不了岛的。” 另一个声音立即反驳说:“不是外人,难道是门下弟子的私人恩怨?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岛上斗殴行凶?” “死的三个人都是老弟子,而且修为都不浅,但死因都不相同:一人被火烧死,一人被活埋……最后一人,似乎是中了毒,最后癫狂而死!” 大伙儿似乎能看见三人诡异的死状一般,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声晦气。 祁子源站在安静的艮宫众弟子之中,身旁一群黄衣女弟子却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对此次门内的变故不是很在意,但这毕竟是他和八宫弟子第一次齐聚,所以免不了要好好观察一下各宫弟子,以及各位宫主。 艮宫十多位弟子和无咎散人一样生性冷淡,对这等诡异凶杀之事视若寻常,正好与其它各宫大惊小怪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 艮宫中有一位去年新来的弟子,名叫王少恺,与祁子源是同龄人。他正好和祁子源站一起,祁子源便趁机问他,八宫之中,各宫怎么要么全是男弟子,要么全是女弟子,有什么用意吗? 王少恺告诉他,本门原是本为了阴阳平衡,分置的八宫之中,乾、震、坎、艮四宫都只招收男弟子,兑、离、巽、坤四宫都只招收女弟子;但由于乾宫是本门第一大宫,人数最多,总的算来还是男弟子较多一些。 祁子源点了点头,正想再问点别的,却见太初掌门这时候终于讲话了,大伙儿立马肃静下来。 只听他朗声宣布道: “这一次,我要向八宫的所有弟子道歉,宗门里发生意外自然有我的过失。经过几位宫主后来的勘察,行凶的不逞之徒并非外人,而就在我们之中。” 话音落下,底下霎时间一片哗然。 太初真人早有预料。他先平复了众弟子的心情,接着又说:“虽然凶手就在你们之中,但又不真的是你们。” 几位宫主见到掌门人竟然当众打起了哑谜,不禁失笑。大宫主催促道:“掌门师兄就别卖关子了,还是直说吧!” 太初真人呵呵一笑,高声道: “凶手不过是运用幻形之术化成你们的模样,潜入到岛上,实施了凶行。其手段虽然诡秘、凶残,但还说不上有多高明。请大家放心,如今凶手已经离开了八极岛,本门也必定会给在场的诸位和遇害弟子的家人一个交待!” “另外,本门五年一期的大比三个月后将会如期举行,希望众弟子这段时间里勤加修炼,做好准备,大家散了吧。” …… 正一殿,内殿之中,几位宫主坐一起议事。 大宫主易阳真人满腹疑团地问掌门师兄,为何方才不告诉大家真正的凶手是谁?行凶者的每种手段已经验明无误了,其身份分明是三大妖族之人。 太初掌门素来以遇事冷静而为人称道。此时此刻,只见他摇着头解释说,这件事情蹊跷太多,有的线索浮上来,可有的线索又沉了下去,没有那么简单。 说完又问众位宫主,对此事还有什么看法? 大宫主说,当务之急是妥善应对外面的世族大家对本门的质疑与责难,此事只能由他亲自出面。好在他本人和吴家有几分交情,外面那些人一向顾忌吴家,自然也不会太难为他。 太初掌门认同了易阳真人的话。最后望向无咎散人,问他道: “七弟精通五行法术,你说说看此一事有什么蹊跷?” 无咎散人好似心不在焉,又像打谜一样答道:“蹊跷不在法术身上,而在人的身上。” 众人不解。他又道: “既然不是偶然,那就一定是有人设下了阴谋。在找到这个人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我们很可能已经中了那人的阴谋。” …… 回说另一边,祁子源跟随师兄们回到艮宫,趁机问大师兄,方才掌门所说的大比是怎么一回事? 梁师兄告诉他,大比是本门所有八宫弟子,按新、老弟子分两组分开进行选拔,以擂台实战的方式进行同组内的捉对比试,直到选出组内前十名。一般说来,历届大比的优胜者都有丰厚的奖励,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梁师兄最后还补充说,到时在擂台上比试起来,双方很容易会受伤,所以希望他这段时间里多做些准备。 祁子源本来对比试没什么兴趣,可听到最后有丰厚的奖赏,不禁有些心动。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还太弱,到时恐怕很难取得名次。 祁子源于是又问梁师兄一些关于大家如何修炼的事情。 梁师兄也不隐瞒,告诉他说本门的多数弟子都由各人的师傅亲自教授道法,当然也有人修炼自家里所传的秘法。由于八极岛上灵气充沛,天然就是修行宝地,很多弟子便在岛上修行。不过宗门内凭借本门腰牌可以来去自如,所以也有外出修行的人。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祁子源告了辞。 无论如何,对他来说,现在是时候回玉山岛了。 祁子源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又花了一点灵晶,从琼林囿租到了一只千寻鹤。 玉山诸岛距离八极岛不算远。才飞行了半个时辰不到,祁子源已然望见了几座熟悉的山峰。他稳稳地在岛上着了陆,几日不见,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郁郁苍苍的山林,不见人烟的荒滩。 沿着一条小溪,祁子源很快走进了自己所熟悉的山谷之中。半年前,他来到这里后,对附近的每一处山川溪谷都起了名字。这谷中只有他和怪人居住,被他称为“幽丛谷”。 祁子源一边走一边想,不防前面突然飞来一个野果砸到他头上。抬头一看,却见几只猿猴正在山崖上奔走跳跃,龇着嘴向自己扮鬼脸。 他突然会心一笑,这是他在谷中的老朋友了。往常自己闲暇时便以追逐猿猴为乐,久而久之它们也与自己亲近了。 原来祁子源自从半年前初到幽丛谷后,每天在修炼昭冥功法之余,剩下的时间也丝毫不敢荒废,便勤加练习自己曾在岚州虎威镇上练过的俗家功夫。而他自从用毒药易经洗髓、经脉畅通之后,不知什么缘故,身手和体魄相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于是他又通过模仿猿猴的攀爬跳跃来练习轻身术。 怪人为了帮助祁子源锻炼身手,有时会从山林里带一只猛兽回来,或虎或豹,让一人一兽在谷中追逐搏斗。这法子虽然危险,但效果也出奇得好。一开始祁子源还难以招架野兽,只能一味地逃窜。到后来他渐渐能够避开野兽的尖牙利爪,伺机予以反击。 这样想着,不觉中走到了那处黑雾氤氲的洞穴外面,一眼望见怪人正佝偻着腰,站在门首等他。这让祁子源不禁起了疑心:老怪物该不会有什么法子能时时监视自己吧。 两人进洞中坐好。怪人似乎洞悉了八极岛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说,这回玄清门内突发的状况很严重,连这座岛屿也将受到波及,因此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不过在离开之前,还可以再教他一些东西。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