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迷宫之主》 第001章雪原 北风呼啸,地里干枯的草梗在风中瑟瑟颤抖着,发出细碎的呜呜声,早已干瘪的草穗折下头来,空洞的望着地面。空中飘舞着的雪随着北风呼啸在空中兜着圈子,汹汹而又无声的覆落下来,四野皆白。 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此时正艰难的跋涉在风雪之中,大部分人的衣服是破旧的,鞋子是草编的,里面塞了零碎的兽皮,武器更简陋,木棒、加了铁头的木棒、铁铲,最多的还是木棒。队伍蜿蜒曲折绵延里许,旗帜是一根竹竿上缠了一条条的黑布条,与其说是旗帜,更像是马尾。 队伍的组成也是杂七杂八,有花白胡须的老人,有孤零瘦弱的孩童,还有鬓发零乱的女人,更多的是男人。领队的人走在队伍一侧,不停的吆喝着,维持着队伍前进的方向。队伍的中段,那支黑布条旗帜下,有一张八个人抬着的藤床,藤床上挂满了翎毛、兽角、兽牙、头颅等饰物,一个满脸黑黄条纹,犹如虎纹的老人,围着厚厚的布衾,端坐在藤床上。 虎纹老人白发稀疏,满脸褶皱,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在布衾之中,只露出一颗脑袋,稀疏的白发在风雪中飘飞,整支队伍中,唯独他是坐在藤床上不必行走的,其他人就算老弱残幼,都只能在雪地中跋涉。虽然虎纹老人被八个人抬着,但抬着他的八个人却毫无怨言,哪怕衣服破洞还在呼呼的透风,却个个满头大汗,一身的精力仿佛用不尽,连头顶都冒着热气。漫漫风雪原,这支队伍就这样缓缓地,步履蹒跚地顶风冒雪前行。 “圣公!圣公!”队伍前头跑回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黑土!前边是黑土!” 虎纹老人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了跪倒在藤床前的那人一眼,“咳咳,有多少黑土?”老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仿佛有气无力,稍稍用力呼吸一点,就扯得胸膛呼噜噜直响,激得咳嗽起来。 “那么大!”那人激动得无以言表,展开手臂,比划了一下。“一屋子那么大!” 虎纹老人从围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衾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满布皱纹的松弛肌肤下似乎只剩下筋骨,让这只手臂看起来特别纤细,他的手臂上也布满了一条一条的黑黄色条纹,真如虎纹一般。老人伸出一根手指,遥遥向着藤床前跪着的那个人点了一下:“你带着山旗去……”跪着的那人一脸的欣喜,大声答应着,跑过来伸手握住那根缠了一条条黑布条的竹竿。 虎纹老人一只枯瘦的手臂高高举起,手指微张,自他的手心中飞出一道黄气连接到黑布条的竹竿上。竹竿立即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那些黑布条仿佛活过来一般四散舒展,绽放出七彩瑞光,那人立即举起竹竿快速向前奔去,口中一边大喊:“黑土!有黑土!” 人群仿佛被他这句话中的热情点燃了一般,一个个在风雪中苏醒了过来,脸上露出不可抑止的喜色,跟着大喊:“山旗!山旗!山旗!”然后这呼声就延着队伍向后传递过去,整个雪原上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欢呼声:“山旗!山旗!” 那杆摇曳着七彩瑞气的竹竿被那人擎着向前飞奔,很快就超越了整个队伍,风雪之中,仿佛一道流光溢彩,拖出一条长长的光迹,映得雪原都变得缤纷闪耀。前出里许,有一个暗褐色土包,裸露在白芒芒的雪原之中,俯瞰之下,犹如一滴干涸了的血迹。 暗褐色的土包有七尺高下,三丈方圆,看似平凡无奇,但无论风雪再大,却不沾染半点,似乎天生一股斥力,将风雪都远远排了出去,故而在雪原中仍能显露出暗褐色,被那人发现。此时那人擎着竹竿,奔到那土包之上,大喝一声,用力将竹竿插下。 黑布条上的七彩流光忽然大放光明,整根竹竿和布条犹如吸了血的水蛭般迅速变化,竹竿变得有碗口粗,又向上不断延伸,直升到约五六丈才停下来。黑布条迎风飘扬,共有十一条,每一条都变得既宽且长,每一面旗的黑色旗面上都书有白色篆字。 竹竿变成了大旗,原来的七彩瑞气更加浑厚,瑞气在风雪中不停的翻涌变化,若是仔细看去,那瑞气中不断有云纹、车马、亭盖等形状幻出,又被寒风鼓动变形、消散。 而擎着山旗的那个人,此时站在土包的最高处,一手扶着旗杆,一边目露虔诚和狂热之色,口中不停地喃喃道:“山旗在上!圣祖在上!”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原本瘦弱的身躯渐渐变得高大,肌肉贲起,青筋宛然,一头略有些干枯的头发变得浓密乌黑,连皮肤也变化紧绷光滑,皱纹散去,眼神越来越亮,前后不过几息的时间,已经是判若两人。 随着队伍到来,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山旗之下,但这些人都没有登上土包,而是围着土包跪倒,在雪原之中磕头跪拜,向着那杆散发着七彩瑞气的大旗叩拜,口中高呼:“圣祖在上!圣祖在上!” 随着叩拜,越来越多的人的身躯都开始了变化,纷纷从瘦弱衰老变得强壮而年轻,男子变得身躯高大,雄健有力,女子变得娇柔婀娜,眉如翠羽,肤如白雪。原本还奄奄一息的队伍,就在这杆山旗之下,转瞬间脱胎换骨,若不是那些破旧衣裳,绝对不会有人认出这些伟男美女就是刚才的老弱病残。 藤床被八个壮汉抬着,越过众人,一直行到土包之上,才缓缓放下。随后众人都满怀敬畏地从土包上退下,只剩下那杆瑞气万千的大旗和旗下藤床上的虎纹老人。 虎纹老人抬头望着空中飘扬的旗帜,长长吁了一口气,眼神中绽放出光彩,随即,他的身体开始了急剧的变化,比众人变化得更快。先是稀疏的白发消失,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头,脸上的皱纹散去,显露出一张线条刚硬的面庞,枯瘦的手臂逐渐丰满,身材拔高,当他在藤床上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约有三十几岁的秃头中年人,唯一没变的是他脸上和手臂的黑黄相间条纹。 他迈步从藤床上走下,睥睨四顾,眼神锐利得如同一只鹰,所有拜伏在地的人都低下了头,雪原上只剩下寒风卷动旗帜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四下寂然。 “圣祖在上!”虎纹男子断然大喝。这一声犹如霹雳,在雪原上久久回荡。 围坐在土包四周的众人随着他一齐高呼:“圣祖在上!” 第002章封土 “以圣祖之名,引我族之灵,昭告天地,永封彼土……”虎纹男子雄浑厚重的声音以土包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出去,那漫天的风雪仿佛也在呼应着他的宣告,声音在雪原上久久回荡。 “永封彼土!”众人一拜叩首。 “以圣祖之命,引我族之血,昭告天地,永封彼粟……” “永封彼粟!”众人再拜叩首。 “以圣祖之骨,引我族之气,昭告天地,永封彼鱼……” “永封彼鱼!”众人三拜叩首。 虎纹男子大喝一声:“封土!” 众人齐声高呼:“封土!封土!封土!” 在众人整齐的高呼声中,虎纹男子盘坐在旗下,作出一道道意义难明的手势,每一道手势作出,他身上的一道黄纹就闪亮出刺眼的光芒,随之一道黄气就进入大旗。随即一道环形的瑞气自大旗上绽放,闪耀着七彩的光芒,以土包为中心,迅速向四外扩散开去,光环所到之处,冰雪消融,露出了黑色的地面,一棵棵树木拔地而起,一片片森林涌现,轰隆声大作,大地开裂、塌陷、隆起,水花翻涌,浪涛奔流,天空的积云被狂风驱散,露出蓝色的晴空,随即又被乌云布满,电闪雷呜。 这一道环形的瑞气一直扩散出极远,约有百里,才轰然消散。接着,漫天的风雪仿佛海浪的潮汐,在光环消散的一刹那,又再度涌来,风雪更加凶猛,河流瞬间被冰封,森林化为冰林,在狂风涤荡之下,冰林又喀喀折断,碎裂,化为漫天冰晶。几乎是一瞬间,冰雪卷土重来,将刚刚的痕迹又统统抹去,光环扩出的百里范围重又压缩回十里。 虎纹男子大喝一声,脸上的黄纹闪个不停,一道道手势打出,大旗再度爆发出一道瑞气光环,这一道光环一显露,就快速向外扩散而去,冰雪被再度排开,河谷生成,绿茵遍野,树木繁茂,天空风云变幻,无数云团被撕碎,又凭空而生,天空时而明亮,时而阴暗。然而这一次光环只扩出了七十里许,就再也无力向前,轰然消散,风雪随即又再席卷而回。此时光环扩散出来的范围,以大旗为中心,直径约有三十里。 虎纹男子没想到这一次的封土竟然如此艰难,以他体内残存的元气,已经很难再激发一次光环了。可是他又不甘心放弃。毕竟在茫茫雪原之中,能找到一个可以封土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如果再不休养生息,自己率领的这一支部族,一定会在这茫茫雪原之中冻饿至死。 所以,这一次封土实在是关键之极,如果不能争取到更大的空间,仅凭一点点资源就很难养活这个部落。方圆三十里,实在是太小了。虎纹男子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他猛一咬牙,伸出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臂,用力一扭,只听到喀嚓一声,右手臂竟然被他活生生齐肩扭断,此时他已经痛得脸色发白,却硬忍住不肯吭声,奋力一扯,将一条手臂血淋淋扯了下来。 那条手臂鲜血淋漓,断臂处也有鲜血不断喷涌,这一幕被离得近的几名族人看到,惊呼一声,就要抢上来,虎纹男子横眉立目,大喝一声:“止!”接着浑然不顾自身伤势,口中念动咒语,将那条手臂向空中一抛,只余一只左手,变化不停的手势一道道打出,那条断臂整个化作一股粗大的黄色光芒射入大旗。 那杆大旗“嗡”地响了一声,在旗杆顶部幻化出一道模糊至极的人影,那个人影巨大无比,仿佛顶天立地一般,一显身就迫得风雪急速后退,天地为之一清。巨大人影缓缓转动身躯,慢慢盘膝坐了下来,虽然只是一个虚影,却仿佛凝聚了无比强大的力量,每一个动作都很艰难。 即使是盘膝坐下,巨大的人影仍然充斥天地,让人无比震撼。只见他一手放于腹前,一手缓缓自膝头垂下,垂下来的手指正沿着大旗的位置向下,那一根巨大无比的手指铺天盖地压来,令所有人的气息不由凝滞,在指头触地那一刻,一道光潮自旗杆顶端爆发,如同波浪和涟漪般持续向外冲击,风雪乍一触及就烟消云散,光潮所过之处竟有山峰拔地而起,大河奔涌不息,森林一望无际,驱风逐雪,再度扩出三百里许,光潮才渐渐消失。而这一次,风雪终于稳定在了三百里之外,无力再向内侵袭。 就在巨大的人影也随着光潮的消散而慢慢淡去时,土包之上,虎纹男子的身边,空中忽然绽放出七色光华,一道一道光弧在空中闪现,仿佛勾勒出一扇门,虎纹男子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此时虽然伤重无力,却也暗暗准备,以免不测。 那些光弧越积越多,勾勒出的门形也越来越清晰,只见空中显现出来的是一扇拱顶门,门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表盘,由内外两环构成,外环标示了八个刻度,每个刻度都有对应的篆字,内环标示了十二个刻度,每个刻度对应着一个兽形,表盘最中心是一根指针。 此时周围的族人已经纷纷近前来将虎纹男子护住,身强力壮的族人挡在身前,都抄起武器看着这扇门,生怕里面冲出个怪物,另外一些族人则忙着为他止血包扎。 “圣公!这是个什么门……”有一个族人觉得这门极古怪,回头问道。 虎纹男子摇了摇头,他此时心力憔悴,身心俱疲,刚刚的封土仪式不但耗尽了他体内的元气,而且还损失了一只手臂,实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这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门实在诡异,未知吉凶,他做为这一支部族的圣公,现在可不是倒下的时候,就算是咬牙硬撑,也要撑到底。毕竟部族里唯一能够操纵元气形成武力的,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就在此时,那扇诡异的门忽然打开,门那边的情景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跨门而入,他一走过门,就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第003章询问 光门持续了三息时间,又化为一条条光弧,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那个昏倒在地的少年。 “他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天族人?不然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年纪稍大的部众将少年拖下土包,扶到一边放好,端详着少年清秀的脸庞,发出心中的疑问。 “天族人我没见过,传说中有那么多种族……”另一个部众跟着仔细端详一番,摇头道:“也可能是风族人……” 一群族人围上去,先是把被称为圣公的虎纹男子救了下来,然后看着昏倒在地的少年,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人人目睹了这少年凭空从一扇门外跨进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都纷纷转头向虎纹圣公看去,希望部落中的圣公拿一个主意。 虎纹圣公此时疲惫已极,伤口经过简单的包扎,已经不再出血了,可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年,脸上白白净净,有十四五岁年纪的样子,略微有些放心,吩咐道:“看他有没有圣纹。” 部众听到虎纹圣公开口,立即动手,众人很快就把少年的外衣剥去,当露出胸膛的时候,赫然显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蓝色花纹,虽然不大,但纹路繁复,样式奇异。 “圣公,他胸膛上这个花纹,有点像是圣纹啊。”一名部众伸手在少年胸膛上戳了戳。 “蓝色圣纹,看样子应该是风族人。”虎纹圣公盯着少年胸前的花纹沉吟道。 “咦?他的圣纹快要消失了!”一名部众发现少年胸前的花纹正在慢慢淡化,已经快要变得像肌肤一样的颜色了。 虎纹圣公点了点头:“这孩子正在觉醒元气,或者,他觉醒后状态并不稳定,圣纹就会变化、消失。既然是风族人……”他疲倦地摇了摇头,“算了,把他先绑起来,严加看管,等我疗伤之后再做处置。” “是!”众人领命,将昏迷中的少年拖到一旁,用绳索牢牢捆绑了起来,左右两边还各站了一个持着简陋木矛的部众看守。 这支流徙至此的山族小部落,约有千余人,自从把山旗插入土包之后,虎纹圣公以一只手臂的代价,借天地元气改造方圆三百里地貌,在这片无边的冰雪原中,这块生机勃勃的绿地犹如沙漠中的一块绿洲,给这个千人的小部落提供了可供休养生息之地。 此时众人已经开始拿出各自的工具,伐木取土,挑水劈柴,埋锅造饭,搭建帷帐。虽然天色尚早,但是一堆一堆的篝火已经开始点燃了。当日渐西斜,架在篝火上的锅中热水开始沸腾时,少年悠悠醒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少年先是扫视了一眼周围,对自己身处此地似乎颇为不解,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接着低头看到捆绑在身上的绳索,才意识到当前的处境。 少年身边负责看守的两个部众,看到他清醒过来,一个飞速去报圣公,另一个端起木矛,黑着脸道:“不要说话!不许乱动,否则就一枪戳死你!”说着拿着木矛在少年的胸前比了比。 少年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木矛,生怕这个人真的一下子戳下来,只好把想要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他眼睛骨碌碌转动,四处张望。 只见这里是一处略带起伏的微丘地形,青草繁茂,树木成荫,远处似乎还有浪涛声传来,想必附近有江河湖泊。再向远处望,只见天边归鸟穿云,青山如黛。而身边有数百上千人正分成数伙分工劳作,有的将树木伐倒,削枝去皮;有的以布箕运土,取水和泥,堆在一处湿闷;还有的梳理钩网,准备捕渔。更有那些埋锅造饭和立帷围帐的,在附近来回奔走,忙忙碌碌,看样子是一个正准备驻扎的部落。 过了不久,先前跑去禀报的那个人回来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跟另一个看守耳语了几句,两个人就不再作声,仍然看守着少年。 少年躺在地上,盯着不远噼噼啪啪的篝火,脑中也在努力思索,怎奈记忆空空,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无奈之下,只好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看那些人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直到暮色降临,四野俱静的时候,才有一个人跑过来,对着看守少年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于是就架起少年,几个人向营地中间的一个巨大帷帐走去。 帷帐是破旧的布拼凑而成,到处可见补丁,颜色新旧不一,斑斑驳驳。掀开帷布,里面是一个大帐蓬,帐蓬口还一左一右站着两人把守,见到少年被带过来,就把帐蓬口掀开,让几个人进去。 虎纹圣公坐在帐蓬中,断臂的包扎处已经不再渗血了,脸色也稍好了一点,正捧着一碗水煮青菜在喝,看到少年被带进来,就把碗放在身旁的木案上,上下审视这个少年。 少年被身后的人推搡了几下,按倒在地上,他努力抬起头,看着这个独臂的花脸秃头。心中暗想:这个秃头满脸都是老虎一样的斑纹,难道是老虎变的不成?这秃头坐在这个大帐中央,想必就是这些人的首领。 他心里正在想着,只听秃头首领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闭目思索了一下,悲哀的发现,自己连名字都已经不记得了,脑海中空空如也。如果照实说,只怕别人也不信,只好随口瞎编了一个名字:“阿庆。” “阿庆?” “阿庆!” “我叫阿庆。”少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今年已经九十有三。”虎纹圣公淡然说道。 少年阿庆有些惊讶,看不出这个花脸光头居然已经这么大的年纪,看起来似乎只有四十左右。 虎纹圣公审视着少年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从上一代圣公手中接过山旗,带领着我的族人在雪原中跋涉迁徙,已经有六十多个年头了。”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少许迷惑的神情,虎纹圣公继续说道:“我在这六十多个年头里,从未见过山族以外的任何一族人,今天你是第一个。” 他向前探了探身,盯着少年阿庆的眼睛说道:“你告诉我,少年的风族人,你是怎么来到这片雪原的?” 第004章安置 阿庆当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在他极度模糊的记忆中,似乎看到了一些零碎而错乱的片断,却似是而非,一捕捉就消散无踪。 “我想不起任何事情了。” 虎纹圣公似乎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让左右众人,将阿庆扶了起来,还找了个木墩让他坐下。他上下打量了阿庆几眼,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随即说道:“你叫阿庆,那我就称呼你阿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里是一片雪原,到处是枯枝败草,荒凉无比,偶尔有山狸野兔,也常常难觅踪迹。触目所及,都是风雪而已。” 阿庆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事实上这里的环境和这个花脸秃头说的并不一样,这里气候宜人,生机盎然,到处是青草茵茵,绿树亭亭。 虎纹圣公似乎看出了阿庆脸上的疑惑,呵呵笑道:“你所见到的,是我山族以自身气血激发元气,参天地造化,转化而成。以我山族的山旗为中心,约三百里,但凡有绿草之地,都是我山族的范围。如果你看到了一望无边的雪原,那就算是到了边界了。” 他伸出仅剩的一只手臂,向着周围一挥说道:“这里是圣祖赐予我山族的生养之地,而你是风族人,如果你想留下来,在这里躲避风雪,就要付出一些东西来交换。” 阿庆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是身无长物,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交换。 “你想要什么?”阿庆反问。 虎纹圣公笑了笑:“你这几天就跟七土住在一起,”说着指了指阿庆身旁一个族人,“回去以后,你要好好想一想,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你可以在我山族之地随意走动,也可以去看看远方的雪原,当你想好了,就来这个帐蓬里找我,那时我会决定你的去留。”说着挥了挥手,示意族人可以去掉阿庆身上的绳索,放他自由离去。 目送阿庆走出帐蓬,虎纹圣公对七土说道:“七土,这几天晚上你要保持清醒,留意这个阿庆的变化。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觉醒圣纹。到那时,在他身旁,会出现一些虽然细微但却奇异的幻象,如果你发现他觉醒了圣纹,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立刻来告诉我。” “明白了圣公,我不吃不睡,也一定会盯紧这个小子。”七土狠狠地道。 虎纹圣公微笑道:“无须如此,白天我会让别人看着他,你只管睡觉就好,到了晚上,他一定会回到住处睡觉,你就要盯住他。” 七土咧嘴笑了一下,用力点点头。 虎纹圣公再转头吩咐另外一人:“五土,白天由你跟着他,也无须掩饰,只要光明正大的看着就好,如果圣纹即将觉醒,他会有一小段时间不能动,这时会出现一些奇异的幻象,你发现了,就要及时来告诉我。” 五土同样是一个雄壮汉子,模样与七土仿佛,只是七土眼睛细长,嘴角总是勾着,带着点笑意。而五土的眼睛更大一些,眉毛更粗一些,眉毛高高挑起,似乎总带着一种惊讶的表情。 “圣公,你是担心他会做一些坏事吗?”五土问道。 虎纹圣公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毕竟来路不明,我们总要防着点,现在他还没有觉醒圣纹,不会控制元气,危害有限。可是如果他觉醒了圣纹,能够激发元气伤人,再想要控制住他,就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了,搞不好还会有死伤。”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神情落寞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衣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是想给他一些时间,也给自己留一些时间,无论他是不是风族人,在我们稳定下来之前,我希望这个阿庆和我们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 走出帐蓬,已经是夜色渐浓了。阿庆走出不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回头看去,认得是那个叫做七土的家伙。 “你不要乱走,现在要回到住处去,等一会营地就会宵禁了。”七土边说边示意阿庆跟着他。 两个人在篝火、土堆和各种杂物中间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了一顶小帐蓬旁边。 “今夜你就住在我的帐蓬里,明天就要开始起茅屋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搬到茅屋里去住了。”七土掀开帐蓬布帘,先钻了进去。 阿庆站在帐蓬口想了想,觉得当前也别无他法,只好先暂时安顿下来,按照那个花脸首领说的,利用几天时间先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七土钻进帐蓬后不见阿庆跟进来,就把脑袋从帐蓬口伸出去,见到那个少年还站在原地发呆,就冲他招了招手:“发什么愣?快点进来。” 阿庆点了点头,也跟着弯腰钻进帐蓬。这个帐蓬本来就小,里面又不可能点灯,所以阿庆这时候钻到里面去就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只摸到帐蓬里面似乎是铺了一些干草。听到七土的声音说道:“你就靠着帐蓬的那一边睡。”说着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阿庆顺着七土推过来的方向迈了一步,摸索到帐蓬的蓬布,于是才靠着蓬布一边躺下。 七土在一旁看阿庆睁着眼睛,却像瞎子一样摸来摸去,不由得好奇道:“你为什么会摸来摸去?难道看不见吗?” 阿庆也奇道:“这个帐蓬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黑漆漆一片,难道你看得见吗?” 七土才知道这帐蓬中因为没有光亮,所以阿庆看不见东西,怪不得他摸来摸去。初时还有些好笑,以为风族人都是这个样子,忽而想到一件事,不由心中一震。 七土是山族人,从出生后,有记忆开始,就跟着圣公在雪原中寻找可以庇身之处。而庇身之处的大小,要看封土时那块黑土的大小。比如现在被封土的那块黑土,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就足够这个小部落居住十年左右。有的黑土很小,只有水桶那么大,就算开辟出来可供休养的空间,也只能勉强维持三两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 在休养的空间中,因为给养充足,不但有粟谷这些作物可以栽培,还有一些低等的鱼虫鸟兽可以畜养,山族人在这片空间中就会恢复正常体态。一旦离开休养空间,要在茫茫雪原中寻觅黑土,寻觅可供生存的地方,为了节约体力,山族人会长时间保持着低能耗体态,在那种状态下,力气只有正常体态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五感会降低,看不远,听不清,嗅觉、味觉迟钝,痛觉降低。因此经常会有族人在雪原跋涉时,因为痛觉不灵敏,手脚被冻坏而不自知,往往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可挽救了。所以这种低能耗状态也被称为残态。 第005章夜谈 七土很清楚自己在正常体态和残态之间的区别,实力会下降很多。只要山旗离开黑土,就会呈现出残态,不旦旗如此,人也一样。离开了山旗笼罩的范围,七土就会自动转变为残态。所以,在想通这件事情后,七土心中一震。假如风族人也和山族人一样,离开族旗就自动转变为残态,那么这个叫做阿庆的少年,现在应该就是残态,五感大幅退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进入帐蓬后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如果这是风族人的残态,那么在族旗的范围内,风族人恢复正常体态,又会是什么样?会不会比山族人更厉害?若是两族打起来,山族会不会吃亏?七土心中这样乱七八糟想着,大感烦恼。他转念又想,如果这就是风族人的常态呢?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必也就比残态下的山族人,强上那么一星半点。 虽然帐蓬中没有光亮,可是并不妨碍七土观察阿庆。这个少年的体态还算匀称,七土暗暗比较,力气上这少年比自己要弱得多,他身上的肌肉并不明显,所以一定不是以爆发力见长的,但耐力可能要更好一些。 阿庆很奇怪七土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所以反问七土,却迟迟等不到回答。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向七土那个方向看去,当然除了黑暗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这个叫做七土的家伙,刚刚还在我肩上推了一下,我顺着他推过来的方向,才摸到了帐蓬的边缘,所以,他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一定是视物如常的。而且,不只他一个如此,一定人人如此,所以他听到我说看不到,才会大感诧异。”阿庆闭上双眼,默默在心中思索。 “他们自称山族,这个部族的男子个个无比强壮,看他们伐木取土,扎寨安营的样子,举重若轻,好大一根木头扛在肩上,神态自若,毫无吃力之感。这么强盛的族人,却仍被迫在雪原中迁徙跋涉几十年,看来雪原所蕴的危机,必不寻常。” “他们认定我是风族人,一定有一个很明显的依据来判断。难道我真是风族人?风族跟山族有什么不同?我到底是谁?难道就用这个临时编出来的名字一直活下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我自己吗?”阿庆心中也是无数的问号,可是这些问题注定无法直接得到解答,需要他慢慢去了解和感受。 “你叫七土?”阿庆现在半点睡意也无,想从七土这里找到更多的答案,所以没话找话,想跟七土作更多交谈。七土也想了解更多关于阿庆的信息,所以很爽快地回答:“没错,我还有六个哥哥,我是第七个,所以叫七土。” 阿庆瞪着眼前的黑暗说道:“我听你们的首领说,从这里到雪原的边界,要三百里那么远,我想去雪原看看,可是这一去一回不知道要多少天,只怕到时候他找不到我。或者,你能给我讲一讲雪原吗?” 七土传来的声音似乎有点懒洋洋:“雪原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还看不够?无非是雪罢了,到处都是雪,如果不下雪就会刮风,有时还会把地上的积雪刮起来,漫天一闪一闪的,雪原太冷了。” “雪原上的雪是不是很多?除了雪什么都看不到?”阿庆又问了一句。 七土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如果到了雪原,就会看到地上并不是只有雪,还有枯草,有树,也有被冰封的河流,那些雪会被风吹得跑到更低洼的地方,有些地方还会裸露出岩石和冰冻的泥土,如果你在雪原上呆的时间足够长,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小动物,比如兔子和老鼠一类的。” 阿庆吁了口气:“我以为雪原上除了雪就什么都没有,听你这么说,雪原似乎也生机勃勃。” 七土“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可是雪原太大了,这种荒芜的雪原呆上个一两天没什么,十天半月也没关系,可是当你在雪原上走的足够远,就知道雪原有多可怕了。我在雪原中出生,一直到八岁之前的记忆都是雪原,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无论你走多远,你都只能在寒风中挣扎。你能想到吗?八年的时间,到处都是寒风和冰雪,永远没有尽头。圣公带着我们这个部落,在雪原中跋涉几十年了,你能走出这片雪原吗?没有圣公,没有山旗的护佑,从生到死,你都只能看到雪。” 七土的情绪似乎有点波动,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阿庆能听出他话语里对雪原,和对那种流徙生活的恐惧。 当七土的声音再次传来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雪原上能取暖的东西很少,所有找到的枯草和树枝,都要好好保存,火种永远不能熄灭,所有人轮流看火,不管什么时候营地里永远有一个醒着的人守着那团火。” “比柴火更珍贵的就是粮食,当你在雪中跋涉的时候,要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积累食物的机会,兔、鼠、鸟儿,甚至冰冻的尸体,干瘪的草籽……只要能咬得动,拉得出的,统统都要收起来。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碰到能吃的东西是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七土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离上一次闻到青草味,差不多有三四年了吧。” 阿庆默然,从七土寥寥几句话中,能深刻感受到这个山族人对雪原的恐惧。三四年的时间,一直在雪地里跋涉,一个部族千余人互相帮助,还如此艰难,如果孤身一人,那就必死无疑了。可是,这片雪原这么大,难道流徙了几十年,从来没有看到同族人吗? “七土,听你说雪原这么大,你们又走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从来没有见过同族的人吗?为什么不合在一处呢?我想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中,人越多越好吧?” “当然,山族的部落有很多,但是圣裔少的部落,是没有人愿意收留的。”七土并不避讳这个事实,“我们这个部落只有一个圣公,我八岁的时候才三百多人,在雪原上流徙,如果碰到庇护地还好一些,很大概率能讨到一些吃的和补给。如果在雪原上两个部落直接相遇,有时候会很危险。” 阿庆没想到生存会如此残酷,好奇问道:“庇护地是什么意思?我们这里算是庇护地吗?” 七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危险,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阿庆,关于黑土的事情。只有碰到黑土,才能建立起一块庇护地,而黑土是会被消化的,这种事情关系到部落的生死存亡,七土决定换一个话题,问一问风族的事情。 “阿庆,你们风族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不了解雪原,这么说你们那里没有这么艰难的环境吧?” 第006章离去 阿庆摇头:“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风族人,是你们一直在这样称呼我。我只记得我叫阿庆,有时会有些回忆的片断,可是很模糊,总是一闪即逝。关于我的身世,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七土不死心,又问道:“你是穿过一扇门来到这里的,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一道光芒组成的门,我从未见过光组成的门……”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霹雳,阿庆脑海中如同被闪电照亮,那扇光芒组成的门一瞬间就出现在记忆的片断之中。没错,那是一扇由无数道光弧组成的门,门上面有一个巨大的表盘。两层表盘不停旋转,那根指针却固定不动。 只在一瞬间,阿庆就认出了那是一个时间盘,经典的十二个刻度。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是十二个时辰吗?为什么指针不动表盘却在旋转?这个表盘和那扇光门有什么关系?和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关系?阿庆在这一刻想了很多,却仍然找不到答案。 “你是从门那边走过来的,那边就是你们风族的庇护地吗?”七土回忆起那扇门打开时,透过门见到那一边震撼人心的景象。 七土久久没有等来阿庆的回答,于是转头向阿庆那边看去,只见阿庆似乎是睡去了,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七土此刻忽然有些羡慕,多年在雪原中跋涉,已经让他无法这么轻易的入睡了。他心中想着圣公的吩咐,就每隔一段时间转头看看阿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觉醒圣纹的现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阿庆一早就爬出了帐蓬,就着营地不远处的小溪洗了把脸,清晨的空气无比清新,小溪边茂盛的树冠被清风吹动,发出哗啦啦的枝叶响声,带着树油味的空气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在小溪的周围弥漫开来。 他踢开几块石头,弯腰在小溪边坐下来,望着水面上缓缓飘动的淡淡水雾,听着心中的郁结才稍稍缓解。 前往雪原边界虽然需要五到七天的时间,可是如果不去看一眼,阿庆总是放心不下,无论七土说得有多真实,毕竟是别人说的,而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的。 他又想,就算是留在这个营地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在这个营地里渡过余生吗?或者跟着这些山族人在雪原中跋涉?那是他们的生活,却不是自己想要的。无论能不能走出雪原,无论会不会遭遇危险,至少要去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搞清楚自己从何而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是最重要最正确的事情。 也许这支山族的部落能够提供一片遮风挡雨之处,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留下来,不是阿庆想要的结果。 他抬手将一块小石子抛入水中,发出“扑通”的一声,水面上飘着的薄雾被划开了一小块,又被飘过来的白雾填满。 一旦做了决定,阿庆反而轻松了起来,拍拍衣服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他的五土。 阿庆自然不记得五土,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只要知道他是山族部落的人就行了,于是冲五土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 五土当然没什么事情,他唯一的事情就是看着阿庆。现在阿庆要去见圣公,五土就带着他直奔营地中央的帐蓬。 虎纹圣公没想到只过了一夜,这个风族少年就做出了决定,而且是离开的决定。他当然不会阻拦,也不想去阻拦。 这个风族的少年显然还没有真正理解雪原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不知道那些隐藏在风雪之中的危险。就连强壮的山族人,离开了庇护之地,都难以抵挡风雪的侵蚀,何况这个看起来清秀单薄的少年?也许他只需要在风雪中度过一夜,就会打消原来的想法吧。更何况,这个少年来路不明,留在营地里,也只是看在他觉醒圣纹的份上,想着能拉拢一个帮手。现在这少年若执意要走,更无须强留,雪原会教他明白一切道理和得到应有的教训。 虎纹圣公点点头,用手敲着面前的案板,上下打量这个风族少年。没有直接回复阿庆,反而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你们风族其他人的信息?” “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确定我是风族人呢?难道我和你们的样子差别十分大吗?”对于虎纹圣公提到风族,阿庆有些不解。 虎纹圣公声音中带着些了然:“因为你的圣纹是蓝色的。” “我的圣纹?什么圣纹?”阿庆被说得有些糊涂了。 “你不知道圣纹?”虎纹圣公笑了,咧开的嘴挤压得脸上那些黑黄色条纹动了起来,有一种猛虎的意味。 他并没有给阿庆解释,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年轻人。去看看寒冷而辽阔的雪原,也许,你看过了之后,会回来的。”接着转头对五土说:“五土,你去为阿庆准备一些食物,就当做山族部落对风族客人的馈赠吧。” 有了山旗的庇护,至少十年的休养生息之地,水丰草美,如今食物已经算不上十分珍贵了,虎纹圣公不在乎馈赠一点点给这个少年,用以表达自己的善意。 五土转身离开了帐蓬。 阿庆自然不会拒绝虎纹圣公的好意,也向他致谢:“感谢你的馈赠,我想这些物资在雪原上应该是十分珍贵的。” 虎纹圣公大方地接受了阿庆的谢意,接着对阿庆说道:“在雪原上行走,要注意保暖,营地里的火种,你也可以带走一个。”说着摆了摆手,“去吧,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阿庆再次表达了谢意,就离开了帐蓬,去找五土领取了物资,带上一根火把,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辞别了相送的五土,一个人闷头朝前走去。 虎纹圣公离开了自己的帐蓬,营地里正建设得热火朝天,这些常年在风雪中跋涉的山族人,一旦能够暂时稳定下来,就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营地中处处都是热闹喧嚣的谈笑声,离中央帐蓬不远处,是新堆起来两丈高的土基,那是准备筑起部落议事大堂的地方。虎纹圣公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到土基顶上的时候,整个营地就尽收眼底。 虎纹圣公的目光从那些劳作着的族人身上一一掠过,偶尔会在一些玩闹着的孩童身上停留,再向远方望去,是山旗开拓出青山绿水的庇护之地。微风轻拂,虎纹圣公的一只空荡荡衣袖随风飘荡,他半眯双眼,似已沉醉于风中。 第007章圣纹 营地的范围规划得很大,但前期的准备还集中在比较小的范围,阿庆背着五土送给他的食物向营地外走去,那是一个很大的包袱,也不知道五土到底装了些什么,反正阿庆背着感觉还是很重的。 穿过临时搭建用以住宿的帐蓬区就是规划的各种建筑区了,一大早就能看到很多山族人正光着膀子扛着粗大的木头奋力劳作,汗水顺着脊背流淌下来,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辉,看到阿庆就挥挥手,哈哈一笑。 阿庆就挥一挥火把,继续按照预定的方向走去。他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为了防止迷路,就选了一个很显眼的方向。在他目力所及的远方,地平线上有一条蜿蜒起伏的曲线,那应该是一座山,相比其它方向的一马平川,这座山虽然看起来并不雄伟挺拔,但好在明显,可以当作指路的方向,所以阿庆就决定向那个山的方向前进。 一个人走路很枯燥,但也更容易让人静下心来。阿庆顺着奔流的小溪一直走,踩在河滩边的石子上,脚下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他的心中也莫名的安宁下来,昨夜那些不安和心底的纠结一扫而空,心中的意志更加坚定,无论挡在前方的是雪原还是什么,无论有多恶劣,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他要去亲眼看这个世界,要亲自感受雪原的孤独和危险,如果这些都不能面对,听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失去勇气,躲藏在他人的庇护之下,那不是阿庆想要的生活。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阿庆回头望望,视线已经被茂盛的树冠阻隔,看不清远处的地平线了。他走得满头大汗,就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将火把插在一旁,掬起一捧清泉,饱饮了一场。打开包袱,只见里面大部分都是深褐色的肉干,还有些类似干饼的食物,除此之外,里面有一个不太大的铁釜,一个皮革材质的水囊,一件打满了补丁的长袍,虽然陈旧,却比较完整。还有一双兽皮和草编结合制成的鞋靴。 阿庆看着这堆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又把包袱重新包好,并没有取用。他现在还没有走出庇护之地的范围,食物相对容易解决一些,这些肉干能够保存更长时间,只有到了食物难以为继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来的路上,他看到很多低矮的灌木上都结着野果,还有鸟雀啄食,想必可以用来充饥,于是就顺手摘了一些放在怀里。这时拿出几个来丢在口中尝尝,味道酸酸甜甜,倒也不难下咽。 在小溪边稍事休息后,阿庆就再度赶路,仍然沿着小溪,朝着地平线上那座山的方向走。迎面遇到一行五个山族人,看样子像是巡游的队伍,人人都扛着木矛,老远就看到阿庆,于是拦住了他的去路盘问一番。 一个领头模样的山族人简单询问了一些情况,听到阿庆说出五土和七土的名字后,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其他几个人直接打开了阿庆的包袱进行搜检。看到那些食物和物资后,其中一个人认出了那双鞋靴。 “咦,这不是五土那双鞋吗?几年前他婆娘做的,在雪原的时候一直没舍得穿,想不到给了你。”说着又重新打量了一遍阿庆。 阿庆瞟了一眼那双简陋的兽皮草编鞋,想不到这双看似普通的鞋还有这些故事。看这几个人的意思,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阿庆倒是无所谓,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山族人的,若是他们几个想要拿走,那就算是还给了山族人。于是就说道:“你们如果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五人听阿庆这么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翻着眼睛看了他几眼,没有拿走任何东西,仍然将包袱包好递还给阿庆,那个领头的山族人拍了拍阿庆的肩膀说道:“小子,既然你要离开山族的封土,就别回头,如果让我再看见你,一定让你尝尝木矛破腹的滋味。”说着,几个人就挥挥手,不再管他,继续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去。阿庆将包袱重新背好,牢牢系在胸前,将快要燃尽的火把换新,才收拾心情重新出发。 直到天色将晚,他才靠着小溪边选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收拢一些散落的枝叶和草梗,点燃篝火,准备宿营。 夜晚的原野格外安静,伴着虫声蛙鸣,星光洒下来,给四周的夜色镀上一层安宁的色彩。阿庆找了些草铺在地上,和衣而卧,正准备入睡,忽然感觉胸前一痛,接着就是滚烫的感觉,仿佛怀里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阿庆痛得连忙坐起来,好在他的衣袍并不厚,三两下就扒开,只见胸膛上一道绽放着蓝色光芒的纹路正在肌肤上游走,随着纹路的显现,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滚烫热痛。 开始几个呼吸的时间,阿庆还能保持清醒,可是随着蓝色光芒大放,纹路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渐渐要形成一个图案,这时阿庆的脑海里忽然就现出了一个场景。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披头散发,双眼神光如炬,脚踏山川河流,双手高举一条赤蛇,那条蛇蜷曲着身体,弯成一圈又一圈。蛇身如同波光流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透出来,阿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却眼前一黑,幻象俱消。忽然清醒过来,只见自己正站在小溪的河滩旁,双手高举,如擎蛇状,双脚跨开,与脑海中出现的巨人摆出同一个姿势。 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敞开,胸膛之上,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蓝色花纹,虽然不大,但纹路繁复,样式奇异。正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 阿庆有些好奇,伸手摸了一下胸前的蓝色花纹,仍然是普通肌肤的感觉,没什么不同,但胸腹之中,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涌动,让他有一种要发泄出去的冲动。 阿庆慢慢闭上双眼,仔细感受那股神奇力量的频率,试着进行引导。哪知道稍一引导,那股力量就如同决堤之水般四散冲荡,导致他胸腹剧痛无比,瞬间就疼出了汗,嘴巴半张着,一个字都哼不出来。 第008章探路 胸腹间的剧痛就像一把尖刀插在身体里,反复搅动,痛得阿庆站立不稳,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忍不住**。他尝试着用力拍打胸口,却毫无缓解,疼痛导致的麻木感迅速占领了全身。不到三息的时间,大量的汗水分泌出来,湿透了衣裳,全身的肌肉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出震颤,他蜷缩在地上,想伸手握住点什么,胳膊已经无力伸出,只好抓住地上的青草。 这种疼痛就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涌来,阿庆只好苦苦忍耐,短短的时间就几乎耗尽了全部体力,当疼痛逐渐缓解之后,他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了。 当晨风开始吹拂,一夜氤氲在林间水边的水汽就附着在树叶和草尖上,形成晶莹剔透的露珠。溪边的篝火已经只余残烬,没来得及燃烧的树枝变成了黑黑的木炭,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林中的青蛙呱呱的叫着,还伴着一声声蝉鸣。 阿庆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就是湛蓝的天空,一丝白云都没有,纯净得像一块宝石。 他摸了摸胸腹,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拉开衣衫,昨夜在胸前显现出来的蓝色花纹,早已消失无踪,看不出一点曾经存在的迹象。他站起身试着活动手脚,全身并无一丝不适,精力充沛,仿佛昨夜那种剧痛只是一场梦。 阿庆有些疑惑,昨天夜里那种剧痛,简直要把人活活疼死,到了后来,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一夜过去,身体竟然没有一点不适,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双手在身上拍拍打打,只觉得全身没一处不适,就连精神都好得很,实在想不明白,就干脆不去想。 篝火还没有彻底熄灭,仍在冒着青烟,阿庆连忙去寻找干枯的草叶干绒,围拢在木炭上,轻轻吹几口气,重又冒出火来,新制了根火把。检查包袱,将水囊装满水,挂在腰上,从溪中取水浇熄了篝火的余烬,吃了几颗野果,就整装上路了。 迎着晨风走了一个上午,阿庆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走起路来的速度也比昨天要快了一些,一直到中午,日头在天中,才停下来休息。那条小溪变窄了许多,开始蜿蜒曲折,溪边也不再是坚实的砂石河滩,土质变得软烂,阿庆不得不避开,挑着稍稍平整的石地走。 路上他又反复几次拉开衣服,胸前仍然没再显现出蓝色花纹,索性丢开此事不再注意。此处的地势开始渐渐不那么平整起来,微丘地形更多一些,仍然能望见远处那座山。阿庆选了个稍微高一点的土丘登上去,仍然靠吃摘来的那些野果充饥,这些果子经过两天的放置,酸味淡去,变得更甜了。 一只似鼠非鼠的小动物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下面溜过,钻入碎石堆后面不见踪影。坐在土丘上,视野开阔,能够将附近几里范围内的景物一览无余。阿庆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用脚在地面上随意趟了趟,平整出一小块土地当作画板,将四周的地势画了下来。 仍然沿着远山的方向,地势会逐渐向下,约三四里处,似乎有一条深谷横在那里。阿庆用手中的石头在地上划了一条横线,代表深谷。相对的方向是营地,自然不用考虑,就用石块画了个圆圈表示,左右两个方向皆是平原,左侧远眺过去,是大面积的黑黄色,似乎以石为主,植被不多;右侧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一望无际的绿色。 阿庆用石头在横线上反复画了几下,心中想着,如果深谷太宽阔过不去,那就只好从两侧绕过,左侧是石地,植被较少。好处是视野开阔,缺点是食物、饮水和物资都可能较少。右侧的林地物资充足,但容易迷失方向。 吃了几颗野果,打开水囊喝了半袋水,稍事休息后,阿庆就继续上路,由于地势渐低的原因,走起路来毫不吃力,没过多长时间,就走到了深谷旁。 在土丘上遥遥眺望的时候,看到这里黑漆漆一条线,似是深谷,当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处断崖,既宽且深。崖壁都是巨大的石块,光秃秃且凹凸不平。阿庆在断崖边上堆了一堆石块,作为标记,然后沿着断崖向石地的方向走,只见断崖的宽度始终都在十七八丈左右,身旁的植被逐渐荒凉。走了半日,那深谷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向远方延伸。两侧已经看不到绿意,都是黄色的巨大石块,有的石块甚至有一人多高。除了这些巨大的石块,就是满地刀片状的黑色碎石,阿庆转身又向林地的方向走去。 当他回到最初堆石作标记的地方,已经是下午了,又再沿着断崖向林地的方向进发。一边走,一边观察断崖的宽度变化,和石地那边差不多,大部分断崖的宽度都在十七八丈左右,路边的植被渐渐茂盛,树木逐渐多了起来。 大约走出几里时,断崖忽然收窄,约有两三丈的距离。宽度由原来的十七八丈,忽然收窄到两三丈,这种强烈的对比会给人一种错觉,觉得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跳过去。阿庆也有这种错觉,当然他没有跳。 他小心的走到断崖边察看,原来林地这一边的土质与石地那边不同,林地这边砂土等软质土更多一些,所以植被茂盛,可是也更容易脱落。这一处最窄的断崖就像巨口中伸出的一根獠牙,走在上面十分担心会突然垮塌。 阿庆走到边缘,低头向下看,只见这断崖深不见底,也不知下面有些什么。从断崖这边到对面,最少也有两丈多,看起来像是很近,可如果真的尝试跳一下,只怕就会摔到断崖下面去。 不过既然这里的宽度只有两三丈,阿庆就不想再绕远了,如果顺着断崖走下去,也不知道要走多远,不如就地取材,伐一根树搭在这里,自然就能过去了。 此时天色已暮,阿庆决定就留在这附近宿营。摘的野果已经吃光了,好在林中寻到了几枚鸟蛋,埋在篝火之下。又挑了一棵粗直的大树,在树干上敲出个缺口,放了几块木炭在里面烧。 第009章雪原 阿庆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再出现昨天夜里的状况,这不是他自我意志所能控制的。回忆起临行前与山族首领的对话,他问道:“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确定我是风族人呢?难道我和你们的样子差别十分大吗?”他还记得当时那个首领是这样回答的:“因为你的圣纹是蓝色的。”阿庆心中暗想,也许胸前那个出现又消失的蓝色花纹,就是所谓的圣纹。 这一夜过得忐忑,半夜的时候又添了两次炭火,到了拂晓那棵树才烧断,粗壮的树干带着巨大的树冠倒下,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在原野上回荡。 这么大的一棵树,阿庆一个人拖拽起来也是很吃力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拖到断崖边,又找来石头慢慢把树的一头架高,整个过程阿庆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这块断崖坍塌下去,那就死定了。 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时候,总算是把这棵烧断的树又重新立了起来,断崖最窄处约有两三丈宽,而这棵树足有五六丈高,只要搭稳了,就能横越断崖了。 随着“轰隆”一声传来,大树横在了断崖上,虽然有点歪,不过倒是稳稳架住,阿庆连忙取过一旁的包袱和火把,小心翼翼地从树干上弯腰爬过。 过了断崖,又是一路平坦,不但树林茂密,还路遇一小片水泊。如此走走停停,夜宿日行,第五日时,最初那座山的目标终于到达。阿庆没有攀登,而是绕了过去,沿着先前的方向继续行走。又过了三日,到第八日的下午,他才走到了边界,看到了前方一望无际的雪原。 就像七土那天夜里曾经说过的那样,雪原并不全都是雪,但空中的雪却似乎永远都没有停过。天空中的云层也为边界划出了一条线,这一边是湛蓝的天空,而另一边却是狂风怒号,愁云惨淡,奇怪的是寒冷的空气似乎被一堵看不到的墙挡在了外面,一边是花花草草,随风摇摆,五步之外就是枯枝败叶,雪晶漫天。 阿庆再次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物品,食物、水、火把都齐备,想了想,他脱下自己脚上穿的那双鞋,从包袱里取出五土送给他的那双穿在脚上。 这双鞋虽然看起来模样蠢笨,做工粗糙,但穿在脚上的感觉却非常舒适,柔软的兽皮上带着密密的毛,能够保存住温度不流失。另外一件长袍也是五土准备的,阿庆索性一并拿出来穿在身上。当穿戴完毕,阿庆举起火把,背好食物,一步步向雪原走去。 雪原的雪是飘摇不定的,一时细碎缤纷,一时飘如鹅毛。走出不远,阿庆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热,那种如同火烙般的感觉再度出现了。 阿庆知道那个‘圣纹’可能又出现在胸口,才会引发身体这种反应,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像那天夜里一样突发剧痛,也不知道程度会不会更重。所以,当前最好的办法是暂时回去,退回到庇护之地,捱过了这一阵再做决定。 想到这里,阿庆就转身往回走,然而就在转过身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 在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原,随处可见的枯枝败叶,还有些草梗倔强地从雪上探出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雪原是平坦的,如果不是雪的阻隔,应该能够望出很远。可是目之所及,唯有雪和荒芜。刚刚走出不到百步的庇护之地,就这么神奇的消失了。 那些刚刚还在风中轻摇的花朵,那些参天的巨木,郁郁葱葱的野林,全都消失不见了。阿庆再转一个身,四野茫茫,雪无声而落。 胸口的烧灼感越来越厉害,如果不是经历过一次的话,阿庆几乎要怀疑会把衣服都燃烧起来。四方无路,身处荒原,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将火把插在雪地上,静静等待。 寒风呼啸,雪花飞舞。四周静寂无声,插在一旁的火把偶尔发出“噼啪”的爆响,阿庆站在雪地中央,着一件满身补丁的长袍,半长不短的头发偶尔被风吹动,双眉紧锁,暗暗默数气息。 一息。 两息。 三息…… 一直数到十五息,烧灼感再度爆发出来。同时,阿庆的脑海中再度出现了那个顶天立地巨人的身影。披头散发,筋肉虬然,跨立于山川河岳之中,他高举双手,擎着一条森然巨蟒。那巨蟒细瞳尖獠,花鳞白腹,长长的身躯圈成几个圈,鳞片上有光芒流动,似乎透出字迹。 巨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挺胸收腹,猛地一张口,似乎是怒而咆哮。阿庆只是脑海中感应到这些画面,并不能听到任何声音。随着巨人的怒咆,他手中的巨蟒弯曲翻腾,绽放出蓝色的电光,似乎要随风飞去,却始终脱不出巨人的掌控。 阿庆正“看”得入神,冷不防那巨人转过头来,双目正对上阿庆的“双目”,他只觉一股湛然神光射来,自家的躯体就如同蛋壳般被照得通亮,轻飘飘状若无物,仿佛吹一口气就会随风飘走。 在这道神光下,他只觉视野中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不知过了多就,那白光才暗淡下来,显露出铅灰色的云层,空中雪花仍旧在不停飘落。阿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又不知不觉摆出与巨人相同的姿势,正双臂高举,拳中如握长蛇,双脚跨立。 不过这一次,阿庆明显感受到了胸腹间那股东冲西突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蓄势待发,似乎要冲破所有约束。他不敢再像上一次一样用意念引导,只好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但是体内那股力量并没有因为他一动不动而静止下来,反而又越来越猛烈,蓄积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阿庆感觉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用意念去触碰,就算肢体上稍有异动的话,可能都会立刻爆炸而死,所以他越发不敢动弹。 可是那股力量带来的郁结之气却异常浓厚,在胸中盘结,犹如压了一块巨石,阿庆已经感到呼吸不畅了,只想大喊大叫发泄出来。这时他忽然想到那个巨人也有一个张口怒咆的景象,和自己当前的这个姿势,真正不谋而合。 落到这一步,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阿庆感受胸中那股力量似乎积压到了极致,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时,猛地一张口,想要咆哮一声,谁知还不等他发声,就感觉胸中那股力量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脑地从他大张的口中冲了出去。 “轰隆隆……”闷沉而震撼的雷声在整个雪原的天空中动荡回响。 第010章相遇 雷声如同天地巨鼓被敲响,在阴沉的云层之上,轰隆隆滚过,这一刻,风雪似乎更大了。随着胸中的郁结冲口而出,体内那股神秘力量仿佛也随之消散。在张口咆哮那一刻,竟隐隐然与天空的雷声对应,也不知是神秘力量引动了天雷,还是凑巧碰上。 阿庆收拾了包袱,拿起火把,继续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现在看来,雪原不仅像七土说的那样,有着长年不断的冰风寒雪,一定还蕴藏了其他秘密,否则不会一走进雪原,那么大的庇护之地就神奇地消失了。揭开雪原的秘密,也许就能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雷声仍然时不时地在天空响起,雪下得更大了。可是阿庆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雪一直在下,可地面上的雪却既不见增多,也不见减少。那些雪花一落下,就融入到地面的积雪中,分辨不出了。阿庆找了一块雪比较薄的地方,用手把地面的积雪都清掉,然后就站在一旁观察。只见雪花落下后,很快就覆盖了清理后的地面,可是当地面积雪的厚度达到最初那么多时,就不再增加了。 阿庆又把四周的积雪拢过来,在地面堆起一个雪堆,想看看这个雪堆会不会自己神奇的消失。在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雪堆并没有消失,仍然保留着它被堆出来时的样子,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雪一直在下,这个雪堆也没有增高。而四周被收拢过积雪的地面,又恢复了收拢之前的样子。 阿庆依旧把雪收拢到一起,继续把积雪堆高,如此反复。到了天色阴暗下来的时候,已经堆出了一个巨大的雪人。可是除了这个雪人,雪原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真是古怪,难道那些山族人,在雪原中度过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个雪原的怪异之处呢?”阿庆抓起一把雪,摊开在手掌上,看着雪一点点融化成水,滴落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小的雪洞,不足五息的时间,狂风刮着雪花飞舞,雪地上那些融出来的小小雪洞就被覆盖,再也看不见了。 看着面前这个巨大的雪人,阿庆心里暗暗猜想,这个雪人会不会像庇护之地一样,只要向前走出几十步,再回头看,就什么都没有了? 雪原中想要凑足能够燃烧整晚的柴火并不容易,阿庆手中仅有的几根树枝还是准备用来存续火种的,他只好放弃点燃篝火的想法,就直接坐在雪人旁边,时睡时醒地捱过一晚。 到了第二天一早,下了一夜的雪暂时停止了,风依旧在呼啸。阿庆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快要冻僵了,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重新确定了一下方向。虽然雪原比较荒芜,一马平川,入目尽是积雪,但地形也略有起伏,阿庆远远望见前面似乎是一棵小树,就决定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雪中跋涉,还幸亏五土送给他的鞋靴,虽然看起来笨拙,却把双脚保护得很好。阿庆大约走出了几十步,回头望一望,见那个雪人还矗立在那里。阿庆朝它挥了挥手,就转回身,继续向前。 每走一程,阿庆就略微休息一下,顺便把一路上搜罗到的物资整理。枯枝干草、石片石块、冻毙的小兽尸体等等,都用草绳捆起来,拖在身后。到后来积累得多了,就把树枝捆成一排,做成爬犁,把捡到的其他物资放在上面,用一根草编的绳子系在腰上,拖着前行。 不知走出了多远,快要到了傍晚的时候,天色昏暗下来,雪粒又随着寒风洒下来,阿庆实在太冷,就找到一处雪窝,把一路捡来的一段枯枝掰成几段,用火把点燃,烤起火来。 刚刚吃了几条肉干,就听到风中似乎传来人语,还伴有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阿庆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正顶风冒雪向这边走来。 阿庆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藏起来,因为在雪原上流徙的部落常常处于饥饿中,在这些人的眼中,人身上的肉和动物身上的肉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在自己人单势孤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免暴露自己才好。因此阿庆立即熄灭了火种和篝火,和身卧倒于雪窝中,放缓呼吸,以免引起警觉而被发现,在雪窝中露出头偷偷观察。 当那支队伍走近了一些时,能够看到这是一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队伍,个个瘦骨嶙峋,带死不活的样子,没有严整的队伍约束,就那么三五成群的凑成一支队伍,带着不少物资,也都是用草绳拉着木爬犁,队伍中还有一杆旗,就是一根长竹竿,上面系着四五根黑布条。持旗的是一个秃头男子,约有四十多岁,也是瘦骨伶仃,将竹竿当作拐杖,拄着前行。 阿庆一眼就认出了这伙人的首领,就是那个执旗的秃头男子,因为他和山族首领一样,都是秃头,而且这个男子的脸上也有明显的花纹。 看来这也是一支在雪原上流徙的部落,阿庆看看这支队伍行走的方向,并不是正冲着自己而来,而是稍稍偏向另一侧,这样看来,也许他们不会发现自己。他这样想着,又慢慢把头缩回去,全身都藏在雪窝里,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那支队伍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没有人说话,只有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传来,静寂的雪原上除了风声就是脚步声,令人不禁有毛骨耸然的感觉。仿佛在雪原上游荡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群恶鬼。声音越来越近,阿庆将自己深深埋在雪窝里,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那群人的脚步声,应该正在渐渐远离。 忽然,有一个脚步声向着阿庆这个方向走来。阿庆虽然听到这个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不敢抬头去看,以免暴露。只听到那个脚步声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一个声音传来:“有人!这里有人!” 阿庆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就不再躲藏,从雪窝中一跃而起。 第011章对峙 站在雪窝旁的是一个破衣烂衫的野人,胡子一把,头发乱糟糟,被跳出来的阿庆吓了一跳,连手里的木矛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 阿庆跳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野人喊的那句话,其实并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而是看到了自己那堆物资,用树枝做成的木爬犁放在雪窝一侧,那个野人只是发现了木爬犁,当然认为这是有人留下的,才大喊有人,而阿庆以为暴露,猛地跳出来,也吓了这个野人一跳。 阿庆看见野人一幅惊慌失措的表情,脑中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见这个野人吓得连武器都掉在了地上,岂能不抢? 于是他迅速弯腰,一把将木矛的一头攥在手里,才待要捡起时,另一头被那个野人抓住,两人一齐用力抢夺,在雪地上拉扯起来。 其他人听到最初那个野人喊叫,又看到阿庆跳出来抢夺长矛,就抓起武器纷纷跑过来。阿庆比那个野人力气大,两个人来回拉了两次,就把木矛抢到手里。野人见武器被夺,大喊一声,撒腿向后跑去,阿庆掉转矛头去刺他,却刺了个空。 这时其他人都持着武器慢慢围了上来,却没有猛烈进攻,都等着那个手持竹竿的男子来说话。 脸上有花纹的男子拄着竹竿,不慌不忙地一步步走着,其他人看到他过来,纷纷靠到一边,给他让出一条道。 直到这个男子在阿庆面前站定,阿庆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借着人群中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这个男子约四旬年纪,也是面带花纹,一道道既宽且长的黄纹从头顶直贯通到下巴,最后汇集在喉咙那里,就像一把打开的扇子。 “我叫角,秦上部。”他舔了舔嘴唇,慢条斯里的说着,同时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阿庆。”阿庆简短的回复。 “哪个部落?”角仰起头看着自己手持的竹竿,那上面的黑布条正随风飘动。 阿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摇摇头:“我没有部落,就我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角叹了口气,“你腰间挂的水囊,脚上穿的鞋子,身上的长袍,没有一样不是出自部落之手。我能感受到那上面还残存着山族祖灵的力量。”他向前迈了一步,说道:“我们是同族,我们现在陷入了困境,帮帮我们……”说着恳切地望着阿庆。 阿庆犹豫了一下。 他刚想说这些东西是庇护地那些山族人赠送的,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七土那天夜里跟他说过的话,有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七土说:“如果在雪原上两个部落直接相遇,有时候会很危险。”他不知道这个角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七土他们曾经帮助过他,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使七土那个部落有什么损失。想到这里,阿庆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一个雪窝里找到的,我没看到有人,就把这些东西拿走了。” 角有些失望,仍然恳求道:“我们已经没有吃的东西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了。”他转过头,目光在人群里逡巡,忽然停留在一个瘦小的女子身上,于是抬手指了指:“她是我们部里最漂亮的女人,你不要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有口吃的,脱离残态,你就知道她有多漂亮。” “这个女人送给你,只跟你换些吃的,我闻得到你包袱中那些肉干散发出来的香味。”角紧紧盯着阿庆。 阿庆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了,自己一个人在雪原上,尚且无法照顾周全,何况再带上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那些肉干,也许不用多久,两个人都会饿死在雪原上。 “那些肉干我不会送给你们,也不会交换。”阿庆很坚决地握紧了长矛。 角叹了一口气:“除了吃的,我这里什么物资都有一点,也许刚好就有你需要的,比如火种,两条肉干就换给你。”他扫了一眼阿庆身边那堆已经熄灭了的火种。 “不要怀疑,两条肉干几乎就是白送的价格,没有我们的火种,你再吃掉十条肉干,也未必能重新获取火种。” 阿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换,而是他知道,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对方决不会轻易放走自己,现在商谈,也许只是一种试探,或者让自己放下戒心的手段。 角看到阿庆再度摇头,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我不想动手硬抢,拿出两条肉干,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你却拒绝我的好意,是想逼着我动手吗?” 阿庆仍然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不想和你动手,但我也不怕拼死一搏!”他知道一旦动手,自己绝无可能打赢,也不可能在几百人的围堵下逃脱,即使这些人个个都是老弱病残,也双拳难敌四手。但即使这样,他也绝无可能低头,任人宰割。宁愿被人杀死在这里,也比屈服更好,以他现在的状况,这些老弱病残,拼死四五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阿庆掂了掂手中的木矛,矛杆虽是木质,但矛尖却是铁的,长短正好。他冲角招了招手,示意不必废话。那群人见阿庆招手挑衅,纷纷怪叫出声,长矛木棒齐齐向阿庆攻过去。 角大喝一声:“住手!” 阿庆架开几根砸来的木棒,躲过几柄刺来的长矛,正待要反击,却听到角高喊‘住手’,围攻他的人竟纷纷罢手,向后退去,阿庆一枪又刺了个空。 角摇了摇竹竿,说道:“所有人住手!”他的部众自然听他吩咐,纷纷向后退去,仍持枪戒备,防止阿庆暴起伤人。他见众人都住了手,才继续说道:“我秦上部虽然杀你如杀鸡,却不肯恃强凌弱,我好言相劝,与你交换食物,不过既然你不肯换,那就算了,我不强求,你走吧。” 阿庆不知他什么意思,但既然对方主动罢手,他也不想惹事,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现已夜色渐深,往哪里走?不过他转念又想,对方这一伙人虎视眈眈,当然离他们越远越好,有此良机,何不就此离开? 想到这里,阿庆就收拾了自己的行装,连雪窝旁的木柴也都放在爬犁上,拉着就走。 那些人果然不再阻拦,任阿庆随意离开。 第012章信息 走出了很远,阿庆回头望望,那群人还在那里,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他拖着木爬犁,沿着白天一直行走的方向继续前进。 角看着阿庆渐渐远去的背景,吩咐左右道:“去偷偷跟着他,只要他睡了,就接近并抓住他,醒了就不要硬拼,马上离开。如此反复,一直跟到他支撑不住为止,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事实上由于雪原平坦,虽然是夜里视物不清,但声音却传得很远,没过多久,跟在身后的野人就被阿庆察觉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些野人的想法,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战果。 如果他返身去追,对方必然会逃跑,一追一逃,徒费体力。可是如果不追,对方就会远远的跟着,一不留神,可能就被对方追上来干掉了。 想到对方的这种战术,阿庆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以为对方真的放了自己。可即使不做这样的选择,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他只是孤身一人。 虽然已经入夜,雪原上有雪在反光,另外大多是平原,夜路走起来也不是很艰难,雪还在零零星星的下着,阿庆已经没有了火种,拖着身后的木爬犁,一步一步跋涉。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摆脱这种困境,否则自己能坚持一天,却难以坚持十天,一旦精力耗尽,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要破此局,唯有快速增强自身实力,别无他途。 而增强自身实力可不是简单说说而已,要么借用武器,比如弓箭、长矛,陷阱等,要么借助自身力量。可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可想而知要使自身力量快速增长有多难了。阿庆准备在武器这方面想想办法。 小雪在空中飞舞着,细小的冰粒打在脸上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阿庆回头望望身后,尽管夜色浓重看不清太远,但他仍然能够看到三两个野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就在此时,他的胸口再度传来的滚烫的感觉。 “坏了,一定是那个花纹又开始折腾了。”阿庆生怕突发那种动弹不得的状况,岂不是任人宰割?他拉着木爬犁加快速度,向远方跑去。 跟在阿庆身后的野人,看到阿庆突然加速奔跑,也跟着加快速度,一边嘴里还发出“呼喝”的声音,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就是一只被追踪的猎物,当猎物开始奔跑时,无疑会更加刺激捕猎者的神经,甚至连体内的血液都加速起来,三个野人的肌肉开始逐渐膨胀,身高也产生了变化,五感都在不断提高,他们开始从残态渐渐向常态转化。 奔跑中的阿庆感觉胸口越来越烫,像是要着火一样的感觉,体内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开始萌发,可惜他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而且,在使用这股力量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是完全动弹不了,而且会暂时封闭五感,那才是最致命的。 果然,还没跑出多远,阿庆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巨人又再度出现在视野中。这巨人脚踏山河,双手擎蛇,正仰天咆哮。阿庆想尽快摆脱这个幻象,因为此刻自己的身边还有人在追杀,沉浸在幻象中的自己极度危险。 可是此时的他实际上处于一种俯瞰的视角,犹如一只自由翱翔在天空的飞鸟,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更无从控制。或者可以说,在这一刻,他的五感是被幻象完全控制了。 跟在阿庆身后的三个野人,看到前面那个奔跑着的少年忽然就停了下来。木爬犁丢在一旁,然后就双手高举,仰头望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睡过去了一样。 三个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搞什么鬼。 但是他们三人也未敢轻举妄动,就站在一旁看着。其中一个野人嘀咕道:“这小子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另外两个野人摇了摇头,不过马上就有一个野人站出来试探,他先是走到距离阿庆身边三四丈的距离,弯着腰左右晃动手中的木棒,口中发出“嘘嘘”的声音,然而阿庆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试探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阿庆约两丈的地方站定,阿庆仍然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对野人的靠近仿佛丝毫未觉。 另外两个野人看到这种情况,也大起胆子,跟着慢慢接近。直到三个人把手放在拉着木爬犁的那根草绳上面,阿庆仍然没有反应,就一直呆呆的保持着那个姿势。 其中一个野人拉动着木爬犁就往回走,另外两个野人举起手中的木棒和长矛,小心戒备着阿庆,防止他忽然冲过来。然而木爬犁拉出三丈远,阿庆还是没有反应。又有一个野人去帮忙,两个野人一起拉着木爬犁往回走,只剩下一个野人仍在戒备阿庆。 此时阿庆仍沉浸在幻象之中,他看到那个巨人双目放出两道神光,蛇身上透出来的文字被神光一照,就变得清晰起来,一个个活灵活现,仿佛要从蛇身上迸射出来。 此时的阿庆仿佛取代了巨人,正仔细观瞧那些文字,只见那文字稀奇古怪,曲折宛然,但自己却仿佛全都认得,那字一个个透射出来,阿庆便一个个用心记忆去。那些字分别是:“燕寺、大雪、明德、庚子、壬午、壬午……” 最后那个野人见到自己的两个同伙已经拉着木爬犁跑出了很远,也想跟着伙伴们离去,可就在这时,他看见雪地上那少年似乎要睁开眼来,虽然还是穿着先前那件破旧衣袍,但神情却浑不似先前那样。尽管之前被围困时,这个少年也曾夺枪作色,但那股凶猛的神情也仅仅是凶猛而已,绝不似现在这样,并无任何举动,面上也无表情。就是很普通的跨立,双手高举,但现在他看到这个少年要张开眼的样子,就蓦然透出一股绝情冷酷的肃杀之气。 这个野人慌了,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只是面对了一个普通少年而已,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长矛向少年的胸口刺去。 第013章生死 阿庆正在恍惚之间,看到巨人手擎巨蛇,蛇身鳞片透出字来,尽管他极度想从这幻境中清醒,却无力做到,只好暂时用心记下,这些信息分别是:“燕寺、大雪、明德、庚子、壬午、壬午、石让……” 正当他用心记忆的时候,忽然一阵强烈的心悸,似乎有极大的危险降临,迫使他不得从幻境中醒来,一瞬间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雪白,他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一个人似乎站在面前,立刻猜到是那些野人已经摸到了身边,可偏偏此时还无法控制身体。 就在这时,一支简陋的长矛直直刺了过来,铁矛尖乌秃秃几乎不见反光,犹如一支乌蛇飞噬而来,直刺入阿庆胸膛,鲜血飞溅。 野人看着少年面带痛苦地倒在地上,血如泉涌,准备再捅几枪,杀死这个少年,得到的肉干未必会比包袱里的少。 可就在他举起枪准备刺下去的时候,那个少年胸前忽然绽放出刺眼的蓝色光芒,犹如一支光炬,甚至比一支火炬的光芒更加刺眼,映照得四周都是蓝色。 野人连忙向后退去,带着惊恐的神色大叫,远处他的两个同伴正在奋力拉着木爬犁,听到叫声,回头张望,只见到伙伴正在一团蓝色光芒前大叫。 一瞬间,蓝光敛去,野人的眼睛被蓝光刺激,久久还不能视物,只剩下风雪依旧。好一会儿,野人的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了,只是眼前已经失去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 ………… 黑暗,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忽然绽放出七色光华,一道一道光弧闪现,勾勒出一扇门,那些光弧越积越多,勾勒出的门形也越来越清晰。当最后一道光华绽放出来时,阿庆望着那扇门呆住了。 这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有。被那个野人一枪刺中心脏,那种疼痛,窒息的感觉都无比清晰,然后逐渐失去意识。可是阿庆没想到,当自己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后,居然在黑暗中有光芒色勒出一扇门。 现在这扇门就静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门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不知道这扇门的后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阿庆伸出手轻轻一推,那扇门就打开了,外面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一个花脸秃头的人正跌坐在地上,捂着右肩,他的右臂已经不见了。虽然脸上带着极度惊讶的表情,却掩盖不住痛苦的神色,在花脸秃头的周围,几个人正持着武器冲上来,个个都是惊讶的表情。 阿庆看着眼前的场面,虽然他从未见过,但心中却隐隐猜到了什么。 “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不要动!” 呼喝声纷纷传来,阿庆的眼神开始模糊,但他仍然坚持着说了一句话:“我是阿庆”,随后,他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虎纹圣公制止了手下的动作,尽管此刻的他也是满腹疑惑,这个少年自称“阿庆”,明明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却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此刻他无暇顾及太多,需要尽快疗伤以恢复伤势,在雪原上,唯有武力才是唯一的保证。所以安排几个人把这个少年关押起来,但不要伤害他,等过段时间再来仔细盘问。 阿庆被丢到了一个帐蓬外,手脚都被草绳牢牢捆住,一个叫做三山的人负责看守望他。日落月升,日升月落,如此过了一天两夜,阿庆终于在一个清晨醒来。 此时的他,身体已经是极度虚弱,可他的意识却清醒得很,第一件要确定的事,就是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死。于是低下头观察,前胸被长矛刺中的地方并没有破损,不过却有一块补丁刚好补上了那里。一时间,阿庆也想不起来,这件衣服最初五土送给自己时,前胸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补丁。 旁边负责看守的三山看到他醒了过来,就连忙大喊大叫,不一会儿,就有负责的过来察看他。 “你要在这里等着,圣公还没打算见你。”走过来的这个人眼睛很大,眉毛稍粗还高高挑起,似乎总带着一种惊讶的表情。 他是五土!阿庆一眼就认出了他,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在没有把整件事情搞明白之前,他不打算到处宣扬这种难以解释的事情。不过五土送给他的衣服和鞋子,也不知还认不认得。阿庆把被捆住的脚在地上蹬了蹬,故意让五土看到。五土只是瞟了一眼,目光就转到了别处,一直看守着阿庆的那个守卫倒是嚷了一声:“不要乱动!” 五土看了看那个守卫,说道:“三山,你盯好他,也许圣公过几天会想起他,如果他饿了,就给他一点吃的。” 三山点点头,目送五土离去。 “唉,真是倒霉呀,这几天我都不能亲手起一座屋,要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三山抱怨着,看着不远处正喊着号子起屋盖房的人,流露出羡慕的表情。他看了看阿庆,见这个少年仍然紧闭双眼,神色平静,居然有种从容之色,不禁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想了想,转身到帐蓬里端了一只木碗,里面是大半碗的野菜汤。 “已经两天了,想必你也饿了吧,吃点东西吧。”三山把野菜汤放在一旁,解开了缚住阿庆双手的草绳,但脚上的草绳却没有松开。 阿庆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被勒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端起那碗野菜汤,慢慢喝了起来。 “你叫阿庆?”在三山的眼里,阿庆只是个普通少年,似乎并无多少危险性,所以他也放下戒心,将手中的木矛放在一旁,就地坐下来,打算和他聊聊。 “你是风族人吗?”三山指了指阿庆的胸口,笑着说道:“我们看到你胸前的圣纹了。” 阿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山。” “你们是山族人吗?你们的圣公叫什么名字?”阿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部落,而且他记得在荒原上遭遇那群野人,那个叫做“角”的首领自称秦上部,也不知道这个部落叫什么名字。 第014章审问 “当然,我们这支部族是山族楚部,圣公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三山语气中带着一些骄傲,一边指着营地正中那杆高高飘扬的山旗,说道:“看我们的山旗,那上面就有我们的名字哦。” “哦?”阿庆放下手中的碗,眯起眼睛望向那杆高高飘扬的山旗,黑色布条足有三尺宽,一丈长。黑色旗面上书有白色篆字。心里却在想着,那个自报名字的“角”和这个被称为圣公的人,同样都是部落中的首领,角手里拄着一根竹竿,也是好几根黑布条垂下来,倒是与这个山旗相似,只是小了好几圈。 “你的名字也在山旗上吗?”阿庆望着那些旗面上的白色篆字。 三山傻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在上面?只有圣公的名字才能写在上面啊。”他仰起头望着飘扬的旗帜,嘿嘿笑个不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转眼又是两天的时间过去,这两天里阿庆倒是安静得很,那个蓝色的花纹一次都没有显露过,三山一直看守着他,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仍然是五土走过来,对三山说:“圣公要见他,带他过去。” 五土上下打量了一眼阿庆,没有任何表示,就和三山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阿庆,向营地中心地带走去。 从阿庆通过光门回到这里,前前后后有五六天的时间,此时的营地已经开始起屋了,最先起的屋就是营地中央那杆山旗下的巫台。 巫台是用来奏事的,所以在山旗之下,整个营地的最中央。以巫台为中心,向外划分出几个功能区,偏西南是住宅区,所有人的房屋都在这个区里面建造。东北角是墓葬区,所有死去的人都在这里被埋葬。西边是坊区,所有器物工具都在这一区制造,东边是仓储区,所有的收获都在这里分类存储。 如今仅仅才几天的时间,整个营地里初具规模的就是巫台,仅仅是规划,除了住宅区外,其他区还未开始修建。巫台是在原来的那个土丘上开始修建的,大量的砍伐下来的木头被运到这里,经过锯刨斧凿成为一根根木材搭建。 阿庆被带到巫台的时候,入目的是一个巨大而宽敞的木台,看起来像是一种方塔,每迈上七层台阶,就是一个平台,平台之上仍有台阶,一层层上去,直到最高处。实际上巫台建造得最宽敞,因为这里将是部落举行祭祀、各种仪式、议事和活动的地方。巫台的中心处,竖立着的是那杆山旗,此刻正在迎风飘扬。 巫台之下,每一个面都竖立着一面鼓,一共是四面鼓。当阿庆被带到巫台时,位于南方的鼓就被敲响了。 “嗵、嗵嗵、嗵、嗵嗵……”鼓声沉闷而有力,声音传得很远,正在劳作着的族人听到鼓声都停下手中正干着的活,向巫台的方向望去。 “是圣公有事情要审议呢。” “这还是我们进入庇护之地后第一次敲鼓呢。” “这鼓声挺响,什么时候制出来的鼓?” “昨天吧?我看到二金在摆弄……” “哪个二金?” “老北水家二金。” “哦……” 众人站在那里听着鼓声敲响,一边聊着天,有的坐下抓起水囊,咕嘟嘟灌了半袋水。有的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这边,鼓敲完后,虎纹圣公就从居住区那边走了过来,一只衣袖空荡荡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在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年纪稍大的男子和一个年纪尚幼的女子。 三个男子与其他族人看起来颇有些不同,那些山族人都贲胸张背,五大三粗,个个肌肉结实。而这三个男子则相对瘦弱一些,显得肌肉松弛,垂垂老态。那个女子梳发结鬟,束着燕尾垂肩,两只眼睛大大的,面上尚带稚气,是个只有十一二的娃娃。 虎纹圣公走在前面,三老一小走在后面,五个人一步一步慢慢走上了巫台,在南面的台边坐下。 “年轻的风族人,你曾经说过你叫阿庆,那么我就叫你阿庆。”虎纹圣公最先开口,声音稍显虚弱,有些许沙哑,所以他的声音不大。 “这里是山族楚部,我叫柯安,我身边这四人是我楚部的大巫,”说着他伸手一指坐在他身边的四个人,“这几位分别是比义,宣朗,照光……”他依次介绍,轮到那个女娃时,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彻听”。 “今天,我们五个人将对你的去留做出裁决。” 接着虎纹圣公就不再说话,接过话头的是一个方脸长须的中年男子,这个人的眼袋很重,似乎一幅睡不醒的样子。他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问道:“阿庆,这几天我听到很多人在谈论你,有的人说你是风族派来的刺探。”他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还有人说你是圣裔降临,我看都不像。” 他咂了咂嘴:“圣裔的血脉到今天早已经稀薄了,虽然你出现的方式有些特别,却也代表不了什么。至于风族……唉,我倒是希望风族真的能来一个人,山族在雪原中孤独太久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个男人略略睁大了一些有些惺忪的睡眼,向阿庆问道:“你接下来决定留在这里,还是离开?你现在就得给我答案!” 阿庆想了一下,雪原掩藏了太多秘密,同时也蕴藏了太多危险,仅凭现在的实力,的确是取死之地。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增强自身的实力,这样看来,留在营地里就是一个必然的选择,至于雪原,可以等自身实力增强一些之后,慢慢探索。 所以阿庆答道:“我希望留下。” 那个男人得到了答案,就点点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接下来开口的是一个笑脸和善的男子,他身材微胖,穿着一件打了无数补丁的衣服,坐在那里还有些微微气喘,他笑了笑:“我可不像比义那个家伙,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就打发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风族人?是不是圣裔?你胸前是不是有风族特有的蓝色圣纹?你的圣纹觉醒到了什么程度?”他伸出短粗的手指比了比:“你要回答我这四个问题,我都要得到答案。” 第015章争议 阿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无法回答你。我失去了记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至于你说的圣纹,我更是不了解,如果这些你都知道的话,我倒是希望能够听一听,因为我也很感兴趣。” 第三个男人络腮浓须,浓眉虎目,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眼神中透出的寒光犹如一柄出鞘的剑,紧紧盯着阿庆,问道:“你最后一次受伤是哪里?” 阿庆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心脏,就在这里。”说着伸手在被长矛刺入的地方轻轻点了点。 笑脸胖子插话道:“你不是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这几天我脑中往往有些一闪而现的片断,也许再过几天,我就会想起什么来也不一定。”阿庆其实比他们更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阿庆回答完之后,把目光转向最后一人,那个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小女孩,心中猜想,不知这个女娃还会问什么问题,看她年纪这么小,想不到居然是部落里的一位大巫。 此刻不仅仅阿庆,就连台上坐着的其他三位大巫和虎纹圣公,都一齐把目光投向女娃。女娃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拘束,但仍然坚持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眨了又眨,透出她心底的些许不安。 虎纹圣公柯安倒是没有着急,这孩子虽然初次行使大巫的权利就参与审问,但相信她一定会胜任的。 女娃确实沉得住气,尽管被几个人盯着看,但她并没有失措,反而慢慢静下心来,重新把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再三反复确认无误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他的回答是真的。” 那个睡眼惺忪的男子满意地笑了笑,点头向女娃致意。 “第二个问题,他的回答不是真的。” 笑脸胖男子也向女娃点头致意,再回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阿庆。 “第三个问题,他的回答是真的。” 络腮胡男子“嗯”了一声,转头注目阿庆。 虎纹圣公柯安咳了一声,说道:“阿庆,你面对的是我部四位大巫,隐瞒是徒劳的,你应该诚实的说出你来到这里的目的。” 阿庆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心中暗想,怪不得她小小年纪就是大巫,原来有这样一身本事,能够根据别人的话来判断真假。 “我的确不了解你们提的这些问题,关于风族人,圣纹什么的,我倒是希望你们给我讲一讲。” 小女孩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的回答是真的。” “咦?”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两次回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小女孩给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好了,今天的审问就到这里吧,五土,把他送回去,今天晚上给他安排一个住处,不需要看守望了。”虎纹圣公柯安摆了摆手,让人把阿庆送回去。 傍晚的余晖通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斑驳驳地落在木台上,五个人的身影也被拉得老长。柯安看了看四位大巫,咳了一声道:“他的话有真有假,看样子要继续观察几天呢。” 比义一边摸胡子一边打着哈欠,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只想着回去能好好睡一觉。笑眯眯的胖子叫做宣朗,这时仍然笑眯眯的,摇着头说:“我觉得不要留他了,楚部从来没有收留过外族人,哪怕他是圣裔。” 络腮胡的虎目男子叫做光照,听到宣朗持否定意见,也附和道:“我同意宣朗的话,这个少年遮遮掩掩,似乎有许多事瞒着。楚部好不容易有了一块休养生息之地,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不安定的种子?虽然我们楚部已经好几年没有诞生过圣裔了……” 风呼呼地吹过来,送来远方族人劳动时的号子声,以及炊烟的味道,木台上静了下来。 “你怎么看?彻听?”圣公柯安将目光投向了小女孩。 小女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摇了摇头。 柯安看向彻听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你可是一名大巫呢!你的想法很重要,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小女娃脸有些红了,但仍然努力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哦……嗯……” 其余几人听到她准备说话,都把目光投过来,小女娃的脸更红了。 “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好在几个人虽然一把年纪,倒还算耳聪目明,勉强听清。 柯安“呵呵”笑了一声,道:“彻听大巫的意思和我一样,觉得可以继续观察几天,再做决定。” 五个人现在有四个表了态,胖子宣朗和络腮胡光照觉得阿庆有所隐瞒,不宜留下,建议驱逐出去。柯安和小女娃彻听虽然也知道阿庆有所隐瞒,但觉得他不像坏人,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现在只剩下呵欠连天的比义没有表态了,而他的意见将是决定性的意见。 看见除了小彻听之外,大家都在看自己,比义勉强打起一点精神,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柯安一个问题:“圣公,这块庇护之地至少能保我们十年休养生息,虽然现在圣裔血脉稀薄,可是十年里,楚部不知有多少孩子会降生,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圣裔之体。你想留下这个少年,是寄希望于他能够有朝一日觉醒成为圣裔,从而为楚部增加一份保障吗?” 柯安望着远方天边的晚霞,长长叹了一口气:“没错,我想留下这个少年,的确是有这方面的想法。除了小彻听,我相信你们三人都还记得秦上部吧?” “你说的是那个上万人的大部?”光照挑了挑浓眉,目光中流露出杀气。 柯安点了点头:“没错,你们可以回想一下,自从我楚部与秦上部交锋之后,我们就一直沿着老圣公画的轨迹不停的流徙,方向上大体不会错的。”说着,柯安用独臂在空中作画,画了一道弯曲的轨迹,“按照老圣公留下的方法去计算,再过一年,我们就会与这个点交叉。”柯安在虚空中的某处点了一下。 “那是老圣公可是我们找到了庇护之地,从现在开始原地不动啊。”宣朗的胖脸没有了笑容。 柯安仍然死死按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仿佛秦上部就被按在那里一样:“但是秦上部会动啊,他们抓走了我们一位大巫,非常有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走轨迹。如果他们一路跟着我们,最晚只需要一年,就会找到这里。如果他们全面掌握了老圣公的算法,甚至不需要循踪,只要按照时间计算,就能大约确定我们的方位。” 第016章疑惑 “这些跟这个少年有什么关系吗?收留他对于我们遇到秦上部后,被打败甚至被吞并的命运有多大帮助?”比义想不通。 柯安看了一眼小女娃彻听,说道:“可能毫无帮助,毕竟我们只有千余人,而秦上部足有上万人。当秦上部找上我们时,我们可能仍然无法摆脱被吞并或者被奴役的命运。我,你,他都将被秦上部杀死并成为山旗上祖灵的一部分。”他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营地中开始逐渐点亮的灯火,接着说道:“可是我总要努力一下,这个少年的微薄力量,即使无法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希望。” 柯安右臂空空的袖管被晚风吹动,让他原本凌厉的样貌变得柔和了几分,他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道:“他是风族人,他能从虚空中开门而入。难道我们不能借助他的力量,从虚空中离开这片雪原?” 这句话一出口,巫台上的其他四人才豁然醒悟,原来柯安想留下这个少年最深的用意在这里。没错,如果真的能够通过那扇光门,楚部千余人离开这片雪原,就可以永远摆脱这片冰冷的苦海了。再也无需在雪原中流徙,再也无需承受冰冷寒风的苦楚。 “可是谁知道光门另一边,是什么样的世界呢?难道不会比雪原更糟吗?”比义有些忧虑。 “还会有比被秦上部击败、杀死、奴役更糟的吗?”柯安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继续说道:“虽然如此,但我仍然希望能继续观察,再次对这个少年进行审问,我们总要多了解一些东西。” 光照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络腮胡,说道:“可是他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咦?对了,彻听大巫能够判断出他话语里的真伪,这小子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彻听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开口补充道:“他说风族,圣纹这些他不懂,确实说的是真话。” “……哎……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不懂没关系,下次好好给他讲一讲不就行了?那个……能不能问一下,今晚吃什么?”胖子宣朗肚子传来一阵雷鸣。 “……好困,我不吃了,睡觉去……”比义顶着两个黑眼圈,晃晃悠悠地走下了巫台。光照一拍宣朗,“走,我也饿了,咱俩一起去。” 转眼间,巫台上就剩下了柯安和彻听。 “圣公,我今天做得不够好……”小女娃终于放松了下来,不再笔直的坐着,小小的身躯弯成了半个圈。 “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彻听。”柯安看着小女孩的目光中带着慈祥。 “圣公……我不喜欢彻听这个名字,我喜欢你还叫我原来的名字,九萝。” “可是你就是彻听大巫啊,无论你几岁,从九萝这两个字被绣到山旗上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九萝了,彻听。” “哦”,小小的身躯更弯了,夜风凛凛,巫台上一老一小的身影似乎溶于夜色中了。 阿庆被安排到了一个新造出来的房子里,由于是新造,整个房子都是原木伐下来搭建而成,一走进去有一股非常浓郁的树油气味,屋子中间是石砌的火塘,里面燃着柴火,在火塘上方还有一个铁架子,上面吊着一个陶罐,咕嘟嘟正冒着热气。屋中非常简陋,除了一张木板床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但对于流徙在雪原中的部落来说,这样的房子简直就是天下最舒适最安逸的地方。 五土环视房间一圈,口中发出“啧啧”赞叹声,“你可真行啊,刚一来就能住这么好的屋子,我的屋子还没有造好呢,现在还在睡帐蓬。” 听到五土说起睡帐蓬,阿庆很自然就联想到被安置在七土的帐蓬里那几天,那段日子对于阿庆来说,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可是对于五土、七土来说,这些事情从未发生过。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吧,但是不要胡乱走动。如果想去哪里,一定要先告诉我,或者告诉守在你门外的人。”五土交待了几句,就走了出去。 木屋没有门,只有一个布帘挂在门口充作门,风一吹来布帘就飘动,可以看到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帐蓬正对着屋门的方向,一个山族人从帐蓬中探出头来向这边张望。 直到这时,阿庆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地梳理目前经历的这些事情。 阿庆坐在屋内的火塘边,看着火塘中炭火不断地噼啪炸响,风一吹来,就飘起点点火星,随后又湮灭于空气之中。对他来说,整件事情就如同一出荒诞不经的怪梦。 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里,然后出于对这个世界的好奇,阿庆选择踏上雪原,结果在雪原中被另一个山族部落的人杀死,还劫走了自己的物品。死后又再回到了离开之前,但显然因为某种原因,人物境况都发生了变化。上一次是住在七土的帐蓬里,而这一次是木屋。上一次那个叫做柯安的首领很快就召见了自己,还表示了挽留的意愿。这一次是会同四位大巫共同审问,并没有表露出挽留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来自五土的这双鞋,现在就穿在阿庆的脚上。阿庆在上一次离开部落时,曾经被几个部落的人盘查,其中一个人特意提到了这双鞋,说这是五土婆娘做的,五土一直没舍得穿。可是这一次,五土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那双鞋一眼,显然,五土的生活中,这双鞋甚至关于这双鞋的人和事情,发生了改变。 阿庆拿起一根木棍,拨着火塘中的火,看着陶罐中煮着的无名野菜,心中充满了疑惑。 而自己“死掉”之前,胸口曾经出现的蓝色花纹,这一次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些蓝色的花纹与那扇光门有没有关系?那扇光门是否就是自己“死掉”之后还能重来一次的关键所在? 这些问题困扰着阿庆,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把一直煮着的陶罐从火塘上方的吊架上拿了下来,搓了搓发烫的手指,拿起锅中的调匙舀了一点汤,放在嘴里尝了尝,也许是他饿得久了,乍一入口,就感觉一股食物特有的馥郁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嗯……味道不错。”阿庆又舀了一勺。 第017章讲述 阿庆一边咀嚼着煮得很软的野菜叶子,一边重新思考自己面对的这一切。不得不承认,最初他对山族人的观感是中立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也没有特别的恶感。 但是当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挽留你留在一个完全不了解风俗的部落,要面对一种从未面对过的生活,对于阿庆来说,跟枷锁也没什么区别。还未完全了解世界,就要被约束在一个部落之内,恐惧着他们的恐惧,欣喜着他们的欣喜,随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阿庆无法接受。所以他宁愿选择一个人去面对雪原。 可是当阿庆被野人“杀死”后,又再度重回这里,对部落的感觉就产生了变化。这个部落里的人和所在的这个地方,以及“死后重生”的奇异光门,一定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否则怎么会又再度回到这里?探知命运秘密的欲望使阿庆作出了留下的决定。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对雪原的探寻,只是目前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很好的应对雪原中的各种危机。他总是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雪原深处藏着所有关于秘密的答案。但在他成长起来之前,短时间不会再前往雪原了。 木屋没有窗户,墙壁都是木板,虽然不太光滑,但用来书写记录却没问题。阿庆喝完陶罐里的菜汤,从火塘里找出一块木炭,然后就从床头靠着的一面墙上写起。 首先记下来的就是他曾在幻象中看到的文字,前面记得还很清晰,用木炭作笔,一笔一划地在墙壁上写下:燕寺、大雪、明德……写到这里,阿庆的记忆就开始有些模糊,站在墙壁前努力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写下“庚子、壬午、壬午”几个字,后面似乎还有字,可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阿庆只好作罢。 换了一行木板,阿庆写下了圣纹两个字,想到在幻象中看到脚踏河岳手举巨蛇的巨人,又写下了蛇这个字。 再换一行木板,想到那群“杀死”了自己的野人,自称秦上部,于是阿庆写下了“秦上”两个字,紧接着又写了个“角”字。 月光照耀着雪原,也照耀着雪原中的庇护之地,夜风穿过山脊和奔流的河面,穿过摇动的树叶和竖立起高高的木台,卷起木屋门前的帘布,在屋中的火塘上空打了个旋,带起几缕星火。 少年阿庆放下木炭笔,走到门前,一手挑起布帘,抬头看着夜空,心中思绪翻腾。 接下来的几天,阿庆意外地清闲,仍然被限制不能随处乱走,他就坐在木屋的门前,看着千余名山族人在营地中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地劳动。偶尔,他还会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比如五土、七土,那个络腮胡的光照,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比义,笑咪咪的胖子宣朗…… 大约过了五天,营地的住宅区里已经建起许多房屋,阿庆房子对面的帐蓬也变成了一座木屋。这一天早晨,那个络腮胡光照和胖子宣朗,两个人一齐来到了木屋。 一进门,光照就看到了木墙上的字迹,他“咦”了一声,就慢慢踱过去,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看。 宣朗扶着肚子吃力地弯下腰,坐在火塘旁边,把一个类似植物块茎的东西丢进了火塘,用一根木棍拨动着,开口说道:“阿庆,今天我们两个来看看你,想跟你聊聊天。” 阿庆也在火塘旁边坐下,说道:“我知道的东西实在不多,不知你们要聊什么。” 宣朗笑了笑:“我们今天来,就是打算聊一聊风族人和圣纹的事,我猜你应该很兴趣。”说着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光照。 光照也在火塘边坐了下来,接着两人的话题说道:“我今年四十三岁了,只见过一个真正的风族人。除了这个人之外,八部族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传说,只听过,没见过。当然,如果你能够证明你的身份,那么就是我见过的第二个风族人了。” 宣朗拿木棍拨动着余烬中的植物块茎,慢慢说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是部里的大巫,知道的总要比一般族人多一些,所以希望能借这次聊天,让你想起什么也说不定。当然,就算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也不要紧,权当是消遣吧。” 阿庆见宣朗说得这么透彻,心中大起好感,点头道:“如果能多讲一讲风族、山族和圣纹当然最好了,我确实模模糊糊想到了一些词,却搞不懂什么意思,又怕自己忘记,就记在了木墙上。”说着向那面墙壁一指。 宣朗点点头,用一种温和而缓慢的语调开始讲起来:“雪原上传说有两个部族,就是山族与风族。据说最早整个雪原都是风族的庇护之地,那时的雪原并不像现在,春暖花开时积雪会消融,盛夏时骄阳似火,四季变化,秋收冬藏。但是后来发生了非常可怕的变化,风雪开始不停的降下,永不停歇,风族人和山族人都在严寒中逐渐死去。” “为了保护族人,山族的圣公利用圣祖的力量,开辟了庇护之地,保护了山族人,也保护了风族人。但是很可惜,风族人执意要探寻雪原发生可怕变化的原因,他们拒绝了山族人的挽留,一个接一个的走进雪原,就再也没有回来。” “到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只听说过风族人,却几乎没有见过风族人了。” 阿庆问道:“难道山族人和风族人的外貌有什么不同吗?” “相貌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黑发黑瞳,看不出异样。但是我们山族人的体态在不受限制时,显得更雄壮一些。而据说风族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在常态时就是像你这种瘦弱的体态,如果不是五感没有削弱的话,风族人的常态跟我们山族人的残态差不多了。”光照摸着胡子答道。 “你们现在的样子都是常态吗?我从没见过你们残态的样子。”阿庆打量着宣朗和光照,这两个人虽然跟普通的山族人相比,显得肌肉松驰,老态尽显,但仍然身材雄壮,骨骼粗大。跟阿庆相比,的确是非常明显,一眼就能够区分出来。 宣朗呵呵笑道:“残态时的体态跟你差不多,五感被削弱得很厉害,动作迟缓。” 阿庆想起自称秦上部的角,还有那些野人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山族始终流传着一个传说,当风族人回来的时候,雪会停止,四季会重临大地,雪原将会解冻。说实话,小时候我是相信的,总是盼着风族人有一天会出现。现在半辈子过去,我已经不相信了,那只不过是一个安慰罢了。” 宣朗盯着阿庆,说道:“但即使不相信,总难免要抱有一丝幻想,觉得你就是那个回来的风族人,带着雪原回春的消息。” 第018章赠刀 火塘余烬中那个植物块茎被拨了出来,表皮已经被烤得焦黑。宣朗快速抓起来,在手上不停地倒来倒去,一边不停吹气,显然烫得很难受,不过食物特有的香味倒是散发了出来。 阿庆有些不解:“难道你们仅凭着我的体态就认定我是风族人?” “……当然不是……”宣朗剥掉烤焦的外皮,咬了一大口,边含糊不清地说:“你胸口上曾经出现过圣纹,但跟我们山族人不同,你的圣纹是蓝色的。只有风族人才是蓝色的圣纹,我们山族人全都是黄色或者黑黄相间。” “圣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叫做圣纹?”阿庆看了看宣朗,又转头看了看光照,两个人脸上虽然没有黄色的花纹,但脖颈上,手臂上都可以看到一条半条花纹露出来,果然全是黄色。 “圣纹就是圣裔的血脉力量,圣纹越多,说明血脉力量越强大,只有强大的血脉力量,才能与山旗中的祖灵之力结合,庇护部落。”说着宣朗拉开了衣领,袒露左肩,只见从他脖子的位置开始,有一道黄色花纹一直往左肩延伸下去,直到左小手臂。整个花纹看起来有点象裂开的泥土,又有点象龟壳上的纹路。 阿庆曾经频繁地被胸前的蓝色花纹所干扰,一旦花纹放出蓝光,就会自动进入五感被控的状态,但是自从“死后重生”就再没发生过,以至于阿庆以为那个蓝色花纹消失了,今天宣朗说起圣纹,阿庆拉开衣领才发现,那个花纹仍然还在,只是颜色要浅淡许多。 “你的圣纹现在变成了浅蓝色,说明最近你曾经觉醒过一次,但是失败了。”宣朗看着阿庆胸前的花纹说道。 “圣纹要觉醒多少次才会停止?”这是阿庆比较关心的问题。 “不一定,因人而异。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很难有统一的标准。如果你始终任其自然,最终它可能会消失,也可能会觉醒出一些小技巧。”宣朗三口两口吃掉手里那个烤熟的块茎。 光照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写在墙上的那些字,是因为你想起了什么吗?” 阿庆摇了摇头:“只有一些模糊的文字,这些东西我无法理解,只好先把它们记录下来。” 光照伸手一指:“那个圣纹、蛇是什么意思?” “我在圣纹发出光芒的时候,曾经看到一条蛇,我想应该是幻觉,但我还是想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阿庆说了半句真话。 “那个秦上、角呢?”在说到“秦上”这两个字的时候,光照的声音有一丝极不自然的收紧。 “是在幻象中看到的文字。” 光照没有再问下去。 阿庆想了想问道:“如果我想成为一个有强大力量的人,应该怎么做?” “只有觉醒圣纹这一条路。”宣朗笑了笑:“送你一个小礼物,就算是回答了你这个问题吧。” 宣朗说完伸出左手,张开五指对准地面,只见他粗硕的胳膊上黄色的花纹猛然一亮,一道黄光从掌心射出来,打在地面上。 宣朗大喝一声,地面的泥土开始不断翻开,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堆,他掌心中的黄光依然不断地射下去,过了好一会,那黄光渐渐缩回,只见一个物事随着黄光被吸摄而回。 阿庆仔细瞧去,只见随着黄光飞射上来的是一条红褐色的石块,约有两掌长,半掌宽。此时仿佛被约束于宣朗的掌中,既不高飞,也不掉落,只在半空中乱转。 宣朗掌中的黄光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往来交织,从那块红褐色的石条上扫过,石条就如同被猛火煅烧一般,逐渐变得通红发光,石粉簌簌而下,只余被烧红的核心。 宣朗此时也凝神屏息,专注地控制掌中发散的黄光,那块被烧红的核心就如同泥巴一样被捏扁拉长,不过三五息的时间,就固定了形状,虽然仍然通红,在光芒中看不太仔细,阿庆还是隐约看出似是一把刀的形状。 “光照,帮忙弄点水。”宣朗紧盯着掌中的刀,无暇分神。 “唔,晓得了。”光照与宣朗又不一样,他只伸出右手,凭空一捞,只见手掌上黄芒一闪,就如同水里捞鱼一般,凭空抓出了一个水球。望空中旋转的刀上一丢。 “嗤啦……”一股白烟升腾而起,红芒已经隐去,露出黑铁的本色,果然是一柄刀。 宣朗一伸手,就把刀握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咦,似乎有点轻了些。算了,就送与你防身吧。”说着把刀一横,递给阿庆。 阿庆双手接过,致谢道:“多谢宣朗赠刀。” “哈哈哈,不必客气,今天与你谈了一回,也算是对你的疑问有了个大概的交待,如果你想增强力量,仅靠武器是不够的,觉醒圣纹是唯一的途径。”说着拍了拍手,艰难地站起来,呼了一口气:“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圣公或者我们四个大巫,找谁都可以。” 光照也跟着站起身:“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两个人挑开门帘走了出去。 阿庆把那柄刀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查看,果然是一柄分量十足的铁刀。刀背厚重,刃口锋利,把手上还留有云卷纹防滑脱,刀锷是一只兽首造型。阿庆看得啧啧赞叹,心下想道:“原来圣纹如此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凭空制出一把刀,且不管它是否锋利,分量倒是十足,并非玩具啊。”又想道:“光照的眼睛好毒,一进屋子就看到了那些文字,不过我只推说幻象,料来对我的影响也不大。” “一定要学会这利用圣纹的办法,若再遇敌人,也能有几分自保手段。”阿庆想到。 同一时间,宣朗和光照并未各自回家,而是一齐到了圣公柯安的住处,把今天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讲来。 “你确定他的墙上写了秦上这两个字?” “三个字!秦上、角!” 柯安眯起眼睛,努力回想“角”这个名字。他的记忆中,秦上部圣公叫做戈虎,统率部族万余人,山旗上的飘带差不多有几十条,上百个名字绣在上面,无比强大。 “他还写了什么?” “嗯……我想想,第一行写的是‘燕寺、大雪、明德’,第二行是‘庚子、壬午、壬午’,第三行写着‘圣纹、蛇’,第四行写的就是秦上了。”光照虽然看似粗豪,记忆力却好,四行字记得一字不差。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