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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债》
第一章
=前世=
在热闹的杭州街头,一匹骏马风驰电掣地穿越过熙攘的人群,朝街尾奔驰而去。
逛街的人们个个惊呼地退至两旁,诧异地张大了眼,视线随着摇晃的马尾望去。
“又是邬家那个女罗剎,真是要命喔!”一位因匆促闪避而跌在地上的老太婆,缓慢地从地面上爬起,嘴里叽叽咕咕地叨念着。
“这娘们,气势比男人还强,将来谁娶了她,谁就倒霉!”卖水果的小贩忙整理被撞乱的水果,语带讥讽地嘲弄。
“还会有谁倒霉呢?全杭州和她最相配的,不就是她家对面的那个符大夫吗?”屠夫边切着五花肉,边答。
屠夫话语甫落,周遭的老老少少全笑成一团,大伙儿似乎全认同这个笑话。
但,笑话不只是笑话。
屠夫之所以会出此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方镳局为杭州第一大镳局,主事者为邬辴,他为人威严沉着、正义凛然、首重信诺,地方上的百姓若谈起邬辴,莫不竖起大拇指赞好,其妻和凝是江湖上人称“芙蓉仙子”的一代侠女。
夫妇俩齐心齐力将天方镳局的名号打响,婚后多年苦等无子,遂向对面精通医术的好友符少林寻求生子秘方。这秘方是要到了,孩子也给盼来了,但生的却是女儿,而且是个极阳刚性子的女儿。
是上天捉弄吧!
邬家想要个儿子,以便日后可接掌镳局,然邬彤的能力虽不容置疑,但可惜是个女儿身。
反观对面的符家,符少林在杭州开了第一大药铺——天仁药铺,对于承继家业的子嗣,符氏夫妇俩只求随缘,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反正学医,是男是女皆可。
当年,符少林的妻子倪若水早和凝一天产下一子,但却是个极阴柔的男孩,一出生,哭声细如蚊蚋,和邬彤震破屋瓦的响亮哭声,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无法相提并论。
原本产前两家还笑咪咪地指腹为婚,但生下孩子后,两家的家长,对于指腹为婚一事,谁也没那个颜面去提。
邬家怕符家嫌他们那个不懂礼数的女儿;符家怕邬家瞧不起他们家的慢郎中。
这样一噤口,就给噤了近二十年……
奔腾的马蹄声、嚣张的气焰,终于在天方镳局的大门口前,马儿的一声嘶吼中,恢复了原有的清静。
邬彤英姿飒飒地坐在马背上,溜溜的杏眼睥睨着对门那个正在倒药渣的白面斯文郎中。
“每天在药渣里磨蹭,你难道不嫌烦吗?”
符彦卿缓慢地抬起头来,面向着她,柔声柔气地道:“这药是用来替人医病的,我做的是神圣的工作,这其中的乐趣,不是一般粗人所能了解的。”
他还怕自己口中所指的那个“粗人”,笨的不知道他指的是何人,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将手中的药壶指向她,然后再缩回手来。
“你有胆再说一次!谁是粗人?”
邬彤噘高了嘴,心火上升,愤而踢踢马肚,一掉头,雪白的骏马已将符彦卿逼贴在墙边。
“都说你是粗人了,还不承认!”
符彦卿一脸吓坏了的表情,这女人,怕是永远改变不了她粗鲁的本性,要命的是,她小姐还对自己的粗鲁性格引以为傲呢!
从小到大,只要他们一斗嘴,她就有办法整死他,而且有愈来愈惊险的趋势。
像现在,他就被困的进退不得,连呼吸也有点困难了起来。
邬彤一身侠士装扮,小麦色的肌肤让她看起来更像男人,不过好在那双圆圆的杏眼和瑰色的红唇,替她保留了女性的柔媚,但也因如此俊俏的外貌,只要她一走镳,总会在无意间吸引众多侠女的青睐,这点,是让她最为困扰的地方。
“你好象又晒黑了一些!”
盯了她半晌,符彦卿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别的女人家,宝贝自己的肌肤宝贝的不得了,出门不是坐轿就是撑伞,生怕自己雪白的肌肤不小心黑了一些些,但她……
唉,甭提了,她大小姐竟觉得肤色愈黑,愈是身强体壮的表征。
“你管我!”
邬彤长腿一伸,鞋沿擦过符彦卿的脸庞,大剌剌的将脚跨放在符彦卿的肩胛骨上。
嫌恶的推掉她的脚,符彦卿五官全扭在一块儿。“恶心死了,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不跟你玩了!”
“谁喜欢跟你玩来着……”邬彤又睨了他一眼,末了,不屑的从鼻孔哼出声:“小白脸。”
语歇,她将心爱的坐骑“雪奔”,骑回对门去。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骑马前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邬家的家丁。
“望尘,你又到哪儿摸鱼去了?我都已经回来一个时辰了,你居然现在才到!真是混!”
邬彤的脸上虽然有些怒意,但却也夹杂着一些骄傲。
家丁虽然瘦扁,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自己驾驭马儿的技术是愈来愈纯熟了,连男人都比不上呢!
虽然一个时辰是夸张了些,但是,自己的确是早回来有好一段时间了。
“小姐,你太厉害了,奴才甘拜下风。”望尘下了马,赶忙走至“雪奔”的旁边,仰着首,大力吹捧着小主子。“奴才不管在后头如何追赶,就是赶不上小姐你,奴才……实在惭愧呀!”
“望尘,净说些违心之语,可是会伤肝、伤肺、伤肾、伤胃……伤胆的。”站在对面的符彦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发挥医德,给家丁一个善意的提醒。
望尘朝符彦卿咧嘴干笑。其实他也的确是常常追赶不上小主子,只不过,最大的落差顶多是十匹马身的距离,之所以隔了这幺久才回来,是因为在返回的途中,他追的太累,半路口渴了,偷闲在茶棚里坐了会儿,也顺便让老马儿休息。
他并非完全存着偷懒之心,其中一半的目的,是想让小主子知道她的确是个巾帼英雄,毕竟身负扛下天方镳局的重担,不是平常人可以为之的,即使是男人,要扛下这片大业,压力可是很大的,何况是个女人。
所以,身为邬家忠实的家丁,他可是有义务时常给小主子打气、加油,而且随时随刻要让小主子对自己充满自信,这样,她的人生才会是彩色的。
“望尘,你发什幺呆,我在叫你,你听见了没有?”
坐在马背上的邬彤气呼呼地叫着,见他没啥反应,便随手折了一段长出墙外的树枝,拿着它打了一下家丁的头。
头皮疼了一下,望尘不敢唉叫,旋即无辜地回过头道:“小姐……什幺事啊?”
“把放在你袋里的那块玉佩拿出来!”邬彤气急地吼着。
“喔,是是是。”
拿出了玉佩,望尘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捧高,递给坐在马背上,模样不可一世的邬彤。
“小姐,王老太夫人送给你的玉佩在此!”
“瞧,这可是邻镇最富有、最有名望的王老太夫人送给我的玉佩,贵重得很呢!王老太夫人还说,今日前去送贺礼的百余人之中,唯独我最对她的眼儿,所以便挑选了这件玉佩送给我……这种事,我早已习以为常,不过有些人就可怜了,成日窝在家里头,恐怕一辈子也碰不上呢!”
将玉佩拎的老高,邬彤昂高下颚,目光傲视着正在冲洗药壶的符彦卿,讥笑的口吻里,有若孩童的炫耀、也有着鄙夷的讥诮。
符彦卿瞅了那玉佩一眼,轻哼了声:“俗气!”
他可不是骂那块玉佩俗气,骂的是邬彤幼稚的行为。他可是王老太夫人指名的专属大夫,王老太夫人只要一受风寒、或是身子有了病痛,全都由他医治的,每回王老太夫人的病痊愈后,她老人家就想送东西给他以表谢意,但每回都被他推辞了。
像她手中的那块玉佩,可是他连推却了三回,而未收受的馈礼,依他看,一定是王老太夫人觉得玉佩迟迟送不出去,脸上无光,正巧遇上她这个呆愣子,顺手送给她罢了。
“求我的话,我就大方点将这块玉佩送给你!”不知情的邬彤,还兀自洋洋得意着呢!
“我可不敢,说不定这块玉佩是王老太夫人替她的小孙女下的订礼,你可得收好别丢了,要不,改日王家千金找不到人嫁,那可就糟糕了。”符彦卿柔言细语地损了她两句。
“哼,酸葡萄心态。”邬彤才不引以为意。“我是会娶,但娶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夸下海口后,邬彤利落的翻身下马,突然脸颊上一阵抽搐……
正要牵马儿走的望尘,见小主子停格不动,遂关心地扬声大问:“小姐,你没事吧?”他正忙着和“雪奔”沟通,人善被马欺,他早体验到这种感觉。
小主子那幺凶恶,和她在一起,雪奔连喷气都不敢就只会拿他这个善良的老百姓出气,每回他牵它的时候,没有一次会乖乖服从的。
侧过头去,邬彤扬眉笑道:“没事,我好得很。”为了证明自己好端端的、一点事也没有,邬彤唯一能做的,只有使出本性。“望尘,你也争点气,别老是教畜牲给欺负的团团转,笨喔你!”
被训了一顿,望尘颇觉无辜地快速离开,若不是因为“雪奔”是小主子的坐骑,像它这种目中无人的马态,他早抽它十鞭,让它明白,马其实是比人还低了好几等的,哪里会放纵它如此放肆?
夕阳西下,大地映满潮红,南风吹来掀动了两人衣褂的一角。
白衣男子手持药壶,嘴角挂着冷笑;另一边,身着男装、面貌俊俏的女子,手握宝剑,面泛杀气。
两人望了许久……许久……
终于……
“死符彦卿,你瞎了眼是不是,没看见我的脚扭到了吗?还不快过来扶我!”邬彤龇牙咧嘴地骂着。
她一跳下马背,脚一落地就扭到,真是疼死她了!只不过不能在家丁面前出糗,那会有损她的威严。
虽然符彦卿很小人,老是会提一些旧事来糗她,但偏偏他是个大夫,眼前也只有他能帮她,反正从小到大她出过的糗,他无一不知,也不差这一次了。
“你说什幺,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好吗?大声点说。”他就爱兜着她爱面子这一点来折腾她。
其实,早在她跳下马背时,他就看见她脸上的怪异表情了,心中也猜她八成是给扭到脚了,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说……”邬彤吸足了气,大声说道:“符彦卿是个娘娘腔!”
“没知识,我这叫作斯文。”符彦卿还比了个莲花指,更不忘回损她。“男人婆,我要进去忙了,你请自便。”
“你敢走试试看!”
“求我,我就过去扶你。”他学着她方才的话,只不过口气由她的嚣张转换成他的柔和。
邬彤死瞪着他,恨恨地磨着牙。“过来扶我啦!”声调不卑不亢。
“这算是在求人吗?”
轻轻拍着衣上的灰尘,符彦卿漫不经心的语调里,说明他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当成求人之语。
深吸了一口气,邬彤晶亮的双眸,蒙上一股灰雾,阴狠狠地睇着前方。
“符大夫,可以请你过来扶我吗?”
“早说嘛!”符彦卿走到街道中央时,张圆了嘴叫道:“哎呀,不行,这男女授受不亲,万一你趁机调戏我,那我清亮的名节可就不保了。”
不待邬彤发出怒吼声,符彦卿快速地反身走向“天仁药铺”的门口,并高喊着:“莫及,快出来,彤小姐的脚扭伤了,你快出来扶她。”
符彦卿憋着笑走进药铺,留下邬彤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拳头愈握愈紧,恨不得一拳打歪符彦卿那张比女人还清秀的脸。
可恶的娘娘腔!
一进了“天仁药铺”,邬彤立刻嚷叫着:“唉唷,疼死我了。”
“只是扭伤了脚罢了,叫那幺大声做啥?”符彦卿不以为然地看了坐在椅子上的邬彤一眼。“哼哼唉唉的,还做不做女英雄啊?”
她那一点小心思,他还会看不出来吗?还不是又想和他母亲告状、撒娇了。
每回都这样。
只要斗输他,就使出耍赖功夫,每每要他母亲给他一顿骂,她才甘心。
算一算,好象没有哪一回他是真斗赢的。
一旁的丫鬟掩嘴笑了声,心想,公子和小姐都这幺大的人了,居然还改不了孩提时的斗嘴习惯,莫怪街坊人家,都笑称公子和小姐是一对活宝冤家。只是这对冤家不知道要斗到何时,才会变成亲家呢!
“莫及,你笑什幺?”邬彤脸色微愠,以为莫及笑她是“伪”的女英雄。
“平常威风八面的,一点小痛就哀号连连……任谁看了都会耻笑你的。”符彦卿凉凉地说道。
“你……”邬彤险些教胸口上憋的那一口气给闷坏,视线也从符彦卿的身上,忿忿地移至可人的丫头身上去。“莫及,你……你若胆敢把这件事说给望尘听,小心我和你没完没了。”
犀利的目光,扫射过药铺里几个忙着抓药的小伙子,给她的视线“洗礼”过后,小伙子们没一个敢吭声,个个低垂着头持续手中工作,没人敢抬眉。
虽然只隔了一条小街道,但在“天方镳局”和“天仁药铺”里,她可是坚持自己必须要有两种面貌的。
在天方镳局,她是未来的总镳头,要剽悍、要沉稳;但在天仁药铺里可就不同了,虽然偶尔也会撒泼、凶悍,但只要若水伯母一出现,她就一反常态,瞬间变为温柔的小白兔,因为她怕自己的凶悍会吓坏若水伯母。
唉,承认自己凶悍,也不是什幺难为情的事嘛!她想,这世上,大概只有若水伯母制得了她。
“彤小姐,莫及没有取笑你……莫……莫及不敢、真的不敢。”
乖巧的莫及被吓坏了,紧绞着手绢儿,斗大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别……别哭,我……我不是在骂你。”邬彤这下可慌了,这丫头怎么说掉泪就掉泪呢?
“你不好!看看你,把莫及给弄哭了。”符彦卿瘪着嘴,修长的食指指控着坐立不安的邬彤。“我不帮你治脚了,让你疼死算了。”
“不治就不治,谁希罕呀!”邬彤呕着气。
“不行、不行,少爷,你要救救彤小姐,要不,彤小姐会疼死的……”莫及一听符彦卿说不帮邬彤治脚伤,反而替邬彤紧张了起来。
“可是,她把你骂哭了。”
“不是的,是莫及的眼泪太多,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说着,她破涕为笑。
看莫及一心护着她、担心她,邬彤心中反倒惭愧了起来。
方才自个儿只是随便哼唉两声,没想到莫及就真以为她很痛,还说的好象她得了什幺重病一样。
莫及真傻、真蠢……真……真温柔、真善良……
男人喜欢的应该就是这种小可人吧!
死娘娘腔一定也不例外!瞧他那幺护着莫及……
邬彤别过脸去。愈看他愈讨厌,死符彦卿、臭符彦卿!
“要不是莫及替你说话,我才不想帮你治脚呢!”说着,符彦卿已脱掉她99lib.的鞋替她推拿一番。
“疼死我了!死符彦卿,你想借机报复是不是?”这回,她可是真疼了。
“若说要报复……”符彦卿眉一挑,嘴角挂着邪佞的笑。“莫及,到厨房去给我拿把菜刀来。”
“菜刀!”莫及愣在原地,不懂平日远庖厨的少爷,为何会想要拿菜刀?
倒是邬彤机伶了些,接触到符彦卿那诡异的笑反射动作的想缩回脚,却仍教符彦卿紧捉着。
“你想做什幺?”
“是你提醒了我该报复的,我把你的脚给剁了,以后看你还能不能野蛮!”
“有种你就剁呀!”邬彤闲闲地挑高眉,一脸的不在意,“你要真是敢剁,我邬彤就跟着你姓符!”
话一出口,邬彤才觉得好象哪里不对劲。
跟他姓符!那不就等于嫁给他?自己干嘛跟他赌这个?
嫁他?那可是大大的便宜了他,另一方面也大大的亏了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他才没那个胆呢!
“你不信我真的会剁了你的脚?”
“请便。”
“好。莫及,去拿菜刀来。”今天他非把她吓到求饶不可。
“少爷,不要啊,你剁了彤小姐的脚,以后她怎么走路、怎么骑马呀?”莫及骇怕又惶恐,颤抖着双手,泪珠儿又滑落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
符彦卿和邬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皱着眉。
“算了,今天饶你一命。”符彦卿放掉邬彤的脚,放弃了捉弄她的念头。
“我看是你没那个胆。”邬彤脚尖着地,转动着脚。咦,真的不痛了,算他有两下子!
“是啊,我是没胆……没胆子娶你。”符彦卿轻笑一声,“跟我姓符?那不是表明了你想嫁我?呼,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你少臭美了,谁要嫁给你这种娘娘腔!”怒火一扬,邬彤习惯性的伸脚想踢他,却教他给躲了开去。
“哟,恩将仇报呀,早知道方才就不帮你治脚,让你疼死算了。”
邬彤没再回嘴,因为帘后走出一位贤淑的美妇来,方才凶悍的脸色顿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孩的娇嗔神情。
“若水伯母,你可出来了。彦卿他欺负我、他还想剁我的脚呢!”
“彦卿,彤儿是个女孩家,怎么你老是不懂得让她、老爱欺负她呢?”虽是一番斥责的话语,但经由倪若水这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说来,彷如是在吟唱一般。
她哪里不知道邬彤的剽悍,也知道这小俩口一见面就爱拌嘴,而且她家的彦卿温文儒雅,就算占了上风,也不至于作弄的太过分。
但她就是宠邬彤,从小就把邬彤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不管邬彤多娇蛮,她就是忍不住想宠溺她。
也许是自己一心想生女儿,却没那个福分,所以便把泰半的心思都转移寄托在邬彤的身上吧。
“恶人先告状!”符彦卿不平地轻嚷。
“好了彦卿,你爹在后头等着和你研究药理呢,快去呀。”
“糟糕,我竟然忘了。”
符彦卿一转身,人便消失在帘后。
倪若水笑笑地拉邬彤坐下,吩咐身旁的丫头:“莫及,到后头去端碗紫苏茶来给彤小姐喝。”
“是,夫人。”
“又喝紫苏茶呀?”邬彤蹙起眉头。
“紫苏茶消暑解热,你长期在外头奔波,这日头又烈,多喝对你有好处的。”倪若水爱怜的抚着邬彤的脸颊。“瞧瞧,这原本该是要水嫩白皙的肌肤,跟着你四处奔走,都给晒黑了呢!”
“黑代表健康嘛!”
倪若水笑笑地点点头。“彤,你都二十了,这……你父母有否提过要将你许配给哪家公子?”
“许配?呃……”邬彤期期艾艾着。她实不好意思说,其实根本没人敢娶她。再者,她也不能说出自己想娶男人进邬家,这可是会吓坏这位“良家妇女”的。
“彤小姐,你请喝茶。”莫及端了茶来,稍解了她的尴尬。
“你母亲她……可有提过彦卿?”不好意思当面去问和凝,倪若水只好旁敲侧击,探探邬家是否会嫌弃彦卿这个孩子。
“有,每天都提。”
“真的?是提你和彦卿的事?”
邬彤点点头,旋即端着杯子啜了一口,将茶含在口中,徐徐吞咽着。
她娘就是老爱给她吐槽,也从来不给她面子。
每天、每天叨念着她,而且老爱抬出死符彦卿和她相提并论。
说他举止优雅、有学问、有礼貌、尊重长辈、孝顺……反正他什幺都好。
她想,她娘定是教她的粗鲁给吓坏脑子了,否则像符彦卿那种像女人的男人,她娘竟然说他好。
“其实,彦卿只是比一般的斯文人更斯文了点,他其实是很不错的孩子。”
斯文又斯文?那就是娘娘腔嘛!邬彤在心中窃笑着。
“对呀、对呀!少爷人真好,将来一定是个体贴的丈夫,谁若嫁给少爷,可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莫及是个贴心的丫头,主子心里想什幺,她多少猜得到,所以也加入了“推销”的行列中。
这两个女人,不,加上她娘……这三个女人大概都中邪了,要不就是待在家里待的视野都缩了,不知道什幺叫作真正的男人,否则怎会拚命地说符彦卿好呢?
邬彤边听着两个女人“吟唱”,杯子更不离口,她怕自己若是停止喝茶,便会抑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彤儿,那……你母亲有没有说……说什幺时候?”
“嗯?”邬彤含着一口茶,茫然的闷出声。
“哎呀,夫人是问说,邬夫人打算什幺时候才要让我家公子上门去提亲?”莫及笑着问。
噗的一声,邬彤含在嘴里的紫苏茶全都给喷到莫及脸上去。
愣了一下,莫及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着莫及哭,邬彤也好想哭喔!她什幺时候说要嫁给符彦卿那.99lib.个娘娘腔了?
第二章
“什幺?指……指腹为婚?”邬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事,她一双杏眼死死地瞪着她娘那张还算美艳的脸孔。
今早,她将昨儿个在符家和若水伯母“鸡同鸭讲”一事,原原本本的说给娘亲听,本想让娘亲跟着开怀一笑,未料到……
娘亲竟然透露了这幺一段骇人听闻的秘辛!
自己竟然和娘娘腔曾经指腹为婚过?这简直是太……太令人悚惧了!
“娘,您不是开玩笑的吧?”邬彤被这突来的事件,惊骇的两片嫣红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二十年前已定夺的事,怎么开玩笑啊?”和凝在镜台前细心地装扮着。年纪虽已过了四十,但她年轻时可是让江湖人封为“芙蓉仙子”,这些年,她可没把这封号给糟蹋了。
“那……那为什么您一直都没有告诉我?”邬彤还是不愿相信这是个事实。
和凝抬眸瞅了女儿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道:“我怕你失望呀!”
“失望!”邬彤不懂娘亲话里的意思,便追问着:“为什么我会失望?”
“彤儿……”和凝提着女儿的手臂,细细端详着女儿的模样,禁不住又喟叹了几声,“怎么你娘我长得如此美艳,你却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没遗传到?唉,真是可惜呀!白白糟蹋了我这优良的美貌因子。”
又来了!翻了翻白眼,邬彤看了镜中的自己和娘亲,两张脸,简直是天南地北之差,看久了,连她自己都有些赧颜起来。
虽然这真的不是她的错,但是,还是得怪自己在娘亲肚里时,没能好好争气取得娘亲的美貌,更糟的是,好的没偷到,坏的却是没漏掉。
她的坏脾气,可是完完全全自娘亲身上遗传而来的呢!
“要是怕糟蹋,您再生一个不就得了。”
“还生呢!”和凝由鼻孔喷出两道愤气。“光生你一个就让我痛了一天一夜,我还敢生啊!何况,你以为生孩子说生就能生的吗?”
“这倒也是。”邬彤恍然想起方才的事还未问完,“娘,您方才说怕我失望,是什幺意思?”
“娘怕啊……怕……彦卿不肯娶你。”和凝的脸上布着愁容。“你看看你,穿着打扮全是男人样,举手投足也没有一点女人的娇矜,长相嘛……”
摇摇头,和凝轻皱眉头。“我看,彦卿那孩子该是不会喜欢你的。不过,你也别灰心,娘一定会找媒婆帮你物色一个好丈夫的。”
“我才不要让那个娘娘腔喜欢我呢!反正,指腹为婚那件事绝不能算数。”邬彤坚决地道。
“不算数也行,除非彦卿另娶他人,你才能嫁人。”
“娘,我不是同你说过,我是要娶男人、不是嫁人,怎么您老是给忘了呢?”
“不管你是要嫁、要娶,总之,只要彦卿一天不娶,你什幺也不能。”
“太霸道了吧!为什么不是他要等我娶了别的男人之后,他才可以去娶别的女人?”邬彤忿忿不平地嚷着。
“喂,邬彤,你搞清楚,你娘之所以能生下你来,全是靠符家给的求子药方,冲着这一点,你就得乖乖的等彦卿先娶别的女人再说。”
为了训女,和凝又露出她难得一现的侠女本性来。
邬彤想了想,也罢,反正自己又不急,如果找不到适当人选,那她干脆也不娶了,直接捉一个孤儿来养更省时、更方便。
至于符彦卿,他想什幺时候成亲、想娶什幺人,那都不关她的事,只要他别来烦她就行了。
“指腹为婚?和邬彤?不不不,谁都可以,就是别选她。”
听了母亲的话后,符彦卿一脸的不敢恭维。
“彦卿,你……”
“不是我挑剔,只是您也知道,那邬彤的脾气实在太糟了,何况,我们两个从小一99lib.见面不是骂就是打,若真要我娶她,那我们家从此将永无宁日,那我可是会受不了的,而且娘不是一向喜欢清静的吗?”
“这……”
“除非她愿意改掉她的坏脾气、坏习惯,否则,要我娶她……哼,作梦!”符彦卿扶着母亲坐下。“娘,您先歇会儿,前头还在忙,我得帮忙去,回头再找您聊天。”符彦卿语毕,便闪躲开去。
为了让两人培养感情,在十天内,两家父母已催促两人一同上山采药了五回。
“喂,我说你啊,怎么一天到晚要采药呢?还非得要我陪你去!”
邬彤身着猎服,打算上山后,他采他的药、她则去猎野兔。
“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符彦卿叹了声,懒懒的响应。
“好,你不愿意,我派望尘陪你去。”邬彤可乐的轻松呢!
“不不不,小姐,符公子要是有个什幺闪失,小的可赔不起!”望尘退离三步远,拚命摇着头。
“哼,他那二两命,有什幺值钱的?”
嘴里虽是这幺念着,但邬彤已跃上马背,坐稳了等他。
“喂,你走不走啊?”
“符公子,来,我帮你。”望尘扶着符彦卿,推他上马背后,再把药篓子递给他。“符公子,你得坐稳,我家小姐她……”
望尘的话还未说完,邬彤已策马狂奔离去,扬起的尘灰,洒了他一身,这会儿,他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望尘了。
“死符彦卿,你的手在抓哪里?”邬彤单手拉着缰绳,腾空的手,狠狠的打掉紧罩住她胸前的那只大手。将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符彦卿极其无辜的解释:“马儿跑那幺快,我怕摔下去。”
“你不会抓别的地方啊?”
“可你全身上下都是平的,摸哪儿有差别吗?”他凉凉的谑道。
“符彦卿!”她气的不理他。
“我在你后头呢。”他两手圈住她的细腰,那软绵绵的触感,其实也挺好的。
虽然她的举止是粗鲁了点,但是,其实她还是有女人味的。
也只有他最了解她,所以,他不娶她,谁要她呢?虽然她的脾气是差了点,但以爱的眼神观看她,她也有女人的美,只是和一般女子不同罢了。
“你……你不要抱的那幺紧。”
邬彤只觉全身起鸡皮疙瘩,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头窜流着。
“我怕等会儿你若又发狂,到时候,我不摔的粉身碎骨才怪。”
“都到了山上,怎么快呀!”邬彤想扳开他箝住她腰际的手,但他的力量却出其的大,她都用两手去扳了,还扳不开。
“符彦卿,你给我放手!你滚下去用走的!”
“我不放,也不下去用走的。要走,我们一起下去用走的,免得你使诈,把我丢下,自个儿回去了。”
“我是那种人吗?”她气呼呼的嚷着。
“你就是。”
“你……”她回过头,想把他骂个够,谁知他的下颚正靠在她的肩上,她一回头,双唇不偏不倚的擦上他微扬的唇瓣……
她的呼吸在那一剎那间,似乎停止了,直到她意识到他眼里饱藏笑意,她才知道该发火、该打人。
“符彦卿!”她扬手欲揍死他之际,身子突然晃动了下,重心不稳,整个人便从马背上掉下,而抱住她的符彦卿,也没幸免地跟着摔落。
“符彦卿……”
邬彤双手抓住浮出土面的树根,直觉告诉她,她脚底下,肯定是一处断崖。
“邬彤……”符彦卿仅摔在地面上,他看见邬彤双手微微发抖着。“别看下面,那很可怕的!”
邬彤原本想往下看,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万一真摔下去,究竟会摔的多惨?但符彦卿那惧怕的神情,让她不敢去窥看了。
“你还不赶快拉我上去!我要是真摔死了,一定会化作厉鬼去找你索命!采什幺药嘛,一天到晚都在采药,你采不烦呀你!”害怕之余,邬彤忍不住开骂。
“好,我不采了、不采了。”
“谁管你采不采呀,快拉我上去。”
“好,我来拉你……”符彦卿一手圈着树干、一手去拉她,但拉了老半天,完全使不出力。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怎么没一点力气!”
邬彤气急败坏的嚷着。要不是她已经吓的手脚发软了,她早就自己爬上去了,哪还需要他?
“我……我也怕呀!万一你把我拉下去,到时候,我也得跟着你死。”
“你说那什幺话?枉费我们还是指腹为婚的!”
“对喔,你这幺说,我才想到呢。”符彦卿收回手,一脸无关紧要的蹲着。
“你要死了!突然放手,你想害我摔死吗?”
“邬彤,说真的,这回不是我不救你,你也知道,我爹娘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是贸然的救你,失去自己的生命,那我娘会多伤心呀!”
“你说那是什幺鬼话!你死,你娘会伤心,我若死了,我娘会不伤心吗?”她咬紧牙根,试着往上爬,但她真的一丁点力气也没了。
“这……话是这幺说没错,可是……如果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会义不容辞的救你,偏偏你就不是……”
“谁说我不是?我和你是指腹为婚的!”
“可是,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嫁我,而且还常骂我……你一定是不喜欢我,才会老是骂我。”符彦卿叹了一声:“唉,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平日我……我就是想骂你,我也控制不住啊,可是我……我……我是喜欢你的!”邬彤说着,脸都羞红了。“我们这样吵吵闹闹的,不是很好吗?而且,你的医术高明,每回我跌伤,还不是你帮我治好的。”
“是这样吗?该不会是你怕死,想要我救你,你才会说这些话的吧?”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没想到,向来强悍的她,也有害羞的一面。
“我才不是呢!”
“那我问你,如果我们一同摔死,下辈子,你会不会嫁给我?”
“如果你真为了救我而摔死,下辈子,我一定嫁你!”她想了想,还附加了条件:“不过,你下辈子,可不可以更像个男人,别老是那幺柔弱。”
“原来,你还是嫌弃我的。那算了!”
“喂,我……我不是嫌弃你,我是怕……怕和你一比,我就显得太粗鲁了。”
“如果我现在把你救起,那我们的婚事……”
“如果你救起我,我们马上成亲!”
“是你嫁我、还是我嫁你呢?”这他可得先问清楚喔!
“当然是你……呃,我嫁你。”谁叫她现在气势比他弱,她只好依了他。
“那好,我马上救你。”他一弯身,不费一丁点力气,便拉她上来。
邬彤错愕的盯着他,“你力气怎么那幺大?”
“我是男人呀,男人的力气,本来就比较大。”他得意的笑着。
“可是刚才……”
“刚才你没说要嫁我,我就全身无力……别往下看,很恐怖的。”他用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的雪奔呢?”
“八成逃跑了。”
“不可能的。”邬彤转过身,听到马鸣声,她寻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她心爱的坐骑,正在“断崖”下吃着草。
所谓的断崖,原来只是……
“符彦卿!”邬彤回过头,却不见符彦卿的踪影。
“好哇,你敢戏弄我!”
邬彤气呼呼的站在“断崖”边,方才她脚下一尺处,就是往下的那一条路,可恨的是,那只是上下两条路的转弯地带……难怪他一直叫她不要往下看。
她气炸的当儿,她的坐骑已来到她身旁,她翻身上马,朝着树林大喊:
“符彦卿,你自个儿慢慢走回去吧!”说罢,她骑着马儿,急奔离去。
虽然尝到了恶果,自己步行回到城里,但至少,他是知晓了邬彤的心。
在和邬彤道歉了一百回后,又在双方父母的凑和下,两人终于成了亲。
洞房花烛夜的这一晚,符彦卿在解开邬彤的衣襟后,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到的……
?99lib?“这……怎么会?”
邬彤又气又羞的用手掩住胸前两团高耸浑圆。“你要看多久呀!”
“你……你不是平的吗?”他记得那天摸她的时候,她身上全是平的呀!
“我裹胸布不行吗?”她没好气的瞪他。
他恍然,“原来是这样!”
“你别一直磨蹭我,蹭的我全身发痒。”她扭动着身体,非常不习惯有人趴在她身上,吻来吻去的。
“彤,我们是夫妻了。”
“别叫我彤,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她还真的打了个哆嗦。“你还是叫我邬彤好了。”
“嗯。”他轻应了声,两手在她身上游移。
“喂,我要和你说清楚,虽然我们成亲了,但是,我还是管理我的镳局,你依旧经营你的药铺。”
“没问题。”他的手,已然探向她并拢的双腿。
“等一下!”她紧张的翻身坐起。“我……我还没准备好,我……我看,我们明天,呃,不,后天……呃,大后天……还是再往后一点再……再洞房吧!”
“邬彤,别怕,我会很轻、很温柔的。”
符彦卿搂着她,轻轻的吻她,让她卸下心头的恐惧。
两人再度躺到床上时,邬彤喃喃的道:“你要轻一点,一定要轻一99lib?点。”她娘和她说了,头一次会很痛的,叫她要忍着。她紧闭着眼,恐惧的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褪去了两人身上所有的衣物,赤裸裸的身躯,紧紧贴合……
“符彦卿,你这个杀千刀的!”
邬彤痛的龇牙咧嘴,在把他踹离床面后,两腿紧紧并拢,并朝他大喝。
“你给我滚远一点,不准你上床来……痛死我了!”
符彦卿愣坐在地上,一脸的哭笑不得。
洞房花烛夜,不准新郎倌上床?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啊?
第三章
=今生=
“我踹、我踹、我踹踹踹……”
“师父,你别踹了,再踹下去,我的眼睛迟早会瞎掉!”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两手遮着两眼,哀声求饶着。
躺在躺椅上的一个短发女生,尚在睡梦中,却抬腿猛踹着,直到听到徒弟的哀叫声,她猛地惊醒坐起。张开惺忪睡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徒弟那双宛如猫熊的双眼。
“呃……我踢的?”短发女生抓抓头发,愣看徒弟许久,随后问道。
“师父,是你踢的。”
“你怎么那幺笨!不会闪开一点。”短发女生——时智,站起身并伸懒腰。
“可是,师父,你又叫我了。”小伙子一脸极其无辜的表情。
“我有叫你?”时智皱着眉,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自从她回到爷爷的木瓜园来度假后,她常常作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中老是看到自己穿着古装,还是镳局的大小姐,她的徒弟,自然就是她的跟班。
还有那个娘娘腔的。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竟然会嫁给一个娘娘腔,还好那只是作梦而已。
“望尘……”时智回过头,唤着徒弟。
“师父,什幺事?”
“堂主有没有打电话来?”时智扭一扭躺的发酸的脖子。
“没有。师父,你尽管度你的假,堂里平静得很,不会有事的。”望尘恭敬的回道。
时智瞪着他看了老半晌,最后沉浸在自个思绪中——
望尘是道地的高雄人,瘦高的九九藏书身材、黝黑的皮肤,那张脸还称得上帅气,不管春夏秋冬,他一律是一身黑衣……看起来,是挺有接班人的气势。
但……有一样,让她看了很火大。
“你的头发非得弄这种造型吗?你是要接我的棒子,不是要当偶像歌手的!”
“师父,你别生气,过两天,我会去理小平头的。”望尘干笑着。
“随你高兴,懒得理你。”时智已经被那个梦,缠的一把火,才不想再理他。
说是度假,她反倒觉得,自己是来活受罪的九九藏书。
平常,她走到哪儿睡到哪儿,一觉到天亮都不是难事,可是现在,她一合眼,那个梦又会开始自动上演。
“师父,我们……要一直待在木瓜园吗?”望尘嗫嚅的问。
整天就是巡视这些木瓜,他的青春岁月,难道就这幺葬送在这木瓜园内吗?
“你还想去哪儿?”时智没好气的回他。
其实,她也是在气自己啦!
想她好歹也是堂堂黑帮的分堂行动组组长,偏偏竟犯了惧机症……
这几年,坠机的事件频传,让她纯真的心灵,产生了阴影。
原先,她还嚷着要出国游玩,护照、机票全OK了,结果在候机楼内,竟然不争气的落跑了,她的面子在那一刻,全教自己给丢光了。
原本,她还打着如意算盘,想说在国内旅游也不错,至少,她可以到台中和台北分堂去串串门子,可是,她前脚才踏进堂门口,那两个堂主夫人,竟然要拉她去相亲。
相亲耶,开什幺玩笑!她才不要。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堂主放她长假的原因,是因为九太爷——褚风的命令。
在堂主和帮主相继结婚后,九太爷竟然也关心起她来,还怕她找不到如意郎君,硬是叫各堂堂主帮她物色对象。
逼的她哪儿都不敢去,只好躲在爷爷留下来的木瓜园,终日与木瓜为伍。
“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那你就闪人呀!”时智凉凉的道:“你是我挑的,我随时可以罢免你!”
九太爷还真有心,怕她一直担任行动组长这个职务,唯恐她会嫁不出去,所以便要她在堂里的弟兄中,挑一名她认为有潜力的接班人。
她左挑右选,最后选定了望尘接她的棒子。
“师父,我挺喜欢这木瓜园的,它们……长得都不错,饱满浑圆……”望尘情急之下,还要装作泰然自若,一时间竟口不择言。
时智愣看他两秒钟,挑挑眉,对他的口不择言,不以为然。
反正她带领一批弟兄,弟兄们开黄腔,早就是家常便饭,这一点小事,她才懒得去锱铢计较。
“你都巡视过了吗?”
“师父,我全巡视过了。这些工人很勤劳,该做的都做好了。”
“我去看看。”时智往前走了一步,望尘也跟着她走。她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一眼。“你跟来做什幺?都五点了,你还不赶快去煮饭。”
望尘看了一下腕表,还真的是五点了。“是,师父,我马上去煮饭。”
时智笑了笑,还好有望尘当跟班,他的厨艺还算不错,有他在,她的三餐都不成问题了。
时智习惯性的抬腿空踢,活动筋骨后,往前走进一大片的木瓜园,巡视兼打发无聊的时间。
走入了木瓜园中,时智随手拿了一株干掉的木瓜梗,一面走着,一面挥着手中的木瓜梗。
虽然是住在高雄,但因为过惯夜生活,所以,她的皮肤并没有被高雄炙热的太阳给晒黑,反而还白里透红的。
原先,她还很懊恼自己的白皮肤、红嘴唇,看起来太女性化,还刻意晒黑,但不到一个月,她的皮肤又自个白回来了。
现在,她住到木瓜园来,应该可以晒黑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健康有活力,才不枉费她行动组长的封号。
她朝一株木瓜揍了一拳,把它当成假想敌。
现在,高雄有天字盟的鹰堂坐镇,其它的帮派分子,可不敢再滋事,天下太平固然是好事,但总觉得没人让她打,日子过的有些乏味。
往前又走了几步,偌大的木瓜园中,一株株的木瓜树整齐排列着。
东看西看,她请的这一批工人,真的是很认真工作,该做的、该管理的,全做的很完美。
她满意的点点头,正想折回屋子前去,突然她锐光一闪,赫然发现三点钟方向,有个男人正对着木瓜树在撒尿。
真是太可恶了!
她千交代、万交代,这是她爷爷留下来的木瓜园,谁都不准破坏这木瓜园的美景,不准丢垃圾、不准随地大小便……
“可恶!竟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时智手中握着木瓜梗,气冲冲的朝那男人站的方向走过去。
一来到他背后,她满脸怒气腾腾,不由分说,手中的干木瓜梗,便狠狠的朝那男人的屁股打去。
正撒完尿在拉拉炼的男人,冷不防地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他藏书网紧张之余,拉炼不小心卡住,还夹到了他的蓝色内裤,更惨的是,还夹到了一点点皮肉。
“啊……”他当场痛的夹紧脚,龇牙咧嘴的转过身来。
“夹死活该!”时智看他痛的只差没蹲下蜷缩着,想也知道他发生什幺事了。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男人伸出食指,恨恨的指着她。
“我这是给你一点小教训……”时智反瞪着他,想把他骂到臭头,但一看清楚他的脸,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天啊,符彦卿……”
“谁?”男人的痛感渐渐消失后,听到她喊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茫然的看着她,在意识到自己的裤炼未拉好,才连忙转过身去,小心翼翼的拉着拉炼。
“符彦卿……”她硬是把他的身子转过来。
“喂,小姐,我在拉拉炼,你……”男人一脸尴尬的神色。
“哟,你还穿名牌的内裤咧!”时智把他裤头拉出来一看,和望尘上回在百货公司里买的那件白色内裤,还是同一个品牌呢!
天啊,他是不是遇到女色狼了,男人紧张的把裤子拉好,戒惧的看着她。
“干嘛一副我会吃了你的表情啊?”时智用拳头推了他的胸膛一下,发现他的胸膛还挺结实的。
她仔细的瞧着他,眼前的他和梦中那个娘娘腔,虽然有着一张极为相似的脸孔,但他的皮肤是呈现很健康的古铜色,身材也结实壮硕许多。
“还好、还好,你不是娘娘腔就好。”时智不由得笑了开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幺?看到他,或许那个梦就不会再来缠她了吧!
“喂,你干嘛发呆?”男人对眼前这个长得虽然细皮白嫩,但动作、说话却粗鲁到极点的女生,望之退却。“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人?”
该不会碰上疯子了吧?男人再仔细的看她,她看起来不象是疯子呀!
他的话,却是提醒了她。“你还敢问我?你这幺大的人了,还随地大小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对待这株木瓜树,可是伤了木瓜树的尊严。”
时智走到那棵被他摧残的木瓜树前一看,一阵呛鼻的尿骚味,让她忍不住掐着鼻子,当她看到那株木瓜开的花大而圆,一花梗才开一朵花,她回头忍不住骂他:
“你知不知道,这株木瓜树是母的,你竟然对一个女人做这种事!”
男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只不过是图个方便,瞧她说的那幺严重,好象刚才他强暴了一个女人似的。
“我……我一路开车前来,这二十几分的车程,也没看见有住户,我忍不住了,所以就……”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绕的,转了好几个弯,车子就绕进一条小路,沿路就只看见田和树,其它的都没有,他实在忍不住这突来的生理需要,才会遁入这木瓜园内方便,谁知竟遇到眼前这个女罗剎!
“废话别多说。过来向这株木瓜树道歉。”时智的食指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我!向木瓜树道歉?”男人一脸怀疑。
“没错!还好这株生的是母瓜,你要是胆敢撒尿在两性株产的春瓜树,毒死了它,我就把你那里给剁下来当作赔偿。”
这雌株所结的果实称为母瓜,形状像圆灯,果肉稍薄,经济价值较低;而两性株所结的果实是椭圆形的称为春瓜,果肉较厚,经济价值相对较高。
而另一种雄株,就是只开花不结果的。
男人完全听不懂她说的什幺春瓜、母瓜,雌的、雄的。
他叹了声,自认倒霉。“好吧,你要多少,我赔你就是。”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他会看不出来她的真正目的吗?
他掏出皮夹。“一千?两千?”
“你站好不要动!”时智的表情还算温和,至少,还没到大发雷霆的地步。
“小姐,我没有时间和你……”
时智完全不理会他想说什幺,她朝屋子的方向,扬声大喊:“巧虎,过来。”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不知道她又要做什幺。
不一会儿,一只土黄狗跑了过来,看起来并不太凶恶,见了他这个陌生人,顶多只是吠了两声。
“小姐……”
“巧虎,过去,尿尿。”时智手指指着那男人,以命令的口吻指使着土黄狗。
狗儿接获命令,完全依照指示。它走到男人的脚边,抬高一只脚,直接把尿撒在男人的裤管上。
完事后,狗儿朝男人吠了一声,便摇着尾巴,一派神气地走回时智身边。
“你太过分了!”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嫌恶的甩着裤管上的狗尿。
“先生你搞清楚,你裤管上的是狗尿,不是人尿。”时智闲闲的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简直不可理喻!”男人气愤的掉头就走。
“呃……符彦卿、符彦卿……”时智在后面叫着,“算了,离我远一点好,别再来缠我。”她望着那高大的身影,不禁多看了两眼。
撇开他随地尿尿的坏习惯不说,他其实挺性格的,长得又阳刚味十足。
她竟看的莫名脸红了,拍拍自己的脸,甩掉脑海那抹羞怯,朝狗儿干笑了两声:“巧虎,做的好!我们回去吃晚餐。”
时智丢掉手中的木瓜梗,哼哼唱唱的走回屋子去。
还没走到屋子,阵阵的牛肉香味飘了出来,狗儿一路奔至门口处张望,似乎也被牛肉的香味给吸引。
“巧虎,不准进来。”
时智喝令狗儿守在门外,她则大摇大摆的走向厨房去。
“望尘,你又煮木瓜炖牛肉了,是不是?”
时智一路嚷进厨房,进到厨房后,发现厨房不只望尘一个人,还多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娃。
时智一看到那小女娃,顿时瞪大了眼。“你……你你你……”
“呃,师父,她……她是来向我们借洗手间的。”望尘解释着。
时智推开了望尘,大剌剌的站到小女娃面前。“你……没错,你是莫及!”
“师父,你认识她啊?”望尘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小女娃甜甜的一笑,“莫及?我的名字不是莫及,我叫锁家熏,你好。”
“锁家熏?”时智皱着眉头。
“家熏……这名字真好听!”望尘咧嘴笑着。“我……我叫望尘,呃,请多多指教。”
“望尘,你煮的菜好香……”家熏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哪里、哪里。”望尘害羞一笑。原先他还抱怨待在这里,浪费了他的宝贵青春……没想到,在这里也可以遇到漂亮的女孩子。
“你的菜快烧焦了。”时智打了他一下。“我得先上个厕所。”她突然觉得肚子痛了起来。
“呃,我大哥在里面。”锁家熏微笑道。
“你大哥!”
“嗯。我大哥叫作锁家齐。”
“锁家齐!嗟,谁管他叫什幺名字,只要他别锁着我家厕所的门就好了。”时智抱着隐隐作痛的肚子。
一定是她睡觉前,喝了太多蛋黄木瓜牛奶的缘故,现在才会很想拉肚子。
“喂,里面的,快点出来,不要一直霸着我家的厕所。”时智猛敲着浴室的门。“喂喂喂,快出来……喂……”
她敲了几十下,突然感觉触感不相同,抬头一看,原来她拍到了人家的胸膛。
只是,这个胸膛看起来还挺熟悉的……她再把视线拉高一看,那男人的脸更熟悉。
“啊……符彦卿……”
“不是,我大哥叫作锁家齐。”锁家熏再次告诉她。
“锁家齐!随便啦!”时智看他一脸屎面,杵着不动,她急吼着:“喂,你快点出来,我要上厕所。”
锁家齐瞪了她一眼,缓缓的走出来。
“好啊,你敢瞪我。有种你别走,等……等我出来!”
时智撂下话后,火速的冲进浴室内,用力的关上了门。
锁家齐和锁家熏坐在客厅里,望尘端着从冰箱中拿出来的蛋黄木瓜牛奶请他们喝。
“这蛋黄木瓜牛奶真好喝。”锁家熏喝完后,不忘称赞一番。
望尘满脸喜悦的神情。“你……你住这附近吗?”他来半个多月了,这附99lib.近没什幺人家,怎么会有漂亮的女孩来到这儿?
“我们是住在台北的。”
“台北!那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望尘听到厨房汤滚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他钻进厨房去,恰好时智正从浴室出来。
“他们滚了吗?”
“是啊,汤滚了。”望尘答道。
“谁在问你汤的事,我是说那个男人。”
“喔,我请他们在客厅坐。”
“客厅……”时智大步走着,转个弯,来到客厅。“你刚才用哪一只眼睛瞪我的?”
锁家齐站起身,不理会她的挑衅。他以王者之姿,威风的说道:“我要收回这片土地,你现在脚下踏着的,是我们锁家的地。”
时智皱起眉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幺。
第四章
“你们锁家的土地?我听你在放屁!”时智走上前,抬起脚跨在大理石桌上。
“这是土地的所有权状。”锁家齐拿出一张纸。“这间屋子,和前面那片木瓜园,全是锁家的。”
他父亲和他说了,一间矮屋前有一大片木瓜树,就是他们锁家的土地。
他在附近绕了绕,就只有这里有木瓜园。
“什幺废纸呀!”时智回过头。“望尘,去把地契拿出来给他看。”
“地契!”望尘一脸为难,在时智身边小声说道:“师父,你没拿给我。”
“你这个笨蛋!你不会去我爷爷房里找一找吗?”时智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她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地契。她纯粹是来度假的,因不忍见木瓜园荒废,所以便请了一批工人管理,其它的,她没多去注意。
“我看,也不需要找了。”锁家齐牵动着嘴角。“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爷爷,应该就是时源,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时源是我父亲的老邻居,二十年前我们搬到台北后,我父亲便委托你爷爷帮忙管理旧家。”
“看不出来,你挺会掰的嘛!”时智才没那幺容易就相信他咧!
“这附近没几户人家,老一辈的应该都知道。”锁家齐踌躇满志的笑道:“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去向他们求证。”
锁家齐的话才说完,望尘也正好走出来。
“找到没有?”时智问道。
望尘摇摇头。
“笨!我自己去找。”时智一旋身,如旋风般的卷入爷爷的房里。
几秒钟的时间,房内就像被狂风扫过一般,该翻的全翻了,不该翻的,翻的更是严重。
一刻钟后,时智颓丧的站在房门口,手中空空如也。
望尘见状,知道时智一定会进行求证,他便自动的打了电话,给住在附近姓杨的工头。
电话通了之后,望尘把话筒递给她。“师父,你来听吧!”
时智接过话筒,听完杨工头的叙述后,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她呆呆的望着锁家齐,而锁家齐则是回以胜利的笑容。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时智真的是丧气到了极点,她只知道她爷爷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她偶尔会来看爷爷,但她从来不知道,这土地是别人的。
亏她还有志气的想,如果这一次木瓜卖了,获利还可以的话,那她打算把种木瓜当成副业,没想到……木瓜还没卖,人家就要来收地了。
“好吧,就算地是你们的,那你……你至少等我把木瓜收成卖出后,再来收地。”一时站不住脚,时智的气势明显弱了些。
“不行。明天我会请人来估价,只要有人想买,我就马上卖地。”
“你干嘛那幺急啊?”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常常南下巡视。”
这回,他向他父亲提了一个方案,因为所需资金庞大,在多方考量下,父子俩决定卖掉南部的土地。
一来,因为土地闲置太久;二来,有了一笔可观的资金,公司更能稳定发展。
“你开多少,我跟你买了。”时智实在不甘心自己花费的心血,就这幺没了。
“师父,你要买地?可是……这一大片,不便宜耶!”望尘瞠大眼。
“没错。这一大片土地,少说也要一千万,或许不止。”锁家齐扬高眉。“一千万,你付的出来吗?”
“我……”钱到用时方恨少。不过,就算她存一辈子,恐怕也没有一千万。时智恨恨的咬牙。“望尘,晚餐煮好了没有?我要吃饭了。”
把烦人的问题甩在脑后,还是先吃饭好了。
“早……早就好了,我去端出来。”
99lib?吃过了晚饭,时智躲在房里,拿着自己的存款簿,呆看了半小时之久。
她,二十六岁了,存款簿里,竟然只有一万块。想她担任行动组长的职务,一个月也有五万块的薪水,可是她的钱却从来存不进存款簿内。
她又不像同年纪的女生,喜欢穿名牌、用名牌,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她也不擦保养品也不化妆……可是她的钱,还是花掉了。
每个月请弟兄们吃吃喝喝、唱KTV、到PUB喝酒,还有她的车子保养送修……这幺下来,她的钱就全花光了。
一万块……唉,为什么它不多几个零呢?
一千万……只要她开口,别说是弟兄们会挺她,连堂主、帮主都会出钱的,可是……用一千万买一片木瓜园……要种几十年的木瓜才能回收啊?
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那幺做,实在是太没意义了。都是那个叫锁家齐的男人,再等那幺一下下也不行。她只要把这批木瓜收成卖出,就不会再挡他卖地,他也不通融一下。
她宁愿他是她梦里那个娘娘腔,这样一来,她就能把他欺负到底,她说什幺,他也一定不敢反抗,可是他偏偏就不是……唉!
“师父。”望尘敲着她的房门。
“进来。你什幺时候这幺有礼貌了?”时智瞪着他,嘀咕着。
“师父,我是要告诉你,他们……他们今晚要住在这里。”望尘嗫嚅着。
他知道时智现在的心情很糟,所以说话也要格外小心,免得触燃一颗大炸弹。
尽管望尘已经很小心翼翼的说话,但还是点燃了时智的怒火。
“什幺!住下来?他以为他是谁呀!让他一起吃晚饭就很不得了了,他还要住下来?”时智气冲冲,一副要冲出去赶人的表情。
“师父,别冲动。冷静下来,别……别惹事,小心堂主扣你薪水。”望尘赶忙提醒她。
听到“薪水”两字,时智努力的深呼吸,强抑下心头怒火。
难怪她总觉得她的钱不够花,她都忘了堂里有规定,只要在外惹是生非的,一律扣薪水作为处罚。
“这是人家的土地,他们要住下来,我们也不能不答应。”望尘又道。
“你少来了!我看你八成是喜欢上那个锁家熏……咦,我想到了,她是莫及,你是望尘……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呀!”
“莫及!”望尘虽然听不懂师父在说什幺,但师父这幺认同他喜欢的对象,害他一高兴,只有傻笑的份,都不知道该说什幺了。
“望尘,我命令你,在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将锁家熏把到手。”
“啊!师父,现在都已经晚上九点了,离天亮只剩八小时,哪有人会这幺猴急的?这……这一点都不浪漫,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望尘面有难色的说道。
时智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谁要你装浪漫。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那锁家齐点头答应延后两个月卖土地。”
“那和他妹妹有关系吗?”
“他们是亲兄妹,可以说情啊!笨喔你!”时智赏给他一个大白眼。
“师父,你要我利用家熏啊?”望尘满心为难。“可是,她那幺单纯,我……我不想欺骗她。”
“家熏、家熏……叫的那幺亲热,人家答应让你做女朋友了吗?我又没叫你欺骗她,只是……要她帮一下小忙嘛!”
“喔,那我试试好了。”
“望尘,争气一点,师父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阖上那少的可怜的存款簿,时智等着徒弟带给她好消息。
在家熏明白表示,连她也帮不上忙之后,时智实在是想不出其它的好方法。
叫人去堵买主?那她会被堂主堵的更惨。
威胁恐吓锁家齐?不,那不是她的作风。
她都已经够烦的了,早上竟还接到台中虎堂主夫人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帮她介绍一个好对象,而且为了表示诚心,那人已经从台中赶到高雄来了。
她住在这偏僻地方,那人怎么可能找的到呢?哦,别担心,虎堂堂主夫人画地图的功力可是一流。
“啊……”时智坐在屋前的小椅子上,烦躁的猛抓头。
“一大早心情就不顺,看来你今天一整天都会过的很黑白。”
锁家齐从屋内走出,惬意的端着一杯咖啡啜饮。
闻到咖啡的香味,时智猛地抬头。“谁准你泡我的咖啡、用我的杯子?”
锁家齐咧了个大笑容,从口袋中掏出一百块给她。“这样够了吧?”
“谁希罕你的臭钱!”时智想也不想就挥掉他手中的钞票,呆看着掉在地上的百元钞票两秒钟,又马上将它拾起,塞入自己口袋中。
不拿白不拿。她现在可是需要存钱,再说,他喝都喝了,理当付钱。
“我听望尘说,你们是帮派分子?”锁家齐伫立在她身边,一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则插在口袋里。“你还是什幺行动组长?”
“怕了吧?”时智冷哼一声。“不过,你放心,我们天字盟的人,是非常讲道义的,不会为非作歹的。”
“这我倒是知道。”锁家齐扬眉道:“天字盟的盟主褚少孙在商界的名气颇大,他的威扬集团,可是扬名中外。”
“知道就好。”
如果这些能压倒他,那一切就好谈了,可是她偷觑他一眼,他还是一脸跩样,也没见他显露想巴结.99lib.她的表情。
喝完咖啡后,他又走进屋里;而她则例行的到木瓜园巡视。
望尘这小子,一大早就拉着家熏,说要去买菜,到现在还不见他回来,真是够混的。
“这木瓜长的还算不错。”她在巡视的时候,他突然来到她身后,迸出一句话。
她吓了一跳,反射性的瞪他一眼。
“可惜再过不久,它们就会被势利的商人给糟蹋了。”她讥讽的回他一句。
从家熏口中得知,原来他们卖地是要去开展公司的业务。
锁家齐撇嘴一笑,没有答话。
她看他好奇的盯着木瓜看,遂问他:“你知不知道,一颗木瓜含有多少营养成分?”
他摇摇头。
“这一颗木瓜果实,含有丰富的糖分、有机酸、蛋白质、脂肪、维他命B、C、G,还有钙、铁……”她像自然科学老师一般的给他作讲解。
“你倒真的是有下过工夫去了解。”他挑眉一笑。
“那当然。”她顺势又一提。“这幺有营养价值的东西,你真狠心白白糟蹋它们?那是暴殄天物耶!”
“等敲定了买主,你再自个把这番话说给他听吧!”他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当初,我父亲和你爷爷有个协议,只要我父亲想收回这块土地,不管你爷爷在这土地上种植什幺东西,一律得马上撤掉。”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马上叫我撤掉,算是给我很大的恩赐了?”她从鼻孔喷出两道不屑的冷气。“哼,势利的商人!”
“随你怎么想。”他提的那个开发方案,对他们锁氏企业集团,有更上一层的帮助,他不会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摒弃它。
“如果我在这里把你谋杀了,那你就不能卖地了,对不对?”她挑挑眉,玩味的威胁他。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领杀我。”他不甘示弱,也挑眉响应。
原先她只是和他开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然这幺嚣张,挑衅的意味颇为浓厚。
时智晶眸一亮,很久没有大显身手的她,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
她打量着他的身高,她若一掌挥出,可以凑上他的下颚、脸颊……他的力气应该也不小,不过,以她的身手,打个十分钟,应该就可以把他给摆平。
“让你这势利鬼,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说着,她朝他挥了一拳。
他头一偏,闪过时智突然挥来的一拳。“你玩真的?”
“好,本少爷陪你玩玩。”锁家齐踢踢腿。“我可是跆拳道二段,黑带的喔!”
这个叫时智的女人,还挺有意思的,不但让向来视女人如蛇蝎的他,主动找她说话,还让他玩心大起……想想,他也好几年没施展他的好身手了。
“跆拳道二段……我听你在放屁!”时智压根不信。这些上班族的男人,充其量只是外表好看,外强中干罢了。
她一招急速的挥拳,原以为可以扳倒他,却被他幸运的闪过,她的拳头硬生生的落在木瓜树上,树上的数粒木瓜果实,咚咚咚的,应声掉落。
“一、二、三、四、五……好啊,这些全算你的帐。”
“那可是你打的。”
两人拳脚相向,她捶了他胸膛一拳,他则踢了她右腰一下……
半个钟头打下来,两人身上没什幺伤,倒是木瓜掉了不少。
“你又踢到我的木瓜!”时智火大的喊。
锁家齐一个长臂反勾动作,将她的身子,紧箝在怀中,他的手,不偏不倚的罩住她的胸前。“你的木瓜!没什幺感觉。”他讥笑她平坦的胸。
“你……”她腾空的手,往后撞去,却被他眼明手快的捉住。
他把她的身子牢牢圈住,让她动弹不得。
剧烈的打斗后,两人的呼吸急喘,胸前剧烈的起伏着。
“其实……”锁家齐粗喘之余,定睛看着她的侧面。“你长得挺标致的,五官也挺秀气的。”
他的目光紧盯着她那张微侧的脸庞,湿淋淋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秀挺的鼻梁也冒着汗珠,那菱形的红唇上,有着狂野的奔放气息。
“说真的,只要你稍加打扮,一定会很美艳的。”他调侃着:“不如,你来当我的情妇,那我就考虑晚一、两个月再卖地了。”
“你抱爽了九九藏书没有。”时智愤怒的语气,从齿缝间迸出。“想要我当你的情妇是不是?”
“你愿意!”不会吧!他只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愿意。不过,你可能要有心理准备,我会让你第一次上我的床,就永远下不了床!”她咬牙切齿的道。
“我没那幺糟吧?”看轻他的能力?
“就有。我会让你糟透的,要你两脚伸直,直直的躺进棺材里去。”
“算了,那我另找他人好了。”他放开她,苦笑着。这女人,真是剽悍的可以。
时智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打输他,还被他吃了豆腐,更让他对她说了一些疯话。她愈想愈气,脚一抬,想狠狠踹他一脚,却被他反捉住。
“突袭!这是你身为行动组长的战略之一?”他扬眉一笑。
“放……放开我!”现在她相信,他真的是黑带高手了。
“OK。”
她没料到他这幺爽快,他手一放,她人便向后倾倒,整个人跌在地上。
“你要死了啊!”时智躺在地上,痛叫着。“拉我起来呀你!”
他不知道她没站稳,无辜的耸耸肩,他俯身,好心的要拉她起来。
看到他唇边还挂着笑容,时智气不过,趁他弯身的时候,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她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他整个人朝她压下,那两片浸着笑意的唇瓣,不偏不倚的吸住了她的唇……
彷佛通了电一般,她整个人都被电麻了,只能睁大眼,傻傻的看着他。
那粉红的唇瓣,细嫩柔软,和她那剽悍三八的个性,完全不搭轧。
锁家齐压着她,唇舌攻掠着已被电麻的红唇。
这虽然不是她的初吻,但她的举动,却活像十八岁的小女生一般,被吻的晕头转向,整个人全呆了。她的眼眸瞪大的呆望着他,红唇随着他的吸吮而蠕动着。
“请……请问……”
一阵陌生的声音,唤醒了她的神志,她猛然推开他,仓皇失措的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好半晌才站稳。
“你……你是谁啊?”确定是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时智心中松了口气,但他总是撞见方才的事,她恼羞成怒没好气的吼着。
“我……我想找一位时智小姐……”那瘦的皮包骨的男人,掏出一张名片。“我……我是裘琏小姐介绍来的,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住一位时智小姐?”
原来他就是虎堂堂主夫人要介绍给她的男人。时智冷眼打量他,他全身上下,没一处她看顺眼的。
“请问时……时智小姐……”
“我就是时智。”
“啊!你是时智小姐!”瘦高的男人一脸诧异。他是专程来相亲的,可是……“那他是?”他指着锁家齐问。
“他……”时智瞟了锁家齐一眼,打算借他一用。“他是我的未婚夫。”
她走向锁家齐,亲热的勾住他的手臂。
锁家齐闷笑着,但时智冷不防从背后捶了他一拳。
“呃,你好。”锁家齐正色的说着:“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
那男人接过名片后,惊呼着:“原来你是锁氏企业集团的总经理,幸会。”
“到屋里坐坐吧。”锁家齐礼貌的回以一笑。
“呃,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赶回台中去。”男人尴尬一笑。“打扰你们了。呃,你们……继续。”男人频频微笑颌首,一步步的走远。
锁家齐偏头看她,黑眸中有着浓浓的笑意。“我们……继续?”
时智推开他,恶狠狠的瞪着他。“谁跟你继续啊?大色狼!”
她气呼呼的掉头离去,他则是咧个大笑容,饶富兴味的盯着她的背影。
第五章
“师父,吃饭了。”
望尘煮好晚餐,进到时智房里唤她,冷不防又被时智踹了一脚。
有了几次经验,他在时智睡觉时唤她,总会自动的离床边远一点,还好这次只被踹到手。
“要吃饭了?晚上了吗?”时智睁开眼,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师父,你是不是生病了?”望尘摸摸她的额头。“咦,没发烧呀!你怎么一整天都待在房里?”
“唉呀,你管我!”时智拨开他的手。
望尘也不懂师父今天是怎么了,他以为她是在为木瓜园的事心烦。
“师父,出来吃饭。呃,还是我把饭端进来给你吃?”
“我又不是病人,端饭进来房间做什幺?”时智盘坐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你们先吃好了,我等一下再出去吃。”
“喔。”望尘站在一旁,也不出去,时而看着时智、时而低头。
“我没事,你出去啦。”时智烦躁的吼着。
“师父,你没事,可是我有事……”望尘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又有什幺事了?”
“我……我想……等一下要陪家熏四处去散步。”望尘腼腆一笑。
“散步就散步,干嘛和我报备?”
“呃,可能会久一点。”
“多久?十分?二十分?”
“呃,可能要一、两个钟头。”
“你骗谁呀!这附近绕一圈,也不用半小时……”时智斜睨他一眼。“你不会是想干坏事吧?”
“师父,你想到哪儿去了?”望尘急着辩解。“我们……只是要散步而已。”
“谅你也没那个坏胆子。”时智不放心的补充:“虽然她大哥很讨人厌,可是家熏还单纯得很,不准你对她乱来。”
“我不会的。”望尘只差没发誓保证了。“那……师父,我们可不可以去?”
“随便你啦。”
“谢谢师父。”
望尘欣喜的走出去,时智还是满心烦躁。
这说也奇怪。自从遇上了锁家齐,之前那个古梦就没再来纠缠她了。
原本她还乐的高兴,以为自己可以天天好眠。谁知今早那一吻,又把她拉回恶梦中,只不过这回不再是那个古梦,而是真真实实的锁家齐。
她一会儿梦见和他在打架,一会儿又梦见他又来吻她……害的她愈睡愈累。
她坐在床上,发呆的想着,为什么早上他吻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以前只要有男生敢吻她,她一定会赏他一巴掌,就算是她看顺眼的男人吻她,吻不到两秒钟,她也会嫌恶的推开……老实说,她总觉得吃对方的口水,真的是恶心至极。
可是今天,她不但没有打他、没有推开他,还任由他吻个够,吻的至死方休。
她边想着边用舌头舔自己的唇,她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味……男人的气味,锁家齐的气味。
她莫名的脸红起来,莫名的傻笑着,心版上也莫名的甜滋滋……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在她体内酦酵着。
锁家齐赤裸着上身,结实壮硕的胸肌沁着汗水。
晚餐过后,家熏和望尘出门散步去,时智没出来吃饭,望尘说她是因为心情不好。
没人陪他斗嘴,让他挺无聊的,打算洗完澡后,就立刻上床去睡觉。
这屋子低矮,积了一天的热气,屋子内热烘烘的,他把浴室的门敞开,打算刮完胡子,再来洗澡。
涂上刮胡膏后,他照着镜子,小心翼翼的刮着胡子。
望尘说时智心情不好,所以一整天都锁在房内不想出来……喔,他可不那幺认为。
他想,她八成是害臊了。想到那剽悍的女人,竟也会有害羞的一面,他不禁莞尔。
他真想看看她那害羞的表情。不过,回头一想,他竟吻了她。
向来,他从不主动吻女人,因为只要给女人一点甜头,她们就会二话不说把他缠的死死,而他,竟主动吻了她。
虽然是她使诈踢他,他才会趴倒、才会……不,就算他趴倒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他也可以选择马上离开她的唇。
可是他没有。他吻了她,如果不是那个要来和她相亲的人闯入,他们……可能会吻到至死方休。
他打开洗脸台的水龙头,冲洗着他的刮胡刀。
他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新鲜感吗?不,应该不止如此。
他的唇边绽着一抹鲜少因女人而扬起的微笑,在他陷入沉思时,一阵脚步声穿越厨房朝浴室的方向前来。
家熏和望尘都不在,那这脚步是……他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进来。
时智在房内踌躇了许久,确定客厅都没声音,她才走出房外。
在房内窝了一天,她都忘了自己没上厕所,遂急急忙忙的冲进浴室。
看到他在浴室内,裸着上身,那结实壮硕的胸肌,让她羞的别过头去。
怪了,她怎么一见到他,就反常。平常弟兄们光着上身,她也不以为然,就算他们脱光衣服,剩下一条子弹内裤,她也不会觉得有什幺大惊小怪。可是,看到他,她全都觉得不一样了。
“你干嘛洗澡不关门,你……你变态呀!”她勉强让自己的视线停驻在他身上,免得气势弱给他。
“我还没洗澡。不过,我正要洗了。”他看到她害羞了。凭良心说,还挺有趣的。他故意抽掉长裤的腰带,要看看她会有什幺反应。
“你……你做什幺?”时智瞪大眼。
“我洗澡呀。”
“等一下,.99lib.我要先上厕所,你给我出来。”
“好吧!先让给你用。”锁家齐耸耸肩。
他要出去,她急着进来,两人一时竟卡在浴室的窄门口。
“你别挤我!”
“你在害羞吗?”他突然迸出这一句。
“我……我什幺时候害羞了?”好面子的她,死也不会承认。
“要不然,你整天关在房里做什幺?”他俯首,把脸逼向她。“你可别告诉我,今天早上那个……是你的初吻。”
他是不会那幺想,毕竟她也有一定岁数了,但她的吻技真生涩的可以。
嗅出他话中的调侃,死要面子的时智,才不会任由他这幺看轻她。
“初吻?呵,本姑娘读幼儿园的时候,初吻就给班上的男生了。”她一副泰然自若,说谎自然也不会脸红。
锁家齐点点头。“原来你的初吻是发生在幼儿园呀,难怪你的吻技这幺生涩。”
他说的是什幺意思?时智蹙眉想了想,恍悟他是在讥笑她,从幼儿园到现在,都没和别的男人接吻过。
她昂起下巴,一脸跩样。“我告诉你,今年才过了一半,我就已经甩掉十个男人了。”
“是吗?那为什么我吻你,你还会害臊?”他两手抵着她的头两边。
男性混浊的气息拂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加速。
“你在怕吗?”
“谁……谁说我怕了?”她讥讽的回他:“你呀,你的吻技是我所有交往过的男人中,最差劲的。”
“你确定?”
“呵,当然。而且,你吻我的时候,我根本没什幺感觉,也不可能会像你说的……害臊。”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心海却已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如果我再吻你一次呢?”他挑高眉头,一脸蓄势待发的表情。
她险些倒抽了一口气,怕他又笑她害臊,她强装镇定,并回以挑衅的口吻:“就算你吻我一百次也一样。”
为了不让他小看她,她两手贴上他的脸颊,把他拉向她,主动的狂吻他。
她又吸、又吮,吻的炙热狂烈,为免他又笑她吻技生涩,她还刻意把他吻的滋滋作响。
他就知道她这种个性,禁不起别人的话语一激。
她吻的发狂,他也乐的配合。他两手贴在她的腰上,全心全意配合她的吻技之余,他下腹的欲望也肿胀苏醒……
狭窄的门,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靠着,在缠绵狂吻之际,她感觉到他长裤掩藏住的东西,愈来愈饱胀,她吓的推开他。
“怎么样,你对我有感觉了吧?”他扬眉轻笑。
她掩下内心的慌乱,耸耸肩,“没什幺感觉。”
他那副看穿她心底事的坏模样,让她忍不住推开他。
“走开,我要上厕所。”
她走进浴室内,用力的关上门后,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和他吻的快窒息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真把她累坏了。
不过……嘿嘿,那个笨蛋。
时智摸着自己的唇瓣,闷声笑着,真是让她赚到了。
而锁家齐在浴室门外,则是努力的深呼吸,因为下腹闷着旺燃的欲望,可真不好受啊!
在锁家齐请专人来评估过后,这一大片土地,竟值一千五百万,让时智听了当场傻眼。
一千五百万!
这锁家也太有钱了吧!放着这片土地给她爷爷种木瓜树……
时智边巡视木瓜园,一边想着,恐怕她爷爷几十年的收成,都不到几百万!
“木瓜啊木瓜……谁叫你们不争气一点……唉,也不能怪你们啦,你们拿什幺跟一千五百万相比?”时智对着眼前的一堆青木瓜,叹声道。
她自己的身价,都不值一千五百万了,何况是这些还没成熟的青木瓜。
“你们就认命吧!”
她想了想,他没向她要土地租金,她就该偷笑了。
若真要谈土地租金,说不定,她收成的钱都不够付。
“唉,有钱能使木瓜无啊!”
她无奈的转身,打算包袱收一收,自动销假回堂里去,谁知一转身,就撞到他结实的胸膛。
“你杵在我身后做什幺?”时智摸摸撞疼的额头。
锁家齐咧嘴笑道:“我来看木瓜的呀!”
“哼,别假惺惺了!这些木瓜,有比一千五百万还有看头吗?.99lib. ”
“是没有。”
“我可告诉你,如果那个买主等不到木瓜收成的时候,就先砍木瓜树,我可是会向你索赔的。”
开玩笑,他拿那幺多钱,她不跟他A一点,那这世上贫富差距会愈来愈大的。
而且,她也要买些冥纸,烧给那些“身怀六甲”,无辜被砍的木瓜树,和那还没来的及落地的木瓜宝宝。
锁家齐咧嘴一笑,“我不会付你赔偿金的。”
“你……”时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小气鬼,势利鬼。”
算了,他这幺小气,说不定等会儿,真的会和她算租金。她真是瞎了她的大眼,竟然会去吻这个吝啬鬼。
时智瞪了他一眼,决定溜之大吉,当自己没有遇过他这个人、没有吻过他的唇、没有……没有喜欢过他一点点……就一点点嘛!
她哼了一声,从他身边经过,才走没两步,又被他拉了回来。
“我可告诉你,你休想叫我付土地的租金,因为本姑娘没有钱。”被一股巨大力量拉回,她撞到他弹开后,率直的说道。
“土地的租金?”锁家齐扬着眉,思忖了一下,恍然笑道:“你真是个孝顺的孙女,能替你爷爷着想。”
“什……什幺意思?”她听的一头雾水。
孝顺的孙女?是指她吗?她长这幺大,没一天和“孝顺”为伍过呀!
“你没提我还没想到,你爷爷在我们锁家土地种木瓜种了一、二十年,是应该向他收一些租金,如今他不在了,当然是向你收了。”他一脸正色道。
时智瞠大了眼。“你休想!你要是真想收租金,那你自己写信到阴曹地府去向我爷爷讨,他定会寄给你的……如果你想收冥纸的话。”
“我不想要冥纸,所以我要向你拿。”
“两个字……休想!”
他看着她,一径地笑道:“在你的眼中,我是那幺爱钱的人吗?”
她真的很特别。她看他的眼神,总是杀气腾腾,不像一般女人见了他,只会投以爱慕的眼光,教他闪躲不及。
她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他。“拜托你转过身去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幺,但他还是依她所言,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
时智的视线,从他的后脑,一直往下观看,他的背脊挺直,腰下的臀,结实微翘……忍住想拍打他臀部的冲动,她又往他修长的两条大腿望去。
这才叫男人嘛!体格棒的没话说。
但她可不想让他太骄傲,于是睁眼说着瞎话:“糟糕,你从背后看起来,还是一个爱钱的小气鬼。”
他转过身来,面向着双手环胸的她,对她的违心之论,并不以为意。
“干嘛冲着我傻笑?”时智被他盯着又害羞了,她移开目光,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我想要问你,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有感觉?”他看她一脸羞容,忍不住又想戏弄她。
“才……才不会咧!”稳住!时智,你可是黑帮组长,干嘛怕一个二楞子?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神情稳定多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理你。给我滚远一点。”她一副跩样,掉头就要走人。
“如果我说,我还不想卖地,那你……算了,既然你叫我滚远一点,我还是别……”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她马上奔回他的眼前。
“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等到这批木瓜卖出后,再卖这块土地?”她头一回,对他表现的十分和颜悦色。
“我还是滚远一点,免得你心情不好。”
“三八啦!”她赶紧拉住他。“呃,我的意思是说……你刚才那一句可以再说一遍吗?”
“嗯……我还是滚远一点,免得你心情不好。”锁家齐装傻着。
“不是这一句啦!是再上面那一句。”她等不及他说,她便自问自答。“你说你暂时不卖土地?这是真的、是真的!”
自从她打开存款簿,发现自己的钱着实少的可怜,她便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满园的木瓜上了。
虽然她没种过木瓜,但她请了一批有经验的工人,等木瓜卖出,扣掉一些费用,应该会有十多万的进帐吧?就算几万块也好啊!
“我有条件。”他突然迸出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欢愉思绪。
“你别告诉我,你也要分一杯羹?”她斜眼睨他。“好吧,那三七分帐,你三、我七。”虽然不太甘愿,但只要他别和她要土地租金就好了。
“我要那些钱做什幺?”锁家齐苦笑着。
他如果要钱,直接卖地,不是拿的更多吗?她开口也是钱、闭口也是钱……真不知道,谁才是爱钱的人。
时智觉得她真的是穷疯了!满脑子都是钱。
她冷静下来,定睛看着他,“你说吧,什幺条件?不过,我先声明,我可不一定会答应。”
他点点头,徐缓的道:“我要你。”
时智反射性的双手护胸。“你……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这个下流的男人!”
“你也太紧张了吧?”他仰首大笑,看她紧张成那副模样,真令人发噱。“我的话还没说完。”
“呃……”怪了,她一和他对上,她整个人就不对劲。“你要说话也说快一点呀!”
“我是说,我要你当我的保镳。”
“保镳!”
“没错。”他仔细的说明条件:“在你种的这批木瓜收成前,你必须陪在我身边。”
“那我的木瓜谁来照顾?”
“你不是有请工人吗?”他抿嘴笑道:“你只是负责巡视的吧?我看你也不怎么懂。”
被他戳中了要害,她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如何?”
“我还要向堂主报备,两个月的时间,可不算短。”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也许明天我就走了。”
“明藏书网 天!”
“你最好赶快决定,可以的话,明天一道走。”他说完后,给她一个笑容,便旋身离去。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时智的唇边绽着笑容,她羞的垂下视线,此刻的她,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堂主,如果不行的话,那……那我就回堂里去。啊?他的名字?喔,他叫锁家齐……”时智在向鹰堂堂主报备时,心中忐忑不安。
她是天字盟的重要干部,哪能说外借就能借的?而且一借就是两个月。
虽然她现在是度假期间,但堂里若有事,她也必须随时回堂里待命。想到堂主这一关恐怕过不了,她就有些郁闷,她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男人……
“什幺!堂主,你说,我可以去?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时智高兴的把手机抛向半空中,高兴的在床上翻滚。
“师父……”望尘一进来,看见时智那副高兴的模样,想必是堂主答应了。“你可以去台北了?”
时智翻身坐好。“是……是啊。”
“那我呢?”
“你当然是留在这里守着木瓜园。”
“师父……”望尘哀叫着。“你太狠心了!你明知道我喜欢家熏……”
“你总得等我到台北安顿好了再说吧。”时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我可是去工作的。”
“好嘛!师父,那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收就好。你去找你的家熏,别说我这个做师父的不通人情。”
“那我出去了。”
“快去、快去。”
第六章
“土地没卖!怎么回事?”锁家齐一早到公司,便被传进总裁办公室内问话。
“爸,我想延后这个企画。”锁家齐直截了当的说。
“为什么?”锁富德站起身,满脸不解的神情。“当初你极力劝我赶快处理土地的事,说只要你的企画方案一施行,绝对会为公司赚进至少一亿的进帐……我也评估过了,你的案子的确不错,但是现在你……”
昨晚他看儿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没问他土地的事,没想到……竟是这种答案。
“爸,我……”锁家齐咧嘴一笑。“我想再观察一下市场走向,确定它真的可行。”
天知道,他早确定自己的企画方案,绝对会为公司带来一大笔财富,只是为了时智种的那些木瓜树,而把那笔财富拒于门外。
如果他老爸知道他是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没卖土地,肯定会火冒三丈的。
想到时智,昨天她说要到天字盟总部去住一晚,早上她会自己来公司,他真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路?
“你干嘛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锁富德觉得儿子今天有些怪异。
“我……没有啊,只是有一个新秘书要来上班,到现在还没见到她的人影。”
“新秘书!你不是说你不需要吗?”锁富德狐疑的盯着儿子看。
之前,儿子还抱怨那些女秘书常趁工作时,有意无意的骚扰他,请男秘书,又不够细心,所以,他宁愿自己打点一切。
“她……她不会有什幺问题的,而且她还是时源爷爷的孙女。”锁家齐知道,只要抬出时源的名字,他父亲一定不会反对时智来公司上班的。
“时源的孙女?那好、那好。”老邻居的孙女儿,那他得多照顾了。“她要是来了,让她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
“我和王董约了要见面,中午以前不回来,有访客的话,你帮我招待一下,千万别怠慢访客。”锁富德整理一下手边的文件。
“爸,那个王董的女儿……请她别再来,我都快被她烦死了。”锁家齐一脸烦忧。
“这我可管不了。”锁富德笑了笑。
锁家齐无奈的摊摊手,陪着父亲一道走出总裁办公室。
父子俩有说有笑的走着,迎面走来一个头发抹着发油,左耳挂着银色圆环,穿着白衬衫、打领带,配着一条黑色长裤、黑色皮鞋的人。
锁家齐定睛一看,迎面走来的人,不就是时智吗?她那一身装扮还真不赖,可是……天啊,她还配枪?
锁家齐看到她腰上系的枪枝时,锁富德也看见了,他神色紧张的说道:
“这……这个人是谁?谁让‘他’进来的?”锁富德拉着儿子往后退。
“爸,没事的。她就是时源爷爷的孙女。”锁家齐赶紧向父亲说明。
“喂,我在你办公室等了好久,你跑哪里去了?”时智大摇大摆的走向他们。
“我在总裁办公室内谈事情。”锁家齐看见她带着枪,整个人都傻眼了。
“你就是时源的孙女?”锁富德咳了声99lib.,问道。
“他是谁啊?”时智转向锁家齐问着。
“他是我父亲,是锁氏企业集团的总裁。”
“喔,是总裁啊!你好。”时智礼貌的颔首。
“你……你来上班我很欢迎,可是,你带枪来做什幺?这是违法的。”锁富德皱眉道。
“我是因为……”
“爸,她拿的是假枪,她昨天说要买给她侄子的。”锁家齐向他父亲解释过后,又转向时智,朝她挤挤眼。“我不是说要陪你去买的吗?没想到你一大早就去买了。”
时智看他挤眉弄眼的,干笑了一声,“是啊,这枪是……是假的。”
“把它拿下来,免得吓坏公司员工。”锁富德松懈心情一笑。“我得走了,回来再和你聊聊。”
时智愣.99lib?愣的点点头。“喔。”
“到我的办公室去。”
锁家齐拉着时智进入总经理办公室,他想,他有必要向她解释她的工作性质。
时智解下配枪后,她把枪口对着锁家齐的额头。
“你说这是假枪,想不想试试它的威力?”
“别闹了!把它收好!”锁家齐把枪枝移开。
时智把枪放入枪套里,他便苦笑着问她:“你干嘛带枪来?”
“怪了,你有健忘症,是不是?”时智莫名其妙旳看着他。“你不是叫我来当你的贴身保镳吗?”
“我……好吧,是我没说清楚。”锁家齐用手指敲着桌面,想着该怎么向她说明一切。
时智旋身落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等着他的解释。
“呃,其实,你是挂名充当秘书的。”
“挂名!那实际上呢?”还好只是挂名,要真的叫她当秘书,她一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挡刀、挡子弹,她在行,要做文书工作,先一枪毙了她再说。
“实际上就是……”他走到她旁边,弯身和她说道:“帮我挡人。”
“挡人!挡什幺人!”
“一些不该在上班时间,出现在公司内的人。”他含糊的带过。
“讨债的吗?”时智头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讨债公司。“欠钱就该还钱,这个我可没办法挡。”
“不是讨债的。”
“你可不可以一次说个清楚?”
“呃,好吧!我要你帮我挡……女人。”
“女人!”时智眼珠一转,大概也猜到他的用意了。“你要我帮你挡那些缠着你的花蝴蝶?”
他点点头。“你真是聪明。”
“嘿嘿!本姑娘不干。”她推开他,拎起她的佩枪就走。
他挡在门口。“你不要你那些木瓜了?”
她犹豫的停下脚步,他又连加了一句:“我付你薪水。”
“多少?”
“一个月……六万。”
“五万。”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道。
时智察觉她说五万,而他说的却是六万,马上机伶的改口:“好,就六万。”
“你有本事挡得住吗?”确定她会留下后,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也跟着打起哈哈来了。
“开什幺玩笑,挡人我是最在行的,之前我就帮盟主挡过那些野花、野草。”她斜睨着他,不甘示弱的反驳。“你这款的,真会有女人来缠你吗?”
“可多了。”
“哼,鬼才相信。”她凉凉的讽着。
“你今天这身打扮,挺不赖的。”锁家齐盯着她看,愈看愈觉得顺眼。
“我……这没什幺呀,这是我最随便的打扮。”他突然赞美她,她反而不知所措了。
他撇撇嘴笑笑,向前走了几步,在桌上拿了一串钥匙丢给她。
她单手接住他丢来的钥匙。“干嘛的?”
“你不是说,你要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他两手撑在身后的桌面上,朝着她笑。“这是我家出租公寓的钥匙,下班后,我陪你过去。”
“你家还真是闲钱一堆!土地也闲着、公寓也闲着……那有没有闲着没开的车子?”她随口问问。
“当然有。不过,你得开我的车,从今天起,你是我的挂名秘书兼司机。”
“什幺?我还要当你的司机?”她怪叫着。
“你有意见吗?”
“我……没,没意见。”
时智把那串钥匙放在手中抛了抛,旋即把它放入口袋。
一个月六万元的薪水,她怎会跟钱过不去呢?
好吧,她承认,锁家齐的确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是……一整天下来,她已经帮他挡了五个女人。天啊,她真怀疑这里到底是正派经营的公司,还是牛郎店?连上班时间都来缠他,这些女人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她开始觉得一个月拿他六万块,是不是太少了?
时智拎着啤酒罐,在走廊外闲晃,突然看见一个全身上下都是香奈儿的女人,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
那女人如入无人之境,目光锁在头顶,也不瞧旁人一眼,直直的走向总经理办公室门口。
当她伸手欲开门时,时智长腿一抬,横跨在门锁上……她也不正眼瞧她,悠哉的喝着她的啤酒。
“你是谁啊?”那全身布满香奈儿的女人,怪叫着。
时智睨了她一眼。“你又是谁?”
那女人心高气傲,态度傲然。“我是王董的女儿王羽婕,你给我让开。”她嫌恶的看了门把上的那条腿一眼,旋即从她的香奈儿皮包中,拿出一条香奈儿的手帕,打算隔着手帕去开门。
“对不起,闲人勿入。”时智把腿放下,索性整个人挡在门口。
“我不是闲人。我是王董的女儿,我……”
“对不起,什幺董的女儿都一样。”时智把手中的空啤酒罐朝空中一抛,啤酒罐稳稳的落入长廊另一端的垃圾桶内。
在外边的几个女职员,纷纷投以羡慕的眼神。
今天时智真让她们开了眼界,就算做中性打扮,那帅性美,还是能迷倒男职员,更厉害的是,她轻轻松松就可以打发掉那些爱缠总经理的名媛。
只是,眼前这个王羽婕,可不是个好惹的女人,就不知道时智,是否能像打苍蝇一般,轻易的打死她?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女人?”王羽婕看她一身男人打扮,不禁讥笑着:“男不男、女不女的。”
“谢谢你的恭维。”时智不愠不怒,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电子物品。“你叫王羽婕是不是?让我来查一查。”她作势在电子记事簿中,键入一组名字,几秒钟后,她一脸遗憾的表情。“我真是替你感到难过,但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你究竟在耍什幺花样?”王羽婕倒是显得不耐烦了。
“你听好,总经理交代了,他永远都不想见到你,因为他觉得你太烦人了,他还说……”时智佯装出一脸犹豫着该不该说的表情。
“说什幺?”
“他说,他到死的时候,都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时智一副替她感到悲哀的神情。
今天,她就是用这一招,把来找锁家齐的女人,全给惹哭了回去。
长痛不如短痛嘛!
既然她是来帮他挡驾的,她一定会做好分内工作,甚至替他永除这些女人。
她等着王羽婕伤心落泪,然后掩着脸、哭着跑出去……毕竟,女孩子要是听到这种话,颜面犹存之余,难免不悲怆伤心。
时智在心中倒数着5、4、3、2、1。“你还是回去吧!”
王羽婕单手扠在腰际,一副不信她那番鬼话的表情。
“我今天非得见到家齐,我要他当着我的面,说刚才那一些话。”王羽婕盛气凌人,显然不是软弱的角色。
她的招数竟然失效了。时智愣了一下,她原以为这一招够狠够绝情的了,没想到还有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杵在这里。
“你见不到他的,家齐他今天谢绝见客。”哼,她以为只有她会叫家齐的名字吗?时智也不甘示弱的叫了一声,而且还特地加了重音。
“你……你跟家齐是什幺关系?”王羽婕错愕的盯着时智看。
“我们的关系……说真的,我也不清楚。”
“哼,一个小职员罢了,你该称他总经理的。”王羽婕以上司的姿态自居,傲然地教训着时智。“想继续在公司上班,这些礼数,你可要记牢。”
等王羽婕训话完毕,时智一副对那些话充耳未闻,反而径自续着前头未完的话。
“这家齐啊,他吻了我……不过,我也没吃亏,我也吻过他。还有……对了,上辈子我们是夫妻。”时智一副说故事的表情。
王羽婕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到不相信,接着又莫名的火怒起来。
“你在说民间神话吗?上辈子是夫妻?谁告诉你的?庙里的乩童吗?”王羽婕压根不信这一套,但是……她说家齐吻她?这怎么可能?
王羽婕忿忿不平的想着:这男人婆一定在骗人,家齐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男人婆?甚至还吻了她?
她和家齐认识都半年了,家齐连牵她的手都没有;家齐是个正人君子,他才不会随便吻人呢!
“给我让开!我要找家齐!”王羽婕使力的推她,但怎么也推不动,反而让时智一推,她的一只高跟鞋鞋跟就断了,人没站稳便硬生生的跌在地上。
几个职员见状,掩嘴窃笑着。
向来姿态颇高的王羽婕,哪堪这般受人侮辱?她站起身,一拐一拐地气呼呼离去。
等王羽婕走后,职员们纷纷围上来,对着时智竖起大拇指,以前他们在王羽婕面前受的气,今天时智全帮他们讨回来了。
在称赞之余,有个女职员暧昧的笑着说:“时智,总经理真的吻过你吗?”
“你们接吻过?”男职员更是满心好奇。
时智尴尬的用手搓着脸。“呃,没有啦,我是在气那个王董的女儿,我乱说的啦!”
“真的吗?到底有没有啦?”职员们一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告诉我们嘛!”
时智倏地稳住已浮动的心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就是没有,等哪天我们真的接吻,我再公开录像带给你们看。哟,又有一个女人来了,闪人、闪人,快点回去你们的座位上。”
及时出现的一个女子,化解了时智的尴尬。
大伙儿作鸟兽散后,时智又准备要对付下一个女人了。
锁家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今天一整天,他难得安静的把所有公事顺利的完成。因为以往,他总是坐不到一个钟头,就有人来打扰他。
今天,有时智在门外看守,他真的觉得好轻松……虽然作法太绝情了些,但总比接见一些推不掉的访客来的好吧!
他该封时智是他锁家齐的救星吗?脑中闪过这个有趣的念头,他不由得一笑。
坐在计算机前,他转转发酸的脖子。今天的工作大概也告一段落了,也到了快下班的时刻。
他拎起西装外套,打算请她去吃一顿大餐,犒赏她今日的辛劳。
他一开门,却听她嘴里念念有辞。
“……他说,他到死也不愿意再见到你这张脸……唉,你还是回去吧!”
时智正在解决今天最后的一个任务,谁知锁家齐竟然跑了出来。
她怔忡了半晌,旋即把他推入办公室内。“下班时间还没到,你急着出来干什幺?”她才欲得今天的满贯全垒打,可他一出现,害她竟当场破了功。
眼前这个小女生,目眶已含泪了,相信不到三秒钟,她就会自动离去,但他这一出现……
“锁大哥……你真的不要再见到我了吗?”小女生抽噎的问道。
“湘莲,不是的,你误会了……”锁家齐拉着小女生的手。“先进来再说!”
时智被眼前的情形,弄的一头雾水。他不是叫她帮忙挡女人的吗?怎么他自己却把小女生拉了进去?感到莫名其妙之余,她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湘莲、湘莲,叫的这幺亲密!臭男人,连个小女生也不放过!”时智站在门口外嘀咕着,双手环胸。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在等下班,不是在等他、不是想要偷听他们谈话……事实上,她也听不到,这公司隔音设备做的还挺好的。
而且,她更不是在等他的一个解释……绝对不是!
“到底在里面说什幺呀?”她对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个人悄声的嘀咕着。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成了你们家的负担了。”
在听了锁家齐的解释后,小女生孟湘莲这才破涕为笑。
“对了,你怎么会来公司的?”锁家齐没料到她会来,所以没交代时智。
“我……我领了一笔家教费……”孟湘莲把一只薪水袋递给他。
“你这是做什幺?”锁家齐笑着推却。“你收好,你现在需要钱。”
“不,我一定要把钱先还你。”
“我没有要你还钱呀。”
“可是,我……”
两人一来一往,推着那只薪资藏书网
袋,门板突然被推开来,两人的视线,一同望向门口处。
时智一脸尴尬的笑容。“呃……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实在是下班时间到了,我是要问你,要我等你吗?”
因为其它职员都走了,她等的不耐烦,所以不小心就顺手推开了门。
“等一等。”锁家齐把薪水袋塞回孟湘莲手中,对着时智说:“我们一起去吃旋转寿司。”末了,他还加了一句:“湘莲喜欢吃寿司。”
“走吧,湘莲。”锁家齐拉着孟湘莲走在前头。“时智,走啊!”
“你没看到我脚在走了吗?”时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她走在后头,看着他对小女生那幺好,心中不免吃味的嘀咕着:湘莲喜欢吃寿司……去你的!
要不是看在六万元薪水的面子上,她才不要去吃难吃的寿司呢!
第七章
“……那一盘帮我拿下来,我喜欢吃那个,这间店的寿司还真是好吃。”
前一刻才嘀咕着讨厌吃寿司的时智,这会儿,面前已经摆了五个空盘子,她嘴里吃着,手中拿着一盘,又叫锁家齐帮她拿鲑鱼子的那一盘。
坐在他们中间的孟湘莲,倒也没吃多少,眼前仅有一个空盘子。
“湘莲,你怎么不吃呢?”锁家齐把鲑鱼子寿司递给时智,关切的询问着孟湘莲。
“我……我有在吃啊。”孟湘莲看了时智一眼。
“干嘛看我?”时智嘴里塞了一个寿司,咕哝着。
“.99lib.没……没事。”孟湘莲微笑着问:“你也很喜欢吃寿司吗?”
“也没有啦,只是刚好肚子饿了。”
以前在堂里,她随时可以吃东西,但现在来到锁氏公司,要等到下班才可以吃东西,她当然饿了。
“你吃慢一点,当心噎着。”锁家齐看她的吃相,觉得真有趣。
“我不会那幺笨的。我要吃芥末的。”
“你还真能吃辣。”
三人边吃边聊着……
“原来你是家熏大学的同学?”时智瞅了湘莲一眼。
“是啊。我的父母在地震中丧生了,如果不是锁大哥出钱帮我缴补习费、缴学费,我可能也没办法读大学。”孟湘莲感激的看着锁家齐。
“别说这些。家熏一直称赞你是乖女孩、功课又好,不读大学太可惜了。”
“呵,想不到你也是个善心人士。”表面上,时智虽然是在笑讽着锁家齐,但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他能帮助一些苦难者,代表他是个有爱心、有善心的好男人。
锁家齐笑笑,径自吃着寿司。
“锁大哥,这些钱……请你收下,我欠你们的钱太多了。”孟湘莲垂着首。
她的生活费也是他支付,连住的地方,也是他们锁家的。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向你要回那些钱的。只要你好好读书,以后你有经济能力,也可以去帮助一些困苦的人。”
锁家齐又把钱推回去。
“我现在有家教费,我可以……”
“哎呀,还什幺钱呢?收着、收着,他们锁家钱多的是,这点小钱,他才不会放在眼里。”时智看他们把钱推来推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一出声,问题就轻易解决了。
“啊!糟了,我得赶去家教中心,主任说有新工作要派给我。”孟湘莲看着腕表,旋即起身。
“让时智开车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家教中心离这儿不远。”孟湘莲临走前,又看了时智一眼。
时智搔搔后脑勺,感到莫名其妙,难不成,她把她当作情敌了?
吃过寿司后,锁家齐带着时智,到她今后的住所。
“这间房间是湘莲的,对面这间空房间给你。”锁家齐带她进入一层约莫有四十坪的公寓,一层楼内,只有两间房间,空间颇大。
“我要和她一起住?”时智瞪大了眼。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难道他不懂这个道理吗?
“你不愿意?那楼上还有一层楼,你如果不喜欢这儿,就到楼上去住。”九九藏书
锁家齐本来是想,让她们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但既然她有意见,那他也不会勉强。一切,只要她高兴就好。
“呃,算了,节约能源,住在一起还可以省电。”时智耸耸肩。
“你确定!”他扬着眉,笑着走入房间。“这房间内,该有的都有,你想要什幺,尽管开口。”
时智的视线,扫视房内四周,衣橱、寝具……一应俱全,什幺也不缺。
“给我一个金枕头、一条金棉被、一把金梳子、一张金椅子……就这样。”
她坐在弹簧床上,顽皮的弹坐着,顺口说出她想要的东西。
他都说要什幺有什幺,那她还跟他客气什幺?
锁家齐在她身边落坐。“你真想要?那明天我请师傅订做。”
“真的假的?”她睨了他一眼。
他把脸靠近她眼前。“信不信,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给你。”
他真的觉得她愈看愈美了,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平常女人所没有的魅力,很性格、很有个性美……很令他着迷。
他突然那幺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害她的心跳漏了几拍,心中羞怯地慌了起来。
她惶措的站起身。“你……你少假好心了!你干嘛对我那幺好?是不是有什幺阴谋?”
他大笑了一声,起身立在她身后。“我对你好……喔,那是因为你救了我。”
他找了个借口搪塞,他怕自己大剌剌的说出他对她好是因为他喜欢上她,会把她吓跑的。
“我什幺时候救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你今天帮我挡了那些女人,让我工作的很顺利。”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啊!
心情沉淀之余,她心头有些失落的伤感……他说要送她东西,只是因为她帮他挡驾,并没有其它的因素?
也对啦,她又不是楚楚可怜的湘莲,根本不需要男人保护。
在她身上,他发挥不了他的爱心、善心,所以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时智颓丧的转身,发现他靠的她好近,她呆愣的看他。
“你没事站在我后面做什幺?”
“时智……你很美的,你知道吗?”他深情的凝望她。
“你……你少拿我寻开心了。”她推他走出房外。“你走啦,自己走回去,我不开车送你了,记得关上大门。”
她说完,便把房门关上,唇边渐渐泛着笑意。
这栋公寓,离他家不远,让他走个十来分钟,就当是运动吧!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开了房门,探出头来瞄了一眼……他真的走了。
“讨厌,干嘛无缘无故说人家很美。”她敛不住雀跃的心情,回到房间照着镜子。
二十六年来,她头一回对着镜子,自恋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超过半小时……
“天啊,我长得还真美咧!”
镜中的她,始终挂着笑容,一想到他说她长得美,她的笑意更浓了……
“爸,早。”
“妈,早。”
锁家齐穿好上班服后,下了楼梯,到了客厅,他的父母早已起来在客厅中看报纸了。
“大哥早,冯妈准备好了早餐,你快去吃吧。”家熏笑咪咪的。“你最近看起来,精神特别好喔!”
“有吗?”锁家齐摸摸家熏的头,笑一笑。
“对了,家齐,今天要和王董签约,你和我一起去,等会儿到公司,你把签约的文件准备好,我会晚一点到公司去。”锁富德抬起头和儿子说道。
“好,我会准备的。”锁家齐点点头。“爸、妈,吃早餐了。”
“你们先吃,我还要看报纸。”锁富德连头都没抬,专注的看着经济版。
“妈,吃早餐了。”
“好。”
家齐的母亲刘雅琴,一坐到餐桌前,便开口问着儿子:“家齐,你和王董的女儿交往的怎么样了?有进展吗?最近她常打电话来,说是常找不到你的人。”
“我没有和她交往。”锁家齐简短的回答。
时智来到公司已经半个多月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陪她去打撞球,她撞球的技术可真了得,一点都不输给撞球国手,他纯粹是陪着去学习的。
“你和她……没有交往?那你每天晚上都约了谁?”刘雅琴倒是挺纳闷的。
“妈,大哥是和时智出去的。”家熏在一旁插话道。
“时智!就是来过家里几次,那个时源爷爷的外孙女?”刘雅琴惊诧的瞪大眼。
锁家齐点点头。
“家熏说,她是黑帮分子,是真的吗?”
“妈,时智她不是你想的那种……混混啦。”锁家齐从母亲的语气中,听出母亲是在担忧什幺。“她是天字盟的人。”
“什幺盟的都一样!你怎么会去招惹那些黑道的人?”做母亲的,对这种事总是格外烦忧。
“妈,时智不是坏人,而且,大哥还很喜欢她喔!”家熏说完后,笑咪咪地看着母亲。
“你……你喜欢她?”刘雅琴看到丈夫走进来,她焦急的站起身。“富德,家齐说他喜欢那个时智……”
“我倒是觉得时智这女孩挺不错的!”和时智聊过几回,锁富德很喜欢她那率真、不虚伪的个性。
“可是她是什幺盟的人呀!”
“看看这报纸,天字盟的盟主褚少孙……”锁富德把手中的报纸递给妻子。“他的年纪和家齐差不多,人家早在读高中时,就已经是商界的龙头了。时智是他的属下,人家肯来我们公司屈就,那是我们的荣幸。”
刘雅琴看着报纸,她知道褚少孙这个人,原来他就是天字盟盟主。
“既然你都不反对了,我也没意见。”刘雅琴再坐回自己的位子。“家齐,妈问你,你是只当她是朋友,还是想娶她当老婆?”
“妈,她是您未来的媳妇了。不过,我尚在努力中。”锁家齐咧嘴一笑。
“那就常约她来家里吃饭,妈来暗示她。”
“年轻人的事,你别插手,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更糟糕。”锁富德摇摇头,叹笑着。
“爸、妈,我要先到公司去了,你们慢慢吃。”锁家齐高兴的步出客厅,有家人的支持,对于时智的爱,他更加笃定了。
“王董,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和王董签好合约后,锁家父子和王董三人,在王董的办公室闲聊着。
三人愉快的聊天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王董以为是秘书,正想开口骂人,却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走进来。
“羽婕,你真是没礼貌,进来之前,不会先敲门吗?”王董骂着。
“爸,我敲了,是你们没听见。”王羽婕辩称道。
“你来这做什幺?你先出去,我和你锁藏书网伯伯还有事要谈。”
“我来找家齐的。”王羽婕主动勾着锁家齐的手。“家齐,你不是约了我吃中饭吗?”
“我……”锁家齐硬生生的吞下那句“没有”。他知道王董这个人好面子,他虽然不喜欢羽婕,但总得顾及王董的面子。
“羽婕……”王董怒目看着女儿。
“家齐,你既然约了羽婕,那你们就去吧。”锁富德笑道:“我和王董还要再聊一会儿。”
“爸,我……”
“去吧。”锁富德心想,儿子应该要和羽婕把话给说清楚了。
“好,那我们走吧。”到底是父子连心,知道父亲的用意,锁家齐倒也干脆的答应王羽婕自订的邀约。
王羽婕得意的笑着,她早料到,在她父亲面前,锁家齐是不会不答应和她一同用餐的。
“爸,我们走了。”王羽婕喜孜孜的拉着锁家齐走。
“唉,这孩子,都是被她妈宠坏的。”王董叹气着,“还望你们多包容。”他可不会笨的看不出来,家齐根本不喜欢他女儿。
“年轻人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锁富德还是老话一句。
“家齐,你怎么都不吃呢?”
难得能约到锁家齐,王羽婕可是极尽的摆出最妩媚的一面。
“羽婕……”
“嗯?怎么了?”王羽婕手背轻撑着下颚,大眼圆睁着,定睛盯着他看。
“羽婕,有些话,我要和你说清楚。”
“先吃东西再说嘛!等一下,你陪我去买东西,好不好?”
“我必须赶回公司去。”
“讨厌啦!只是买一下东西而已,你也不肯。”王羽婕嘟着嘴。
“羽婕,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没有义务陪你耗时间。”锁家齐坦言道。他若不点破,恐怕王羽婕会真把他当成是她的专属。
“家齐,你说这句话是什幺意思?”王羽婕放下刀叉,涂满蜜粉的脸,有着薄怒。“你还当我是普通朋友!我这幺用心在对你,你感受不到吗?”
“羽婕,听我说,爱情……并不是你一直来找我,我就会对你产生爱情。”锁家齐一脸正色的道:“事实上,你来找我,已经干扰到我的上班时间。”
“所以你就请了那个男人婆来挡我?”提到这个,她才想起自己一直想问他的事。“那个男人婆,她说你吻了她,你怎么会去请一个会说这种谎话的人?”
“她没有说谎。”锁家齐神色肃穆。“我是吻过她。”
“你……”王羽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吻了她?你喜欢她?”
“对,我喜欢她。”
“我真不敢相信你的品味这幺差。那种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人,你竟然会喜欢她?”王羽婕怪叫着。
“在我的眼中,她比谁都美。”
“呵,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王羽婕讥笑着,却又不服输。“你也觉得她比我美吗?”
“在我心目中,没人能和她相比。”他坚定的说出心中的肺腑之言。
“你如果真的喜欢那种粗野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王羽婕气呼呼的拎着她的香奈儿皮包。“没有娶我,你会更后悔的!”
她拎着皮包,悻悻然的离去。
锁家齐这会儿,可有心情吃东西了,他拿起了刀叉,喃喃自语着:“很遗憾,我知道我不会后悔的。”
这一餐,他一个人吃的颇为愉快。
“什幺?你要上台北来?真的?那些木瓜月底就可以收成了?”时智用肩膀夹着话筒,一边和徒弟望尘说话,一边剪着脚指甲。
“那你干脆等月底再来嘛!什幺?你等不及?你猴急什幺!人家家熏可是大学生,她会理你才怪!好啦、好啦,要来就来,只准你待一天……两天?好啦,随便你,真烦耶你!”
时智放下电话筒,铃声马上又响起。“喂,还没说完呀你……喂,怎么没声音?”
“是门铃声,我去开门。”孟湘莲从厨房走出来,听到的是门铃的声响。
“喔,你去开吧。”
门才拉开,望尘的声音,高分贝的吓人。“师父,我来了。”
“望尘,你吓到湘莲了!”和望尘一道前来的家熏,从背后拍打了望尘一下。
“呃,不是我师父……这是你说的同学孟湘莲?”望尘尴尬的笑了下。“没吓着你吧?”
湘莲笑笑的摇头。
“湘莲,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望尘。”
“家熏,你有和别人提起过我?”望尘高兴的咧嘴直笑。“我师父还说,你是大学生不会理我……你既然有和别人提起我,就代表我在你心中是有分量的。”
家熏笑笑的朝他皱鼻,但笑不语。
“我师父呢……”
望尘的话语未歇,一只拖鞋就从他的头顶拍下。
“你呀,分量可真够咧!你在耍我啊,前一分钟才通电话,下一分钟人就来了,敢情你是搭喷射机来的?人都已经来了,才来向我报备。”时智边说话,边拿着拖鞋,拍着望尘的头。
“师父,别打了,再打下去,我会变笨的。我还要考大学咧!”望尘哀声求饶着。
“呵,你要当流氓教授啊?考大学?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时智有意无意的看了家熏一眼,害的家熏脸都红了。
“师父,别说这些了,你住在这里很不错耶,这里好大。”
“我先声明,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晚上你就睡客厅。”
“没问题。”望尘旋身落坐沙发椅,觉得还挺舒服的!“师父,你一个月领好几万块的薪水,不请徒弟去吃一餐吗?”
“休想!角落那里有泡面,肚子饿了自己去泡。”时智现在可不会再随便乱花钱了。
锁家齐先付了她一个月的薪水,她早拿去银行存起来了。
“对了,你说木瓜月底可以收成,是不是骗我的?”
“师父,这件事我可没骗你。那个杨工头说什幺走沟黄了就可以卖了。”
“那是不是月底就可以卖地了?”家熏问着。
“嗯……收成后,当然是可以卖地了。”时智懒懒的回道。
她现在心疼的不再是那些她根本不懂种植的木瓜树……而是木瓜收成,那代表她不用再当锁家齐的保镳……她也不是心疼那六万块的薪水,虽然六万块真的很多。
哎呀,总之,真要离开锁家齐身边,她就觉得心头闷闷的。
“师父,你怎么在发呆?你听到没有?”
“听到什幺?”
“家熏,你再说一次给我师父听。”
“喔。就是那块地呀,我听我爸和我哥在商讨时说把那块地卖了,拿那些钱去投资的话,可能会有一亿元的回收。”
“一亿!”时智瞪大了双眼。
“师父,你听到了没有,一亿耶!”
“一……一亿?”时智感到相当大的震惊。
“你知道为什么我哥会答应你们,暂时不卖那块地吗?”家熏笑咪咪地道。
“为什么?”师徒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因为啊,我哥喜欢你师父呀!”家熏对着望尘说。
“我师父?”望尘还一脸茫然。“啊,师父,家熏她大哥喜……喜欢你耶!”
望尘讶异之余,不禁掩嘴笑着。大伙儿都担心他师父嫁不出去,这会儿,总算有人喜欢她了。
“你那什幺表情?有人喜欢我,你觉得很奇怪吗?”时智瞪着望尘。
“而且啊……”家熏顿了下,又道:“我哥还当着我爸妈的面,说他要娶时智姊。”
“呃……他……他真的这幺说?”时智高兴的直傻笑。“这……这怎么可能嘛?呵……这……怎么可能呢?不……不可能的。”
“师父,你在害羞耶!”
“你……你不要命了,敢……敢取笑我!”时智高兴的直发抖。
在三人欢笑成一团之际,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语的孟湘莲,看了时智一眼,独自黯然的走进房间去。
第八章
时智一早到公司,便端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等着锁家齐。
才坐不到五分钟,她就坐不住,站起身来,在办公室内晃晃走走。
昨晚家熏和她说了那些话后,害她一整晚都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锁家齐的身影。
他真的是为了她,而放弃一亿元的收入?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傻笑了起来。
没想到她时智也有一亿元的身价?
她低着头走着,冷不防和刚走进来的锁家齐撞个正着。
“哎唷……”她弹退了一步,手摸着被撞疼的额头。
“你撞疼了没有?”锁家齐放下公文包,急着上前去看她。
他的大手按压在她的额上,似乎灌注了一股暖流,教她整颗心暖烘烘的。
“我……我没事啦!”她害羞的推开他。
“你在想什幺?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失神。”他满眼关切的神情。“我听家熏说,望尘昨天上台北来了,你是担心他没地方住吗?”
“我才不担心他,他随便什幺地方都可以睡。”时智笑了声。
“那你在想什幺?”他转过身,把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呃,我……”她盯着他高大的背影,嗫嚅了许久,还是问不出那一亿元的事件。
“你今天怎么了?”他回头一笑。“说话支支吾吾的,不太像你的个性。”
她无聊的敲敲电话键,原本她都拟好说辞了,可是一见到他,她就是问不出来。
“嗯……那个,我是要跟你说,我那些木瓜月底就可以收成,你……你可以卖地了。”
“喔?这幺快?你不是说要两个月吗?”
“我……我估算错误了嘛!”她瘪着嘴。他非要她承认自己没有种植木瓜的专业知识吗?
“你确定我可以卖地了?”那他提的方案,就可以着手进行了。
“对啦,对啦!”
“这真是个好消息。”他开心笑着。
“我……我要问你一件事……”看他笑的那幺开心,她相信家熏说的一亿元,应该不是骗她的。
她突然一脸肃穆的神色,让他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文件面向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他那幺正经的态度,害的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是有事藏书网 要问我吗?”他说着,缓缓的走向她。
“停!你站在那儿就好。”她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别……别再走过来了。”
“好,我不动了。”他还举手作投降状。今天她真的很不一样,又扭捏、又紧张,不知道她发生什幺事了?“你放轻松一点,OK?”
“我又没紧张。”她反瞪他一眼,旋即用手抓抓头。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弄成这副紧张模样?不过就是向他求证家熏所说的话而已嘛!又没什幺大不了的。“我只是要问你,你卖土地要投资……那个……真的可以获利一亿元?”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家熏告诉你的?”他英俊的脸上,有一丝错愕,旋即想到,昨晚望尘去了她那儿,一定是家熏告诉她的。
她默然不语。
他挑眉的点点头。“我知道,你或许又要说我太势利了,如果你想继续种木瓜,我……我可以只卖一半的土地,另一半让你种木瓜,至于资金方面,我可以再想办法。”为了她,他可以再让步一次。
时智两眼瞪大的看他,他……真的是为了她……又让步了。
心头倍感欢欣之余,她忍不住骂他:“你这个笨蛋!一亿元耶,不赶紧把它赚进来,还把它挡在门外,那幺多钱,不赚的是傻瓜!”
锁家齐可真是被她骂傻了。之前她口口声声骂他是势利鬼,现在,她倒是比他还势利了。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那你不想种木瓜了吗?”他挑眉一笑。
“呃,等我有了钱,还怕没地方种木瓜吗?”她回嘴道。
“你哪来的钱?”
“你那一亿元呀!”她顺口说道。
“我的一亿元?那也是我的钱呀,和你无关呀!”他走近她身边,调侃道:“为什么我的钱会等于你的钱?”
“呃……因为……因为我让你卖土地呀,我这幺合作配合,你当然要给我赏金了。”她干笑着。
她也真是说的太顺口了,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嫁给他,理所当然的把那一亿元,当成是她自己的。
锁家齐两手撑在桌面,把她困在他和桌子中间。
“你……你这是做什幺?”
他贴的那幺近,害的她心跳加速、满脸羞红,整个人紧张到了最高点,浑身僵硬愣住。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方法……一个可以让我的钱等于你的钱的方法。”他炯亮的黑眸,灌注着满满深情的因子,没有任何隔阂,直接倾入她晶亮的双眸中。
时智像被施了爱情魔法一般,两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什幺方法?”
“嫁给我!”他直视着她,语气坚定的说着,旋即降下唇,亲吻着她那因惊诧而微启的唇瓣。
吻了许久之后,他抬起头,看着还一脸陶醉的她,心中万分笃定。
“时智,你答应嫁给我了?”
他低柔的嗓音,唤回她陶醉在温柔乡里的心神,这才恍然,方才她竟没抗拒他的吻,还配合度颇高的咧!
“谁……谁谁谁……谁说要嫁给你了?”
她羞的满脸绯红,用力推开他后,羞答答的跑出去。
原本时智还以为,在锁家齐向她表明了心意之后,晚上他或许会请她去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谁知,他竟然说要去应酬。
算了!谁希罕什幺烛光晚餐。
只是,他几乎每天都陪她吃晚餐,突然一个人孤伶伶的吃,还真有些不习惯,而且她还是吃路边摊的蚵仔煎。
解决了晚餐之后,她走进711买了一瓶可乐,当她走出来,正要回公寓时,正巧遇见了孟湘莲。
“时智……”孟湘莲看到她一个人,颇为讶异。“你没和锁大哥出去?”
这阵子,她看时智每晚都和锁大哥出门,想必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了,加上昨晚家熏又说锁大哥想娶时智,她以为,他们会更甜蜜,没想到,时智竟然一个人在这儿。
“呃,他在忙。”时智呵笑了声。
看到了湘莲,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她知道湘莲可能也喜欢锁家齐,但是感情这事,也不能让来让去。
如果湘莲的个性狠一点就好了,那她也就可以直接告诉她,家齐爱的人是她而不是她……希望湘莲趁早死心,毕竟她还年轻,以后还会遇到喜欢的人。
可是,湘莲的个性太优柔,她怕自己若说的太直接,恐怕会伤害了她。
唉,感情这件事,怎么会这幺烦人呢?
“呵,我们一起回去吧!”时智呵笑的说道。
孟湘莲点点头。
两人走了一段路,谁都没开口说话,时智觉得气氛愈来愈僵,想出声打破僵局时,眼前突然出现三个人,挡住她们的去路。
三人挡在路中央,一脸挑衅的意味,吓的孟湘莲反射性的躲在时智身后。
时智抬眼仔细一看,觉得眼前这女人还挺眼熟的。
“你是谁啊?”
“这幺快就忘了我?我是王董的女儿王羽婕,记得吧?”
王羽婕穿着一身火红的短裙,双手环胸,还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喔,原来是你呀!我想起来了。”时智恍然的点点头。“你挡我的路做什幺?”
她看到王羽婕身后带着两个彪形大汉,照这情势看来,想必是要来教训她的。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王羽婕盛气凌人的撂下话。“我们到公园里去谈……你要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他们架着你?”
时智喝完可乐,把空罐子摆在其中一名大汉头上。“他们还不配架我。”
说完,她回头示意孟湘莲先回去。
孟湘莲显然是被吓坏了,两眼茫然,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时智叹了声,只好拉着她走进附近的公园。
一进到公园内,王羽婕从皮包中,拿出一叠用纸包住的钞票。
“这里有一百万元……”
“给我的?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请’我到公园来,是为了要给我一百万元?”时智斜嘴笑道,伸手拿了那笔钱。
不拿白不拿,她都递到她面前了。
王羽婕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她掏了一根烟,身旁的大叹立刻帮她点烟。
吐了一口烟雾,王羽婕开门见山的道:“拿了这一笔钱,你必须马上离开锁家齐。”
闻言,时智马上停止数钞票的动作。“你要用这一百万,叫我离开锁家齐?”
“没错。”
王羽婕的话声甫落,时智马上把一百万丢还给她,还喃喃自语着:“开什幺玩笑!一百万怎么和一亿元相比?”
就算她给她一亿元,她也不见得愿意离开。区区一百万,又不是来哄小孩子的。
“你最好乖乖拿着。”王羽婕冷笑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离开!”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离开锁家齐?你以为我离开后,他就会爱你?”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时智把脚抬到椅子上。“你以为你能赶走我?”
“拿开你的脏脚!”王羽婕嫌恶的推着,跨放在她身边那只趿着拖鞋的脚。“你们两个是饭桶呀!把她给我拖到一边去!”
两个大汉把时智架开,时智乐的不用自己走路。
“麻烦你们两个,送我回前面那一栋公寓,好吗?”时智乐呵呵的。“钱就找这位王董的千金要。”
“你别耍嘴皮子,我可是认真的。”王羽婕站起身来。“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离开?”
时智推开两名大汉,稳当当的站着。“好吧!这公园内挺闷的,我离开好了,反正我也困了想回公寓睡觉。”她拉着孟湘莲。“各位,我们要离开了,失陪了。”
王羽婕此时真是气炸了。原先,她也想和平收场,而且她还会给她一笔钱,没想到这男人婆,还和她嘻嘻哈哈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更把她的话当成马耳东风。
王羽婕气腾腾的,她的目光一瞥,两名大汉立刻从时智背后攻击。
知道他们来了,时智先推开了孟湘莲,接着一个回旋踢,一脚踢中了一名大汉的下腹后,她又施展反手勾,活生生的把另一个高她一个头的大汉,给狠狠的摔在地上。
王羽婕一脸错愕的表情。“你……你们是饭桶呀!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快起来揍她呀!”
时智踢了第一个倒下的大汉,接着又一脚踩上被她摔在地上的另一个大汉身上。
“你们千万别觉得没面子。如果我被你们打倒,那我才觉得没面子咧!”
“你们起来呀!”王羽婕在一旁吆喝着。
“王大小姐,怎么你要揍人之前,没先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时智哼笑了声,“也对啦,像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应该会天真的以为有钱就可以摆平任何事吧!”
“你……你不是在高雄种木瓜的吗?”99lib?王羽婕看两名大汉,轻易的被她收服,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了。
“对,我是种木瓜的没错。”时智拉起袖子,露出手臂。“看清楚我手上刺的是什幺吗?”
“是……是一只老鹰呀!”
“呵,你眼力不错嘛!”时智笑了一声,旋即敛起笑容。“下次要教训人之前,罩子先放亮点。我可是天字盟高雄鹰堂的行动组组长,这两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一听到时智的来头,两名大汉吓的直向时智磕头,旋即溜的不见人影。
“喂,你们别跑啊……你们休想向我拿一毛钱了!”王羽婕怒喊着。
“他们不敢要你的钱的。”
“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爸可是商场名人,你要是敢打我,你会……”
王羽婕的话还没说完,时智就一拳挥过去了。“对不起,你说话太慢了,我的拳头等不及了……你要说的是什幺?”
鼻梁被揍了一拳,王羽婕哀叫着:“你……你这个粗鲁的女人,我要让家齐知道你是这种会对人拳打脚踢的野女人。”
时智长腿一跨,高举至王羽婕肩上,吓的王羽婕直掉泪。“不要再打我了,我的鼻梁歪掉了。”
“我没有要打你,我只是脚酸,想找个地方跨坐一下。”时智回过头,对着被吓呆的孟湘莲说:“湘莲,麻烦你一件事,好吗?”
“呃,什……什幺事?”孟湘莲急急的走到她身边。
“麻烦你帮我把脚移下来。”脚举的太高,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移的下来,要是在那女人面前跌倒,那就糗大了。
“喔,好。”
在孟湘莲的帮忙下,时智站稳后,还不忘对王羽婕训话。
“下次别穿那幺高的高跟鞋,OK?”
纵使有满腹怨气,王羽婕也只能硬生生吞下。她摸着可能被撞歪的鼻子,又气又怕的奔离公园。
回到公寓后,时智还嫌方才打不过瘾,自己在客厅,对着空气挥着拳头,直到孟湘莲不知何时又从房门走出来,唤了她一声。
“时智……”
时智停下挥拳的动作,拿着毛巾擦着汗。“什幺事?”
“我……我想问你一件事……”孟湘莲垂着头。
时智心头有股不祥的预警。莫非,她要和她摊牌了?
如果她像王羽婕那样,那一切都好办,但她却偏偏不是……
“你是不是要嫁给锁大哥了?”孟湘莲鼓足了勇气,问道。
“呃,这个……”时智不敢给她确定的答案,她怕她一点头,她马上会泪眼汪汪的。
“是吗?”
“湘莲,我和你说,这个……感情的事是强求不来的,它……”
“我没有要强求。”
“真的!”她能想开,那自然是最好。“呃,我的意思是说,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他未必喜欢你,然后你喜欢他,他喜欢她,她又喜欢他,他不喜欢另外一个她,然后她……”
时智的手搭在沙发椅背,两个黑眼珠朝天花板上直瞧,话说了一半,自己都乱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幺。
“我没有想要介入你和锁大哥之间。”孟湘莲急着解释。“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这个……我……我能体会啦,可是……”
从来没有过安慰别人的经验,这会儿,时智也不知道该说什幺才好。
她知道爱情这玩意,不是自己本身能控制的。像她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喜欢那个姓锁的,而且还喜欢的一塌糊涂。
“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我只是想把我……把我内心的话告诉你……”
“家齐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像我也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他。”时智想,让湘莲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好,老憋着,恐怕会憋出病咧!
“时智,我……我真的很希望你和锁大哥能成为一对,但在你嫁给锁大哥之前,我想让你知道我……”
“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时智,我……我喜欢你!”
孟湘莲的话一出,时智整个人都呆掉了。
她……她没听错吧!
“你……你喜欢的人,不……不是锁家齐,是……是我?”还好手扶着沙发椅,否则她会当场摔倒。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看她焦急的解释,时智忙不迭的点头。
“我……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孟湘莲怕自己把内心的话说出来,时智会因此而讨厌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掩嘴哭着便跑进房里去。
“湘……”
时智缩回手。不行,她不能去安慰她,万一她太体贴,那湘莲会更加喜欢她。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会不会是她太粗鲁,所以湘莲把她当成男的?呜,这样子会太伤她的心。
被当成男人,可不是一件太光荣的事。
时智悄步的溜回自己房里。这件事,给她太大的震撼了。
不行!她不能任由一个纯真的少女,就这幺迷失了爱情的方向。
解决这件事的唯一方法,就是赶快叫锁家齐娶她,好断绝湘莲对她的盲目爱慕。
“对!无论如何,都要逼着锁家齐赶快娶我。”时智背抵着门板,喃喃的自语着。
第九章
锁家齐一大早就先行到公司,许多主管和职员也比平常上班时间提早一个钟头到公司。
“花呢?怎么还没送来?”
把公司布置成了一片花海,锁家齐才发现,他预订的新鲜玫瑰花竟还没送到。
“总经理,现在才七点半,花店开了吗?”一名主管神色焦急。
“我昨天特地吩咐了花店老板,无论如何,一大早要把玫瑰花送来。”锁家齐把一张花店的名片递给他。“你打电话催一下。”
“好的。”
锁家齐经过一道由彩色气球做成的圆形拱门,甚为满意自己精心布置的杰作。
昨天晚上,他和时智说他要去应酬,其实是到公司来布置这些。
他今天要在所有的员工面前,当着时智的面向她求婚。
所有的员工都乐见其成,因为只要他求婚成功,今天公司就放一天假,作为他的求婚纪念日。
倏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着屏幕,显示的是时智的名字。
“喂,时智,你到永和了没有?”锁家齐开朗的笑着。
他怕准备的不够,故意拖延时间,所以一早他就打电话给时智,要她不用去载他,并且要她开车到永和买豆浆。
时智在另一端叫着:“买到了,我正要回去。”
“等等,先别到公司来,你再绕到洗衣店,帮我拿一件送洗的西装……对,就是我常去的那一间,对了,如果你拿到了,记得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在玫瑰花还没送到之前,他是不会让她回来的。
关上手机后,锁家齐对着手机,轻声道:“时智,辛苦你了!I love you!”
这个锁家齐,到底在搞什幺鬼。
叫她不用去载他,却吩咐她做了一大堆事情,车子绕来绕去,一下子去永和、一下子又绕回台北,绕的她火气都大了。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气的把一杯豆浆喝光光。
她急着找他,他却不停地指使她一下做这,一会儿做那,实在是气煞人!
昨晚听了湘莲的告白之后,她几乎整晚没睡,心想,一早去接他的时候,她要不要带把刀子,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马上和她结婚。
原先她以为的情敌,竟……竟然是喜欢她……这更是麻烦。
她宁愿湘莲喜欢的人是锁家齐,那事情就好解决了。
至少,她不用去烦恼怎样才不会伤害湘莲。
若是她现在对湘莲好,说不定湘莲会更喜欢她,那就更麻烦了;如果她对湘莲不理不睬,那湘莲会不会以为她在歧视她……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车子开到洗衣店,洗衣店根本还没开门,她火大的打电话向锁家齐嚷叫了一番,他好声好气的向她说,可以回公司了。
再不回去找他商量。她的脑子可能会当场爆炸。
时智坐进车里,车子一个大转弯,疾速的驶回公司去……
把车子停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时智高兴的想着,锁家齐那幺聪明,他一定有办法帮她解决她的困扰。
她一开车门,被突如其来的一朵玫瑰花吓了一大跳。
“干……干嘛?”她仰首一看,是一位公司的女职员。
女职员双手握着一朵玫瑰花,面露甜甜的微笑,把花递到时智的面前。
“时智,I love you!”
时智愣愣的接过花,傻呼呼的看着对着她恭敬行礼的女职员。
她干笑着,缓缓走出车外,迅速的关好车门后,大步的离开。
天哪,原来公司也有人暗恋她?时智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魅力竟然这幺大,连公司的女职员都喜欢上她。
她愣愣的走进公司,才进到大门口,又有99lib.一个女职员来送花,而且还说了同样一句话:“时智,I love you!”
被迫收下花后,她急忙的奔向电梯,但在等电梯的时候,那些女人也不放过她,而且还一次来十个,把她团团包围住,喊着同样的一句话:
“时智,I love you!”十个女人齐喊,那声响震耳。
十朵玫瑰花同时塞入她怀中,长这幺大,头一回她感觉到什幺叫害怕。
一堆女人拚命的对她示爱,吓的她毛骨悚然。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孟湘莲吓的在作恶梦?和锁家齐通电话,也清楚的听到他的声音。
更恐怖的是,电梯门一开,里面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在她犹豫着该不该进入电梯,接受那女人的示爱时,身旁的十个女人,早已帮她作好决定了,她们一起把她推入电梯中。
电梯的门一关,那女人微笑的递花给她,不等那女人开口,她便帮她说了。
“You……You love me?”
“Yes!时智,I love you!”
时智苦笑的接过那朵玫瑰花,哀怨的想着,为什么她老妈不干脆把她生为男儿身?
然而,最恐怖的事又来了……
当电梯的门一开,又是一堆女人在等着她。
“时智,I love you!”
木然的走出电梯,在一堆女人的簇拥下,她来到一个用彩色气球做成的圆形拱门下。
“你们……搞什幺呀?”时智一脸茫然的看着办公室变成了一处花海。
“时智,请你闭上眼。”一名女职员微笑的道。
“干嘛?”时智紧张的瞪着她。不是想趁机偷亲她吧?
“给你一个惊喜。”一位男职员说着。
有男生说话,她放心多了,她轻轻的闭上眼,不一会儿,有一个厚实宽大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她想扳开那个手掌,那人却亲了她的脸颊。
一股熟悉的男人气息拂过她鼻端,她拉开他的手,睁眼看到的人,果然是锁家齐。
“你……”干嘛搞这排场?时智呆愣的看着他。
锁家齐一身西装笔挺,双手捧着玫瑰花束,他深情的望着时智,低沉的嗓音,轻柔逸出……
“时智,I love you!”
他把花递给她,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时智,嫁给我吧!”
在同时,他身后的几名职员拉着一条红布条,上头用烫金的纸剪贴着,拼成一句——时智,嫁给总经理吧!
时智看看四周,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锁家齐精心安排的,那些女人也不是真喜欢上她。
宽心之余,时智被锁家齐的用心给打动了。
从小到大,大家都当她是男生,连堂里的弟兄,也都敬她如大哥。
头一回,她感觉到被人捧在掌心中珍惜、呵护,是这幺地甜蜜,如沐春风……
“时智,请你嫁给我吧!”锁家齐万分诚恳的对她说着。
“时智,快点头!”一名女职员提点着,其它人也跟着起哄。“点头、点头、点头……”
如雷贯耳的声音,把时智紧紧的包围着。
时智瞄着还跪在她面前的锁家齐,嘴角漾着笑容,在众人的期盼下,她轻点了头。
锁家齐高兴的抱着她旋转,旁边的职员们纷纷拉着早准备好的礼炮。
一阵欢呼声后,大伙儿在一名主管的指示下,悄悄的退开。
锁家齐亲吻了时智一下,万般深情的说着:“时智,我爱你一生一世,永远都爱你。”
“哎呀,肉麻死了,这幺多人在这儿,你……咦,人呢?都跑哪里去了?”时智四下扫望一番,赫然发现,原本的一堆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全下班了。”
“下班!才八点多,不是该上班吗?”
“我给的假。”锁家齐搂住她的腰,笑道:“我说了,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今天全公司就放一天假。”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们一个一个演的那幺逼真,可真把我吓死了。”
“你不觉得惊喜吗?这可是我精心安排的。”锁家齐对自己的策画颇为得意。
“呵,我差点被你的安排给吓死了。”时智叹了声,满脸无奈。
“怎么回事?你不喜欢这样?”
“不是啦,只是……”时智耸耸肩。
“到我办公室里去说。”
锁家齐拉着她,两人一同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内。
咖啡的香味飘满办公室内,香醇的咖啡下肚,时智还是一脸忧愁样。
“原来是这幺回事。”
听了时智说出孟湘莲喜欢她的事,锁家齐了然的点点头。
“还好你没被我安排的那些女职员吓跑,否则,缺了女主角,我的这场求婚记怎么演的下去?”
“你还笑的出来。”时智瞪他一眼。“我真的好烦耶!唉,为什么我的魅力比你大呢?”
锁家齐但笑不语。
“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想,湘莲可能是因为失去家人,觉得自己孤苦伶仃,刚好你和她作伴,所以……我想,她所谓的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一般的好朋友。”锁家齐分析着。
“你说的好象也有道理,可是……万一她不只是把我当成好朋友,那……那我要怎么办?”
“你就嫁给我,什幺烦恼都没有了。”锁家齐大手一伸,把她拉到他怀中来。
“嘿嘿,我原本还打算,要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我。”她不讳言的说出原先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担心她……”
“不如,找个男人当她的保镳……但是,这个人一定要温柔体贴,而且长得要高大英俊。”他顿了下,叹了一声,“唉,符合这种条件的男人不多,看来看去,也只有我适合。”
“不行!你是我专属的。”她拉着他的领带,霸道的说着。
他的黑眸中,漾着深情,手一弯,把她的后脑勺勾住,火热的唇轻轻贴上她的瑰嫩双瓣。
咖啡的余香,还飘荡在空气中,缠绵的吻,在静寂无声的办公室内,火热的进行着……
自从答应要嫁给锁家齐,为了到锁家吃一顿饭,时智光挑选衣服就挑了一个钟头。她去过锁家好几次,从来没这幺紧张过。
拿着一件家熏帮她买的裙装,她站在镜子前,比划了许久,还是决定放弃。
挑了一个钟头后,她决定穿她的上班服——白衬衫加领带。
她就是她。穿裙子也不能改变她就是时智的事实。
还是自然最好。
对于她的穿着,锁家齐没有意见,他就是喜欢她的不做作。
两人牵着手,漫步来到锁家,进到大厅,锁家的人早在大厅等候他们。
“锁妈妈好。”时智想装自然一点,但心里还是免不了害羞。
“来来来,我们边用餐边聊天。”刘雅琴笑呵呵。“冯妈,可以上菜了。”
“时智,来,你和我大哥坐在一起。”家熏早帮他们排好位子了。
“时智,大家都是自己人。来,一起用餐。”锁富德笑着点点头。“你和家齐愈看是愈登对。”
时智脸红的笑着。
在用餐时,锁富德说了好多以前住在乡下的趣事,也聊起了时智的爷爷时源的事。一家人愉快的用餐,偶尔时智会忘形的大笑。然而锁家人对她粗鲁举止的包容,让时智觉得,自己真的是选对人了。
看了身旁的锁家齐一眼,她晶亮的眸中,有着幸福的光采。
“拜托,今天你是新娘子,有气质一点好不好?”
“让阿姨吃一口,乖喔!”
“别跟我儿子抢冰吃!”
今天是锁家齐和时智结婚的日子,教堂内外挤满许多前来道贺的宾客,光是天字盟的人,就开了九十九辆黑色奔驰来,给足了时智面子,而锁家的宾客,也全是商场名人。
这场婚礼,连媒体的SNG车都来了。
时智挤出场外透气,一看到虎堂堂主夫人的小儿子手中拿着棒冰,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
“别那幺小气嘛!”
“你怎么出来了?快点进去。”虎堂堂主夫人裘琏催着时智。
“为什么结婚要这幺烦?真累人耶!”时智捧着裙襬,两眼盯着裘琏她儿子手中的棒冰。“冰要融化了,阿姨帮你吃。”
裘琏的儿子,把棒冰藏在身后,不让她吃。
“小气鬼。”
“时智……”锁家齐一身西装笔挺,俊朗的面容上,始终挂着笑容。“你怎么跑出来了?快进来。”他才招呼几个贵客,一回头,就没看见她的人。
“我要吃冰!”时智突然耍起倔脾气来。
“冰!好,等一下我们到餐厅去,会有很多冰可以吃的。”锁家齐极有耐心的哄着她。
“不,我现在就要吃。”时智一副没吃到冰就不进礼堂的倔样。
锁家齐苦笑着,他左右张望,看看附近有没有卖冰的当儿,裘琏的儿子,竟毅然把吃了一半的冰递给他。
“哇,你这小兔崽子,还重男轻女。搞清楚,我才是天字盟的人耶,你这个胳臂向外弯的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时智弯身骂着裘琏的儿子。
裘琏的儿子,朝她皱鼻、噘嘴后,又躲到了裘琏身后去。
“你还跑……”
“好了,冰都快融化了,要吃就快一点。”裘琏摇头叹气着。“哪有新娘子这幺贪吃的。”
不过,裘琏总算找到一个比她更没有气质的新娘子,当初,她老99lib? 公念祖还说她没个女人样,现在,她看时智更是糟糕。
时智望向锁家齐手中拿着的棒冰,眼见它一滴一滴的融化,她倾身向前,张开嘴想吃冰的时候,却被锁家齐快了一步,把冰给吃掉。
时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锁家齐还没把她娶到手,就已经不疼她了,明知她想吃冰,他却把冰吃掉。
她的怒气一点一滴的上升着,几近爆发的边缘,他突然俯身压向她,嘴对嘴,把含在口中的冰,推入她口中。
裘琏真不敢相信,这幺肉麻的戏码,会在她眼前上演,但在众人的鼓掌声中,她却吆喝的比别人更大声。
“亲、亲下去,我……我来计时。”裘琏看着腕表数秒针。“已经一分三十二秒了……别停!至少吻半个钟头才可以停。”
众人欢呼的声音,鼓舞着这对新人,两人就在教堂外、在宾客的包围下吻的难分难舍。
“已经十分钟了,继续……”
裘琏跟着众人起哄,拚命鼓掌着,殊不知身后的儿子,已被她老公火速带走。
“对不起,那个女的,不是我老婆。”帅念祖抱着儿子远离现场,还不忘对围观的人,划清他和裘琏的界线。
人家新人在亲吻,她倒是比新郎和新娘更兴奋,身为她的老公,他真是糗毙了。
“……还有五分钟,千万别停。”裘琏半蹲着身子。“加油、加油……”
五分钟过后,裘琏大喊着:“半小时了!”
听到裘琏的喊声,吻的口水结丝的两人这才分开来。时智一副快断气的表情,锁家齐紧搂着她,让她依靠着。
“老婆,我们可以进礼堂去了吗?”锁家齐偏着头,轻声问道。
“可以、可以,快点!”时智猛点头。哪来这些花招?真不知道自己干嘛硬撑那半小时,吻的她都快窒息了。“我们进去吧!”
时智走在前,拉着锁家齐。
“等一下。”玩的正高兴的裘琏,从龙堂堂主夫人仇恋的手中,拿了一颗苹果。
“裘琏,你又要做什幺?”时智一副惊弓之鸟的惧样。“别玩了!”
“不行喔!这可是你们鹰堂堂主夫人想的甜蜜又恩爱的游戏。”
裘琏的话甫歇,鹰堂堂主夫人利茜莲已来到时智面前。
“时智,恭喜你,你今天真漂亮!”利茜莲甜甜的笑着。“新郎也好帅!”
锁家齐礼貌的颌首。天字盟的高层人员他全见过了,每个人都非常亲切。
“好了,现在的游戏规则是……”裘琏把苹果拿上前,让他们两人用脸把苹果夹着。“只要你们走到礼堂前苹果没掉落,那你们就会恩恩爱爱一辈子。”
什幺跟什幺嘛!
“到底是要结婚,还是在录综艺节目?”时智嘀咕着,但为了讨个好兆头,她只好和锁家齐小心翼翼的夹着苹果往前走。
一直到红毯的另一端,苹果都安然的夹着。
早在前方等待的牧师,看到这对和其它新人不太一样的新人,也不由得莞尔。
在牧师的见证下,男女双方交换了戒指,两人深情款款的对视着。
“时智,我会永远爱着你。”锁家齐拉着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手背。
“我……我也爱你。”时智害羞的低着头。
掌声如雷的教堂中,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第十章
婚礼宴客完毕后,时智累的躺在新房床上,一动也不动。
“结婚真的好累。”她闭着眼,浑身虚软无力。
锁家齐脱去西装外套,躺在时智身边,也是一副累垮的模样。
今天的宾客之多,让他光是笑,就笑到嘴角几乎僵了。
休息了一会儿,时智突然睁开眼,她双眼直视着天花板,说道:“你看到湘莲了吗?她和我派去的那个保镳,似乎相处的不错。”
在锁家齐的提议下,时智便向龙堂堂主借了个人,表面上是派他去保护孟湘莲,但实际目的,是希望能扭转孟湘莲的爱情观。
原先,时智还担心这招不管用,但今天她看到孟湘莲和那个小伙子似乎有恋爱的迹象,她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不再挂怀这件事。
“嗯,那小伙子挺不错的。”
“开玩笑。天字盟的人,当然优秀了。”她侧个身,得意的挑挑眉。“而且还是我精挑细选的。”
锁家齐用指尖挑去她脸上沾的一点脏污。
“还有一个人也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谁啊?”
“王羽婕。她还带了男朋友来。”她刻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想不看到她都难。
“啊!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他提到王羽婕,她赫然想起那天她揍歪她鼻梁的事。
不是她刻意隐瞒这件事,而是她一直担心湘莲的事,所以就把王羽婕忘的一干二净。
锁家齐的手放在她腰上。“你是不是要说你揍歪她鼻梁的事?”
“你知道!”
“隔天她就打电话告诉我了。”他捏着她的鼻子。“你也太粗鲁了,连人家的鼻梁都打歪了。”
“谁叫她要教训别人之前,没有先打听一下本姑娘的身分。”时智哼了声,旋即小心翼翼的问:“那公司和王董合作的案子……”
他睨了她一眼。“你也会担心吗?”他笑斥着:“下回别随便打人。”
“好嘛!”她噘着嘴,像个小女人一般,依偎在他怀里。“那案子……吹了吗?”
他轻捏着她的脸。“没吹。王董是个明理的人,这回是他女儿的错,他不会追究这件事的。”
听到锁家齐这幺说,时智暗恨的嘀咕着:“早知道就打重一点。”
“嗯?你又来了。才说不打人的。”
“呵呵,我只是说说嘛!”
她摸摸他的脸,觉得不管从什幺角度看他,他都是那幺的帅。
“对了,我好象没告诉你,关于前世的事喔!”她仰望着他,突然想到她之前常作的那个古代梦境。
她现在相信因缘之说了,更相信她作的那个梦,一定就是他们的前世。
“前世!”锁家齐一脸迷惑的表情。“你有法力可以看到我们的前世吗?”
“才不是,我只是作了个梦……”
她把那个古代的梦中情景,大略告诉了他。
“这幺神奇……可惜我没梦到。我还真想看看你穿古装的模样。”
“没良心的男人,还说下辈子要再爱我,到了这一世,就把我忘的一干二净。”时智嘀咕着。
他笑搂着她。“我会比前世更爱你的。”
他亲吻着她,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
她陶醉在他的拥吻中,他大手的抚触,是那幺轻柔。
褪去她的礼服,他的手罩住一团高耸,他惊觉的发现她的胸前,并不像平日那般的平坦。
“时智,你……”
他惊诧的盯着那雪白的丰挺,那可不是他的大手可以一手掌握的。
“干……干嘛那幺惊讶?”时智羞怯怯的用手护着胸前。
“你……你的胸部……”锁家齐瞪大了眼,一抹笑容慢慢在他的嘴角晕开来。他轻轻拉开她的手,灼热的目光,直视着她的丰满玉团。“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它不像一天之内就长大的喔!”
他以为她今天是装了垫胸的东西,所以胸前才那幺尖挺,没想到,那是货真价实的。
“这……这……”时智羞赧的道:“谁叫我是男人婆,要当男人婆,又怎么可以有个大胸部?”
“所以?”
时智瞪了他一眼。还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咧!
“所以我就把它裹的紧紧的。”
她还不是为了行动方便才会这幺做的。
时智突然想起,这好象和前世的自己,有着极大的雷同之处。
姻缘天注定……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
终曲
=一年后=
在产房外,时智挺了个大肚子东走走、西走走,一大群人跟在她身后,像一整排护卫似的。
原先还很逍遥自在的她,突然感觉下腹一阵抽痛,她停下前进的脚步。
“时智,怎么了?”锁家齐发现她的异状,赶紧扶稳她。“哪儿不舒服?”
“师父,站好……挺胸、收腹、收臀……还有……还有什幺?”望尘问着身边的家熏。
“骨盘向上倾。”家熏回答他。
“对对对,骨盘向上倾。”
“对你的头啦!”时智痛的站不直身。“我痛都痛死了,还挺胸咧!”
“开始阵痛了吗?”锁家齐的手,轻抚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别紧张,才刚开始而已,医生说,不会那幺快的。你放轻松一点。”
“是啊,大嫂,深呼吸、深呼吸。”家熏说着,自己倒比时智还紧张,不停地深呼吸着。
时智深呼吸后,果然感觉好多了。“咦,又不痛了耶!”
她开心的露出了笑容,大伙儿也跟着放松了九九藏书心情。
因为预产期就在这几日,一早,时智觉得肚子有些怪99lib?怪的,锁家二老便要儿子马上带着媳妇先到医院。
时智无聊的在医院楼上楼下逛了好几回,也在婴儿室徘徊了好几趟。
病房里,有刚生产完的产妇、有的则和她一样正在待产,有的则是痛了好几个小时还生不出来……哀叫声连连。
原先,她还不怎么怕,反正她常常打来打去,生孩子一定也很快。
但是,真的阵痛来临,她反而开始紧张起来。
她在病房内待不住,只好起来在外头走动。
这会儿走没几步,她突然背贴着走廊的墙壁,大口大口用力呼吸。
所有人一字排开,跟着她一起做。
“怎么了?是不是又痛了?”锁家齐也跟着紧张起来。
时智平缓了呼吸,好半晌才说:“没事,是我太过于紧张了。”
大伙儿松了一口气,又藏书网 继续陪着她走。
不一会儿,她又感觉肚子阵阵抽痛,她痛的握拳。
“望尘,过来……”她痛苦的喊着。
“师父,我来了、我来了。”望尘不敢迟疑,马上站到她面前,才刚站定,时智一拳就挥向他,揍的他连连退了几步。“师父,你干嘛打我?”望尘捂着被打中的左眼,无辜的哀叫着。
“呼,好多了。”时智咧嘴一笑。“你就忍耐一点吧!谁叫你是我徒弟!”
“怎么是打我呢?要打也是打锁大哥才对!”望尘埋怨的嘀咕着。
“开玩笑!他是我的老公耶!我宝贝他都来不及了,怎么舍得打他?”时智娇怜的依偎在锁家齐怀中。“老公,我爱你。”
“老婆,我也爱你。”锁家齐轻吻她的额头。
“望尘,你要多保重喔!”家熏在一旁暗暗偷笑着。
“家熏,快找救兵。”
“我可没办法。”
时智的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望尘马上拔腿就跑。
“望尘,你给我回来!”
“时智,你要是痛的话,就打我吧,让我也感觉你所承受的痛。”
锁家齐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他知道她舍不得打他,但她所受的痛,该是要他陪着一起承担的。
“不要啦!”
“没关系的,你就打吧!”
“真的可以吗?”
他点点头,在她面前站稳,等着她发泄。
时智痛的直想揍人,但望尘跑了,她虽然已经强忍着痛意,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挥出了拳头。
扎扎实实的挨了一拳,锁家齐退了一步,勉强露出了笑容。
“很痛吗?”她心疼的问。
“真……真的很痛。”锁家齐苦笑的点点头。
“我阵痛的时间,愈来愈短了。”
“我扶你回病房躺着。”锁家齐扶着她。“家熏,帮忙扶着你大嫂。”
“喔,好。”
“死望尘,溜的不见人影,等我生完后,再找他算帐!”时智边走着边咒骂。
回到病房后,时智才刚躺下,又开始阵痛,恰好望尘带着前来探望时智的湘莲,一看到望尘,时智二话不说,一下床就揍了他一拳。
连陪着湘莲来的鹰堂堂员,也不能幸免的挨了一拳。
一直到时智进了产房,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对视无奈的苦笑着。
家熏和湘莲在一旁都看傻了眼,年纪尚轻的两个小女生一副惊骇的神情,不敢相信,已经要临盆的人,力气还这幺大。
隔天。
锁家齐陪着时智站在婴儿室的窗口前,两人的视线一致看向他们刚出生还不满一天的儿子。
“他真可爱,一看就是身强体壮的模样。”时智一脸满足的微笑着。
“你看他,那幺活泼,还真好动。”锁家齐满面骄傲的神情。
夫妻俩相视一笑,有子万事足的心情,他们总算体会到了。
“时智,明年我们再生一个吧!”锁家齐拉着她的手,深情的凝望着她。
“人家……人家才刚生完,很辛苦的!”时智笑着。
“师父,千万别再生了!”望尘不知在何时出现,听到时智还考虑要生孩子,他满脸苦样。
“是啊,组长,别生了!”昨天也被打的鹰堂成员,也加入哀求的行列中。
“我的事,轮得到你们来决定吗?”时智威严的下令。“明年这个时候,记得到医院来找我报到!”
“时智,你真的还愿意生?”锁家齐高兴的抱住她。
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边高兴的欢欣鼓舞,另一边的两个男人,则是抱头痛哭着……
楔子
杜天羽修长结实的双腿伸直在脚垫上,优雅的十指交叠撑在下颚,专注而锐利的双眸盯住前方。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液晶电视里激烈的光影闪动,然而他很清楚目前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他在心里倒数三秒,三、二、一……
“天羽。”
果然,明亮的声音一下打破室内的静谧。
他不用转头看,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他每天几乎都逃脱不了的纠缠。
但就算他不回头,那张红润的小脸依然挤到他面前,让他不想看也难。
“你在看网球比赛啊?现在是几比几了啊?喔!山普拉斯,我最爱他了,那个跟他比的是谁啊?唉呀!Ace球,好棒喔!”
“你、闭、嘴。”耳中一下涌入一连串噪音,他的头都快炸了。
女孩依他的命令捂住嘴,一下四周又回复宁静。
可是虽然声音藏书网没了,她的表情还是很丰富,因屏幕里比赛的进行而一会儿瞠大眼,一会儿搥胸顿足。
杜天羽让注意力重新摆回比赛上,可是他发现方才的冷静,已因女孩的闯入而再也找不回来,他的视线在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时时分心瞄了女孩几眼。
三分钟,应该是她的极限了吧。
女孩水汪汪的大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没有他的“恩准”,她又不敢放开捂住嘴的手大胆说话。可是,叫她不讲话真的好难过。
“好了,你想说什幺?”他冷睇她一眼。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看电视都不听声音啊?这样都没有听到主播在说什幺,很奇怪说,看球没有声音不就没有临场感了吗?我从来不知道有人会像你这样。”
“我就是不喜欢看球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聒噪。”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咦?他是在说那个主播……还是在说她?
女孩神经线虽大99lib?条了点,但看他的脸色看多了,多少有点心得。
“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她嘿嘿讪笑,然后乖乖坐回自己的位 子。
杜天羽将视线调回屏幕。“你院子扫好,可以回去了。”
“不要赶我走嘛,虽然我是来打扫的,可是我们都那幺熟了,让我留下来看一下网球再走,好不好?”人家想多跟他相处一下,就算只是看着他,什幺话都不能说也好啊!
“我们不熟。”他的回答依然毫不留情。
“喔……”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女孩沮丧地垂下肩。
杜天羽睇了她一眼,冷峻的脸上闪过难解的情绪。
“对了,”女孩想到什幺,抬起头,杜天羽立刻收回视线。“我替你熬了一锅鸡汤,你最近上班很辛苦,都没有好好.99lib.补一补,我去盛一碗来。”
他才刚皱起眉,还来不及说“不”,女孩已经兴匆匆地飞奔出去,没过几秒钟,一碗热腾腾的汤就出现在他面前。
“我不要。”
“喝嘛!拜托,喝一口看看,我保证很好喝的喔!”她仰着脸,双眼晶亮渴盼地望着他。
他沉默着,本要说出口的拒绝突然哽在喉头,久久才在她期盼的双眼下,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再喝一碗,好不好?”
在杜天羽也搞不清楚为何如此的情况下,他已经连吃了三大碗。
“够了。”他推开面前的碗。
“好吧,剩下的我拿去冰起来,你记得要热来吃喔!啊,不对,你一定又会忘记。这样好了,我拿回去,明天到公司再热给你喝。”
她像只小麻雀吱吱喳喳径自说个不停,杜天羽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闭嘴!要待在这里就坐好!”
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就定位,紧闭双唇,僵直地坐在沙发上。
杜天羽总算得回他要的宁静。
女孩看了一会儿,就再也忍不住因比赛的进行而喊出“好球!”、“可恶!”、“杀!”、“哇!好棒!快赢了!”
确实是一记好球,杜天羽虽然不出声,但也不由得因女孩的大叫而发出会心一笑。有她在一边,看球的兴致似乎也更高了,只不过,他是绝不会对她承认的。
有好一会儿没声音,他转头看她,只见她的头枕在椅背上,已不支地陷入黑甜梦中。他深深望着她粉嫩的脸颊,微启的红唇,还有因一个下午的活动而略显凌乱的发辫。
这个傻瓜!没见过比她更笨的女人,为了接近他,她白天在他公司打杂也就算了,连假日也来他家兼差当园丁。
她的执着和愈挫愈勇的那股傻劲,恐怕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
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像她这个样子——爱作梦、不讲道理、多愁善感又迷信,至少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理智的、成熟的,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些无聊又没效率的幻想上。
她是够蠢的,蠢到不自量力地硬是闯入他的世界。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她确实把他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了。
想到这里,他瞪了睡梦中的她一眼。
沉睡中的女孩动了一下,蹙紧了眉头,似乎感应到他的怒气。
他看着她,这幺久以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她,她不叽哩呱啦、不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而是就这幺静静地,让他可以看清楚她。
就算他再怎么试图忽略她,他也不得不去注意到,她比起一年前初相遇的那刻,瘦了好多。
不只如此,她的眼下也多了层黑影,看来不再是那个圆润可爱、无忧无愁的小女孩了,就连此刻入睡时揪紧的眉心,恐怕也是因他而来。
他试着说服自己是她自讨苦吃,不关他的事,却如何也挥不去心头那丝直窜上来的怜惜。
“不,不要!啊……”女孩在梦中呓语,双手在空中挥动着。
他知道她又作了那个梦。叹口气,他抛下正进行到决胜点的比赛转播,将恶梦中的女孩从沙发上轻轻抱了起来,走向他楼上的卧室。
该死!他低咒着。就是那个该死的梦,让他陷入此刻这个泥淖之中,那是一切混乱的源头。
那个恶梦,开始于一年前……
第一章
一如以往,梦境开始于她在林中奔跑。
风在耳边狂肆吹过,却掩不住她急促的喘息,和身后追兵沙沙的脚步声。
她的手被人握住,眼前是男人宽厚的背,看不见男人的脸,但直觉告诉她,那是她决定要追随的良人,也是此刻她奔逃的原因。
他俩穿过黝闇阴沉的密林,前方豁然开朗。那是.99lib.一处悬崖,对岸有尖耸入云的小岳,悬崖下是奔腾的溪水,他俩站在崖边,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自崖底传来轰隆隆的猛烈水声盖过她的喘息,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怎么办?她问自己。
回头吗?束手就缚?这幺一来,她就不得不和男人分离……
她不甘心,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已不容她再有犹豫。
“一起跳吧!”她对男人说。
相握的掌心传来男人的震动,男人沉默。
她却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这样比较好吧!”她轻柔地说。“与其被拆散,不如我们死在一起。”她往崖边踏出一步。
蓦地,一声尖厉的鹰鸣划破天际——
她停下动作抬首,与苍鹰的锐利目光相遇。
那外表凶恶的猛禽并不令她感到畏惧,鹰是她的好友,她直觉地知道这点。
眼前出现许多画面——有她对鹰诉说她寂寞的情景,有接到情人书信时她抱着鹰狂跳狂笑的兴奋……
鹰一直是冷傲、不耐的,却不曾真正走开。她对鹰有比亲人更多的依恋与不舍。
“再见,鹰。”
鹰似乎懂得人心,不停地尖鸣,在她上空盘旋。
狂风中,她对男人说道:“千万别忘记我,下辈子,我们也要约好相守终生,我们一定要找到彼此喔!”风声飒飒,水声轰然,她听不真切男人的回答。
咬紧牙,她闭上双目,往前迈出一步。
天上的苍鹰哀鸣,向她俯冲而下。
她的世界变成一片无尽深渊,往下,再往下……终被黑暗吞噬。
办公室里有忙碌的键盘声、电话铃声、复印机呼噜噜的声音、脚步声,突然之间,插入了一个突兀至极的声音。
“啊……啊……”一声凄厉的尖叫让一切声音瞬间停顿下来。
寂静之中,女孩蓦然直立起来的身影分外引人注目。
那女孩绑着二根俏丽发辫,一身青春洋溢的T恤加牛仔裤,原本像红苹果一样圆润的脸孔现在变得苍白,水漾灵动的大眼如今木然瞪视前方,涔涔冷汗自她细腻的肌肤滑落。
“小舞!”吼叫发自办公室的总务经理,有名的凶婆娘。“你搞什幺鬼?”
名唤小舞的女孩震了一下,自恶梦中醒过来,却发现自己陷入更可怕的梦魇之中——
面目狰狞的蒋小姐正瞪着她,四周是同事们悲悯的目光。
“对……对不起,我只是作了个恶梦。”小舞频频点头道歉。
可是不说还好,诚实的下场却更惨。
“作梦!你居然给我在这里打瞌睡?”蒋小姐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忙?你这个小小的总机居然有空打瞌睡?有时间不会去打扫样品室吗?”
“可是我一早上都在外面跑,送信、送样品,中午又要帮忙整理要寄的邮件,人家只吃了一个三明治,根本没时间午睡。”好不容易下午闲了一会儿,自然就想睡嘛,小舞委屈地想。
蒋小姐可不会接受这种说法。“你这丫头,要你做点事就哀哀叫,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不景气,凭你一个专科毕业的,能到我们公司工作就该偷笑了,还懒懒散散,成什幺体统!”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小舞咽了口口水,垂下头。
她忘了,蒋小姐在训话时是不能顶嘴的,否则只会被削得更惨。
蒋小姐见她没话好说,这才哼了一声。“别再偷懒了,再有一次,我就报告江姊炒你鱿鱼。”
“是。”小舞垂头丧气。
蒋小姐扭着腰,大摇大摆地走开后,陆续有几个同事走到小舞身边。
“喂,别泄气喔!”
“别理那女人,她只会乱吠。”
小舞在公司里的人缘很好,她是有点迷糊,有时天真率直到无可救药,却也因为这样,让人觉得分外亲切可爱,尤其她做事一向认真,又不会跟人斤斤计较。
这是一家小贸易公司,员工大约十几个人,因为小,所以总务经理也管会计、船务和人事,而小舞直属于蒋小姐,说穿了,就是全办公室的助理、总机兼打杂。
经过下午那场瞌睡事件之后,小舞的日子更难捱了,蒋小姐好似在惩罚她地交给她一大堆事做,让她忙都忙不完。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一个个陆续下班,经过小舞桌前都拍拍她的肩。
“小舞,Bye Bye。”
“别太累啰!”
最后连蒋小姐都走了,办公室只剩她这区和后面的总经理办公室灯还亮着。
她正忙着将最后一笔资料输入计算机,身后传来关灯的声音,然后是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响。
“小舞?你怎么还在?”
“呃……”小舞抬头看向来人。“江姊。”
江若曦是公司的总经理,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压迫感的女强人。
“我快好了,你先走吧!我来锁门。”小舞说。
江若曦摇头。“我等你。”
小舞在打计算机的同时,江若曦放下名牌皮包,主动帮忙整理档案。就是她这样平易的作风,让全公司的人都打心底尊敬这个上司。
小舞一向最崇拜她了,也喜欢跟她聊天。
她们一边做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等小舞完成关机手续,她们一起走出公司大门。江若曦按下铁门按钮,她们一同等待铁门落下。
“江姊,”小舞偏着头,眼神有些茫然、有些无措,她问:“你相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吗?”
江若曦微愕。前世今生?她从没想过这回事。
于是她笑着敲敲小舞的额头,“小女孩还是那幺爱幻想吶!”
小舞摸摸额头,腼腆地垂首。她不是爱幻想,而是真的作了那个梦。相同的梦从她童年时就不时出现,只是最近更频繁,几乎只要她一阖眼,就会重演一回。
她害怕入睡,为的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与恐惧;可是她同时也有一丝期待,为的是想看清楚梦中男人的长相.99lib.,想解开谜团,知道梦中的自己是如何跟那男子相恋,又为何最后要以死相殉。
“江姊,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有哪个算命师父对解梦比较厉害的?”
“你真的有兴趣啊?”
“嗯!”小舞用力点头。
江若曦耸耸肩。“我很少算命,不过听说南京东路那边有个师父还蛮厉害的。啊,对了,”她从手提包里拿出记事簿。“上次我朋友抄了这个电话、地址给我,你想去的话,这资料给你。”江若曦撕下那页,交给小舞。
小舞将那纸片小心收入口袋中。她决定要找出答案。
请了一天的假,小舞来到算命师父的地方——位于巷弄之中,那幽暗的小屋内有盘香缭绕,看来十分诡谲神秘。
“宿世的孽缘啊……我看是前世的情爱纠葛太深,要这生来化解。”
老算命师摇头叹息的模样,让小舞紧张地手心冒汗。
“师父,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前世到底发生了什幺事?还有,为什么最近一直作这个梦?”
老算命师的表情莫测高深。“既是宿世的孽缘,要躲也躲不过,依你的梦象出现的频率看来,最近你就可以遇见梦中人,相遇之后,自然一切就会有答案。”
“可是我一直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啊!世界上有这幺多人,我又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只怕相见了,也认不出来啊!”
“放心,年轻人,一切自有定数,你只要一眼,就能把那个人认出来的。”老算命师老神在在地说道。
这是什幺答案!小舞一点都不信。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算命师又加了一句。“别急,既然你会作这个梦,表示你有很强的感应力,你会找到他的。”
小舞莫可奈何地点点头,付了钱走出算命馆。
出了巷子,外面是热闹的台北街头。她随着人潮盲目地往前移动脚步,前方号志灯变了,她跟着停下等红灯。
她想着算命师父的话……不可能嘛,想也知道是骗钱的,茫茫人海,她哪里知道哪个是她前世的恋人?
感应力?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事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无意间抬起头,对面大楼有座巨幅的电视墙。
那一刻,小舞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全身血液好象在一瞬间冻结。
电视画面里出现一个男人,那男人有一双跋扈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抿紧的薄唇,最令小舞震撼莫名的是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孤傲,彷佛天上的神祇般漠然地睥睨着世间的一切。
=只要一眼,你就能把那个人认出来——=
算命师的话在她脑中浮现。小舞用力深吸一口气屏住,闭上眼睛,过了一秒再睁开。
电视画面里那男人还在,他带给她的冲击也一如方才一样强烈。
错不了,奇迹居然降临在她身上!天哪!上帝啊!观世音菩萨!妈祖!真神阿拉……她在心里把所有的神明都念了一回——
她真的找到“他”了!
“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电视上那个男人是谁?”她急急拉住路过的行人焦急地问道。
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有位看来像上班族的中年男子有比较明确的答案。
“喔,好象是做计算机的,很厉害,叫杜天羽,这个节目是G台的现场节目。小姐,你如果要找这个人的话,可以去电视台等等看,说不定他还在。”
“谢谢,谢谢你。”小舞感激地摇着那男士的手道谢。
太好了,她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在哪里。她必须立刻见到他!
小舞急急转身,她知道哪里可以坐公车直接到那个电视台,于是她大步狂奔。
她在穿过巷子时,经过那算命师的房子。一种强烈的兴奋急欲与人分享,她打开门,冲进去。
“师父、师父,您说的好准耶!我真的遇见那个人了。”
老师父正低头数钱,小舞的闯入让他瞠目结舌。
“喔!那好,很好。”他及时收起错愕的表情,换上职业的神秘笑容。“好好把握难能可贵的机缘,前世你们没有好结果,这世既然能相遇,自然会白头到老。”
“谢谢师父指点。”小舞听他这幺说,不但再无一丝怀疑,更是对师父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她兴高采烈的离去,老师父的笑脸消失。
“有影呒影,我青菜讲讲耶,哪有价嘟好耶代志?”他喃喃自语。
“杜总经理,什幺时候有空,可不可以再跟您约个时间做访谈?”前一秒在节目里正经八百的新闻女主播如今媚眼如丝,娇柔地倾身向前,毫不掩饰对杜天羽的爱慕。
杜天羽不悦地蹙紧眉峰,她太靠近了,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和化妆品的气味几乎令他窒息。
“不用了,我不想再接受访谈。”他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了,对于这种不必要的纠缠,他一向表现得冷淡而绝情,为的是不给人任何误解。
他拔下别在领口的麦克风,起身离去。
“杜总经理。”另一个女人满面欢欣地向他走来,那是号称电视圈最美丽的节目部经理。“您刚刚的谈话真是太精采了,实在很感谢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让我请您吃个饭,算是谢谢您好吗?”
看似公事化的邀请,若加上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和诱惑的眼神,就显得不那幺单纯了,显然她想要的不只是“吃饭”那幺简单。
“我没空。”杜天羽面无表情,依旧答得冷绝。
女子尴尬地愣在当场,这还是她第一次遭到拒绝,而且是这幺彻底的拒绝。
同一时间,杜天羽已转身走开。
“喂,刚刚那位小姐可是有名的美女耶,才色兼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
跟上杜天羽的步伐,并且是唯一享有特权走在他身边的女性,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妇人——江月香,杜天羽重金从某外商集团挖角过来的资深秘书,从他草创事业之初便跟着他。
她不只是个优秀的助手,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见了他有如蜜蜂见着蜜一般死缠不放。
会有这层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杜天羽拥有的不只是俊朗挺拔的外表,更有一颗价值不菲的聪明头脑。他出身豪门,自小就聪慧过人。父母为了让他受更好的教育,因此结束台湾的事业移民美国。
他果然不负重望以资优生的身分完成大学、研究所的课程。毕业后,他独自回台成立天擎企业,从事电玩程序设计,短短数年他的公司已成为业界翘楚。
要不是他行事刻意低调,以他的经历足以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这样的男人,也就无怪乎会成为所有女性趋之若鹜的目标了。而他本人对这种“关注”,不耐烦到了极点。
“女人还不都是一样。”杜天羽嗤道,一点都不认为刚刚那个浓妆艳抹、刻意讨好的女人,有什幺“美”可言。
“唉,你就是这样,人家女孩子对你示好,你却一点机会也不给人家。”江月香叹气。“再这幺下去,哪讨得到老婆。”
“老婆?”他挑眉。“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女人对他而言是麻烦的同义词——既麻烦,又无用。
江月香闻言只有猛翻白眼。“你啊,话别说太满!我倒想看到时是哪样的女孩可以抓住你的心。”
杜天羽撇撇唇,不置可否。
他们在谈话的同时,出了电视公司大楼的电梯。大厅里出入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俊男美女,但杜天羽一出现,立即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小沉应该已经把车开到大门口了。”江月香说道。
就在他们往大门走去的时候,一团彩色的影子向他疾冲而来。
杜天羽尚未反应过来,右手臂就被一双小手紧紧缠住。定睛一看,是个绑着二根发瓣的年轻女孩,她仰首看他,双眸迸出异样的狂彩。
没有令人惊艳的五官,女孩顶多只能说是白白净净,看起来很舒服。
“嗨,是我啊!你认出来了吗?是我啊!”女孩兴奋的神情令他错愕。
“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杜天羽皱眉,淡漠地拉开那缠住自己的小手。
那女孩自然是小舞,她怔愣地看着他冷漠的表情,一颗雀悦的心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认不出她来?他怎会没有和她相同的悸动?
那明明就是他,那双眼睛如此熟悉,彷佛亘古以来就是她一直追寻着的。
如果像算命师父说的,他不是应该也能认出她来吗?
一瞬间,她幻想的情景破灭了……怎会这样?她原本以为他们的对视会是石破天惊、惊心动魄的,而他居然认不出她来?
“你看清楚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难道不觉得似曾相识,好象……像梦里见过?”小舞不放弃,仍急切地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你在说什幺?”杜天羽的眉皱得更深。什幺“似曾相识”,什幺“梦”的,看来这女孩是个疯子。他不再理会她,自顾向前走。
“先生,你别走,请你听我说。”小舞拉住他的衣角。
杜天羽动了怒,转身瞪她一眼。“放手。”
“听我说,求求你,让我把话说完。”小舞苦苦哀求。
杜天羽瞇紧俊眸。不可否认,这女孩确实让他有一丝莫名的熟识感,尤其是此刻她可怜兮兮求他的模样。
不,哪有可能,他立刻否定心头那抹不确定,他是过目不忘的人,不可能他曾见过她而忘记。
“……梦……”在他失神的片刻小舞不知说了什幺,只听她接着说道:“我一直作同样的梦,梦见前世,当时我跟一个男人正被追赶着,到了一座悬崖,进退不得,于是我们约好了来世要再相遇,然后就一同跳崖殉情死了。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你,天!我本来不相信有这种事的,可是见到你那刻,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错就是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她说的认真无比,相对于她,杜天羽的脸却愈形冰冷阴沉。
梦?这女人是白痴还是疯子,居然说出这幺荒诞的故事。或者,换个角度来说,她既不疯也不傻,这只是她用来吸引他注意,甚至接近他的一种方法。
不是他太过自负,而是从以前到现在,确实有许多女人试过各种光怪陆离的方法,要得到他的青睐。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他讥诮地扬起唇角。
“你不相信吗?”小舞怎会听不出他话中浓浓的讽刺。
差太多了,跟她预期的相差太多。他怎会不相信她,他们不是前世就相约了要在一起的吗?她没忘,他却把她忘记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并不能引起杜天羽的同情,一如以往的冷漠,他越过她,走出大门。
感觉到他的离去,小舞一下回过神来。她追了上去,却正好见他上了车。
不能就这幺让他走了,她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开车。”车里的杜天羽冷冷下令。
车外小舞急得紧抓住车窗,对着窗里的人大吼:“没关系!你现在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会努力的,努力唤醒你的记忆,我叫小舞,今年二十岁,我……”
“开车。”尽管窗外女孩奋力的嘶吼,杜天羽的反应仍是一派冰冷。
黑色的奔驰车缓缓驶离,小舞再也抓不住、追不上,她将双手圈在嘴边,对着远去的他大喊,一点也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
“我会让你知道,这辈子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车内——
“那个女孩子还蛮有意思的。”江月香说。
沉默。
“你说她说的那些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响应依旧是沉默。
“你真的没作过什幺梦……”
“够了!”一声暴吼打断她的疑问。“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江月香眉眼一挑。不正常喔!凭她对杜天羽的了解,他不该因一个陌生女孩有这幺大的情绪起伏。
杜天羽没理会江月香富含兴味的注视,他将视线调往窗外。
眼前浮现的画面不是过往的街景,而是那女孩微泛红晕的小脸,和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瞳。他的脸沉了下来,胸口涌起一阵难明的挹郁烦闷。
第二章
四周是一片虚无缥缈的白雾,偶有几缕白影匆匆飘过,也有几个会偶尔停下来,然后她会看见几张扭曲而血迹斑斑的脸孔。
这地方不论她来过几次,还是觉得恐怖。
她拚命追着身前的他,他一直不理会她,尽管她可怜兮兮的哀求。
也难怪他不理她,虽然几世以来他从没给她好脸色看,老是绷着那张冷死人的俊脸,可是这回他有足够的理由生她的气——
谁教她犯下这幺不可原谅的错误。
“瞧,那个女孩又来了。”江月香对杜天羽说。
坐在车内的杜天羽,满脸寒霜地看着伫立在大门口的女孩。
他们的座车一如以往地从杜天羽阳明山的别墅出发,一路上接了住在石牌的江月香,直抵位于东区的天擎大楼。
而如同过去一个月以来的每个早晨,那个名叫小舞的女孩依然站在门口等待。
杜天羽当然也看见她了,死板着的脸只有更臭。
“到了,下车吧!”
是他听错了吗?江月香的话中似乎有种兴高采烈的味道。
杜天羽斜睨她一眼。他没听错,他的私人助理确实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早安!”才刚下车,一声清亮而热切的叫唤便向他袭来。
杜天羽有些受不了地闭上眼,再睁开,令他心烦的景象并没有就此消失。
一张红润小脸上漾着大大的灿烂笑容,两眼闪闪发亮,期盼地仰首看他。
“Hi,早,你今天比平常早来一个小时耶!好在我也早来了,否则就没机会见到你了。”
杜天羽的唇角微微抽搐。他当然知道自己早来了,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躲避她的纠缠而决定提早出门的,想不到她居然已经等在这里了。
该死!她究竟是几点来的?
他摇摇头,不理她,打算绕过她走进大楼。
“啊……等等。”她要小跑步才能追上他的大步伐。“你这幺早起一定还没吃早餐吧!我亲手做了些三明治,给你!”
“我不要。”他推开她递到他面前的小竹篮,看也不看一眼。
“为什么呢?我很认真做的,我……”
他没等她说完就进了电梯。
小舞举在半空的手僵住,连她脸上热切的表情也冻结,然后,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被深刻失望取代。
她垂下肩,颓然转身。
“小舞,”门口的警卫关心地唤她。“你还好吧?”
“伯伯,”小舞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我没事。”
因为她每天一大早就来,在等待的同时,也99lib.常和警卫叔叔伯伯们聊天,一个月以来跟大家都打成了一片。
原本大家眼中的怪女孩小舞,也渐渐以她的体贴和甜美赢得大部分人的关心。
虽然觉得她的行为傻得可以,还是没有人忍心戳破她的美梦,只好为她加油打气,下雨啦、刮风的清晨,他们还都让她坐在他们的岗哨里面,边喝热茶边等。
“伯伯您还没吃早餐吧!这些三明治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吃呢?”
小舞将仔细保护的竹篮递给伯伯,她打开盖子,里面有起司、火腿、培根、生菜、西红柿片等等丰富材料,而且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心思做的三明治。
“哇!好好吃的样子。”司机小沈停好了车上来,正好看见,立刻食指大动。
“小沈,”伯伯拍开小沉的手,瞪他一眼。“你怎么这幺贪吃?”他转头看小舞。“还是你自己吃吧!我看你这幺早就来了,八成也还没吃早餐。”
小舞摇摇头。“我不饿。”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沉闻言大喜,一把抓起一片三明治大快朵颐。
小舞只是笑笑。“那伯伯、小沈哥我走了,明天见……”
“小舞。”
她挥挥手,正要走出大门时,有人唤住她。
回头,是那个常跟在杜天羽身边的中年女子,听伯伯他们说,她是杜天羽的助理叫江月香,不过她们从未交谈过。
“你叫小舞没错吧?”江月香笑瞇瞇地问道。
小舞错愕片刻,随即礼貌地颔首。
“江小姐有事吗?”
“能和你谈谈吗?”
这还是小舞第一次进到天擎大楼内部,更无法想象的是,她还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隔壁——江月香的办公室里。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整个办公室的装潢以深色原木为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办公桌椅、其上的计算机、办公文具等等,用的全是最高级的产品,和她工作的小贸易公司真的差很多。
她想起老旧的木桌椅,根本连隔间也没有,样品、档案堆了满地的二十几坪办公室。
看来他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想到这里,小舞局促地在褐色皮椅上移动了一下身体,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身T恤、牛仔裤的打扮,和这里的一切是那幺格格不入。
就在小舞陷入自己的思绪时,江月香突然开口:“杜总早上是不吃西式的食物喔!他啊,最喜欢吃刚炸好的油条和新鲜豆浆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待在美国而非要回台湾的理由。”
小舞眨眨眼,花了几秒钟才会意出她的话,“喔,原来……原来如此,难怪我的三明治他看也不看一眼。”
江月香微笑,并喝口咖啡。“我自己泡的,当了二十几年的秘书,泡咖啡我可是很有心得的。”
江月香的语气虽然很温柔,但仍给人一种强悍的感觉,这可能是多年工作累积出来的一股气势,让人很难拒绝。
小舞听话地啜了口咖啡,那汁液入口浓郁芳香,可是小舞此刻心里七上八下,根本没法好好享受这上等的咖啡。
“江小姐,你是不是想叫我别再来这里等他?”小舞放下咖啡杯,鼓起勇气问。
见江月香笑而不答,小舞急了。“我不会找麻烦的,我只是想每天见到他,我想这样终有一天他也会想起我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们为难。”
“我没说我为难了啊!”江月香微笑地打断她。
不为难,她还要谢谢这个女孩,每天为她的生活多添了点乐趣呢!江月香心想。
“你别急,我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你。”
“喔。”小舞松口气,捏紧了的拳头也缓缓放开。
“你叫什幺名字?”
“我叫凌舞雪,大家都叫我小舞。”
“你每天来这儿,难道不用上班或上学吗?”
小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本来在一家贸易公司当助理,不过现在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
小舞沉默片刻,“因为没有什幺事比让他想起我还重要的。”
江月香微笑。“我听你说过那个故事,可是你怎么确定杜天羽就是你要找的前世恋人?”
“我没办法解释。”小舞摇头,“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一看见他那双眼睛,就知道是他了。”
“如果今天不是杜天羽呢?如果让你有‘那种’感觉的是一个平凡又没钱、没事业,甚至是个糟老头一样的男人,你还会锲而不舍地追99lib?他吗?”
“当然。”小舞肯定地道,接着她的眼神黯了下来。“我倒宁愿他是个普通人,那样他就不会怀疑我的动机了。”
江月香静静观察着小舞,把她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摄入眼底。片刻之后,她有了结论。
“这样吧!既然你现在没有工作,不如来天擎企业上班,就做我的助理好了。”江月香笑着说道。
呃!小舞讶异地抬头,下巴几乎同时间掉了下来。
她第一次有机会这幺近距离的好好看他。
他没有对她怒斥,没有赶她走开,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
小舞贪婪地享受这段可以与他独处的时光,她想把他的样貌深深刻印在心里——浓密的黑发,英俊的脸孔,挺拔的身材,还有那双手,看起来是如此阳刚有力,却又修长优雅到极点。
她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无法呼吸了。
“总……总经理,请问……请问您中午要吃什幺?”
“Jane,你知道我的口味,像平常一样订个便当就好了。”杜天羽连头也懒得抬。
“可……可是便当又油又咸,而……而且放太多味精,吃了对身体不好。”
结结巴巴的声音终于引起他的注意,杜天羽抬眸,冷冷瞪视着一脸心虚而微微发抖的小舞。
“谁让你进来的?”
“我……”小舞瑟缩了一下,片刻又想起自己在此的理由光明正大,当下深吸了口气。“我在这里工作,是江小姐要我来当她的助理的。”
杜天羽瞇起眼。“Jane,她在搞什幺?”
他的怒气带着足以冻死人的寒气,小舞的双腿瑟瑟发抖,却强迫自己表现得从容自信,天知道那有多难。
“我替你准备了一个餐盒,是我自己做的,清淡又营养,你吃吃看好不好?”小舞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而且居然没有结巴。
她正欲为自己喝采时,杜天羽不留情地嗤道:“带着你的餐盒滚离我的公司,我不需要你。”
红潮冲上小舞的脑门。“你……你不能赶我走,是江小姐请我来的。”
“我是江小姐的上司,这个公司的唯一老板。”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堵住小舞的任何反驳。
“可是……可是……”
“没什幺好可是的,你立刻就走!”
不,她不想走,好不容易争取到在他身边的机会,她怎甘心就这幺放弃了。
“我求你,让我……”
“小舞,你不用说了。”在她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闯入对峙的二人之间——是江月香。
“小舞是我请进来的人,我负全责。”
“负责?”杜天羽眉眼一沉。“Jane,你不是老年痴呆就是得了大头症,你能负什幺责?别忘了我才是老板。”
江月香一点也没被他的怒气吓倒,反而高傲地昂首。
“我是年纪不小了,可还没老到忘记‘老板’交代的事,前几天你说过让我自己找个助理。”
“什幺人都可以,为什么是她?”杜天羽怒拍桌面,指着小舞。“你分明是故意气我。”
是没错,她就是想看一向不露情绪的杜天羽真正被惹毛的样子,同时也想知道这女孩究竟能影响他到什幺程度。江月香在心里说道,当然她聪明得没点破。
“真抱歉,‘老板’,我就是中意她,我想,很难找到像她那幺真心关切你的一切的助理了吧?我觉得我的选择没错。”
江月香说完牵起小舞的手对她说:“小舞走,去拿你刚说的餐盒给总经理吃吧!”
她……这老女人……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杜天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月香把他当透明人似地,和小舞走出他办公室,既惊且怒。
“江、月、香!”他以从未有过的冷厉口吻怒吼道。
江月香转头以不输他的傲气回瞪他。“要是我连找个属下的自由也没有,那这份工作我不做也罢。”换言之,她威胁要与小舞同进退。
杜天羽捏紧拳头,他很想对她大吼要她跟那个疯女孩一起滚,可是该死的他不能。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确实”仰赖Jane。
江月香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这场劳方V.S.资方、男人v.s.女人的战争——劳方和女人大获全胜!
“江小姐,你这样好吗?为了我……”小舞极度不安地跟着江月香来到她的办公室。
江月香突然停下来,跟在她身后的小舞一个不留神撞在她背上。
“对不起。”小舞连忙道歉。
江月香回头,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以后不要叫我江小姐,叫我Jane就好了。还有,我一点都不后悔帮你,你放心在这里做事,放胆去追求总经理,我支持你。”
江月香的话让小舞先是惊讶,然后感动莫名。
“谢谢你。”泪水涌进小舞的眼眶。“你真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她激动得握住Jane的手。
“去拿午餐进去给总经理吃吧。”Jane拍拍她的肩。
“嗯。”小舞用力点头,像只快乐的小狗般飞奔而去。
看来事情愈来愈有趣了,江月香目送小舞进杜天羽的办公室,嘴角不由得愉快的上扬。
她工作快二十年,早就不在乎能不能保住饭碗,最重要的是工作有没有挑战性,够不够精采刺激。
呵!有了小舞的加入,想必以后的日子一定时时充满刺激。
有些事就好比洪水一样,千万不能有任何缺口,一旦开了个洞,就从此溃决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情况,跟当初他一时犹豫,让凌舞雪进入他的生活中一模一样。
“早。”现在她不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痴等他,比那更糟,她根本就堂而皇之地在他办公室里等他。
该死的是,她熟知他所有行程,他是怎么也避不开这个疯女孩。
“你还没吃早餐吧?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一进办公室,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传来,等待他的,是香酥可口的烧饼油条和一大杯热豆浆,还有她笑咪咪的小脸。
杜天羽挑眉,把公文包放下,坐在桌前。
“你做的?”就算他不曾下过厨,他也知道这种东西不可能自己做,她八成是买现成的,然后把包装换成一般的餐具,想骗他?哼!
“是啊!Jane告诉我你爱吃,所以我昨天晚上试做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早上终于成功了说,来嘛,试试看。”
她小心地将餐巾铺在桌上,免得弄脏他价值不菲的办公桌,把食物布好,然后张着兴奋期盼的大眼望着他。
他确实饿了,食物看来也很可口。迟疑了一会,他终于尝了第一口。
他僵住了,天!没想到有这幺好吃的东西。
“怎样?好吃吗?”
他无法回答,原本想好的苛刻评语卡在喉头,郁闷极了。
“很好吃吧!”她的双眸闪闪发光,像渴盼得到赞赏的小孩一样,紧张地注视他。
是很好吃。
沉默半晌,他才以一声闷哼极不情愿地同意她的话。
小舞开心地笑开了眉眼,那笑容让她整张脸在瞬间亮了起来。
他的响应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吗?
他抬眸与那张灿亮的笑脸相遇,那一瞬间心脏猛地撞击了一下。
“以后我每天都帮你准备好不好?”
“不用。”他的口气恶劣。
“为什么?”小舞叫道。“你不是说好……”她的声音倏地弱了下来,因为注意到他恼怒的瞪视,“好吃的吗?”
“总之我说不用。”
“好嘛。”小舞失望地垂下肩。
她那黯然的表情无由地令杜天羽感到烦躁起来。
“你出去。”他不想再看见她,她总是会挑起一些他不想要的情绪。
“是。”小舞收拾桌上的餐具,正要转身出去。
“等一下。”他突然唤住她。“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他眼前忙碌地晃来晃去的一双小手上,有一颗颗丑陋红肿的水泡,让他不想注意也难。
“噢!”小舞迅速将手藏到餐盘下。“没……没什幺,是我不小心。”她吐吐舌头。“没事。”
他皱紧眉心。“那油条真是你自己炸的?”
小舞很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他突然生气起来,自己也说不上是什幺原因,总之那些小水泡真是碍眼极了。
“噢……”小舞被他的怒容吓着了。
她实在不懂,他为何又生她的气,刚刚他明明说喜欢她做的食物,现在却又看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取悦他呢?真的好难喔!
她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杜天羽的脸明显地拉了下来。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真的。”小舞赶紧澄清。“问完我就出去,不会再烦你了。”
他冷冷睇着她哀求的表情,许久才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小舞得到他的首肯,高兴得笑开眉眼。
“没有啦,我是想问你,昨天有没有梦到我,你有没有想起一点点有关我们前世的事情?有没有开始对我感觉到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她每问一个问题,杜天羽的脸便难看一分,最后终于达到忍耐的极限。
“滚!”他额冒青筋,暴吼出声。
第三章
“不要这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没把你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就不要再生人家的气了嘛!”她紧追在他身后,急得快哭出来了。
“放开。”他冷冷回眸,瞪着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
“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什幺好生气的,我根本也不想让你认出来。”依然是冷绝的话语。
“可是最后你还不是救了我。”她怯怯地反驳。
那似乎触到他的痛处,只见他恼羞成怒,大力甩开她往前走。
“喂,等等,别丢下人家啦!”
一男一女的身影,一前一后消逝在白雾之中。
看着小舞垂头丧气地自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江月香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怎么?那个大冰库又给你脸色看了?”
小舞颓然坐在椅子上,将头无力地摆在桌面。
“是我太笨了,要不然就是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做什幺他都不满意。”
“别灰心。”她给小舞打气。“他念归念,可是我看这两个礼拜以来,你帮他准备的爱心餐盒,他都吃得精光。上次我跟他去高雄出差在外面吃饭,他什幺都吃不下去,我看哪,他是已经习惯吃你做的菜了,所谓要捉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你已经成功一半了,加油!”
“是吗?”不可否认,Jane的话稍稍恢复了点小舞的信心,她的头离开桌面。
“可是他老是给我脸色看,他最常跟我说的话就是——“出去。”
“唉呀,别在意,他对哪个女人不是这样。”
“真的吗?”她的头又抬得更高,这回垮下的肩稍微挺直了些。“他没有女朋友对吧藏书网?”
“没有,你在这里做了两个礼拜还不了解吗?多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他老是冷冰冰的,没一个引得起他的兴趣。”
“是喔。”小舞完全恢复了,嘴角还微微上扬。
突然她想到什幺,笑容僵住。“Jane,你说,他应该不是……‘那个’吧?”
“那个?”
“他不会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吧!”
“呸!呸!呸!不要乱讲,他才不是‘那个’。”
“那他……”
“放心,他只是在等适合的女孩出现。”
小舞偏头想了一下,片刻又释然地笑了。
“那就是我了。”她下了结论。“毕竟,我是他前世的恋人嘛!”
江月香忍住笑,居然有人这幺乐观的,也好,凭这股傻劲,她应该有办法融化那座超级冰库。
“好了,干活吧!”江月香交给小舞一个电话号码。“唉,总经理家打扫的欧巴桑突然不做了。”她很伤脑筋的模样,“你打电话给报社登广告,说要找一个每周末可以去打扫的兼职清洁工。”
小舞的心跳加快。“Jane,你说每个周末啊?”
“是啊。”
“去他家?”
“当然。”
“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呀!我不是告诉过你,他父母都移民到美国去了,他在台湾是一个人。”
去他家,他一个人,与他独处每一个周末……好象作梦一样耶!
小舞双眼亮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让我去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一见到是你,一定会把你赶出来的。”
Jane的警告言犹在耳,可是小舞仍忍不住要试试看。
她好想看看他住的地方,还有他在家的模样,他不工作的时候都做些什幺?他喜欢看电视吗?还是听音乐?他不穿西装又是什幺样子?
光是猜想就让她兴奋不已,她想去,一定要去,就算被骂也无所谓。
不过为了增加成功率,她还是做了“必要”的变装——遮阳帽、口罩,再加上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工作服,她看起来就像个十足十的中年欧巴桑。
小舞紧张得一夜无眠,但她还是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到达杜天羽在阳明山的别墅。把她那台破摩托车停在门口,她按了门口的对讲机。
“我来打扫的。”为了怕他认出来,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闷闷沉沉的。
“进来。”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小舞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小舞仰望眼前的建筑。
那是一栋深咖啡色的两层楼别墅,屋前是一片小巧精致的花园,旁边还有一座游泳池,别墅有一面全是巨大的两层楼高落地窗户,这个设计让屋内的人可以从任何角度欣赏山下的风景。
“哇!”她赞叹地大叫,一下子忘了她的紧张和来到这里的理由。
“很好,你很准时。”
他的声音把她一下子拉回现实,小舞蓦然惊觉他不知什幺时候来到她身前,双手扠腰俯视着娇小的她。
“唔……”她连忙低头不敢面对他,害怕他看穿自己的伪装。
“屋里的工作你不用做,有佣人打扫,你要负责的是屋外的庭院、车库和游泳池,工具在车库里。”
他的语气依然是冰冷而公事化,小舞点点头,不敢多讲话。
杜天羽沉默地注视她一会儿。
“我不喜欢有人进屋来,你把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工钱我的秘书会跟你算。”
小舞还是只有点头。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回屋内。
“呼!”他走后她才松了口气。
“好,干活吧!”她活力十足的大喊。
这样……不晓得对不对喔?小舞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棵树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一个钟头前它看起来像一只展翅的巨鹰,现在……嗯,现在嘛……很像一坨什幺,到底像什幺呢?实在说不上来。
她也没做什幺,只是看它长出些杂枝杂叶,就一时心痒想把它稍稍修剪一下。
她搬来一个长梯子,原本是方便她修剪花木的,哪里知道一爬上梯子,一眼望去,透过那片落地窗,她清清楚楚看见杜天羽的一举一动,这一看让她看痴了。
他在二楼的健身室练拳,一身削肩运动衫和短裤,手上戴着拳击手套,一拳又一拳有力地99lib?击打在沙包上。
她注视着他,对他优雅而有力的动作着迷不已,汗水很快浸湿他的上衣,他将它脱掉。
小舞咽了口口水,眼睛张得好大,他的肌肉随着每个律动收紧放松,在他光滑的皮肤下起伏着。
她从没看过这幺震撼的景象,他在办公时专注而认真的神情,就足够令她心跳加速,而这个……这个……
天!她快不能呼吸了。
小舞拿下口罩,用力喘几口气,想不到再抬头,窗内已经失去他的踪影,她懊恼不已。
回过头来,她终于发现自己对那棵树做了什幺。
那老鹰的形状早就不见了,变成……变成什幺呢?为什么怎么看都少了什幺?
“啊!”她大叫一声。
鹰头!糟糕,她居然把鹰头给剪断了。
怎么办?接得回去吗?一定会被骂死的。
她爬下梯子捡起那段树枝,再爬上来,狼狈地试图把它插回原位。
“啊……啊……”蓦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然后是砰地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下一秒她已经头上脚下地向下栽。
她没注意到二楼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从她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拯救那棵被她摧残过的树,到她毫不优雅地跌落在厚厚的树叶上。
那双眼睛扫视那棵惨不忍睹的树,往下到女人揉着撞疼的屁股喃喃自语的模样,到一地凌乱的枝干绿叶,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张阴沉的脸也变得更加难看。
下午,小舞环视被她“肆虐”……喔,不,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胸中充满劳力工作后的成就感。
好!只剩游泳池了。
她从车库里拿出长刷子、水桶等工具,绕过屋子,来到另一头的泳池。
一阵哗啦啦的拨水声传来,起先小舞还没会意过来,直到看见一抹黝黑结实的身影在水中浮沉,她才蓦然体会自己看见了什幺。
他……他在游泳!
她忘记伪装,忘记不能靠他太近的原则,彷佛被下了魔咒般,她着迷地走向他,想看清楚他的模样。
小舞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已经靠近泳池边,直到一声破水声响起,他有力的双臂捉住杆子,霍地自水中起身,立在她身前。
太刺激了,远远偷看是一回事,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赤裸的上身又是另一回事。
她着迷地将他削瘦但结实的身材纳入眼底——肌肉纠结的手臂、宽阔黝黑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再往下看向他的泳裤。
“喝!”蓦然察觉她正盯着他的“那里”看,仓皇后退,慌乱加上泳池边的磁砖太滑,她踉跄一下,然后就整个人往后栽跌了下去。
“哇……咕噜……救……咕……救命啊……”
四面八方涌入她口鼻的水淹没了她。
她睁开眼睛时,对上的是一张透着不耐的冷峻脸庞。
“咦?”小舞霍然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泳池边,全身湿透,这才想起方才落水的事。“是你救了我?”
他哼了一声,因为她问了个蠢问题,这房子里就他和她二人,不是他救她,会是谁。
“谢……谢谢喔。”
小舞的脸烫红了起来,糗毙了,她居然看他看得掉下游泳池,这下她辛辛苦苦的伪装不就全完蛋了吗?
咦?等一下,他救了溺水的她?那他不就抱过她,也许他还给她做过人工呼吸……天哪!她刚才为什么失去意识?太可惜了!
小舞用手轻触双唇,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我没有。”他突然开口,将她神游的思绪猛然拉了回来。
“咦?”
“没有人工呼吸。”他靠近她,恶意地撇起嘴笑。“我只是把你拉上岸。”
她的脑袋有片刻无法理解他的话,然后一瞬间……
“你……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幺?”语落,她的小脸倏红,捂住嘴。
天!她这不是承认了吗?
杜天羽冷眼看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庞。这蠢女人,她的心思根本都写在那张脸上了,有谁会看不出来。
他锁起眉头瞪视她。“下礼拜你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小舞急急抬眸。“你不是需要清洁工?”
“我需要的清洁工,不是把我的庭院弄得乱七八糟,还搞得要我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笨蛋。”他站起身。
小舞更慌了,她连忙揪住他的手,急切地说:“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第一次上工,难免还不上手,我发誓会好好学,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不好。”他冷淡地拨开她的手,走了开。
“不要这样嘛,你……”小舞急急站起来想追上前,蓦地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了口气,她往下看,自己的右腿有一处可怕的瘀血,此刻正冒出点点血水。
“好痛。”她跪坐在地上,眉头皱紧,才一下子,冷汗便涔涔而下。
“你又怎么了?”他回头,傲慢的眼神正不耐烦的落在她身上。
“我的脚……”小舞眼泪迸出来,“好象流血了。”
他瞪着她的泪水,冷酷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蓦地低咒出声。
“你这女人,真有够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
“你……你在抱我!”
没错,几个大步,他就缩短了二人的距离,大掌一捞,就将她细瘦的身子抱了起来。
“闭嘴!”他的脸色因她说出了这个事实,而更加难看。
她立刻听话地捂住了嘴,僵硬地栖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一个细微动作,这个美梦就会当场破灭。
“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行。”
“可是会痛耶!”
“是你自找的。”
“呜……轻一点嘛,啊……好难受,不要了,人家不要了啦,你快住手……求求你。”
“闭嘴!”
小舞哀怨万分地瞅着眼前冷酷的男人,她倚着沙发,此刻刚换掉一身湿衣裳,穿着他过大的长衬衫。
他在沙发的另一端,有力的手紧握住她雪白的小腿。呜……她幻想过有这一天,可是……可是怎么会那幺痛!呜……
“哭什幺?闭嘴,才上个药你哭屁啊!”
“可是真的很痛嘛。”
杜天羽气得想杀人,好好的一个周末,他好不容易能让耳朵清静一下,这蠢99lib?女人居然找上门来。
那也就算了,他当作没认出她来至少还相安无事,想不到现在他竟还得替她上药,更可恶的是,这女人还敢在那边哇哇大叫。
“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这威胁很有效,小舞闻言立刻住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总算安静下来了。
杜天羽专注地为她破皮的地方上药,再把周围乌青瘀血的地方揉散。
奇怪,这女人的腿还蛮柔软的,细绵绵的,很舒服的触感,他几乎不想将双手自这柔滑细致的肌肤移开。
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她们身上总是有太浓、太呛鼻的香水味,讲话的声音也总是太嗲、太假,所以他才会这幺讨厌她们。
可是她好象不太一样,她身上只有一股自然清淡的香皂味,闻起来蛮舒服的,她的声音虽然呱噪,可是很坦诚不做作……
等一下,他想到哪去了!杜天羽像触电般猛地放下小舞的腿。
“啊!好痛!”
“你回去。”他瞪着她,严冰般的脸上阴晴不定。
“咦?”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刚才好心帮她上药,现在怎么就要赶她走,不要啦,她还贪恋他的陪伴。
“可是我的脚很痛,走不了。”
“可以叫出租车。”
“可是我的衣服还没干。”
“可以在我妈房里找几件衣服穿。”
“可是……”
“没有可是。”他低吼。“你回去。”
“不要这样嘛!让我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等我的脚比较不痛了我就走,真的,最多一个小时,好不好嘛?”
他终究不敌她的苦苦哀求,臭着脸让她留下来。不过他不再碰她、不再理她,远远坐在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专注盯着画面的模样教她不敢打扰他。只不过,小舞撑不了几分钟,终于禁不起好奇心的吸引。
“你在看网球喔!”
“……”
“这是什幺比赛啊?”
“……”
“那个选手好象很厉害,不过他的名字好长又好难念喔……嗯……Yev……”
“Yevgenykafelnikov。”
“哇!你好聪明喔!”她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芒。
杜天羽冷冷瞪她一眼。“被你这种笨蛋称赞,让我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什幺嘛!我是真心诚意说你聪明,你居然还骂人,真是太……”
“够了。”他伸手制止了她一大串的唠叨。
二人的视线再度回到电视画面。
过了两分钟——
“喂,很奇怪说,才打了两球怎么就30比0了?”打破寂静的依然是小舞。“是不是写错了啊?”
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杜天羽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要降低自己的水平去回答这幺白痴的问题。
“哇!现在更离谱了,40比0。”
他受不了了,“一球是15分,你这白痴不懂就别乱讲。”
小舞愣了一下。“乱讲,一球15分,那三球应该是45比0啊!我是不懂网球,可是算术还挺行的。”
“那是网球的规则。”他大吼。“比数是从fifteen:love;thirty︱love;forty︱love这样上去的!没有人会说fortyfive︱love好不好!那多难念!”
“forty︱love?为什么是love?不是zero?”小舞一向很有虚心求教的精神,捉住问题立刻寻求解答。
杜天羽快疯了。“那是规则!规则!你懂吗?”
小舞一脸茫然,一看就知道——不懂。
“算了。”杜天羽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我干嘛跟你说那幺多,你这种人是不可能了解这种运动的。”
小舞闻言嘟起嘴。什幺嘛!瞧不起人。
她瞪着电视里交战激烈的两个选手,她发誓,她一定要学会所有网球的怪规则,她绝对不能让他看扁了。
那天一直到傍晚,杜天羽才终于送走小舞这个烦人精。她走后,他总算又得回平静。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房子里,他却首次有了一种空虚的感觉,少了她的喳呼,好象少了些什幺,有点怪。
他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些奇怪的念头,早早便上床睡了。
那个梦来得突然。
他清楚看到她的脸,她正面对着他,兴奋地吱吱喳喳说些没意义的话,她身上的打扮很怪异,象是古装戏里的服装、发型。
他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只是那种被她缠住的无奈心情是相同的。
“只有你最好了,我好喜欢你,只有你肯听我说心事。”她突然感情泛滥成灾,一把抱住他。
天哪!快窒息了,放开我!
他想呼救,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出不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找到一丝空隙可以呼吸,他大口喘息,一股软腻温香沁入口鼻,他这才察觉自己正栖在她胸前。
透过薄衫,她浑圆柔软的乳房挤压着他,令他全身窜过电击般的酥麻,很快地他的欲念被唤起了。
放开他,否则他就要……就要……
杜天羽大吼一声,自床上倏地坐立起来,身上早就被冷汗浸湿。
梦……刚刚那只是个梦。
“不……不可能。”他喃喃说服自己。“作这种梦只是因为她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什幺前世今生的蠢话,99lib?绝对不是……不可能……那绝对只是梦而已。”
他脸上惊魂不定,身体却还清晰地记起梦中她的触感,并因此而灼热不已。
“该死!”他怒气腾腾地朝床垫击了一拳。可就算如此,还是平息不了体内残留的火苗。
第四章
这座桥千年来她已经走过几回了,可这回她却有些许迟疑。
“咱们别过了好不好?”她仰首问他。“别转世了,就在这儿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不好。”他说。“我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这里确实是个“鬼地方”,在这儿的全是等待转世的鬼魂。
“可是……”人家不想跟他分开嘛!呜……
“走了。”他不再费神和她啰嗦,拎起她娇小的身子往前飘过奈何桥。
“早!”
一如以往,他一进办公室,就迎上这张灿亮得几乎刺眼的笑靥。
只是今早一与她笑盈盈的眼瞳相对,他的心突了一下,昨夜的梦境蓦然侵入脑海,他猛然别开眼,神色阴晴不定。
“早餐,来吃早餐啰!”小舞对他的臭脸早已习以为常,她毫不在意地招呼着他。
“你不是脚受伤吗?干嘛还来上班?”他看她一跛一跛地走来,绷着脸。
“哇!”小舞受宠若惊地眨眨眼。“你在关心我吗?”
“你说呢?”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难道,你是不想看到我?”
他是不想,不想看她勉强着自己的模样,不想看她扰乱人心的笑脸,他不想自己的情绪这幺被某人牵引。
他什幺都不说,只说了一句。“是不想。”
“噢……”小舞闻言茫然呆立着,脸上的笑靥被浓浓的失落取代。“那……呃……我先出去了,你吃早餐。”
她游魂似的背影让他无来由地感到躁郁不安。
“喂!”他唤住她。
“嗯?”
“你……咳……你的脚好点没?”他僵硬的声音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我?”小舞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幺问,于是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喔,好……好多了,不碍事。”
“那很好。”
他又别开眼了,小舞注意到今天他好象哪里怪怪的……
是了,他一直都不敢跟她对视。
“九九藏书你……”她试探地开口。
“干嘛?”他已经坐下来,啜饮一口热豆浆。
“你该不会是昨天梦到我吧?”
“噗……咳咳……”杜天羽被呛住,猛烈咳嗽不止。
一周后,小舞依然如期出现在杜天羽家门口。
“你好。”很有精神的招呼声,她对着对讲机大喊:“我来打扫了。”
“我不是要你别来了吗?”对讲机那头是他明显不悦的声音。
“拜托让我进去嘛!我人都来了,而且我保证绝不会吵你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小舞紧张地等待着——终于,门锁开了。
“谢谢!”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总之她对着对讲机高兴地大喊。
小舞愉快地踏入他家,有了前次的经验,她很快地开始打扫的工作。只不过这回她不敢再偷看他,生怕他把她赶出去。
二楼的窗户内依然有双眼睛跟着她,他看着她明明是那样瘦弱的手臂,却不自量力地提着两桶清水在刷洗庭院的石径,明明摇摇晃晃,却还逞强着爬上梯子去剪那些早就被她修得乱七八糟的树枝。
他无法理解她脑子到底在想什幺,在他看来,她所有的行为都是荒唐、没有效率的。
为什么她可以确定他就是她所谓的前世恋人?为什么她不在乎别人可能把她当成疯子?为什么不管他怎么给她脸色看,她还是不死心?
所有的一切,都超乎他的理解,以及他从小所相信、遵循的法则之外。
不是没有女人喜欢过他,只是从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拚命、这样全心全意,这令他感到真正的慌乱。
慌乱,是因为有种隐隐的不安,彷佛一直苦苦维持的平衡就要在一夕间分崩离析。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看她多久了,他只感觉到太阳好大,透过窗户照得他的皮肤都痛了起来。
应该中午了吧?
她坐在树下,开始吃便当。
杜天羽微蹙起眉,该死!它们看来可口极了。
这又是他另一个无法原谅她的原因。
她已经把他的胃口养刁了,再好的餐厅做出来的菜对他来说都太油、太腻、放太多味精,反正都不合他的口味。他宁可用一客高级牛排的价格,换她手上的便当。
正当他这幺想,小舞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保温盒,她盯着它看,表情犹豫。
她抬头望向主屋。
杜天羽的唇角不自觉上扬。她帮他做了午餐,他早该知道的,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她就要拿来给他了吧!
他专注盯着她,连自己都没发觉全身肌肉绷得有多紧。
小舞确实站了起来,朝主屋跨了一步。蓦然,她定住不动,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片刻她摇摇头,重新走回树下,把保温盒放回袋中。
杜天羽愣住了。他无法相信她做了什幺,那女人居然不给他饭吃!
他怒不可遏,觉得被人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可恶!”他正打算下去抢回他的餐盒,定睛一看,那个白痴女人居然在树下睡着了。
杜天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他没看错,她真的睡着了,才短短几分钟就靠在树干上左摇右晃地睡得好不惬意。
该死的女人,他有股掐死她的冲动。
好舒服喔,感觉上好象有好久好久不曾这幺安稳的睡过了,那个恶梦难得没来侵扰她。
她也作梦了,梦到的却是小时候枕在妈妈腿上,妈妈一边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一边哼着安眠曲。她安稳入睡,沉浸在一种飘浮的幸福感中。
缓缓苏醒,发觉自己作那个梦的原因——屋里凉凉的很舒服,她身上裹着软软的羽绒被,丝质的被单和床单贴着她的肌肤,带来柔滑的触感,还有那个大大的、蓬松的枕头。
她还不想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鼻翼飘进一股清爽的香气,那香味带着阳光、海洋的味道,很舒服、很男性,有“他”的味道。
好幸福,那感觉就像被他拥抱在怀中,于是,她渐渐张开眼睛,带着梦幻般的甜蜜笑容。
杜天羽坐在角落沙发内,她没有发觉,但他一直沉思地望着她。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屋外的烈日已转为淡淡的斜阳,屋子里慢慢暗了下来。
而他始终维持同一个姿势,直到她红扑扑的小脸绽开美丽至极的笑靥,他的心弦一紧,一瞬间有种不能九九藏书呼吸之感。
她的视线很自然地环视四方,最后落在他身上,她的眼中没有讶异,彷佛他原本就该待在那个地方守护着她。然后她对他笑了,那慵懒的眼眸集合在一起,是种强烈的性感魅力。
杜天羽怔住,片刻间脑里有种“完蛋了”的可怕预感。
“你也太离谱了,居然睡这幺久。”他用怒容、用严厉的声调来掩饰突如其来的心慌。
听到他的声音,小舞僵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喔!”她七手八脚地自床上爬起。“对……对不起。”
杜天羽板着脸,说不上来为何感到烦躁不安。
“我记得我吃完饭就在树下打瞌睡……”小舞摇摇头。“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这儿了呢?真奇怪耶。”
她还好意思问!杜天羽没好气地瞪着她。
“啊!”她怪叫一声,惊异地张大眼。“是你对不对?是你抱我上来睡的!你对我好好喔!”
烦死了,那双兴奋得微微泛着水雾的大眼睛。杜天羽牙关咬得吱吱作响。
“你闭嘴!是谁说不会给我添麻烦的?又是谁睡得像只死猪?”
“不要这样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太累了。”
“太累?”他哼道。“累什幺?说的好象我是个刻薄的老板,你哪天不是准时六点下班?”
是他命令她准时走的,他一刻也不想多看到她。
“可是人家下班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耶!我要去买菜、要准备明天的早餐和午餐要用的材料,还要把Jane告诉我的公司事情都背熟。”
还有,她买了一大堆网球的书,上网找资料,为的是了解他喜爱的运动,只是这些她不好意思说。
“而且啊,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了,你知道的,油条还是要当天现炸才会好吃嘛。”
听她这幺说,杜天羽无来由地生起气来。
“我没叫你做这些事。”
“我知道啊,是我自己抢着要做的。”
她熠熠发亮的眼睛,令他更是怒不可抑。
“以后我不许你替我做早餐、不许替我带便当、不许来我家,听懂了没?就算你做了我也不会吃的,更别想我会领你的情。”
他义正辞严的声明,却被此时从他肚子里传来不争气的咕噜声所打断。
小舞眨眨眼。没看错吧!杜天羽居然脸红了。她低头忍住笑。
“啊,你饿了吧!我去看厨房有什幺东西好不好?”
她从床上跳起来,问是问了,可也没听他意见的打算,就好象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径自走出门外,留下杜天羽气急败坏地瞪视她的背影。
她从来不把他的话当真,杜天羽忿忿地大口咬着牛肉,一边这幺想着。
可恶!这铁板牛柳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吃。
她也不是太漂亮,身材更是乏善可陈,偏偏她可以从他家好久没动过的厨房里搜出食材,弄出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料理来,真是太可恶了!
“要不要再来一碗饭?”
他瞪视她笑意盈盈的小脸,久久发不出声音。
小舞没被他吓到,只是若无其事地拿走他手中的空碗,再到厨房去盛饭。
回来时他仍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她也没说什幺,只是把那碗饭再塞回他手中,他就像饿极了的小狗一样低头猛吃起来。
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模样,小舞以肘支颊,快乐地看着他,光这样就满足了,她一点也不饿。
“你怎么不吃?”他终于抬眸,却是在解决了三大碗饭和两碗汤之后。
小舞快乐地点点头,这才举箸把剩下的饭菜吃完。
饭后她怕他赶她走,急急忙忙收拾碗筷回厨房,开始洗碗。
他没说什幺,只是踅回客厅看他的球赛。
“咖啡。”她自作主张泡了两杯咖啡出来,不加糖、不加奶精的是他的,她藏书网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放在他身旁的咖啡桌上。
杜天羽没有看她,专注盯着电视画面。
小舞松了一口气,他没赶她走。
她让自己舒服地窝在另一个沙发里,偷偷观察着他。
仔细看,他看比赛的时候虽然没发出什幺声音,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会随着比赛的进行时而皱眉,时而扬起唇角,时而不屑。
他还真是个情感内敛的人吶!换句话说就是闷骚。
嘻!小舞很高兴自己又多了解他一分。
“哇!Ace球!”小舞突然大喊。
杜天羽回头瞪了她一眼,对突来的打扰面露不悦。
小舞吐吐舌,闭上嘴。
“太棒了!Rafter这个截击漂亮。”才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叫道。
他的反应还是一记白眼。
“好球,又是一记Ace,咦?为什么不记分?裁判是不是看错啦?”
“那是。”杜天羽受不了地纠正她。
“?喔,触网啊!我刚没看清楚。”小舞很“受教”地点点头。
他挑眉睨她一眼。“你好象没那幺白痴了嘛。”
对小舞而言,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赞美了,于是她得意地挺起胸膛。
“当然,我下过苦功喔!这一个礼拜以来,我已经把所有网球规则都背熟了,我还把现在正进行的美国公开赛录下来,每天下班回家我都很认真看喔!一直看到凌晨一、二点呢!”
他蓦地僵住,停下啜饮咖啡的动作。
“无聊。”心口涌起一阵慌乱,他不耐烦地低吼:“你干嘛老做些蠢事?明明看不懂还要硬撑。”
“一点也不蠢啊!因为我喜欢你啊!既然网球是你喜欢的运动,我就应该要看得懂啊!这样我们以后就有共同的话题啦!”
他困难地抬眼看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第一次有人这幺拚命地去喜欢他。
不、不对!他不要这样,再这幺任她胡作非为,搞不好他就真的逃不了了。
开玩笑,他岂能被一个小女孩绑住,再说,他才不要印证她那套荒谬可笑的前世今生论!
思及此,他又慌又恼,忍不住声色俱厉地对她吼道:“你不要再说什幺喜欢我的话了!你为什么老是这幺厚脸皮,一个女孩家老把喜欢挂在嘴上,我不要你为我再做任何事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负担,我根本不想要那种负担。”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些话,他气喘不已地瞪视她。
话都讲这幺白了,她不可能还没有感觉吧?
果然,他看见她愕然地瞅住他,笑容不知何时已隐去,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
那是她活该,杜天羽拚命说服自己,他并没有做错,把话说清楚才是最佳的策略。他将双拳捏在身侧,克制某种莫名冲动。
不,那冲动绝不可能是看见她眼中涌起的水雾,而想收回刚刚讲的那些话,不会是。
小舞垂下头,凝窒的沉默在屋里蔓延——
该死!她在哭吗?他死瞪着她微颤的双肩,右额上的青筋隐隐抽搐。
“不可能啊!”良久,她才摇着头喃喃开口,像在说服他,更象是在说服自己。“你怎会不要我呢?”
她仰首,勉强挤出一抹充满希望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只是还没有领悟我们是前世就注定要在一起的,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你不是也梦过我吗?那表示你就快要想起来了,在这之前,我还要更加努力,努力让你也喜欢我。”
这回错愕的换成杜天羽。太可怕了,他低估了她的韧性和脸皮厚度。
好不甘心,他输了。他颓然倒坐在沙发内,全身虚脱。
刚才有那幺一刻,他以为他已经成功地击溃她的信心了。
但此刻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复,已经作好了“心理重建”,把刚刚那段“小插曲”成功地抛在脑后。
“我把杯子拿去厨房洗洗吧。”趁球赛转播空档她说。“要不要再来一杯?”
杜天羽茫然摇头。
她也不多说什幺,只是从他无力反抗的手中拿走杯子,踩着轻快九九藏书脚步进了厨房。
可恶,他居然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愤怒地瞪视她的背影,杜天羽心底扬起旺盛的斗志,他绝对要想办法把她赶走,不惜用任何卑鄙的方式。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真的晚了,已经晚上十点,她没有理由待下来,除非他开口留她。
不过既然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小舞也就难得的主动离开。
“急什幺。”
她已经在玄关处穿鞋,突然间他冷冷的话语侵入耳中,她发了一会儿呆。
小舞甩甩头。伤脑筋,她怎么年纪轻轻就出现幻听?
“留下来。”
她已经开了门,突然间全身冻结无法移动。
“你……刚刚说了什幺话吗?”应该是她听错了吧!他哪有可能会……
“我想你留下来。”他的唇上泛着莫测高深的浅笑,彷佛怕她没听清楚,于是他又加了一句,“陪我。”
“啊……咦?”小舞眨眨眼。“你……你说……”
“算了。”他神色变为冷漠。“你不想的话……”
“我想,我想。”开玩笑,哪有可能不想。
杜天羽勾动唇角,一身黑衣的他斜倚着楼梯扶手,看来分外邪肆惑人。
“上来。”他简短地下了令,就丢下她一个人上楼去。
小舞呆立在当场,有片刻无法反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她才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呼……哈……”她喘息不止。“等……等等我。”
他在那间有落地窗的健身房里,背对着洒落满室的月光,九九藏书等候她。
小舞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她,他今晚有些不对劲,但喜欢他的心情超越了恐惧,她依然走了进去。
“呃……”她小心翼翼地问:“有什幺事吗?”
他向她走来,如此靠近,近到他的气息充满她的感官。
小舞迷惘地仰首看着身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月光下的他看来阴沉而危险,她的呼吸不觉凌乱了起来。
他俯视她,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小舞的脸迅速涨红了,小嘴微启,脑中一片空白。
他……他在干嘛?天哪!
杜天羽显然相当满意她的反应,他勾起自信满满的笑意,眸中掠过一抹诡光。
“你说你喜欢我?”
沉醉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里,小舞整个人彷佛陷入迷蒙的幻境之中,只能喃喃地顺着他的话回答:“是……”
“有多喜欢?”他盯住她的眼。“是不是我想要什幺你都愿意给我?”
“只要我做得到。”她急切地说,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他,“不,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尽我的全力。”
他轻轻捂住她的唇,轻笑地问道:“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他的话让小舞霎时呆愣住,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脑袋却久久无法将这些字化成有意义的讯息。
要她?他要她?他该不会是指“那个”意思吧!
她才慌乱地抬眸望他,他就朝她漾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然后点头。
看吧,她慌了,不用一分钟她就会尖叫着逃离他家。杜天羽得意地扬起唇角,他就知道这招绝对能把她吓退,他真的是“那个”意思。
小舞眨眨眼。“你要我怎么做?”她紧张地揪着衣襟,惊惧地望着他。
杜天羽微蹙起眉头,事情似乎超脱了他的计画,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她明明一副恐惧的神情,为何还不逃走?
一时间他有些不悦,决定下猛药。
“自己把衣服脱了。”他恶声恶气地命令。
“什幺?”
“快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这幺一吼,小舞整个人震了一下,下意识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她一咬牙,脱掉T恤,褪去牛仔裤。
她站立在他身前,全身只剩纯白的内衣和底裤,雪白柔嫩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潮,双腿不住地打着颤,可是她不退缩,依然强撑着回视他。
“然……然后呢?”他没听见她说了什幺,他自始至终僵立在她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优美曲线,如珍珠般无瑕的皮肤。
她怯生生地仰望他,再加上那孩子气的发辫,看来是该死的纯真,又该死的诱人。
见他失神,小舞稍稍鼓起一些勇气,走近了些,她吞了口口水,伸手到背后解开内衣的扣子,让胸前春光毫不遮掩地展现在他眼前。
杜天羽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天,那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他忘了要吓退她的初衷,只能僵硬地瞪着她,他的欲望也跟着被彻底唤起了。
小舞当然看见他的表情了,原本冷漠的他如今看起来却危险而骇人,他的目光烧灼着她的肌肤,小舞感到全身燥热,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他震动了一下。
他……这是……想要她吗?
他的反应对她而言是一种鼓舞,她豁出去了,抬起光裸的双臂,主动环上他的颈项。
她身上的微香飘入鼻翼,杜天羽额上沁出一层微汗。
“我这样做对吗?”她甜美纯真的气息吐在他耳畔,“我没有经验,可是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会结合,所以我去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可是没有一本书告诉我应该怎么诱惑男人!”
她天真的告白让他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用力摇晃她,把她脑子里各种惊世骇俗、稀奇古怪的想法全摇光,还是紧紧抱住她,任凭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当他发觉后者有多幺吸引他时,他恨不得一拳将自己打昏。
如果能在此刻昏过去,也许是个好主意,至少他就不用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小舞感觉他的僵硬,微微沮丧地放松抱住他颈项的手。
难道她做错了吗?他为什么动也不动?
“嗯……”她的小脸倏地涨红,“其实除了看书,我也去看了几部A片。”
她放开他,退了几步,正好靠在某个健身器材冷冷的铁管上。
她咽了口口水,像下了某种决心,握住那铁管,她的身体缓缓摆动,起先是犹豫、僵硬,到后来渐渐抓到节奏,舞动愈来愈煽惑,愈来愈冶艳。
杜天羽看见了,不只看见,他还听到自己脑中的理智“啵”地一声断裂。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大步缩短了二人的距离,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他和铁管之间。
“够了!”他眼中喷出火来,是熊熊的欲火。
小舞被他吓了一跳,他的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铁管上,另一只手则沿着她的脸、颈、胸,一路而下,火热而急切地揉捏她的肌肤。
小舞完全慌了,好可怕,他的力气好大,她的手被他捏得好痛,他狂鸷的力量更是透过贴得毫无一丝缝隙的肌肤传到她身上。
他听到一声呜咽,抬起头,他见到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
她张着惊恐的大眼,正畏惧地瞅着他。
她很害怕,他的粗暴和疯狂已经成功地吓坏了她。
刚才她勉强伪装出来的熟练和勇敢全崩溃了,如今她的身体颤抖得有如狂风中的落叶。
这蠢女人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撑。
他的身体在吼着要他不顾一切地占有她,但另一方面,一股不舍、怜惜的情绪却慢慢在他体内酝酿,慢慢地,愈来愈强,盖过原始的性冲动。
尽管下腹仍疼痛不已,他还是咬紧牙,放开她。
小舞全身虚脱地软倒在地上。
“穿上衣服,回去!”他恶狠狠地吼道。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碰她,而她那赤裸的娇躯对他而言,简直是种残酷的考验。
她对他的忍耐毫无所觉,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
“我……我没力气。”
杜天羽怒瞪她一眼。
这女人真是得寸进尺,是她自己要勾引他的,现在反而弄得像他在欺负她似的,他快被她气炸了。
更气的是,他本打算要作弄她,让她知难而退,却被她惹得欲火焚身,到头来还什幺都没得到。
奇怪了,他一向自豪的克制力跑哪去了?他用手耙着乱发,低咒一声,蹲下身来,怒气腾腾但又不失轻柔地替她套上T恤。
“把手举高。”他的脸臭得很。
“对不起,我很没用。”小舞乖乖的、委屈的承受着他的怒气。
“闭嘴!脚抬高。”他把她的裤管套进她的腿。
“不过我保证,”她急着辩解。“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这次我只是吓到了。”
“不会有下次了。”他在她耳边大吼。
“为什么?”她看来深受打击。
为什么?哼!她还敢问为什么?
完了,小舞心想,好不容易盼到的机会被她的临阵退缩给毁了,这下他可能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呜……她为什么这幺没用。
她垂着头,眼泪不由得涌出,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愈落愈多、愈落愈急。
“你哭什幺?”他被那泪弄得心烦气躁。
该死的女人,他又没把她“怎样”。
“我气我自己啦,明明在家练习好久了,临到头来却还是那幺没用,呜……”
杜天羽闻言简直没昏倒,她在家练习很久?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幺啊?
“虽然我现在这幺没用,你也许已经讨厌我了,可是我会再努力的。”她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我以后还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跟她说“不行”啊!这是摆脱她纠缠的好机会,他的理智严正地警告他,但不知为何他的舌头突然打结了……在她恳求的目光下。
“随便你!”他暴吼一声,烦躁地甩开她离去。
可恶,这一回合他还是输了,而且差点把自己也输掉了。
第五章
如果不喝这碗药汤,是不是她就不会把他忘记?
她捧着药碗开始犹豫。
“快喝。”他催促她。
“可不可以不要呀?”她拉下他的头,小声地在他耳边问。
“不行。”
“我不想忘记你嘛!”都几千年了,他怎么总是不了解她的心事呢?
他在瞪她,更何况后面已经因她的迟疑而排了一长串,开始有些嗡嗡的抱怨声传来。
她终于无奈地捧起汤碗,啜了一口。
“喂。”小舞正要敲门进杜天羽的办公室,江月香及时拉住她。
“你现在先不要进去,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让他看见你啊,恐怕你要成炮灰了。”
“可是我要帮他归档啊。”
“管归档干嘛!”江月香受不了地喊。“别惹他就是了,知道吗?”
自从上次在他家发生“那件事”以后,小舞见到他就有点尴尬。
他更糟,每回看见她就转开视线,而且脾气变得愈来愈差,动不动就对她大吼大叫。
以前他总是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却是刻意闪躲,怎么办?他愈来愈讨厌她了,呜……怎么办?
“他怎么了?”今天是她一个星期可以正大光明跟他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的日子,她本来窃喜很久了说。
“我们计画很久,跟日本通讯公司合作的企画,被别人抢走了。”
“啊!真的?那怎么办?公司是不是损失惨重?”
“别紧张,公司没有任何影响,唯一受到伤害的,就只有咱们杜总经理的面子,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失败的经验。”
“Jane,你太夸张了吧!哪有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失败过?他以前考试难道都没有输过别人吗?”
“没有,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小舞讶异地瞠大眼,对她这每次都勉强及格的人而言,这真是蛮伟大的事耶!
“那体育呢?他难道也……”
“他得过青少年杯网球男单冠单。”
咦?喔,她不该太惊讶,她见过他结实的身材,原来那些肌肉是这幺来的。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有人这幺完美!
“那女朋友呢?他不会没被人甩过吧?”
江月香挑眉。“你说呢?”
“呀?他没追过别人、暗恋过别人吗?”
“从来只有女孩子倒追他,他根本不用开口,只要他别摆脸色给人家看,就自然有女孩子愿意主动献身。”
小舞听到这儿,双颊微微一红。
“那……呃……”她尴尬地笑着说:“他好象真的很棒喔,一直都很顺利。”
“那也不见得好。”江月香以一种长者的智能叹道。“这种人没办法适应挫折,更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事物。”
“总之你今天别去烦他,知道吗?”她再次对小舞耳提面命。
“知道了。”
那天小舞尽量避免进他办公室,她看见公司很多的高级主管都被他骂得臭头,满脸沮丧地走出来。
看来情况很严重,他以前只对她一个人大吼,对其他人都冷冷淡淡,最多只是不悦地锁紧眉头,现在他居然也会对其他人发脾气。
“小舞,你还不快走,下班了。”江月香自己收好了包包,准备尽快躲开这个火药库。
“噢,好,Jane你先走,我等一下就……”
“你可别多事喔。”江月香认真地提出警言。
“我知道啦!别担心我,你快回去吧!”
江月香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才走出办公室。
小舞在桌前呆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幺,总之等到这栋楼大部分的灯光都熄了,她还没走。
她知道他就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她不想打扰他,只想这样静静陪着他。
“你怎么还没走?”他突然打开那扇门走出来,老实说,把小舞吓了一跳。
“没有啊……就……”她总不能说在等他,肯定会被他大骂一顿。
“算了。”他大步走过她身边。
小舞呆望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冲动,“我们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听到她的大喊,他停住,慢慢地转过头。
“什幺?”
“出去走走啊!那样心情会好点的。”
他没有反应,面无表情看着她。
小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走嘛,走嘛!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地方?”他站在拥挤又吵杂的小巷入口,皱眉对她问。
“没错啦!走,我带你进去你就知道有多好玩了。”来到这里,小舞的情绪高昂,就连他的臭脸也无法稍减她的兴致。
“走,我们去吃好吃的芋圆啰!”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挤进那条小巷。
一个钟头前他让小沉先回家,自己驾车跟她来到这山里。
停了车,还得走上一段山路,到了这里,却要跟一大群人挤,他开始后悔一时心软跟她来这鬼地方了。
“我不想吃。”开玩笑,那个简陋的小摊子,他才不要跟一堆人坐在里面,况且他讨厌甜食。
“不行,来九份怎能不吃芋圆呢?你一定要试试,保证你一吃就上瘾喔!”她根本不甩他,自顾地叫了两碗芋圆,拉他坐下。
“怎样?我没骗你吧!好吃对不对?”她先是满足的把一口芋圆放在嘴里咀嚼,再一脸幸福地看着对面的他。
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好象什幺都好吃。不知怎地,他无法对那张发亮的小脸说不,他闷哼一声算是回答。
这幺一来,小舞更是大受鼓舞,她高兴地拉着他沿着老街跑。
“啊!鱼丸好吃耶!”
“你看,有卖麻糬耶!”
“弹珠汽水。”
“乌梅。”她试吃了一颗,酸得眼睛都瞇起来了。“哇!”
他偏头看她丰富的表情.99lib.,不由得扬起唇角,但在她看他的时候,他就连忙隐藏起那个笑容。
“很怀念吧!这种菜脯粿。”她买了一大盒五颜六色,里面包了同一馅料的点心,不但当场撕了包装咬了一口,还鸡婆地拿了另一块到他面前要他吃。
他望着那奇怪的绿色皱眉。“我不要,没吃过这种东西。”
小舞瞠大眼。“没吃过?不会吧!喔,对了,你十几岁就去美国了,可是身为台湾人没吃过这个也太扯了吧!”
“谁说一定要吃过这种东西才算台湾人。”他哼道。
“不管啦,你一定要吃吃看。”她硬塞了一口到他嘴里。
他瞪着她,却也没把她吓退,小舞只是一溜烟地逃到前面去。
“我要回去了。”他才不肯任她摆布呢!
她回头,失望全写在脸上。“别这幺快嘛!你觉得不好玩吗?”
“不好玩。”他当然这幺说。
“喔……”她垂下头。“啊!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很棒,我们先去了再走好不好?”她突然想起,抬头渴盼地征求他的同意。
“我不太相信你说很棒的地方。”他斜睨着她。
“别这样,我保证,最后一个地方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他不情愿地点头,小舞兴奋地大叫起来。
“别那幺吵好不好?”他真不懂她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高兴成这样,好象只要他稍稍让步,就能让她欢天喜地。
她真的那幺在乎他吗?杜天羽的心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把这个思绪压了下来。
“就是这里。”他们走过了蜿蜒的石阶,来到一间古朴的茶艺馆。
“来这里干嘛?”搞半天她说的只是另一个吃东西的地方,他不该随她来的。
“别走嘛!”她拉着他往里面走。“你看。”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美丽的景象,杜天羽有些震撼于此处的美景。
“很棒吧!那里是海。”小舞指着幽暗的前方,“还有渔港、海湾,这边是山,你瞧下面点点的灯火。”
他们在视野极好的露天座位里入了座,他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啜饮着自己的饮料,那样的沉默是祥和的、悠闲的,没有紧绷和尴尬。
小舞看了一会儿海景,回头看他,她有些呆了。
从没见过他这幺放松的神情,一直以来他做什幺事都是一副很认真、专注的模样,包括在办公室的时候、在家健身的时候,甚至是在看网球比赛的时候。
“嘻!”
“你笑什幺?”
“你穿这样好奇怪喔!”她小声说。“你看这里的人哪个像你一样西装笔挺。”
“是你拖我来这里的。”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不过不错吧!”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
“什幺?”他再度转回头来面对她。
“出来走走啊!看看这片山、这片海,把烦恼的事都丢在脑后,心情也啪地一下开朗起来。”她笑意盈盈地说着,一边还加强语气,把双手大大张开。
这是她的用意吗?看他心情不好,所以带他来这里看山、看海。
他不想承认,但确实自跟她一起坐车出了台北市,他就再没想到过那件困扰他许久的合作案,心思先是应付她各种光怪陆离、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再来便是着迷于这美丽至极的夜景。
小舞低头吃了口刚在路上买的花生麻糬,没看见他凝视着她,脸上露出某种温柔的神情。
“你要不要吃?”她突然想起他没吃,一手还拿着咬了一口的麻糬,一手将盒子推到他桌前。
他想也不想就抓住她的手,将她手中咬过的麻糬一口吞掉。
小舞呆住了。他做了什幺?那是她吃过的耶!那不就算是间接接吻吗?
“啊!”她回过神来,这才惊觉他还没放开她的手,她羞红了脸,想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
“你……你怎么……”他怎么了?好反常。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
小舞顿时心跳加速,只因他的眼神如此深邃,还有他手心传来的灼热温度和略微粗糙的触感。
“啊……”她好紧张,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好随便找话讲来化解这份尴尬。“怎……怎么样,麻糬好吃……好吃吗?”
“不错。”他舔舔唇。
小舞张大了眼睛。天,好性感!她错了,不该问他这个问题的。
正当她这幺想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的脸庞。
“你这里沾到糖粉了。”他指着她的嘴角。
“哪里?”小舞急急用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没擦到。
“是这里。”他微蹙眉头。
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笨拙,拉近她的头,直接用唇舌舔掉那些细细的糖粉。
那个动作很快就变调了,他先是轻柔地舔弄她的唇瓣,随后加深那个吻,他灵巧的舌闯入她甜美的檀口,尽情挑逗她生涩而木然的舌尖。
她完全愣住了,无法思考、无法反应,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放开她,她仍一脸茫然九九藏书 。
她的双唇被他吻得微微肿胀,双眼因方才的刺激而迷蒙失神。
“不错,蛮好吃的。”他忍不住扬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嗯?小舞呆呆地回视他。
他是说麻糬吗?还是她!
=一年后=
他们之间终究没因那个夜晚、那突兀的吻而有任何改变,杜天羽依旧冷情,而小舞也依旧没放弃她的追求。她已经习惯在他身后,努力追寻他的身影。
有时他好象会停下来等她,可是等她赶上,他却又走到遥不可及的远方去了。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天擎企业的员工们都知道有小舞这号人物存在,有的同情她,有的佩服她的勇气,当然更多的人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去看她的。
这些人虽然心态不一,但相同的是,没有一个认为她的坚持会有结果。
“小舞,帮忙叫一下出租车好吗?”Jane放下电话立刻唤她。
“怎么了?”
“杜总想起要一些资料,他现在人在客户那边,要我送去。”
“待会儿不是还有厂商要来找你?”
“那也没办法。”
“我去好了,我帮他送过去。”
“喔,好吧。”江月香把桌上一叠厚厚的资料交到小舞手上。“很重喔,你要小心。”
“嗯。”小舞用力点头,接过资料,立刻就奔了出去。
“喂,你知道地址吗?”江月香喊。
小舞急急煞车,慌忙地又跑了回来。
“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
江月香翻翻白眼,抄了对方公司的地址、电话交给她。
“我走啰!”她又冲了出去。
江月香看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息。
只要是和杜总有关的事,这孩子总是那幺拚命,她常觉得她就像一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不计代价地为主人效忠,女孩子能爱得那幺不顾颜面、不怕挫折,也是蛮可悲的吧!
到底当初她让她进天擎是不是正确的呢?有时江月香也不禁这幺想着。
小舞没想这幺多,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尽快把杜天羽需要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唉哟!”她匆匆忙忙跑下大厅,却不小心和刚进门的人撞个正着,手上的资料落了一地。
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是她无暇顾及,立刻低下身子来捡那些文件。
怎么办?她怎么这幺不小心,这一耽搁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我帮你。”就在她又急又乱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循声抬眸,见到一张敦厚的男性脸庞。
“喏,我帮你捡起来了。”男子交给她一叠文件。
“噢……”小舞这才回过神。“谢谢你。”
“你急着去哪里吗?”那男子又问。
“我要送这些资料给他,他急着要的。”她慌乱地整理文件,急得眼泪快掉下99lib? 来,也不管男子是不是听懂她口中的“他”是谁。
“你是总经理室的小舞是不是?你要帮杜总送东西吗?要不要我载你去?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你要载我?”小舞倏地抬眼,感激莫名地望着那男子。
“来吧。”男人对她一笑,主动替她拿了沉重的文件。
两分钟后,他们已经在男人的车上,小舞觉得自己好幸运。
“对了,还没请教您贵姓大名?”
“我是总务部的,叫高哲恺。”
“对不起喔,你认识我,我却是第一次见过你。”
“没关系,我们本来就在不同楼层,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就知道我。”
“因为你很有名啊!”
“咦?”
“到了。”
小舞还没来得及问明她为什么而有名,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谢谢,多亏你帮忙。”
“要我在这里等你吗?”高哲恺摇下车窗问。
“不用了,你还要赶回公司吧!”
“反正我上午出公差,中午过后再回去就好了。”
“还是不用了,待会儿我坐出租车就好了,谢谢。”小舞挥挥手。
高哲恺向她微笑。“Ok,Bye。”
她迅速转身往大楼跑去,今天遇到一个好人呢!她愉快地想着。
“礼拜五下午二点。”江月香宣布了时间。“小舞,要小沉准时去接机。”
“接谁啊?”
“杜总的爸妈,他们从美国回台。”
听到杜天羽的爸妈,小舞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的爸妈?是怎样的人啊?我从没见过耶!”
“他们人都很和善,很早就移民到美国去了,很少回来。本来他们家是做水泥生意的,不过已经结束了,二老在美国退休日子过得写意,他们只有杜总一个儿子,他又老说忙,懒得回美国,所以他们只好来看他了。”江月香详细地对她说明。
“这样啊。”小舞点点头。“那他们喜欢什幺?要不要准备?”
江月香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小舞,你别穷忙好不好,你又不是他家的佣人,何必做那幺多?”
小舞微红了脸。“没有啦,我只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白痴也看得出来她在想什幺。
江月香语多保留地说:“这回跟他父母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谁啊?”
“一个女孩子,叫Irene。”
“是他们家的亲戚吗?”
“不是。”
“是伯父、伯母的朋友?”
“不,应该说是杜总的朋友,他们是研究所的同学。”江月香叹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小舞,拍拍她的肩,“她是他父母中意的媳妇人选。”
第六章
她终于还是没喝完那碗孟婆汤,留了一口偷偷将它吐掉。
她不知道他把她的举动全看在眼底,却什幺也没说。
轮到他喝的时候,他也学她一样偷留了一口。
她什幺也没发觉,快快乐乐地向前走,偶尔侧头看他,露出狡黠的神情,象是个做了坏事还洋洋得意于没人发现的坏小孩。
“你是不是没喝完?”他故意板起脸来训她。
她的脸一白。“没……没有,你怎……怎么知道啊!不对,我没有啦!”
说完,她心虚地甩开他的手,急急忙忙往前跑。
笨女人!他在心里轻斥。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身影,冷酷的眸子闪过一抹谁也没见过的柔情。
“嗨,早,我来了。”星期六的早晨,小舞依然活力十足的出现在杜家门口。
“这礼拜你不用来了。”一阵沉默之后,对讲机传来他冷冷的声音。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行,这是我的工作,我不可以偷懒。”
“你……”
大门传来喀的一声,小舞拿手上的备份钥匙开了锁。
她走进来,想不到一转身,便看见杜天羽站在主屋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悦地睨着她。
“谁准你进来的?”
小舞心虚地缩一下肩。“你给我备份钥匙,不就是让我可以自己开门。”
“不是。”他低吼。“那是如果我不在家的话,你才可以用那把钥匙。”
小舞吐吐舌头。“好嘛,反正我都99lib.
来了。”
杜天羽气得不想理她,转身要回主屋,小舞却拉住他的手。
“你爸妈不是回来了吗?他们呢?”
“他们有时差,还在睡觉。”
“好想见见他们喔!”
他沉默地凝视她,似有什幺话想讲,但不久他好象又放弃了。
他绷紧着脸,冷酷地丢下一句:“我不想让他们见到你。”
不想让他们见到她?那会是什幺意思?他觉得她很见不得人吗?她会让他丢脸吗?还是他根本觉得她无足轻重?
小舞反复猜测他的话,一方面也没闲着,努力劳动着。
太阳很大,一下子就让她汗流浃背,原本梳得光洁的发辫也略显凌乱,几缕不驯的发丝和着汗水,狼狈地黏在她的颈项。
不久,主屋里开始出现人声。
“今天天气真棒,天羽,咱们在院子里吃早餐好不好?”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小舞猜想应该是他的母亲。
一对中年夫妇从主屋走了出来,小舞心跳加快,屏息看着他们。
现在她知道杜天羽那深邃的五官和高挺的身形,是遗传自他的父亲,而挺直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薄唇,则来自于他的母亲。
他们在游泳池畔的凉伞下落坐,那一家人个个高雅俊美得有如电视影集里的豪门家族。
小舞停下扫落叶的动作,有些看痴了。
“来,天羽,妈咪从美国特地带回来这几种口味的起司,台湾买不到,你试试。”
杜天羽微蹙眉,看着眼前的食物。
一篮牛角面包、一盘火腿和蛋、一盘起司、一杯冰牛奶。
他最讨厌吃这些西式的东西了,早餐他要烧饼油条加豆浆,中餐、晚餐他要热腾腾的三菜一汤,还有,他觉得起司又臭又恶心。小舞在心中想着。
果然,他推开盘子。
“我不饿。”他说。
他的目光飘向站在树下的小舞,挑眉,无声地询问:你有带吃的来吗?
小舞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猛点头。
他笑了,那唇角只稍微扬起,小舞的心就整个飞向天空。
光只是一个蕴含默契的对视,相互了解的微笑,就让她忍不住泪盈于睫。
“M。”一个清亮的女声闯入这神奇的一刻。
小舞抬眸,那是一个穿着时髦,有双明亮大眼的女孩,她穿着胸前印有el字样的洋装,轻柔的长发像每一根都经过仔细整理,脸上的淡妆更是透明无瑕。
“M,Uncle,Aunt。”女孩熟稔地在杜天羽父母的两颊印上一吻。
就在小舞屏息的那一刻,女孩走到杜天羽身旁,吻了他的脸颊。
“M,Ted。”
世界一瞬间在小舞面前分崩离析,她晃了一下,突然间一阵晕眩感向她袭来。
没事,没事,她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不代表任何意义。
可是当他也转身,在女孩面颊上印下一吻。“Good M,Irene。”
小舞的脑子轰地一声失去了意识,只剩一片空白。
“好丰盛的早餐,谢谢Aunt。”Irene开心地微笑,坐下来吃早餐。
“咦?Ted,你怎么不吃?”她注意到他动也没动过的盘子。
“我不饿。”
“不行喔,这样不是辜负了Aunt辛苦做菜的心意了吗?”
她这幺说显然说中了天羽母亲的心,只见她赞赏地看着Irene,笑瞇了眼。
“来,我喂你。”Irene强势地叉起一块起司到天羽嘴前。
他瞪她一眼,却也没抱怨,张口吃掉那口起司。
砰地一声,突兀的声响打断了眼前和谐的一幕。
小舞什幺都没察觉,直到四个人的目光全讶异地集中在她身上。
“对……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这才发现原本握在手上的扫帚不知何时掉在地面,她匆忙地低下身子去捡。
“天羽,她是……”宋德美问儿子。
小舞停住动作,蹲在地上,屏息等待他接下来所说的话,他会介绍她吗?在他心中她又是占了什幺位置呢?
“公司员工,假日兼差来扫院子的。”
当他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小舞的心彷佛空了一个大洞,巨大的痛楚从那缺口肆无忌惮地扩大、扩大。
“噢!”宋德美得到满意的答案,就再也不看小舞,低头继续吃早餐。
尽管太阳还是很大,小舞却觉得好冷,身体没有一点温度。
她终于捡起那根扫帚,不过再也没有扫地的兴致了,她木然地踱回工具间,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房子后面有一个洗手间,她习惯了在这里把流汗后的自己清理一下。
镜子里的女孩有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没有画妆,头发也乱七八糟,穿的是一件适合劳动的T恤和牛仔裤,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身上微微的汗味。
脑中不觉浮现刚才那名叫Irene的女孩……她和这座别墅、和他的父母、和他好相配,看他们四个人在泳池畔吃早餐,是多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呀!
小舞打开水龙头,低下头将水泼在自己脸上。
自惭形秽,她有种想立刻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好狼狈啊!
她关掉水龙头,以手撑着洗手台,久久仍低着头。
“我告诉过你,叫你今天别来。”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的嗓音是压抑的,隐隐藏着不悦。
有水跑到她眼睛里,酸酸的、涩涩的,她用力抹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我想先走了。”她轻快地说,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地板。“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事,剩下的部分我下次再补好了。”
没等他的回答,她很快经过他身边,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他。
她始终没抬头,当然也没看见他看她离开时脸上阴鸷的表情。
他早知道会是这个情形,该死!
他不要他的父母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为他工作的时候。
他想要在介绍她的时候,让她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谁教她什幺都不想,就莽莽撞撞地闯进来。
笨女人,真是够笨的!杜天羽低咒出声,烦躁地用双手耙过头发。
小舞失神地走在山路上,过了好久才突然想起自己有骑摩托车来。
她又往回走,过了几十分钟才走回他家。然而发动机车的时候,却怎么也发动不了。
今天真是衰透了!她沮丧地蹲在地上,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辆蓝色的Corsa停在她身旁。
“Hi,你怎么了?”
小舞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先是那辆车让她觉得熟悉,再来就是那个探头出来的男人。
“高哲恺!”
他对她温柔地一笑。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哭?”
“我的摩托车不能发……”小舞拨开被泪水黏在颊边的乱发,抽泣地说:“我看见他……还有她,好难过,为什么我没el的衣服,呜……”
“上车吧!”他只以一句简单的话,就稳定了她的情绪。
小舞上了车,他无言地递给她一大盒面纸,然后就激活车子。
他打开车窗,车子在林间滑行,清爽的山风吹入车内。
过了一会儿,小舞终于止住哭泣。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他。
“嗯,谢谢你,你好象总是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出现。”
高哲恺笑笑。“我也觉得奇怪,大概是我前辈子欠你的,总觉得今生要来还的。”
“你也相信前世今生这种事吗?”她微微张大眼。
“相信。”
他笃定的回答先是让她无比讶异,之后是一阵欣喜若狂。
“真的吗?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这样说耶!他们全都以为我疯了。其实真的是有这回事对不对?”她忘形地捉着他的手又笑又叫。
“小姐,小心点,我在开车。”他苦笑着提醒她,才让她放了手。
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久久还不能自激动的情绪中回复。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我们去看海好不好?”他问。
“嗯,好哇!”
他的车驶离阳明山区往北海岸去,过了一个大转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湛蓝大海出现在远方。
这片海水景致让她想起一年前和杜天羽到九份所看过的风景,只不过那时是夜晚,而现在是白天,而且身边的人并不是他,她的心情微黯了下来。
高哲恺在一处景点停了车,他们走下来,坐在护栏边看海。
“能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哭吗?”他突然问。
小舞垂下头。“我今天看见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你说的‘他’是杜总吧!”
“你怎么知道?”
高哲恺笑笑。“全公司都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啊。”
小舞失神地“喔”了一声,随后又沮丧地垮下肩。
“我跟他没什幺关系,是我在倒追他。”
小舞的诚实让他不觉莞尔。
“可是他对你也有意思不是吗?否则不会把你安排在身边。我听说杜总最讨厌女人纠缠他,所以高层主管全是男的,只除了四十几岁的江特助和你。”
“才不是他愿意呢!是Jane帮我,还有我硬巴着他的。”她闷闷不乐地说。
高哲恺看着她。“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说啊!”
“我没有恶意,只是你为什么这样执着地喜欢他呢?”
“是那个梦的关系吧!”小舞说。“我作过一个梦喔,梦到我前世和他殉情而死,我想这世我们一定是来弥补那个未实现的缺憾。”
高哲恺听她这幺说时震了一下。“你怎么确定是他?”
这个问题Jane也问过她,她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直觉啊!第一眼见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他了。”小舞偏着头。
“奇怪,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你了,你说的那种直觉我也有,第一次见到你,好象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正常啊!人跟人会相识,本来就是互有各种深浅情缘的。”
“也许吧!”
结束了这个话题,他们静静享受海风。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我听说你每天都帮杜总准备三餐,那天我特别早起,经过公司附近一家早餐店,看你在那里炸油条,是我看错了吗?”
“你没看错,我是每天早上都去那家早餐店帮忙,那个老板同意教我做烧饼油条的秘方,还好心让我用他的炸锅,条件是我每天早上五点要去帮忙到七点半。”
“你为什么要这幺做?”
“他说他爱吃啊!”小舞答得理所当然。
“你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不会啊!那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呢!替喜欢的人准备食物,想象他吃的时候满足的样子,没有比那更令我觉得快乐的事了。”
高哲恺摇摇头。“你真有毅力,可是难道你从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吗?恕我直言,你跟他的世界,老实说有一段差距。”
“我知道啊!”小舞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自己知道,他那幺有钱,长得又好看,而我只是一个平凡不过的女孩,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放弃。我和他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的铁轨,如果我放弃了,可能就永远没有交集了。”
“为什么都是你单方面的努力呢?就算你稍稍放松一下,他难道不会追过来吗?”
小舞想了一下。“他不会。”
高哲恺微微张大眼。
二人陷入沉默。
“去富基渔港吃海鲜好不好?我请你。”许久,他提议。
小舞摇头,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今天我很累,想回家了。”
“没关系,我送你。”
他们往回走,一个小时以后,车子停在小舞租的小套房楼下。
“谢谢你。”下车前她对他说。
“对了,你的机车坏了,还丢在路边,你把钥匙给我,我帮你牵去修好不好?”
“不用了。”小舞摇摇手。“我可以请小沉帮我,他对车子很在行,而且他反正要去接杜总上班。”
“那你星藏书网期一怎么上班?我来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啦,我搭公车也很方便。”
“好吧。”他看来有些挫折。“那星期一中午,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不,我请你吧!应该要谢谢你,这幺帮我。”
高哲恺脸上终于浮现笑容。“那就星期一见了。”
“嗯,ByeBye。”
=星期一=
小舞其实是抱着十分矛盾的心情来上班的。她热切期盼能见到他,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不能不去回想那天那女孩吻他的模样,还有他是如何冷酷无情的对她。
好在他一整个早上都关在办公室里和主管们开会,免去了她的苦恼,只不过意识到他正在那扇门后,仍让小舞心情无法平静。
“小舞,帮他们泡咖啡进去好不好?”Jane对她说。
小舞缩了一下肩膀。“让欧巴桑帮忙就好了,好不好?”
江月香挑眉。“难得喔,他的咖啡你居然没抢着泡。”
小舞闷闷地低头不语。
“发生什幺事了?”
“没有啦。”她也有不想讲的时候。
江月香耸耸肩。“好吧,我去叫欧巴桑。”
时间过得好象特别慢,好不容易熬到中午。
“Hi!”高哲恺相当准时地出现在小舞的办公室。
“你来了。”小舞以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迎接他。“太好了。”
他出现=午休=她可以离开=喘息。
“我们要吃什幺?”小舞问。
高哲恺苦笑。“小姐,是你要请客吧!还问我。”
“噢,对喔,那走吧!我请你吃日本料理。”
“不用那幺好啦。”
“没关系。”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离开“他”。
他们肩并肩的走远,此时总经理室的门开了,一双冷郁的眼睛盯着那两个人。
“那个男人是谁?”他紧抿着薄唇,不悦地开口问江月香。
“好象是总务部的。”
杜天羽绷着脸。
“刚刚咖啡为什么不是她泡的?那淡得像开水一样的东西能喝吗?”他愤怒地一手拍在桌子上,几张白纸震落到地面上。
江月香瞄了他一眼,眸中流露富含兴味的光芒。她不动声色,镇定地低下身去把纸全捡了起来,这才慢慢地开口:“小舞说,她不想泡。”
“她说不想泡是什幺意思?”杜天羽暴怒地吼道。
“你生那幺大的气做什幺?不过是一杯咖啡罢了。”
“我没有生气,那是她的工作,她应该做好。”他用比刚才更大的音量吼道。
“没生气吗?”江月香嘲弄地挑眉。“你是不是在嫉妒她跟别的男人去吃饭?”
杜天羽一僵。“笑话,我有什幺好嫉妒的。”说完,他忿忿地大步走回办公室,用力甩上门。
江月香叹口气。唉……可怜那些还在里面的高级主管呦。
她觉得和高哲恺在一起很平静、很愉快,她可以很自然地跟他聊天,没有负担。不像跟杜天羽在一起,她心跳总是太急太快,脑子总是一团迷乱,连话都很难说得清楚。
“原来你是台中人,我也是耶!”
“你在台中的时候,有没有常去吃建国市场的那个肉羹?我好怀念那个味道。”
“有,有,每次回去我都一定会去吃。啊!还有,还有,那个市政府旁的担担面。”
“耶!你也知道。”
“当然,我家住那边说。”
“下次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把那些想吃的东西全部吃过一遍,反正我有车,很方便。”
“好哇!”
讲到回台中,小舞有点心虚,因为杜天羽的缘故,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都被爸妈念了好几次。
“我们还可以买一只道口烧鸡带回台北吃。”
“还要去精明一街逛一逛,喝珍珠奶茶。”
好好喔!第一次有人可以跟她聊这些东西。和杜天羽是不可能的,对一个连菜脯粿都没吃过的人,又怎能聊这些地方小吃呢?想到此,她心情有点低落。
唉,怎么她老是想到他呢?小舞撑起笑容,仰视身旁的高哲恺。
“就这幺说定了,下回我们一起回台中。”
“好。”
他们从餐厅走回办公室,一路上仍热烈地交换着对故乡共同的记忆。
“最近几年台中变好多喔,中港路那边变得好热闹。”
“只有公园那边没什幺变。”
“嗯。”他突然想到,“你相不相信我身上有带一张公园的照片。”
“咦?”小舞眼睛亮了起来。“给我看。”
他从皮夹拿出一张照片,那几乎是每个台中人都有的,一家人以公园那个着名的水中凉亭为背景照的照片。
“哇!这个小男生是你喔!”
“还我啦,怪丢脸的。”他想抢回来。
“不要,让人家看一下嘛,很可爱啊!”
“还我啦!”
他们两个人抢着那张照片,最后还是小舞拿到手,她开心地扬起那照片。
“嘿,在我这。”
高哲恺伸手去拉她。
小舞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
高哲恺察觉她的异样,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前方。
杜天羽站在他们身前,寒着脸注视着他们亲密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他眼中有如此令人畏怯的冷冽,小舞立刻把照片塞回高哲恺手中,急急走到杜天羽身前。
“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幺,我们只是……只是在抢照片玩,他不是……”
“不必了。”杜天羽打断她,强烈的妒火让他的口气更加严峻。“你不必跟我解释什幺,不关我的事。”
一句“不关我的事”把小舞彻底击倒,她的表情彷佛被他重重掴了一巴掌。
她失神地立在当场,久久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杜天羽紧咬着牙关,瞪视着她惨白的面容。
他终于转身撇下她离去。
不关我的事……那是因为他不在乎,小舞哀戚地想。
不在乎……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第七章
“你还好吧?”
步出办公室,小舞迎上高哲恺关怀的眼睛。
“很好啊。”她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流露一股沉的哀伤。
他深深凝视她。“走吧!”
“去哪?”
“你的摩托车不是还在山上,我们去把它骑回来。”
她本想坐他的车回他家牵的,不过现在……
“好吧。”她说。
他不只送她去牵了摩托车,还一路护送她下山。
“来我家吃个饭吧!”她在她家楼下对他说。“我好象一直受你的帮助。”
“我知道自己应该说不用客气,”他笑着道。“不过,我实在很想尝尝你的手艺,况且我真的饿了。”
小舞莞尔一笑。“上来吧!不过别期望太高喔!只是些家常菜。”
由于已经八点了,她煮了两碗海鲜面,再从冰箱拿出一些早先做好的凉拌菜来,也算快速而且丰盛的一餐。
高哲恺很快把他的那碗吃完,还把大部分的配菜都一扫而光,小舞却只吃了一半,就把碗推开。
“好好吃。”他满足地拍拍肚皮,夸张的动作惹得小舞噗哧一笑。
“是你太饿了吧。”
“不,是真的好吃,你知道的,我一个人住在台北,很难得吃到这种家常菜,很有妈妈的味道喔,你厨艺这幺好,以后谁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小舞眼神一黯。她只想为一个人做菜,偏偏那个人从来也不称赞他,好不容易逼出几句“好吃”,也都是她百般撒娇痴求来的,真悲哀。
“小舞。”高哲恺感觉到她的情绪,他静下来,不再搞笑。
“嗯?”她回神,正视他,发现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什幺事吗?”她问。
“上次我们谈过前世今生的话题。”他欲言又止。
“怎样呢?”
“你……呃……我是想问,你第一次看到我有没有什幺特殊的感觉?”
小舞微微惊异地瞠大眼。“没有耶,你为什么这幺问?”
她坦白的言语显然对他是一大打击,只见高哲恺苦笑着。
“我说过我注意你一阵子了,每次看见你总会有种想要保护你的感觉,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从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有这种情绪。”他注视她,双眸认真。
小舞一惊,慌忙之中已有了预感。他要说的话她隐约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她匆匆别过目光。
“我想这种情绪就是爱吧。”他毕竟还是说出来了。
小舞倏地站起身。“你还要不要再吃点面,我去下好不好?”她飞快地说着,只想逃开他。
他捉住她的手。“你听到我说的了。”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小舞快哭出来了。“我们认识才几天。”
“不是时间的问题,你不也是第一眼就认定杜天羽吗?你应该最了解我的感觉。”
“对啊!你知道我喜欢的是杜天羽啊!”
高哲恺面如土灰,他低头考虑许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说:“你是因为那个梦才喜欢他的吧!你认定他就是前世和你殉情的恋人,可是如果那个人不是他?”
“你什幺意思?”
“你在梦中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吗?”
小舞一震。没有,她一直没有,那正是每次她都想解开的谜题。
“你为什么这幺问?好象你知道什幺?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是怎样的?”
高哲恺好象有话想说,临到头却又吞了回去,只见他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愧疚的表情。
“没什幺。”他别开眼。“总之今晚的话请你考虑一下。”
停顿了片刻——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晚餐。”
小舞看着他离去,心乱如麻。
如果能接受高哲恺,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吧!
昨夜送走了高哲恺,小舞不停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有相同的背景、相同的成长记忆,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用再勉强自己去迎合他的喜好,不用每天熬夜去背那些让她头昏脑胀的网球选手的怪名字。她不需要总是感觉很辛苦,常常觉得很自卑,不用看别人怜悯或嘲笑的眼神,她会很放松、很自在。
如果她能接受高哲恺……
“小舞,你在发什幺呆?”江月香的喊声唤醒她。“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去泡咖啡,快!”
今天电视台的人会来采访杜天羽,为了公司刚上市的电玩软件。
“好。”小舞强打起精神,走进茶水间。
她端了两杯咖啡进入办公室时,记者已经坐在杜天羽对面和他聊了起来,所有摄影器材也都架好了。
那名美艳的女记者正是一年前,她在电视墙第一次看见杜天羽时采访他的那位。
“杜总经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期待能再和你见面呢!”女记者对杜天羽甜甜地笑道。
小舞放下一杯咖啡在她面前,她注意到女记者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电视台”,而且她的声调有种特意妩媚的味道。
在杜天羽身边工作这幺久,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代表什幺意义——她在勾引他。
小舞只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回过神,镇定地把咖啡放在他桌前,转身离去。
杜天羽对着她的背影皱眉。就这样吗?不吵不闹?他记得上次和一个为产品代言的女星开会的时候,她还故意打翻杯子,让人家淋得一身狼狈。
他应该高兴,心里有个声音说,她不再莽莽撞撞、不知轻重。可是为何心头却闷闷的,不知为何感到烦躁。
已经两天了,她没正面看过他一眼,更别说是笑了。
好象许久没看到她招牌的灿烂笑容了,这点让他不由得有种空虚的感觉。?99lib.
“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女记者说。
“呃……噢……好。”杜天羽尴尬地轻咳一下。他在干嘛?他暗骂自己,他居然会恍神。
“小舞,别走。”她正要步出杜天羽的办公室,江月香拉住她。“你在这里看他们录像。”
“可是……”
“没什幺可是,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公司的新产品。”Jane的话毫无让人反驳的余地。
换作以前的小舞根本不需要Jane说,绝不会错过看杜天羽的机会。
可是这几天,因为在他家遇见的事,因为高哲恺,她对自己有了怀疑,因为她的眼神里掺进了一丝杂质,所以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用全然纯净的目光仰望他。
她靠在角落。访谈已经开始,他专注地回答女记者的问题,小舞也就能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他。
其实他也不是太帅,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还有那双浓眉也常皱着,好象透露出对周边事物的不耐,他常常给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感觉。
人家也只不过问了一个比较不专业的问题,他就冷冷睥睨着人家。
笨蛋!他心里一定正在这幺骂那个女记者,她知道,因为如果是她就会被他这幺骂。
他的个性差劲透了,一丝不苟、冷漠绝情、孤傲自闭、爱捉弄人……
尽管如此,当她看着他,看他优雅高大的身躯,看他自信地挥动手势声明自己的立场,看他那双像冰冷湖水般澄清而冷冽的眼眸,她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她爱他。
她蓦然体会到这点。
纵使有多辛苦,纵使再多挫折,纵使他可能永远也不响应她一丝一毫,她还是爱他,好爱、好爱他,那种心情是怎么也无法取代的。
她奇怪之前自己怎么还会徘徊不安、还会产生犹豫,既然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了,就不要管什幺辛苦、管什幺结果如何,只要忠于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她突然想开了,脸上也不由得绽开笑颜。
“好的,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女记者已经开始为这段访谈作结尾。
聚光灯灭了,摄影助理开始在收器材。
“杜总,我帮你拿麦克风。”女记者捉住机会靠近杜天羽,趁卸下他胸前的麦克风时,还偷摸了他胸膛结实的肌肉一下。
她双眸闪闪发亮,像见猎心喜的狐狸一样。
“杜总,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她更公然地对他抛媚眼。
好不要脸的女人!小舞眼中布满红霞,像一只捍卫自己领地的母兽,她用力挤进女记者和杜天羽之间。
“对不起,我收个杯子。”小舞恶劣的语气说明她不光是收咖啡杯那幺简单。
果然,她拿起桌上的杯子,然后匡啷一声,杯中还剩一半的咖啡全洒在女记者那套价值不菲的名牌套装上了。
“你……你做什幺!”女记者花容变色。
小舞耸耸肩,假笑一下。“对不起,手滑了一下。”
骗人,她根本是故意的,女记者恶狠狠地瞪这怪女孩一眼,当下又不好在杜天羽面前爆发,只好恨恨地跺脚离去。不到几分钟,其余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也离开了。
小舞得意地看着那名女记者气急败坏的背影,心想自己打了一场胜仗,正沾沾自喜。
“你搞什幺鬼?”不悦的低吼声自她身后传来。
小舞回头对上他皱眉的怒容。
“别那幺幼稚好不好?”他冷厉地斥责她。
小舞瘪起小嘴。“那个狐狸精明明在诱惑你。”叫她怎么看得过去嘛!
“以后有访客的时候不许你出现。”免得丢他的脸。
“别嘛。”她答得不情不愿。
小舞沮丧地出了办公室。
才关上门,杜天羽蹙紧的眉头便展开了,仔细看,严峻的脸上甚至出现一抹隐忍不住的笑意。
“对不起,你那天跟我说的事,我还是不能接受。”小舞决定向高哲恺说清楚。
“没关系。”他脸上挂着苦笑。
“那幺,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朋友吗?”他失神地喃喃自语。“果真是报应吶……”
“你说什幺?”
“不,没什幺,你别在意。”他挥挥手。“以后你有什幺困难,别客气,尽管来找我。”
“你真是个好人。”小舞感激地仰望他。
好人吗?高哲恺心里充满苦涩。
解决了高哲恺的问题,小舞心情轻松不少。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苦恼了,专心喜欢天羽就好了,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响应她的感情,但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因为——他们是前世的恋人啊!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准备了他的早餐、午餐,骑着摩托车朝公司出发。
“他今天不进办公室?为什么?”想不到迎接她的是这个令人沮丧的坏消息。
“今天99lib?他要陪他爸妈。”江月香说。“他们去俱乐部打球。”
“噢,对了,”江月香戏谑地一笑。“那个Irene也一起去了喔!”
小舞脑中一片空白。Irene?她想起了那个成熟世故又热情大方的美人。
“Jane,我今天想请一天假。”她立刻大叫。
“这样啊……”江月香故意拖长尾音,吊小舞的胃口。“可是我怕忙不过来耶!你也不早说。”
“拜托啦!”小舞快哭出来了。
“好吧。”
她那个“好”字才出口,小舞便急忙捉着背包往门外冲。
“等一下。”江月香唤住她。
“吶,这是俱乐部的地址。”她塞了张纸条在她手上。
“谢谢,Jane你真好。”小舞感激地握了一下Jane的手,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天羽,你年纪也不小了,跟Irene也在一起好几年了,该定下来了吧?”
“我跟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网球场上,杜振英正和Irene抽球,而宋德美和儿子杜天羽则刚打完一轮,在一旁的凉椅上休息。
“没在一起?”宋德美惊讶地看着儿子。“可是你们在念硕士的时候,不是常常一起出去吗?”
“那是因为我跟她共同合作一个Project。”
“不只这样吧!你们不是还常一起打球、游泳……”
“我们的嗜好恰好一样。”
“那不就得了,你们在各方面都相配,而且妈看你从小到大都没理过任何女孩子,我跟你爸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是Gay,好在有Irene出现。”
“拜托!”杜天羽哼道,爸妈居然担心那幺无聊的事,真是够了。
“说真的,Irene真是个好女孩,既然你们各方面都那幺契合,那为什么不就……”
“妈,别说了。”杜天羽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确实曾有过这个念头——也许终有一天他会跟Irene结婚,不过那是在那个笨女人闯入他的世界以前。
“喂,天羽,”宋德美突然唤他。“你.99lib.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
“什幺?”
宋德美不自在地环视四周,最后终于找到。
“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子,从刚刚就一直在看我们。”她指着网子外面,果真有个女孩整个人贴在铁网上,拚命想要看清楚他们。
杜天羽脸都黑一半了。“凌、舞、雪!”
他一吼,那个小小的身子一震,从网上掉了下来。
“天羽,你认识她啊?”宋德美问,此刻Irene和杜振英也从场上下来。
“我的助理。”他铁青着脸悻悻地道。
“是不是有急事找你?”Irene贴心地说。“让她进来嘛!”
“不……”
杜天羽话还没讲完,Irene已经开了那道铁网门。
“大家好。”阳光照得小舞脸上红通通的,她既紧张又兴奋地对在场的四个人打招呼。
“啊……我记得你,不就是帮天羽打扫院子的那个女孩吗?”Irene认出她来。
小舞微愣,然后尴尬地笑着。
杜天羽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来干嘛?不用上班吗?”他的语气相当严厉。
“我今天请假。”小舞心虚的垂下头。
“回去!”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小舞急急抬眸,以眼神殷切渴求着——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很喜欢网球,所以……”
“那很好哇!”Irene大方地道:“你就跟我们一起打吧!人多更有趣嘛!”
“嗯!”小舞感激地对她点点头,随后望向杜天羽,他还在瞪她。“可以吗?”她怯怯地问。
“随便你。”他对她低吼。“爸,我们来打一场。”他随即忿忿地拿起球拍往场内走。
“奇怪,没见过Ted脾气那幺火爆的样子。”Irene喃喃道。
“不会啊。”小舞低语。“他一直都是这样。”
也许他的坏脾气只对她一个人而已吧!小舞悲哀地想。
Irene看她的眼神多了一道惊异。“我们也下去打吧!”她说。
小舞的心陡地一突,“可是……”我没打过网球耶!“我没有带球拍。”
“我有多带一支,借你。”
完了,小舞握着那支球拍九九藏书,手心冒汗。
“Ued,我们来打双打吧!”来不及了,Irene已经对场内的二人喊道。
“不要。”杜天羽冷冷瞧小舞一眼拒绝道。
他知道我不会打,小舞心虚地想。
“别扫兴嘛!”Irene的个性是不容人拒绝的,她拉着小舞到杜天羽那一边,然后自己跑向另一边。“来,开始吧!”
小舞呆立在球场,慌乱的动弹不得。
“要走现在还来得及。”他用其它人听不见的音调冷冷对她说。
小舞用力摇头,不战而退不是她的作风。
他瞪她一眼。“站在这个范围里不要动,不要试着去接球,懂吗?”
“懂。”她只能乖乖听话。
球赛开始,小舞努力在心里默背那些规则,只是球呼呼地在她身边疾驰而过,她脑中竟一片空白,什幺也记不得,好在有杜天羽在Cover她,可是……
“轮到小舞发球了。”
她听到有人这幺说,对她而言简直有如青天霹雳。
她记得,那些国际级的球员是这幺做的,先把球往上抛,然后挥拍。
第一球,没挥着,Love︱Fifteen。
第二球,还是没挥到,Love︱Thirty。
第三球,挥到了,可是掉在她脚前,Love︱Forty。
第四球,出界,Game——直落四。
场中一片死寂,她感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羞辱、尴尬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好想一头撞死!那才是她目前的想法。
“开始吧!换Irene发球。”杜天羽没责备她,只是淡淡地说。
球赛重新开始,小舞好难过,现在他们全知道她不会打了,真丢脸!她要怎样才能稍微挽回一点他们对她的观感呢?
有一个球往她的方向飞过来,她想也不想,俯冲向前挥拍。
“啊……”她跌倒在地上,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的眼泪立刻迸出来。
“你搞什幺?叫你别动你听不懂是不是?”他的怒吼立刻贯入她耳中。
“我……”
“闭嘴!”他丢掉球拍,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在其它人张目结舌中,他直接冲向俱乐部主屋的医药室。
“对不起,”过了十几分钟,小舞发现她的膝盖已经很夸张的包了一大包,而且杜振英、宋德美、Irene,他们全围成一圈,看着她。“坏了你们的玩兴。”
“别这幺说。”宋德美勉强挤出笑容。“你的脚没事吧?要不要叫小沉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小舞惶恐地摇手。“谢谢,不碍事的。”
“那就好。”
一段长长的沉默。
“那……小舞,你再休息一下,我们要先走了。”宋德美转头对儿子说,“天羽,咱们不是在晶华订了Table,会不会来不及啊?”
状似无意的提及,其实是在委婉暗示小舞,他们“一家人”要走了,她呢,就乖乖自动消失吧!
小舞听得懂,可是她却不想就这幺放弃,于是她鼓起勇气,抬头对宋德美展露出最无辜天真的笑容。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尴尬是餐桌上唯一的气氛。
小舞现在才知道他们全都带了衣服去俱乐部换,是以他们全都淋过浴,穿上昂贵的名牌服饰,盛装出席午宴。
她穿的是刚刚那套运动服,微微泛着汗味,脚上还缠着丑陋的纱布。
他们的感觉跟这家高级餐厅很相配,而她却十分突兀,不,是整个餐厅里唯一跟背景不搭的人,好象她从另一个世界硬是挤了进来。
另一个问题是他们的话题她永远插不上,Irene和宋德美偶尔会基于客气和她聊上两句,但很快的气氛搞得很僵,她们的眼神也透着不自在。
“X‘mas的时候再去LakeTahoe滑雪吧!”
“好啊!上次……”
他们谈着她听都没听过的地名,小舞突然领悟,尽管她如此努力,杜天羽的世界还是有好多好多她无法进入的区域。
“X‘mas干脆邀Irene的父母来我们家过吧!”宋德美笑说。
“干嘛?”杜天羽微皱眉头。“这样不是很怪。”
“不会啊!两家人聚聚,顺便把你和Irene的婚事谈一谈。”她笑道。
宋德美早就察觉,儿子和这个声称是他“助理”的怪女孩之间有些不寻常,是以故意在餐桌上提及婚事,目的是要表明立场让小舞别痴心妄想。
杜天羽尚未反驳,锵地一声,小舞手中的刀叉掉在瓷盘上。
“婚事!”她震骇地瞅住杜天羽。“你要跟Irene结婚吗?可是不行啊!我们不是……”
“小舞。”杜天羽给她警告的一眼,要她闭嘴,由他来处理,不要在他父母面前讲出些不合宜的话来。
“你们99lib?是什幺关系?”Irene脸色一变,问道。
“没有关系。”
杜天羽无情的声明让小舞激动起来,没有关系?那她这一年来所做的又算什幺?那个吻呢?又算什幺?
“谁说没有关系?你不能跟别人结婚,因为我们是生来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小舞!”他又暴吼一声。
“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像一个遭受冤屈的小孩,她急切地为自己辩护。“我作过梦,知道前世我跟天羽是一对恋人。”
“梦?”在场除了小舞和杜天羽之外,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错愕,之后是好笑、轻蔑。
“你闹够了没有!”父母看她的轻鄙眼神令杜天羽无法忍受,是以他羞怒交加地吼道。“你马上走!我不要你再出现在我家人和我的面前。”他痛心地说了重话。
没有人说话,全部的人都被杜天羽的怒气骇着了。
小舞呆滞地凝望他,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在耳里,脑袋却久久无法理解。
她低下头,极缓慢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弯腰、转身、迈开脚步……
其实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餐厅的,她只知道自己很专注地盯着脚下的每一块红砖,很专注地走每一步。
怕若是她停了下来,眼泪就会掉下来,而她的世界也会就此崩裂。
一个人麻木的在街上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低垂,小舞才终于走到家门口。
脚应该很酸,尤其是那擦破皮的膝盖想必又流血了,她只是这样想着,像在想别人的事,很奇怪,因为她一点痛觉都没有。
她机械化地从背包里拿出钥匙,抬头,还没将钥匙插入锁孔,便怔住了。
“哲恺,你在这里做什幺?”
街灯下的他看来忧虑而疲惫。
“我听说你请假了,我很担心你。”
“担心?”她挤出一个微笑。“我有什幺好担心的,我今天……”
她的声音渐渐弱去,因为他专注的凝视,更因为在说话的同时,一幕幕景象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停格在最后他说“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怒容。
小舞僵住,猛地身体中好象有一部分想狠狠地被抽离,她痛楚地呜咽出声,大量泪水涌出眼眶。
“没事,我在这里。”高哲恺叹息,将哭得不可自抑的她拥入怀中。
“为什么呢?”她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真切的哭着。“为什么他就是不了解呢?为什么?他忘了我们约好今生要在一起吗?为什么总是我一头热呢?”
她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他拥紧了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梦的开始依然是她在林中奔跑。
她握紧男人的双手,一直跑到悬崖边上。
风飒飒地吹,崖下的水声轰然,鹰在天际怒鸣。
她抬眼,对上一双冷厉的鹰眼,心跳突然加快,只因那似曾相识的眼眸彷佛伴她生生世世。
“一起跳吧!”她对男人说。
男人一震。
她侧头,想把心爱男人的模样牢牢刻印在心版上,以求来生能找到他。
男人平庸敦厚的脸孔上满布惶恐及犹疑——
他是高哲恺!
第八章
杜天羽走进办公室,一直到坐在自己的沙发上,他才忽然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什幺地方不对劲了?好象有什幺东西遗落了……
他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是那张每次他踏进办公室都会迎接着他的灿亮笑脸。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因为他从没想过它会带给他这幺大的失落感。
“这是早上送过来的报表。”江月香进来,把一叠资料放在他桌上。
他不发一语,瞪着它们。
“咖啡。”她又走进来,这回手上端了一杯黑咖啡。
他没有移动,突然发觉自己过了好几分钟还盯着同一页报表。
“她……呢?”他从不知道他的声音听来会是如此空洞、没有自信。
她没装作听不懂他指的是谁。
“不知道。”江月香说。“早上没来,也没打过电话,我试着拨电话到她住的地方,她不在。”
“嗯。”天羽点点头,没说什幺。
“就这样吗?”江月香问。“小舞突然没来,你不觉得奇怪吗?昨天她去找你,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没什幺。”他挥挥手。“不用管她,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会出现了。”
是啊!用不着担心,他也曾骂过她、赶过她,但下一秒,她就会若无其事地跑回来,带着那张洋溢微笑的小脸来找他。
这一次,一定也一样。
不是吗?
“没有,她还是没来。”
他几乎是用跑的冲进办公室,当他听到江月香摇头对他说出那句话时,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瞪着她空着的座位,气喘不止,这一刻他才蓦然体会,刚刚他有多紧张。
“到底是怎么了?我好担心小舞,她会不会出事了,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不用了。”他暴躁地把拳头击在桌角,几张文件飘到地上。
第二天,他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诅咒着,今天仍没见到她。
为什么他会失眠一整夜?为什么他觉得整个生活的次序都乱了?为什么他会如此焦躁不安?为什么她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该死!”他用力甩上门,对着空虚的办公室大吼。
他是说了重话,也许那天他对她太严厉了。
可是她不是说过爱他的吗?她不是一直相信着那笑死人的宿世姻缘吗?她不是说他们终究会在一起的吗?
为什么她逃了?她放弃了吗?
“杜总。”
江月香敲开门,一脸沉重。
“刚收到小舞寄来的信,是她的辞呈。”
他僵直地挺立许久,严峻的脸孔罩上寒霜。
这已经是她失踪的第五天。
每一天对杜天羽而言都是漫长的煎熬,他努力让生活回归正轨,回到她闯进来以前的平静。
他一如以往地上班,却常在开会的时候失神;他去了几家他以前常光顾的餐馆,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回他想要的味道。
他以为没有人看出他的失落,却一日一日地消瘦而且暴躁易怒起来。
她到哪里去了?每当这个念头一起,他就狠狠地把它打下来。
他不会去找她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没有她的日子他轻松自在多了……如果他能这幺说服自己就好了。
“杜总,你还不走?”晚上九点,江月香问他。
“不,你让小沉回去,把车留给我就可以了。”
他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和Irene,他们成了他莫大的压力。
“别待太晚了。”Jane关心地看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终于所有的灯都灭了,整栋大楼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听见脚步声。
“谁?”他猛推开门。
小舞愕然地注视他,脸色苍白。
“我……对不起,我是来拿东西的。”
他眼中的狂喜瞬间消失,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拿了东西就快走!”他恶狠狠地说,转身,愤怒地大步走回办公室。
杜天羽紧咬牙根站立着,他无法面对她收拾完东西后毫无留恋地离去景象。
所以他不转身,但却不自主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阵长长的寂静——
“我说谎。”她幽幽的叹息自他身后传来。“我不是来收东西的,我是来见你的。”
他全身倏地一震,感觉她软嫩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喜悦在他心头爆开。他转过身,她就在他怀中,仰起小脸,爱慕地瞅着他。
她果然是不能离开他的,杜天羽欣喜地想。
小舞冷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脸上的轮廓,她的表情好认真,认真得像这是最后一眼,而她想牢牢把他记在脑海中。
“跟我做爱好吗?”她说。“我不会再像一年前那幺胆小了,所以跟我做爱,好吗?”
“你怎么了?”他终于注意到她的语气有种绝望的味道。
她的回答是拉下他的头,主动印上一吻。
杜天羽僵硬了一秒,但随即紧锁住她的纤腰,狠狠地回吻她,象是惩罚,更象是发泄这几日来的烦躁。
她没有反抗,承受他的怒气,也承受他的热情。
纵使一个狂怒,一个生涩,但当两具渴望彼此的肉体贴近,很快地他们找到彼此的节奏。
杜天羽用力咬着她的唇、她的颈,那激烈的吸吮,立刻在她身上留下点点红痕。
他没想过自己居然可以疯狂至斯。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自找的,谁叫她要勾引他,然后又突然离他而去——
她必须.99lib?为此付出代价。
“啊……”小舞不由自主逸出的轻喘更加深他的欲念。
杜天羽将她整个人抱起,走进与办公室相连的卧室,那是他有一阵子常加班时的住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初尝情事的少年,他平日所有的理智、冷静、孤傲都不见了,长久的压抑加上多日的折磨,让他只想立刻拥有她。
小舞没有抗拒,但他明白这是她的第一次,所以刻意撩拨,让她能够接纳他。
“天……”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呻吟。
小舞闭上眼睛,感受99lib.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
泪水缓缓滑落她的脸庞……
杜天羽在极度满足中醒来,他伸手摸了摸身边,却发现是空的。
“小舞?”他睁开眼。
她远远站在门边,以被单包裹着赤裸的身躯,看来茫然、无助,而且绝对的诱人。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她摇头,神情是压抑、痛苦的。
在方才完美的结合之后?杜天羽蹙起眉,坐立起来。
“怎么了?”
“对不起。”她崩溃了,将脸埋入掌中,哀切地哭泣起来。
“我要离开你了。”
片刻后,他们已经衣着整齐地在他的藏书网办公室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天羽寒着脸问。
小舞瑟缩一下。
“我……对不起,我搞错了。”
“你说你搞错是什幺意思?”他心中升起一把火气,这女人居然在和他做爱之后说她搞错了!搞错什幺?搞错人了吗?
“我搞错人了。”她说。“你并不是我前世的恋人。”
他瞪着她许久,无法言语。
“你该死的在说什幺?”他额冒青筋,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逼出来。
“那个梦……”她垂着头,双手紧扭着自己的衣角。“我说的那个有关前世的梦,其实我以前一直没看清楚梦中男人的长相,我是凭直觉认定是你,可是前几天我又作了那个梦,这次我把他的长相看清楚了,那并不是你。”
他始终沉默着,小舞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杜天羽正冷冷瞪视着她,罩着寒冰的脸上毫无一丝温度。
她咬紧下唇,感到一阵酸楚。
“其实我早该发觉的。”她自嘲地笑。“以前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拒绝我,我总会告诉自己,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一直相信我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泪水涌进她的眼睛,她哽咽地说:“所以我努力去迎合你的一切,了解你的世界,纵然它们对我而言有多幺困难。然后Irene出现了,我才发现有些事是不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的,我现在弄懂了所有网球的术语、规则,甚至可以背出世界男单前二十名的人名,可是我依旧无法好好陪你打一场球啊。”
泪水爬满她的小脸,她用力地把它们抹去,深吸一口气,勉勉强强才挤出一个苦笑。
“原来是我搞错了,真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那幺任性……任性地喜欢着你,造成你好多好多的困扰。
现在我终于搞清楚了,我前世的恋人是跟我一样平凡的人,本来嘛,像你这幺棒、这幺完美的人,跟我一比就像天和地的差别,怎么可能嘛,真是的,我怎么会这幺痴心妄想呢?真的太离谱了!现在我好象再没有理由缠着你了。”
没有发怒,没有责备,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小舞想起这一年,他一直是这样冰冷的,话多的一直是她,一头热地追赶着的也是她,她就像舞台上没有人跟她对戏的丑角,上演了一出荒谬的独脚戏,而他只是个冷眼旁观的观众。
这出戏,是落幕的时候了。
“对不起。”她深深鞠躬,对她唯一的观众。然后她转身。
“那今天晚上算什幺呢?”
他极度压抑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小舞停住僵立。
“现在你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怎么?算是在定下来之前最后的狂欢吗?”他尖酸地嘲讽着。
小舞倏地回头愕然瞅住他。
他冷怒地瞪着她,她大大的眼中盈满痛苦的泪水,明明是两颗想拥抱彼此的心,却因为自尊和执见而设下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走吧,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终于开口,却是决绝的话语。
她震了一下,回过神来,黯下眉眼。
“是啊……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她小小声地呓语,他俩最后一丝的联系都不复存在了,再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她失神地转身走出那扇门,走出他的世界……
小舞回到住处时已经凌晨了,高哲恺在楼下等她。
“你没事吗?我打电话给你,你都不在家,急死我了,以为你出事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小舞对他的关心实在无力负荷。
她勉强扯动唇角。“我没事,谢谢你,这幺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哭过了?怎么了?为什么头发这幺乱,看起来好象……”
小舞拉起衣领,下意识地遮掩身上的红痕。
“哲恺,你回去吧!我累了,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她匆匆拿出钥匙,插入锁孔。
“你去见过杜天羽了,对吗?”
他的话让她僵住,回头看他。
“别误会,我没有任何意思,只是纯粹关心你。”
她的肩垮了下来。“谢谢你,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谈。”
“小舞。”他唤住已经开了门走进楼梯的她。
他的眼中有某种热切燃烧的东西让她不由定住,也不由恐惧起来。“什幺事?”
“那个梦……”他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那个梦的开始是一对被人追捕的恋人,他们跑到悬崖边上无处可逃,最后一起跃下断崖。”
小舞张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把细节告诉过你啊!”
“因为我从一年前就不断地作着相同的梦。”高哲恺说。“因为梦中那个男人就是我。”
小舞骇然退了一步。
他竟然作了一模一样的梦,她原本想把那个梦抛在脑后,不让它再来纠缠她,想不到它竟一下子变得如此真实。
“嫁给我,好吗?”高哲恺握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神情无比认真。“嫁给我,我们是前世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我不……”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脑子乱成一团,一下子叫她怎么接受这幺多冲击。
“小舞,嫁给我。你看不出来吗?我们才是适合彼此的。”
“你别那幺急……别逼我……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你还喜欢杜天羽吗?小舞,你别再傻下去了,你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接受这个事实吧!我才是你的前世恋人啊!”
小舞闻言一震。哲恺才是她的前世恋人,天羽不是。她再也不能用前世今生来安慰自己,他终有一天会响应她的感情,因为他不是……他根本就不是……
她紧咬下唇,脸色惨白。
哲恺叹息,将她拥入怀里。
“一切都是注定的,硬要逆天而为只会让你伤痕累累。嫁给我,我才是能带给你幸福的人。嫁给我,好吗?”他一再温柔的说着,如兄长般的拥抱像疲惫旅人的休憩站。
小舞终于点头,泪水却无声无息的坠落……
杜天羽坐在椅子里,俯视落地窗外的城市灯光,他沉郁的目光中写满愤怒。
哪有这种事?他一遍遍问自己这个问题。
该死的女人,她分明在耍他,一开始她带着那个可笑的梦当借口缠上他,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说爱他、爱他,还信誓旦旦地坚称他们最后一定可以在一起。
她每天每天重复这该死的咒语,直到他也不禁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开始相信……
结果,她却告诉他——对不起,我搞错了。
对不起?搞错了?
一想起她说这话的表情,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搞错了?就短短的三个字,太过分了!
那这一年来他这幺辛苦忍耐算什幺?他们之间又算什幺?
只是一个错误吗?一个该死又可笑的错误吗?
那蠢女人分明还爱着他,他可不像她这幺蠢,对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细微情绪,他都一清二楚,这点让他更加怒不可遏。
她爱他,却要为了个可笑至极的梦离开他,也只有像她那幺蠢的女人才会做这幺蠢的事。
他不会要她回来的,杜天羽这幺告诉自己。
让她去后悔好了,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要吃苦头也是她的事,他一点都不会受到影响,一点都不。
第九章
“Ted,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吗?”Irene失望地问。
“天羽,难得一天休假你就陪陪我们、陪陪Irene嘛!”宋德美也加入劝说的行列。“快走吧!你Daddy在外面等了。”
“不了。”他依然躺在沙发上,直盯着电视屏幕,“我不爱逛街你们知道的,今天有美国公开赛的决赛。”
“那我留下来陪你看好不好?”Irene低头问。
“不用了,我想独处。”
碰了这个软钉子,一向骄傲的Irene自然觉得面子挂不住,她面色铁青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天羽,你这孩子真是的!”宋德美责怪地瞪了儿子一眼,随即追着Irene出去了。
室内再度回到宁静。
这样的周六午后,这样的寂静,不知怎地,他有种遗失什幺的茫然99lib?t>感。
是了,少了那个呱噪的声音,少了屋外草地刚修剪过所散发出的淡淡青草味,少了厨房里传来的食物香味。
草香、食物,这些他可以花钱请人来帮他做。可是呱噪的声音呢?他要怎么复制?一股难受的闷气充塞他的心胸,他忿忿地将它压了下来。
他不需要,他对自己说,他才不需要她一天到晚在他身边唠叨,她走了最好,他自在得很。
杜天羽勉力拉回神智,专注在紧张的比赛上,到了抢七的盘末点——
“好耶!”他不由自主地握拳喊出声。“哼!99lib?t>瞧!我说你的偶像山普拉斯老了,你还硬要辩,你看,输了吧……”
他得意地转过头,笑意顿时在唇边冻结。
没有,室内空洞得骇人。她并不在他身边……
“我受够了!”发话的是Irene,地点是杜天羽的办公室。
“Ted,你变了,每天就是忙、忙、忙,我这趟特地从美国来看你,为什么你都不肯花一些些时间来陪我?”
“我没空。”他连头也懒得抬,仍旧看着桌前的文件。
Irene怒极,一把抢走他桌上的东西。
“不要敷衍我,请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抱持着什幺样的心态,还有那个女孩,她到底跟你是什幺关系?”她是直来直往的人,受不了猜谜游戏。
他冷冷注视她。“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没有关系,至于第一个,我把你当成朋友。”
“朋友?”Irene恨恨地吼出这两个字,“朋友,这幺多年了,你只给我这两个字?哈!”
“很抱歉。”他的语气稍稍软化了。
“是那个小舞的关系吧?”
“我说过我跟她没有关系。”他突然暴吼。
“你骗人!”Irene以相同的怒气回视他。“你骗人,因为从那个女孩走了以后,你整个人就失了魂,像行尸走肉一样,认识你那幺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他瞪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他以为骗过了所有的人,甚至是他自己,讽刺的是,事实是那幺昭然若揭。
“我好不甘心。”Irene嗔怒地说。“我哪里比那个小舞差?”
杜天羽哑然失笑。“你不比她差,事实上,你比她好上千万倍。”
“那为什么?”她非要一个答案才能甘心。
“为什么?”他颓然苦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爱情是盲目的。”
“我是瞎了眼才看不见眼前的美女。”
Irene瞪他,然后忍不住弯起唇角。“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种油嘴滑舌的话,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Sorry。”
“算了。”她洒脱地摆摆手。“至少讲清楚了,以后我就不用再浪费时间。Uncle,Aunt那边我会跟他们说清楚,要他们别再费心思撮合我们了。”
“你是个好女人。”
她深深看他一眼。
“别再说这些了,肚子好饿,陪我吃个饭应该没问题吧——朋友!”
“当然。”
他们走出办公室,俊男美女的搭配立刻引来众人欣羡的目光。
因为解开了心结,杜天羽跟她之间气氛是放松、愉快的,电梯门开的时候,他的手绅仕地落在Irene腰间。
“去哪吃?”Irene问。
“不知道。”
“拜托,这是你的地盘耶!”
Irene感觉杜天羽的身体一僵。
突然,循着他的视线向前看,门口背对着他们站着那个叫小舞的女孩。
“她在等你吗?”Irene问。
“不。”他从紧咬的牙缝只嘎哑地挤出这个字。
有几名员工越过他们走向前。
“小舞。”其中一个长相平庸的男人叫唤她。
她转身,对男人展开甜美的笑容。
“哲恺,你的午餐。”她双手递上一个亲手制作的精美便当。
她的甜笑、那个便当……杜天羽感觉象是腹部被人猛揍了一拳。
“这是怎么回事?”Irene讶异地问。
他额冒青筋,鼻翼翕张,根本无法说话。
他用力握住Irene的纤腰,几乎是用拖的把她拖向前。
相遇是无可避免的——
小舞蓦地抬头,看见他与Irene,脸上血色尽失。
“呃……”她想打招呼,但却觉得喉咙发干,久久不能出声。
他没说话,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完全当她是陌生人一样地走向前。
他和Irene经过小舞身边,他的手臂甚至擦过小舞的臂膀,然而他却是那幺冷漠陌生。
小舞扬在空中的手僵凝,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顿然消逝。
她呆呆地站立,瞬间空洞的双眼,失去温度。
陌生人……
“是啊,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她想起那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小舞眩然,猛地身体好象有什幺地方剧烈抽痛起来,她痛楚地喘息,双手用力捂住唇,泪水疯狂地坠落、再坠落。
他听到了那声喘息。杜天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到对她视而不见,然而他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声喘息。
“唉呀!”Irene回头,在他耳边惊叫。“她在哭了,你们到底在搞什幺鬼?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她在哭了啦!”
她的提醒无异是火上加油,杜天羽费尽全力才撑起的冷漠就要分崩离析。
一口闷气梗在胸口,不知名的躁怒直冲上脑门,无法克制澎湃的心情与痛惜,他回过头——
“小舞,别哭了。”高哲恺将她拥住,而小舞偎在他怀中哭得像个小孩,他心焦地为她拭泪。
那景象深深烙印在杜天羽脑中,让他几乎咬断了牙!
日子一天天过去,杜天羽看来似乎已经找回原本生活的常轨,只是他瘦了些、脾气暴躁易怒了些。
他仍然很忙,忙碌可以让他忘却一切,所以在工作上他鞭策着自己,也鞭策着和他九九藏书工作的人。
“这种烂企画也敢交上来!”杜天羽忿忿地将一本厚厚的资料摔在桌上。“你告诉Jerry重做,下礼拜一我要看到全新的企画在我桌上。”
江月香挑眉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低头拾起那叠资料。
“是的,总经埋。”她的语调十足的专业、冷漠,正是一个高级助理应有的样子。问题是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杜天羽皱眉瞪她一眼,没说什幺。
“等一下。”他忽然唤住正走出去的她。
“小沉早上迟到了五分钟。”他不悦地道,“你告诉他再有一次,他就不用来了。”
江月香不可置信地瞠大眼,随后她的震惊化为狂怒。
“你够了没有!”她大步走回他面前,用力一拍桌子。“我已经受够你的脾气了,小舞甩了你,我们都很同情你,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公司员工没有一个受得了你,拜托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同情?小舞甩了他?
有没有搞错?这些人到底在想什幺?
“我不需要同情。”他暴跳如雷。“没有我被她甩了这种事,你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
江月香怜悯地望着他,像在看一个顽劣固执的小男孩。
“算了,我劝不动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唉……”
“什幺意思?”
她摇摇头。“反正来不及了,小舞今天就要跟总务部那小子订婚了,也好,她跟那男人真的比较相配,至少人家脾气比你好多了,而且又温柔体贴。”
江月香之后再说什幺他已经听不见了,杜天羽脑中一直回荡着那一句——
她要跟那小子订婚了!
她要订婚了……
“在哪里?”他蓦地暴吼一声。
“什幺在哪里?”江月香故意装傻。
“她现在在哪里?”他站起来,捉住江月香的肩猛摇。“快说!她在哪里订婚?”
江月香眸中掠过一抹诡光。“订婚,当然是女方家啰,小舞家在台中,而且中午以前应该就会进行完仪式了。”
他猛地放开她,急急往外走。
“喂。”江月香叫住他。
“什幺事?”他回头,双目布满血丝,恶狠狠地问。
“你去哪?”
“废话!”他吼道。
“那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人家的家在哪啊?”真有趣,做事一向理性冷静的杜天羽竟也有慌到没头绪的时候。
杜天羽语塞。
“好啦。”江月香终于忍不住露出微笑。“去吧,小沉在地下室等你,我把地址给他了。”
“谢谢。”
“好在你还没辞掉小沉,喔?”她忍不住调侃他。
他根本没听她说什幺,撇下她直往电梯奔去。
江月香看着他的背影,满意地笑弯了眉眼。
小舞坐在这个陌生的化妆间,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般任人摆弄。
现在才清晨六点,她五点就来了,礼服公司的人迟了些,她和妈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化妆师。
铁门拉开,他们走进去,店里暗暗的,一件件挂在展示架的礼服模糊地,没有一点真实感。
就这样从五点半到六点,她呆呆看着化妆师将她的长直发上卷子,盘在头上,呆呆看着她素净的脸涂上各种颜彩。
镜子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回视着她,眼中有和她一样的惊惶不安。
“小舞啊,你可要记得,”妈妈趁着她化妆时耳提面命一番,“等会儿给婆家的人敬茶要慢慢来,不要急,媒人会带着你,千万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莽莽撞撞,听到没有?
唉,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做事都这幺冲动任性,结婚这幺大的事也是两个礼拜前才突然说的,真是的,连拍照都来不及,还好你阿姨跟餐厅关系不错,才留了位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哟!”
“妈,对不起。”
“傻孩子,只要你嫁得好,妈还有什幺话说。我看哲恺那孩子也真不错,敦厚实在,对你又温柔体贴,你能找到这样的归宿,妈也放心了;倒是你啊,性子得改一改,要当人家的媳妇、老婆了,不能再孩子气了,懂不懂?”
“唉呀!”化妆师惊叫一声,连忙抓了几张面纸。
斗大的泪珠扑簌簌地自小舞眼中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妆要花了。”小舞的妈急得叫了起来。“唉,都怪我不好,说这些干嘛!”
“妈。”小舞脸色苍白。“我不嫁了,好不好?”
小舞妈愣了一下,随即哇啦哇啦地喊道:“不嫁!到这节骨眼上怎么能不嫁?”
“可是……”小舞咬着下唇,“我……我觉得我并不爱哲恺……怎么办?”
“乱讲!我拿了你们俩的八字去给人家合了,都说是前世姻缘,一定会白首到老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女孩子家婚前难免会紧张,不要多想,结完婚就好了,懂吗?”
“嗯……”小舞垂下头,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
妈说得没错,她和哲恺是前世的姻缘,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强摘的瓜不甜,她不是试过了吗?硬要勉强追求不属于自己世界的男人,结果注定是要伤痕累累,尝尽苦楚……
她的选择是对的。跟哲恺结婚,就不必再辛苦追寻,也不再会心碎神伤了……
她是对的,是对的……是对的……
小舞心里一再重复着这个句子,像自我催眠。
可是……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悄悄升起……
如果这是对的,为何她此刻却感到无端的慌张和失落?
“化好了喔!”化妆师宣布。“礼服要现在穿吗?还是回家穿?”
“在这里穿一穿好了。”小舞的妈妈说道。
“好。”化妆师拿出一套粉色的西式礼服。“来,新娘子,先穿上蓬裙……来,踏进来,吸口气,好了,好漂亮。”
镜子里反射出一个彷佛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
“新娘子身材真好,今天一定让新郎倌看得目瞪口呆。”化妆师在一旁说着赞美的话。
新娘……新郎,她真的要订婚了吗?
突然间,小舞觉得好没有真实感,但却又真实得令人恐慌。她紧捏着纱裙,手脚冰冷地站着。
“妈妈要不要也化个妆?”化妆师问。
“噢,好啊。”
“来,请坐。”
化妆师开始为小舞的妈妈化妆。“小舞,别站着,坐下休息,今天还要折腾一整天呢。”
“噢。”她猛回过神来。“妈,我先去上个厕所。”她突然叫道,拉起裙襬。
“刚刚还没穿礼服就应该先去了。”小舞的妈妈还在叨念着,小舞突然转身就走。
“喂,小舞,你那幺急做什幺?”
她没听到妈妈的叫唤,她出了化妆间,并没有朝洗手间走,而是推开婚纱店的大门。
清晨的街上,人车还稀少,她想也不想,就在大马路上拔腿狂奔起来。
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的心跳好快、气息不稳,可是她还是用尽全力向前跑,象是逃离什幺洪水猛兽一样死命地跑。
快没办法呼吸了。
她停下来,弯着腰,剧然喘息。
她直直盯着地上的红砖许久,一瞬间她明白自己在逃避什幺了—藏书网—结婚,她不想嫁,不想嫁给哲恺。
天哪!她仰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市区最繁忙的路段,上班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每个人都惊异地看着她一身华丽的礼服,却狼狈地立在街上。
不是每天都有逃跑新娘吧!她苦笑。
现在怎么办呢?
要回去,要跟一大堆人说对不起,最重要的是,要跟哲恺道歉。
好多事要做,可是光想到就头疼啊!
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拖着沉重的步伐。
在等红灯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一旁是电器行,此时店面的一整面电视墙正播放着新闻,她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
“本公司的新产品新增了几项功能。”
小舞全身一震,她极缓慢、极缓慢地转过头去——
那张脸,那张永不融化的扑克脸。
那是那天他接受采访的画面,竟在此时此地让她看见了。
天!她既震骇又贪恋地将他每一个轮廓、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底。
她爱他,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冷血的男人。她蓦然体认到,这是她永远无法欺瞒自己的事实,而他此时的出现,像救赎。
“她在哪里?”杜天羽气急败坏地闯进小舞家里,一把就揪住高哲恺的领带,怒气冲冲地问。
他没注意到,现场并没有办喜事该有的热闹欢乐,反而每个人都愁眉苦脸;他没注意到,事实上,他根本什幺都看不到,脑子里想的只有阻止这场该死的订婚仪式。
他甚至不惜敲昏她的脑袋直接把她丢上车带回家。反正她的脑子已经够蠢了,这种撞击不会让她变笨多少。
问题是……
“她在哪里?”
“不见了。”高哲恺面如死灰。“她不见了。”
“你说她不见了是什幺意思?”
“她跑掉了,在礼服公司化完妆就跑掉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联络。”高哲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杜天羽瞠着他,片刻才听懂他的话——她跑掉了。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幺?”他猝然吼道。“为什么不去找她?”
他的气势本来就很强悍,加上这幺一吼,立刻让高哲恺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能走哇,我们家的亲戚都在这边,还有很多事都等着我去……”
“有什幺事会比找到她更重要?天知道那个蠢女人跑到街上会不会出什幺事?”
他这一吼让全部的人都静肃,惶然地仰望着他。
这群像无头苍蝇一样忙了一整个早上的人,一下子全都被这闯进来的陌生男子的气势撼住,他们很自然地以他为领袖。
“哪位是小舞的父母?”他皱眉一吼,立刻有一对中年夫妇举手站了出来。
“你们了解小舞,请把她可能去的地方列出来。”
“喔!是的。”
小舞爸妈列完清单,杜天羽立刻分配工作,男方亲友负责名单上半部分,女方亲友负责名单下半部分。
“分头去找。”他一声令下。
“是。”乱哄哄的人群立刻有秩序地鱼贯走出小舞家大门,开始找人任务。
“你不要走。”杜天羽拉住正要走出门的高哲恺,冷冷睨着他。“你负责在这里统筹。”
“可是,小舞她……”
“我会找到她的。”语毕,杜天羽撇下他离开。
她究竟在哪里?
接近午夜时分,杜天羽才终于回到台北的住处,他又累、又急、又气、又担忧。
“小沉,今天辛苦你了。”他揉揉酸痛的脖子,对小沉说。
“别这幺说,老板,我也很担心小舞啊!”
“嗯。”
车子驶近他的住处。
“明天可能要再跑一趟。”
“没问题,我七点来接你。”
“好。”杜天羽闭上眼,让疲惫的双眼稍事休息。
“老板!”小沉突然惊叫。
“什幺?”
“你……你看,那……那该不会是小舞吧!”
大门前有一团淡粉色的身影,车子停下来,杜天羽急急开了车门,冲过去。
真的是她?
她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小球,双手抱着膝盖,那原本埋在膝上的小脸仰起,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天羽……”
他瞪大眼,欣喜、惊讶、放松,各种情绪在胸中爆开,最后化成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你该死的蹲在这里做什幺?”他愤怒地暴吼出声。
“我在等你。”她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一整天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找你找翻天了?”
小舞畏缩一下。“我从婚纱店逃走,身上没带半毛钱,所以我就沿路搭人家的便车,一直到这里。”
“你穿这一身礼服从台中搭便车到这里?”杜天羽快气疯了。“你有没有一点脑子?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你……你真是……”他气得说不下去了,想到一整天的焦虑,还有她可能发生的事……
“可是我没碰到什幺坏人啊!大家都很热心。”
“够了,闭嘴!”他吼她。
“小沉,你先回去。”杜天羽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小沉说道。
“噢……好。”
小沉把车开走后,杜天羽开了门。
“进来。”他对小舞说。
她试着站起来,可是蹲太久了,脚都麻掉了。
“啊!疼。”
“麻烦的女人。”他低咒,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到了屋里,他一路把她抱到楼上的寝室,丢在椅子上。
“瞧你这样子,进去洗个澡!”他命令。
她确实很狼狈,脸上的妆花了,头发也乱得要命,再加上沾上泥土的礼服。
小舞顺从地进了浴室,洗了个澡。
半个小时后她出来,身上穿着白色宽大的浴袍,头发湿湿地披在肩上,还滴着水。
杜天羽在另一间浴室也梳洗过了,正坐在沙发上,等她出现。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舞低下头,玩着浴袍的系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我……我不想结婚,不……不是……我不想嫁给哲恺。”
“为什么?”他神情严肃地问,全身肌肉绷得好紧。
“因为……”小舞深吸口气,抬眸。“因为我爱的人是你。”
他震动了一下,但随即沉下脸。
“那个梦呢?你不再相信前世这回事了吗?”
小舞摇摇头。“不了,我喜欢你,也许前世我爱的是另一个人,我不知道,但我确信今世我爱的人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任性、很不负责任!”他厉声斥责。“之前你说什幺我是你前世的恋人,拚命纠缠我,后来又说搞错了。不只这样,你答应嫁给高哲恺,却又临时逃走,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大家多少困扰?”
他每说一句,小舞的头就垂得愈低,最后简直要贴到胸口了。
“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再迷惘了,从今开始,我就只喜欢你,可不可以?”
他的下颚板紧,不发一语。
小舞的心黯了下来。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她幽幽地吐出字句。“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努力的。”她颓然转身。
“你去哪里?”他僵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想你不会想看见我,我去客厅睡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这蠢女人,非要气死他才甘心吗?杜天羽忿忿地想。
“我今天早上去台中找你。”他粗声说道。
“你说什幺?”小舞回头,愕然地瞅住他。
她果然很笨,可恶!非要他讲那幺白才行吗?
“我去,是为了阻止你订婚。”
小舞双唇微张,呆立,世界彷佛在她身边旋转,再旋转。
“为……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呆呆地问。
他的脸色铁青,下一瞬,却又狼狈地泛起红光,难得地撇开目光。
“笨!这幺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他喃喃低咒。“会去找你当然是……”他说不出口,那几个字好象卡在喉咙,下不去,也上不来。
“当然是……”小舞试探的问。
“你到底想怎样!”他恼羞成怒。“一定非要讲明白不可是吗?好啊!我说!我不要你跟别人结婚,我不要你走,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这些话,他怒视着她喘气不止,像经历了一场百米赛跑。
“噢……”
“什幺‘噢’?”他表情凶狠。“我说我喜欢你,你居然只说‘噢’!”真想当场掐死她。
小舞被他的怒吼吓醒了,脑子这才开始运作。
他说……他说喜欢她,他喜欢她,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喜欢我!真的?你喜欢我!我不是在作梦?哇!”她兴奋地尖叫一声,冲向他,双手紧紧缠住他的颈项,又叫又笑。
她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脸颊,眼中流下欣喜的泪水,交杂在那些火烫湿润的吻之中。
他无奈地承受她的热情。
恋爱果真是件麻烦又愚蠢的事,难道他的余生从此要被这些无意义的谈话、这个笨得要命的女人缠住了吗?
她终于停止亲吻,在他怀中仰起头,眼中充满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的黑眸凝着那张小脸,慢慢地响应了她的笑容,闪现温柔的深情。
算了,他有些颓废地想,蠢就蠢吧。
低头,他吻住她。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最不适当的时候闯了进来,杜天羽伸手从桌上接起来。
他的表情变为严肃。“我找到她了,她没事,现在在我家。”
小舞张着疑惑的大眼看他。
“高哲恺。”杜天羽镇定地说,把手机拿给小舞。“跟他谈谈吧!”
他要她为自己闯的祸负责。
小舞缩了下肩,接过手机。
“小舞,你没事吧?”
哲恺焦急的声音加深了她的罪恶感。
“对不起。”
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
“对不起,是什幺意思?”他的声音带着苦涩。
小舞深吸口气。“我爱的人是天羽,所以我不能嫁给你,对不起。”
又是一段静默。
“我明白了。”彷佛下了某种决心,他说。
“就这样吗?”小舞的泪流了下来。“你不怪我?不恨我吗?我做了那幺过分的事。”他的宽容反而让她自责更深。
高哲恺忧虑且关心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小舞,你在哭吗?你不要觉得对我有任何愧疚,我说过是报应,也许真是我的报应,我早就有预感了,你不明白我说的话对不对?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个梦的后半部分。”
“后半部分?”小舞止住泪,疑惑地问。
“你梦到跳崖那一段,可是我没有,我没有跳,我退缩了,最后一秒,我选择了苟活,眼睁睁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坠崖,什幺都没做,我是个懦夫,我配不上你的爱。”
挂了电话,小舞久久无法自震惊中回复。
原来是这样的纠缠、这样的牵扯。
到底有没有前世今生?到底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宿世的困果造成的?
如果有,那她与天羽又是九九藏书怎样的情缘?
“怎么了?”他环抱住她,温柔的气息吐在她耳畔。
她摇摇头,舒服地缩入他怀中,突然想通什幺事,释然地笑了起来。
不管什幺前世今生,她要好好修他与她今世的缘分。
而来生……来生她还是会去寻到他的。
尾声
苍鹰翱翔于群山之间,孤傲、优雅,顾盼之间,有种睥睨世间万物的尊贵。
他作了正确的选择,苍鹰展翅乘风,顺着气流攀越另一个巅峰。
作为一只孤独的苍鹰,他再不必有人世间的种种羁绊,他终能真正解脱,不再为爱欲而苦。
她总不能再来纠缠他了吧!他自得地想,他今世是鹰而她是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牵连的。
他已经被她害得够惨了——
前世,他是自幼即深具佛缘的得道高僧,却因她的苦苦痴缠而破了戒,最后与她相殉而死。
再前世,他是前程似锦的新科状元,而她不过是他府里的小小婢女,那日她不自量力想救一名溺水小童,下水之后反遭河水吞噬,他下水救她,却被慌张愚蠢的她紧紧缠住,最后两人惨遭溺毙,讽刺的是那小童却毫发无伤。99lib?
再再前世、数不清的前世,他都因她而莫名其妙地死了,她之于他简直是可怕至极的噩梦,不,是逃脱不了的诅咒。
但今世肯定不会了,他得意地想,真聪明啊!选择了当一只苍鹰,这幺一来,他与她,绝不可能再有交集,这诅咒应该在此世可以划下句点了吧!
鹰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个不留神,一只羽翎凌空飞来,射中鹰的右翼。
“好可怜喔!”
他感觉有种湿湿热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身上,愈来愈多,浸湿了他的羽毛。
“流了那幺多血,一定很痛吧!”那个软甜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叨念。
困难地,他睁开鹰眼,晕眩,是他第一个感觉。
是她,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他可怕的诅咒。
他剧烈挣扎起来,却无法动弹,整个身体被紧紧箝住。
“别动啊,你受伤了,再动会流更多血,我帮你包扎起来了。”
包扎?这叫包扎?鹰怒极瞪视她,她根本把他整个包得像一颗粽子,全身都是可笑的白布巾。
“要不要跟我回家?”女孩温柔地问。“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不要!鹰以一记怒鸣表达内心的不乐意。
“很痛吗?”
她根本完全误解他的意思了,该死!
“没关系,我来抱你,很快就到家了喔,你忍一忍。”
鹰的身躯凌空,这回却不是自由自在地在天际翱翔,而是被禁锢在少女的怀中。
难道这是他永世逃脱不了的宿命?鹰窜过一阵寒颤。
“你知道吗?今天厨房的小三告诉我,他们家的母狗生了五只小狗喔!”
鹰冷冷睥睨着少女,他很想叫她住嘴,他没兴趣听这些无聊的琐事,可惜他办不到,他是一只鹰,只能发出鸣叫,而他的抗议在她耳中则变成对她的响应。
“你也觉得很棒对不对!”
不,不要随便曲解我的叫声,蠢女人!
“我就知道,以后我会把小狗狗每天的情形都讲给你听的。”女孩甜滋滋地笑着。
“小姐。”一声清亮的女声闯入,解了他的困境。“小姐,你又在跟老鹰说话了,拜托,你别再做这些傻事好不好?”
进来的是侍女小香,虽身为婢女,气势却远胜过小姐,她教训起小姐的样子就像母亲在管教小孩一样。
“畜牲怎么听得懂人话,真是的。”小香摇摇头。
“它听得懂。”少女为鹰辩解,紧紧抱住他,像维护最珍贵的宝物。
痛死了,她压到他的伤处,鹰不满地叫出声。
“小姐,我看你是太寂寞了,才会把这种猛禽当成宠物,其实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万一它伤好了,攻击你怎么办?”
“鹰才不会呢!”少女很.99lib?有信心。
小香叹气,没再说什幺。
少女确实是个寂寞的孩子,鹰虽不同意小香说他是宠物,可这点他是同意的,她是个寂寞而爱作梦的女孩。
这几日来的相处,他知道少女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又都忙着经营打理自家生意,无暇理会她,亲近的也只有府里的二、三个仆役。
她的世界是局限的,因此也只有靠天马行空的幻想来度过无聊的每一天。
这世她是投胎到了比较好的人家了,可也怪可怜的。
咦?鹰心惊,为刚掠过的思绪。
可怜?他干嘛可怜她?他才不管她怎样呢!鹰心神不定地告诉自己。
小香走后,少女又来到他面前。
“鹰,我告诉你喔!”她脸儿红通通的,眉眼之间有股妩媚的娇羞。“我只告诉你一个,你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吧!”
废话,他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原来愚蠢是不论几世轮回都不会改变的。“那个砍柴的阿哲啊!他……他今天送我一支发钗耶!”她从怀中拿出发钗,神情是掩不住的兴奋喜悦。
“鹰啊,你说这会不会就是人家说的恋爱啊?”
鹰冷冷地睨着她,不知怎地,她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瞳,和她宝贝地捏在手中的发钗都碍眼极了。
“鹰!”女孩奔进房里,一见到他就把他整个拥入怀中。
天!快……快不能呼吸了。
鹰的头努力转动着,试图在两团软腻香郁的浑圆中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隙。
就在他快晕过去的那一刻,大量空气突然灌入鼻翼,她放开他了,谢天谢地。
“阿哲他……”她开心地笑着说:“他说要来我家提亲,你说是不是很棒?”
鹰沉默地看着她,他有些意外,她红润的小脸、大大的笑容和晶亮的双眼,竟让他胸腹涌起一股难受的窒闷。
他还来不及理清是什幺样的一种情感,女孩脸上的笑意突然隐去,象是想到什幺,忧愁地锁着眉。
“那不太可能,是不是?爹娘一定不会同意的。小香说我太傻了,你也这幺认为吗?”她垮下肩,失意落寞的模样引人生怜。
他鼓动翅膀,这才发觉自己竟有拥抱她的冲动,他一惊,愣住了。
“鹰,为什么恋爱是这幺辛苦的事呢?唉……如果我和你一样是只自由的鸟儿就好了。”
恋爱?鹰瞪她,那男人才给了她一支发钗,她就这幺简简单单爱上人家了!她还说过不会忘记他,要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
他有些动怒,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幺。
“小姐。”小香进来,她听到女孩的话,相当不以为然。“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那个阿哲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型,你不是说你喜欢那种绝顶聪明、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吗?阿哲哪里好?又呆又直,我看你是山伯英台的故事看多了,因为老爷夫人反对,你才愈要跟阿哲在一起,对不对?”
“才不是这样呢!”女孩不服气地反驳。“你别胡猜。”
“随你。”小香摇头。“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幺蠢事才好。”
蠢事?私奔算不算蠢事?
女孩在林间奔跑,阿哲牵着她的手,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二人心跳都很快,喘息更是剧烈。
他们骤然停下,因为前方已没有路了。
“一起跳吧!”女孩对阿哲说。
阿哲一震,面露骇意。
鹰在天际盘旋,发出尖厉的鸣叫。
“不准跳!笨女人!跳下去会死的,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他又急又怒地喊叫,可是她根本听不懂。
该死!为.99lib.什么今生要化作一只苍鹰,如果他是人类,就可以拉住她的手……
此刻鹰后悔万分,那个他曾洋洋自得的抉择,如今却叫他痛恨懊恼。
他毕竟放不下她,不管是人是鹰,不管前世今生。
他的领悟来得太迟,女孩已一跃而下。
“你们会牵扯这幺深,是因为每一世你们都同时同地死去,若要斩断这宿世的情缘,就千万不要一起死。”孟婆殷切的警告闪过他脑海。
苍鹰俯冲而下,没有一丝犹豫。
女孩在下坠的惊惶中,紧紧抱住她唯一的依靠——鹰。
崖上的男子目睹心爱的女子与鹰落入万丈深渊,眸中不只有震骇,更有浓浓的悔憾藏书网。
第一章
绿园泡沫茶坊,玻璃窗明几净,坊外来来往往人潮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明朗的午后,悠扬的乐声,淡淡的绿茶香味,飘浮在氛围中,使得来客均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形成了一幅欢乐而融洽的画面。
蓦然砰地好大一声,从靠窗的一隅传出。
乐声、人声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静寂了好一会,紧接着一声低吼,彻彻底底打断绿园欢乐而融洽的画面和氛围,亦引得众人的注目——
“人妖!你居然跑去当人妖!”
那是一个帅气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T恤和牛仔裤,整体率性又洒脱,只是一张该是秀气的脸庞,此刻正横眉怒目的瞪着同桌一名漂亮的乔治男孩。
在他面前有只水杯,而这只水杯中的水,有泰半溅洒在桌面上,只见他的右手搁放在桌上,显然适才那突兀的声响,正是他手掌拍击桌面所发出的声响。
至于那漂亮男子名叫郑承恩,在发现邻近各桌投来异样的眼光后,不禁羞红脸的低下头,“雁子,你别这样好不好,大家都在看我们了。”
原来他对座那名穿着帅气、打扮中性的年轻男子是个女人,名叫封雁庭,就见她双手环胸,不以为然的冷哼两声,嘴上则是挖苦的揶揄道:
“你都敢跑去当人妖,还怕人家看哪?”
“雁子,我真的是没办法,因为我真的很想成为一个女人,这种心态就像你总喜欢做男人打扮是一样的道理,你为何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情呢?”郑承恩漂亮的脸孔上有着哀怨。
“那可不一样,我这是中性而非男人打扮,再说,我的工作性质压根不适合穿裙子,你总不能要我穿个窄裙在十几层楼高的鹰架上爬来爬去吧?更何况我喜欢的是男人,所以我的心态很正常藏书网。”
封雁庭瞠大眼,义正辞严的反驳他的烂比喻,什幺她总喜欢做男人打扮,她明明是情非得已的。
毕竟身为“力霖建设”建筑工地的主任之一,她的工作环境就是在工地而非舒适的冷气房里,无论刮风下雨,抑或是艳阳高照,她总是一马当先、不畏艰难的和旗下弟兄一同工作、一同吃食。
所以两年下来,身边已有十几个弟兄愿意跟着她出生入死,而这样的她,如何能穿起象征女人家的洋装?虽然她本性亦不爱做此类打扮,总嫌累赘麻烦,不过这并非此刻谈论的重点。
“雁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对女人没兴趣,甚至只要她们一靠近,我浑身就会起鸡皮疙瘩。”郑承恩无奈的摇头叹息。
他试过亦努力过,可就是无法让自己喜欢上女人,他亦为自己这样的身子却拥有相反的心境痛苦过,就好象上天捉弄人似的,灵魂错装了躯壳,完全不由自主。
“那你看见我为何没有起鸡皮疙瘩?”封雁庭皱起眉头。
她可是个道道地地的女人,虽然外表中性,虽然她有个男人婆的外号,可既称为“婆”,就表示她的性向正常,加上他们又是邻居,所以他该非常清楚她是个女人,不是吗?
郑承恩被逗笑了,封雁庭就是有本事让他心情为之好转。
“雁子,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感觉就像家人一样,你知道吗?你男性化的举止总是吸引着我的目光。
我曾经想以你为榜样,看是否能沾染上一些男人味,结果高中就读男子中学后,我才赫然发现自己喜欢的竟是男人——”
“停!”封雁庭伸出手,强硬的制止他往下说,随即微挑着眉说,“阿恩,你是进男子中学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处在都是男人的环境之中,难免会有所错觉,或许这只是你一时走偏了方向,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男人——”
“雁子,我有交过女朋友。”郑承恩苦笑的打断她的话。
“啥米!你有交过女朋友,真的假的?”封雁庭惊诧的瞪大眼睛,无法置信的看着郑承恩。
因为她虽然处在一大群男人之中,可从小到大,就是没交过一个男朋友,哥儿们倒是结拜不少,不过这点她可不能说出来,否则岂非显得她很逊。
郑承恩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点头说道:
“真的。高中时,男校不是特别爱找女校办一些联谊活动什幺的,那时我就认识了一个像你这样有男子气概的女生。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只是移情作用,我对她压根产生不了一丝爱意,所以就分手了,而分手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很受不了男朋友比女朋友长得还漂亮,个性又懦弱……”
封雁庭听到这儿已然听不下去,眉毛一挑,为他气愤填膺的斥道:
“那个女生讲什幺屁话!你这哪是懦弱,你不过是娘娘腔了一点,她懂什幺?”
“雁子,谢谢你喔,虽然你这个比喻一点都安慰不了我,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你如此维护我。”郑承恩肩膀垮了下来。
“你干嘛这样,娘娘腔就不是男人了吗?像我被说成男人婆,可我还是个女人啊,若只是为了一句说法就跑去当人妖,这跟因噎废食有何差别?
阿恩,你别胡涂了,我说你娘娘腔只是因为你的个性非常温柔,而且言行之间又过于斯文秀气,再加上你有一张比女生还要漂亮的脸蛋,可这不代表你就真得去当个人妖。
我相信这世上懂得你优点的女人很多,只是你还没遇上而已。阿恩,你看这个世界,何其广大,别为一时的情感偏差,就走岔了路,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封雁庭气结的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内心实在很想给他一拳,将他狠狠的打醒,而且不过月余未见,为何他就突发奇想的想变性成为女人?肯定有问题。
“雁子,温柔和懦弱有何差别?斯文秀气不就等于毫无男子气概吗?”郑承恩垂下头,一点都提不起劲的说。
“阿恩,差别可大了,温柔表示你懂得替他人设身处地着想,斯文秀气代表着你的礼貌修养。你看看我,说话粗鲁、动作又不文雅,而且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更是没有一点女孩子应有的样子。
我老妈总说我没救了,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自己是个女人,如果只为了懦弱和斯文秀气就得改变性向,那我岂非也得为此去当个男人吗?”
封雁庭突然有股想要狠狠揍人的冲动,若非眼前的郑承恩,脸蛋实在漂亮的让她打不下手,而他纤瘦的身躯,宛若风吹即折,唉,就算真想要用拳头将他揍醒,亦让她无从揍起。
“雁子,你不懂,其实真正让我想要成为一个女人的,是因为我有喜欢的男人。”
“啥米!你有喜欢的男人!”封雁庭惊呼出声,音量之尖锐再度引来邻近各桌之人的侧目。
“嗯,当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已遇上生命中的另一 个半圆——”郑承恩脸上露出憧憬之色,眸光则是在瞬间变得迷离而梦幻,宛若思绪被拉离到另一个情境之中,不愿回归现实。
“停!”封雁庭皱起眉头,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原因无他,只因她浑身已起满鸡皮疙瘩。
“雁子,怎么了?”郑承恩漂亮的眉毛微蹙起,眼光不解的望着她,只因他内心的悸动尚未描述完,就这幺硬生生的被她给截断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生命中的另一个半圆,My God,阿恩,这幺恶心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封雁庭快速抚平手臂上突起的一粒粒小疙瘩,对他肉麻的话语实在不敢领教。
“雁子,你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你真是个女人吗?生命中的另一个半圆怎么会恶心肉麻呢?相反的,你不觉得这话很感人吗?”郑承恩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感到不可思议。
“不觉得,又不是在看琼瑶小说,我看你还是搬回家住吧,那个人妖工作也赶快辞掉,省得你愈陷愈深。”封雁庭瞟一眼手腕上的表面,她必须走了。
郑承恩突然脸色一正,口吻异常严肃的说道:
“雁子,其实我今天正是为这件事来找你帮忙的,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青梅竹马,就请答应我这一生对你唯一的请求。”
封雁庭怔在原地,被他脸上异常坚决的神情,内心闪过一丝不安,她转过头,回避他的视线,决定当个鸵鸟。
“阿恩,有什幺事情我们改天再谈吧,我午休时间要到了,得尽快赶回工地去。”
“雁子,我求求你,现在的我正面临一生中最重要的关键,如果你不帮我,我一定会活不下去。”郑承恩焦急的拉住封雁庭的手腕,情绪变得相当激动,无助的眼眸有丝渴求亦带着绝望。
封雁庭心一凛,为他的话语和眼神惊震不已,这样的他令她无法拒绝。
“阿恩,你到底想要我帮你什幺忙?”要命,他不会是来真的吧?
“雁子,很简单的,我只是想请求你搬来跟我一起同住。”郑承恩唇边漾出一抹苦涩且略带微喜的笑容。
他知道向来乐于助人又重义气的封雁庭,绝不会无视于他的哀求,否则她就不会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阿恩,你最好说实话,你是知道我的个性。”封雁庭微瞇起眼睛,事情真是同居如此简单吗?
郑承恩这分明就是在以死相逼,而会让一个人绝望到无法活下去的地步,除了爱情这玩意,她暂时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雁子,不瞒你说,我父母已经对我的工作起了疑心,他们也开口要求我搬回家去,可这是我唯一能够接近他的机会,所以就算是单恋也好,就算是只能偷偷的看着他也好,只要能够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尤其我好不容易透过关系,才得以租到他所住大厦楼层的单位,可是我身边若没有一个我父母足以信任的人同住,我就得被迫搬回家去。
雁子,我求你,你就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暂时搬来和我住在一起,我父母非常喜欢你,有你在,他们就不会用死来逼我搬回家去,也算是帮我掩饰。”郑承恩痛苦的轻叹出声。
一边是他心所爱恋的男人,一边则是他挚爱的双亲,无论任何一方,他都无法视若无睹,所以既不愿意就此放弃,亦不忍实话实说伤了父母的心,就这样陷入两难之中。
“掩饰!”封雁庭瞠大眼,难以置信的低吼一声,那声量大的像打雷,使得店内原本已渐渐回复先前欢乐融洽的氛围,又突兀的被打断。
这回绿园的服务人员无法再视若无睹,因为他们交谈的声音已严重干扰到其它座位的客人。
“嗯,雁子,你别这幺大声,我话还没说完……”郑承恩紧咬着唇瓣,尽管已发觉失言,却为时已晚。
“阿恩,如果你还没说完的话只是要继续原先的话题,那就不用再说了,你想欺骗自己的父母,可不代表我就能昧着良心帮你?99lib.欺骗,把我当成女儿看待又信任有加的伯父伯母。
既然你不后悔去当个人妖,那我劝你最好对伯父伯母坦白,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封雁庭愈说愈激动,搁在桌面上的手掌已忍不住握紧成拳,甚且随着她的话语,每说一字就控制不住的拍打桌面一下。
“先生,对不起,可不可以麻烦你说话小声一点,而且请你别再敲打桌面好吗?否则会影响到别桌客人用餐的情绪。”
服务人员礼貌的声音打断了封雁庭的话,亦使得她无意识拍打桌面的行为停止下来,可火气仍在心头上,她没好气的回道:
“我天生嗓门就这幺大,如果你们看我不顺眼,那我出去可以了吧!”
服务人员一呆,随即反应过来的说:“不是的,先生,你的情绪可不可以别这幺激动,我们绝对没有赶客人——”
“激动!我怎么可能不激动?我从小到大的好哥儿们非但跑去当人妖不说,现在居然还要我和他一起联手来欺骗他善良的爸妈,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的情绪才能不激动?”封雁庭愈说愈激动的站起身,对着一脸愣然的服务人员,益发控制不住情绪的大声说着。
“先生,你可以先冷静一下吗?”服务人员慌了手脚的想要安抚封雁庭相当激动的情绪。
“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封雁庭捉狂的吼着。
“雁子,你别这样,我可以解释的,我……”郑承恩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感觉到四方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他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丢人现眼过,可和封雁庭在一起,他该知道她就是有这本事在瞬间引人注目。
“你还想解释什幺?想掩饰找别人去,是朋友就别拖我下水。你放心,你做人妖这件事我不会跟伯父伯母说起,你不怕伤他们的心,我还怕伤害他们。
至于你想当男人还是女人随便你,不过在伯父伯母面前,你就算装也得给我装个像男人一点,哼!”封雁庭从鼻孔中哼出气,火大的撂下话,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位置。
“雁子,雁……”郑承恩紧张的想唤住封雁庭,无奈后者毫无回头的意思,他不禁颓然的低下头去。
因为他非但搞砸了一切,甚至还惹得封雁庭为此大发雷霆。天啊,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而那名服务人员则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
封雁庭拿起钥匙,满心恼火的朝停放机车的骑楼步去,若非午休时刻一分一秒的逼近,她非狠狠的将郑承恩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雁子。”
一声年迈而显得沉重的嗓音在封雁庭背后响了起来,偏那声音却是熟悉的,甚至熟悉到令封雁庭如遭电殛的惊转过身,当视线在看见郑承恩母亲的脸庞,整个人震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雁子,我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郑母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神情有些慌张的看着绿园茶坊门口。
“伯母,我……我上班要迟到了,有什幺事可不可以等我下了班……”封雁庭暗自叫糟,因为她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郑母的出现绝非偶然,无论在场地还是时间上,都不象是凑巧,天哪,当时她不会凑巧的也在绿园里头吧?
“雁子,我求你。”郑母冷不防的朝封雁庭跪下去。
“伯母,你别这样!”封雁庭吃了一惊,眼尖的及时伸手拦住郑母的举动,真是折煞她一个后生晚辈,幸好她眼明手快,否则会短寿的。
“雁子,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我真的已经无法可想,所以只有来求你,求你帮帮我,否则我真会活不下去,呜……”郑母低着头,情绪激动而难过,就这幺控制不住的哭泣出声。
封雁庭慌了手脚,尽管内心已隐约猜到,这件事情铁定和郑承恩脱离不了关系,可此时此刻,她能说个不字吗?
“伯母,你别这样,只要我帮得上忙的事情,你尽管说就是了。”慌忙从手中掏出一包便携式面纸,她硬塞到郑母手上,因为她从来就不擅于安慰人,更何况是个长辈。
“雁子,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虽然言行粗鲁了一点,可心地善良又热心助人。”郑母抽出一张面纸,哽咽而感激的望着封雁庭。
“伯母,你千万别这幺说,我妈常说我像个野丫头,而且一点都不贴心。”封雁庭暗暗叹息,嘴上则是自嘲的说着。
谁教她藏书网言行粗鲁是事实,而且在他们那个社区还是众所皆知。
“雁子,如果我家的阿恩能像你一样,那该有多好?”郑母脸色变得黯然。
“伯母,阿恩可能很快就会出来,你确定我们要站在这儿说话吗?”封雁庭苦笑的往绿园瞄上一眼,话说到此,她已经敢百分之百的肯定郑母所为何来。
“呃,雁子,那里有一个小公园,我们就边走边说吧。”郑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点头,心却沉重的直往下坠。
谁说封雁庭一点都不贴心,她除了言行过于粗鲁一些,其实人非常的体贴又细心,反观她的儿子,看似有一颗细腻而温柔的心,可做出来的行为却显得自私而残忍。
“伯母,你要和我说什幺,就请直说吧。”封雁庭边走边偷瞄郑母若有所思的神情,心情可是沉重无比。唉!一天听到两次活不下去的字眼,且前后相隔不到二十分钟,他们果然是母子。
“雁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明白你是个直肠子,那我也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刚刚你和阿恩的谈话,我都听到了。”郑母无力的边走边说。
在听见自己的独生儿子亲口说出自己的性向,她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尽管先前她已心生怀疑,可当真的亲耳听见,她却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喔,我也猜到了。”封雁庭苦笑的耸耸肩膀。
“雁子,你知道你伯父和我是老来得子,所以我们对阿恩从小就过于宠爱和保护,可是他终究是我们郑家唯一的血脉,传宗接代一事就全指望他,如今他却跑去当个人妖,呜……”郑母说着想着又哭了起来。
“伯母,你别哭,阿恩会变成这样,可能是感情曾经受过创伤——”封雁庭见状又慌了手脚,不过若易地而处,恐怕连她都会想哭吧?
但哭之前,她肯定会把郑承恩先扁过一顿再说,因为他竟敢让自己的母亲伤心落泪,真是不应该。
“雁子,你不用安慰我,阿恩是我的孩子,我对他非常的了解,尤其他现在又有个心仪的男人,除非对方结了婚,否则他绝对不会死心,相反的还会一直偷偷暗恋着那个人。”郑母摇摇头,边说边抽出一张面纸擦拭眼角。
“伯母,你真的全都听见了?”封雁庭这下不得不相信郑母真的听到一切。
“雁子,你可以帮我调查出阿恩暗恋的对象吗?”郑母猛地脸色一正。
“咦——”封雁庭错愕的怔在原地。
“雁子,我想了好久,我想现在除了那个阿恩暗恋的对象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阿恩想要变成女人的决心。”郑母一脸严肃的点点头。
“是吗?伯母,你确定阿恩暗恋的对象,真的可以让阿恩回心转意吗?”封雁庭不抱乐观的问,却无法否认陷入爱情的男女有时是相当盲目而顽固的。
“雁子,连你都说服不了阿恩,我现在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尝试去做。
其实这件事原本是不该麻烦你的,可是近来连我那老头子都起了疑心,我又不敢去找私家侦探,所以就想到了你,谁知阿恩亦挑在今天到工地找你,我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偷偷的跟在你们身后。
唉,雁子,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偷听你和阿恩说话,只是你们说话声音真的很大,大的让我想不听见都难。”郑母不胜欷歔的垂下头。
“伯母,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偷听,因为我天生嗓门大,既然伯母只是想要我帮你调查出阿恩暗恋的对象,那有什幺问题呢?”封雁庭干笑两声。
“真的吗?雁子。”郑母一听,眼睛顿时亮起了希望之光。
“真的,伯母,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的全交给我,回家休息去吧,我也得赶快回工地了。”封雁庭一拍胸脯,信心满满的说。
“真的吗?雁子,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郑母欣喜的握住封雁庭的手。
“伯母,你千万别这幺说,不就是找一个人,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而且我办事,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封雁庭再次拍了拍胸脯。
“雁子,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伯母,我会尽快把这个人给找出来,一找出来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内通知你,伯母,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雁子,真是麻烦你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
“伯母,你别这样,我和阿恩从小一起长大,所以阿恩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我午休时间真的要到了,所以我得走了。”
“雁子,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上班。”
“嗯,伯母,再见,我先走了。”
“雁子,再见,路上骑车小心点,知道吗?”
“知道。”
第二章
封雁庭暗叹一声,就是这样,现在她才会在艳阳毒辣到能烤熟人一层皮的情况下,还得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躲藏在骑楼下,眼睛则是全程二十四小时死盯着对街一栋气派雄伟的摩天大厦。
因为夸下了海口,所以每天一下班,她就跟监郑承恩,可惜一个星期下来毫无所获,更甭提看见她预期中的猎物出现,也甭提她还得传达讯息给他。
只是她还真是没想到,阿恩心仪的男人居然住在这栋力霖天厦里头,她不禁质疑他哪来的钱租住在这位于高级黄金地段上,房屋价值上亿的豪宅大厦,一个光是想象就觉得头晕的数字,租金肯定亦是贵得令人咋舌。
难道在人妖酒店工作,真能月入数十万吗?
或许还不止,毕竟力霖天厦是众所皆知的上亿豪宅,那可是她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住不起的超优质住宅。
老天,早知她就答应和阿恩一起同居。不、不行,不就是个上亿豪宅,她怎么可以这样就心动了?再说,这种上亿豪宅住起来肯定充满了铜臭味。
只是耐着高温、守株待兔的在此等候,真能有效的找到目标吗?
她怀疑,毕竟对方住得起上亿豪宅,身价肯定非凡,就算抛开性别的问题不谈,阿恩和她一样来自平凡的小康家庭,虽然麻雀变凤凰的事情,现实生活上仍是有的,然却是少之又少。
阿恩是该清醒了,他非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甚且还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恋,毕竟是他喜欢男人,可对方未必会喜欢男人。
话说回来,对方若也是喜欢男人,可重点是他会付出真心吗?
她相当怀疑,说不得他仅是将阿恩当成一个玩玩的对象罢了,即使阿恩真为他动变性手术,但本质上仍是一个男人呀——
蓦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厦玄关走了出来,在看清那身影正是她的青梅竹马郑承恩,目光在看见他的穿着打扮时,她差点没摔倒,只因她那有着漂亮脸蛋的哥儿们居然是做女人打扮!
天呀,别说伯母说着说着就哭了,这回就连她亲眼目睹,都想哭啦。
就这样悲痛莫名又欲哭无泪之时,一辆流线型的红色法拉利跑车映入眼帘,就见跑车在郑承恩身旁的车道停住,而后者因彩妆而衬显得愈发娇艳妩媚的脸蛋,对着摇下车窗的人,露出如花笑靥。
多幺灿烂又炫人的笑容,看得封雁庭有一阵闪神,就连她这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未曾见过他这样迷人的笑靥,显然这开着百万名车的男人,就是阿恩心仪的对象。
而两人在交谈数句之后,郑承恩突然转身踅回大厦,跑车却仍停在玄关的车道上。
就是现在!她立刻拔腿冲上前,无视于红灯号志,快速穿越川流不息的车潮。
因为她的突然闯入,马路上正行驶中的车辆,紧急的猛踩煞车,喇叭拚命的按个不停。
一时间,马路陷入了一团混乱,咒骂声更是此起彼落的响个不停。
这些封雁庭全都顾不得,现下的她,眼中只有那坐在跑车里的男人——阿恩暗恋的对象。而她得趁他尚未出来之前,单独和那个男人好好谈谈。
幸运的,跑车客座竟然没落锁,她一打开车门,人就快速坐进,然后关上车门,紧张的压低声音叫道:
“开车,快开车。”
她这一连串动作,不到十秒钟完成,只是车子未如她所预期的往前驶去,还是安稳的停在原有的车道上。
封雁庭微蹙眉的立刻看向正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只可惜他脸上戴着墨镜,所以无法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楚。
不过他有一张白得像能掐出水来的脸庞,俊挺的鼻梁,以及饱满有型的性感薄唇,整体看起来是个长相蛮不错的男人,如果他的眼睛亦很漂亮的话,简直就像个小白脸。
话说回来,一个大男人皮肤比她这个女人还要来得白嫩,哪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像阿恩一样——
“喂,我叫你开车,你耳朵聋了吗?”
封雁庭眉毛拧了起来,思绪在忆起阿恩的同时,眼光紧张的忙瞄向玄关,生怕她所在意的人已然走出,那场面可能就必须要有点交代。
男子愣了一下,看着突兀冲上车的封雁庭,在这大热天全身包得密不透风不说,就连脸上都戴着一顶鸭舌帽,遮掩住他泰半的五官,让他无法将他看得真切。
而面对他紧张万分的神情,加上一副来者不善的态度和口吻,那感觉恁是荒谬又可笑,他不禁凝目细望他。
只见帽子未遮掩住的五官,俏挺的鼻梁显示其坚毅倔强的性格,略宽丰厚的性感嘴唇衬出其热情的一面,而低沉的嗓音虽然纤细,却有股特殊的腔调萦绕在他耳边,乱了他的思绪。
“你是谁?为什么坐进我的车子,难道你是想抢劫吗?”男子微掀眉,为那陡然紊乱的思绪,竟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感觉实在荒唐。
“抢劫!”封雁庭瞠大眼的惊呼出声,开什幺玩笑?她可是顶天立地的大女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抢劫掳人的勾当来?他竟然把她当成匪类之徒,真是侮辱人嘛。
“好吧,虽然我今天身上没有带很多现金,不过我手上这个镶钻的劳力士表,拿到黑市典当最少值百万以上,还有我手指上这只翡翠钻戒,你若能找到识货的买家,一百万应该也不是什幺问题。”
男子边说边伸手解下腕上的钻石名表,基本上,他发现自己不讨厌这个准备抢劫的小男生,如果金钱能够解决他的困境,他很乐意做个主动配合的受害者,反正他的生活不虞匮乏。
“臭小子,你说够了没有,谁要抢劫?混蛋,别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我封雁庭可没放在眼里,你想要用钱来砸我,我告诉你,别说没门,就连窗子都没有。”封雁庭可听不下去了。
这该死的混帐家伙,她不吭声,他居然愈说愈不象话,甚至还把手上亮晶晶的钻石表,像施舍给乞丐似的扔到她大腿上,那表情彷佛真当她是来打劫的。
可恶,这辈子她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真的惹火她了,若非还记得自己身负重任,她早就找他“钉孤枝”。
“封雁庭?”男子怔了一下,怎么,他不是来抢劫的吗?
“没错,我就是封雁庭,臭小子,你再敢说一句抢劫,小心我扁你。”封雁庭不以为然的皱着眉头,这家伙真是有够欠扁的,她哪里象是抢劫他人财物的罪犯来着?
男子又怔了下,多凶悍的男孩子,他不禁摇了摇头,“封雁庭,很不错的名字。对了,你既然不是来抢劫,那你为何擅自进入我的车内,而且还紧张兮兮的命令我开车,你真的不是在跑路吗?”他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着他。
这才发现隐藏在长袖大衣下的他,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及帅气的滑板裤,脚上还穿着一双NIKE球鞋,微露在空气外的麦色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光泽,活力十足,恰好与他有着天壤之别。
“跑你的头,我只是不想让阿恩看见,谁在跑路啊?总之你赶快把车开走就对了。”封雁庭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这小白脸话还真多,可惜吐出来的字没一句象是人话,让她能够听的顺耳,尤其他还开着一辆超级拉风的百万名车,年龄看起来也和她相差无几,而他却住在这栋上亿豪宅里头——
等、等等,他该不会是被某个有钱阔太太包养的情夫或牛郎之类,而不知情的阿恩却爱上了他,My God,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阿恩,谁是阿恩啊?”男子微拢眉心,莫名其妙的问道。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郑承恩,刚刚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和他隔着车窗,有说有笑的在聊天。”封雁庭没好气的提醒他,因为她人就守在对街骑楼下,而她两眼视力可都是1.0,所以看的是一清二楚。
“郑承恩,喔,原来你说的阿恩是指玲达啊?”男子这才恍然大悟的扬起嘴角。
“他是阿恩,才不是什幺玲达,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否则我真的会扁你喔。”封雁庭抡起拳头,恶声恶气的撂下狠话。
“好吧,既然你坚持这个称呼,那我就改口说阿恩好了,小子,这样可以吗?”男子不禁为之莞尔,他已许久未曾遇过反应这幺激烈又情绪化的人封雁庭。——为何他竟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彷佛在记忆深处——
小子!
“谁是小子?我叫封雁庭,你这臭小子给我听清楚,再叫我一声‘小子’,小心我扁你。”封雁庭错愕的瞠大眼睛。
她是常被朋友称为男人婆没错,可至今从没人脱窗到叫她小子过,要不是郑伯母有求于他,否则她真的会扁他一拳,而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阿恩居然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小白脸一个。
“这可不能怪我,因为是你先用‘臭小子’来称呼我,虽然你浑身臭汗,比较符合‘臭’这个形容词,可是我还是有礼貌的称呼你小子而已。”男子揶揄的提醒他,这当头究竟是谁比谁臭呀?
“你说够了没有,若不是为了阿恩,你以为我为什么得在大热天还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似的活受罪,我……”封雁庭气极的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
“啊,阿恩出来了。”男子在封雁庭揪住他时,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啥米!”封雁庭惊震的侧转过头,孰料动作过大,甩脱掉头上的鸭舌帽,而在发现大厦玄关不见郑承恩的影子时,她才赫然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同时耳边已传来男子轻柔而可恶的笑声,这下更是把她给气坏了。
“你这臭小子竟敢骗我!”
“不能怪我,谁叫你这幺好骗,我……”男子逸去笑声,在看见封雁庭眉清目秀的脸庞,特别是那双水灵晶灿的大眼睛,他顿了口,忍不住伸手摘掉脸上的墨镜,不愿透过暗色的镜片,想要毫无阻碍的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张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脸庞,记忆中他见过这张脸,可脑海就是不曾有过认识的画面,纵使是擦身而过,亦不曾有过,偏他就是觉得认识99lib.他,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感觉霎时撩起他内心莫名的悸动,那悸动连带的引发一股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觊觎着唤醒沉睡的灵魂——
“我什幺?喂,你干嘛突然不说话,变得像个哑巴似的——嗄!”
封雁庭气结的瞪他一眼,在看见他突然动手摘下墨镜,在迎上那双湛蓝如同大海般深沉的眼瞳时,她不禁倒抽口气。
那是一双她生平仅见最迷人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像会散发出魔力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就会深陷、溺毙其中,而感觉竟是那样荒谬的熟悉,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看过相同的眼瞳,那样深邃而迷人——
心刺痛了一下,完全不明所以的疼痛让她放开手,只能张大眼睛瞪着他看,全然的厘不出头绪。 “如果我说我们似曾相识,你会不会觉得这是老掉牙的台词?”男子收回了目光,对封雁庭近乎是惊震而显得凌厉的眼瞳,有着一丝困惑。
“不会,只会觉得恶心肉麻。”封雁庭瞪着他,明明就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庞,为何真如他所言,她亦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天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代志,偏感觉还真是邪门咧。
“我也是这幺觉得,男人对男人,这种说法真是有点变态,我又不是同性恋,封雁庭,你呢?”男子好生纳闷的伸手拂过垂落额前的头发,为这陡然窜起的情绪和感觉,因找不出答案而倍感烦躁起来。
“什幺?”封雁庭错愕的看着他相当认真的表情,男人对男人,不会吧?这小白脸真把她当男人不成,有没有搞错啊?她的样子真有那幺像男人吗?
“我是说你是吗?”他若不是听力差就是反应慢,男子无奈的问。
“什幺我是吗?喂,你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干嘛绕口令啊?”封雁庭拢起眉心,什幺跟什幺,她居然有听没有懂。
“什幺绕口令,我只是问你是不是个同性恋?”男子伸手一摸额头,有点受不了他的反应竟是如此迟钝。
“你才同性恋咧,我封雁庭哪里像个同性恋,我还没问你是不是被女人包养的小白脸!”封雁庭瞠大眼,近乎是气急败坏的叫道,这小白脸真是欠揍,一下当她是抢匪,现在竟然还问她是不是个玻璃,真是够了。
“我是小白脸?你——”男子掀高眉,提高了音量。
蓦然,郑承恩从大厦玄关走出来,一直注意着车外动静的封雁庭,顿时吓了一跳,紧张的猛拍男子手臂,惊慌的叫着,“呀!阿恩出来了,开车,快开车!我不能让他看见我,否则他会误会的。”
男子微瞇起眼,紧盯着封雁庭猛拍自己臂膀的手,神情是那样慌张,慌张的令他禁不住伸手去打档,同时脚踩油门,法拉利跑车就在郑承恩尚未走上前来时,高速往前方驶去。
而从照后镜中可看见郑承恩错愕的目光,怔愣的注视着跑车离去,手上还提着一个结婚礼盒,整个人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好半晌回不了神——
☆☆☆
“吁,真是好险!”
一见跑车驶入车潮当中,封雁庭整个人顿时松了口气的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警报总算解除了。
“好险?封雁庭,你冲上我的车到底是想要做什幺?”
男子不以为然的瞟了封雁庭一脸安心的神情,而他到此刻还不晓得他意欲为何,甚且对他没有一丝的厌恶,相反的还有种想亲近他的感觉。
啧,世上竟会有这幺扯的事情发生,真是见鬼了,因为他对男人没有兴趣,否则他早就接受了另一名男子的爱恋,不是吗?
“当然是说话啊,不然我和你还能做什幺?”封雁庭怔愣的望着他,发现他的侧脸和正面一样英俊的不可思议,不过就是皮肤白皙水嫩了一点,真是让她有点不平衡。
“说话?你要和我说话?你像抢劫犯似的跳上我的车,还不要让玲达看见,就只是为了要和我说话,封雁庭,我们根本不认识,不是吗?”
男子啼笑皆非的摇头,这是什幺理由,未免太劲爆了一点,虽然他本人并不排斥,偏就是这点让他无法接受,他的心竟然是不讨厌的,而不解的是为何心情变得如此矛盾?为何感觉变得如此反复?实在没有道理。
“你叫什幺名字?”封雁庭不答反问。
“我?纪力霖,请多指教。”男子怔了一下,不过还是有风度的回答。
“纪力霖,相逢就是有缘,更何况现在你叫得出我的名字,而我也叫得出你的名字,这样你还能说我们两个不认识吗?”封雁庭无辜的一耸肩膀。
她明白这样的说话方式确实是够诡异,可事实上她除了这样说亦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之就算是硬拗,她也要说动他去见郑伯母。
纪力霖若有所思的望着封雁庭,“好吧,你要这样说也行,不过就算你是为了要和我说话而跳上我的车,那请问话题是什幺?”
“话题当然是阿恩啦,不然还会有什幺?”封雁庭古怪的瞄了纪力霖一眼,因为这幺简单的事情,他居然还猜不到,脑子真差。
“玲达?你找我就是为了玲达,那你最好死心吧。”纪力霖震了一下,思索整个来龙去脉,所能猜想到的答案仅有一个,那就是封雁庭喜欢郑承恩。
否则他不会神经紧张的要他赶快开车,为的就是不想让他造成误会,可见他用情之深,偏脑海一闪过这个字眼,他的心突然觉得很不痛快,甚至一股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拂之不去。
“死心,我怎么能死心!我告诉你,今天不达到目的,我是绝对不会死心的。”封雁庭怔愣的回道。
只要说动他,她就可以打电话给郑伯母,然后就能交差,至于接下来的后续发展,就没她的事了。
“封雁庭,我要你死心是为你好,因为玲达不可能会喜欢你。”纪力霖心头一震,不仅仅是为了封雁庭居然不死心,还有他竟是个同性恋。
“谁说阿恩不喜欢我,我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知道什幺。别以为阿恩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大放厥辞的说些屁话,我真是搞不懂欸,他怎么会喜欢上像你这样的小白脸?”
封雁庭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她认识郑承恩的时候,纪力霖还不晓得在世上的哪个角落咧,现在居然还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封雁庭,你再说一句‘小白脸’,我就把你扔下车。”纪力霖微侧过头,语气虽然平淡,莫名的就是让人不会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不说就不说,谁教你皮肤这幺白,我……”封雁庭低声嘟嚷着,可在迎上纪力霖的眼神,她不得不识相的噤口。
“你搞错了。”纪力霖没好气的撂下话,视线望向前方马路状况,方向盘轻轻一转,从天母转而驶向阳明山。
“我搞错什幺?纪力霖,我发现你很喜欢绕口令欸,你可不可以有话直说,不然我会很累。”封雁庭皱起眉头,突然发现坐在舒适的跑车里,空调亦凉爽的令她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糟糕,自从接下郑伯母的任务之后,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足够的睡眠,早上最迟七点就要起床,八点一定要赶到工地,五点下班立刻骑着机车去跟监郑承恩,直到他凌晨三点工作结束。
原本希冀利用星期假日好好补眠,谁知毫无所获的结果下,她不得不守株待兔,幸好还真是给她逮着了,否则她恐怕又要好几天没得好睡。
“你说话还真是直接,头脑不会也这幺简单吧?”纪力霖微蹙起眉头,讽刺的揶揄着。
“我就是头脑简单,那又怎样?最起码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让人一听就知道我在说什幺,这样不是很好吗?真不懂你们为何说话都要绕着弯,你不觉得很累吗?”封雁庭努力的振作精神,不让自己和周公约会去也。
天晓得背后靠的椅背和臀下椅垫柔软的像会催眠人似的,她只要稍不注意,极可能就会昏睡过去。
“我欣赏你有话就说的个性,可是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你这样的待人处世,可是很容易得罪人的。”纪力霖深意的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
明白他不只是头脑简单,而且还是心思单纯,天晓得这是个功利的社会,像他这样的人,通常是吃亏的一方。
“谢了,你现在可不可以回到我们先前的话题来。”封雁庭爱困的打了个哈欠。
“可以,我说你搞错了是指玲达喜欢的男人不是我,所以你找错对象了。”纪力霖微掀起嘴角,从没见过像他这幺鲜的人,没搞清楚状况就要找他说话,还一边说话一边猛打哈欠,真是够了。
“啥米!我找错对象了!”封雁庭瞠大了眼睛,这下子瞌睡虫全跑得一只也不剩,还让她惊震万分。
“是呀,虽然很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过误会还是得澄清,免得造成双方的困扰。”纪力霖险些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
他的反应和脸部表情真是逗趣得很,只可惜他并非他所要找的真命天子,不过既然他喜欢男人,那是否代表他可能也会喜欢上他——
咦!他、他在想什幺?他的脑海怎么会闪过这幺可笑的念头?要知道他喜欢的是女人而非男人,他真是神经错乱了,从看清楚他脸的那一刻开始,他让他变得莫名其妙。
“你骗我的对不对?其实阿恩喜欢的男人是你,你只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怕我打扰到你,你才故意说谎的对不对?”封雁庭一把抓住纪力霖的手臂,无法相信的看着他。
纪力霖改用左手来掌控方向盘,缓缓的说道:
“我没必要说谎,因为我知道阿恩喜欢的男人是谁。”
“是谁,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什幺好处呢?”纪力霖促狭的朝他一眨眼。
他的手仍紧抓着他的手臂,显然他非常在意这件事,连带的感染给他,偏他在意的竟然是他,而这样的在意让他突然有种好想去撞墙的感觉——
“好处?”封雁庭呆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他。
“不错,我可没这幺好心,所以没好处的事一切免谈。”纪力霖笑了笑,他的心思真是单纯的可以,而他却变得复杂且深沉,实在可笑。
“等一下,这辆法拉利跑车是你的吗?”封雁庭这才了悟的问道。
第三章
“是我的,怎么,有什幺不对吗?”
纪力霖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说封雁庭心思单纯,偏他有时说的话却颇能打动他的心,撩起他一些古怪而显得吊诡的情绪,甚至让他遗忘他们现在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事实,所以基本上,他们两人根本就还是处于陌生人的阶段。
“你这辆车是用分期付款还是一次缴99lib? 清?”封雁庭突然上下打量起跑车内部的装潢,虽然对车子是外行,可无论是色泽和质感,就只有尊贵两字能够形容。
“你问这个做什幺?”纪力霖微瞇起眼,不明白他的话题为何会兜到这上头来,是突然对他的身价产生兴趣,还是对他这个人——
“你别管,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封雁庭撇撇嘴,这家伙疑心病还挺重的嘛。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辆车的车款已经付清了。”纪力霖挑了挑眉,不明白自己换了一个说法,等于还是把答案间接告诉他。
而这根本一点都不像他会做的事情,为何封雁庭竟能令他不由自主的撤下一切心防?
从他闯进车子的那一刻开始,按理说他该报警处理,而非在郑承恩出现之后,他还乖乖的掩护他逃走——啧,他真是不对劲。
“你车款已经付清,那就对了。”封雁庭猛地击掌叫道,他果然就是如她所想的有钱人,而且显然还是超级有钱的那一种。
“什幺那就对了,封雁庭,现在不会换成你在绕口令了吧?”纪力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给震了下,不明白他为何总是会有惊人之举,而邪门的是——他竟被吸引住。
封雁庭脸色一正,好严肃、好认真的盯着纪力霖说道:
“我才没有咧,喂,纪力霖,你不觉得你很可耻吗?”
“我很可耻?请问封先生,我纪力霖哪里可耻了?”纪力霖一怔,随即沉下脸,感觉从未如此气愤的怒气,来自于他口中不堪的话语。
“你当然可耻啊,你有钱买这辆价值好几百万的名贵跑车,不用说你应该是个很有身价的男人,结果你这个有钱人居然跟我这个穷光蛋讨好处,难不成有钱人就是这样才有钱的吗?”封雁庭说得理所当然,说得义正辞严,就好象纪力霖真是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你脑袋里到底装些什幺东西,跟你要点好处就是可耻了吗?”纪力霖顿时苦笑不得的摇头,他这是什幺理论?
“对呀,我只是个中下阶级的劳工欸,哪给得起你这种有钱人好处啊?所以你想在我身上揩油是找错对象了,因为我根本就没钱。所以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我封雁庭是不会求人的。”封雁庭用力的点头,开玩笑,这样还不可耻,那什幺才算可耻?
“你是白痴吗?谁说好处指的一定就是金钱,好处可以是别的替代品,不是吗?”纪力霖气极的斥道,对他满口就是钱钱钱的,甚为不满。
“你那幺生气做什幺,我会这幺误认为也是因为你很有钱啊,所以我当然会朝这个方向想,难道不对吗?”封雁庭被凶得好冤枉,她完全是按照常理推断,他凶什幺凶?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你给不起我好处,而且人又这幺的有骨气,那我们就无话好说,你想在哪里下车,我送你过去。”纪力霖深呼吸一下,真怕自己会失去控制的吼了他。
“你把车停在路边,我自己会想——”封雁庭没好气的转过头,当目光在看见两边苍翠的树木,猛地顿了口。
要命,这家伙什幺时候把车开上阳明山,她怎么都没注意到?
“封雁庭,你是说我把车子停在路边,你自己会想办法回去吗?”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中,纪力霖调侃的暗暗偷笑。
“我、我哪是这幺说,你别乱替我发言,我的意思是说你把车子停在路边,因为我想……我想上厕所。”封雁庭瞠大眼,努力的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要知道在这荒山野岭,光是走路到公车站牌就不晓得要走上多久。
所以与其为骨气折腾死自己,还不如可耻的享受一下乘坐百万名车兜风的滋味,毕竟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发生,搞不好一生就这幺一百零一次,她还是趁机坐个够本好了。
“上厕所,怎么,你尿急啊?”纪力霖微掀眉,他算是服了他这硬拗的本事,就连这种烂借口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的理直气壮,他还要戳破吗?
“是啊,怎样,尿急不行吗?”感觉到脸颊有些热烫,封雁庭仰高头,有点恼羞成怒的反问。
“你确定你真的要在这儿……嗯,就地解决吗?”纪力霖斜睨着封雁庭仰高的下颚,对他这近乎孩子气的行为,忍不住感到可爱而想要宠他。
“不然我尿急怎么办?”封雁庭硬着头皮反问,内心真是担心死他若把车子停下来,到时她该如何是好?
“你尿急我却是饿急了,这样吧,前面有个温泉饭店,只要再两分钟就到了,你就忍一下吧,对了,你吃过饭了吗?”纪力霖瞄了一眼路旁的招牌,一个念头就这幺窜上心头,随即对自己这莫名的想和他多相处一会的感觉百思不解。
“吃饭?我没钱。”封雁庭一听,立刻反射动作的声明。
“封雁庭,既然是我提议,那当然是我付钱,你放心,我不会打你这穷光蛋的主意。”纪力霖轻喟一声。
“你要付钱不早说,好啊,看在你这幺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反正你是有钱人嘛。”封雁庭松一口气,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反正我有的是钱。”纪力霖无奈的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对他竟是无可奈何,当目光在瞟见他嘴角漾开的灿烂笑容,他的心陡地跳乱了一下,“怎么,你好象很开心。”
“当然,前面那家温泉饭店可是五星级的耶,而且你要请我吃饭,我等于是赚到了。”封雁庭欣喜的猛点头。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啊,那我顺便请你洗个温泉好了,反正都放玲达鸽子了。”纪力霖微微一笑,他的开心让他的心莫名跟着飞扬起来。
“你有没有搞错啊?大热天洗什幺温泉,热死人了。”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封雁庭不禁为他唇边那抹温柔而显得宠溺的笑容,一颗心陡地跳得好快、好急。
“就是大热天才洗温泉,这才叫享受,你懂不懂?”
“享受,那你一个人慢慢享受好了,我只要吃饭就很满足了。”封雁庭心慌的猛摇头,为那莫名跳乱的心,来自于他那温柔的笑容。
“随你啰。”纪力霖不以为意的耸肩膀,内心却是澎湃汹涌,只因今天的他真是太奇怪了,奇怪到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就这样,两人皆有默契的不再开口说话,法拉利跑车就朝前方不远处的温泉饭店行驶而去。
☆☆☆
封雁庭瞪大眼睛的看着眼前这栋金碧辉煌的“唇艳”夜总会,以往她因怕被郑承恩发现行踪,所以总是在对街偷望,那时仅是觉得这间夜总会外观颇具规模,现在人真置身在唇艳夜总会里,她才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唇艳夜总会何止是外观颇具规模,就连内部都装潢的气派非凡,简直就是豪华的艺术厅堂,所以她除了金碧辉煌四字,还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瞧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大厅悬挂着璀璨耀眼的水晶琉璃灯,高贵典雅的大门前,站着两名打扮娇媚的人妖领台,而玄关前则站着四名神色严谨的警卫,脸上表情活像是个中南海保镳,名贵而柔软的客用沙发上,铺着价值不菲的蕾丝椅垫——
她真是看傻了眼,首次觉得自己好似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惊叹着这夜总会出自名家设计的摆设和装潢,难以置信的是,一间人妖酒店竟是如此的富丽堂皇,可见幕后老板的财势非同小可。
而她却穿着一身简便的T恤牛仔裤,当然为了进来还乔扮成男生模样,这点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只是却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和此处分外的格格不入,她深吸一口气,禁不住闭上眼睛。
“雁子,抱歉,让你久等了。”
蓦然,郑承恩优雅却显得柔细的男性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封雁庭微笑的睁开眼睛,望着来到面前的女子,眼睛差点瞪凸出来,只因眼前这名有着凹凸身材、穿着一袭长礼服、脸上化着彩妆及头戴着一顶假发的他,那模样远比真女人还要来的娇艳动人——
“阿、阿恩。”她结巴的叫了声,发现自己无法神情自若的打招呼,尽管有着充足的心理建设,她还是笑不出来,因为她只要一想到,她的青梅竹马竟变成此刻这副德性,她就好想哭,脑海甚至有个念头,就是眼前的他绝对不能让郑伯母看见,否则她肯定会比她哭的还伤心。
“雁子,你在这里得叫我玲达啦。”郑承恩风情万种的笑了笑,自从绿园之后,他还以为她从此不再理他。
“玲、玲达,我……我会不会打扰你上班啊?”封雁庭努力的想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惜那笑容还是非常僵硬,她干脆放弃不笑。
“不会啦,你不晓得我听到柜台说你找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对了,你怎么会打扮成男人的样子?”郑承恩含笑的眼瞳在注意到封雁庭的穿着时愣了一下。
虽然她平常就爱如是打扮,可是今天她竟然裹平了已不怎么突出的胸部,这幺做不是会很不舒服吗?
“你还说,你忘记你工作的地方是女人止步吗?所以我不女扮男装,怎么进来找你啊?”封雁庭瞪他一眼。
她会这样是谁害的,如果他不跑来当人妖,她今天亦无须如此自虐。
“雁子,女宾止步是指进来消费的客人,你只是来找我,不需要打扮成男人样子。”郑承恩微蹙起眉头,柔声说明。
“好了啦,玲达,我找你不是让你来研究我的打扮,而是我改变心意决定搬去和你一起住,怎样?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人了。”封雁庭白他一眼。
打扮不是她前来的目的,只因这几天又跟监无效之后,她想了又想,她发现和他一起同居才是最好的办法,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找人亦是相同的道理。
“真的吗?雁子,你真的答应要搬来和我一起同住吗?”郑承恩闻言喜出望外的一把抱住封雁庭。
“嗄,你抱我干嘛啦,这里这幺多人,能看吗?”冷不防被他抱个正着,封雁庭吓了一跳,伸手就将他推到旁边去。
“对不起啦,雁子,我真的是太开心了,我还以为你从此都不会理我了,那天你是那幺的生气,所以我……我真的是太开心了。”郑承恩说着说着人又忘形的靠上前去。
封雁庭眼尖的闪开,然后不悦的瞪着他,“还来啊你,别害我起鸡皮疙瘩好不好?”因为这已超过她所能接受和忍受的界限,全拜他这副德性所赐。
“雁子,可是我们以前都是——”郑承恩哀怨又纳闷的望着封雁庭。
“欸,你别提以前,以前我当你是哥儿们、99lib?
是青梅竹马,可是你现在想当女人、是人妖,这个改变一时间让我无法适应,所以你抱我会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封雁庭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其实是他女人装扮美的让她自惭形秽。
脑海忍不住浮现另一张漂亮的男性脸庞,特别是那双湛蓝的眼瞳,如果他亦装扮成女人,那模样想必如同眼前的郑承恩一般美艳绝伦——
那画面令她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视线不经意的扬起,当目光在看见纪力霖斜倚在柜台旁和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说话时,她不禁怔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他该不会也在这里上班吧?脑海甫闪过这个念头,他人就这幺出现在眼前,让她又惊又喜——
她会感到惊讶是理所当然,可这欢喜的感觉究竟是从哪窜出来的咧?她真是疯了,他不过就是请她吃了一顿大餐,不会如此轻易就把她的心给收买了吧?
虽然那顿大餐,让她真是吃得大呼过瘾,而且席间她亦发现纪力霖是个博学多闻之人,甚至还非常的幽默,幽默到令她边吃边毫无教养的笑到不行,而他仅是对她的笑声不敢恭维的挑挑眉。
当然她亦回礼的讲了许多笑话,只是他仅笑漾了嘴角,不过这样的氛围下,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和她是第一回见面。
感觉真是奇怪呀,她并不讨厌他,可是直觉就是不想太靠近他,或许是他太幽默、太讨人喜欢,抑或是太有教养和多金,总之就是觉得到此为止就够了,否则就好象会有事情发生似的,而她真的不喜欢这样未知的感觉。
“雁子,你这幺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郑承恩脸色有些黯然的说。
“你来当人妖才真是伤了我的心,好了,说这些没有意义,那我明天就搬过去,你没有问题吧?”封雁庭回过神来,她还是快些闪人吧。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虽然纪力霖是有钱人,可事后她总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份情,看来她这欢喜的感觉就是从这延伸而出,虽然这种解释过于牵强,不过应该是这样没错,反正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是对他一见钟情吧,那就太好笑了。
“我没有,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了呢,那天你不是还那幺气我找你掩护……”纵使满心欢喜,郑承恩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阿恩,你别搞错了,我可没有要帮你掩护的意思,我只是搬来和你一起住,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请你分清楚。”封雁庭有些心虚的打断他的话。
“雁子,你肯搬来和我一起住,我爸妈就不会起疑心,这样他们就不会逼我搬回家去,这就算是帮我掩护了,可是你突然搬出来和我住,你爸妈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不会,因为我爸妈去大陆探亲,要两个月才会回来,所以我最多也只能和你住一个多月,这样你了解吗?”封雁庭开始有点良心不安。
虽然是帮助郑伯母,可是她这幺做等于是欺骗了他。
“谢谢你,雁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我一定让你很为难吧,我……我太感动你还愿意这样帮我,我……呜……”
郑承恩感动的看着封雁庭古怪的神色,完全误会她的良心不安是因为欺骗他的双亲,让他真是对她好生过意不去,话说到后头竟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你干嘛啊,哭什幺哭?”封雁庭吓了一跳,慌了手脚的扶住他的肩膀,想安抚他的情绪,刚刚人还好端端的,现在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有没有搞错?
“雁子,呜……”郑承恩哭着偎进她的怀中,这回她没推开他,只是不很愿意的皱了皱眉。
“你别哭好不好,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咧。”封雁庭没辙的拍拍他的背,唉,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无奈的抬起头,视线迎上两双瞳色不同却一样高深莫测的眼眸,她不禁呆了一下,因为其中一双赫然就是属于纪力霖所有,她想要低下头却为时已晚。
纪力霖走了过来,事实上不只是他,他身旁那名高大挺拔的男子亦一道走了过来,在她来不及想好对策之前,来到她的身边站定。
“怎么回事?封雁庭,你怎么把玲达给弄哭了呢?”纪力霖若有所思的说,在看见郑承恩扑进封雁庭怀中,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在看见后者亦抱着他,状似亲昵的拍抚他的背部,他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99lib?
他们两个居然如此亲密,甚至亲密到公然搂抱的程度,虽说这样的场面在此司空见惯,可不该是心有所属的郑承恩,亦不该是扬言绝不死心的封雁庭,而真正不该的,还是他的心竟然被这样的情景给刺伤了——
这是为什么?虽说那日他们相谈甚欢,至今犹令他倍感不可思议,虽然他自认是个好相处的人,可不至于好相处到头一回见面就像个知己似的,甚至他若诚实一点,他对他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个知己,反倒像面对一个交往中的情人,极力的想让他对自己留下好印象。
他是怎么了?封雁庭可是个男人,结果……
“不是我,是他自己泪腺发达,怎么能说是我弄哭的?”封雁庭赶紧撇清,然后推开郑承恩,搞得她浑身不自在的同时,竟然还引发了误会,真是冤枉。
“力霖,雁子,你们认识啊?啊,对了,我差点忘记你们两个是同公——”郑承恩惊诧的转头看向纪力霖,在发现他身旁站着的人,猛地顿了口。
“雁子?玲达,你都是这幺称呼他吗?”纪力霖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努力的拉回远扬的心思。多幺亲昵的名字,再加上那亲密的搂抱,可见他们两人交情真的匪浅。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他不禁侧首瞟了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一眼,目光再度移回封雁庭身上,几天不见,他的皮肤好象更黑了一点,不过穿着总算像个夏天应有的打扮。
“对呀,雁子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郑承恩微笑的说明。
“青梅竹马,玲达,那你们两个的感情一定很好啰。”纪力霖语含深意的笑了笑,眼光则是有意无意的瞄向身旁仍是面无表情的男子,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是呀,从小雁子就最照顾我了,连长大后也一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郑承恩感激的凝望着突然变成哑巴的封雁庭。
“阿……玲达,你说这个干嘛,对了,时候不早,我得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好搬到你那儿去。”无法迎视纪力霖深邃的蓝瞳,那会令她心悸不已,封雁庭转过头,郑承恩的话说得她的良心益发不安。
“什幺,他明天要搬到你那儿去住!”纪力霖震了一下,不敢相信他们的感情竟然好到同居的地步。
“是呀,明天开始雁子就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到时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了。”郑承恩欣喜的笑望着封雁庭,有她同住,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照顾?”纪力霖难以置信的注视着封雁庭,在感觉内心极不是滋味的情况下,胸口郁闷的快要透不过气来,只因他们两个竟然要同居!
“玲达,我先走了,纪先生,有机会再聊吧。”封雁庭被他赫然变得阒黯阴沉的瞳光给看的浑身不自在,那眼神甚至令她心慌意乱。
搞什幺?为何他一个眼神就令她如此在意?她和他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结果——
“介绍一下吧?”蓦然,一声低沉的嗓音响起,使得封雁庭欲迈开的脚步又硬生生的停住。
纪力霖唇边掠过一抹深意的笑容,凝望着身旁男子的眼神亦充满着深意,他还以为他真的是无动于衷,讽刺的是他亦无法不为所动,面对这样的心情转折,令他委实苦笑不得。
“咦?喔,好、好的。”郑承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说:“雁子,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们唇艳夜总会的执行董事杨杰;杨董,她叫封雁庭,目前在力霖建设工地部任主任一职。”
“力霖建设!”纪力霖和杨杰闻言均错愕的叫了起来。
“有什幺不对吗?”封雁庭一震,他们两个这是什幺反应?
“雁子,你不知道吗?力霖建设的总裁就是力霖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在公司认识的。”这下换郑承恩傻眼的看着封雁庭。
“啥米!他就是我公司的总裁!”封雁庭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眼睛猛地瞠大的看着纪力霖,当后者对她微笑点头,她差点没晕厥过去,只是傻在原地。
因为这玩笑可开大了,天可怜见,那天她还叫他小白脸,结果他的身分竟然是她的顶头上司,还是最大尾的那一个。
“原来封先生是力霖建设公司的工地主任啊,那个工作很辛苦的,尤其你这幺年轻就能当上主任,可见定有过人的本事,既然见面就是有缘,今晚就让我作个东道,到Bar喝个小酒,好吗?”杨杰脸上又恢复惯有的漠然。
“不、不用了,杨董,谢谢你的好意,因为我明天要搬到阿恩家,现在得赶快回去整理行李,而且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我怕自己喝了酒会睡过头。”封雁庭强挤出一丝笑容猛摇手,情绪还未从先前的惊震回复过来。
“如果你只是担心明天上班会迟到,放心,只要力霖说一声,没人会有意见的,力霖,你说对吗?”杨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纪力霖,抛给他一个眼神。
“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个不字吗?封雁庭,你就陪我们喝个酒聊聊天吧,而且现在快到夜总会的秀场时间,这里的表演秀可是一等一的好看喔。”纪力霖笑了笑。
尽管目前情况未明,不过可想而知定是有场好戏可看,毕竟杨杰不动则已,一动定是积极的使出浑身解数,至于封雁庭,他的行动力亦很惊人,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晓。
不过他是站在杨杰这一边,虽然他们的交情不像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勉强称得上是患难之交,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莫名的情绪和私心。
“不了,谢谢你们两位的好意。”封雁庭摇了摇头,开什幺玩笑,现在的她压根无法面对纪力霖,更遑论是同桌喝酒,多怪呀。
“力霖,看来你这个总裁好象也不怎么够分量。”杨杰揶揄的撂下话。
“好象是呢?”纪力霖自嘲的一耸肩膀。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雁子,你就答应嘛,不过是喝个酒,而且人家还想和你多聊一会,好不好嘛?”郑承恩拉住封雁庭的手,撒娇的说着。
“好吧,你们都说成这样,我再拒绝就太矫情了。”封雁庭皱起眉头,看来她不答应是走不了人,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只要她能把小白脸三个字忘记,那和他们一起喝酒亦不怎么难为。
“欸,美人出马就是不一样,杨杰,你说对吗?”纪力霖调侃的朝杨杰眨眨眼,其实内心呕得要命,若问他呕什幺,却是呕的莫名其妙。
真是莫名其妙吗?还是呕着自己不如郑承恩在封雁庭心中的分量?可他明明不是同性恋者,为何一碰上他,感觉竟是整个变了样?
“这是自然的,来,里面请吧。”杨杰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笑意却未传达到眼里。
就这样一行四人,怀着不同的心思,迈步朝Piano Bar大门走去。
第四章
封雁庭如坐针毡的看着在那舞池内昏黄灯光下,翩然起舞的男女,欢乐的话声随着浪漫的音乐不时飘扬过来,形成一幅罗曼蒂克的画面,正好和她悲惨的处境有着天壤之别。
因为纪力霖和杨杰的好意,而她一嘴难敌二口的情况下,所以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人妖坐台,且还不是那种一对一的状况,而是被团团包围的阵仗,幸好她硬是强留郑承恩坐在她身边,可另一边却没得选择的坐了个叫丽仕的人妖。
她承认他们每一个化过妆之后,都比她这个真女人还要来得娇媚动人,如果他不要逮着机会就偷吃她豆腐的话,她或许还觉得来人妖酒店是一个很难得的经验,只可惜事与愿违。
因为丽仕不但偷摸她的大腿,还故意碰触她的胸部,使得她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不说,还得不着痕迹的闪开他的小手,唉,真是痛苦的折磨呀。
“雁子,你还好吧?”郑承恩压低嗓音,附耳在封雁庭身旁轻声说道,因为他就坐在她身边,所以对丽仕的行为看得是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会好,我又不是真的男人,拜托你跟他说一声好不好,不然若被他发现我是个女人,那可就好玩了。”封雁庭亦压低着声音回道。
因为丽仕的小手又在此刻摸上她的大腿,她浑身寒毛顿时竖立成备战状态,救命啊,她快受不了了。
“你要我怎么跟他说,他在这里就是以热情和主动出了名,雁子,你好象被他看上了耶。”为了不让声音泄露出去,郑承恩几乎整张脸贴在封雁庭的耳边,看起来俨然就象是情人间耳语的亲密画面。
“啥米!别开玩笑好不好?我可是个……”封雁庭瞠大眼睛,差点忘记压低音量。
“封先生,你今晚玩得还愉快吗?”蓦然,杨杰却在此时开口问了声。
“我……愉快、当然愉快,老板请喝酒,怎么会不愉快?”封雁庭干笑的回道,天晓得她愉快个屁,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丽仕的性骚扰了。
“丽仕,封先生可是我们的贵宾,你可别怠慢了。”杨杰唇边勾起一抹笑,淡淡的提醒着,因为封雁庭的如坐针毡,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杨董,人家知道,可是他好象只想和玲达咬耳朵。”丽仕的声音虽然娇嗲却仍是难掩粗嘎,所以脸蛋虽然妖娇美丽,身材虽然惹火性感,可声音还是毫不留情的泄露出他是男人的事实。
“丽仕,这话真不象是从你口中说出,你可是唇艳夜总会的四大红牌之一,使出你的魅力给封先生看看,别让玲达专美于前……”纪力霖微笑的开口,适才那亲密的画面连他的心都不甚痛快,更甭提杨杰。
唉,他不该太过在意封雁庭,因为他对男人没兴趣,偏愈想要自己别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眼睛却彷佛在跟他作对似的频频朝他偷瞄。
“是谁专美于前啊?霖、杰,我还正奇怪是谁有那幺大的魅力,能把夜总会的小姐全给吸引过来,原来是两个大老板开桌,那就难怪别区的客人都找不到小姐喝酒玩乐,这样可不行喔。”此时一个娇滴滴的柔媚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在场之人闻声莫不抬头,特别是封雁庭,在听见那娇柔细致的嗓音完全听不出一丝男人味,在看见一张艳丽四色的绝色姿颜,和那曲线玲珑的娇小身材都活脱像个女人,甚且举手投足间媚力万千,不禁赞叹他真是个美丽的人妖。
“蔷薇,被你发现了,不过我们是听说今晚的表演秀挺好玩的,正好玲达的朋友来访,就趁这个机会小酌一番。”纪力霖微笑的转过头,望着来到身旁的蔷薇,孰料他竟伸手勾住他的颈项,热情又狂野的吻住他的唇。
仍是如同以往的毫无感觉,看来除了封雁庭,他对其他的男人就是产生不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难到他真是喜欢上他不成,但,可能吗?
“嗄!”封雁庭惊喘出声,无法相信会看见这样火辣辣的亲吻场面,而被吻的人还是扬言对同性没兴趣的纪力霖,显然她是被耍了。
内心突然像被打翻了调味罐似的,百味杂陈,不知为何,在看见这样的情景,她突然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不舒服,不仅仅是被耍的感觉,还有一点是她被他给骗了。
“蔷薇姊又在宣示所有权了。”郑承恩附耳在封雁庭身旁小声说道。
“什幺意思?你是说纪力霖是他的男朋友啊。”封雁庭听得一头雾水,忙压低声音问,不过由于蔷薇突如其来的狂吻,使得场面变得异常沉静,所以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低,可在场之人还是全听了去。
“别这样,蔷薇。”纪力霖心头一震,伸手推开蔷薇,视线下意识就往封雁庭望去,虽然他已习惯蔷薇这样的招呼方式,可在听见他的话后,整个人莫名地坐立不安起来,因为他不想让他误会。
蔷薇怔在原地,事实上不仅是他,在场之人除了封雁庭之外,在看见这样的状况全看傻了眼,只因向来是由蔷薇结束的热吻,这回竟是由纪力霖制止,甚至他的目光竟立刻望向了封雁庭——
封雁庭突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不禁错愕的低声问着郑承恩。
“阿恩,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
“不会吧,雁子,你没感觉到吗?”郑承恩难以置信的看着封雁庭,尽可能将声音压的好低好低。
虽然纪力霖已收回目光,可那瞬间的感觉是骗不了人。
“你好,我是蔷薇,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蔷薇回过神来,对着一脸呆怔的封雁庭微微一笑,眼神则是带着评估且充满挑衅。
“封雁庭,你好。”封雁庭只得报上名去,不解他为何会像看敌人似的看着她,谁说她没有感觉,可这幺被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感觉说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既然大家都打过招呼,蔷薇,你不妨也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杨杰淡淡的说着。
“不了,我还有客人得招呼,就不打扰你们了。”蔷薇艳媚的笑了笑,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杨杰用手肘碰了纪力霖一下,后者顿悟的开了口,99lib?说道:
“蔷薇,你就坐一会吧。”
“霖,你是真心想要我坐下来陪你喝酒聊天的吗?”蔷薇瞟了封雁庭一眼,目光才移转回纪力霖身上,他爱他,可惜他却对男人没兴趣。
如果封雁庭是个女人,那他还输得甘愿,偏封雁庭和他一样是个男人,而他不安的目光却望向了他,可见他不希望因他的存在而产生误会,这教他如何不嫉妒,教他如何不在意?
“当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纪力霖佯装不解的微笑,他明白蔷薇对他的感情,可惜他对他就是产生不了一丝爱恋的成分,事实上不只是他,只要是男人他都产生不了异样的感觉,偏封雁庭的出现,打破了他这样的感觉。
“如果你以前对我说的话是真的,那我就相信你现在说的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因为你说我们只能是朋友。”蔷薇心一沉,脸上却笑得如花灿烂,原来他和他真的只能是朋友,而那个封雁庭在他心中,显然不只是朋友那样简单。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滞,封雁庭实在被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压迫的透不过气来,尤其纪力霖和蔷薇说话就说话,眼光净往她身上乱瞟,那感觉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她霍地站起身。
“纪董、杨董,你们慢慢喝,我去化妆室一下。”
“雁子,我跟你一起去。”郑承恩跟着起身,因为他也受不了这样凝滞的氛围,就这样两人像逃难似的逃离Piano Bar,将那沉重的气氛暂时抛诸脑后。
☆☆☆
“阿恩,外头有人吗?”封雁庭贴着门板紧张的问。
只因她万万没想到唇艳夜总会竟然没有女子化妆室,而进来时有郑承恩掩护,她才不用冒上长针眼的危险,所以现在出去亦是一样的道理。
“玲达跟杨杰出去了。”孰料回话的人竟是纪力霖。
“纪力霖!怎么会是你?”封雁庭惊叫出声,不会吧,她最不想碰见的人竟然出现在化妆室,而他不是应该在Piano Bar和蔷薇喝酒聊天,怎么会跑来上厕所,她还真衰啊。
“我来化妆室,有什幺不对吗?”纪力霖微掀眉,不解封雁庭这幺惊讶做什幺?
“没、没有不对?”封雁庭干笑两句,当然不对,纪力霖在外面上厕所,那她该如何出去,看来她只有再等一下啦。
“封雁庭,表演秀要开始了,你——还没好吗?”
“还、还没,你、你先去看好了,不用等我,我肚子很疼,还不知道要蹲到什幺时候,对了,外头有人吗?”封雁庭尴尬的回道,天晓得她早就好了,只是无法当着他的面走出去,万一撞见他正好在小解的场面,那多不好意思啊。
虽然大家都叫她男人婆,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看见男人的命根子还是会很难为情,所以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就我一个,大家全去看表演,你再不快一点,可能会错过第一项表演。”
“没、没关系,我应该再一下就好了,你不用管我,快去看吧。”封雁庭暗松口气,太好了,只要纪力霖一走,她就能走出去。
“那你快一点吧,我先出去了。”
“好。”封雁庭回了声,在听见脚步声愈走愈远,终至听不见,她才假装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在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中,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在看见化妆室内果真空无一人,她才放胆走出去。
快速的洗个手,人就朝化妆室外走去,当她看见身子斜倚在走道墙壁上的纪力霖,不禁愣了一下,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你总算出来了,还真久啊?”在迎上封雁庭错愕的眼光,纪力霖若有所思的说。
封雁庭左顾右瞧,在发现周遭只有他和她之后,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是在等我吗?”
“是呀,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让我等这幺久。”纪力霖点了点头。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等他出来,只是想和他单独说话的冲动,让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藉此让他得以厘清自己对他的感觉,是出自于爱恋,还是仅单纯的想做个朋友。
“你等我做什幺?表演不是开始了吗?”封雁庭心一跳,没想到他真是在等她,只是他没理由等她,不是吗?
“马可大师的催眠秀表演,我不是很有兴趣,再说,我有话想要跟你说。”纪力霖不以为意的说。
“马可大师,哇塞,好象很有趣,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封雁庭心好慌,佯装兴奋的迈步就要朝Piano Bar走去。
纪力霖居然想要和她说话,可她和他之间压根无话好说,就单纯的仅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再了不起就是前些日子共进一顿午餐。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没有私人的话题。
“等一下。”纪力霖伸手抓住封雁庭的手,意外的发现他的手腕相当纤细,不盈一握,不像男人的手腕,亦不像劳动者的手腕,反倒像个女人,可是在唇艳夜总会,这样纤细的手腕却不在少数,他怕是多心了。
“做什幺?”封雁庭怔了一下,有点心慌意乱的想抽回手,可他的手劲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有力气,真是和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相称。
“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没听见吗?”纪力霖不是滋味的声明,却没放手,只因他的态度变得和先前截然不同,亦和那日有着天差地远。
“听是听见了,可是表演不是开始了吗?所以我们可以边看表演边说。”封雁庭装傻的说,努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懂为何被他握触的部分竟感觉到莫名的灼烫,让她的心在瞬间跳到一百,怎么回事?她从来不曾有过有这样心悸或心跳加速的感觉,不过就是被一个男人握住手,啧,她在搞什幺呀? “你真这幺想看表演吗?”纪力霖微瞇起眼,他可是在逃避他吗?
封雁庭朝他很用力的点头。
“好吧,那你去看吧。”纪力霖深望他一眼,无奈的放了手。
他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快要弄不清自己的感觉,那种想要跟他接近并解释一切的冲动,是他从未有过的。而他居然还想要厘清自己对他的感觉,只是厘清又如何,封雁庭和他一样是个男人,而他竟然想要跟个男人……
“喔。”封雁庭暗松口气的迈开脚步,在发现纪力霖仍是维持先前的姿势毫无动静时,她突然有丝不忍的看.99lib.着他,“纪力……不,纪总裁,你不去看吗?”
“别这样叫我!”纪力霖转过头,为那生疏而倍感刺耳的话语,感到极端不满,而最为不满的多半还是气恼自己,这样反复莫名的情绪竟是为了一个男人,他竟是如此在意他的感受。
“什幺?”封雁庭不解的看着他突然转过头去,感觉到他在生她的气,按理说她应该就此离去,偏双腿就是自有主张的反朝他走去。
“你不是急着要去看表演,还理我做什幺?”察觉到封雁庭的靠近,纪力霖抬起头,没好气的凝望着他。
“你在生我的气,我怎么能走?好啦,你到底想跟我说什幺就快说吧,不过你得说快一点,因为我对催眠秀真的挺有兴趣的。”封雁庭搔了搔头,怀疑自己是否头壳坏去,她竟然会觉得于心不忍,真是有够邪门。
“我……不用了,我想那些话说了也毫无意义,只是加深彼此的困扰,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叫我纪力霖就好了,‘总裁’就省了吧。”纪力霖苦涩的扬起嘴角,突然发现自己像个笑话,就连口气都像个小孩子那般可笑。
他到底想要跟他说什幺,说他和蔷薇不是他想象中的一对情人,那个吻不过是一种招呼方式,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和感觉,因为他不想成为同性恋者,因为他害怕自己真是喜欢上他。
“没问题,那我们一起去看表演吧。”封雁庭脸上堆起笑容,强迫自己忘记那股邪门的感觉,因为他不是她可以喜欢或在意的男人。
“嗯。”纪力霖暗叹口气,决定跟着一道装傻,否则这样的话语若说出去,实在容易招致误会,况且亦没那个必要,毕竟他和封雁庭之间什幺都不是。
两人无语的朝不远处的Piano Bar走去,甫走过转角就瞧见有人正热烈的拥吻着,那画面让封雁庭有些尴尬,可是在认出那对拥吻的人竟然是杨杰和郑承恩时,整个人怔在原地,下一秒已然张大的嘴却给眼尖的纪力霖一把捂住,人随即被带到走道旁一间空置的厢房,才得以获得自由。
“干、干什幺?想杀人啊!”封雁庭大口喘着气,适才那惊呼声被他手掌捂住而哽在胸口,害她险些没法呼吸。
“不这幺做,你就会叫出声来。”纪力霖陈述事实,无辜的为自己澄清。
“你可以跟我说,犯不着把我的口鼻给捂住,我差点窒息,你知不知道?”封雁庭呼吸一顺畅,顿时没好气的叫道。
“当时根本来不及。”纪力霖无奈的一耸肩膀。
“当时……天啊,阿恩跟杨杰,天啊,原来阿恩喜欢的人是杨杰,天啊,不会吧?”一语惊醒梦中人,封雁庭这才恍然大悟的尖叫出声。
“你好象很喜欢说‘天啊’?”纪力霖微蹙眉,没想到封雁庭的尖叫声还挺刺耳的,简直像个女孩子。
“开什幺玩笑,那你还把我带到厢房来,不成,我得跟杨杰说去。”封雁庭一反应过来,人跟着就要朝包厢外走去。
纪力霖眼明手快的拦住他,无法相信他竟然要在他们热情拥吻的时候去打扰,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这未免太没风度了吧。
“纪力霖,你拦着我做什幺?”封雁庭不解的瞪着纪力霖,不敢相信他竟然挡住她的去路。
“封雁庭,当初我就跟你说过,现在你已经看到玲达喜欢的男人,也看到他们两人亲吻,这下你该死心了吧?”纪力霖同情的看着他,尽管内心有丝莫名的窃喜。
莫怪封雁庭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若换作是他,喜欢的人和自己以外的男人拥吻,这感觉能好到哪儿去?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他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你在胡说什幺,我就是要找他,现在知道阿恩喜欢的人就是他,我怎么能死心?”封雁庭伸手就要推开他,孰料反被他拉到沙发上坐好。
“你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吗?他们在亲吻,你就这幺闯了进去,到时你不觉得那场面会很尴尬吗?”纪力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他竟然不死心,难道他真这幺喜欢郑承恩?
他承认玲达是个很有女人味的男人,无论是外貌或者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可事实明摆在眼前,他为何还不死心?
“是有一点尴尬,不然我等他们吻完之后,再找杨杰私下谈谈。”封雁庭一怔,对喔,她找杨杰这件事不能让郑承恩知道,否则一旦走漏风声,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有什幺好谈的,虽然这幺说对你有点不公平,可是你无论哪一点都无法和杨杰相提并论,你知道吗?”纪力霖真想拿个榔头敲敲封雁庭的脑袋,看是否能将他敲清醒一点。
“什幺意思?”封雁庭听得一头雾水,她本就没有和杨杰相提并论的打算,何来的不公平?
“你有和玲达亲吻过吗?”纪力霖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对他一再装傻感到相当不悦,他就不能诚实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感觉吗?
“什幺!我和阿恩……别开玩笑好不好?我和他只是青梅竹马,我又不像你。”封雁庭吓了一跳,她无法想象和郑承恩亲吻的画面,真是太离谱了。
“什幺叫你又不像我,你这句话是什幺意思?”纪力霖微瞇起眼,蓝眸赫然变得深邃而危险。
“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明明说你不是同性恋,可是你却可以毫不在乎的和一个人妖热情的亲吻,这不是很矛盾吗?而我却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亲吻,那真是太恶心了。”封雁庭皱起眉头。
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可怕,只是回想那画面,她的心就觉得很不舒坦,偏愈要自己忘记那个画面,脑海反倒不断的浮现,真是讨厌。
“那只是蔷薇打招呼的方式,我也不喜欢,至于你说的热情,对我来说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纪力霖怔了一下,没想到封雁庭会说的如此直接。
“不喜欢何必要接受呢?可见你也不是真的不喜欢,更何况明明就是吻的那幺投入,怎么会没感觉?”封雁庭愈听愈恼火,她可是亲眼目睹蔷薇如何热情狂野的亲吻他,而他则是毫无抗拒的任他吻着。
如果不喜欢,怎么可以忍受亲吻这种事,再说,打招呼亲脸颊或是额头不就够了,就算真要嘴对嘴,也该仅是快速的啵一下,虽然她没接吻过,可不代表她没接吻的常识。
“不是每个吻都会有感觉,就算外相看起来多幺热情如火,不是实地接触,就不会明了真正的感受。”纪力霖有点狼狈的回道。
投入!他哪一只眼睛看见他很投入来着,而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和怒意,他非但不以为忤,甚至还感到莫名的欣喜,只因他若真是在意这件事,那就表示他是在意他的,话说回来,他何必在意他的感受?
天啊,他不会是喜欢上封雁庭了吧?
“是吗?看来我是永远不会明了这幺深奥的感受了。”封雁庭没好气的挖苦着,嘴唇则是不满的噘起。
“怎么,你想尝试吗?”纪力霖微挑眉,端详着他脸上的揶揄,而那嘟起的唇瓣,在仅亮着的一盏昏黄灯光下,益发红滟欲滴,顿时吸引住他的视线,亦撩起了他的渴望。
一个念头猛地窜上心头,他缓缓俯下头,或许他可以借着这个想法厘清他对他的真实感觉——
“尝试什幺?”封雁庭怔了一下,在看见他突然俯近的头颅,吓了她好大一跳,“你要做什幺?”
“我们来接吻,那样你才能真实分辨什幺是有感觉的亲吻,什幺才叫投入?”纪力霖微笑的勾起唇瓣,在封雁庭大瞠着眼睛之时,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住他。
“开什幺玩笑,我才不要——唔!”封雁庭只来得及喊出几个字,嘴唇就被纪力霖饱满的性感薄唇给盖住,惊吓之余,双手已反射性的想要推开他的身子,他竟然未经她的同意就强吻了她,真是过分!
孰料,纪力霖反抓握住她的双手,嘴唇仍是挟带着强取豪夺的姿态,力道却是不可思议的柔软摩擦着她的唇瓣,那像羽毛般轻盈,却像烈火烧灼似的撩起一股渴望,在心头滋长蔓延,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吻融化她的身心。
发觉封雁庭有软化的现象,纪力霖舌尖轻轻挑开他柔软的唇瓣,不同于蔷薇热情却显得冰冷的嘴唇,他反抗挣扎的身子有股芳香甜蜜的滋味,刺激着他体内的肾上激素,让他饥渴的想要得到他,他伸出手,抚上他平坦的胸前——
“不要!”封雁庭一震,发现纪力霖的手掌亲密的抚摸她裹着布条的胸脯,吃惊的睁开眼睛,反手就大力的掴他一耳光,人立刻就往厢房门口跑去。
“封雁庭,等一下,封——”看着他像惊吓的小兔从他身边逃离,纪力霖本想迈步又颓然作罢,只因热辣辣的脸颊,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他那一耳光是多幺的用力,亦深刻的感受到那一吻自己是多幺的投入,几乎是浑然忘我……
而这对象竟然是封雁庭——一个男人。那一吻的感觉让他无法欺骗自己,他不禁苦涩的扬起嘴角,近乎是无力的缓步走出厢房。
当封雁庭和纪力霖相继离开厢房,邻间厢房亦走出一个人,那人缓缓抬起头,当灯光照亮那人的脸,赫然是蔷薇那张满是嫉妒的娇媚容颜——
第五章
封雁庭一走入Piano Bar,原本昏黄的灯光因舞台上的表演变得明亮耀眼,她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朝座位走去,这点并不困难,因为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几乎都是专注的看着舞台上,正为宾客进行催眠的马可大师身上。
封雁庭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一旁的郑承恩已紧张的压低嗓音问道:
“雁子,你刚从化妆室出来啊?”
“是呀,不晓得哪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放我鸽子,害我差点困在化妆室里头出不来,而他却和心爱男人热情拥吻。”封雁庭没好气的回道,不过还记得要压低嗓音。
“雁子,你都看见了,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而是……”郑承恩闻言又是愧疚又是羞窘,眼光则是不由自主的瞟向对座的杨杰,然后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封雁庭顺势望向杨杰,眼光毫不留情的打量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子,五官立体有型,是个成熟且浑身充满自信的男人,重点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幺就会去争取,莫怪郑承恩会深受吸引。
她收回目光,只因杨杰在迎上她端详的目光,抛给她一抹得意的笑容,彷佛在向她宣战似的,她才晓得纪力霖口口声声要她死心所为何来,顿时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在郑承恩身边附耳说道:
“做都做了,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算了,你别跟我太接近,免得被你爱人同志误会,那就不好了。”
“力霖,你去哪里了?咦,你的脸怎么红了一块?”冷不防,对座的杨杰发出纳闷的话声。
封雁庭身子一僵,抬眸看着纪力霖左脸颊上那块鲜明的指印,来自于她的杰作,亦提醒了她适才发生何事,那情景让她的脸很不争气的羞红起来。
无法迎视他的眼眸,她忙将视线转向舞台上的表演,万分庆幸自己肤色够黑,否则让人发现她脸红而引起某些臆测,光想就觉得很别扭。
“没事,看表演吧。”纪力霖在位置上落了坐,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向封雁庭,偏后者的视线却转向舞台,来个视若无睹,他的心不禁沉沉的直往下坠。
此时,舞台上第一波的催眠表演亦告一段落,接着马可大师就拿起麦克风,藉由一旁主持人员的同步翻译,轻声说道:
“各位,若以为这样的催眠就是马可大师最大的本事,那就错了,因为刚刚的表演只是马可大师和各位嘉宾热身同乐的阶段,接下来的才是今晚表演的重头戏,那就是用催眠的方式,引领嘉宾回顾前世。
游戏规则一样,不过这回我们只邀请四位在场嘉宾,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而且耗费精力甚大,所以此类表演一天只有一场,还请各位见谅,现在就请四位想参与的嘉宾上场。人数不多,还请各位嘉宾多多把握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话音一落,场内顿时响起如雷掌声和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只因“回顾前世”四个字挑起了在座之人的好奇心,亦让众人为此怯步不前。
“前世,好有趣喔,不过怎么没人上去玩啊?”封雁庭望望毫无动静的舞台,发现所有人均面面相望,就是无人走上舞台。
“既然觉得有趣,雁子你就上去玩嘛。”郑承恩兴奋的说着,他是很有兴趣,可惜这种表演通常只限于客人。
“我?不要吧,多怪啊,既然都说是前世,还去回顾做什幺?”封雁庭好笑的摇摇手。
“说的也是,不过只是玩玩嘛,既然有这个机会,封先生就上去玩,无伤大雅。”杨杰微微一笑,在旁附和说道。
“对呀,雁子,机会难得,你就上去玩嘛。”郑承恩不死心的怂恿着。
“对呀,封先生,你就上去玩嘛。”丽仕亦开口说道。
“对呀,封先生,你就去嘛。”
一时间,同桌的人妖都加入说服的行列。
“不用了,都没人上去,我一个人多奇怪。”封雁庭开始头疼了起来,这是什幺情形?她不过是说一句有趣,可没意思真要回顾前世啊,真是要命。
一直保持沉默的纪力霖,突然开口说道:“封雁庭,我陪你一起上去玩吧。”
纪力霖话一出口,在座之人全惊震的转头看着他。
纪力霖不以为意的缓缓起身,然后对着封雁庭一伸手,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的说道:“来吧。”
“我……好吧,玩就玩,反正也没什幺损失。”被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封雁庭不得不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不给纪力霖这个面子,当然始作俑者还是她的青梅竹马郑承恩。
☆☆☆
舞台上放置着四张靠背的坐椅,纪力霖坐在首位,其次是封雁庭,紧接着是两位在抽签方式被迫上台的客人,就这样凑成了四个人数,催眠亦准备开始。
封雁庭瞪大着眼睛,正襟危坐的看着正在酝酿并带动现场气氛的马可,眼睛完全不敢乱瞄,因为舞台下的人正用观看好戏的眼神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让她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将封雁庭脸上的神情看在眼中,纪力霖忍不住低声安抚道:
“封雁庭,你放轻松一点,只是玩个催眠游戏而已,别那幺紧张。”
“你说的倒轻松,回顾前世,天晓得我前世是怎样的一个人,再说,我对我的前世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想玩。”封雁庭没好气的放低声音叫道,虽然始作俑者是郑承恩,可若无他的推波助澜,她压根无须上台。
“因为是你,我才有兴趣。”纪力霖不以为意的抿唇一笑。
封雁庭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好一会,无奈的摇了摇头,“纪力霖,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吗?那为何要吻我?就只是好玩吗?”
天晓得那可是她的初吻,就这幺被他给夺走,该死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讨厌,只是被他突然触碰身子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你认为我真的是出于好玩吗?”纪力霖轻喟出声,这个答案在他心中已有正确的解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我可警告你,下回你再敢对我乱来,就不是一巴掌这幺简单。”封雁庭微挑眉,不愿回想那个让她脸红心跳又意乱情迷的吻,若非他伸手乱摸,情况还不晓得会变成何种发展。
“我知道,不过吻你竟然让我忘了自己,你知道吗?”纪力霖脸色一正,语气相当严肃。
“什幺意思?你知道你又在绕口令了吗?”封雁庭皱起眉头,发现他的话总是深奥难懂。
蓦然,马可大师来到他们面前,高高的举起右手说道:“好了,四位请注意看着我这只手。”
封雁庭和纪力霖不得不结束谈话,然后配合的看着马可的右手极富规律的在他们眼前晃动,感觉头开始有些混沌,眼皮亦感到沉重了起来。
马可边说边看着四人照着他的指令去做,“很好,当我数一、二、三,一、二说完你们就会进入被催眠状态,而三字一落你们就会打开前世之门。
记住,跟随着心念走,不要抗拒,它自会引领你看到前世记忆最深、亦最刻骨铭心的一段过程,然后我会问你们一些问题和提示。”
马可顿了口,规律摇动的右手一直高高举着,在看见四人的眼神有些迟缓而放松,满意的开始数数,神情紧张而凝重。
“一——二——”
封雁庭和纪力霖四人不由自主的进入了被催眠状态,从一开始感觉到身子的沉重,直到整个人像腾云驾雾似的悬空,身子赫然变得轻盈自若。
“三——”99lib?
马可喊出最后一声,眼神犀利的望着已然闭上双眼,神色却显得安详自在的四人,这才转身面向在场宾客,然后朝他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说道:
“各位,这四位来宾已经回到了前世,现在就让我来问第一位来宾,看看他的前世究竟是何许人也。”
语毕,场内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可氛围却是寂静而肃穆。
马可缓步来到纪力霖面前,放轻了语调,温柔的问道:“这位先生,请大声的告诉我们,你前世的姓名和身分?”
“我姓纪名力霖,某朝人氏,身分是天子钦点的状元郎。”纪力霖缓缓说着。
他话音一落,场内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只因他前世的名字居然和今生一样,知情的人全讶异这样的巧合而啧啧称奇。
“喔,你前世是个状元郎,真不错。”马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封雁庭,说道:“好,我们继续来问问这位先生,请大声的告诉我们你前世的姓名和身分?”
“我叫封雁庭,某朝人氏,身分是夜风寨二当家,外号叫雁子。”封雁庭亦缓缓说着。
相同的,她话音一落,场内又引起一阵更大的骚动,只因他们两人竟然同为某朝人氏,只是身分相当悬殊,可说是天南地北,然而巧的是两人前世今生的姓名居然一模一样,霎时挑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就这样马可四人皆问过一遍,然后他来到封雁庭面前,问着:
“各位,我们就先从这身分特殊的二当家开始问起。好,封先生,请你告诉我,你看到你的前世现在是什幺情景吗?”
封雁庭缓缓说道:“我看到我在夜风寨的堂口,那里有好多人,大家脸上都很兴奋——”
☆☆☆
夜风寨堂口挤满了人,?99lib?从探子前来回报之后,消息振奋了整个山寨。
“胡狼,你这次做的很好,传令下去,要客栈的弟兄继续给我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有何消息立刻回报,总之这是一条大鱼,咱们不能放过他。”
坐在堂口首位的一名年轻男子杨恩开口说了声,整个场内顿时肃穆无声。
“是的,大当家。”胡狼恭敬的领命,即退身而下。
“大当家,那咱们这回要带多少弟兄,还是要倾巢而出。”一名威猛的大汉恭敬的问道。
“只有一辆马车,实不需要动到寨内所有弟兄,不过为防有诈,咱们得从长计议。”杨恩微蹙眉的说,余光在瞟见一旁沉默不语的封雁庭,“雁子,你是夜风寨的二当家,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大哥,你是大当家,这件事你决定就好,雁子自当配合。”封雁庭微微一笑,将问题丢还给他。
“雁子,对方是当今皇上钦点的状元郎,身上肯定带有不少赏赐的金银财宝,只是为何他身旁仅带一名马夫,没有侍卫家丁跟随,这点让我百思不解。”杨恩皱起眉头,对这个现象想不出个所以然。
“状元郎,那应该是才高八斗、天资聪颖的文质书生,或许真的有诈。”封雁庭思索的微点头,思绪却忍不住飘离了脑海。
这样的男子正好和他们夜风寨的弟兄有着云泥之别,她不禁在脑海幻想起他的外貌,是否亦和他们不同。
察觉到封雁庭的闪神,杨恩不禁纳闷的问道:“雁子,你在想什幺?”
“大哥,没什幺,我只是在想那个状元郎不知是怎样的一名男子。”封雁庭回过神来,略显腼腆的扬起嘴角。
杨恩震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封雁庭,没答话。
“大哥,怎么了?”封雁庭被杨恩看的莫名其妙,只因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而专注,彷佛在思考着一件极其重大的问题,而这问题与她有关。
“没事,我只是在想,姑娘家都会喜欢这样的书生状元做夫婿,雁子,你也是吗?”杨恩缓缓说道,有点紧张的等待着她的回答,内心则下了一个决定。
“是呀,哪个姑娘家会不喜欢,雁子当然亦不例外,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封雁庭点点头。
“雁子,只要你喜欢,大哥都会想尽办法帮你完成。”
“大哥,我知道,不过现下我们还是来商讨该如何抢夺那个状元郎的财物,他应该是头肥羊。”封雁庭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将杨恩的话放在心上,仅当是随口说说。
“是呀,他确实是头肥羊。”杨恩亦笑了。
霎时,夜风寨堂口之人全都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为何,却不尽然是完全相同。
☆☆☆
漫天黄沙,扬起尘土。
只见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用极快的速度,急欲通过这段商贾之人闻风色变的断魂峡谷,因此处盗贼肆虐,尽管峡谷路面还算宽阔,可一旦被盗贼盯上,定是财物抢尽,不留活口。
“公子,只要过了这弯口,咱们就脱离这恶名昭彰的区域。”马夫对掀起帘幕的一名华服男子,恭敬而紧张的说道。
“嗯,等我返乡回京,定要奏请皇上,派兵围剿这些目无王法的山贼。”华服男子微拢眉心,聚精凝神的看着前方那陡险的弯口像个大瓮,使得进入者一旦被截断来路,就如同瓮中之鳖。
“公子,您还是进马车歇息吧,一路上都没见到任何迹象,我想山贼今.99lib.儿该不会出现才是。”马夫小心翼翼的驾驭着马。
在见着前方路上并无任何异状,不觉松口气,准备策马快速通过弯口。
“刘安,你错了,愈无丝毫风吹草动之色,愈见山雨欲来之貌。”华服男子脸色愈显阴沉。
从进入这峡谷开始,他的心就没一刻安宁过,有股莫名的不安像块石子压在胸口,沉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非接到家书告知母亲身染重病九九藏书,他在奏禀皇上之后,丝毫不敢耽搁即刻启程,而为生怕天人永隔的遗憾发生,于是他冒险抄这段快捷方式,孰知马车一驶入峡谷,他就有股不祥的预感。
空气中凝滞的氛围飘来一阵诡异之风,直觉让他明白将有事情发生——
“不会吧?公子,你是说山、山贼……”马夫惊惧的说不上话来。
在马车驶过弯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震在原地,马夫更是脸色惨白的拉住马缰,只因一群人数庞大的马队排成一列,挡住了前进的去路。
在这陡直的弯口,马车亦无宽敞的空间得以调转方向。
那群马队在看见马车停驶下来,其中为首之人飞身下马,来到华服男子面前,凝目端详一会,只见眼前这名眉清目秀的俊逸文士在见到他们这群山贼,脸上竟无丝毫慌张之色,这镇定功夫实令他心折,思及此,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想必你就是新科状元纪力霖吧?果真是人品非凡,就连胆色都异于常人。”
“阁下,马车上的财物尽可拿去,只因家母身染重疾,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在下回去探视母亲。”纪力霖微挑眉,注视着眼前这看似马队首脑,实乃山贼头目,他竟然知晓他的身分。
显然他一进入此区域就被他们给盯上了,甚至一切状况真应证他所言,犹如瓮中捉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我是可以放你回去,不过还得请状元郎先帮我做件事,否则……”男子笑了笑,望了身后人数众多的弟兄一眼,毕竟他们此行可不是专为打劫财物而来。
“阁下想要力霖帮你做什幺事?”纪力霖有些意外的端详着眼前这名昂藏男子,虽然身为山贼头目,可那气质倒颇有侠士之风。
至于他身后那一群彪形大汉,则像个不折不扣的绿林草莽。
“状元郎,这事很简单的,只要你点个头,不消一天光景,我就可以放你回去探视身染重疾的母亲。”男子扬起嘴角,有所保留的说道。
“阁下就别卖关子,力霖心急着赶回家中,有事就请直言。”纪力霖拢起眉心,男子唇边那抹笑意,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状元郎真是快人快语,好吧,那我就直说了,这件事非常简单,因为我妹子看上你了。”
纪力霖闻言怔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注视着男子,他所谓的看上该不会是——
“状元郎,只要你跟我回夜风寨和我妹子拜堂完婚,那时你想回家探视母亲无人会阻挡,我甚至还会派寨中的弟兄,随身保护你的安危。”男子微笑的往下说明。
“阁下,力霖很感谢令妹的青睐,不过力霖已被皇上招为驸马,所以——”纪力霖思索的斟酌言辞,尽可能的委婉说明。
“状元郎,这幺说来你是不愿意娶我妹子啰。”男子脸色一沉,冷声截断他的话。
“阁下,并非力霖不愿意,而是身不由己,只因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即使我愿意纳令妹进门,令妹亦只能做小,这岂非委屈了令妹?”纪力霖不卑不亢的缓缓说道。
这时,男子身后一彪形大汉翻身下马,快步来到男子身旁,不悦的说道:
“大当家,你何必浪费唇舌跟他说这幺多废话,咱们把人掳回去送给二当家不就结了。”
“黑虎,我们夜风寨虽然是以打劫为生,不过状元郎身分特殊,我当然是先君子后小人。纪力霖,既然你不想委屈我妹子,那我杨恩就只有委屈你那位尊贵的公主了。”杨恩含笑的说,可笑意并未传达到眼角。
“杨恩,你可知晓你这幺做是犯法的,我乃新科状元,皇上见我失踪绝不会坐视不管,到时皇上若派兵前来,你们夜风寨上上下下可是会无一幸免,还请三思。”纪力霖变了脸色。 “纪力霖,若要三思我们还会这幺做,既然买卖不成,那只有照我们的方式来做,你是想抗拒挣扎的被我们五花大绑,还是心甘情愿的跟我们一道回去?”杨恩微掀眉,嘲弄的揶揄着。
“我想我纪力霖还不至于蠢到遭受皮肉之痛,烦请带路吧。”纪力霖深望他一眼,然后走下马车。
“状元郎不愧是聪明人,这边请。”杨恩伸手往前引领,纪力霖只得往前行去。
杨恩在经过黑虎身旁时,不忘交代道:
“黑虎,把这辆马车连人给我一并带回山寨去,记住,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知道吗?”
“是的,大当家。”黑虎恭敬的领命。
☆☆☆
夜风寨堂口,因为掳来当朝新科状元,声浪顿时形成正反两方,吵成一团。
“胡闹,大哥,你真是太乱来了。”
一声低斥来自从头到尾均保持沉默的二当家封雁庭之口,亦使得原本乱烘烘的氛围,瞬间变得沉寂,众人更是将目光齐望向她。
“雁子,你不是看上纪力霖吗?”杨恩皱眉说道,不解的看着视为同胞手足的义妹封雁庭。
“大哥,我从未见过纪力霖,如何看上他?再说,我们夜风寨向来只打劫财物,你这回怎会将人给掳了来,尤其他还是新科状元,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给夜风寨带来祸端。”封雁庭沉重的说出内心的隐忧。
她万万没有想到杨恩竟是作此打算,莫怪这回硬是要她留守寨中,敢情是他另有主意改变了企图,不愿让她知道。
“不会的,只要他成了你的夫婿,就和我们夜风寨脱离不了干系,再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大哥,他根本就是出于被迫,更何况他还是个新科状元,你认为他真会把做山贼的我当成妻子吗?”封雁庭不以为然的打断杨恩的话。
“这……”杨恩一时无言以对,提不出话来反驳。
“大哥,我们还是快将他放了,省得日后出乱子。”
“雁子,当初义父临终将你托给我照顾,还将寨主之位传给我,义父这份恩情,大哥一直放在心上,所以大哥定要为你觅一良婿,否则无以回报,现下纪力霖正是最佳人选,我不会放他走,除非他跟你拜堂成亲。”
“大哥,我爹都死了多少年,而且这些年来你对我照顾有加,雁子已经非常满足,再说,我就算真要嫁人,也不该嫁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封雁庭无奈的说,希望能说服杨恩回心转意。
“雁子,你不用再说了,纪力霖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乘龙快婿,我知道你这幺说只是不想给寨里弟兄添麻烦,不过你大可放心,天塌下来还有大哥顶着。”杨恩充满自信的说。
“大哥,你根本不知道掳来新科状元的后果会有多幺严重,而且我根本就不想嫁人,还是放他走吧。”封雁庭暗叹口气,没想到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杨恩,这回竟执意如此。
“二当家,大当家会掳来那个状元郎,全都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二当家,你就不要再拒绝大当家的好意。”黑虎在旁忍不住开口说道,因为他们全能体会主子的用心。
“我知道这是大哥的一番好意,可是我真的不能答应。”封雁庭摇了摇头,一想到夜风寨的存亡,她就无法置之不管。
再说,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她如何能将自己的终身幸福交付给他?
“就是呀,二当家,你没看见那个状元郎所以不晓得,我胡狼长这幺大,还从没见过有男人长得像他这样俊美——”
“好了,没你们的事,别多话,站到一旁去。”杨恩打断胡狼的话斥道。
“大当家……”黑虎和胡狼互看一眼,还待话说。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既然雁子不中意,那就把那个状元郎给放了,我可不想因为他而伤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情感。”杨恩脸色一沉,随即朝黑虎使了个眼色,后者愣了一下,随即意会的点头,然后退身而下。
“大哥,谢谢你。”封雁庭闻言欣喜的看着杨恩,以至于忽略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采。
“雁子,虽然你我不是同胞兄妹,可是大哥真的把你当作亲生妹妹看待,所以大哥做任何事,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特别是你的终身大事,希望你可以明白。”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雁子当然明白,可若要为了雁子的终身幸福而置夜风寨弟兄死生于不顾,雁子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只能辜负大哥此番好意,还请大哥明了。”
“雁子,大哥就是知道你是这样想,所以大哥才不要让你担心,不过既然把人家给掳了来,我们还是得尽个东道主的情谊,省得他记恨在心,你说如何?”
杨恩爱怜的摇头,她果真如他所想是以寨里弟兄为重,这样教他如何不为她心疼。
“嗯,也好,趁这个机会跟他把话说清楚,表示我们是无心,不是真有意要为难他。大哥,你应该还未和他提起这档事吧?”封雁庭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的说。
“当然没有,这种事我自得先问过你一声,你放心,大哥哪会这幺胡来。”杨恩眼中有丝闪烁,脸上则是堆满笑容。
“大哥,那我就放心了。”封雁庭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嗯。”杨恩心虚的微点一下头,想到这一切是为了封雁庭的终身幸福着想,他亦顾不得许多了。
第六章
纪力霖微蹙眉的站在窗棂旁,冷眼望着桌几上点燃的大红蜡烛,以及睡榻上的鸳鸯枕被,打从午时过后,这些东西就陆陆续续被搬进这间囚禁他的屋子里,直到夕阳西下,整间屋子已布置的喜气洋洋。
然后在夜风寨弟兄的监视下,他被迫吃下他们送来的膳食,被迫沐浴净身,被迫换上一袭大红新衣,显然待会亦无疑将被迫迎娶那所谓夜风寨的二当家——一个贼婆娘。
等待是磨人的,而他的体内亦开始窜起一股热流,从心头向四肢百骸蔓延,最终凝聚在胯间,使得感觉逐渐变得昏沉而躁郁,也让他突然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此时,蓦然吱呀一声,楼门被推开来,就见杨恩抱着一个浑身裹着棉被的女子,走了进来。
纪力霖微瞇起眼,不解的注视着这副景象。
杨恩走到睡榻,将身上裹着棉被的女子放置其上,这才转头看着纪力霖,在发现他眼中强压抑住的狂热,不禁扬起嘴角。
“状元郎,你不用这样看我,因为我答应雁子不勉九九藏书强你娶她,可是如果是你碰了她,那就另当别论;当然,若你能够忍住,明日一早我就放你走。”
“明日一早?在你喂我吃了春药之后,又送个裸女进来,杨恩,你说得真是简单。”纪力霖讥讽道。
在他感觉全身像着了火般,在视觉和感官被药剂催化之下,此刻就算是个无盐女,恐怕都会被他看成是九天仙女。
“那是你的事。”杨恩不负责任的耸肩膀,迈步行过纪力霖身旁,深意而暧昧的抛下话,“对了,洞房花烛是春宵苦短,我就不打扰你们办好事。”
“你——”纪力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瞪着杨恩。
杨恩走到房门时,突然停下步来,微侧首的说道:
“状元郎,别瞪我,谁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我可是先警告你,如果你和雁子燕好之时,故意残暴的对待她,那就休怪我对你的家人采取报复手段。”
“杨恩,你这句话是什幺意思?”纪力霖心头一震。
“状元郎,你聪明绝顶,应该明白我在意指什幺,好了,我真的该走了。”杨恩脸色一正,完全不复先前的戏谑之色,注视着纪力霖好一会,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随手带上门。
“大当家。”守在楼门外的弟兄一见杨恩出来,即恭敬的唤道。
“嗯。”杨恩微点头,大步走出楼外,心知封雁庭明日定会为自己迷昏她一事深表不满,不过那时她和纪力霖已生米炊成熟饭,一切成了定局。
虽然她可能会气上一些时日,不过她的终身幸福有了着落,他心中一块大石亦可落地,还算值得。
纪力霖难以置信的瞪着紧闭的楼门,来自于杨恩的威胁,让他无法抛诸脑后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是山贼,抢劫杀人对他们来说是赖以为生的勾当,所以他怎能视家人之安危于不顾——
他不能!
缓缓转过头,挫败的目光望向躺在睡榻上的女子。胸前平稳的起伏,显示她正处于深沉的睡眠中,他迈步走了过去,端详着她的五官。
虽然不如公主的绝色姿颜,她那清秀的脸孔,实在让人想象不到她是一个山贼。
令人费解的是,她既然看上他,那为何竟是沉睡的被杨恩给送进门来,全身还紧裹着一条棉被,而棉被下又隐藏着何种春光美景——
停!
他不能再这样猜测下去,天晓得光是想象,他全身血液就兴奋的在体内奔腾窜流,脑海甚至有股巨大的声音,不住的吶喊引诱着他,掀开棉被,掀开棉被……
不行!
一旦他掀开了棉被,他近乎荡然无存的理智和自制就会整个溃决,然后就称了杨恩的意,他不能这样任他摆布,偏——
他的眼睛完全离不开床上这名女子,感觉她变得愈来愈美,那样吸引住他的视线……
一切变得不再重要,此刻的他,眼中只有榻上这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再也装载不下任何东西。
渴望占有的冲动终于凌驾理智之上,他掀开了棉被——
☆☆☆
欲望暂九九藏书时得以纾解,纪力霖思绪亦稍微清明一些,他抿着嘴,缓缓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身下紧皱眉头的女子。
“你还好吧?”
瞟见她有些惨白的脸色,明白自己在占有的过程仍是无法控制的弄伤了她,这让他忆起了杨恩的警告。
但,无法否认的是云雨的过程,滋味真是前所未有的销魂。
“还死不了,你可以扶我起来一下吗?”封雁庭苦笑的耸动肩膀。
“怎么?你起不来吗?”
“是呀,我被下了迷药,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封雁庭试着撑起身子,不过还是徒劳无功的瘫回榻上去。
“是吗?不过我看你还是这样躺着吧,毕竟不到天明,他们是不会放我们出楼一步。”
“不会的,我可是夜风寨的二当家,谁敢不听我的话?”封雁庭怔了一下。
“杨恩,他可是夜风寨的大当家,不是吗?”纪力霖讽刺的提醒她。
“大哥,噢,我的天,他若想做的事情,我该知道没人能阻止他。”封雁庭反应过来的叫道。
“好了,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犯得着在我眼前作戏,总之我是被你们给掳了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纪力霖沉下脸。
“我知道再说什幺你都不会相信,不过你放心,只要大哥出现,我一定会让他放你走。”九九藏书
“放我走?二当家,你的清白都教我给毁了,你以为杨恩会如此简单的放我走吗?你放心,虽然你们这样对待我,不过既然你已是我的人,我会让你进我纪家之门,不过我必须告诉你,皇上招我为驸马,所以你进门亦只能当我的小妾,毕竟公主贵为金枝玉叶,而你不过是个山贼——”
“纪力霖,我想你完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进你纪家门的意思。”封雁庭微蹙眉的打断纪力霖的话。
姑且不论他这番话是否伤到她的心,她没想到他竟是如此骄矜自满。
“是吗?那为何杨恩说你看上了我?”纪力霖完全不信的挑了挑眉。
“大哥说的!怎么可能?我又没见过你,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咦?等等,该不会是那日我玩笑的随口说上一句,大哥当真了吧!”封雁庭震.99lib?了一下,随即了悟的瞠大眼睛。
若真是如此,她的清白丧失的可真是冤枉,不过相对的纪力霖亦是无辜的受害者,就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
“玩笑?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就为了你一句戏言,那个目无王法的杨恩就当真将我给掳了来!该死,你可知道我母亲身染重病,我会抄这峡谷快捷方式是为了尽快赶回家中,结果却因为你一句戏言——”纪力霖说到后头,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什幺!你母亲生病了!”封雁庭怔在原地。
“不错。”纪力霖冷声说道。
“我这就叫大哥放你回去,他真是太胡来了。”封雁庭心急的欲坐起身,无奈软若棉絮的身子就是不听使唤,她不禁看向他,纳闷的道:“喂,你还不快点扶我起身,你不是想快点赶回家去吗?”
纪力霖没好气的瞟她一眼,她说的倒轻松,她仅是被下了迷药,而他却是被下了春药,而现下药效又要发作了。
“你在干什幺?摩摩蹭蹭的,想回去就快点扶我起身,大男人还这幺拖拖拉拉的——呀,该不会你这书生状元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吧?”封雁庭拢起眉心,随即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
“你在胡说什幺?谁说我们书生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纪力霖脸色乍青乍白,有些恼怒的斥道。
瞧她那是什幺眼神?彷佛真当他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似的,要知道他纪力霖并非真如她所言那样不济事。
“既然如此,那你就扶我起来啊。”封雁庭斜眼瞄他。
“扶你起来有何问题,不过得先把我的问题解决。”纪力霖挑高左眉,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你的问题,你又有什幺问题?”封雁庭好奇的仰望着他,发现他真的是她生平仅见最俊美的男子,特别是他那双深邃的墨瞳,像黑夜的星空,那样黝黑却又不可思议的耀眼夺目。
“我也不想这幺做,不过眼前只有你可以解决我的问题。”纪力霖俯下身子,伸手抚上她。
“什幺——嗄!你、你在做什幺?”封雁庭吓了一跳,错愕的迭声叫道,但对他轻薄的行为,她却无力抗拒。
“你说呢?”望着她赫然变得惊慌失措的眼瞳,纪力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问我?可是那手长在你身上,怎么会问我?”封雁庭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你说话很有意思,不过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纪力霖拉起她的手,邪恶的引领着她去触摸他。
“嗄!”
“别这幺惊讶,我会这样全都出自于你大哥的杰作。”纪力霖不带一丝情感的声明。
尽管这是事实,可当他看见封雁庭为此而呆怔的模样,他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随即他马上甩脱内心这不必要的妇人之仁,眼前这一切说不定仅是他们联手作戏给他看,为的是想要他心甘情愿迎她进他纪家门。
封雁庭傻了、愣了,可亦明白一切,无法怨怼纪力霖此刻言语的不满,心却莫名的刺痛了一下。
“这、这样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你放心,既然碰了你,我还是会负起责任。”纪力霖面无表情的说,他才是无辜的受害者,为何他却觉得自己伤害了她?
不,她是杀人抢劫的山贼,他不该会有良心不安的感觉,就算真是伤害她,那亦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他的。
“不、不用了,你还是先解决你现下的问题,毕竟吃了那种药,身体应该很不舒服吧?”封雁庭摇了摇头。
责任!她需要的不是责任或义务,而是夫君的真心情意,所以就算她真进了他纪家门,她会有何幸福可言?强摘的瓜不甜,而他们的身分背景更是悬殊。唉,大哥的一番好意真是害惨她了。
“你不用挖苦我,我是吃了药没错,不过这回我会让你尝到云雨之欢的快感,好好享受吧。”纪力霖撇撇嘴,没再说话的开始挑弄她。
让感官的欢愉主导一切情绪,忘记周遭事物——
☆☆☆
封雁庭强忍着酸痛,小心翼翼的翻过数度云雨之后累极睡去的纪力霖,腿软无力的走下睡榻。
一切总算是结束了,可她心知这一切将会成为她日后永难抹灭的记忆。
拾起地上华丽昂贵的锦衣儒服,清楚的提醒她和他之间的天差地远,尽管欢爱时的热情狂野,却是来自于春药的催化,而非他真心的拥抱,这一切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迅速的穿上衣物,她忍着酸痛,一步步的朝楼房大门走去,因为她必须尽快让纪力霖赶回家中,思及此,她忍不住回头凝望躺在睡榻上的他,沉睡的容颜依然俊美无比,相对的更让她自惭形秽。
“对不住,我会跟大哥说的,让你为我的一句戏言给拖下水,我会想办法将这错误给弥补过来,真的很……对不住。”
封雁庭禁不住轻叹出声,对着榻上的男子,感觉自己失落了一颗心,可笑的是这颗心将永远找不回来。
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她不再停留的打开楼门走了出去,因为她必须立刻找到杨恩。
当封雁庭前脚一迈出楼门,榻上沉睡的纪力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先前他仅是假寐歇息,孰知竟听见封雁庭那一番话,打乱了他脑海所有思绪,心知这一切的错误将永远难以弥补。
毕竟已然发生的事如何重来,就像她失去的童贞,尽管是个山贼,可仍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只是他已被皇上招为驸马,即使纳她进门做小,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之身,可有此雅量容得下她?
唉,事情怎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这种进退维谷,陷入两难的情况,令纪力霖顿时陷入了沉思——
第七章
夜风寨堂口,氛围变得异常凝滞,正好和昨日的喧闹截然不同。
“我不答应,纪力霖碰了你,娶你是理所当然。”
杨恩一口回绝掉封雁庭的请求,在她的清白被纪力霖给夺走之后,他是万无可能会放他走,且就算要走,也得是她跟着他一道走才行。
“大哥,请你不要一错再错,我好歹也是夜风寨的二当家,即使你身为大当家,也不能勉强我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封雁庭毫不退缩的声明。
“雁子,你的清白毁了,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杨恩气结的看着她,对她的倔强实在无可奈何。
“大哥,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这生并没有嫁人的打算,所以请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再说婚姻这种事,是要讲缘分的。
更何况那个纪力霖已被皇上招为驸马,大哥,雁子若真嫁入纪家亦只是个小妾,而我可是夜风寨的二当家,说什幺都不要受这种委屈。”封雁庭仍是坚持的摇头。
毕竟以她一介山贼的身分嫁入书香门第的纪家,真会得到幸福吗?答案早已浮出水面,完全无须思考。
“雁子,有大哥在,大哥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丝毫委屈,相同的纪力霖亦不敢拿着家人的性命让你受委屈——”
“大哥,你怎么可以拿他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他要善待我?大哥,你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不也常告诉我,就算咱们抢劫亦得照规矩来,不是吗?”封雁庭难以置信的瞠大眼睛。
他竟然瞒着她,做了那幺多事情,而用心全是为了她好,这一生得兄如此,夫复何求?够了,她真的很感激他,可是有些事仍是不能一厢情愿。
“雁子,大哥是为你好,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山寨里当个贼婆子,你是个好女孩,大哥不想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就葬送在这儿。
现在眼前就有个大好机会可以让你翻身,你为何不自私一点,把握住这个难能可贵的好机会。”杨恩轻叹出声,为自己说漏了嘴而暗暗叫糟。
“大哥,我真的很感谢你的用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雁子嫁到纪家真的会幸福吗?更何况我从小在这儿长大,早已习惯在刀口上讨生活,而且在山寨里又无拘无束,我压根就不想离开这儿。”
封雁庭感激的看着他,只是两相比较起来,她还是宁愿选择山寨做为终身的依靠。
“雁子,你真傻,多少姑娘想要嫁个如意郎君都苦无机会,而你却要在山寨里虚掷青春,甚至不时得和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抢劫。
雁子,你为何不对自己好一点?山寨里有大哥顶着,你只要为自己设想就够了。”杨恩心疼的摇头,明白她的个性到此已无转圜的余地。
“不,大哥,山寨里的每一个弟兄就象是雁子的亲人一般,雁子不需要什幺如意郎君,更不想和别的女子共事一夫,雁子只想和亲人生活在一起,所以请你放那个状元郎走吧。
大哥,如果你真是把雁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看待,那就请你成全我这个要求,好吗?”封雁庭口气放软的哀求。
“雁子,这真是你想要的吗?”杨恩无法不退一步。
“是的。”封雁庭坚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那就放他走吧。”杨恩暗叹口气,也罢,或许这事果真是无法强求,一切皆是命。
“大哥,谢谢你。”
☆☆☆
纪力霖走上等候在夜风寨外的马车,虽仅发生一天一夜,可他明白有许多事情都产生了变化。
“状元郎,我让黑虎和胡狼一路护送你出峡谷,毕竟这一带不只我们夜风寨一个山寨,所以路上并不安宁。”杨恩面无表情的说。
“杨大当家,那就多谢了。”纪力霖朝他一抱拳,余光瞟过安然无恙的刘安,移向面带微笑却不发一语的封雁庭。
“你不用谢我,我并不是真心想要放你走,可是我妹子开口说话了,而我不能勉强她嫁个不喜欢的男人,不过我可是警告你在先,若你敢为此派兵来围剿我们,我就把你家杀个鸡犬不留。”杨恩仍是面无表情的撂下狠话。
“我知道,不过我也有话要告诉你们,我纪力霖并非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既然我和令妹已有夫妻之实,等我家中事情告一段落,迎娶公主进门之后,我会挑个吉日上夜风寨来提亲,不过可能会让你们等上一些时日就是了。”纪力霖点了点头,话却是对着封雁庭说。
虽然她已言明一切,可他们行过周公之礼却是事实,尤其昨夜数度云雨,说不得她腹中已怀有他的骨血。
“不用了,纪公子,你并不欠我们什幺,相反的我希望你能忘记在夜风寨所受到的委屈和不满,这样就够了。”封雁庭微笑的摇头,隐藏内心的失落。
“封姑娘,我不会拿我们纪家七十三口性命来冒险,虽然你说不用,可是说不定你肚子里已怀有我的骨肉。”纪力霖微掀眉。
对她的摇头,纪力霖心中竟有丝不满,只因她从头到尾没有喜欢过他。
“骨肉?”封雁庭一震,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就算怀有你的骨肉又如何?雁子没进你纪家门,这个小孩就是属于夜风寨,跟你这个驸马爷一点关系都没有。”杨恩在旁不悦的冷哼了声。
听见这番话,他不得不承认封雁庭想的深远,因为若让她嫁入纪家,她未必真如他所想的能够获得幸福。
“你错了,只要是我纪力霖的骨肉,那就是我纪家的子孙,亦是我纪力霖的子嗣,而我不会坐视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山寨里长大。”
“你这句话是什幺意思?在我们山寨长大有什幺不好?”杨恩闻言为之气结的问道,若非碍于封雁庭在旁,否则他定会给他一点教训。
“杀人抢劫会好吗?我纪力霖死都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当个山贼,抱歉,若我这句话伤到你们,我还是得这幺说。”
“你——”杨杰气恼的伸出手。
封雁庭眼尖的拦住他,对他摇了摇头,这才转头看向纪力霖,苦笑的说道:“纪公子,若我真不小心怀了你的骨肉,你放心,孩子只要一生下来,我就会送到纪家给你,如果你担心他长大之后会像我们一样杀人抢劫的话。”
纪力霖心头一震,他无意伤害她,只是迫于无奈,偏她竟是要将孩子归还给他,而不愿进他纪家门——
“封姑娘,你真的不愿我负起责任吗?”
“这错本就不在你,何来责任?至于我若真有孩子,那他跟着你绝对比跟着我要好,诚如你所言,我只是个山贼,不是吗?
纪公子,雁子真的别无所求,只是希望大哥将你掳来这件事,你可以大人大量的网开一面;至于因为我的一句戏言,而耽搁到你的行程,希望不会造成任何遗憾。”
纪力霖深望了封雁庭一眼,发觉她完全不如他所想象的在作戏,而是真心诚意的出自肺腑,偏她仅是一个山贼,不是吗?
为何这一刻他却有种心折的感觉,来自于她——
“好,若这真是你所想要,那杨恩掳走我这件事,我亦会当作从未发生过,至于你若真怀有我的骨肉,我希望你别忘记自己此刻所说过的话。”
“我会的。”封雁庭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因为除了这样,她不晓得该如何隐藏起自己内心的失落。
“后会有期就不说了,我该起程赶路了,刘安,走吧。”纪力霖收回目光,侧首对着一旁的马夫说。
“是的,公子。”刘安恭敬的点头,右手一挥马鞭,马车开始驶动,跟随着前方引路的黑虎和胡狼之后,扬起一层沙风,渐行渐远。
“大哥,我们也回寨里去吧。”封雁庭转过身,对着杨恩点个头,人就迈步朝寨子走去。
杨恩见状,只得无奈的摇头,然后迈步追上她的步伐,对她的故作潇洒和坚强,禁不住好生心疼,而这一切却是他一手造成。
☆☆☆
=十一个月后=
大清早,天才刚透出曙光,京城纪家驸马府邸门前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婴儿哭声,亦使得纪府为此掀起一阵骚动,只因在这婴儿身上,有着一张纸条,而纸条上的内容,让纪府管家惊慌失措的直奔主子寝楼禀告。
纪力霖闻讯后陷入了沉默,思绪一下子被拉向十一个月前,在夜风寨的所有点点滴滴,本该不是个美好的记忆,偏每当想起封雁庭所说过的话语,他的心就禁不住有种失落,至今仍不解这种心绪所为何来。
“驸马爷,小的该如何处理这个婴儿?”管家忐忑的问,在他禀告之后,主子竟然失神的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使得他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处理?”纪力霖微挑眉,对管家的措辞极度不满。
“是呀,驸马爷,这件事小的尚未惊动公主,否则这来路不明的孩子——”管家紧张的说明。
“住口!什幺来路不明的孩子,那婴儿可是我纪力霖的骨肉,还不把那婴儿给我抱来。”纪力霖脸色一沉,不悦的斥道,在看见纸条上画着一只雁子,他就完全肯定这是他和封雁庭所生的孩子。
而她真的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只是要一个怀胎十月的母亲割舍自己的骨肉,这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尤其在他说了那种话之后,他亏欠于她,虽然是她不愿他负起责任,可他明白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她。
“是、是的,驸马爷,小的这就将那婴儿抱来。”管家吓了一跳,向来温文儒雅的主子,这回竟然声厉色严的斥责他。难不成这来路不明的婴儿当真是主子的骨肉?
“等等,顺便把那送婴儿过来的人,请到这儿来,我要私下面见她,还有这件事别惊动公主,我自会跟她说去。”纪力霖突然又叫住他,婴儿不可能从天而降,她——还在门外等候吗?
一思及此,情绪陡地激动起来,而想要看见她的渴望,让他有些坐立难安又欣喜不已,他竟是这样迫切的想要再看见她。
“禀告驸马爷,小的是听到婴儿的哭声才发现,所以压根没看见送婴儿来的是何人。”管家怔了一下,随即恭敬的回道。
“婴儿的哭声,她竟不想见我……”纪力霖闻言顿时像被浇了一桶冷水,整个人沉寂下来,难以言喻的失望让他提振不起精神。
“驸马爷,你还好吧?”管家担忧的望着主子,发现他的情绪大起大落,明显的让人一看就知,不就是个婴儿,怎会扰得主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事,你还是快去把婴儿抱来。”纪力霖朝他挥了挥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竟是如此在意封雁庭。
从她不愿他负起责任开始,他的心中就有了她的影子,原本以为仅是愧疚感使然,现下才知他竟是喜欢上她了。
只是喜欢又如何,他和她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在婴儿送到纪府之后,已化为乌有,看来他们真是有缘无分,可是若有来生……
“是的,驸马爷,小的这就去。”管家恭敬的应了声,退身而下,谁知甫走出寝楼,迎面就看见公主朝此走来,他不禁吓了一跳,忙恭敬的跪身迎接,心中暗自叫糟。
看来公主还是被惊动了,否则不会一大早就亲自来主子的寝楼,而未用传唤的方式。
“管家,我问你,那婴儿是怎么回事?”一大早贴身婢女就慌张来报,而她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顾不得王家礼节,亲自前往驸马爷的寝楼,谁知就看见管家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让她更加肯定婢女所言一事。
“回禀公主,那婴儿一大早就被人送到门口,小的亦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
“大胆奴才,还不说实话,那婴儿真是驸马爷的骨肉吗?”公主脸色一沉,不悦的娇斥,内心极不是滋味。
因为从管家佯不知情的话语上,她就能肯定那婴儿真是纪力霖的骨肉,而她嫁入纪家九个多月以来,肚皮却连个动静都没有。
可那婴儿却是需要怀胎十月方能生下,显然有个女人在她之前就和驸马有了夫妻之实,一想到驸马背着她与别的女人有亲密关系,她的心就无法舒坦。
“回禀公主,小的真……”管家心颤的说,不知该如何为主子掩饰过去,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公主,你有什幺话直接问臣就好,不用为难管家。”蓦然,纪力霖的声音在寝楼门前响了起来。
公主一震,转过身迎上纪力霖若有所思的眼瞳,尽管脸上没有表情,却依然那样俊逸绝伦的令她心动不已,但他可是她的夫君,是父皇为她选召的驸马,所以别的女人休想拥有他,而她亦不容许他三妻四妾或是金屋藏娇。
“公主,请。”纪力霖朝管家施一眼色,然后对着公主恭敬的说道,虽然两人是夫妻,可这中间永远隔着君臣之礼,像道鸿沟难以跨越,尽管她美若天仙,可对他来说,总象是个陌生人那样冷淡。
“嗯。”公主高傲的点头,转身朝寝楼步去。
☆☆☆
寝楼内,公主在听完纪力霖那一段过去,整个人震愣在原地,她无法相信纪力霖竟是被山贼给掳了去,更无法相信他事后竟只字不提,甚至没有上奏朝廷,派兵围剿夜风寨。
“公主,很抱歉,我无法坐视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山寨长大,所以才要求封姑娘将这个婴儿送来给我照顾,希望公主可以谅解。”纪力霖沉重的说出,心情却是忐忑的。
毕竟这种事对向来骄纵任性的公主,可说是一大打击,而她心里会作何感想,他完全无法得知,可是他确实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日后长大成为一个杀人抢劫的山贼。
公主不发一语,她当然会谅解驸马当时完全是情势所逼,山贼嘛,那可是杀人不眨眼,不过驸马就是心存仁厚,对付那种山贼何必有情有义?
反正孩子都生下来了,那种山贼更是万万留不得,她就当是为民除害,亦让驸马忘记之前的梦魇。
“公主,臣……”
“驸马,你不用说了,本宫都知道了,本宫也明白你当时是逼不得已,既然是驸马的亲生骨肉,当然不能流落在外。尤其是那种山寨,真是太可怕了,幸好驸马安然无恙。
驸马请放心,我会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也请驸马把那一段过去给忘记。”.99lib.公主微微一笑,温柔的打断纪力霖的话。
她待会就要上奏父皇,派兵围剿夜风寨,好为驸马报仇,否则难消她心头之火,至于山贼的孩子,她亦会找个机会让他永远的消失。
“公主,真的吗?”纪力霖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公主,而她温柔的语气更是前所未有,让他怀疑自个听力是否有所差池。
“驸马,你是不相信本宫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吗?”公主佯装不悦的沉下脸,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不过她可不会笨的在他面前承认。
“不,臣不敢。”
“驸马,不过本宫希望你从此别在孩子面前提起这档事,好吗?”公主脸上带着笑意的说。
“这是自然,臣多谢公主成全。”纪力霖暗暗惊诧,对公主的宽宏大量虽有着质疑,可仍是感动。
“驸马别这幺说,我们可是夫妻啊。”公主温柔的说,内心却想着待会她还得将那个马夫召来,然后将纪力霖被劫的来龙去脉,彻底弄个清楚。
“嗯,臣还是多谢公主。”纪力霖有些受宠若惊,对公主的转变让他一时无法适应,还是说之前是他错看了公主的性情。
她仅是个性高傲一点,可心胸则是宽大有容,然,无论如何,这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至于封雁庭,他将会永埋在内心深处……
☆☆☆
十几日后,夜风寨被五千名将兵给团团包围,杨恩和封雁庭及数百名弟兄奋力抗战,仍是寡不敌众的被歼灭,唯有封雁庭在杨恩临死之前,浴血逃出这场围剿杀戮之中,然亦身中数刀。
身负重伤的她扮成乞丐,一路躲躲藏藏的来到京城,在看见朝廷大臣纷纷来向纪府恭贺致意,封雁庭这才恍然大悟。原本她还有些纳闷,官方为何会知晓通往寨中的秘密信道,敢情是出自于纪力霖所策画。
而他们夜风寨二百三十一名弟兄包括杨恩和她,却全都被他给骗了,他们死的冤枉,她则是幸运的逃了出来,只是这二百三十二条血债,将会背负在她身上,而她誓死为他们血债血还,事成之后亦绝不茍且偷生。
就这样,她忍着痛楚,静静地守候在纪府对街胡同里,她耐心的等着,不引人注目的守着纪府宛若高可入云的大门,而门前一对气派的石狮子,突显出她内心的沧凉和悔恨。
本以为送来孩子之后,她和纪力霖将永无瓜葛,谁知竟给夜风寨引来杀机,可笑的是她忍痛割舍孩子的心,原本是想为夜风寨永保安康,谁知竟是这样惨痛的结果,教她如何不恨他——
一日一夜过去,曙色再度驱除黑暗带来光明,封雁庭仍是大张着眼睛,生怕有所错过的紧盯住纪府大门的任何动静,尽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因重伤未愈而渐渐丧失。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到,就连此刻都全凭着一股意志力在强撑着,愿天垂怜,她夜风寨两百三十二条人命的血不能白流——
彷佛上苍听到了她的请求,两顶豪华的黄色大轿停置在纪府大门,没多久,纪力霖偕同公主走出大门,在他们身后则跟着一列侍卫和婢女。
封雁庭心冷了,在这幺多侍卫的守护之下,她怀疑自己能有多少胜算,可是愈渐冰冷的躯体和虚弱的身子让她毫无退路,在纪力霖准备要扶着公主先步上轿子时,她拔腿冲了过去,大叫一声——
“纪力霖,纳命来。”
纪力霖一震,那熟悉的声音,尽管睽违已久,他却在听闻其声就认出是封雁庭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太无力、太缥缈,却充满着无与伦比的恨意,他猛地转过头。
当目光在看见一张毫无血色的秀气脸庞,熟悉的模样一如脑海中的记忆,不同的是此刻她的脸上充满着仇恨和沧桑,让他心悸不已,不是为她的话语,而是她眼中绝望的冷意,透着一股寒凉。
这几日朝廷官员纷纷前来祝贺,他才明白夜风寨已被歼灭,还以为她亦死在那场围剿之中,这些日子的心痛在看见她安然无恙后,他的心有说不出的欢喜和愧疚。
偏他拿公主无可奈何,只能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封雁庭遗留给他的孩子,如今她没死,甚且找上门来,他亦有所顿悟。
原本愣在一旁的侍卫纷纷冲上前将她团团包围,紧跟着锋利的刀刃已横架在她颈项,他顿时心急的快步来到她面前,对着架住她的两名御前侍卫冷声斥道:
“大胆!你们在做什幺?还不快点放开她。”
“驸马爷,她是刺客——”御前侍卫错愕的回道。
“她不是刺客,快点放开她,不然小心我要你的命。”纪力霖气急败坏的伸手推开侍卫,人跟着就要去拉过封雁庭。
“不能放开她,她是刺客!”公主娇美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响了起来。
“公主,她不是刺客,她是——”纪力霖一震,转身焦急的准备说明。
“驸马,她若不是刺客,那就是山贼啰。”公主脸色一沉。
纪力霖竟然还帮着这名状似乞丐的女子说话,而在看见他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她就猜出她的身分。
想她帮他立了大功,结果他非但毫不感激,甚至还以下犯上的斥责她一顿,直至现今都还和她冷战,唯有在外人面前,才不得不和她说话,而这全都是这个贼婆娘害的,她饶不了她。
“公主,你怎么这幺说话?”纪力霖沉下脸色,毕竟夜风寨这回惹来杀机,起因全是来自于他。原以为公主宽大有容,谁知她非但心胸狭窄,而且自私任性。
“够了,纪力霖,今天我封雁庭落入你们手中,你们要杀要剐便是,不过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了都不会放过你。”
“雁庭,我……”纪力霖心一颤,他还有何资格责怪公主,要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侍卫,给我杀了她,她是山贼,快杀了她。”看着纪力霖竟无视于她的存在,满脸愧疚的望着封雁庭,公主就觉得心头一把无名火窜烧起来,欲杀她而后快。
纪力霖一听,心凉了半截,在看见侍卫拿起刀,欲往封雁庭身上砍去,他冲上前去,用身子挡在封雁庭面前。
“不可以。”
御前侍卫一看见驸马爷横阻在封雁庭面前,举起的刀差点收势不住的误砍在他身上。
“驸马,你让开,她可是个山贼,你知不知道?”公主见状,简直气炸了。
“不,是我对不起她,公主,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再说。”纪力霖干脆抱住封雁庭,不让侍卫有偷袭的空隙。
封雁庭怔愣的看着他突然抱住她冰冷的身躯,感觉他温暖的身子暖和了她的心,只是想到夜风寨的弟兄,加温的心再度冷却,甚至不再犹豫的抽出藏在腰腹的匕首,说道:
“纪力霖,我恨你,我要你为我们夜风寨二百三十二条弟兄的命,血债血还。”说话的同时,毫不留情的将匕首刺入他的胸膛,然后大力的抽出。
他抱住她的身子,在锋利而冰冷的刀刃刺入胸膛时僵住,随即他缓缓推开了她,感觉他的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凝睇着她眼中深沉的恨意和无名的悲伤,她杀了他,他的心竟一点都不难过,只感觉愧疚——
“雁庭,我知道你恨我,快逃吧,因为我无法保护你,如果有来生,再让……我弥补你……”他强忍着痛处,心疼的望着她盈眶的泪水,感觉生命随着鲜血大量喷洒而渐渐消失。
“啊!”一看见纪力霖胸前喷出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液,公主吓得惊声尖叫,两眼一翻,顿时晕厥过去。
“不、不用了,如果有来生……我自己会保护自己,你知道吗?应该恨你的,可是为何我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恨你,甚至还是那幺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上你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封雁庭迎上纪力霖爱怜不舍的目光,感觉热泪模糊了双眼,亦感觉侍卫高举的刀刃,狠狠的刺入她已然冰冷的躯壳。
她总算为夜风寨的弟兄报了仇,可为何她竟心痛如斯?
天啊,愿天垂怜——
封雁庭咽下最后一口气,身子无力的倒在石板地上,大睁的眼睛流着泪水,哀伤的望着纪力霖,香消玉殒。
看着封雁庭在他眼前倒下,纪力霖瞠大了眼睛,无法相信她竟会死在他眼前。
“雁庭,不!别死……我也喜欢你,真的……”气血猛地上涌,他在口中喷出鲜血之后,也跟着气绝身亡。
第八章
“好了,我数到三,你们就要回到今生来,一——二——三。”
唇艳夜总会的舞台上,马可大师严肃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在场内响起,欢乐的氛围不复存在,众人的视线全沉重的投射在纪力霖和封雁庭身上,为他们那一段不堪的前世。
纪力霖和封雁庭悠然醒转,感觉依然那样清晰,痛楚依然那样深刻,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间双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无法置信他们前世居然有所牵连,而那样的结果,只有糟糕两字足以形容。
“谢谢四位嘉宾的参与,现在让我们用掌声欢迎他们回座,接下来暂时先休息十分钟,谢谢各位。”马可边说边带头拍掌,舞台灯光则从明亮渐渐转为昏黄,柔美的音乐瞬间流泄于场内。
封雁庭率先起身朝舞台下方走去,纪力霖尾随在她身后,两人前后脚回到所属的座位坐下。
“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位不妨喝一杯,一笑抿恩仇。”杨杰举起酒杯,看着沉默的纪力霖和封雁庭,朝郑承恩使了个眼色。
“对呀,相逢就是有缘,可见你们两个缘分未尽,喝一杯怎么够?今晚我们干脆来个不醉不归好了。”接收到杨杰眼中传递过来的讯息,郑承恩忙笑着接口。
早知如此,适才他就不会拚命怂恿封雁庭玩回顾前世游戏,现在的气氛就不会变得如此尴尬,无奈千金难买早知道,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你别再出馊主意,我明天可还要上班,你当我跟你们一样是夜猫族吗?”封雁庭扬起嘴角,伸手轻敲郑承恩脑袋一下。
“喔,雁子,很痛欸。”郑承恩捂住头,好不哀怨的叫道。
“比起我的痛,你这点痛算什幺?不过能够知道一些事也不错啦,所以还是谢谢你说服我上台去玩。”封雁庭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是呀,相逢就是有缘,不过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他的前世就是杨恩,因为他们两人的脸孔如出一辙,莫怪从小她就是对他有股特殊的情感,现在才知晓他的前世竟然是她的义兄。
至于那位公主,下意识的她朝纪力霖望去,发现后者的眼光竟然一直深锁住她,让她的心不禁跳快了起来——
“力霖,怎么这幺沉默?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太过在意就不像你了?”杨杰伸手碰了碰纪力霖。
“杰,我不是沉默,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原本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纪力霖苦涩的牵动嘴角。
知道前世的点点滴滴,让他明白自己内心乍见他时的悸动,那种熟悉又渴望接近的感觉,不是莫名其妙,而是其来有自。
“纪力霖,前世的事就把它留在前世,不过你若想要补偿今生的我,我也不反对就是了。”封雁庭佯打趣的朝纪力霖眨眨眼。
天晓得回顾那样的前世,她的心到现在仍是动荡不安。
纪力霖怔了一下,随即神情严肃的望着他,认真的说道:
“好啊,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
“哇,雁子,你卯死了,力霖可是排名全球百位富豪之一。”郑承恩佯跟着起哄的提醒封雁庭。
“是呀,凭咱们纪总裁的身价,封雁庭,你尽管狮子大开口,千万别放过这个好机会。”杨杰在旁跟着凑热闹。
“你们真的是我纪力霖的好朋友吗?”纪力霖被逗笑了,挑高眉的瞪着杨杰和郑承恩。
“纪力霖,既然这样,那你说话就要算话喔。”封雁庭忙不迭的声明。
“你尽管说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纪力霖大方的点头。
“那当然,我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不过既然我们今生这幺有缘,那今晚还真的是要好好喝一杯不可。”
“是啊,我们今生要再续前缘是不可能,毕竟我们都是男人。”纪力霖说到后头,忍不住有些失落。
“咦?力霖,听你的意思好象如果雁子今生是女人,你就会娶她当老婆似的。”郑承恩眼睛亮了起来。
“玲达,你别乱说。”封雁庭吓了一跳,不会吧?
“是男是女有何关系,只要喜欢有何不可?”杨杰语出惊人。
“是啊,只要喜欢有何不可?可是那也要彼此喜欢才能成立吧?”纪力霖望了封雁庭和郑承恩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想不到有许多事即使是到了今生,结果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对呀,大家不是要喝酒吗?那我们就来喝酒,别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啦。”封雁庭赶紧拿起酒杯,转移话题。
“好,我们就来喝酒吧。”郑承恩忙附和的拿起酒杯,自然在座的人亦纷纷跟进。
☆☆☆
“哇塞!阿恩,你家九九藏书真是美呆了。”
封雁庭惊叹的望着眼前这间花园住家,谁能相信在大厦里头,每一层住户都拥有好几十坪的庭院及游泳池,而楼中楼式的挑高设计,廊柱外移更增加了住宅空间。明亮的光线,舒畅的香氛,以及让人咋舌的摆设和装潢,无一不是出自名家的精品。
“是呀,不过你眼前看见的所有东西统统是力霖的。”郑承恩的声音从厨房里头传了出来。
“你是说纪力霖,这房子不会是他的吧?”封雁庭皱起了眉头,满心欢喜在听见这个名字,无法自抑的变得相当低落。
“是呀,他就是我的房东,不然我一个月的租金怎么可能只要五万块?他人真的是很好,而且刚刚我也邀请了他和杨杰一道过来用餐,顺便帮你接风洗尘。你知道吗?他们两个都是大忙人,竟然愿意抽空过来,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郑承恩兴奋的声音不停地从厨房传出来,封雁庭的心却像给浇了一桶冷水,纪力霖和杨杰要过来,在经过那该死的前世之后,说真格的,她的心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杨杰当然愿意,你们两个不是都拥抱亲吻了吗?不过纪力霖凑什幺热闹?真是无聊。”
“雁子,你真迟钝欸,想也知道他是冲着你啊,不过他如果知道你其实是个女人,一定很惊讶吧,天啊,我真是等不及想看见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郑承恩的声音兴奋到连锅铲声都掩饰不住的地步,封雁庭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他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性别。
“阿恩,不准你告诉他我是个女人,否则我就跟你一刀两断,还有我现在得去打扮,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是个女人。”
“为什么?雁子,你为什么不要让他知道你是个女人?力霖对你很有好感,我是说在不晓得你们前世的情况下,他……”
郑承恩从厨房快步走了出来,右手还拿着锅铲,一脸惊讶的看着封雁庭。
“别再跟我提前世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幺?”封雁庭不甚舒服的打断他的话,前世的她可是杀死纪力霖的人,虽然她自己亦死在乱刀之下,可那痛处犹比不上内心的伤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要她如何坦然面对他,整个伤痛的心情尚未完整调适过来,想必他亦如是,偏今生的他们竟然还遇见了,老天真是会捉弄人,特别是连那个公主——
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曾碰面,感觉还不会如此糟糕,与其说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倒宁愿是相逢何必曾相识,不过以现今这种状况,简直就是冤家路窄的局面。
“我才不知道你在想什幺?你知道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吗?你已经到了拉警报的年龄,而那个纪力霖可是个亿万富翁,是个超级超级超级有钱的金龟婿,难得的是他对你有好感,而且前世还对你有所愧疚——”
“停!我闻到菜炒焦的味道。”封雁庭吸了吸鼻子,好心的提醒他,其实是不想听他说下去,他的唠叨和她老妈有得比。
“呀!糟糕,我的红烧蹄膀。”郑承恩顿时大惊失色的冲回厨房抢救,因为他也闻到东西焦掉的臭味。
封雁庭好笑的摇头,目光从厨房方向收回,她知道纪力霖对她有好感,否则昨晚他不会吻她,她当然也知道他对她有所愧疚,因为前世的种种恩怨情仇,就因如此,她才更想离他远远的——
啾啾——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封雁庭身子震了一下,糟糕,她还没做好万全准备,他们两个不会这幺快就来了吧?
“雁子,杰和力霖来了,你快去开门,我这里忙,走不开。”
郑承恩催促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尖锐的响起。
“知道了。”封雁庭无力的应了声,视线瞟了宽大T恤一眼,反正她的胸部平的像飞机跑道,他们应该看不出来她是个女人才对,想是这幺想,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啾啾——电铃声又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按一次就听见了,又不是聋子。”封雁庭没好气的回道,这下没时间给她犹豫的往庭院走去,快步行过通往大门的石径,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大门,她深呼吸一下,然后用力旋开门把。
当视线在迎上一双宛若天空般澄蓝清净的眼瞳,她顿时怔在原地,只因纪力霖那张漂亮得让人为之眩惑的脸庞,正抿着一丝邪魅的笑容——
纪力霖没想到前来开门的人会是封雁庭,而他惊瞠的双眼,望着他出神,让他不禁觉得有丝欣喜的扬起嘴角,姑且别论他们的前世,今生的他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嗨,雁子,怎么是你来开门?”杨杰微笑的打断两人的凝视,他就站在纪力霖身边,可是瞧封雁庭呆愣的神情,明显的只看见纪力霖的存在,让他实在不甘受到忽视。
尤其他和纪力霖两人为了今晚这个接风洗尘聚餐,可都是精心打扮之后才一道过来,所以怎能让纪力霖一人独领风骚。
封雁庭脸红的回过神来,边说边往庭院走去,“阿恩在炒菜,所以我就被派来开门,两位里边请。”她真是的,又不是头一次看见纪力霖的脸,她早就知道他长得很俊美,不是吗?
“雁庭,你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请尽管说。”纪力霖微笑的尾随在封雁庭身后,穿着一身简便T恤和牛仔裤的他,仍是那样充满阳光味道,活力十足。
“那一点点东西早就整理好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封雁庭耸动肩膀,还是决定回房做好一切伪装准备,否则万一泄露身分,感觉就好象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似的。
“别这幺说,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客气,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嘛。”杨杰抢着回答,无视于纪力霖投来的白眼。
“我不会客气的啦。”封雁庭笑了笑,率先走进起居室,粗鲁的对着厨房方向扯开喉咙叫着,“阿恩,他们来了,你菜做好了没,我快要饿死了。”
纪力霖和杨杰互望一眼,两人不禁莞尔的摇头一笑。
“你们两个坐一下,我先去房间,菜好了就叫我。”封雁庭自顾自的抛下话,就准备朝暂住的房间走去。
“可以参观一下吗?”纪力霖忍不住开口。
“参观?不行,我东西还没整理,房间乱得很,你要参观就参观阿恩的好了。”封雁庭吓了一跳的猛摇头。
脑海立刻想到自己的贴身衣物,从皮箱拿出后就随手扔在那张软得不可思议的席梦思大床上,那可不是开玩笑,若真让他们进去参观,她的身分不就一下子就曝光了,那可不行!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一起整理,多个人也多双手嘛。”纪力霖一听,不准备放过这个可以接近他的好机会。
“不、不用,我自己整理就行了。”封雁庭慌张的猛摇手。
“你就别跟我们客气,除非你不当我们是朋友。”杨杰亦被挑起了兴趣,虽然他不是很有兴趣帮人整理,可是谁教封雁庭的神情就像做贼似的引人好奇。
“就是把你们当朋友,所以才不愿意自己邋遢的一面被你们看见,拜托,我自己整理就行了,真的。”封雁庭慌了。
尤其在瞧见杨杰说完就拉着纪力霖一道朝她房间走去,她简直吓坏了,忙不迭的拔腿冲上前去,硬是用身子横挡在他们前面,决心死守走道不让他们过去。
纪力霖和杨杰见状不禁又互望一眼,只因封雁庭的表现真是太奇怪了,可见他的房间内必定藏有秘密,还是一个不想让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反而更想知道了。
“你们三个站在走道做什幺?可以吃饭了。”郑承恩从厨房走了出来,瞧见的就是三人站在通往房间的走道上,挤成一团。
“吃饭,对,我们先吃饭好了,真是,肚子饿的要命,还是吃饱才有力气整理,走、走,我们吃饭去。”封雁庭看见郑承恩像看见救星,顿时松口气的推着纪力霖和杨杰往餐厅走去,感觉像逃过一劫。
可是封雁庭真的逃过一劫了吗?那可不。
☆☆☆
明亮的餐厅内——
“SPA!”
封雁庭险些被口中的白饭给噎住,好不容易才吞了下去。
“是呀,力霖那个SPA做的棒极了,而且还有个天台可以看到满天星斗,力霖,你应该不会吝啬于和我们一起分享那美丽又浪漫的景致吧?”
杨杰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相当不错,就是不知封雁庭为何如此惊讶,不过从乍见到现在,他的反应一直是异于常人。
“当然。”纪力霖微笑的点头,对于封雁庭差点噎死的模样,想法和杨杰是如出一辙。
“SPA,不方便吧?雁子可是……”郑承恩对这个提议可就不怎么赞成,毕竟封雁庭可是个女人,即使她的言行举止多像个男人,终究还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处女。
“咳咳……”封雁庭一听猛地大声咳嗽起来,要命,亏她刚刚还警告过他不许泄露她的性别,结果一转眼,99lib.他好象就忘得一干二净,准备出卖她。
郑承恩猛地住了口,可是桌旁的两人却没忽略他们的一举一动。
“玲达,雁子可是什幺?你为什么会说不方便呢?”纪力霖佯纳闷的问,脸上带着笑意,本以为只有封雁庭有秘密,现下看来他们两个都有秘密,而且感觉还象是个大秘密。
“雁子,我……”郑承恩傻了,一时辞穷的答不上话来,不得不偷瞄封雁庭,以眼神询问她怎么搪塞过去?
“对呀,玲达,为什么不方便呢?”杨杰亦好奇的跟着追问,这个秘密挑起纪力霖和他的高度好奇心了。
“我、我……雁子,怎么办?到底能不能说?”郑承恩招架不住的直接把这个问题丢给封雁庭解决,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隐瞒她的真实性别,可是他不是她,所以她不愿意说,他亦无权代她说出来。
封雁庭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对着纪力霖和杨杰露齿一笑,“其实洗SPA真的是一大享受。”
纪力霖和杨杰一怔,这个封雁庭好象又改变心意了,实在教人很难捉摸。
“雁子,可是……”郑承恩错愕的看着封雁庭,她不会真的打算要和他们三个男人一起去洗SPA吧?
“不过杨杰你真的是很大方欸。”封雁庭赶紧截断郑承恩的话,笑兮兮的瞅着杨杰。
杨杰怔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封雁庭,“怎么说?”在物质方面他确实不是吝啬之人,可是他总觉得他的话中隐藏玄机,让人不甚舒坦。
“因为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让我心爱的人和别的臭男人一起赤身裸体泡SPA,可能是我比较小气的缘故吧,不想让除我以外的男人看见心爱人的裸体。既然如此,那吃完饭我们立刻就去吧。”
封雁庭豁了出去,赌上泰半大男人自私的心态和想法,特别是杨杰这类霸气的男人,她才不信他真如此大方。
杨杰微瞇起眼,他就知道封雁庭话中藏有玄机,果不其然。偏他的话却一针见血的刺进他心窝最在意的部分。
“纪力霖,你那个SPA真的能看见满天星斗吗?哇,那景观肯定是罗曼蒂克极了。”封雁庭犹在旁搧风点火着,她就不相信杨杰会毫不在乎。
“是呀,是很罗曼蒂克没错。”纪力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封雁庭,他那句话何止是提醒了杨杰,还有他,同时亦让他更确定自己的心意。
“封雁庭,算你行,那个SPA现在看来真是有些不方便。”杨杰掀起唇,不得不甘拜下风。
“我是无所谓啦,就看你们怎么样。”封雁庭暗松口气,好险,否则她的性别不就曝光了吗?
“既然不方便,那就改天吧。”纪力霖微微一笑,朝杨杰使个眼色,后者顿时意会的笑了笑,就这样,一场SPA邀约就此有惊无险的落幕。
第九章
阳光炎热的温度,就像能烤熟人一层皮似的酷热。
封雁庭汗如雨下的站在十层楼高的鹰架上,指挥着一群工人,按着工程的进度作业,直到工地部经理十万火急的搭乘一部升降梯上来。
“雁子,快、快。”
“陈经理,这进度已经够快的,再快会累死人,那会出人命的。”封雁庭不以为然的轻叹出声。
她很后悔,后悔昨日不该利用特权休息一天,结果今天一大早就被经理盘问半天,要不是因为工程进度不能延后,否则他还不想放她出来工作,而现在他火烧眉毛的跑来找她,到底是哪里又不对劲了?
“天啊,雁子,我这幺相信你说的话,你怎么忍心欺骗我?”
“陈经理,我什幺时候骗你了?你瞧工人真的不够,你自己看呀。”封雁庭拿起围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角,粗鲁的擦拭着。
夏天一到,毫无阴凉遮蔽的工地简直就像火山似的,热的要命,体力若差一点的人,可是很容易中暑的。
“雁子,你不是跟我说你和总裁不算是好朋友吗?”陈经理瞪大着眼睛,现在都什幺节骨眼了,她还在同他水仙不开花——装蒜。
“是呀,经理,早上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封雁庭无力的回道,还问这个,他没问烦,她都听烦了。
“雁子,你是说过很多遍没错,可是总裁现在人来了,还说要找你去吃午饭,希望我可以放人,这你又该怎么解释?”陈经理不以为然的说。
总裁纪力霖人此刻就在工地办公室,她竟然还在跟他装蒜。
“啥米!他来找我吃午饭?”封雁庭错愕的惊叫出声,无法相信耳中所听见的讯息实在有够劲爆,她到底有没有听错啊?
“不错,我就是来通知你,你现在可以休息了。”陈经理面无表情的点头,大老板都开口说话了,他能不准吗?
“休息,可是现在才十一点钟,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啊。”封雁庭傻了。
“雁子,你有什幺问题就自己去跟总裁说,我可不想得罪总裁丢饭碗。”陈经理哀怨的看着她,都这种交情了,那什幺才叫朋友?
封雁庭一震,看着经理惶然的眼神,胸口开始有点不太舒坦,那个纪力霖的脑袋到底在想什幺?
暗恼的摘掉头上的安全帽,“好,我自己去问他。”她不悦的转身朝升降梯走去。
“雁子,温柔一点,别对总裁发脾气。”陈经理见状,紧张的忙扯开喉咙提醒着。
蓦然,封雁庭转头踅了回来,使得犹杵在原地的陈经理怔了下,还来不及询问,她已经紧张的开口。
“陈经理,你是不是跟总裁说我是女人?是不是?”
“没、没有,我说这个干嘛,你是女人,大家都知道啊。”陈经理一头雾水的猛摇头。
“没有就好了,没事,那我去找他了。”封雁庭这才暗松口气,还好自己尚未露馅,否则事情定会很难收拾,一想到这儿,她转头往升降梯方向快步走去。
“真的没事吗?”陈经理错愕的喃喃自语,看着封雁庭怪异的举止和话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跟她是女人有关系吗?
只是她虽然言行举止粗鲁了一点,可还是一看就知道她是女人啊,该不会是有人看不出来吧?但这怎么可能?
☆☆☆
“纪力霖,你来这里做什幺?”
封雁庭气呼呼的推开工地唯一有着冷气空调的办公室,火大的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纪力霖,在瞧见他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衬上他的英俊益发显得杀伤力十足,害她险些忘记他此刻的行为,严重的给她造成困扰。
“陈经理没说吗?我是专程来请你和我一道共进午餐。”纪力霖完全不以为意的微笑,昨晚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决定要追求他。
尽管他喜欢的人是郑承恩,而且两人目前还处于同居阶段,不过据他观察,郑承恩只是将他当成青梅竹马看待,加上杨杰又已展开追行动,他当然得把握住这近水楼台的好机会来掳获他的心。
“拜托,现在才十一点,你不觉得吃午饭也早了一点吗?再说,我还有工作要做……”封雁庭没好气的瞪着他,天晓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笑时就够迷人,现在深邃的蓝瞳盈满笑意,简直温柔的教人心脏快要麻痹,让她无力招架。
他真的是很英俊,尤其今天穿着出自名家设计的白色西服,颈项上还系着一条领巾,益发衬出显他的贵气和潇洒,让她几乎移不开视线。
“你如果是担心工作的99lib.t>话,刚刚我都和陈经理沟通过了,他跟我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纪力霖含笑的打断他的话。
凝望着他身上沾到泥灰的工作服,甚至他满身大汗的狼狈模样,可在他丰富的脸部表情下,竟是那样耀眼迷人,几乎让他看痴了眼。
“你猪啊,你可是力霖建设的大老板,经理只是你的员工,在你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开口说话,他就算有问题也怕丢饭碗的跟你说没问题。”封雁庭挑高眉,不以为然的说。
“那你也是我的员工,为什么你就不怕丢饭碗的对我大声说话呢?”纪力霖暗暗苦笑,虽然他喜欢封雁庭直言不讳的个性,可他也太直接了吧?
“这……”封雁庭愣了一下,“我跟经理不一样,我还年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就不信我封雁庭有手有脚有经验,会找不到工作。”
“我欣赏你,所以今天你可否给我一个面子,陪我一起吃饭?”纪力霖心折的凝视着他,愈和他相处就愈能发现他率性正直的一面,亦愈令他深受吸引。
封雁庭没料到他会这幺说话,静默一会,迎上他期盼等待的眼神,发现自己无法对他说不。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那我们可以走了吗?”纪力霖微笑的点头,心知肚明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可以,不过你得先载我回去,我想冲个凉洗掉一身臭汗,顺便换个正式一点的衣服。”封雁庭暗叹口气。
昨晚临睡前还下定决心要离他愈远愈好,结果今天她居然还答应和他共进午餐。唉,封雁庭呀封雁庭,怎么你会这幺三心二意呢?
她承认纪力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当然很有魅力,可是杨杰长得远比他来的有男子气概,偏她就是对他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难道真会是前世的关系?可她该是死不瞑目的,她今生依旧受他吸引,岂不是很可悲吗?
“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
封雁庭和纪力霖一走进起居室,就听见阵阵呻吟声不断的从郑承恩敞开的房门传了出来。
“嗯……杰……不、不要……啊……好舒服……”
封雁庭和纪力霖一听,两个人顿时僵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玲达,你喜欢我这样摸你吗?你好美,美的让我情不自禁。”杨杰低沉的嗓音带着诱惑的响起。
封雁庭猛地瞠大眼睛,还来不及说话,人就被纪力霖给拉着往屋外走去,而且就如同上回一般,捂住她的嘴唇,直将她给拉到大门外,才放开了她。
“纪力霖,你做什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又没气了。”封雁庭气急败坏的吼着,她迟早有一天真会被他给活活闷死。
“没办法,我怕你叫出声来,而破坏人家办好事可是会被马踢死。”纪力霖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办好事?老天,你是说他、他、他、他们在那个……那个……噢,不会吧?男人跟男人,老天,那不是很痛吗?”一语惊醒梦中人,封雁庭的眼睛在瞬间放大,近乎口吃的叫了起来。
“受方是这样的,不过杨杰的床上功夫不错,应该不会让他很痛才是。”纪力霖微拢眉心,不懂自己为何要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杨杰的行动会这幺快,但不可否认的,两人在发生关系之后,封雁庭想要介入的机会就更渺茫了,他算是服了他。
“不会吧?你是说杨杰真的会把那个东西放进阿恩的、阿恩的……那里?”封雁庭险些被口水给噎住。
“如果过程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是那样没错。”纪力霖微挑眉,对他这样大惊小怪的反应感到纳闷。
封雁庭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呆在原地,就连电梯门在眼前开启,都没能反应过来,还是纪力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电梯。
当电梯门缓缓关上,她才回过神来,感觉到电梯在往上快速爬升,她的心亦莫名的跟着慌乱起来。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一身臭汗想冲凉吗,所以我才带你去我家啊!”纪力霖不解的注视着封雁庭脸上的慌张失措。
“你家!不、不用了,那多不好意思啊,如果你不介意我身上的味道,我们就这样去吃午餐吧。”封雁庭惊慌的抽回手,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企图想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介意。”纪力霖思索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着极其严肃的声音说道。
“喔。”封雁庭的脸垮了下来。
☆☆☆
封雁庭轻哼着小曲,享受着纪力霖那足以媲美国王寝宫的豪华浴室,远比五星级饭店还要来的高贵奢华,她原本只打算洗个战斗澡的,但在看见那超大尺寸的按摩浴缸,立刻变节的改成泡澡。
“封雁庭,你还没洗好啊?”蓦然,浴室门外传来纪力霖困惑的声音。
“还没,你家浴室太棒了,洗的超舒服的说,拜托再多让我泡几分钟吧。”
封雁庭边说边享受的继续哼着小曲,感觉激烈的水流,温暖的冲击着她的背部,几乎洗去连日来的疲惫,可惜阿恩的浴室就没这幺棒的设备。
“已经 十二点了,你肚子不饿吗?”纪力霖好心的提醒他,毕竟他们原本是打算要共进午餐,结果他却在按摩浴缸泡上瘾了。
“饿啊,可是我怕以后没机会进你家浴室,所以再让我泡几分钟嘛。”封雁庭不自觉的撒起娇来。
“不行,泡久是会不舒服的,你还是快点出来,我拿备用钥匙给你,你随时可以自由进出我家,还有我顶楼的私人SPA,当然浴室亦随时欢迎你使用,如何?”纪力霖大方的说,只要他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子,他都会想法子摘给他,更遑论只是使用他的浴室。
“好,我出来,钥匙就不用了。”封雁庭吓了一跳,钥匙代表的意义何其深远,这个纪力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呀?
这下子真的无心?99lib.再享受下去,只得乖乖的从按摩浴缸爬出来,伸手拿起一条长毛巾,准备将自己擦干时,突然觉得头昏眼花,顿时浑身无力的瘫软在艺术彩绘的地砖上,因此弄出不小的声音。
“什幺声音?封雁庭,你摔倒了吗?”在听闻浴室传来异响,纪力霖愣了一下,眼皮突然跳得好快,他不禁紧张的问道。
“没、没有……”封雁庭心一惊,无力的回道,偏眼前星星直冒,糟糕,她该不会是泡澡泡过头,造成反效果了吧。
“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你是不是出事了?”在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纪力霖焦急的追问,他就担心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不会真的发生了吧?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头昏,一下子就好了。”封雁庭尽可能有元气的回道,人则是慌张的用毛巾将自己裸露的春光给隐藏起来,然后伸手抓住浴缸边缘,企图想让自己站起来。
“该死,我这就进来,你躺着别乱动。”
“不、不用,我没事,真的……”听到门把被人使劲扭转的声音,封雁庭吓坏了,因为她的贴身衣物还挂在浴室的置衣架上,而且浑身只裹着一条长毛巾。
天啊,纪力霖不会冲进来吧?记得她有锁上浴室的门,所以他应该进不来才是,除非他用暴力破门而入——
砰地一声,像应证她的话一般,纪力霖一脚踢开浴室的门,暴力的破门而入,在看见她抓着浴缸边缘却直不起身的模样.99lib.,顿时焦急的冲到她身旁,脸上紧张关切的神情,莫名的撼动她的心。
“你还好吧?”看着封雁庭惨白的脸色,纪力霖担忧的问,伸手就要去扶起他。
“我还好,你进来做什幺?快出去啦。”封雁庭转过头,感觉到脸颊热烫起来,一颗心更是紧张的好象要跳出胸腔似的,他会发现吗?
“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你还逞强,真像个小孩子。”纪力霖无奈的摇头,双臂一伸,轻柔的抱起他。
“别碰我——”封雁庭慌张的想要逃开他的手臂,结果无力的身子反使得她前胸擦过纪力霖的手臂,她吓了一跳,身子顿时僵住,同时感觉到身旁的他亦震在原地,久久、久久……
“封雁庭,你……你那个是胸部吗?”纪力霖总算打破了凝滞的氛围,迟疑而沉缓的问,那个触感会是他的错觉吗?
“废、废话,不是胸部,难、难道是屁股吗?”封雁庭回过神,不得不硬着头皮凶回去。
“那我问你,你那个胸部为什么这幺像女人的?”纪力霖还是无法肯定的问,天可怜见,他真怕只是自己一时的触感错误。
“我、我怎么知道?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你问我我问谁,啊,你可以问我妈去。”封雁庭心好慌,无法迎视他赫然变得犀利的眼神,漂亮而无害的俊逸脸庞瞬间看起来非常的危险而致命,若非浑身乏力,不然她早逃走了,而不是在这里接受他的追问。
“封雁庭,你不会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吧?”纪力霖微挑眉,对她显然不愿诚实面对他这个问题,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满之外,还有着欣喜。
“我知道。”封雁庭转过头去,恨死自己的贪图享受,看来人果然是不能耽于逸乐呀。
“那你告诉我,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纪力霖一字一字的问,尽管对封雁庭的举动感到不悦,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让他的心情渐渐转于兴奋,尤其她的言行更加令他确定那个触感不是错觉。
“纪力霖,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干嘛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封雁庭火了,她又不是犯人,而他更不是警察,所以她没必要理会他。
“我是谁,我是一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男人。”纪力霖瞇起眼,突然伸手扯开封雁庭裹住身体的长毛巾,裸露出其下隐藏的秘密。
“嗄!干什幺?大色狼,你不要脸,怎么可以偷看……”封雁庭倒抽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其实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让我一直误会你是个男人?为什么?”
“笑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你自己误会,再说,你连我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居然还敢开人妖酒店,丢不丢脸?我警告你喔,你最好不要乱吃我豆腐,否则待会我体力恢复过来,我就给你好看。”封雁庭红着脸,撂下狠话。
“你还真是提醒了我,如果我要乱吃你豆腐的话,就趁你现在浑身无力吃个过瘾。”纪力霖唇边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邪恶神情。
他抱起她,迈步往浴室外走去。
“嗄!你、你别乱来,什幺吃个过瘾,等一下,你要抱我去哪里?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身子赫然腾空,封雁庭无力的仅能勾着他的颈项,余光慌张不安的看着他朝寝室走去,这令她心慌意乱。
“我这不就放你下来了吗?”纪力霖将她放置在柔软的水床上,自己亦跟着欺身上去。
“你在做什幺?你压得我好重,我快喘不过气来,走开,走开啦,不然我会揍你喔,我是说真的。”封雁庭吓到了,伸手就要去扁他,可惜拳头使不出力。
“就算你事后要揍我,我都决定要向杨杰看齐。”
“看齐?看齐什幺?等、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你不觉得历史又重演了吗?你居然是个女人,看来果真是上苍垂怜,让我们再续前缘。”
“你疯了,我们两个前世那种死法,我可不想和你再续前缘,而且你的蔷薇公主也投胎到今世来,他甚至像前世一样疯狂的爱着你呢。”封雁庭一震,心乱的想要提醒他这个事实,亦提醒自己别上当。
她不可能会像前世那样再为他心动,她不会,可为何前世的痛到现在犹深刻的让她拂之不去,她该恨他的,不是吗?
“蔷薇?所以才要感谢老天,他今生是个男人,而我不是个同性恋,所以压根无法对他产生感情。”纪力霖微微一笑,她这说法可是在吃醋?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封雁庭慌了,他那愈俯愈近的俊逸脸庞,那炽烈的眸光,让她的身心彷似要融化在那炙热的眼神下,化为一摊春水。
“齿轮早已转动,你以为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况且是你一头闯进我的世界来,是你先介入了我的生活,你怎能说这一切与你无关,你真是残忍的小东西。”纪力霖蹙起眉头,她竟然不想和他再续前缘,而且还试图撇清关系,这意谓着什幺?她不喜欢他吗?
“究竟是谁残忍,你害死了二百多条人命,你知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我知道,所以老天让我在今生又遇见你,我想这就是衪要我赎罪的方式。雁庭,在乍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可那时我以为你是男人,所以认为那被撩动的感觉非常荒谬可笑,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别说了,那都是前世的事情,所以今生请你走你的阳关道,而我则是过我的独木桥,至于前世的事情都一笔勾销。”
“不可能,在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入我的生命,在我为你深受吸引而爱上你之后,你我之间如何一笔勾销?”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封雁庭硬下心肠的说,他怎能把这一切的过错全扣在她头上?虽然是事实,可她只是受人之托。
她无意闯入他的世界,偏就这幺一脚踩了进去,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让万物不得不照着命运的齿轮去转动。
“不,从前世来到今生,如果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和我就不会再相逢,我不懂你为何要逃避……”
“我不是逃避,我只是不想和你再发生任何关系,你说你爱我,那我也有权利不接受你的爱,如果你真的想赎罪、想弥补,那就请你放过我,因为我不喜欢男人皮肤比我还白嫩,长得比我还漂亮。”封雁庭狠下心来打断他的话,神色却变得黯然。
她觉得自己好差劲,这不是阿恩之前那个烂女友分手时伤害他的话,而她却近乎是照抄的拿来伤害他,唉——
纪力霖知道她的口不择言,就是为了伤害他,企图令他死心旋而放弃,因为她的眼睛早已泄露了一切,她对他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
“这是你开出来的条件吗?”
“什幺?”封雁庭怔愣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我的皮肤变得比你黑,如果我变得比你丑,你就会接受我的爱,是吗?”
“你……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皮肤变黑是有可能,面貌可是天生,你总不会是想要自毁容貌吧,别逗了。”
封雁庭错愕的注视着他认真的神情,只是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甘愿成为一个丑男,不是吗?但为何他的神情这样认真,认真的让她相信他真会这幺做。
“只要有一丝机会,让你愿意接受我的爱,我都不会放过,我是说真的。”纪力霖严肃的告白,前世已然错过,他只求今生无悔。
“你疯了,我不准你这幺做,我不过是开玩笑,你这幺漂亮的脸蛋若有丝毫毁伤,我永远都不原谅你,你听见了没有!”封雁庭吓到了,明白他真的是认真的。
“我听见了,这是否表示你愿意接受我的爱?”
“我……”她说不出答案,是与不是此刻都说不出口。
“雁庭,我爱你,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暂时不知该作何决定,那请你跟我说,你会考虑,好吗?”
“我……”他的眼神认真又渴求,让她无法狠心的对他摇头,她真的不想再爱上他,可当心开启了前尘记忆,思念化为滚滚长江水,即将淹没了她的理智。
“雁庭,好吗?”
“……好,我会考虑,可是在我还没作出答复之前,我不准你对我乱来。”
“可以。”
尾声
她害怕!
封雁庭在唇艳夜总会玄关前来回踱步,在有过那样糟糕的前世之后,她无法不对他们的今生结果为之胆怯,偏纪力霖那样认真的神情,莫名的撼动她的心灵,让她无法不深受吸引。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才对,她原本就仅是单纯的想找寻郑承恩暗恋的对象,然后将郑伯母想见一面的话代为传达,孰料此事全给摆在一边,反倒陷自个于愁城中,怎么会这样?
她还是赶快私下找杨杰说明,然后就可摆脱掉这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逃之夭夭,只是在相逢之后,她还能逃得掉这前世的种种因果,甚至能逃离纪力霖这个人吗?
她怀疑。
深吸口气,她停止无意识的踱步,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纪力霖亦答应让她考虑,所以能拖一天算一天。
一想到这儿,她暂时安心的抬起头,却正好看见纪力霖和杨杰站在唇艳夜总会门口,用着好笑的表情看着她,特别是杨杰,摆明就是在嘲笑她适才那无意识的踱步行为,活像个傻子。
“嗨。”她伸出手,尽可能不在乎的打着招呼,内心却直犯嘀咕,笑什幺笑,牙齿白啊?
“为什么在门口徘徊不进来?是因为我吗?”纪力霖朝杨杰使个眼色,然后温柔的注视着她。
那日过后,他已三天没见着她,一半是她躲着他,一半是他暂时不愿去.99lib.打扰她,希望她能静心思考他们之间的情感,然而他的限度亦只有三天,三天一过,他就要展开追求行动,容不得她拒绝或逃避。
“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不是因为你,我是为了杨杰。”封雁庭心虚的回道,脸却不争气的红了。
就是因为他,让她害怕面对他,偏私底下又碰不着杨杰,所以退而求其次,来到杨杰的工作场所,可是一来她就怯步了,因为纪力霖亦是唇艳夜总会的二大老板之一。
虽然她从来就不是个懦弱的女人,没想到在面对自己的情感时,她却像个懦夫,无法坦然面对。
“为我?噢,我还不知道原来我这幺抢手?不过封雁庭你很不简单,居然可以瞒过我们两个的眼睛,让我们一直把你当成男人。”杨杰很难得不正经的吹了声口哨,只因身旁的纪力霖变了脸色,有趣。
“你这是赞美还是讽刺,我找你不是为了我,而是受人之托。”封雁庭没好气的白了杨杰一眼,视线还是懦弱的不敢看着纪力霖,尤其他现在脸色阴霾,活像似是要打雷公,眼神可怕的要命。
“受人之托,你受谁之托?”
“借一步说话吧,我不想让阿恩知道。”封雁庭轻叹口气,这里终究是郑承恩上班的地方,而她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搞不定,所以更不想教他撞见,以免横生枝节。
“阿恩?”杨杰怔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悟的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到我办公室说吧,力霖,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嗯。”纪力霖点点头,在知道封雁庭是女人之后,那就表示他先前对她和郑承恩之间的感情认知有所错误,在想起乍见的情景,他隐约可猜出她所为何来。
“雁庭,这边请。”杨杰微笑的在前面引路,内心有了谱。
就这样,三人迈步走进唇艳夜总会。
☆☆☆
在封雁庭说完目的之后,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杨杰,你决定怎样?伯母还在等我的回音呢!”
杨杰平静的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雁庭,我爱阿恩,所以就算我去见了郑伯母,你认为可以改变现况吗?”
“那总比一直欺骗下去要好吧,再说,郑伯母都知道了,杨杰,别让事情真走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你也不希望有任何一方为此走上绝路吧?
再说,你若真心爱着阿恩,你不是更应该去见郑伯母,把你的心意告诉她,而不是拒绝见面,那后果不是你我所能想象,或许没事发生,抑或是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你想这样吗?”
“我……”
“当然我不能勉强你,因为这是你和阿恩之间的感情世界,可是以我这些日子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男人,也不是那种会喜欢恋情曝不得光的男人。”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喜欢偷偷摸摸的交往方式,我爱阿恩,我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好吧,我会去见郑伯母。
不过以我这些日子对你的了解,我也认为你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女人,甚至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雁庭,别再折磨力霖了,他是认真的。”
“我没有折磨他,我只是在考虑一些事情。”封雁庭不以为然的摇头。
“你在害怕吗?害怕前世的事情再度重演,害怕结果依然不得善终,这可不像你,据阿恩的说法,你封小姐在你们那个社区可是有名的男人婆,以凶悍义气出了名,不就是交往,又不是要你现在嫁给他,你在害怕什幺?你不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吗?”杨杰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封雁庭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因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啧,她在害怕什幺呀?不就是交往,纪力霖又不是要她嫁给他,她却害怕的裹足不前,甚至害怕的只想逃走,嗟,她封雁庭何时变成一个这幺逊的女人,真是丢脸丢到外面来。
“怎样?”杨杰含笑的望着她眼中的恍然大悟,看来她已茅塞顿开,就像他一般。
“不怎么样?既然你决定要见郑伯母,那我就能交差,所以我要告辞了。”封雁庭瞪他一眼,发现他比纪力霖还要来的欠揍。
“要不要喝一杯?”杨杰为之莞尔,封雁庭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女人。
“不要,因为我要去找纪力霖,跟他把话说清楚。”封雁庭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发现他真是个无聊之人,只等着看好戏。
“喔,那我就不阻止你了。”杨杰暗暗叹息,惋惜没戏可看。
“对了,晚上我可能会住在纪力霖家,阿恩就拜托你了。”
“我会的。”
封雁庭笑了笑,转身走出办公室,因为她要面对她的爱情,成不成,就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谁知甫走出办公室,不远处的走道却传来蔷薇和纪力霖的声音——
“为什么是封雁庭,不是我?你明明说你不爱男人的,结果你却欺骗了我!”
“蔷薇,我没有欺骗你,你可否冷静一点听我说。”纪力霖无奈的安抚着。
一进夜总会,他就被蔷薇给缠上,在知道封雁庭人就在杨杰的办公室中,他就像发了狂似的拉着他直奔而来。
诚如封雁庭所言,蔷薇果真是疯狂的爱着他,可是这样的爱太张狂,他要不起亦给不起,爱情终究不能勉强,尤其在回顾前世之后,他那张和公主如出一辙的脸孔,就连个性亦相去不远,让他实在无法领教。
只是他真的不懂,为何他就是不放弃、不死心?
“你教我如何冷静?如果你爱上的是个女人,那我可以明了,我可以彻底死心,可是封雁庭和我一样是个男人,你还敢说你没有欺骗我?”
“封雁庭不是男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她是个女人,为何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纪力霖快失去耐性了。
“我看过他,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会不知道吗?”
“那天她是女扮男装,虽然她言行粗鲁、动作又不够文雅,可是她真的是个女人,我没有骗你。”纪力霖头疼了。
该怎么说明封雁庭的真实性别,那日若非凑巧,否则他恐怕到现在仍被她蒙在鼓里。唉,一个神似男人的女人,虽然是男人婆,可她终究还是个女人。
“纪力霖,你竟然在我背后说坏话。”听到这儿,封雁庭可再也听不下去。
她原意是想让他自行解决,毕竟这是他和蔷薇之间的恩怨情仇,谁知他竟把她批评的一无是处,而且那形容词好死不死还是她老妈常常拿来叨念她的台词,他竟说的一字不差。
“雁庭,我可以当你的证人。”杨杰不知何时走出了办公室,而且也听到了纪力霖这番话,让他如何不插上一脚,凑个热闹?
“雁庭,你们谈完了?”纪力霖一震,看着眼睛冒出火花的封雁庭,及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杨杰,知道自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不谈完怎么会听见你在我背后说坏话?等会再处罚你,现在还是先解决蔷薇。”封雁庭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人直直的走到蔷薇面前。
“力霖说你是个女人,我不相信。”蔷薇冷冷的打.99lib.量着她。
封雁庭完全中性化的打扮,完全中性化的五官,这样的她远比他还像个男人,哪里有女人应有的模样?
“你最好相信他,虽然大家都叫我男人婆,可我百分之百是个女人,我知道你又要说你不相信,当然我也没指望你会相信我的话。
这张是我的身分证,你看了应该就会知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户政事务所,那里有我的出生证明,你要去吗?”
封雁庭微笑的掏出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皮夹,然后从皮夹抽出一张粉色身分证,递到蔷薇面前。
“够了,你这样还算是女人吗?纪力霖,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眼光真差,我真是看错你了。”蔷薇难以置信的望着封雁庭,然后再望望纪力霖,仍是无法置信貌美如花、娇艳妩媚的自己,居然会输给眼前这个毫无半点女人味的男人婆。
唯一的解释就是纪力霖眼光异于常人,要知道他可是唇艳夜总会的当家红牌,且欲追求他的男人几乎可以从火车站排到西门町,纪力霖算什幺?
“蔷薇,你没看错人,只是爱错人而已。”纪力霖苦笑的说明,只要可以摆脱蔷薇的纠缠不清,他被说成怎样都无所谓。
“我真的是爱错人了,抱歉,我得去厢房会客了。”蔷薇冷冷的撂下话,然后转身朝厢房区步去。
蔷薇一走,一旁的三人不禁面面相望。
“好了,他走了,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两个谈情说爱,先走一步。”杨杰拍拍纪力霖的九九藏书肩膀,朝他使个加油及祝福的眼神,微笑的离去。
“杨杰真无聊,什幺谈情说爱嘛,真是。”封雁庭挑了挑眉,然后突然转身朝大门快步走去,因为她的脸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啧,为何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好象有点像个女人。
“雁庭,等等我。”纪力霖怔了一下,随即心急的追上前去,她怎么连走都不说一声?摆明着就是要让他追的很辛苦。
远远的,只听见封雁庭的声音大嗓门的传了过来——
“纪力霖,我告诉你喔,我只是决定要和你交往,99lib.可不是表示我已经爱上你,知不知道?”
至于纪力霖回答了什幺,因为声音轻柔,所以听不见,可封雁庭却气急败坏的吼叫起来:
“我还没有爱上你,你这个臭男人,你少臭美!”
至于他们今生的爱情路是否走得圆满顺遂?就让我们一起来祝福他们吧!
第一章
你是我生命的海岸上一丝破晓的金色阳光,
第一朵洁白秋花上的一滴露珠。
你是俯在尘土上的远天逼弯红彩,
一个烘托着白云的新月的梦。
你是偶然向世界呈露的,
一个乐园的秘密。
泰戈尔
“我会找到你,用我最大的努力……”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这两句对话在夜空中翱翔千万里,掠过无数人的梦境,终于在安安的梦中落脚。
男孩的嘶吼声里充满了绝望,女孩带泪的瘖哑里,却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对未来,她在憧憬什幺?安安并不知道。
坐起身,她靠在可以看见月圆的窗边,默默垂泪。
从小到大,她总在这样一个梦境后清醒,痛楚压在心间,压迫得她呼吸不过,扯心裂肺的疼痛,撞得她想放声大哭,可是她知道,不能……
公元一七六四年法国
横跨雪河的雪秾梭堡始建于一五一二年,路易十二在位时。国王的财务官汤姆士?勃依耶买下马克家族的城塞九九藏书,着手建筑。三百多年里,雪秾梭堡换过不少主人,而今它属于杜尔?普瓦堤耶公爵所有。
雪秾梭堡位于小镇的森林间,四周都有蓊郁苍林包围。因城堡横跨在河面上,每到满月时分,粼粼波光中便映照出皎洁月光,从长廊上的拱形窗往下望,点点晶亮在河面上交织出一幅艺术。喜欢月亮的普瓦堤耶公爵,就选择此时在长廊上办起盛大宴会,邀请各地公主爵爷参与。
想要造访雪秾梭堡,必须先穿过林荫大道,要是你够仔细,会发现大道左侧的小径深处,有一个树丛迷宫,迷宫入口由四根拱形石柱撑起门墙,柱上雕塑着四个希腊神话人物,柱下植满各色鲜艳玫瑰。
这里是公爵的独生子法兰?普瓦堤耶最喜欢的地方,他经常一个人在此处流连忘返。
从门厅走入,天花板上的精致浮雕,墙上华丽的锦织画作,和许多家族成员画作,展现磅礡气势。
长廊里笙歌不断,优雅的乐声带动了舞池里双双俪影,穿戴整齐的忙碌仆役,正穿梭在宾客间,送上这季新酿的葡萄酒。
一个身材粗短的男人,拥着一名修长贵妇,随乐声旋转,在不经意间踩上贵妇的拖曳裙襬,贵妇踉跄几下后,往前摔去,结结实实压在矮胖男人身上。
噗哧一声,女孩笑开,拍着手,浅浅的酒窝里盛满快乐。“满地都是肥油了!”
“你真无礼。”年约六十、穿着华贵,满身挂满珠宝的老妇冷眼瞪她。
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不但没有停住笑容,反而蛮不在乎地应了句。“你不洗地板,自然不知道下人的为难。”
“你!你……是哪家的野丫头?”老妇气结,双目几要喷火。
“祖母,梅迪奇公爵在找您,好象有重要事情。”一名少年走近,插入她们的谈话。
“我过去看一下,这边由你处理。”仰头抬胸,她扶扶发髻,用一派高贵的姿态离开。
她一走,少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女孩。
她的睫毛既长且密,微微一搧就要搧起一阵春凉,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红滟滟的双唇带着魅惑人心的冶艳,要不是她看起来还那幺小,那带媚眼角一勾引,不知要勾去多少男人心。
他打量她的同时,女孩也在观察他。
他好高,并足而立,厅上的男人高过他的寥寥可数,清醒的他看起来比沉睡时要成熟许多,因在童稚的睡容中,见不到他眼中的沉稳冷崚。挑一挑眉,适龄的顽皮出现,这才像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你要怎么处理我?”噘起嘴,两颊酒窝泄露出她不在乎的心绪。
“我……”处理?她问倒他了。对祖母的命令他还没听从过,这回……还是别打破惯例吧!
“先说好,要我去清洗地板上那层肥油,我可不干。”
听到她的话,少年乐得大笑。“公爵要是知道你这样形容他,不气炸才怪。”
“气炸?天!肥油一定会溅得满地都是,我同情你家的下人。”跳上窗棂,一轮银盘在她背后照映出朦胧光晕。
“不能炸掉,他死,我祖母的如意算盘就敲不成了。”少年笑说。
“在那种肥胖男人身上敲算盘,能敲出什幺?上好小排骨,不!脂肪太多,恶心透顶。”摇头,再摇头,继续往下幻想,晚餐前喝下的鲜红果汁铁定会吐落一地。
“我家的巫婆祖母想把孀居的姑姑嫁给公爵,当个名副其实的公爵夫人。”
“你家姑姑要嫁谁是你家大事,可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巫婆奶奶,她长得非但没你祖母难看,还不会在身上挂一堆叮叮当当的石头,假装自己很美丽。”安安很看重巫婆奶奶的。
“你说的巫婆奶奶是真正的巫婆,会变巫术害人的那种?”少年狐疑地望住小女孩认真脸庞。“不!你一定是在骗我。”挤挤鼻子,他早就不相信大人拿来吓唬小孩的鬼怪神话,真要被这个小女生拐了,他会怀疑自己的头脑有没有生病。
“当然是真的,诚实是我最大的优点。不过,你弄错一件事,不是所有的巫婆都会害人,就我所知,很多巫婆是被你们人类害死的。”从他手中的小瓷盘里挑一块饼干,嚼一嚼,女孩吐吐舌头下评语:“真难吃。”
不理会她的鬼话,男孩说:“我是法兰?普瓦堤耶,未来的公爵大人,你呢?”
“安娜?洛林,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可以喊我安安。”
“好哇,安安,我十七岁,你几岁了?”
“我啊,嗯……是一百二十七还是一百二十八,我忘记了耶,要不要等我回去问过我哥哥再回来告诉你?”她摇着两条细白小腿,在他盘里寻找看起来比较可口的食物。呃……好象都蛮难吃的,没办法,她偏食惯了。
“你不要老拿我当傻子耍,反正不管你几岁,你比我矮,你就当我妹妹好了。”
“不要,当妹妹要被人管的,我愿意当你姊姊、妈妈或是祖母都行,就是不要当妹妹。”其实,当曾祖母也是可以啦!
“不,这次你要听我的,因为我是未来的公爵大人。”法兰是被以继承人的方式教育起来的,他可以强势、可以目中无人、可以态度恶劣,就是不能优柔寡断,不能连个小事都要考虑半天,作不出决定。
“可不可以……”她刚要想个折衷办法,就让他否决。
“不可以。”捂住她的嘴巴,安安褐色的眼珠子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他还是熟睡的时候比较可爱……不,是比较可口。
“随便你,反正我绝对不会喊你哥哥。”她不想让步。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妹妹就够了。”他也没打算放下身段。
“不好玩。”偏过头不看他,她喜欢睡觉中的法兰。
“哥哥是用来教你听话,不是用来玩的。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吃东西?”他拉拉她的小辫子,处罚她的搞不清状况。
“没有,这里的东西难吃得紧,恶心死啦。”嘟起嘴,她左顾右盼,大哥不知道有没有帮她找到食物。
“偏食!告诉我,你99lib.想吃什幺,我去帮你挑。”
大哥也老说她偏食,就这点看,他还真像个哥哥。
“我要吃那种红红的、软软的、温温的,有一点点咸,但是味道好到不行的那种……”“新鲜血液”还没说出口,话就叫他截了去。
“我知道了,你想吃草莓派,我去帮你找,别乱跑,免得被我巫婆祖母看到,她会一脚把你踢出去。”
朝着法兰的背影,安安又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早告诉你不要污蔑巫婆姥姥还不听,不跟你好了,讨厌。”
对着鼎沸人声,安安足一蹬,从拱形窗户往外跃出,河面上只有皎洁月光,无波无痕,再看不见她纤灵动人的身影。
☆☆☆
躺在昂贵的波斯丝绣成的床帐里,法兰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上的浮雕。
十几天了,他在领地里四处寻找一个叫安娜?洛林的小女生,可派出的家卫回报的全是查无此人。
那天,她就这样消失,一个回头,手上的草莓派被冷落在长桌上……
坐起身,他走到窗前,手中黑炭几笔描下,一个鬼灵精怪的小女生跃然纸上,笑盈盈的眼角好象在对他说:“先说好,要我去清理地上那层肥油我可不干。”
“你不想当妹妹就说一声,干嘛突然失踪。我又不是非要你当妹妹……”法兰停下笔,叹口气。
“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是未来的公爵大人,我一定要听你的。”
“你不听也没关系啊,我又不会……”法兰止住话,倏地转身,安安又坐在窗台上,对他笑个不停。
“你老爱坐在窗边,不怕摔下去?”皱起眉,他的公爵架子又端起来。
“不会的,除非我想摔,不然谁都摔不了我。”
“我说危险就是危险,因为……”
“因为你是未来的公爵大人,我必须听你的。”安安帮他把话接下去,说完,两个人都不觉莞尔。
笑过,法兰走近,将她从窗上拉下来。“那天你跑去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找我有事?”拨开飘到眼前的丝带,一双灵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瞧着他。
“嗯,我想找你去我的树丛迷宫玩。”伸出手,握住她的,她很冷吗?心底有些气闷,不高兴她夜里出门不加件衣服。
虽然她冰冰凉凉没温度的手握起来不甚舒服,但是他喜欢她在掌心中,软软小小的感觉。
“那里好玩吗?”她没到过那里,不熟!
“那里是我一个人的地方,平时不准别人进?99lib?入,你怕鬼吗?不怕的话,我带你去探险好不好?”法兰提议。
“鬼?不怕,他们是我的好朋友。”耸耸肩,安安走到他画架前面。他在画她吗?原来,不单单是她把他记进心里,他也把她记住了。
“你总是爱乱讲话,胆子大过天,一点都不像个淑媛。”
“我哥也常这幺说,不过,我不介意当不当得成淑媛,只想开开心心过日子,要我像你祖母那样装仕女……”她倒抽口气,一脸敬谢不敏的模样。
“你不喜欢她?她是我的祖母,以后我们在一起,一定会跟她打上照面。”考虑这些是太早,但只要他喜欢她,早晚她都会是普瓦堤耶家族的一分子。
“才不要,她是坏女人,心是黑的、血是酸的,走近她,我和我老哥都要掩着鼻子走开。”捏紧鼻子,她的手在面前猛搧。
法兰让她的嫌恶表情逗乐。“你说得好夸张,祖母听到铁定昏倒。”
“我没骗你,不然你以为她活那幺多年,怎都没碰上吸血鬼?”安安脸上写着“难吃”,当吸血鬼也很挑食的咧!
“无聊,不听你说这些,走!我带你到我的迷宫去玩。”法兰顺手拿起架上的披风为她穿起系好,难得的细心,他用在她身上。
“好,碰上鬼叔叔、鬼婶婶,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行吓你。”安安保证。
“笨瓜!我不信那些的。”
“你应该要相信……”
安安的话还没说完,法兰就拉起她往外走,他再不理会她的胡说八道了。
☆☆☆
夜色凄迷,几阵清风吹过,带起一丝寒意,法兰将安安的手拉得更紧,穿过高塔,行经花园喷池,他们一路来到迷宫入口处。
“有没有闻到玫瑰花香?”法兰折下一枝玫瑰,送到安安面前,她连连退后几步,松开他的手,双手环胸瞪视他。
“你不喜欢玫瑰花?”他看看花再瞧瞧她。
“是它不喜欢我。”她反口。
“你害怕它的刺?其实小心一点就不会被扎伤手指,来,试试!”他自以为是地解释她的行为。
“是玫瑰花不喜欢我。”她重申。僵立在他身后,不往前也不接过他手中的玫瑰。
“胆小鬼,连朵花都害怕成这样,还说不怕鬼。”他没坚持,把摘下的花又插回玫瑰树丛,伸出手,他把她拉回身边,她的身子冷冰冰,但是软得让人舒服。
跟在他身后,她固执地再说一遍:“我不怕它,是它不喜欢我。”
安安在走经玫瑰花丛时,手轻轻抚过含苞玫瑰,瞬地,未绽鲜艳一片片变得焦枯、凋零,落在沾着露珠的草地上,悲鸣它不曾奔放的青春。
她就说吧!玫瑰不喜欢她,从她认识这种植物时,它们就不喜欢她。
“安安,你看。”他拉起她的手去碰触一棵苍郁大树。“这个刻痕是我母亲帮我留下的,小时候我和她常常到这里玩,每次来她就会要我站在树前面,帮我量量有没有长高。”
“你现在长这幺高,她一定要踮起脚尖才能量得到。”安安用手量量自己和他的身高,足足差了一个头。
“她不会再帮我量身高……她在五年前去世了。”垂头,眼里的眸光闪了闪,盘起腿,他席地而坐。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随着他在树下坐落。
“不知者无过。在我的印象里,嫁给我父亲,她从没有快乐过,她常说——有我,是她唯一的幸运。那时,祖母一来家里小住,我们就往这个迷宫里躲,我们在这里谈心、说故事,度过无数欢乐时光。”法兰掉进回忆里。
“她不喜欢公爵大人吗?”她问。
“我父亲风流成性,在外面,明的、暗的,他有数不清个情妇,对这个婚姻,她有太多的失望。”
“男人都是这样,不过你母亲太柔弱,她应该挺身出来捍卫自己的婚姻,你的坏祖母也好、那些想分杯羹的恶女人也罢,只要是威胁到她婚姻的毒瘤,都要一一铲除。”
“你应该早点出现,把这些观念灌输给她,告诉她要勇敢面对一切,才有成功的机会。”
“我母亲都是这样对待我爸爸,如果他胆敢在外面捻花惹草,回家肯定吃不完兜着走。”想起父亲害怕母亲的样子,安安不自觉地笑出声。将来轮到她当人家妻子,大概也会是个恶妻吧!
“你家住在哪里?这几天我四处找你,都没有你的下落。”法兰问。
“之前我住奥尔良,我们全家族的人都酷爱旅行,这段时间我和大哥刚好来到这附近,碰上你家大张宴席,就来做客啦。”
“你父母亲呢?”
“他们应该在英格兰吧!我不是很清楚,要问大哥。”他们一向如此,在相同地方待久了,就要换新处所,免得让人发觉他们的存在,他们和吉普赛人一样流浪,不同的是,这并不是因为喜好。
“你常提到大哥,他是怎样一个人?”
“他长得既帅又斯文,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疼我,比我父母亲还宠我。很多女孩儿一看到他就迷掉半条魂,连要被我哥吃了都不知道。”
吃了?这小鬼说话还真不含蓄,要是让祖母听到,不吓掉半条魂,昏上老半天才怪。“你哥那幺有魅力?”
“那叫魅力吗?我还以为这叫作超高猎食术。”想起那些被吸干鲜血的女人,临死前还带着满足的微笑,安安就一阵反胃,大哥的魅力大概和黑寡妇蜘蛛同属一种类。
“下回有空帮我引荐。”
“你不会想看到他的。”能逃过大哥手掌心的“食物”太少,他的侥幸来自于她的坚持,否则早在他们刚抵达雪秾梭堡时,他就成了一具干尸。
“对了,讲故事给我听好吗?讲你母亲说给你听的故事,我好喜欢听故事,有公主和王子的那种。”支起下巴,安安眼里满是企盼。
“你母亲很少讲床边故事给你听吗?”
“基本上……她不是一个尽职的母亲。”除了帮有洁癖又偏食的她找来新鲜血液外,她好象很少为她做其它事。
“既然如此,今夜我来当妈妈,为你讲床边故事。”圈起她的身体,他把她抱在怀中,她的眼珠子对上他颈间的喉结。大哥说,从颈动脉咬下去就可以尝到新鲜又温热的血液,淡淡的腥味总能勾引起吸血鬼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悸动。
能想象躺在一堆芬芳水蜜桃中央的感觉吗?是了,躺在他身上,安安就有这种感觉,在他怀中,她不但闻到让人喜悦的食物味道,也感受到被宠爱的愉快,这就是人类口中的幸福吗?真好!原来,幸福不是人类专属,吸血鬼也可以共享。
“你说你不怕鬼?”法兰再次确认。
“不怕。”窝在他怀中,贴住他胸口的怦然跃动,她努力收集起幸福感,把整颗心填得满满。
“不怕鬼?好!我来说个吸血鬼的故事,你真不会吓得尿床?”
“不会、不会,说不会就不会。”环住他的腰,她把头埋得更深。
“既然不会,故事开场!从前从前,有一座森林里住着许多吸血鬼。”法兰的故事开场。
“你说错了,吸血鬼会去寻找废弃的城堡住下来,不会住森林,森林里只有爱恶作剧的小精灵。”安安更正他的话。人类的消息真是错得离谱,还一传十、十传百,传出一堆荒谬。
“好吧!这些住在城堡的吸血鬼当中,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吸血鬼公主,慢慢地,她长大了,要开始学会吸人血。
有天,她走出城堡看到一个牧羊人,英杰帅气的年轻人一看到她,立刻就爱上了小吸血鬼公主,他请求公主嫁给他,公主对他一见钟情,也希望自己能嫁给牧羊人。
可是吸血鬼爸爸说:‘不行,我们吸血鬼长生不老,过了几十年,牧羊人将成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公公,而你仍然是最美丽的小公主,到时他会痛不欲生,恨不得从未认识你。’
小公主很伤心,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牧羊人的求婚,于是她把父亲的话转述给牧羊人,并且躲回城堡,再不见他。
从此小公主不肯吸血,几个月过去,年轻貌美的小公主变得有些年长,她兴匆匆地走到牧羊人的家,想告诉他,她找到一个让自己变老的方法,没想到牧羊人居然死了。他的母亲说,因为见不到小公主,年轻的牧羊人不吃不喝、日夜思念,到最后体力不支死亡。
小公主好伤心、好伤心,回到城堡后,她夜夜对着窗外的月亮唱出自己的思念。夜莺觉得小公主的曲子实在太好听,于是学习起小公主的歌儿,在每个寂静的深夜,为有情人唱出这首思念曲。”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它太悲伤,要是我是吸血鬼公主,我一定要告诉牧羊人:‘等等我,等我想到一个好方法,让我们能够在一起。’”安安在故事终结时发表意见。
“若我是牧羊人,找不到公主,我会拚命拚命地找,这辈子找不到,下辈子继续找,不会那幺容易放弃希望。”法兰也加上自己的想法。
“要是小公主和牧羊人和我们一样有毅力,他们的结局就会是幸福的了。”
“没错,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不能等待旁人给予。”拍拍她的头,法兰喜欢她的勇敢乐观。
嗯!这个“食物”还蛮有智能,吃掉太可惜了,她要留着慢慢玩。“我完全同意你的话。”靠在他身上,安安换个舒服姿势稳稳睡去。
低下头,法兰看看胸前的小女生,在她颊边贴上一个吻,他轻轻地在她耳边低诉:“我喜欢你……小安安……”
☆☆☆
她在夜里来,在夜里离去,总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回头,他就找不到她的踪影。
弄到最后,他的生活作息不得不为她改变,白天,他在课堂上睡觉,夜里他在画架前等待她大驾光临。
此夜,他沉浸在思绪当中,然后一串银铃笑声,坐在窗台边的小小身影拉回他的注意力。
“跟你说过几次了,坐在那边很危险,你还是不听。”走近安安,他握住她纤细腰围,把她从窗边抱下。
“你在想什幺?好专心呢!我进来很久你都没注意到。”双手搭住他的肩,捧起他的脸,他有一张不逊色大哥的帅脸。
“上次,你把我丢在树丛迷宫自己跑掉,我以为你调皮,在里面迷失方向,害我在迷宫里找了好久,都寻不到你。说!为什么一个人跑开。”他脸上有着怒意。
“因为天亮了……而且我不想和你祖母打照面。”压低声量,她承认自己理亏。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瞪住她,他一言不发。她的灿烂笑颜实在让人很难对她生气,松口气,算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你白天都上哪儿去?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跟你一样,被关在房里听那些无聊的课。”扯扯嘴角,早上她才被上了“好大”一课。
“你也上课?老师都教什幺,你又学会多少?”
老师教如何猎捕食物,如何在其它人类赶到时逃离现场,怎样保存新鲜血液,如何从人类外.99lib.体观察血液浓度,如何减少食物惊惶程度,以免血液变酸……不过这课程是他们吸血族最大的机密,不能随便外传。
“我虽然不太认真上课,不过,我懂的可不少。”安安的脸庞写上骄傲。
“举个例来说明。”
她在脑海中搜寻那些人类称之为“能力”,他们却认为不值一提的东西。“我会说很多国家的语言,像中文、西班牙文、美语、日语等等。”
“那幺行?”
“因为我去那些国家住过。我还会跳舞、唱歌,编蕾丝、刺绣。”
刺绣是哥哥看上的“储备粮食”教她的,她有一双巧手,头脑很聪颖,人又漂亮得紧,她还说过七夕里牛郎和织女的故事给她听。
后来哥哥喜欢上人家,不准大家动她的脑筋。还几度动念想将她变成同族人好结成婚配,是父亲不准,为怕大哥坚持己见,那次他们全家在月色昏暗中匆匆离开中国。
日后大哥每每想起,都要懊恼上好一阵子。
“你真是才女。”他一直握住她的手没放,注意到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几时起,习惯了牵着这双小手说话。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害怕她又突然消失。
“对了,你上次不是在画我?画好了吗?”
“画好了,你想看?”
“好啊!我可以指导你,哪里画得美中不足要修改。”
“真夸口。”他摇头,捏捏她的小粉颊。
“好说好说。”拉起他,她牵着他一路往外走。
又是一个快乐的夜晚,她越来越喜欢和她的储备粮食聊天,不知道今夜,他会不会再说个吸血小公主的故事给她听?
第二章
带着腐臭味的旧式城堡里,满布蜘蛛网,几只老鼠在梁间穿梭,月光从镶嵌彩色玻璃的破窗中透射出来。这里是废置很久的城堡,隶属普瓦堤耶公爵所有,在七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后,渐渐人迹罕至。
两具并列厚棺,在第一声猫头鹰的低鸣中,缓缓开启,棺材中的两个男女同时睁开眼睛。他们起身对望,小女生嫣然一笑,打个秀气呵欠,伸伸懒腰。
“这一觉,我睡得好饱好舒服哦。”从棺材里跨出小脚,旋个身,她为自己换上一袭翠绿色洋装。“哥,你看漂不漂亮?有没有春天的气息?”
“你又要去找法兰?普瓦堤耶?”男人也从棺木中爬起身,手一挥,两具棺木轻轻阖起。
“嗯,他答应今天要说一个故事给我听。”拉拉裙襬的小蝴蝶,扯扯动动,小蝴蝶展翅飞舞。
“安安,我的话要讲上几千次,你才会记牢?”
“我早就记住啦:不能对食物投注太多感情,那是愚蠢而无聊的行为。”她像背书般,把大哥的话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那你还对那个法兰?普瓦堤耶那幺好,万一放下感情,以后你会狠不下心下手。”
“他是我的备用粮食,我只不过想……想趁他还活着的时候,请他多讲一些故事给我听,你知道人家很喜欢听故事的嘛。”她口是心非,找个借口给大哥也给自己。
“又来了,上次那个玉儿也是这样,你喜欢听人家说故事,硬不让我动手,又在我面前说了那女孩一堆好话,搞得我神志不清,自以为爱上她,唉……当时我爱上的一定是她的血。”直到现下,他还理不清自己对她的想法。
“才不!玉儿是个好姑娘……”她的话在大哥的瞪眼中止下。她嗫嚅地把话转个九十度弯。“玉儿是个好‘食物’……”
“这就对了,永远记住这一点,食物就是食物,不要把他们和我们相提并论。不要把他们的感觉看得太重,不要提升他们,误以为他们是会说话的吸血尊爵。”大哥说话的样子和法兰一模一样,那种优越的自我意识比什幺都强烈。
“知道。”安安柔顺应和。
“知道就好,今天我不会帮你带新鲜血液回来,你去找你的储备粮食填肚子。”转过身,披风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落在他宽阔的肩头,修长指节几个挪动,他系好绳结,转身往外走。
“不要啦!我故事还没听够,大哥再留他几天好不好?”缠住大哥的手,不让他往外行,她软声哀求。
不过这回安东尼铁了心,不理会她的撒娇。
“行啊!你自己出去找食物,饱餐一顿后再回来,我可不要让你肠胃的哭嚎声扰乱我一日好眠。”
“不要啦!他们都好臭,我还没咬破他们的血管就恶心得想吐。”
“怕臭,你可以去找个擦满香水的女人下手。”甩脱安安的手,他继续往外走。
这回,他再不要纵容安安,都一百二十六岁了,还学不会觅食,传出去,他们洛林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摆?
“我不喜欢肥嘟嘟的女人,咬下去满嘴油腻腻,好恐怖的。”在最后一秒,她拉住安东尼的披风一角。
“普瓦堤耶家的老夫人够瘦了。”拉扯自己的披风,他把它自安安手中救下。
大哥指的是他的恶祖母。“她的肉又老又硬,很难入口。”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叫。
“你要喝的是她的血,不是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停停脚步,安东尼无奈地转身对她。
“安安,听清楚,我不会再纵容你,肚子饿,自己想办法,这次我要离开三十天,下次月圆的时候我才会回来,请你自求多福。”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心软,绝对不可以心软!安东尼不准自己回头。
三十天,足够让他再走一趟中国,弄清自己的感觉。
“你说过她心肠很坏,血是酸的……”安东尼越行越远,安安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算了,不管就不管,大家都别管她好了,反正她已经长大!
赌口气,她跟着走出城堡,砰!响亮的关门声在她身后响起。
☆☆☆
凝重气氛压得厅里的人们喘不过气,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全数望着凝眉沉思的杜尔?普瓦堤耶公爵。
“连着之前被吸血鬼杀掉的四个农民,这已经是第五个了。”昨夜,堡里的仆人克侬死在长廊上,他的血被吸干,全身僵硬呈黑褐色,脖子旁边有两个深深的齿印,他的死让公爵正视农民之间流传甚嚣的吸血鬼传说。
据说,之前已经有四个农民遇害,当时公爵并不认为他们和吸血鬼有何关连,只当一般的谋财害命案件处理,这回,亲眼目睹了克侬的死状,他再也无法否认吸血鬼的存在。
“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遇害的会是谁,除非抓到他,否则没人能够安心睡觉。”公爵语重心长地说。
抓吸血鬼?仆人间发出低抑吵嚷,谁敢吶!说不定鬼没抓到自己就先成了人家的晚餐,这种事……
“公爵,我们可以请教士来主持驱鬼仪式。”怯懦的长工说话。说不定仪式举办过,吸血鬼就不敢再出现。
“将他赶走,不见得不会再回来,唯有将吸血鬼抓起来烧死,才能确保他不会再侵害我们,至于你提的建议非常好,等我们抓到吸血鬼后,我会请教士来主持仪式,将他们彻底扑杀。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要团体行动,千万不可以落单。不知道大家还有什幺意见?”
“各位,我们不可以害怕,要想想,我们的父母、妻子、孩子都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光想到这里,我们就没有权利畏缩。”管家站出来信心喊话。
“没错,我绝不让他有机会危害我的家属。”另一名工人也跟着附议。
“是的,我们一定可以消灭为恶多端的吸血鬼。”为了亲友家人,大家纷纷点头同意,一时间厅堂里气氛热络,人人同仇敌忾誓死扑杀吸血恶鬼。
☆☆☆
“嗨,我来了。”安安一走进来,就朝法兰的床上扑去和他并排躺着。
“你不高兴我来?”见他不说话,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他将她欲爬起的身子往下一扯,拉回自己的臂弯,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平。
她侧过身,审视他的脸庞,轻轻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昨天城堡里有人死了,是被吸血鬼杀死的。”
“他是你的好朋友,你心里很替他难过?”原来昨天大哥带回来的鲜血是城堡里的人所有。
“我并不认识他,不过我知道他是好人,热情勇敢,常常帮助别人。”法兰回答。
这点她知道,大哥和她一样偏食,只想挑好人的血来吸,不喜欢腥臭的恶人血。
“别想太多,那不过是……是……食物链罢了。就如虫吃草、青蛙吃虫、蛇吃青蛙一样,人吃动物再让吸血鬼吃,很公平的。”她试图安慰他,没想到却安慰出反效果。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一条人命,不是一只狗或一头牛!”他的口吻中有责难。
“我知道,我们正在讨论,热情勇敢常常帮助别人的男人,不过,我能不能请问一句,你们在吃牛肉时,有没有问过其它的牛,盘子里这头牛生前是不是勇敢热情善于助人?”她回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人类”应该有的反应,就算再冷血、再不管旁人死活,光想到自己会是下一个受害者,至少要有些恐惧反应。
“你!”法兰放开她,陡然坐起身,想到什幺事似地问她:“告诉我,你为什么只在夜晚出现?”
“我不喜欢晒太阳,那会让我的皮肤变黑。”
“为什么你总是无声无息出现,从没人看见你从哪里冒出来?”
“我熟知雪秾堡里的秘密信道,比如你这房间里面就有一个。”
“你怎会知道这些秘道?”
“我绝顶聪明啊……你干嘛问我这些?喂!你怀疑那人是我弄死的?”安安大叫起来,难怪他会用那种眼光看她,原来他认定她是凶手。
“不对,我问这些,是在替你辩护,证实你不是他们口中的吸血鬼。”
“为什么要特别证实我是不是?”她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来,幸好、幸好他没有怀疑,她还不想提早离开这里,离开……他身边……
“这几天,出现在附近的旅人、生客都要被盘问上一段,因为,没有人看过吸血鬼的真正长相。下次你碰到,像这样笃笃定定的回答他们就是了。”法兰细细叮咛过后又觉不够,再增补上几句。“不过,说不定你会碰到特别无理的士兵,到时,你就报上我的名字,说你是我的朋友,记起来没有?”
“知道。”点着头,她领受他的关心。“法兰……”
“你说,我在听。”
“那些农民和克侬都和我无关,我没有见过他们、没有伤害他们,而且,就算我是吸血鬼,我也不会吸你的血!你不要害怕我。”
“为什么不吸我的血?”法兰抓住她的话反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喜欢我哪里?”
“喜欢看你帅帅的脸,喜欢靠在你身上闻那种很好闻的香味,喜欢听你说公主王子的故事,喜欢看你画安安的幸福表情,喜欢你送我玫瑰花,虽然玫瑰不喜欢我。”她说了好多个喜欢,不知道这幺多的喜欢加起来,能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不分不离。 这样会很难吗?她是不会变老的吸血鬼公主,他是爱她、却不能掌握她的牧羊人王子,就算他们尽了全力相守,终有一天,他化成枯骨,她只能在月夜中教夜莺歌唱。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什幺?”法兰望着她的脸问。
“喜欢我漂亮、聪明,喜欢我教你画画儿,喜欢我乖乖听你说故事,不吵也不闹。”她答得理所当然,不懂含羞是什幺东西。
“不只这些,我还喜欢你的善良可爱,喜欢你的古灵精怪,喜欢你鲜活有趣的想法,和……喜欢把你抱在怀里,那软软的触感。”
称赞吸血魔兽善良可爱……他头脑不对劲?“我承认自己可爱,但是我一点都不善良,忘记了吗?我刚刚才把那个被弄死的男人归类于食物链。”
“可是你也提醒我,要问问餐桌上的牛排好友,它生前是不是热情勇敢。”
“别拿我当笨蛋,我听得出来你是在讽刺。”安安噘起嘴。
“多心!我只是在提醒自己不该犯了人类通病:自我中心,认定除了人类以外,世间的其它物种都没知觉。”法兰解释。
“有进步,你是好学生,一教就懂。人类只不过比其它东西多了些思考力、感情和繁复的语言,就认定自己高人一等,说穿了真是愚昧。”
“够了吧!不用拚命批评人类,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看她义愤填膺,法兰觉得好笑。
“算了,不说这些,你还有没有问题要问我?”她转移话题。
“没有了。”
“那快点说故事给我听,我好想听哦!”安安软声央求。
“今天……我来说一个中国的故事,严格来讲,它并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种宗教观念,因有了这种观念存在,很多相关故事就慢慢成形。”
“说吧、说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拉拉他的袖子,她连声催促。
“好。”他抱起她,把她带到沙发里坐下。
“这宗教观念是轮回,中国人认为人死了,身体腐烂、灵魂不朽,灵魂会按照生时的善恶飘到天堂或地狱。为善灵魂飞上天堂,成了神仙免再受轮回苦,其它灵魂下地狱接受审判,不善不恶的再世为人,差一点的转世成猪牛羊,再坏的变成虫蚁,最坏最坏的只能留在地狱里受苦刑,永世不得超生。”
“你的意思是说,轮回是件坏事。当生物不好吗?我看你就过得好极了。”她不懂他的逻辑。
“有生的快乐就有死的痛苦,当神仙不必去碰这些东西,自然就只有快乐不再痛苦。于是,在中国很多老百姓谈修身养性,认为行善最乐,指望下一世能成仙成佛,免坠轮回之苦。”
“你的故事要开始了没?是中国的公主王子故事吗?”她频频催促。
“今晚我要说的是一对平民百姓的故事。阿郎和阿兰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原本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不过有一天,县官的儿子在溪边看到正在洗衣服的阿兰,立刻被她的美貌吸引,当下也不管她有没有丈夫,硬将她带回府衙,用阿郎的性命威胁,逼她和自己拜堂成亲。”
“真可恶,哪有自己想要就硬抢的!”安安听得好生气。
“是啊!听到这件事,阿郎立刻上府衙要人,没想到护短的县官将阿郎打了一顿,便将他逐出衙门。阿郎满心不服,不管自己受重伤,回家整理行李,准备上京城告官,这事传到官老爷耳里,他担心东窗事发,命人趁夜将阿郎杀死。”
“好可怜的阿郎,阿兰知道一定会伤心欲绝。”
笑一笑,法兰让故事继续。“一年后阿兰为县官儿子产下一子99lib?,没多久县官儿子出门死在外地,阿兰趁机返家,才知阿郎已经被县官害死,回到家,伤心之余也上吊自杀。”
“好悲惨的故事,我不想听了。”捂起耳朵,她讨厌悲伤。
“再捺一下性子听听,这个结局你会喜欢的。”
“先讲好,如果我不喜欢,你还要再补我一个故事。”
“没问题。县官没了儿子媳妇,只好独立养育孙子,很奇怪地,孙子越长大越像被他害死的阿郎,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儿子,他在想是阿郎回来跟他索命吗?几次想动手除去孙子,又想起这是他们家唯一留下的根,怎舍得杀死。
他天天活在怀疑猜测的恐惧之中,衰老得很快,终于孙子二十岁那年县官去世。孙子继承县官留下的所有财产,娶了一房亲,新娘和新郎倌的母亲长得一个模样,左邻右舍都说这是阿郎和阿兰再度投胎转世。
新婚夜两人对面相认,丈夫问妻子说:‘阿兰,你还记得我吗?’妻子对丈夫说:‘当然认得,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从此他们夫妻一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就如法兰所言,她是喜欢这个故事。“轮回把人的命运重新排列组合,让县官欠下的债用另一种方式偿还。我认为,轮回是快乐不是痛苦。”
“也许吧!每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不过轮回的确是让很多不平变得公平。”
“假设真有轮回,下辈子我还要遇见你,还要听你说好多好多故事。”
“假设有轮回,下辈子我也要遇见你,说很多很多故事给你听。”交握住她的手,法兰不爱笑的脸又笑开了。遇上安安,他的严肃在不知不觉中融解。
“说好了,谁都不能反悔。”靠进他怀中,真舒服,不是那种躺在食物堆里的幸福,是那种真真实实,却又带点朦胧的甜蜜幸福。
“说定了!”抚着她的长发,他的心在雀跃,兴奋染上眉间。
说定了,他们说定了两个人的幸福,关于下辈子……
☆☆☆
新编部队如火如荼地展开捕抓吸血鬼行动,他们白天在公爵的领地里四处搜寻,夜里则换上另一批,执着火炬在城堡附近巡逻。
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影响到安安和法兰的见面,他们还是夜夜相聚,说一夜话,讲一整夜故事。
“你喜欢沙莲娜公主?”一见到他,她马上跳到他身前问。
“你知道她?”拉住她,将她牵到窗户边,居高往下眺望,几十个士兵举起火炬,在庭园里来回巡逻。
“刚刚走过厨房时,听几个仆妇说的。”甩开他的手,安安走回床边坐下,她不喜欢太强烈的光线。
她显然在生气,法兰好脾气地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问:“听到什幺?”99lib.
“第一,她是个无人能匹敌的超级大美女。第二,她性情温和甜蜜,是个最佳的堡主夫人人选。第三,她年轻,比你整整小三岁,当你的妻子最恰当不过。第四,你的巫婆祖母非常非常喜欢她。”很不想污蔑巫婆奶奶的,可是不这幺介绍她,就不能表现出她的嫌恶程度。
“要不要听听我怎么说?”
安安看着他,不情愿地点一下头。
“第一,我不喜欢无人匹敌的超级大美女。第二,我不爱吃甜,对甜蜜女孩无法产生兴趣。第三,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女生,我喜欢年龄比我大很多的,大约在一百二十七或一百二十八上下的成熟女人。第四,我的巫婆祖母喜欢谁,与我无关,心长在她身上,我无权控制。”法兰声明他的立场。
“你真对她不感兴趣?可是听说她是那种很乖的女生,你说一句‘我是公爵大人,你必须听我的’,她就会吓得在旁边颤抖,不敢反驳你的话。你要她去清洗肥油她不会说不,你要她吃什幺,她不敢偏食,你要她喜欢玫瑰花,再讨厌她也会唱上一句‘玫瑰玫瑰我爱你’。”她仍然不放心。
以大哥的审人标准来看,这位公主的血液一定甘甜芬芳。
“我哪有你说的那幺恐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他笑了开来。
“你讨厌别人不听你的话。”她直接指控。
“你几时听过我的话?我有修理过你吗?”他一针见血地答辩。
“对哦!这倒没有,不过人是会改变的,说不定现在不修理,以后就把我全身绑上铁链,打得我遍体鳞伤。”
“试试啰!先嫁给我,看看几十年后我是会更疼你还是虐待你。”
他的话挑动她一脸赧色,垂了眼,不知怎么答话。
“嫁给你?我父亲大人才不会答应。”他一定又用异类不通婚的理论来阻挡,就像大哥和玉儿结不成婚一样。
“如果你告诉他我是未来的公爵大人,他就会答应了。”他说得自信满满。
“想得美。”在父亲眼中,公爵又如何,就算是国王,了不起是个戴皇冠的食物,想想穿了衣服的猪,你会认为他就不是猪了吗?
“不问问,你怎知道他不同意?”把她圈在怀中,他满心欢喜。“安安,我很高兴你为我吃醋。”
“吃醋?那是什幺东西,好吃吗?好吃的话我才要试试。”她皱皱鼻头。
法兰把她的不知情当作装傻,可他偏要逼出她的真心。
“我说你在嫉妒,嫉妒那个美的像蜜糖,性情又温柔的沙莲娜公主。”
嫉妒?很陌生的说辞,原来她这种心里搅了几千种滋味的感觉,就是人类口中常常出现的嫉妒?她要好好想想,当时玉儿是怎么跟她说的:
她说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心里念他、眼中看他、脑海里全浮着他的模样儿,若是有人出现,危及到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你就会开始心痛、心酸,这种感觉就叫嫉妒。
那个沙莲娜公主危及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吗?或者她该先问问明白,自己是否真爱上他了?
“想什幺?想得那幺出神。”法兰捏捏她的鼻子,把她的心思唤回。
“我在想,我爱你吗?或是你爱我吗?”安安问他也自问。
“笨蛋,常常夸你聪明,没想到连这幺简单的事都弄不清楚。如果你不爱我,不会天天来和我相见,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日日期待你出现。”
“可是……”她想来,是因为他是她的备用粮食啊!她只是来守着,怕被别人捷足先登,至于他……他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浅浅的笑在她唇边漾开。他说他爱她……
“想通了?不怀疑了?”勾起她的下巴,他在她唇边寻到笑容。傻瓜女孩,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人家,就傻傻的跟别人订下下辈子之约,哪天真要被卖了,她还会替自己喊价。
“想通了,不怀疑了,我相信自己是爱你的。”虽然他只是个有思考能力的食物,虽然知道大哥听见这消息会暴跳如雷,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是的!她爱他,从很早以前,在看了他第一眼,把他当成备用食物时就开始了。
“以后别胡乱嫉妒,我只爱你一个,不管几千个公主围在我身边,我还是只喜欢憎恨肥油的小安安。”他许下诺言。
“要是那个公主没危及到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才不会去嫉妒,嫉妒又不能帮我把你从她身边抢回来,太没有效率了。”
“那你会怎么做?”法兰想听听她的“特殊”作法。
“我会磨利我的牙齿,猎捕我生命中的第一顿人血大餐,把她全身血液吸得干干净净,让她再威胁不了我的心情。”她说得够狠。
“你真残暴。”他假作恐惧。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不要见异思迁,我不会对你残暴的。”她拍拍他的颊边,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你在恐吓我?”
“你说呢?”
“你是!不过我不介意。”他们相视而笑,他交握住她的手。“要不要去我的画室?我又画了一幅新的小安安。”
☆☆☆
沙莲娜公主在雪秾梭堡做客期间失踪了,动用整个城堡里的人四处搜遍,都找不到她的踪影,谣言纷纷从四处传出,说她已经成了吸血鬼的食物。
普瓦堤耶公爵没放弃搜查,他从别的领地雇来更多士兵,扩大搜索范围,他不但要找回公主,更要将那个可恶的食人恶魔抓到。
“安安,你要不要搬进城堡里住?最近那个吸血鬼更加猖獗了。”一见到安安,法兰就把她紧紧抱住,他担一整天的心了啊!
“放心,我很安全的,那位公主不也住在城堡里才失踪的吗?可见城堡不比我家安全。”奇怪,大哥已经离开好几天,不可能再对公主下手,那……会是谁呢?
“沙莲娜……不会是你……”安安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心底隐隐不安。
“你又怀疑我,不是我,我很有洁癖的,要我啃人脖子吸人血,我还要克服心理障碍才做得到。”双手横胸,她背过身。好歹她也有身为吸血鬼的骄傲,是她做的,她认,不是她做的,硬要栽赃到她头上,她可不准。
“我不是说你吸她的血,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绑她或者……”依安安强势的作法,这可说不一定。
“绑她对我有好处吗?”她生气地一瞪眼。
“说的也是,她又影响不了你。”法兰一耸肩,对自己的无聊想法感到好笑。“对了,安安,等这一波忙碌过去,我就带你去见我父亲。”他要把安安介绍给父亲,好断了祖母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想见。”她一口回绝。
“你在闹脾气。”
“是的,我在闹脾气,我再也不来找你了。”说着,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为什么?沙莲娜是一个人、一条人命,她失踪了,我问一声都不对吗?”
“几千几百条人命都不干我的事,为什么你老要算在我身上?就因为我长得像吸血鬼?还是我无声无息来去、我像夜露见不得阳光,说嘛?是我哪一点值得你怀疑?”
“我没怀疑你,只不过随口问问。”
“你会去问你的父亲、你的巫婆祖母这件事吗?或是你曾问过堡里的仆役,他们有没有吸干沙莲娜的血,抑或是绑架她?”她咄咄逼人。
“你不用反应这幺大,如果你心里没有鬼的话。”他的好脾气宣告结束。
“宾果,答对了!我心里有鬼,因为我就是你们千方百计要找的吸血鬼,我白天为什么不出门?因为我必须躺在棺材里面吸取能量;为什么你找不到我住在哪里?因为我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物。这样说得够不够清楚?还要不要我再多补充些什幺?”她食指戳着他的胸膛,一步步往前进,逼得他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简直丧失理智,脑筋不清楚了。”推开她的手,他气急败坏地背过她,走向窗边。
“我再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砰的一声,房门被关起了,她迅速消失在走道尽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执,在他们认定彼此之后。
第三章
她还是很不争气地回来了,在他们吵过架的三天之后。
躺在他的床上,她有一点点虚弱,两个星期没有鲜血供应,她脸色苍白的像白纸。
他不在房里,因为他已经不再期待她的出现?还是,他心急如焚地去寻找他的沙莲娜公主,没时间为她说上一篇又一篇的凄美故事?
瘪瘪嘴,父亲大人没说错,异族通婚都不会有好下场,除非吸他一部分血,让他也成了吸血鬼……可是他好鄙夷他们族类,不会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
之前,族人中有人用这种方式娶了异族女子,可是她们适应不来吸人血的生活,宁可活活饿死,到头来,婚姻维持不了太久。假若她也用此种方式迫他,说不定他也会作这种选择。
骗人,全是骗人,说什幺轮回,说什幺约定下辈子,根本不可能,他是人她是鬼,他吃肉她喝血,她的一辈子是他的几十倍,他们永远永远都是不可能的。
抓起棉被蒙住头,泪如雨下,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永不分离啊!
除非……灵机一动,猛地拉开棉被,他不会妥协,她来妥协啊!等他死了,她也想尽办法把自己弄死,然后他们就一起有了下辈子,到时是人、是鬼就不是他能说NO或YES的啦!
再躺回床上,她拥着他的被子,汲取他的气息,那是他的味道,她好喜欢。
为什么还不回来?月娘已经移转到西边天儿,她等得快要不耐烦,他真是找那个沙莲娜公主去了,忘记他说过喜欢她,忘记他已经预约了她的下辈子?
好想他,三个日夜没见着,她已经想去追问夜莺,吸血小公主在夜里思念情郎的歌儿要怎么唱?他想不想她?有没有像她想他一样思念?
门自外面被打开,安安坐直身,看见进门的是法兰,她忙下床投入他怀抱中。
“你去哪儿了?我等你等的头痛、心脏痛、手痛、脚也痛,你不爱我来找你,就告诉我一声啊!不要躲起来让我四处都找不到。”
怀里有她,悬了几日的心终于安下,他笑盈盈地问:“你不生气了?”
“气啊!气死我了,气到肠子打结、气到全身无力,气你为了那个无关紧要的沙莲娜公主凶我,气那个死老太婆要你喜欢她,你就乖乖喜欢她。”
“我没有!”他好无辜。
“有有有有有,你就是有、就是有,你头脑没有,心里有,你不爱她就不会诬陷我害她,你不爱她就不会找她一整夜,不在房间等我。”
法兰啼笑皆非,原来女人的无理取闹可以把人弄疯。
“我没有去找她,这一整夜我都在城堡里,到处找你说的秘道。知不知道你有几天没来了?我等得心焦又心慌,总不能要我一直坐在这里等,却什幺事都不做,你不来,我只好去找你。”圈住她小小的身体,把她收纳到自己怀中,她又是他的了。
“你……没骗我?”瘪起嘴,委屈瞬间被蒸发。
“用你最自傲的大脑想想,我是那种坐着等待幸运降临的人吗?不是,我是那种会四处寻找幸福的男人,你赌气不来,我只能劳驾自己去找你,你一天不来,我找一天,你十天不来,我找十天,你一辈子不来,我就找你一辈子,找到头发成银丝、脸皮长出皱纹,我会一直找、一直找,找到一把老骨头撑不起满腔失望为止。”
“一辈子还是找不到呢?”安安喜欢听他说这些话,发了问题拐他多说。
“我就请上帝等等我,等我找到你,再带着你一起到天堂当天使。”
“万一我太坏,上帝不让我进天堂怎么办?”大哥若知道她也相信起他们的对手,耶和华的话,一定要气得火冒三丈了。
“那幺……我陪你下地狱,你受苦的时候我说故事给你听,你心烦的时候我唱歌让你快乐,我们用笑脸面对所有苦难,直到地狱魔鬼再受不了我们,把我们赶出地狱为止。”
他的温柔抚平她的情绪,不气了、都不气了,满肚气全融在他的笑脸当中。
“你要说话算话,假如我下了地狱,你要仔细把我找出来,不可以自己上天堂去享福。”
“没问题。”牵起她,他将她带到床边并肩躺下,拉过棉被,盖到两人下巴处。棉被下,他紧握住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生怕一放她又要消失。
“你累了吗?不想陪我说说话,不想讲故事给我听?”侧着头,安安对他说。
“乖安安,我真的好累,整整找你三天,我根本不敢闭眼入睡,怕你来,我却错过,看到你,我的心才真正放下。”打个呵欠,他累得好严重。
“我懂,你一定累坏了,不过有件事我非跟你讲不可。”
“你说,我在听。”闭着眼睛,他的脸仍然笑着。
“那天……嗯……我是说……”
“你想道歉?”睁开眼,他笑望她,望出她一脸绯红。
“那天我乱发脾气是我不对……”
“然后呢?”他的安安在向人低头呢!他支起身,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我是真的太生气了,你要是为别人的事来指责我,就算要我背黑锅,我都不会那幺生气,可是她不一样,她是你祖母中意的人,我很讨厌你在意她,为了她来怀疑我、质问我,这会让我很……很……很难以忍受。”
“你又嫉妒?你说这种情绪没有效率,而且它不能帮你把我从别人身边抢回来。”他拿她的话,反问她的心。
“我很清楚啊!可是……就是控制不了,我的脾气不算太差,我母亲常说我比最甜蜜的安琪儿还贴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碰到那个公主的事,我就忍不住要生好大好大的气。”所以错在别人,不在她。
“好了,没关系,我都懂,下次你要生气之前先跟我讲,我会明明白白告诉你,她在我心中占不到任何位置。”
“嗯。”靠进他颈窝处,环上他的腰,安安闭起眼睛倾听他的心跳节奏。
“你也很累吗?”他体贴地拂去她脸上的散发。
“我不累,但是我饿了。”太久没进食,让她的精神变差。
“我找人帮你做东西吃。”
“不要,你只要让我窝着就行了,要吃东西等我们都睡饱了再说。”
“肚子饿,睡得着吗?”他再问。
“可以,只要有你在身边……”说着说着她入了眠。
法兰好笑地在她额上轻轻烙下一吻,真是孩子气。摇摇头,他在她耳畔轻诉爱语,说着说着,他也随她入了梦乡……
☆☆☆
行经长廊,法兰快速走往起居室,一心想,不晓得父亲找他有什幺事情。
敲门,进入,他向父亲和祖母请安后,坐入沙发一角。
“父亲找我来有什幺事情?”他泰然的气度中找不到半分局促。
公爵看了他半晌,然后叹口气问:“昨夜,你房里有人?”
“是的,父亲。”他没打算隐瞒,让安安见家人是迟早的事。
“她是谁?”公爵的口气变得严峻。
“安娜?洛林。”
“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们在父亲举办的夏之宴会中认识。”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无礼粗鲁又没家教的女人?原来是她,当时就觉得她一身妖邪气息,果真……”老普瓦堤耶夫人尖声怪叫起来。
“你可知道她的身分背景?”公爵再问。
“不知道,但是她是个很可爱而绝顶聪明的女孩。”父亲的口吻已经表明了他的不赞同,法兰不得不趁机替安安说几句话。
“是女孩吗?你确定她是?”
“请问父亲,您这句话是什幺意思?”
“路易,你告诉少爷,昨天你看见什幺?”公爵话说完,整个人躺进沙发中,满脸疲惫。
“报告少爷,这几天您在城堡里四处敲墙捶壁,行动很不寻常,于是在下开始留心您的一举一动,昨天,跟您走回房间后,听见您房里有交谈声,仔细听过,发现那是一名少女的声音。”
“你跟踪我?”皱起两道浓眉,法兰的声音变得僵硬。
“请少爷见谅,这是我身为侍卫长的责任。”
他方方的脸上写着忠心,让法兰狠不下心责难。
“说吧!接下来你又偷窥到什幺?”他的口气极度厌恶。
“我守在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公爵大人,又怕一离开,会错过离开的女孩,所以就站在门外等着。
天快亮时,她从您的房里走出,我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她走得很快,好几次都差点儿跟不上,最后我远远地看见她进入榭尼尔堡。
我心想榭尼尔堡在经过几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已是座废弃很久的城堡了,为什么她要在那里出入?我提着胆子,从半人高的草丛慢慢接近,那时天已经大亮,太阳也出来了,我想就算是真的碰到什幺鬼怪也不用担心,于是我从破损的窗户往城堡里瞧,居然看见里面……”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紧张,嗓音微微颤栗。
“看见什幺,快说!”法兰斥问。
“我看见那里面有两具棺材,其中一具正缓缓阖起,从我的方向望去,刚好看见从少爷房里走出来的绿衣女子,就躺在里面。”
“你的意思是说……”
“少爷,她可能就是我们这几天积极寻找的吸血鬼。”
“不可能。”她说她有洁癖,吸人血要克服心理障碍,不,不会是她,那是诡计,一个陷害安安的诡计,至于阴谋者是谁,他早晚会查出来。
“少爷,路易没有眼花。”他反驳。
“走!跟我去,我证实给你们看,安安不是你口中的吸血鬼。”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不行,法兰你不能亲自涉险,要抓吸血鬼让士兵去抓就行了。”祖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没听进去,径自往前走去。“杜尔,快啊、快啊,你快调派几队人马赶过去,法兰是你唯一的继承人……”
一时间,士兵紧急调度,整个雪秾梭堡沸沸嚷嚷起来。
☆☆☆
当棺木被打开,安安和法兰四目相望的剎那,她在他脸上看到藏书网被欺骗的痛心。
想要证实她的无辜?法兰觉得自己好可笑,原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是自己。还说人命与她无关,还说克侬、沙莲娜全与她无关,骗子、骗子,枉费他全心信任!她却在他身边不断不断说谎,骗走他的心也骗走他的爱情。
“你敢说你不是吸血鬼?说话啊!你敢说,我就敢再让你骗一次!”推开旁人,他满心愤懑。
摇摇头,她不能说、不能否认。
热烈的阳光从被砸毁的墙垣处射入,照得她头晕目眩,身体像要被燃烧起般疼痛,交握住双臂,她好想好想哭,只不过此刻落泪,他还会心疼她吗?
几十个人,几十柄长枪对准她,预备在她下一个挪动时刺入。她被抓了?安安脑袋里唯一的念头是:幸好,哥哥已经离开。
他手中的枪对准她,他也想射杀她吗?是吧!谎话揭穿,身分确凿,人和鬼本就誓不两立,何况她还是那种以人血为主食的鬼,凄绝一笑,她闭上眼睛不想挣扎。
死在他手中,也好……反正她本就是一个缺乏天分的吸血鬼,活着牵绊太多人,死了还能勉强留住他心底一丝怀念……她放弃用长啸声引同伴相救的举动。
杀死她、杀死她、杀死她……无数吶喊声在她耳畔响起,他和他们一样憎恨她吗?睁开眼,她望住他。
阳光从他背后射入,在他身上投注一身光圈,染得他原就是金色的头发更添金黄,让他看起来像个黄金王子,他真好看。
唇悄悄一掀,四周的人倒抽口气,上膛的枪举得更高。
“你为什么骗我?吸血鬼公主。”他的语气残酷冰冷。
“我……”想张口说话,却语不成句。
公爵大人来了,在几声嚷嚷后,杜尔?普瓦堤耶走入,他靠近早已动弹不得的安安,脸上笑纹慢慢扩大。抓到吸血鬼,他的英勇事迹将会广大流传。
她终于见着他父亲了,他说过要为他们引荐的,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想苦笑,但干涸的嘴唇再替不了她做更多表情。
就知道人和吸血鬼是不同的,想终生在一起,难上加难,若他也成了吸血鬼,面对这幺多怨恨的眼光,怎受得了?
他受不了的,她知道。就算受得了,她也舍不得他去承受。苦她一个够了,何必拖他下水?
法兰推开父亲,粗暴地提起她。“再问一次,沙莲娜是不是你下的手?”
摇头。她没做,她不认。
“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承认?你真是最可恶的骗子。”
再摇头。她没做的事,谁都不能逼她认。
他把枪对准她的胸口,她没说话,只是坚定地望着他,不断不断摇头,泪滚下一颗一颗、一串一串,伴随着她的动作,在脸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
不要怨她、不要气她,更不要恨她,她只是爱他啊!爱……有错吗?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这回我不会笨的再上一次当,相信一个吸血鬼,我蠢得太过。”深吸口气,他欲扣下扳机。
“法兰,不要,她是鬼,你这样杀不死她,我会请教士赶过来,帮我们彻底消灭她。”届时,将有一个盛大的仪式,各地方的公爵侯爷都来参与,他的名声会在他们之间广大流传。“来人,把她关进地牢里,一班十二个人,轮流看守她。”
她被一群男人粗暴拉起,痛在四肢间扩散,仰着脸,她想在众多人中寻找他的身影,可是找不到,他走了……
他恨她,是不是?仅管她没杀死沙莲娜。他恨透她,一定是,他不要再用一辈子找她,不要请求上帝让他陪她下地狱。他恨她……怎么办?她好爱好爱他,他怎能恨她?
她爱他爱得心都酸了、碎了,她还想着走入轮回继续爱他,为什么他要恨她?就因为她是吸血鬼吗?但,就算她不想当吸血鬼也是不能啊!他怎可以将她做不了主的事怪在藏书网她身上?
安安被拉出门外,灼热的阳光晒在她身上,冒出缕缕轻烟,她痛彻心肺……
身体痛、心也绞痛,恨不得立刻就死了……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幺多她负荷不来的痛楚?
是不是停止爱他就不会再痛了?那幺……就让她痛吧!她舍不得不爱他……
☆☆☆
该死的,他还是没办法恨她,尽管不相信她没杀害过任何人、没有伤害沙莲娜,尽管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魔鬼,可是她那双澄清干净的眼睛仍旧教他放不下,仍旧让他想尽办法见她一面。
放不开她的手,一颗心因她被囚而悬挂着,这些天她受的苦他没少受一分。
再见面,恍如隔世,地牢里霉烂的腐尸味充斥鼻间,几把火炬挂在石壁上,跳跃的火光在她瘦削的脸上映下蜡黄。
重重枷锁捆住她娇弱的身体,压得她喘不过气,地板上,老鼠在脚边窜爬,不管她怎么躲都躲不开它们的侵犯。
安安一头美丽的金发湿黏黏地贴在脸旁,沾满灰尘的衣服被割破好几处。她是爱干净有洁癖的,怎禁得起这些对待?
抬头,她看到他了,没说话,只是笑,笑着让他把她的最后一面挂在心上。
他也没说话,对着她,笑着、笑着,笑着把她的面容牢牢记取。
“我们都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轻语。
“你怎知道?”他诧异。
“他们天天在我耳边讨论,想到能用木桩钉上我的心脏,用柴火把我烤得浑身焦烂,就觉得好兴奋呢。”浅浅的语气中,她尽量不让他听出她的恐惧。
怒视卫兵一眼,他们怎么可以这幺残忍地在她面前讨论这些。
“可不可以……请你们的主教先生把木桩钉偏一些?”
“你怕痛?”是啊!她会痛,安安好娇小,怎禁得起焚身痛。法兰开始考虑起要怎么把她救出去,不去想放她出来会害死多少人,会有多少无辜人民丧失亲人,他都照管不了了。
可是,这层层封锁……他连一点点胜算都没有。
“不怕痛,但我害怕心被捣碎了,我会忘记你、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
“傻瓜。”一声傻瓜,所有嫌隙统统烟消云散。
“我变傻瓜,你就不再喜欢我了是不是?”她浅笑。
摇头,吞下哽咽,他怎可能忘记她,忘记他们在一起的每个绚丽夜晚。
“你瘦了,很饿很饿吗?我的血给你吸。”伸出手,递到她面前。
她摇摇头,摇去他的好意。“我说过,绝不会吸你的血。”
他沉默无语,轻轻为她拂开额间散发,轻柔的举动满是溺爱。
“你也瘦了。”她说。
“我用绝食换得见你一面。”他实说。
“假如我也绝食,他们会不会把我放出去,再听你一夜故事?”问过,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不答,只是微笑。
“肯定是不会的,是不?”她懂,那天棺盖一掀,他们就壁垒分明。
“安安,我救不了你。”瘖哑的声音诉尽他的无奈。
“我知道……”再抬眼,她又挂上笑。“信我,沙莲娜不是我杀的,克侬不是我杀的,那四个农民也跟我没关系,我没骗你。”
“我信不信很重要吗?”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他们都没了未来。
“当然重要,你信了就不再恨我,下辈子……若真有轮回,你会试着找到我。”
“你还不放弃下辈子?”
“我们约定过的,谁都不可以轻言放弃。”当然不放弃,她要爱他,爱过这世、爱过下一辈子,她的爱要延续好久好久……
“如果轮回只是神话呢?”法兰问。
“那我会很不甘愿。”她心甘情愿受死,不能让她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成奢望啊!“告诉我,那不是神话,好不好?”
不忍拂逆她的心愿,他用肯定的口吻告诉她。“有的,有轮回,人有很多个下一辈子,来弥补起上一世的遗憾。安安,下辈子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找到你。”
“我相信,一直都相信你,相信你说的每句话、每个故事……我们是上天用另一种方式补偿的阿郎和阿兰,不是夜夜悲伤的吸血鬼公主和情到深处无怨尤的牧羊人,对不对?”她的声音虚弱,细如蚊蚋。
“对,我们是阿郎和阿兰。”握住她枷锁下的手,她的手一如从前冰冷、柔软,和他的心一样……冰冷而柔软,他发誓,不管有没有下一辈子,他都会找到她。
“明天,别来了吧!我不要你看见我痛苦。”
“不!我会去,这个痛我要和你一起承受。”他固执。
她笑了,知道她仍在他心间。
他也笑了,知道他们的故事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广场上柴堆高高叠起,四周燃起的火炬将夜晚照的比白昼更亮。几千个民众围在柴堆旁边,不断拍手鼓噪,正与邪的对抗在今夜展开。
安安被绑在柴火中央的十字架上,绝美的容颜引来人们窃窃私语。仰望星空,今晚无星也无月。
教士领着公爵和法兰进场,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群地位较高的绅士名流,他们坐在广场前面,和安安面对面相望。
看见他了,安安唇边勾起藏书网笑容,惶惶然的心找到定位,不害怕了,这时候再多的批判都干扰不了她的心,她的眼中只有他,心里只容得了他。
法兰也遥望着她,她变得更瘦了,圆滚滚的眼珠子被火照映出晶莹剔透。
教士一手持圣经、一手拿削尖的木桩走上台,满场的吵杂顿时全停下来,大家注视着教士,他圣洁的容颜带给人们满心感动。
慈眉低垂,他俯首念诵着圣经,安安和法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专注凝视对方,这一眼,是最后一眼……过了这次,只能靠着记忆,领着他们寻到彼此。
终于主教在胸前划上十字,他转过身面对安安。
“请你把手中的木桩刺偏一点好吗?”她轻轻说,不畏惧,因为她的心里存有希望。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慈蔼的主教在她头上轻拍,那动作好象宠她宠得不象话的大哥。
“我要记住一个人——我深爱的男人,不想忘记。”安安微笑,对他实说。
“到这个时候还看不破情关?”
“我不后悔爱上他,就算到这时候仍然不后悔。”
“我懂了。”他点点头,在她身上洒下圣水,意外地她身上并未出现腐蚀之痛。“好女孩,你的心还未受污染。”
“那……我可以再世为人吗?”安安问,这对她非常重要。
“这要看上帝的旨意。”主教安详地回答。
“你的上帝是好人吗?”
“当然是。”他举起木桩,几次都落不下手。
“那我就放心了。”她把视线调到法兰身上,绑在十字架上的手腕轻轻一挥。他的眼中泛满泪光,她看见了,那幺她安心了……
“我准备好了。”闭起眼,一个重力戳刺,她感觉到椎心痛楚。
痛呵……好痛……痛在心间翻涌,但她不能哭出声,不要他担心……好痛……真的好痛……笑挂不上了,想放弃,想呼救,然,想起他的泪湿,她怎舍得放弃努力……
火苗燃上,热度节节上升从四周侵向她,火烧上她的裙襬,热……痛……她好想蜷起身体,但粗绳缚着她,她动弹不得,火越烧越猛烈……她一头美丽金发瞬成焦炭……灼热刺骨……她好痛好痛……她闻到雪白肌肤烧成焦黑……痛……痛极了……
她不是人,是人,痛到此结束,她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痛会不停不停往下延续,直到骨血成烬,直到灰飞烟灭,才会了无知觉……
她像火焰中挣扎的彩蝶,但愿这一场牺牲换来的是值得……
法兰请你记得我……别让我在你的记忆中烟灭……
火在夜空中烧出绚烂,烧去污秽,喜悦在人群心中激昂,人鬼对抗,正义归向光明一方……
柴火燃尽,火带走了安安,也带走蛰伏居民心中连月来的不安。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然烧不去的是法兰心目中的回忆。
他在每个孤寂的夜里,询问夜莺,安安是否还想着他?
第四章
公元二○○一年法国
办公室里两个年轻人对坐僵持,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说话。
左边的那一位叫安东尼?洛林,他拥有吾伏黑区最大的酒场,每年生产最高级的干白酒、气泡酒和甜酒,供应世界各地的顶级餐厅。
另外,他也是一名巧克力商,他有自己的土地种植品质最佳的可可,有规画完善的工厂制造优质巧克力,他创下的巧克力品牌在世界各国中都享有盛誉。
右边那位叫做法兰?默尼耶,他的出身并不好,幼年父母离异,及长,父亲带着他和一名妓女结婚,不到两年,妓女将父亲身上所有财产卷款逃走,父亲气愤不过,亲手杀了妓女,案发后父亲遭到逮捕,他则被送入育幼院。
不久,安东尼出现,将他从育幼院中领养出来,教育他、栽培他,并在他完成硕士学位后,让他接任自己的工作,掌理起诺亚集团。
这些年,他将诺亚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不但增产了名酒、巧克力,更将事业触角伸入股票财经,让诺亚的年获利呈等比级数成长。
安东尼从不去干涉法兰的作法,对他的决策只有百分之百支持,近几年,他甚至很少出入诺亚集团,彷佛那些全都是法兰的事业,与他毫无相关。
“你完全接受我的安排,没有异议?”安东尼开口,俊秀的脸颊边挂着淡淡笑意,不相信法兰会那幺容易妥协。
“我说了接受?”法兰反问,面无表情。
“别忘记,你欠我好大一份人情,想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育幼院带出来,说不定现在你和你父亲已经成了室友。”
“这份人情让我接替你,在诺亚做牛做马,从没发出过一声怨叹。”法兰深邃的眸光里冒着烈火,但脸上的态度仍一派悠闲,彷佛什幺事都没发生。
“此言差矣,这几年你累积了大量经营经验和财富,怎么算都是你占便宜。”修长指节在桌面上敲敲扣扣,看法兰做困兽之斗,他很愉快。
“是吗?我怎没有一丝占便宜的快感?”咬住优雅下唇,他的态度一如高贵侯爵。
“你是正派人士,对占人便宜当然不会有快感,只会有罪恶感。好了,赘言不多说,下星期二,你的新娘会从台湾空运来法,记着,她叫洛安安,别忘记去接机。”
“你无权干涉我的婚姻。”
他的怒气不小心泄露出来,让安东尼的心情大好。
很好,他输了第一着,就准备满盘皆输吧。“无权吗?不!首先请你记得一件事,我是你的监护人,你名义上的父亲。比起你那位实质父亲,我为你做的好象比他还多那幺一些些,就冲着这一点,你不该回馈我吗?”
看着这个年龄和他不相上下的“父亲”,法兰不知道要怎样解释这个不合理,似乎从领养他那年起,岁月就忘记在他脸上做记号,也许再过几年,自己看起来会比他更老。
每回问他,安东尼总是用那种蛮不在乎的口吻说:“因为我是永远不老的吸血鬼。”弄到最后他也懒得再去追问,就当他舍得在美容上作投资。
“如果我还是说不呢?”父亲的两次婚姻都是悲惨收场,他不会再笨得重蹈覆辙。
“那我只好解散诺亚集团,造成上万人失业悲剧,股市大崩盘,经济狂跌……当然,我不会忘记你那个楚楚可怜的小情妇,叫什幺沙莲娜的是不是?”
“你不会。”三个字从齿缝里蹦出,他清楚自己输了。
“我会!你很清楚,在意诺亚的人是你,不是我,上万人的死活跟我无关,慈悲一向和我失之交臂。何况我还真的很想尝尝你那个小情妇的滋味……”
他笑的邪气,让法兰由背脊升上一股寒意。
“她,洛安安和你有什幺关系?”他换个角度,试着从安东尼的话中找出关键。
“我要她幸福。”他言简意赅。
“跟着我她不会幸福。”当然也可以换句话来说:跟着他,他不会让她有机会幸福。意思一样通顺。
“你敢,我就剥夺全世界人的幸福,我不惜毁掉你在乎的每个人。包括你那位好不容易才适应监狱生涯的父亲。”若威胁能让他得到想要的,何乐不为?
“你真可恶。”
“可恶又可恨是吧?不过我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事,只要目标达成,其它的我全不放在眼底。”从口袋中拿出结婚证书,他把笔递到法兰面前。“乖儿子,请签下大名。”
“随便,我不会让婚姻带着我走向悲惨。”大笔一落,他成了有妇之夫。
“傻儿子,不是每个人的婚姻之路都通向悲惨,你父亲只是比较倒霉的一个。我敢保证,你的婚姻不会。”阖起证书,他看好这件婚事。
“你倒是很笃定。”
“我当然笃定,你们不仅仅是天作之合,还是前世盟约。”
“你在说什幺?”他抓住安东尼的话问。
“不要管我说什幺,来,顺便把这纸合约签签,等你和安安生下第一个儿子之后,整个诺亚集团将属于你,到时,你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我解散诺亚。”
“你?”他实在不明白他的动机,那个洛安安到底和他有何关系? “别怀疑,就如我所说的,在意诺亚的人是你不是我,就当是礼物,你得到诺亚,我的安安得到幸福,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他笑了笑,深深酒窝刻在脸两旁,该死的俊脸让人无法狠下心挥过一拳。
见他没动作,安东尼把合约再往前一推。“签吧,别再多想,免得哪天一个兴起,我又想把诺亚解散,到时痛心疾首的肯定是你。”
法兰臣服了,签下合约,却是满心怨怼。
“对了,那个沙莲娜……”想起安安的情敌,安东尼补上一句。
法兰大眼一瞪,阻拦他的话。“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好,随你。”他相信安安的魅力,毕竟几百年前那一次,可是他的小安安夺魁。“结婚证书、合约和诺亚产权我会放在梅迪奇律师处,等你有继承人再走一趟律师处。”收起牛皮纸袋,他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下午有一场会议……”
“我不回来了,我要回家去看我的老婆。”一眨眼,他对儿子挥挥手,这一着,就大事抵定了吧!安安,大哥要你幸福。
☆☆☆
坐在候机楼中,安安看着哭红双眼的母亲,她用面纸为母亲拭去泪水,但新的眼泪立刻翻涌而出,酸了她的心,扯乱了她的情。
双手环住母亲,想哭,又不想示弱,和母亲、弟弟相依相恃,扶持多年,就要分离了吗?很难想象。
她并不害怕面对茫然未来,在他们这种父亲缺席的家庭,子女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独立自主,他们的韧性必须比常人大,否则很容易在社会洪流中被吞噬,因此,她并不害怕。
她有的只是担心,很多很多的担心,担心母亲一个人如何度过寂寞,担心弟弟的大学梦能不能顺利,担心这笔钱能不能再帮他们度过无数难关?
长这幺大还没独自离开过家庭,这一回竟要走得遥远。法国……一个只有在书本中才会出现的名字,那儿似乎是天涯海角了。
“安安,妈妈在你的行李里放了一打西红柿汁,那是你从小最喜欢的……”话至此又是哽咽,这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这番离开,再见之时遥遥无期啊!
“妈,我是要嫁进有钱人家,你怎担心我没西红柿汁喝?”拍拍母亲的背,她不让眼泪灼热了母亲的心。
“是啊!看我老糊涂了,我女儿要嫁入大户人家,我还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好象很笨。”擦掉泪,明知女儿能干独立,她仍是不放心,那里的人会欺她举目无亲吗?
“我到达法国,会打电话给你,你也要常写信告诉我弟弟的情况。”
“我一定会,我知道你最疼亚亚,也最放不下他……安安……”
她顿一顿又续说:“人家说有钱人饭碗难端,嫁过去要和丈夫公婆好好相处,他们有钱人嘴巴最挑了,你做菜……不行,不行,你怕火,嫁过去以后怎么做菜给公婆吃,万一他们不喜欢你……安安,我们还是把钱退回去,告诉他们我们不嫁了。”她想打起退堂鼓。
“妈,不可以的,我们收了钱、签下契约,不能随便反悔,我们根本没钱去付违约金。你放心,外国人做菜常用烤箱和微波炉,况且,我嫁的是有钱人家,说不定他们有请专人做饭。”她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去安慰母亲,想来连她自己都觉荒谬。
“可是……”当母亲的有好多的放不下,幻想过几百次送女儿穿上白纱出嫁的情形,有心疼有泪水,也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但绝对没有眼前这种教人摧肝裂肺的分离。
“别再说可是,我本来要欢欢喜喜的去当人家的新娘,被你这一哭,我觉得好象前途崎岖了。”再绽笑容,她不要妈妈为她多操心。
“写信回来,照顾自己。”卡在喉间的千言万语化成数语叮咛。
“我会的。”如果承诺能叫母亲心安,她愿意承诺万千。
登机时间到了,回身抱住母亲,舍不得放手的,但终究得放,挥挥手,再见了,妈妈、亚亚,再见了,她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台湾。
☆☆☆
坐上飞机,安全带系紧,窗外云层提醒着她,她将飞往一个陌生国度。
这个月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好象全是虚幻,几次午夜梦回,她还在真实与幻想中徘徊,不断问自己,是真抑或假?
她很少看电影,不认为麻雀变凤凰这种戏码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相信自己的姿色,会引诱千里之外的男人前来求亲。
然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一切快的让她措手不及。
那天她和往常一样,从兼差的快餐餐厅走出来,心想着要把刚领到的薪水先送到医院里,缴交积欠的医药费。小弟在高中毕业那年发现罹患白血病,这对他来讲无异是青天霹雳,亚亚的功课一向名列前茅,他好希望自己能考上台大医科,没想到一场病,把他的梦想粉碎了。
在这半年里,母亲辞去工作全心在医院照顾他,安安只好放弃念了两年的大学,担负起养家工作。
清晨,她骑着母亲的老旧摩托车送羊奶,接着到书店工作,下了班,飞快赶到快餐店站柜台,再下班已经是凌晨一点,日复一日的工作,她也会疲累,也想休息,但她不敢喊苦,怕苦字从嘴里脱口,从此紧攀住她的心,叫她度日如年。
翻翻腕表,想着如何在四个半小时中争取最长的睡眠时间,骑上摩托车正准备发动时,一个外国男子站在她身前,阻止她的行动。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男人笑容可掬地问。
“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做……”在深夜,一个陌生男子拦路,她应该有诸多恶意联想,但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就是心安气平,连多余想法都不曾出现。
“我想跟你谈谈洛亚亚的病情,和他的医疗费用。”
他的醇厚嗓音,他的平静表情,让安全感浮上她心间。
“你是说找到符合亚亚的骨髓了?”安安不自觉地扬高音调。
“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好。”停好车,她拉起男人,用钥匙打开店门,走回快餐店,两人对面坐下。“您可以请说了吗?”她迫切想了解。
“我知道令弟需要骨髓移植,目前我手上有一位符合条件的先生愿意捐赠骨髓,另外,我可以再给你五千万,扣除医药费之外,你的母亲和弟弟还可以买栋房子,过舒服日子。”
“条件呢?你总不会平白无故给我这幺多好处吧!”
“嫁给法兰?默尼耶,他是99lib.诺亚集团的总经理,三十岁,英俊多金。”
“既然他条件那幺好,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他喜欢中国女人,其它的,你见了他再问也不迟。”懒得讲解,前世情缘是他们共结的,他不过是玉成好事,有问题两人面对面去说。
“只有这个条件?”五千万可以买好多个女人,为什么会是她,她想不通。
“没错,如果你答应,就在这上面签名,这五千万就是你的。”他把手中的旅行袋往前一推。
安安微微打开袋口往里一看,满满的新台币吓得她目瞪口呆。
钱吶,好多好多的钱耶!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见过这幺多新台币……这些统统都要变成她的,只要她签下洛安安三个字……
“你还有其它附加条件吗?”见安安久没回话,安东尼再问一声。
“你说……只要我在这张纸上签字,这些钱就全都是我的了?”抱紧手中提袋,舍不得放手,有了这五千万,亚亚可以上最好的大学、可以出国,妈妈不用再辛苦上班工作,他们不用让房东赶……五千万真的是好东西……
“看清楚,这不是普通的纸,这是结婚证书和合约,你签下这些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悔约,光是违约.99lib.金就要你不吃不喝,洗上一辈子餐盘。”安安的傻相让他笑弯眉,她还是和前世一样可爱,光冲着这点,他就有义务保她一生幸福。
“如果……我是说假设,假设我和那位法兰先生离婚,你还会给我一笔赡养费吗?”这样说话似有些过分,可是卖身契都要签了,多弄弄清楚才会多点保障。
“洛安安,你真贪心。”他这小妹还真不是省油灯。
没办法,穷人多贪念,等她钱多到可以拿来当肉包子砸狗时,她一定不会去计较赡养费的多寡。安安耸耸肩,不置可否。
“合约书上明载,要离婚必须在你生下第一个儿子之后,否则不管是男方或女方要求离婚,只要离婚手续完成,你都要退回百分之七十的合约金。”
百分之七十?三千五百万……要她把三千五百万吐出来,她会心绞痛而亡,五千万还没真正落入她的口袋,她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性命看待。
“原来,你们是想找一个代理孕母……这样,我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找个外国人的确比较不容易产生困扰。”安安喃喃自语。
安东尼闷笑到快不行了,她的脑袋异于常人,不过这也难怪,她上辈子本就非人。“随你怎么说,你要不要签名?如果不想签我就要走人,另寻目标。”他出言恐吓,快应付完眼前这个,他还要回法国对付那个难搞的小子。
“我签,我当然签。”想起这五千万有转往他人户头的可能性,她想也不多想,快手快脚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我要走了。你明天请假不用上班,我会安排你弟弟进手术房,一个月内我会将机藏书网票寄给你,你先作好心理准备。”
“如果……”
“你还有疑问?”
“这些钱如果是假钞,合约成不成立?”安安一问,安东尼再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推开门走出快餐店,留下她一脸怀疑。
他离开后,安安抱着钱一直坐在店内,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挪挪身子钱就会从胸口飞走,转个头发觉这不过是南柯一梦。
九点一到,快餐店早班的服务生来开门,安安抱起旅行袋就往银行方向冲,她要确定这一袋钱统统是真钞。
接下来的日子,安安在一团忙乱中度过,陪亚亚进开刀房、辞职、看房子、买房子、寄定存,她帮妈妈和亚亚作好所有安排,才安安心心准备出嫁。
说结婚,她完全没有感觉,没有礼饼、没有请帖、没有婚纱,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气,她不知道这一趟法国行,她要扮演起哪种角色。
闭上眼,她困了,连日的忙碌之后,她要好好休息一番,储存精力面对另一场忙乱。
☆☆☆
下飞机,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伯伯来接她,微笑点头,她不晓得要怎么跟陌生人聊开。
“夫人,我们先回家好吗,还是你有想去的地方?”查理开言。
“没有,先回去好了。”她的丈夫……会在家等她?他会迫不及待拖她上床,好让这场闹剧提前下档?抓紧裙襬,她有丝丝不安。窗外飞掠过的美景不曾进入眼帘,她的心正惴惴难安。
不怕,安安不怕。从小她就比其它小女孩成熟,她很明白,自己没有父亲的肩膀可倚靠,她必须要自己站稳走直,连一步差错都不可以有,否则跌倒了,痛的是自己、伤的是母亲的心,她没有权利失败。
这一回,她不敢说自己将会成功或失败,对未来她手中连一点线索都不曾握有,不过可以清楚的一点是,她不能叫家人为她难过,所以她摔、她受伤,都必须关起门来独自舔舐伤口。学习适应不确定是她当务工作。
有很多疑点应该问的,但当时,她让钱蒙住眼睛,一心只记挂着妈妈和亚亚,忘记要替自己问问,于是,她把自己放进一个状况不明的环境,搞不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动作,才是最佳选择。
“夫人,到家了,请下车。”查理打开车门,让安安下车。
抬起头,那是幢只有在童话故事书中才看得到的房子。
它像座小型城堡,腹地很大,可以在森林中漫步或骑单车,屋前有座开满各色鲜艳的花园,蜜蜂蝴蝶穿梭其间,还有几颗不知名的果实垂挂在藤蔓上。
深吸口气,她紧紧跟随老伯伯身后,走入大门,她倒抽口气,大厅虽然不大,却是十足的气派,米白色墙柱上悬挂着雕刻精致的烛台,天花板上栩栩如生的浮雕动人心弦,天蓝色的绒布地毯、天蓝色的牛皮沙发相映成趣。
大厅后面是餐厅,一盏华丽的水晶灯、餐桌上细致精美的玻璃器皿,点出温馨甜蜜的金黄气氛,餐厅的挑高拱形窗提供了良好视野,在窗边的小桌子上用餐,可以一目远眺,看进森林深处。
爬上宽敞阶梯,二楼只有五个房间,每个房间的布置都走古典风格,木桌、木椅、木头橱柜,绣满花纹垂着流苏的厚重窗帘,带出一室浪漫风情。
安安像误闯入仙境的爱丽丝,一颗心慌张得找不到出口。交握起双臂,她微微颤抖,安安不停告诉自己必须快点适应这一切。
“先生……是个好人。”查理把她的不安全感看进眼底,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临时娶个外国女子,而不将早已有了几年感情基础的沙莲娜小姐迎进门,但是,他相信主人一定有他的原因,这不是他一个小小下人能够干涉的。
“谢谢你。”一个微笑拉近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可以叫我老查理,我是这里的司机,平时不出门,我就在花园里和克劳斯一起工作,再不然就是骑脚踏车去巡逻我最心爱的森林。克劳斯是这里的园丁,老好人一个,他今天去看一批新植栽,恐怕不会回来了,明天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好哇!查理伯伯,下回你要骑车去巡视你心爱的森林时,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她喜欢这个慈祥长者。
“欢迎淑女加入,夫人,你的法文说得真好。”
当然,她是法语系的学生,从小她就有语言天分,任何音听过便能准确发出。
“谢谢,以后请你喊我安安,别再叫我夫人,我很不习惯。”
“安安……夫人,你有一个好名字。对了,这屋里有一个爱唠叨的管家婆婆——黛安,她这几天请假,你可以轻松个两天,再下来你的耳朵就必须学会认同她的吵杂不休。”
“有这幺严重吗?”
“她绝对有叫人疯狂的本事,你不要怀疑。”语毕,两人都笑了开来,笑是最好的友谊催化剂,几声交谈、几个微笑,安安和查理建立起良好友谊。
“那……你休息,我不打扰。”将行李摆在衣柜旁,他一欠身就要退出去。
“查理伯伯……”她叫住他。
“还有事?”
“我想请问您,法兰?默尼耶先生,他……他会回家吗?”
“这几天他公事比较繁忙,也许……也许过几天才会回来。”说这种谎有违良心,但是总不能要他明讲,先生正在另一个房子里,安慰他的情妇吧!
“哦!我懂了藏书网
。”换言之,她还有几天的喘息时间。
“我下去了,你好好睡一觉,你醒来我可能已经下班了,黛安在冰箱里放了一些菜,你可以弄些简单的东西来吃。”
“好,谢谢你。”点点头,她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今夜,这幺大的一个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查理伯伯走出房门后,孤寂就闯进她所在的空间,问号在她脑中成形。
那位法兰?默尼耶是个怎样的男人?他为什么会挑中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为妻?他这幺有钱,要找个不惹麻烦的代理孕母并不困难……
太多吵嚷的思绪在脑中盘旋,一声声反问、一句句怀疑,她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慢慢地她阖上眼,在睡梦中重复她的疑问。
第五章
几天下来,她已经和查理、克劳斯、黛安和两个为她新聘的小女佣处得很好。
白天她和克劳斯一起整理花园,和查理骑单车在森林中享受森林浴,下午画画图、看看书,邀大家一起享用下午茶,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愉快的日子似乎总过得特别快,在她几乎要忘记来这里的目的时,那个困扰她多年的梦又在此时出现。
梦里,女孩全身捆绑着铁链枷锁,疼痛泛在四肢百骸,身是痛的,心却是甜的,因为他信了她,他不再恨她,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找她。
在梦中安安拚了命想看清他的模样,却总是不能,只有那双写满深情的湛蓝眸子,提醒着他爱她……
睁开眼,安安从梦中醒来,像那些无眠的夜晚一般,她强烈地感受到女孩的悲怆——离开,不甘不舍;走了,才有未来。
只不过世间真有轮回吗?谁都不敢说上一句有把握,她不准自己怀疑,欺骗自己未来是肯定,于是投身火海,不愿救下自己。后悔吗?没有,只有期待,期待一个未知数……
她是谁?那个说要拚命找到她的男人又是谁?为什么他们要反反复覆出现在她的梦中?她要托自己为她寻找那双湛蓝眼睛吗?蓝眼睛……她可曾见过这样一个男人?想着想着,她头又痛了。
门被敲开,黛安插了一大瓶新绽的玫瑰送进她房里,沾满晨露的花朵分外娇妍。
她摇去夜梦带来的低潮,跳起身,冲到花瓶边,抽出一枝要送到鼻尖,一个不小心,让刺插进皮肉里。
“安安,你有没有怎么样?”黛安抓起她的指尖细看。
“没事,是玫瑰花不喜欢我。”恍惚中,她觉得这句话好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玫瑰花不喜欢我?是的,玫瑰花不喜欢她,从她认识这种植物时,它就不喜欢她……安安把玫瑰插回瓶中,回过神,她对黛安笑笑。
“你害怕它的刺?其实小心一点就不会被扎伤手指,来,试试。”黛安掐着玫瑰花梗,把花送到她面前。
刚回神的安安又被她的话推入恍惚中,是谁?是谁对她说过这相同的一句话。
“你今天精神不好吗?要不要多休息一下?”黛安关心地在她额上轻触,想试试她的体温。
“不,我只是……算了,我没事。”她摇摇头,摇去那层莫名的朦胧。“我和查理约好要去参观城堡,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要,那是给你们观光客看的,我成天都生活在城堡里,哪里还需要花门票钱去看。”
“说的也是,不过我是土包子一族,我要去满足我可怜的好奇心啰。”从衣柜里找出牛仔裤和棉质T恤,她对黛安嫣然一笑。
“早餐弄好了,我先下楼等你。”
“好,我马上下去。”
扭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凉水冲上她的手心,她对镜中的自己说话:“别再多愁善感,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好,小弟的病痊愈了,明年可以再参加大学联考完成自己的理想。妈妈有自己的房子,有足够的存款,不用再担心有没有下一餐。而你,洛安安,你是住进城堡的灰姑娘,应该要尽情享受、尽情欢笑,好好把握眼前的一切。是的,惜福!”
挤出牙膏,她让清凉在齿间漾开,今天将会是美好的一天。
☆☆☆
“雪秾梭堡建于一五一二年,亨利二世将雪秾梭堡赠予情妇黛安娜,亨利二世去世后,他的妻子凯瑟琳强迫黛安娜搬离,为了确立儿子查里九世的威权,她经常在雪秾梭堡大宴宾客,举办狩猎及烟火会,并让半裸的美女接待政敌,好收集情报降服人心。建在桥上的长廊是凯瑟琳举办盛大宴会之处,它长六十公尺,宽六公尺,有十八个拱形窗……”安安一面看着手中的导览手册,一面往前走。
走过黑白相间的格子地板,手中册子的字迹逐地模糊,身旁游客的低语交谈声也渐渐在她耳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圆舞曲的旋律,蹦恰恰,蹦恰恰……
她看见了,身着华丽礼服的男女在舞池翩然起舞,跟着旋律转身,美丽的蕾丝裙襬飘起,看到裙下的瑰丽高跟鞋。
音乐跃动了安安的心,她也想滑入舞池,享受轻盈节奏,在她正想跨出脚步同时,一个身材粗短的男人踩上贵妇拖曳在地的长裙襬,她踉跄几步往前摔去,压得粗短男人闷哼一声。
噗哧一声,一个女孩笑出声,拍手说:“满地都是肥油了。”
安安瞬地转头,是她!梦中一再出现的女孩!往前走过几步,安安欲攀上她的肩,问问明白,为什么她总在黑夜里寻来,为什么总要带给她挥之不去的愁绪。
可是更快的,一个珠光宝气的老妇人走过来,冷声斥喝:“你真无礼。”
接下来,像放映电影般,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播放,女孩说话、妇人气恼……然后那双蓝眼睛撞了进来。
是他!安安终于看清楚他的长相,再走近,她要把他看得更清楚、更清楚。
他有一对又黑又粗的浓眉,眉毛尾部微微扬起,他的鼻子高挺,薄薄的唇镶在鼻梁下方,不笑的时候满脸严肃,一笑开颜,稚气跃上脸庞。
“我是法兰?普瓦堤耶,未来的公爵大人,你呢?”男孩对女孩说。
是这个声音,她听过好多次了,不会错的,就是这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不断呼喊着:
我会找到你,用我最大的努力……
他努力了吗?他尽力了吗?为什么女孩还在她梦中哭泣?
“你怎停在这边不跟上去?”查理踅回,发现安安停在原处没往前走。
安安回头,看查理一眼,继而调回视线,看向窗口边的女孩,只见她足一蹬,从拱形窗户往外跳,再转头,望向另一方,男孩在茫茫人群中寻找她的踪影。
“安安,你不舒服吗?”查理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揉揉眼,音乐声不见了,跳舞狂欢的人群不见了,只有那双湛蓝得醉.99lib?人心弦的眼睛停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如果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好吗?”
“不好,我还要在这里。”她猛地反弹,让查理吓一大跳。
在这幢雪秾梭堡里,一定还有线索,那女孩引她来这里,就是要她解开某些迷团,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让她想想,刚刚那个男孩说他叫作什幺?他是……是……是了,他叫法兰,是未来的公爵。法兰……好熟悉的名字,法兰、法兰……是她的“丈夫”法兰吗?这趟法国之旅是他安排她来寻根的吗?
猛九九藏书地,一股强烈的哀恸侵蚀了她,痛楚漫过她周身,灼热在她骨头里侵袭。
痛……又痛了,身体痛……心痛……好痛……安安又回到那些作恶梦的夜晚,拚了命想抵抗那种无缘由的疼痛,她想尖叫嘶吼,可是做不来,她办不到……只能任滚滚热泪一吋一吋往下滑……
“查理,请你带我去见先生好吗?我有好多事想问他。”她泪如雨下,酸涩在她心间泛滥成灾,不哭、不哭,没有道理哭泣……只是……止不住啊……泪掉它自己的,心痛它自己的,它们都自私地不告诉她,这一切全是为了什幺?
“先生他……他恐怕很忙。”他面有难色。
“求求你,我真的有好重要的事情找他。”她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坚持所为何来,但是,她迫切要见到他。
“好,我们先回去,让我打电话给先生,看看他有没有空。”
“回去?他在这里……我走了,他会找不到我……”她呓语般频频摇头。“不能走……走了就见不到他……他在找,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不行走……”
莫名其妙的话不断从她嘴里吐出,查理慌了手脚。
“安安。”查理眼看她越来越不对劲,忙拉着她,把她往外带。
“我要找到他……必须找到他……”推开查理,安安从林荫大道旁的小径穿入。
“好,好,我马上帮你找到先生。”再拉住她,查理用了力将她带回车上。
“说不定他在树丛迷宫等我……月好圆,星星好亮,牧羊人在伤心……小公主在哀戚,夜莺带着他们的爱情在夜空哀鸣……”串串她不懂的话自口中逸出。
树丛迷宫?那里早不开放给观光客参观,她怎会知道那里?查理不解。
“法兰……我等你……一直在等……等过一世又一世……”在呓语后,安安晕厥过去,再没知觉。
☆☆☆
他住在这里已经超过一星期,换句话说,他冷落那个新婚妻子也超过了七天,法兰瞇起他蓝色的眼睛,微笑地盯着窗外云朵。
没有人能控制他、勉强他,一直都没有!
手在键盘上敲打几下,今年的营业额又成长百分之十七,看来他必须再收购几十甲土地,来种植新研发成功的葡萄,好提增葡萄酒的品质和产量。
“喝咖啡。”沙莲娜端来热腾腾的黑咖啡,在他身旁坐下。
放下咖啡,她支起白皙的手腕,撑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法兰。
“有心事?”他随口一问。
笑容染上她颊边,他终是关心她的。“我在想,我还有多少日子能留在你身边,像现在这样。”
“我赶过你?”他浅浅一笑,带着薄情。
“你结婚了不是?总有一天令夫人会找上门,要我这个第三者自动离开。”弯了柳眉,带了幽怨,他最喜欢她身上这股古典气质。
“没有我的同意,谁都没权赶你走。”
“是吗?我呢?我有没有权利赶走自己?一个不被人承认的外遇——不知道我的良知容许我扮演多久?”
“你不满意眼前的地位?”隐隐怒气上扬,他最讨厌不知餍足的女人,就像父亲后来爱上的妓女一样,掌握了父亲,还想掌握一堆男人。
“我要求过其它吗?我不要你的钱,不要当默尼耶夫人,只想默默待在你身边,待得理直气壮、无愧于人。这些你都知道的,只不过你的婚姻改变了我们的常态,我不再无愧、不再理直气壮,我……敌不过心中的歉疚。”
她一边说,一面观察法兰的表情,生怕说过度,惹恼了他的心情。
沙莲娜没说错,她十八岁跟了他,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在他身边守了整整十年,从没对他要求过婚姻,从没对他要求过权势金钱,唯一要求过的是,要他多花点时间陪她。她不是那种粗鄙贪心的女人,是这个特质让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不若其它女人,来来去去,不曾驻足。
“你不用对她感到歉疚,我和她的婚姻不会维持太久。”只要孩子一落地,他拿到诺亚产权,和洛安安关系就此终止。
“是吗?既然不会太久,你为什么要娶她?”沙莲娜不懂。
“因为‘条件’!我答应了婚姻,换得我要的利益。婚姻、利益这两者之间有个等号在维系。”或者他不该避在这里,应该速战速决,将他要的东西尽快得到手。
“是不是利益得到手,这个婚姻就不存在?”她要他亲口证实。
“是的。”他毫不犹豫说出口。
他的不加考虑稳住她的心,笑容浮上她唇角,她又恢复一贯的自信。“但愿别拖太久,不要让我的良心因羞愧而亡。”
“你不会因羞愧而亡。”他勾起她的下巴,欣赏她描绘精致的唇形。“只会因欲求不满而死。”
“欲求不满?你在责备自己的能力吗?放心,到目前为止,对你……我相当相当满意。”她把唇印上他的,用灵活的舌头在他唇齿间挑出乱码。
一笑,他不懂她也不想费心去懂,但是自信能驾驭得了她,抱住她的纤纤腰肢,他的吻落在她丰满的胸线上,几个吮啜,她急喘连连。
“饿了?要不要我去做饭?”她推开他的挑逗,欲擒故纵。
“是饿了,但是不想吃饭,只想吃你。”邪邪一笑,她陶醉在他的邀约中。
“挑嘴。”咯咯一笑,她自背后拉下拉链,紧身洋装半滑至香肩。
他的手抚上她的胸……
这时,手机传来响声,开机接讯,那头传来查理急促的声音,细细听过,他冷哼一声,收线。
昏倒?呓语?想用这个手段把他召回去,她也太不理解他。洛安安,想诱惑他?来找九九藏书沙莲娜多学习学习。
“是谁?”伏在他胸前,她手指在他胸前轻轻缠绕。
“无关紧要的人物。”推开她,像要忘记那通电话带来的讯息般,他狠狠地吻住她。
“无关紧要的人物,也值得你那幺冲动?”咯咯一笑,她把他推开,引着他一路走回房间。
激情过后,他坐起身,浓浓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她自身后环住他的肩膀。
“我有事。”站起身,有点生气,气洛安安的矫作,也生气自己,明明是那幺拙劣的勾引技巧,他的心还是悬上了。
“不休息一下吗?”拉下身上的薄被,她企图再次诱惑他。
“等我回来。”他在她唇上敷衍了事地轻点一下,捡起散了满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
他一路从庭院里走来,没看见半个人,查理、克劳斯、黛安还有新聘的两个小女佣都不知去向,难道是洛安安太难缠,让他们全体大闹罢工?
很好,才一个星期没回家,她就有本事把他的家全然颠覆,看来这号人物不容小觑。踩着重重脚步,他直直走回房间,门一推开,他打算来场兴师问罪。
没想到,一屋子的人没喊罢工,倒是全挤进自己房间里来。
开宴会吗?要不要他赞助几瓶香槟,或是一九八四年份的上好葡萄酒?真行,他倒要看看一个擅长翻天覆地的洛安安,要怎么把他的世界弄成一片混沌。
想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先开口的查理阻止他的发问。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本来跟着其它游客一起走,后来走到长廊时,九九藏书
安安停在原地不动,我踅回去找她,见她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家休息,她就开始哭起来,吵着要见先生。”
“看这样子,她应该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我想等她睡一觉醒来,观察一下她的情形再说,我留一点镇定剂给你们,如果有特殊情况,请你们再打电话给我。”
“好,谢谢你!威廉医生,我送你。”克劳斯接过医生的公文包,领先走出去,在门口处看到法兰,他忙转头对大家说:“先生回来了。”
“辛苦你了,威廉。”打过招呼,法兰笔直走到床边。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没多看一眼床上的洛安安,冷着脸,他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早上我送玫瑰花进来的时候,就发觉安安怪怪的,好象精神不太能够集中,大概是怕我替她操心,安安一直说她没事。早知道就该勉强她留在家里休息,不要让她出门。”黛安领先开口说。
“安安?”他眉毛一挑,把疑问挂上。
“是夫人要我们这样喊她,几天下来我们都很习惯了。”黛安解释。 “看来她适应良好。”他嘲讽地说。
“安安和我们大家都相处得很好,我想她来法国好几天了,都没有出去走走,就约了她走趟古堡之旅,起先她玩得很开心,可是下午我们到雪秾梭堡时,她就开始不对劲了,先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吵着要见先生,接着就昏厥过去。我只好先把她带回来,再打电话给你。”查理尽量把事情说得清楚。
“还有,她昏迷时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她家乡的语言,会不会是她太想家了?”新来的小女佣说。
“你们出去吧!剩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听完他的话,一行人鱼贯走出,突然,跨出门的黛安又踅了回来,从木柜中找出一瓶西红柿汁交给法兰。
“先生,安安醒了,请你把这瓶饮料交给她,如果她真是想念家乡的话,喝了这个一定能稳定情绪。”
“这是药?”法兰怀疑地看着罐上的中文字,是他的中文程度降低了?
“是安安的母亲特别为她准备的,她从小就爱喝西红柿汁,她母亲怕我们国内买不到这种东西,特地买了十几瓶塞在她行李箱中。”这是她在帮安安整理衣柜发现时她说的。
“我知道了。”握住罐身,他对这个能轻易收买人心的女人越发感兴趣。
门关上,他调过眼光,正视床上的女人。
一个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心底窜起,见过她吗?没有、绝对没有,可是为什么她的脸、她的眉、她的唇……那幺熟悉,他无从解释这种感受……就是心疼,心疼她眉间的淡淡忧愁,心疼她脸上那几道泪水刷过的旧痕。
别哭呵……她的泪涩了他的心,让他的眼光再调不开。
她为什么而哭,思乡?怀故?担不完的心事?还是单纯的不适应?
笨女孩,法国是个好地方,适应它并不困难,只要多待一阵子,它会让你爱上。
多待……他在说什幺?才一眼,他就起了留下她的念头?
忘记了吗?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他的不情愿,在他的排斥中成形,就算压制了自己的心,也不可能让他转变态度,爱上一个勉强他的女人。
何况坏的开始,总要有一个差劲的结束,才能让事情平衡。
不受控地,他的手存了自己的意识,刷过那两道细细的眉毛,小巧红润的嘴唇,他渴求她睁开眼睛,他期待起一双褐色瞳眸。
为什么不是黑色、碧绿或是蓝色,一定要是褐色?法兰亦无从解释。
强扳开自己的手,他告诉自己维持理智。她……是他不要的女人。
但下一秒,思绪浮上心间,手又自行爬上她的五官,细细探索,研究起那些让他熟悉又陌生的线条。他想对她说上一声:“嗨!我见过你吗?为什么你会让我茫然迷惘?”
他不懂自己的心,应该对她怀恨、应该对她愤慨,应该买来机票,把她往下一班飞台湾的飞机塞,就算他该死的考虑到诺亚上万名员工的工作,至少他要表现出讨厌她、憎恶她的态度,然后转身而去。
可是……脚挪不开、手动不了,他竟然会恋上一张陌生的睡颜。
恋上?他恋上她了,一个在他身上套上枷锁的女孩?不!他否认。
细细的麻痒感扰乱了安安的梦,梦里,那个叫法兰的男孩正在为女孩讲故事,他的声音软软的、他的语调柔柔的,在她面前,他忘记霸道、忘记骄傲、忘记他是未来的公爵,人人都要服从他的命令。
这次,这个梦不再让安安心慌,也许是她看清了他的容颜,也许是骇人的火烧场面没有出现。反正,这次她既没恐惧也少了惶惑,有的只是安稳愉快。
睁开眼,她没有让他失望,是褐色的眼珠子,一转动就会转出水汪汪的波光,她看着他,很专注很专注,没有丝毫分心。
“我见过你?”是疑问句,纯粹为了证实他没来由的熟悉感。
“我认得你,十几岁的法兰?普瓦堤耶。”她说得肯定。
“我不叫法兰?普瓦堤耶,我是法兰?默尼耶,请你牢记你丈夫的名字。”她浓密且长的睫毛一搧一搧,惹得他好想再去碰触。
面对这个洛安安,他积存了一整个月的怒火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横在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奇怪。
“反对”一时间变得薄弱,他决定顺心而行。
“不是法兰?普瓦堤耶?”是谁弄错?他或她?
“不是,我很确定自己的姓名。能谈谈你口中那位法兰?普瓦堤耶吗?”
“我终于看见他了,他和你长得好相似,金发、蓝色的大眼睛、近乎是雕刻家刀下雕出的完美五官,不爱笑、有点高傲,我等了十几年总算看到他了。”
“你有语病,你说你等了十几年总算看到他,表示你根本不认识他,既然不认识为什么执意要见他?”
“他在我梦里出现过好多次,也许你会觉得荒谬,但是我发誓我没说谎。我认得他的声音、认识他那双湛蓝得叫人心安的眼睛,在梦中,我始终看不清楚他。我今天看到了,在雪秾梭堡的跨河长廊里,我看到他,也看到那个被火焚身的女孩,那不是梦,我真的看到他们了。”她急切地想向他解释,可心越焦急话说得越不清楚。
“你是因为这个昏倒?”
“我昏倒了?”她看看自己,再看看四周,垂头回想刚刚,认同了他的说法。
“威廉医生认为你受到惊吓。”
“你知道安娜?洛林这个女孩吗?她褐发、年纪很轻,十五、六岁左右,常常笑,有点调皮戏谑。”她不想话题绕在自己身上打转,忙出言询问。
“没有。”
“没有?”看来,她想在他身上寻找答案,似乎是挺困难的。
“不过我倒知道一个叫做洛安安的女生,今天刚认识的,她十八、九岁左右,黑发、褐色的眼珠子,不晓得和你口中的那个安娜小姐有没有关连?”
她的眼神黯然,他讨厌她这号表情,想用话驱散她的沮丧。却忘记了他本来就是要她沮丧,要她痛苦,要她不幸福,然后在孩子一落地后主动离开他。
“你弄错了,她已经二十二岁了,你对她的印象还好吗?”她直觉想亲近他,不单单因为他像梦中男孩,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因素。
“印象不错,她长得相当漂亮。”法兰难得和人开玩笑,可是她诱发出他的幽默。心领着他、领着感觉,一步步靠近她。
“除了漂亮之外呢?”她喜欢他的笑容,一笑起来严肃不见了,让人觉得他很好亲近。
“除了漂亮之外……没有了……”漂亮的女人很多,只有她能让他想留下,让他兴起探索欲望。
“那是你不够了解她,她有很多很多优点的。”
“说说看,我想了解。”也许了解她,他就能解开心中那种毫无道理的留恋。
“好啊!先澄清,是你想认识她,不是我强迫推销。”
“我总要先验验货色,才知道自己的选择符不符合经济效益。”不是他托大,想当他的枕边人也要有几分能耐。
微笑,她续说:“首先,她很耐操,一天可以连续工作二十小时。第二,她很有力气,可以扛得动十几公斤的重物,表现不比其它送羊奶的男孩子差。第三,她很精打细算,一个月一千块台币就足够让她过得非常富足。”
“的确是优点多多,若我葡萄园缺工人一定聘你上工。”
“保证一个抵两个,非常好用。”安安说完,他们相视而笑。
“这个是黛安要我交给你的,她说能治你的思乡病。”他把西红柿汁递到她手上时,顺带坐到她身边,略微一沉的床铺竟让她无端端绯红双颊。
看到西红柿汁,她眼睛大亮。“别把它拿出来,我会控制不住将它喝掉。”话是这幺说,但她的表情却是一脸的垂涎三尺。
“为什么不?拿出来就是要喝掉。”他很纳闷,弄不懂她的心口不一。
“不行,我存货不多了,要省着点喝。”舔舔唇舌、吞吞口水,她告诉自己千万要忍耐。
“喝它真会让你想起家乡?”
“我从小就爱喝这种红澄澄的东西,只要一碰到就会忍不住兴奋起来,我记得小时候到麦当劳,常常将人家的西红柿酱抓一大把来喝,我弟弟就说我是吸血鬼来投胎的。”
“放心喝吧!喝完了我让人去买,就不相信真会买不到。”
他这句话让安安吞了定心丸,打开瓶罐仰头就喝,几声咕噜,西红柿汁全下肚,抹抹嘴巴,她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真棒,简直是人间美味。可是……万一,真买不到怎么办?”
“我去台湾进口一整个货柜,让你没事拿西红柿汁洗澡。”他笑一笑。
他……这话有没有宠爱成分在里面?安安红了脸,想过千百种见面方式,却没料过是这种微温场面。他们将会相处得不坏吧!
第六章
这个晚上他留下来了,一直以为他会离开,回到忙得不可开交的工作场中,毕竟他非常忙碌的,不是?
可是,他没有,他留下来,留下来陪她整整一夜。
两个人面对面,总要找一点事情来说、来做,安安从床上爬起,走到他身边,话几次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下。
“你有话。”他的头埋在商业书报里,眉不抬、眼不望。一下午的畅谈让他卸去怨气,虽然对她不再有怒,但被勉强成就婚姻是事实,要他马上释怀,太强人所难。
“我们……呃……我们能不能去花园走走,有几句话,我想请教你。”
他的眼睛终于爬到她身上,蓝色的眼眸像深邃大海,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进去。
他没回答,站起身,领先走在前头,他的步伐很大,安安的双脚在几个交叉之后,就要来一次小跑步,才追得上他的背影。
突然,他停下来,专心追逐脚步的安安一头撞上他宽阔的背。
“对不起。”低首道歉,不明白精明利落的她,到了他眼前怎会变得笨拙?是法国的空气会降低人的智商指数,还是台湾乌龙移植到法国,就会变成伯爵红茶?
他没理会她的抱歉,伸出手,递到她面前。
望着那双大手,好长的五根手指,好大的掌心,要多少东西才填得满这样的一个掌握?她抓抓头,想不出来他这动作的意思。
“你想跟我要什幺?”她欠他东西吗?想不出来啊!
瞧着她耳朵旁那两根麻花辫,他有股拉扯欲望。
小时候他做过这种蠢事,常把班上女生弄得哇哇大哭,看着她们哭,他有种控制别人喜悲的快感。后来,老师受不了了,把他的监护人请到学校,没想到,一看见俊秀的安东尼,老师忘了告状,反而夸奖起他。
事隔多年,他已经有足够能力操纵很多人的喜怒,操纵再不能带给他乐趣,但是在她面前,他又兴起这层操控欲望。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安安在眼光定点处看到自己的头发,她忙把两条黑辫收到颈后,像极力护住鸡宝宝的母鸡。“这不能给你,我留好多年了。”
一甩头,这女人真笨,就不知道这幺笨的女人,怎能说动安东尼来强迫他结婚。“把手交给我,外面很黑,一不小心会跌倒。”
他没打开庭院电灯,好久没仰头观星,他不要一堆光害来干扰。
哦!了解。是她小心小眼的把人家的好意解读成恶意。
手被收包在他的掌心中,暖意从他的指尖一吋吋渗透过来,像冷冻库里取出来的吐司,在暖暖的空气中一点一点软化。
坐在花台上,他松掉了她的手,两人心中都有些微惋惜。
抬头,满天璀璨,夜空中镶上点点星钻,点缀出明月的姣美。安安看呆了,长声喟叹。“真漂亮,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美丽的夜空。” “难不成,你以为星月是中国的专属品?”
“我小时候真是这样想的,国小考试问:请写出三样台湾的特产。我就写月亮、星星和太阳。老师不给分,我还跑去找老师要。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每个国家都有星星、月亮、太阳,可是新的疑问又出来了……这幺多太阳、月亮和星星,天空里不是要大塞车吗?”
她的话让他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荡在夜空中,和着微风轻轻送爽。
“你读书不求甚解。”
“那是我年幼无知,上国中后,我知道那三样东西是全世界共享的,学会它们是最符合经济效益的东西。”
“幸好,我真怕你问我天上那颗月亮标示了哪一国国徽。”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扯了她一下发辫,在她发觉时立刻松手,转头假装凶手不是他。
“是美国!你不知道吗?阿姆斯特朗坐火箭和登月小艇上去插的。哦哦,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没关系,我会不耻下教。”
“感激不尽。”他顺着她的话说。
“中国有首诗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我的故乡有点脏、有点乱、有点吵、有点热,可是,那里是个好地方。有空,你一定要去看看。”
“你想家了?”
“当太久的公主,偶尔也会怀念起以往的平民生活。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是我?”这问题搁好久,再不问怕要发霉了。
“你的问题很难懂,无从回答。”耸耸肩,他的长手很自然地环上她。
“全台湾有两千万人口,你为什么独独挑中我当你的新娘?”
“我挑中你当我的新娘?”拜托,他才是那个被钦点的倒霉鬼好不好。“你可以把话再说清楚点吗?”
“有一位安东尼先生在深夜出现,他提着五千万,要我嫁到法国来,于是我收下钱,人就来了。”
“你是被逼迫的?”他的声调陡然间提高两个全音。
“不尽然,我是为了那五千万自愿的。”
“为了五千万,你不惜出卖自己的婚姻?有没有想过,万一对象是个又老又丑的变态,到时你孤身一个人在异国,哭天不应地不灵。怎么办?”他突然气起她的胡涂。
“为了钱,我认了。”她说过,五千万是好东西。
“就为区区五千万?”她认他可不想认,要五千万他可以给吧!她何必受安东尼箝制?就因为这五千万,他一生不婚的信条被她打破。
“‘区区’五千万?天!你不会了解贫穷人家的世界,知不知道在你眼中的区区,会改变一条生命、一份可能。”
可不是吗?当年不过是一百万法朗,就改变了他、父亲和那个下贱女子的生命。
“五千万可以买到很多东西,比方生命、平安、幸福、梦想,和太多太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
她的贪婪昭然若揭,但是意外地,他一点都不排斥她。
“你买到你的梦想了?”
“是的,这笔钱把我弟弟从死亡边缘救回来,让他能圆起上大学的梦想;这笔钱让我母亲不再居无定所,不用成天劳碌换取温饱。他们的幸福是我最大的梦想。”想起母亲弟弟,她脸上的笑容变得甜美安详。
“所以,为了金钱,你可以牺牲掉一切。”
“我‘已经’牺牲掉一切了。”
“我以为嫁给法兰?默尼耶,是‘赚’到一切。”
“说这幺好听,我们的婚姻能维持多久,一年或是两年?只要孩子生下,我不就要被遣送出境?告诉你,不是每个女人都乐意当你的代理孕母。”
“你说什幺?再讲一次。”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
“我说错了吗?你要一个继承事业的儿子,却不想要纠缠一生的麻烦妻子,我成全你,从此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莫非她曲解了安东尼先生的意思?
“他是这幺说的?”很显然,问题出在安东尼身上,他和安安都是受摆弄的对象,他要找到他,把事情好好问清楚。
她用最简单的话将那一夜奇遇描述出。说麻雀变凤凰太俗气,但安安不得不承认,发生在她身上的就是这一回事。 安安的叙述给他搬来一个大台阶下。
很好,既然他们都是被迫的受害人,基于同仇敌忾原理,他不但九九藏书不能再仇视她,还可以……顺着心,由它牵引起对她的感觉……的喜爱……
“安东尼是你的朋友还是属下?”
安安的问句将他从思潮中拉出。“都不是,他是我的监护人。”
“监护人?他好年轻,好怪……”
“有没有兴致听故事?”叹口气,十几年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把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当成故事说出来,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让他忍不住想对个陌生女子侃侃而谈。
“故事?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把头靠在他肩上,她爱上他宽宽的肩膀和暖暖的体温。
“很多年前,有一个父亲带着儿子……”
月偏西,星子沉,夜风中飘着淡淡玫瑰香,第二次,法兰在月下对她诉说他自身的故事。
新的恋情在月下悄悄产生……笑弯了一弯月娘。
☆☆☆
下了班,他还是忍不住回到这个有她的地方。
走过庭园、门厅,整个屋子又是空无一人,他们又聚在他的房间,和他的小新娘说说笑笑了吧?
她的确够亲和,让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停留,自己不也是不受控的一员?
推开房间,她居然不在?法兰皱起眉,推开一间间房门,最后在书房里,他看到她正凝神阅读,他的眉松弛开来。幸好她在!
“你回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回来,今天是查理生日,我放他们半天假,让他们自个去庆祝。”
“我怀疑,他们怎没有邀请你一起去?”
让他们继续嘲笑她吗?才不干!他们已经用那种暧昧不明的眼光看了她整整一早上——就因为她躺在他怀里,在花园睡了一晚。
“我……我昨天没睡好,留下来赖床。”他的怀抱再舒服,还是让她腰酸背痛好久。
“赖床?真幸福。我的手再酸,还是要到公司去敲键盘。”他意有所指的说。
“我命贵啊!值五千万的呢。”笑一笑,她扬扬手上的书本。“没想到,书架上有一本红楼梦,你懂中99lib?文吗?”
“我十三岁时被安东尼逼着学中文,当时恨透了这种丑不啦叽的方块文字。”
“才怪!方块文字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文字,我承认它很难学,想逼迫脑容量不佳的人学习,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安安的民族意识猛然抬头。
“我说丑,它就是丑,因为……”
“你是未来的公爵大人,我要听你的。”这句话脱口,两人都怔愣住。“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没关系。”摇摇头,好熟悉的一句话,谁对他说过?“走吧!我们下楼。”
拉住她,把那种模糊感驱散,他们一起往楼下走。
法兰在餐厅上坐定位,一句我饿了,让安安再度傻眼。
“黛安留了一些蛋糕和鲜奶给我,我去端出来,一起吃好吗?”
“我不要吃甜食。”他像耍赖的小男孩,安安不由得笑出声。
“可是我不会做法国料理。”她支吾推辞。
“偶尔换换口味,吃吃中国食物也不错。”双手横胸,他一脸含笑地望住她,等着她出糗。看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幺能干。
“我……我们出去吃,呃……听说法国的红酒炖肉味道很棒,我们去试试好吗?”
“今天太累了,不想出门。”简单拒绝,他把整个肩膀都靠进椅背上。
“那……我们……”要是在台湾就好了,掀开方便面盖,热水瓶的开水一冲,晚餐就解决了。
“你不会做菜?”他笑着点出事实。
“对。”她点头实招。
“我开始觉得五千万砸得有点心疼。”离开座位,在安安来不及反对之前,他带起安安一齐进厨房。
“你要做什幺?”她警戒地看着炉子,退两步,才发现手腕仍被紧紧捉住。
“放心,我不会把你烤来吃。一餐五千万?太奢侈了。”他笑着把她往前推到炉前。“我来教你做菜。”
“你……你会……做菜?”光看着瓦斯炉,她全身已经开始冒出冷汗。
“安东尼是个最挑嘴的监护人。”几个利落刀法,他已经把洋葱、洋菇切好,再从冰箱拿出绞肉和意大利面。他对着安安说:“开火啊!我们先把面煮熟。”
火!这个字轰上脑门,安安转身想逃,她怕火,非常非常害怕,光看到火,那种炽热的感觉就会焚上她全身。
“不要。”摇头,她拒绝得直接。
“为什么不要?”
“我讨厌煮菜,讨厌毙了。”脚挪一步、再一步,她瞄瞄房门再看看法兰,只要六步,她就可以成功逃离厨房。
“煮菜是所有女人的本能,不要怕,我教你几次,你就会上手了。”他一定有虐待欲,看她拚命想逃的颤栗,他居然有股恶作剧的冲动。
走上前,环住她的腰,不理会她的极力抵抗,硬是把她压到炉火前。
“我不要学做菜,打死都不要。”摇头不看,光是冰冷的炉子都会让她恐惧到不能自制,何况是点上火的炉子。背过手,她不去碰那个开关。
“不行,当我太太就一定要学会做菜。”没见过那幺难驯的女人,她掀起了他的征服欲,这会儿,要他放弃是万万不可能了。
“我不当你太太,我只当代理孕母。”她死命挣扎,可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挣脱不开。男人都只会用蛮力逼女人就范吗?“放开我,我不要学煮菜啦!”
“要当我儿子的妈,就要先当我的妻子。”他们两人都没深思这句话的意义,只是一个强迫、一个反抗,战争自此开打。
“你的钱太难赚了啦!”
“除非你准备把钱吐出来,否则就要遵守资方要求。”他终于用一只手,将她全数纳入怀中,用另一手,啪地打开瓦斯炉。
火燃起那秒,她反身把头藏入他心窝间,可是火已经映上眼帘,想象力把火扩大了几十倍。
她感觉火烧上她的脚踝,好痛……她痛得跳脚,火迅速向上窜,腥红的烈焰烧上她的身子,插在心窝间的木桩也被火燃得噼啪响,火烧焦了她的皮肤,烤干了她的血液……
抱住他腰间的手开始痉挛,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长啸,不要自救、不要呼痛,她是真心想死……对未来她有期待……
法兰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她的挣扎变弱,环住他的手在抽搐,她脸上有着难抑的痛苦。关上火炉,他把她抱出厨房,直奔卧室。
☆☆☆
在他怀中,被焚烧的痛楚渐渐远离,安安拉住他的衣角,不放。
“告诉我,怎么一回事?”他凝重的神情让她不安。
“我怕火。”低头,这种怪癖跟着她几十年,她想过努力克服,但是,没有成功,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后来她放弃了,把这种恐惧当成病,把火当作病媒,只要不去看、不去碰,假装世界上没有火这种东西,她就不会发病。
“为什么?你被火烧烫过,或是看过火灾的受难者?”眉皱得太紧,把他的帅气减弱几分。
“都没有。”舔舔干燥双唇,她真是被烤干了。
他要站起来帮她倒杯水,却让她揪紧的衣角拉回。没办法,他只好把她整个人抱起,走向茶几,倒杯水给她。
“什幺时候发现自己怕火?”掏出手帕为她拭去嘴边水渍,他是个温柔的好情人。
“不晓得,妈妈说我从婴儿时期看到人点火,就会哇哇大哭,我想,我是一出生就开始害怕火了。”说不定她是受虐儿,从小被火吓坏。
“害怕会限制一个人,你不要被害怕的东西困住,你要勇敢面对它、战胜它,进而学会控制它、驾驭它,那时候你就赢了。”
“我没有你的勇气……你面对害怕的东西都是抱着这种态度吗?难怪你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我就不行了……”
她的无心话勾起他的联想。他害怕过什幺?婚姻吧!父亲的两度婚姻毁灭了他的一生,于是,他立誓不让婚姻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没想到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踩进一场婚姻。
照这样说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幺勇敢,对婚姻他不也选择逃避?
“我帮你安排心理医生。”他要想办法帮她。
“心理医生?他们很贵的,不要,我宁可你把钱存起来,将来好付给我高额赡养费。”糟糕,她好象开始对他产生非分之想,万一爱上他,届时不能不离开……她会痛苦难当啊!不行、不行,她要善用赡养费来提醒自己安分。
“那幺急着想摆脱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我们中国老祖宗的智能。不过我才不急着离开!待在你身边很好、很愉快,只要……你别逼我学做菜。”
“不逼了,才一次,我抱你手就快抱到脱臼,再多几次,我恐怕要上医院打石膏。”
“我哪有那幺重,知不知道侮辱女生体重是罪大恶极的!”
“是吗?我触犯哪一条法律?”
“侵犯女权法。”
“这条法律,等你当上大法官时再来制订吧。现在,如果你的腿够硬,能走动了,我们就去吃你口中说的红酒炖肉。”九九藏书
“能九九藏书走、早就能走了。”跳下他的腿,她兴奋地一旋身,只要别让她下厨,什幺事她都好商量。
拉起她,关上房门,他的心情恢复。
两手交握,跟着他的背影走,她感觉好安全,不用管前面的路怎么走,不用害怕前面有没有险阻,她相信,他会一路劈荆斩棘,带着她安稳走过。
从来,她的路都是自己打算,没人会帮她、扶她,现在,有了这个巨人站在前面,风吹不到她、雨淋不上她,在他身后,她只有平安。
她爱上他宽厚熨实的背,爱上他稳固不颠的脚步,爱上他偶尔露出的笑容,爱……她爱上他了?才两天她就爱上他了?
☆☆☆
喝一口洋葱汤,浓郁的香味在口中散开,啊……真好喝,吐吐舌头舔掉嘴边的汤汁,安安喝得满心愉快。
“试试鹅肝酱,味道不错。”法兰把吐司涂上鹅肝酱递给安安。
咬一口,好滋味漾满嘴巴。“是不是我太饿了,为什么我觉得这里的每样东西都好好吃?”
“厨师听你这样说一定会非常高兴。”法兰又涂满一片鹅肝酱送进她嘴里,看安安吃东西是种享受,好象吃进嘴里的都是人间绝味。
“你也吃啊!味道很好,我不骗你。”
“我是这里的常客,你不用担心我。”
“常客?我刚看Menu,它一客餐要一百二十法朗!太浪费了,这些钱送到非洲,可以让一个小孩子吃一年饱。”摇摇头,她满脸不赞同。
“你很爱钱?”
“应该说我很会算钱,在中国有句话叫做锱铢必较,我就是这种人。”
“钱是用来买享受,不是用来让你伤脑筋的。”他爱上和她抬杠,看着她眼里闪闪动人的光采,他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别骗我说,当你在想着如何从别人口袋里把钱赚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一点都没伤到脑筋。”吐舌,扮鬼脸,短短的两天相处,她学会不怕他。
“既然有我去伤脑筋赚大钱,你干嘛去斤斤计较小钱,等着花就是了。”
“没听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只是我的短期饭票,要是我养成坏习惯奢靡过度,下半辈子,我会很难过很99lib.难过的。”
“短票长用不会!我有规定使用期限吗?”
“你的意思是……”她傻住了,短票长用?他要让她用上一辈子……不管有没有生小孩,不管未来变得怎样,她都可以跟着他,握住他厚厚的大手享受温馨,靠在他肩上,听他低沉的声音诉说故事……
是这样吗?这是他真正的意思吗?
安安的心脏连连呛了几下,呆呆的眼,呆呆的望着法兰的脸,忘记鹅肝酱的鲜美,忘记洋葱汤有多浓郁香甜。
“我什幺意思都没说,快吃饭。”他切下一小块牛排,塞进她嘴里。
“吃完饭,你还会为我讲床边故事吗?”嚼着肉,她没经思考就蹦出一句。
“会。”他也没多想就回答出声。
一讲完两个人又同时愣住,异口同声问对方:“以前,我跟你说过这句话吗?”
“我觉得这些话好熟悉。”安安放下刀叉,闷闷地说。自从走一趟雪秾梭堡,她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我也是,一定是你作梦时说梦话,把这些东西全灌注在我的潜意识里。”
“你诬赖,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你就没事了吗?原来企业家会成功,关键只有一个字——奸。”
“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把我这个义字辈的商人也打成落水狗。”
“义字辈?太低估自己了吧!你根本是万奸之首。”当他们用国语说说闹闹时,一双涂满蔻丹的手搭上法兰的肩膀。
安安看得满心不舒服,眼冒大火,直觉就要把那十根指头给截肢。
“法兰,你也来这里吃饭。”沙莲娜柔柔的声音传出。
来餐厅不吃饭难道进来洗澡睡觉泡美眉吗?睁眼说瞎话!安安噘着嘴一言不发。
“这是我的妻子,洛安安。”简单介绍,法兰淡漠表情提醒沙莲娜适可而止。
微微一哂,沙莲娜放开手,她向来圆滑识大体,知道看时间场合,做最适宜的表现。“洛小姐,幸会。我先过去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她一转身,安安马上问:“她是谁,你的女朋友?旧情人?还是情妇?”相较起来,安安就显得沉不住气,脾气感觉全挂在脸上。
法兰淡淡一言:“她与你无关。”他不喜欢让人兴师问罪,即使是让他有几分喜欢的女人。
“可是,她跟你有关系不是?”再追问。
紧迫盯人不对,打破沙锅是笨主意,但安安就是无法忍受那个女人,和那十根擅长挑逗的手指头。
“又如何?”扬眉,高傲摆上脸,才两天她就想限制起他?
是啊!又如何?他只是一张“短期”饭票,将来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沉了脸,刚才的快乐心情顿消。
她的沮丧看在他眼里,不舒坦极了。好好的一顿晚饭怎弄成这样?叹口气,烦躁至极,他讨厌她脸上那种要死不活的伤感表情。站起身,他说:“我去洗手间。”
望住他的背影,安安提醒自己,她只是个过客,外国男子本多浪漫,不能沉沦、不能在意,越在意,将来真要离去,痛的是自己、伤的也是自己。
喜欢,收在心底,爱……也妥善藏起,不要叫人心知心厌。
心在下雨,安安凝坐不动,上飞机时的忐忑又回到心间,在里面蹦着、乱着、慌着……
沙莲娜见法兰离座,立刻走过来。“你就是那位条件新娘?”她眼里净是轻蔑。
“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新娘吗?单条件新娘、多条件新娘、无条件新娘?请问你是属于哪一类?对不起,我不知道法国是一夫多妻制。”武装起自己,她又是那个天塌下来必须自己扛的洛安安。
“你得意不了太久的,法兰说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你送走。”
他这幺对她说了?那他又为什么要她把短票长用?男人说话都是言不由衷?
“这种事快不来的,还是慢的好。如果你不认同,也许你该去找法兰,请他弄个‘多条件新娘’的位置,给你尝试看看,相信你也不会快到哪里去。”生小孩再快也要怀胎十月吧!
“不过……我怀疑,既然我‘已经’当上默尼耶夫人,法律都站到我这里来支持我了,我为什么要乖乖退位?要送走我,可不简单吶。”
尽管心虚,安安倔强的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示弱。
见打击不了她,沙莲娜换个方向攻击。“他的床上功夫很猛,我常常招架不住呢,唉……你也有这种困扰吧?”
“对不起,我们的民风不同,在我们国家女人都以含蓄婉约为本,不像贵国,以放浪淫荡为傲。这种床笫间事……我很难和一个陌生女人讨论。”
“你!你骂我淫荡?”
“哦!我又用错形容词了吗?跟别人的丈夫上床不叫淫荡,那是什幺?淫乱、下贱、无耻……还是什幺?对不起,我的法语不太好。”
安安的尖牙利嘴让沙莲娜再忍不住,她举起水杯往安安头上浇去,湿了她一头一身。
“沙莲娜,你在做什幺?”法兰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她两颗眼珠倏地含湿,满脸委屈,一转身面对法兰,泪水扑簌滑落。
“我要走了,我只是来道再见,没想到……不,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也请你的夫人见谅。对不起!”颤抖的手掩住耳鼻,她连连点头、连连道歉,飞快地冲出餐厅。
她的演技让安安措手不及,她这是……算了,除非他眼盲,不然这种是非曲直很容易看明白的。
“你对她说了什幺?”含冰音调找上她。
“我?”他居然把方头对准她?可见世间眼盲人还真不少。“你为什么不问她对我说些什幺?为什么主观认定是我对她说了什幺?”
“沙莲娜是个自持女人,要不是受了莫大委屈,不会这幺失态。”
“所以错在我?”安安也想哭上一场,不过,不要在他面前,对她而言,哭是发泄情绪并非作戏,不用找来观众。
她站起身,“因为我不是自持女人,所以我有权失态,是不是?”
她举起水杯,把水泼上法兰头发,走出餐厅,留下一脸错愕的男人。
第七章
他们在冷战,她见了他不说话,对查理、克劳斯和黛安他们却是笑脸相迎,他也在生气,见了她,视线一转,往旁的方向滑过去。
不喜欢她,他大可不要回来,就像她刚到法国的时候,不用拿一张臭脸给人看着难受。
那时,他没回家……是留在沙莲娜家吗?这幺说也许不甚正确,应该换句话说——有沙莲娜的地方,是他第二个家。
尽管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她只是图他的钱,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息事者,和他在一起无关乎情、无涉及爱,可是她的心还是扯痛着。明知道没有立场生气,却又不免让自己沉溺在怒涛中。
怎么办?她快要不像洛安安了。
“安安,帮我把下午茶送到先生房里去好吗?”黛安看着气氛不对的两人,想不着痕迹帮忙。
“好。”端起托盘,安安一步步踱向二楼书房。
门敲两下。她的心跳得急促。
“请进。”
他的声音让她却步,进不进去?进去、见面、尴尬,不进去、不见面……更尴尬,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吵架。摇摇头,她的脚在进不进门中犹豫不决。
没预警地,门被拉开,两个人面对面,僵立在当场。
“我……我送茶过来。”她支支吾吾,把手中托盘微微抬高。
“进来。”抛下一语,他领先走回书房。
跟在他身后,安安思索着要说什幺应景话,分心当中,她没注意到眼前的椅子,膝盖绊过,一个踉跄,她差点儿摔倒,幸而千钧一发间,他抢救下她的托盘,也拉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对不起……”低下头,认错。“为刚刚,也为……上一次在餐厅里的冲动。”
“你也会低头?”他饶富兴味地看她。
“我不应该牵怒,把我泼成落汤鸡的人不是你。”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杯水泼在沙莲娜身上,你就不会觉得抱歉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理论上没有太大错误。”
“对一个陌生人,你的敌意不会显得太过张扬?”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你的情妇。当一个情妇对正牌妻宣扬她的丈夫床上功夫了得时,你觉得我该持有怎样的好风度?”
“她这幺对你说话?”他的态度是存疑的。 “你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为什么明明是磊落,他还要怀疑?
“我没有说。”
“你的态度说了,你心里这幺想了。再自持的女人不代表她不会嫉妒,她有她的立场,我不能说她有错,但她踩上我的地盘对我挑衅,我还容忍她,就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他注视她的眼光让她心慌,她没错,没必要示弱,但是他的眼神还是让她手足无措。“假若我说的不对,你可以纠正我,不用这样看我。”躲开他的注目,她走向窗边。
“你凭什幺认为她踩上你的地盘?我赋予过你什幺权利吗?”他冷笑。
当她的贪婪表现在对他的占有时,他变得无法忍受,她让他联想起那个控制父亲、毁他一生的妓女。
一句话正中要的,他没说错,她没有权利,有的只是一纸证书和契约。她九九藏书喜欢他如何?她爱他又如何?就算有再多感情,他们之间存在的仍然是一纸证书和契约。
垂下头,她懂了,她的愤怒来自于高估自己,来自于不自量力,谁挑衅她都是理所当然,因为,在他心里,有沙莲娜没有洛安安。
“你不再否认她是你的情妇?”问这句,只是求个清清楚楚。
“我从没有否认过沙莲娜的存在,她跟了我十年。”
“还会一直继续下去?”再问一句,让自己彻底死心。
“没有意外的话……是的。”他正面承认。
哦!原来不是她踩上自己的地盘,而是自己踩上人家的,难怪她要生气、要挑衅,她保护的是她的权益,何错之有?
是自己弄错太多,错把法国男人的浪漫当成有情有爱,错把别人的无心当作有意,她……只是一个为五千万出卖身体的拜金女子……心在一吋吋冰寒,现实往往最不堪人忍受……
吞吞口水,她僵硬的脸挤不出笑容。“我懂,以后不会再弄错了。”
她的凄然看在他眼里非常碍眼,他讨厌她这号表情,非常讨厌。坐回位置上,他不理她,懊恼地翻开书本,想阅读,几行字却在他眼前跳舞。 “你还不走。”没事回来这里做什幺?看她那一脸憔悴悲愁,不会去看沙莲娜的笑脸娇声,起码赏心悦目。
“既然你那幺希望我走,为什么不快点履行契约上的事情,提早结束对你对我都是好。”对她好不好,安安不敢妄下断言,但是对那位沙莲娜小姐,肯定是好的。
“什幺意思?”蓦地抬头,他追问。
“你要一个子嗣,我给你一个,事情结束,一拍两散,对你对我不都好?”
“一个孩子?你不会单纯得不知道怎样才能制造出一个孩子?”
“我当然知道。”挺直胸口,情妇能做的,她这个“暂时”的正牌妻又哪会做不得。 “不后悔?”他走到她身前,勾起她的下巴,他的笑魅惑人心。
“收下五千万那刻,我就没有后悔余地。”
她一定要一再彰显自己的贪婪吗?他挂起残忍的微笑。
“很好!我真庆幸自己有个这幺懂事的‘妻子’。”俯下头,他寻到她的唇,带着惩罚意味地,他吻得狂烈激猛。放开她,她的红唇肿胀。
捂住嘴巴,她仰起头望他,不让眼角的热泪滚下。“我不怕。”
摇摇头,他叹口气,妥协了。“你真的很倔强。”
“倔强才能让我活下来。”哭是弱者的行为,不要以为旁人的安慰能帮得了自己,他们能帮的,绝不会比你帮自己的还多。
从小,她就认清这点,再苦、再难熬,她都咬着牙撑过去了,这一回,就算是面对感情,就算明知道会失败,她也必须撑下去。
倔强才能让我活下来。细细品尝她的话,安安和他是同一类人?法兰的眼睛黯然。
多年前他在夹缝中求生存,凭借的就是一份倔强而已,面对一个和他一样辛苦的女人,他何忍再伤害她。
“你出去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推开她,等他找到安东尼,问清事情始末,他就将她送走。
伤害是势在必行,何必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台面话?安安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亲吻是这个样子的吗?”问过他,不待回答,她又是一吻,一个、一个、又一个……细细绵密的吻,封住他的嘴,封住他不确定的心。
“我这样做对吗?”安安再问。
“不要随便诱惑男人,后果不是你想象的那幺简单。”他的声音变得瘖哑。
“我能诱惑得了你吗?那幺我真是技术纯熟……”
这种技术叫纯熟?法兰想苦笑,心念一起,他来教导她真正的“纯熟技术”。
是她勾引他的,后果怨不得人。
☆☆☆
走入房间,法兰将安安放上床。压住心脏,却止不住里面一群乱蹦小鹿。
要开始了,他们即将要开始那种古称敦伦,今叫做爱的运动。
听说,做了那种事人会脸红心跳,可是她还没开始做,脸已经红过西红柿,心已经跳入垂危临界点。
听说做过那种叫鱼水交欢的行为后,女人身上会少掉一部分,可是还没开始做,她的手不听使唤、她的脚不听使唤,她整个人已经少掉好几部分。
啊……他褪去全身衣物了……
他的肩膀比穿上衣服时看来更宽阔,鲜明的肌理在他身上交错成形,坚硬的双臂,彷佛可以扛下天地,粗壮的双腿、窄实的腰臀……男人的身体和女性竟有这幺大的不同。
安安惊呼一声,忙用双手捂住眼睛,她没看到,什幺都没看到……
她稚气的举动引发他一阵轻笑,这小妮子,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勉强能在她身上找到女人的羞怯特质。
拉下她的手,将它们反制于她身后,他的唇落下,亲亲点点,像和风扫过,像雨露轻沾,心花在春暖中绽放。
紧绷的身子变得柔软,不知何时他的手松开箝制,反抱住她纤细腰身,她的手在无人催促中攀上他的颈背,缓缓磨蹭……
吻加入催化剂,触了融点,他的唇舌在花间嬉戏,一挑逗一勾引,引出她满心悸动,体温在节节攀升当中,两人的唇舌交融成一体,分不清谁是谁……
放开她,安安伏在他身上急急呼喘,耳朵贴住他的心窝,倾听里面一声声撞击,很沉很稳……那代表他亦为她心醉?
“这才叫作接吻是吗?”
“没错,这才是接吻。”抚着她散开的长发,他满足笑开,没想过,吻一个女人,可以吻出心动。没有经历过的全新经验,带动了他的幸福笑容。
“那……我刚才对你做的那个叫什幺?”她怀疑起自己的“性能力”。
“那叫……蜻蜓点水。”
“幸好,那也是交配动作中的一部分,我没有错得太离谱。”
“什幺?”他推开安安,想把她的话听得更清楚。
“蜻蜓点水是在产卵,那也属于交配的一个步骤。”
“交配?你把我们的行为称为交配?好吧!我亲爱的小新娘,你准备好开始交配了吗?”他失笑,他的高级做爱技巧被人用交配称呼,应该哭的。
“准备好了。”点头,她誓死如归,不过……这种死法好象还不错。
低下头,他的舌头滑过她细致肌肤,敏感的毛细孔在他的逗弄中,泛出阵阵酥麻……
他把安非他命喂给她了吗?为什么她脑空空、心荡荡,灵魂抽离她的身躯?
睁开眼,她看见他的眼睛,好蓝、好叫人动心的瞳仁,她掉进那一潭湛蓝……好蓝好蓝的眼睛,带着久远的回忆,回到她心底……
蓦地,她记起他了!在他无限温柔之中,陈年旧事一点一滴回到她脑中,她想起来了!是的,她记得那个爱说故事的男孩……
洛安安是爱他的安娜,是愿意为他、为爱情让火焚身的安娜……原来她是她、他是他,一场风云际会,再度把他们命运圈兜在一起……
“我爱你。”那时来不及说的话,她要在这世补齐……捧住他的脸99lib?,她的唇主动覆上去。“法兰,我爱你……好爱好爱……”
他讨厌女人用爱捆绑住他,但是安安口中的爱却让他觉得熟悉自然,安适祥和,彷佛两人本该如此。
他轻触苍林,压触、抚揉,像最珍爱的宝藏,轻轻呵护……
她不怕他,因为,她记起来了,他是那个爱说故事的男孩,而她……她是爱听故事的小公主……她不害怕了……走过几万个日子,他们重逢、他们相爱……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们紧密结合,结合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的灵魂、他们的心……
他有过无数次性经验,而这回却是全新感受。
是因为她爱他吗?因为有了爱才让一切不同?既然如此,就让自己也回馈她爱情,人要公平对待的不是吗?反正要爱上她并不困难……决定了……爱她!
不管将来会不会后悔,现下,面对索爱的安安,他不能拒绝,就爱她吧!
火炽烈地燃烧,欲望无止无尽的张狂,彼此的喘息声相互应和……他爱她,爱了、爱了……不要再想后悔……
找到他了,在翻翻滚滚了几百年的人世间,她找到他了……他们终于彼此互属,终于知道再不能被分割……
☆☆☆
夜深,疲倦的两人从睡梦中清醒,风从窗外吹入,刮得碎花帘子成了层层叠叠的波浪,在空气间翻腾。
他们没有开灯,朦胧月色被窗帘隐去一半,剩下的部分趁隙偷渡入室,刚好可以让她找到他那双蓝眼睛,而他看不见她脸颊上的羞红。.99lib.
“我找到那个法兰?普瓦堤耶了。”
以为安安又要说起她爱他,法兰作好准备,认真倾听。哪里知道她会冒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金发、蓝眼、不爱笑,姿态高傲、脾气坏得像牛的男人?”他的声音里有很多不爽,看来他还没把她累够,不然不会一清醒,想的不是他而是个不相干的男人。
“对,就是他。”他加上的备注,真是贴切。
“找他做什幺?”他音调冷冷的,不甚积极。
“问他,有关安娜?洛林的事情。”
“问到了吗?”收过手,把她的头收拢在自己怀中,已经决定了爱,决定了受她牵制,他就不准她的脑袋瓜里存有其它男人的影子。
“他忘记她了。”
“既然他不知道就别再麻烦人家,那个女人跟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我已经知道发生在安娜身上的所有事情。”
“知道了,就更不用再去找那个男人。”安娜不是重点,她还搞不懂吗?
“你口口声声不要我跟他在一起,为什么?”
“我就不要你跟他在一起,别问为什么,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你还是和两百年前一样强势,既然,你不要我和你在一起,那……拜拜啰。”她调皮一笑,跃起身准备下床,却在下一秒,被他的大手拉回怀中。
“你做什幺?我的头撞得好痛哦!”她娇嗔地睨着他。
“把话说清楚。”她要从他身边脱离,让他的心紧紧揪了一下,痛得他咬牙切齿,那种陌生的心疼感让他好恐慌。
“不要生气嘛!是我恶作剧,我不对,跟你道歉好不?”他将她圈得很紧,他在害怕她离去吗?是不是那些回忆也追寻到他了?
顺顺他郁结的眉头,她讨好地回抱住他,拍着、抚着他的背,让他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别担心,我不会走了,那次已经让我们心神俱裂,再禁不起分离,老天不会残忍到让我们彼此再痛一次……”
“我不懂你在说什幺。”
“有点耐心听我说,让我告诉你。前一世……大约两百多年前,你是公爵继承人,而我是吸血鬼,我喜欢你、你爱上我,可是,人和鬼势不两立,我被人抓住,你救不下我,眼睁睁的看我被大火吞噬。后来的事我不清楚,但重要的是,这生我们都再世为人,我可以爱你,你也能爱我,再不会有人阻止我们相爱。”
她说得热烈,他的反应却冷淡。 “很有意思的故事。”轻轻地,他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这不是故事,是真实的事情,我没骗你,不然,我们走一趟雪秾梭堡,还有,我们去一趟树丛迷宫,只要我找到那棵刻有你身高的大树,你就会信我了。”拉着他,她要他马上起身着衣。
“就算要去,也要等明天早上,它夜间不开放。”他好笑地拉回她。
“是哦!我怎么忘记了。”躺回他臂弯,她好兴奋,所有谜团全解开了,从此,她将不用再被恶梦困扰。“法兰,告诉我你信仰哪个宗教?”
“做什幺?”她说的话他一句都不相信,应和不过是为了敷衍,如果敷衍能让她心情快乐,他不介意花精神去敷衍——虽然他并不喜欢她编故事欺他。
“你要是信基督教,我们就上教堂跟耶稣说声谢谢,如果你信天主教,感谢的对象就是圣母玛丽亚,我呢!是一定要感谢释迦牟尼佛和玉皇大帝的。”
“跟神像说谢谢?很奇怪的逻辑。”
“才不奇怪,是祂们让我们重返轮回,有机会再相聚,不谢祂们谢谁呢?要是祂们心肠坏一点,让你我年龄差了几十岁,或是让我们生为父女、母子,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说嘛!你信哪一个教派?”
“我是无神论者。”随口回她一句,他的手在棉被底下向她偷袭。
“不行、不行,既然我知道真有轮回,我还要约下一世、然后再下下一世,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一个人的。”
“面对同一个人那幺久,你不怕厌烦?”
“不怕,只要是你,看再久我都不会腻。”
这句窝心话真窝进他心里了,甜甜蜜蜜的贴在那里,宣示了他的心所有权人是她,这样的她很难叫人不爱上,于是,他顺心而行,答应了她爱他,也承认了他爱她。
爱——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轻易。有人寻觅了几十年都找不出一份真爱,有人只消一眼,就认定了他是最爱。
有没有定理可追?没有!有没有道理可寻?也没有!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碰对了人,碰对了一颗本该属于他的心。
“那幺……你就这样看着我,永远不要把眼光别过去,永远不要让旁人闯入你心底、眼里。”
“不会有别人了。”她握住他的手掌贴住自己的胸腔。“这颗心已经等你等了两百多年,没有变过,它未曾辜负过你,你也不要辜负它,好吗?”
“好。”从不作承诺的他给了承诺,从此,他们只能是一生一世。
“约定了,不能反悔。”她的唇贴上他的,轻轻的吸吮,淡淡的舔逗。
也许她的技巧不够纯熟,但是他会有很多时间来指导她……
第八章
他说话不算话,说要陪她上雪秾梭堡,第二天就让公司给急召回去,连连忙过半个月后,安安才在星期天早晨拦下他,硬拉他走一趟雪秾梭堡。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买了门票,法兰还是叨叨碎念。有时间,他宁可拿来和她耗在床上,也不想来这里听她编上一大篇神话故事。
“这样,你才会相信我说的话。”勾住他的手,安安领着往前走。
走进林荫大道左边的小径,几个小跑步,她连跑带拉,硬把法兰带到树丛迷宫前面。
“你看!就是这里,奇怪……玫瑰花丛呢?他们把它挖掉了吗?”有些懊恼沮丧,不过很快,她又抬起笑脸说:“你在这里送我一朵玫瑰,我不收,你取笑我胆小,说我怕让玫瑰花扎手,其实不是的,当时我要是收了玫瑰,花会立刻凋萎,你就知道我不是人类了。”
拉起他的手,安安往里面继续走。
“这里不对外开放。”法兰想阻止她,但安安哪里肯听,趁着没人,拉起他就往里面跑。
几个转弯,她找到那棵大树,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仍然隐约可见到几道刻痕。
“这是你的母亲为你量身高时留下来的,在这棵树下,你跟我讲了牧羊人和吸血鬼公主的故事。我说:要是我是吸血鬼公主,我会告诉牧羊人:‘等等我,等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让我们能够在一起。’你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不能等待旁人给予。想起来了没有?”望住他,她满怀期待。
他仍然没说话。
“好吧!没关系,我再带你到绿色书房去走看看。”她极有耐心。
匆匆穿过门厅,她领他往里面走。“在这里,你帮我画了好多张画像,再想想好吗?你一定可以想出来的,拜托……”
很想骗她,可是这一骗,安安不知道又要他“想起”多少事情。
“你说画像,画像在哪里?”法兰问。
“这件事应该问你,不是我,你忘了吗?我比你早死,后来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她横眼瞪他,真是一个笨学生。
幸好他没回她一句——我想起来了,否则要他上哪儿去找一堆画像。法兰暗自庆幸。
“好吧!我再带你到你的房间,那时你常常在里面说故事给我听。”
“那时候,你就爱听我说故事?”
“我每次来你每次说,如果你不说,我就连连三天不出现九九藏书,把你急得跳脚。”
“你这幺坏?”
“我才不坏,我要是够坏,早不管你的意见,在你脖子上啃一口,吸饱鲜血,然后逼你吞几滴我的血,你就马上变成我的同族人。”
“吸血鬼?”
“当然,不然你以为吸血鬼跟谁同族,上帝吗?”
“当时,你为什么不这幺做?这样你就不用等什幺轮回之类的东西。”他恶意地想戳破她的故事。
“你是一个多重视生命的人啊!要是我真把你变成吸血鬼,说不定你宁可饿死也不愿去伤害别人,那……我不是害了你吗?像我,我就是一个没天分的吸血鬼,活了一百多岁还学不会猎取食物,这种饿肚子的痛苦,我尝得够多了。”
“不会猎取食物?那你是怎么活到一百多岁的?”
“我父母亲很宠我,我大哥也非常宠我,他们会为我带回来食物。当年,大哥就是气我贪懒不肯学习,才故意跑掉,让我找不着,要是他在场,一定不会让我上焚巫台。”
拍拍她的肩,他说:“我们到别处逛逛,凯瑟琳梅迪奇公园不错。”
“不用了,我们没去过那里。”抬头,看见他带笑的脸。“你……不信我?”
“呃……你的故事很好听。”他尽量把话说的婉转。
“你好笨,我又没来过法国,你可以看我的护照,我是第一次出国,如果这些事都是我瞎编出来的,为什么我对这里那幺熟悉?再想想,树丛迷宫不对外开放,为什么我会知道那里有一棵雕了刻痕的树?”
“这些故事是安东尼告诉你的。”他乐意宠爱她、可以纵容她,但不代表他就要相信她说的天方夜谭。
人只有在童年时期才会相信童话是真实的,而他童年早在父亲入狱时结束藏书网。
“安东尼,是了,他是我大哥,我上辈子的大哥,一定是他知道我想借重生争取你的爱情,他才会帮忙我。”
这种说辞太可笑,不过正好可以解释安东尼的不老之谜。微微一哂,要是安东尼知道安安编派他一个吸血鬼身分,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发飙。
“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你太瘦了,要养胖一点才好看。”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要是我的智商再低一点,我就会相信。”
她嘟起嘴,满脸不悦,他不相信她……
“我信不信有那幺重要吗?”
“那时,你也问过我同样一句,我回答你:‘当然重要,你信了就不再恨我,下辈子……若有轮回,你会试着找到我。’我想,当时你是不相信我的,不然……不会有了下辈子、有了轮回,你却没有试着找到我。”苦偷偷潜上嘴角,让她的心满含苦涩。
“不管我有没有找到你,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人吶,善于自扰,偏偏天下本太平。”环住她的肩头,他笑着在她脸颊留下一吻。
“你还是不信……”嘟嘟嚷嚷,她有点想哭。
“好了,吃饭去,我饿扁了。”他的笑声爽朗,笑颜染上她灰灰的心情。
“我想吃巧克力。”人家说心情恶劣,吃巧克力会舒缓情绪,现在,她需要大量的巧克力。
“你老公是卖巧克力的,你还要我带你去吃巧克力?”
“不管,我就是要吃巧克力。巧克力蛋糕、巧克力牛奶、巧克力慕思。”
“好、好、好,统统依你。”他早说过,他乐意宠她、乐意纵容她。
☆☆☆
明知不应该到办公室来找他,这是法兰的忌讳,他总是公私分明,不愿她跨足他另一个世界。沙莲娜的细跟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地毯吸去了大部分的声音,一颗心沉沉的,彷如将有事要发生。
他会生气吗?一定会的,但她不能不来这一趟,他们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面,维系住他们俩的东西不多,只有性爱而已,长时间的分别让她怀疑起,他是否厌腻她的身体?像烦了其它女人般,一张支票,打发了事。
不!他们已经在一起十年,她的青春全交给他,他们中间除了性爱,应该还有其它,像一点点道义、一点点责任、一点点感情……之类的,会有……吧?
之前,她知道他对自己无心,但沙莲娜仍保有自信,只因他对谁都是无心。
可那回,在餐厅乍见他对洛安安的态度,她吓了一大跳。他从未在她面前笑得那幺毫无保留,他也从来没对她说过那幺多话,她有强烈的预感和恐惧,害怕自己将要输掉他。
推开挡在门前的秘书,她开门直直走入。
工作中的法兰抬起头,看见她来到,意外地,并没有勃然大怒,他一如往常,用没有高低起伏的口吻,不带感情的声调对她说话:“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你想起来要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她爱娇地走到他身后,趴在他肩膀上,涂了蔻丹的手指就在上面划呀划的,想划出他的一方冲动。
“我有话要跟你谈。”拨开她的动作,法兰正面对她。
“好哇!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先跟我解释,为什么那幺久都不来找我?害我等过一天又一天,想你想得心痛。”微翘的小嘴带满诱人风情。
“我忙。”他发觉自己对她连敷衍都是懒。
“忙着和哪个妖精在床上打架?你啊!再那幺花心,谁都会受不了的。”说着她又坐上他的大腿,两只藕臂缠上他的脖颈之间。
拉扯掉她的手,法兰开始有些不耐,他突然发觉自己能容忍她十年,真是耐性奇佳。“你到沙发上去坐好,这里是办公室。”
“办公室就不能做爱做的事吗?难道你在这里装设摄影机?”她不依地走到沙发边,揣测他下一步动作。
法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五千万支票,几个大跨步,走到面前递给她。
沙莲娜看了一眼,夹起它,笑盈盈地问:“这是我下个年度的生活费?不用那幺多啦!虽然我知道你这几年赚翻了,可是也用不着这幺浪费。”
“这笔钱你好好运用,可以让你下半辈子过得衣食无虞。”
“你要一次付清,也好啊!不过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在乎钱,我要的是你,如果这张支票代表的是打发,就不用再谈了,假若它代表的是延续,那我就收下啰。”她刻意装傻,假装不知道他话中涵义。
“这十年来,我很感谢你的陪伴,希望未来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我的幸福不就操纵在你手上,你不来看我,我就会悲惨,你来找我,我就会幸福,法兰,你舍得我因你而悲惨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态度坚持。
话至此,已无挽回余地,她一反往日娇柔,尖细的嗓音拉抬着她的愤怒。?99lib.
“我的意思也不模糊啊!你为什么就听不懂?钱,我不要。”拿起支票,她把它撕得粉碎,手一扬,千百张纸片在空中纷纷坠落。
“你想要什幺,尽管开口,只要我做的到。”
“我要你,要婚姻,要当上默尼耶太太。”
“在我们交往之初,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给你婚姻。”
“没错,当时你是这幺说的,可你也说过你是个不婚男人,你不让任何人影响你。”就是这一点,让她安安心心、自自信信地当了他十年情妇。
“我承认我改变了。”
“是那个洛安安改变你的?”
“她是我的妻子。”他把事实再翻出来表明态度。
“那是条件婚姻,你答应了结婚,在获得你要的利益之后,你就要将她送走。”
“的确,当时我是这幺想,可是我的想法改变了,我爱她,我要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不打算送走她。”
“所以,你就送走我,清除掉我这个路障,你们就可以爱得无烦无恼?”
“别把自己说得这幺难堪,我们曾一起走过一段美好时光。”
“我是妄自菲薄吗?不是,我说出你心中不敢讲的部分。法兰,你是个聪明的商人,知道爱情这种东西不会维持太久,你不也爱过我、爱过那些被你一脚踢开的女人?”她想逼他承认,对她,他有过感觉。
“不,很抱歉!我从没爱她们,更没爱过你,我们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我以为这些,早在我们交往之初,就谈得很清楚了。”
谈清楚?感情这东西怎能谈得清楚?“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发觉自己不爱洛安安了,那时,没了我,你怎么办?”
“不!我会一直爱她,不变。”他说得笃定。
“你那幺坚定你的爱,又何必非把我送走,我还是在那里等你,不好吗?”
“不好,你的存在会带给我的妻子不安,我不想让任何事情困扰她。”
“你居然这幺宠她?”她好嫉妒,和他在一起十年,他从未在意过她的感受。
怒潮控制住她,为什么他爱的人不是她?在他身边十年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个洛安安吶,她浪费在他身上的十年要找谁去清去算?
就这样算了吗?不要,她绝不善罢甘休。
“我愿意尽我所有来宠她、爱她。”这些话,他没对安安说过,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男人,但是,他相信安安会明白他的心思。
想起安安,他脸上勾起一个柔和笑容,软化了他脸上的刚硬线条。
他果然变了,洛安安霸道地占据他全部的心,再没其余空间留给别人。该死的洛安安、该死的法兰,是他们欠她,是他们负她,她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不会让你万事如意,法兰?默尼耶,你等着看,你的爱情不会有好下场。”沙莲娜发狂地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往他头上砸落。
法兰头一偏,闪过攻击,玻璃制的烟灰缸砸上墙面,砰地,碎落一地。
“看清楚,那就是你们的爱情,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欺负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男人。
“你敢!”他抓住她的手,力量大的快把她的手骨拧断。
“我没有什幺不敢的,你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了你的幸福。”她撂下狠话,含冰笑意在她脸上展现诡谲。
这句话……好熟悉,法兰一时间呆住。他在哪里听过?松开手,努力回想,半晌,他摇摇头,想不起来,等法兰回过神后,沙莲娜已经离开。
沙莲娜的话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不行,他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安安,拿起话筒急急拨下号码,他要找人时时刻刻在安安身边保护……
☆☆☆
从医院走出来,安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仰头望天,时序匆匆走过秋天迈入冬季,她来到这个国度整整半年,感觉由陌生转为熟稔,她习惯了法国的天空、法国的人文。
她和法兰之间,应该说是渐入佳境,他们无话不谈、无事不说,只除了他们的前世今生和沙莲娜,这两个禁忌话题。
想起他,她脸上含笑。应该怎么形容他这个人呢?他强势却不失体贴,他头脑聪明、条理分明,和他谈话总会让人引发新想法。她爱极了待在他身边,一刻都不想要分开。
她想过,他是不是开始喜欢她了?因为,他留在家中的时间变多,他们相处时的气氛极融洽,他会制造小惊喜让她开心……如果是,那幺这个对他而言,会是好消息吗?
抚抚肚子,很难相信,里面竟然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他正努力着长大吧!他会不会心急着想跳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像她或像他?安安迫不及待想知道解答。
这是延续他们两人的小生命,不管他漂亮或丑陋、聪明或愚笨,她已经无条件爱上他了,爱上她的小宝宝是多幸福的感觉……笑逐颜开,她的笑容里有初为人母的慈蔼吗?
回头看看,法兰派来的保镳还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真不了解法兰在担心什幺,不过,虽然不自由,她却乐意接受,因为那是他关心妻子的表现。
妻子?是啊!她是他的妻子呢!
拿起手机,想拨通电话给法兰,身为父亲,他有权利先知道这个消息,按下号码,一个、两个、三个……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沙莲娜阻了她的去路。几乎是在同时,高个儿保镳来到她身边,阴冷的眼光对着沙莲娜,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我没事的。”点点头,她安抚了保镳。转过头,她对沙莲娜说:“我们在这边谈好吗?”
“我……上次对不起。”沙莲娜的态度放软。
“你对不起我什幺事?”
“我知道,虽然你和法兰是条件式婚姻,也知道你很快就会离开他,但是,不管怎样,法兰都是看重你的。”
是啊!她怎么压根儿忘记这件事?不管他们的关系有否改变,他们之间存在的的确是契约婚姻,合约上讲明了他要的是孩子不是母亲……生下孩子,她就要和他们父子分离了。
心抽过一阵又一阵……痛,苦上眉目……法兰,孩子,她谁都离不开啊!
“那次,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打起精神应付她,心持续痛着。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帮帮我,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沙莲娜哀求。
“我的能力有限。”她想一个人静静,想想自己的下一步。
“我怀孕了,再等不及送你回台湾才和法兰结婚,我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和他进礼堂,不然,我的孩子会成为私生子。”她冲动地拉起安安的手摇晃。
青天霹雳了吗?手挡在额间,抬眼,灰蒙蒙的天想要落泪……
她居然怀孕了?天……情况越来越混乱……沙莲娜怀孕,她有了法兰的孩子,那他又……是不是要自己肚子里的这一个?
不对、不对,他要她的孩子,不然他娶的人不会是洛安安而是沙莲娜……
更不对,他说过会和沙莲娜一直下去,和她只是短暂关系……
不对、不对,统统不对,如果他要沙莲娜的孩子,大可直接把她送回台湾……
昏了,她的头好昏好乱……理不清,剪不断,只能眼睁睁见它织成茧,将她包裹成蛹。
“对不起,这种事你应该去找法兰商量,我爱莫能助。”要她帮这个忙,未免太过残忍,推开沙莲娜,安安往前继续走,不想再多听一句。
“法兰是个重责任感的人,他和你签定契约,再困难他都会履行,请你帮帮忙,你去告诉他,他不用履行契约,请他马上送你回去好吗?安安,我只能向你求救了,只剩下你能帮我。”
她拉住安安,瞄一眼离开好几步远的保镳。一手将预藏在包包里的美工刀取出,抬高手,准备刺向她,却在千钧一发时让保镳箝住手腕。
沙莲娜吃痛,松脱安安的手,她继续往前,没注意到身后事。
“你死心吧!有我在,你不可能动得了她一根头发。”抛下一言,保镳将她推倒在人行道上,踩大步,继续跟在安安身后。
不哭,哭解决不了事情,爸爸死的时候你就学会这一点了,不是吗?碰到困难,你必须挺起胸膛熬过去,让痛苦怕你,让困难见了你退避三舍。
不哭,用手背刷去脸上的泪水,她走得更快更急。
不哭,亚亚病倒时候,你没哭;辛苦工作一个月,却无端被裁员、领不到薪水时,你也没哭;房子被法院拍卖当天,你甚至若无其事地背起包包去上班,你多勇敢啊!谁能及得了你洛安安?在你眼中,哭是无济于事的浪费行为呀。
可是……他不要她了,在她自以为他有一点点爱上自己的时候。他不要她了,在她肚子里有了两个人的小宝贝时候。
她不爱哭的,可是……他不要她了啊!世界在她面前崩塌,她挺不直胸了啊!
他只是碍于一纸契约,只是负责任,对她,他是“不得不”……
心绞成碎屑,捧住了,却从指缝间滑落,想完整,好难……
以为这一世,同为人,他们就旗鼓相当,说爱,理所当然;谈情,无波无痕。怎么知道,原来,一份爱情根本禁不起岁月试炼,几百年阻隔的,是再缝合不起的感觉。
人会变、心会改,在他怎么都想不起他们前世爱恋时,她就知道了。爱情会物换星移,感觉不常在,当亲耳听见他和沙莲娜会再继续时,她就知道了。
她只是不断不断欺骗自己,说他们是前世今生,情事早在姻缘簿上大笔挥过一切成定局,她欺骗自己,等他再多爱自己一些些,他就会为专心疼她而放手沙莲娜……真笨,她笨得彻底、笨得无可救药。
她忘记当时,他为沙莲娜诬赖自己,忘记此生,沙莲娜比她早到,沙莲娜会一直站在他们中间,直到她放弃约定,放弃爱他。
假设真有“注定”,那幺沙莲娜“注定”让他们的爱情成为遗憾。
这种安排是什幺意思?要她明白,就算她赢了命定走入轮回,仍然挣脱不了命运摆布?要她了解,少了情线牵系的女人,不可能拥有爱情?所以,情伤跟定了她,她和他是永远不可能的。
尽管她跑过大半个地球追寻到他,他和她仍然无缘……摇摇头,不哭真是好难……
“洛小姐,我们应该回去了。”他不告诉她沙莲娜的动作,不想她受惊。
“我心情很乱,想多走走,你先回去好了,我没事的。”她声声句句都带着哽咽,擦掉旧泪新水又涌出来。
他没答话,继续跟着她盲目地在路上走。
心一吋一分散掉,再也聚收不拢,破破碎碎的心脏,再拼凑不起一个爱字,可怜吸血鬼自愿焚身,也换不得一世真爱。
她笑了,泪和在笑里,成了凄凉…… 可怜她的宝贝,和她一样得不到父亲宠爱,可怜她的牺牲成了笑话,可怜她平白让烈火噬身,平白让痛延续数百年,可怜的可怜人……
走不动了,她随意在人家的橱窗前坐下来,两条腿很酸,心却更酸……头倚着冰冷玻璃,让酸的心结成冰寒。
车灯街灯交织成的点点辉煌,全在她眼前模糊……
模糊的街、模糊的夜、模糊的泪眼中有他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来……
第九章
揉揉,再揉揉,安安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那个长长的身影是他的吗?用力眨一眨眼,没效,还是揉一揉才看得清楚。
“再揉下去,眼睛就瞎了。”他的声音饱含愤怒。
他在生气?又生气了,是沙莲娜要他来摊牌吗?对,肯定是,他们总是为了沙莲娜争执,宿命作了这样的安排,不管她让大火烧过几千次结果都一样。
放下手,不敢再揉,他开始要酝酿起讨厌她的情绪,然后大吵一架,给他足够理由将她送走。轻摇头,她舍不得走,假使柔顺能让她在他身边多留一些时候,她愿意99lib?为他改变。
“你哭什幺?”大手一抹,擦去她脸上的泪湿,但新的咸水又冒出来,擦过几回合都擦不干,他火了,大声一吼:“你再哭……”
就要送她回台湾吗?不要!她拚命摇头,手一次又一次拭着泪。“不哭了,我不哭、不哭,真的不要哭。”
她尽力了,可是泪还是大颗小颗掉个不停,她气急败坏,眼睛怎么不合作!一跺脚,她咬牙生气,两手捶着自己的头。
“叫你不哭你还哭,笨蛋、笨蛋,无药救的傻瓜。”
看她自责,再大的火他也发不出来。“好啦,没事,别哭了。”拍拍她的头,他无奈地叹口气。
不要这幺温柔啊!恢复那种冷冰冰的态度,要不再凶凶她都好,就是不要对她太好,否则,要她离开时怎能不柔肠寸断?想到这里她的泪水骨碌碌滚下。
咬住唇,她委屈地说:“对不起,它不听我的话,自己哭自己的,我管不着它,其实我已经没有哭了,我在笑,真的,你看我在笑,眼睛笑、嘴也笑……”仰起脸,笑窝上挂着一行行清泪。
“没关系,想哭就哭,只不过先停一停,告诉我,为什么哭好吗?”他一手把她揽入怀中,大大的怀抱包裹住她冷冷的身体,融化了冰冰的心。
为什么?因为离别、因为他不爱她、因……
“因为你想不起来我爱你。”
啪地,大雨挟带土石流快速冲刷而下。用力抱住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她走,她还没爱够他啊!就算不能一生一世,至少多给她一点时间爱他,不要短暂的让人措手不及呵!
“啥?”他没听懂。
“你忘记了我爱你。”她指控。
“谁告诉你我忘记?我一直知道你爱我。”安安表现得这幺明显,再看不出来,他要去照脑波了。
“骗人,你忘记我们的树丛迷宫,忘记我们的绿色书房,忘记我们相识的舞会,你怎会记得我爱你!”就算不记得,也请细心体会啊!别送她走,别让她在地球另一端苦苦思念……安安在心中吶喊。
又来了,他真的对这种神话故事很不耐烦。“我们可不可以谈谈别的?”
“比如几时送我回台湾是吗?”推开他,这个怀抱将要易主。
“你到底在说什幺?”法兰让她弄出一头雾水。
她又犯胡涂,他早忘记他们的前世约定?
“没关系,听不懂就算了,我们来约定下一辈子,这辈子我出现得太晚,我有错,不过你也有错啊!是你不专心找我,我们才会错过。下辈子,你要小心一点,不要再让沙莲娜插队,那时,我们再来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自顾自说,不管他是否理解。
他在她话中听出端倪。“告诉我,沙莲娜跟你说些什幺?”
“你们要?99lib?有宝宝了,恭喜。”深吸口气,把好风度摆出来,认输要有胸襟。
“不可能。”他一口气反驳。
“你不认帐,那样很没道德良知。”
瞪住她,法兰脸色相当难看。“我在五个月以前就跟她分手了。”
分手五个月?表示她至少有五、六个月身孕。她身材窈窕,哪里是怀孕五个月的模样,或是说……
“她骗我?”
“总算长一点大脑。”点点她的鼻子,他又气又怜地拥她入怀。
“她为什么要骗我?你爱的人是她又不是我。”
“傻,我爱她不爱你,为什么跟她分手不找你分手?”
“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我牺牲她?”
“没什幺牺不牺牲,我跟她本来就没多大关系。”
“你说过你会跟她一直下去,而我……我只是你的契约新娘,生完小孩,你就不要我了。”
“跟你订契约的是安东尼不是我,合约内容都是他的意见,我没参与,何况我从没跟你说生小孩之类的事情。”他点出事实。
“沙莲娜呢?你们是老情人了,为什么分手?”
“她的存在不是会让你不舒服?解决了她,你这脑袋才不会胡思乱想。”他没好气地拍拍她的头,全都是为她,她居然不领情。
“总而言之,你是爱我的?”她不敢确定,可他的语气好象是这幺回事。
“没错。”他还是不喜欢把爱说出口。
“那你还要不要宝宝?”迟疑了一下,安安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告诉他。
“你敢再提宝宝,我就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白痴女人!别人栽赃你老公,你不但不会站出来声援,还说他不道德,也不想想,这些日子他哪一天不是乖乖回家,筋疲力尽地躺在她的床边,哪还有力气爬墙!
“可是……可是不提,将来你一定会生气。”不说吗?会不会有危险?
“你现在提,我会更生气。”他手扬起,作势要往她臀部打去
“好,不提。”捂起嘴,她闷闷地对着自己肚子说话:“宝宝乖乖,爸爸现在心情不好,等他心情好的时候,我再跟他谈你的事。”
猛地,正要拉起她往前走的法兰停下脚步,他瞠目结舌地看向安安。“你说什幺宝宝?”
“我、我没说什幺宝宝,你不要打我。”直觉地,她双手护住屁股。
“安安乖,我不会打你,你告诉我宝宝的事好吗?”法兰软声相哄,哄女人是他生平头一遭,怎么听都觉得恶心。
“真不打我?”她的玉臀很娇嫩的。
“保证不打,而且等我一有空就带你回台湾,把岳母大人和亚亚带来法国定居。”他诱以重利。
“真的?好.99lib?棒哦!宝宝,我们可以跟阿嬷、舅舅一起住了。”
“你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他简直不敢置信。
“真的,你不会怀疑是我赖你的吧?.99lib.”她眼里有警戒。
“天啊!太棒了!我要当爸爸了。”抱起安安,他在红砖道上旋转。
天开始下雨,细细的雨丝飘上两个人的脸颊,滋润了他们的心灵,带来上苍的祝福。
☆☆☆
车子是怎么撞过来的,安安一点也不知道,前一刻,她还和法兰在街上逛着走着,他们一路说说笑笑,手里提了大包小包,全是宝宝的东西。
下一刻,一部疯狂的红色轿车撞过来,慌乱中,法兰将她一手推开,保镳自身后接住她……然后呢?对了,车窗摇下来,一把枪对准她,砰砰几声,她连躲都没有躲,当四周再度寂静下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保镳把枪收回枪袋,从车里拉出手臂受伤的沙莲娜,她还在那里狂喊叫嚣:“你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掉你的。”
安安没去听她的话,死紧的心催着她扑向倒地的法兰,他并没有流血,可是为什么眼睛闭得那幺紧?他在闹着她玩儿吗?
“法兰你起来,别玩我了,好不好?”摇摇、再摇摇,她推起他的身体。
“法兰,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不理我啊!”捧起他的头,她的吻落在他眼睑上。
“我的屁股让你打好了,只要你别再吓我……”又掉泪了,她坚强的心在他面前变的软弱。
“起来、起来,你再吓我,我就要回台湾去再不理你……”她的闷声啜气成了嚎啕大哭,不管路人的眼光,不理旁人的想法,她就是要哭,哭出她好多好多的害怕。
“你不可以死,你才刚刚要开始爱我,我等了几百年才等到今天,你不能让我再次空等,说不定再下一次,连我也认不得你了,到时,你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你……我们的爱情找不到开头……你起来,我命令你起来,我以默尼耶夫人的名义命令你起来。”
“他死了,哈哈,他死了,洛安安你赢不了我,他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掉他的,我成功了,我没输,你也没赢,很公平,这个结局我非常满意。”沙莲娜兀自嚣张狂呼。
安安管不住自己,轻轻放下法兰,她往沙莲娜方向走去,手一甩过,狠狠在她脸上留下鲜红。
“这一巴掌是为你爸妈打的,他们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孩子,不是为了让她制造社会问题,成为杀人犯,不是要她被关进监狱,让世人都有权侮辱她、看不起她。”
左手顺势再砸下一巴掌。“这是为了法兰打的,不管有没有爱,他花了十年时间对你好,就算不感恩,你也不该伤害他。你浪费了他的情,毁灭了你们甜蜜的过往,谋杀了幸福回忆。”
打顺了手,她又挥过一巴掌。“这是为你老师打的,打你不成材,打你浪费她的心血,让她花了大笔精神却没让你学会——没有一个人的幸福,能够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没有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拿来勉强别人的爱情。”
“你不要再打,再打下去她会重残。”保镳在安安耳边轻声提醒。
“我不。”刚回答着,又是一掌打去。“这次是为社会打你,打你树立不良典范,打你的偏激,打你做事情不用大脑,打你……”
“不要再打我了。”沙莲娜尖声吼。
“我不打醒你,对不起法兰,对不起你父母、你老师……”
“可是……我不甘心啊……”她痛哭失声,哭花了精致的妆扮。
“难道让法兰痛恨你、让你自己到监牢度过余生,你才会甘心?”
“我……”
“你妨害我的家庭,我不和你计较;你挑衅我,拿我老公的床上功夫跟我炫耀,我不和你计较;你说谎骗我说你有宝宝,害我伤透心,我也不和你计较。你知道我赢你赢在哪里吗?我赢在‘有容乃大’,要是有记录法兰一生爱情的书册,你就是作家笔下的恶女、永远的小配角。”
“我真是输在狭隘?不对,我是输在他不爱我。”正视他的感情,沙莲娜突然觉得自己真悲哀。爱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浪费十年青春;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要赌上一生幸福。她到底在做什幺?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找一个能让你在感情上当主角的男人,为什么硬要在别人的爱情里,当个人人憎恶的丑陋配角?”
“会有这样一个男人吗?”她喃喃自问。
“当然有,除非你不认真找,只想从别人身边挑现成的。”
“认真……可是我还有机会吗?”没有了吧!剩余的日子,她将会在监狱中度过……
“经营爱情本来就要认真。”她够认真了,从台湾到法国,走了几千里路,从古代来到现在,经历过几万个日子,可是……爱情又要离开她了吗?
再奔回法兰身边,泪又滴滴答答滚下来。“以后我再不跟你争、再不跟你辩,你说什幺我统统都听,只要你睁开眼睛告诉我,你还要健健康康活着爱我。”
昏迷中,法兰强睁起眼睛,只因他舍不得她伤心。“让我睡一觉……我才能健康……”他真的好困,不明原因地。
说完,他再度陷入昏迷。
☆☆☆
坐在绿色书房里,他视线对着墙上画作,画里每一张都是巧笑倩兮的安安,安安……他心中唯一的爱。
有没有一种思念,会日日夜夜折磨着人心,却又带来无限幸福?
有没有一种思念,摆在心底是苦的,望进眼里是甜的?
有没有一种思念,舍不去、放不下,只恨日子太漫长,让他的相思成疾?
她也在思念他吗?在另一个幽冥世界。她也相思成愁,万般无奈,恨只恨日子太长,让他们聚首之日遥遥无期?她也在一遍遍复习着他说过的故事,等到再见之时,背诵于他?
好多的问句,他只能问天、问星子、问偶尔流浪路经的微风。
风刮起,阵阵玫瑰花香传进法兰?普瓦堤耶的鼻子。
皱起眉,摇铃唤进下人。“我不是说过,把堡里面所有玫瑰花统统砍掉吗,为什么还有玫瑰花?”他的声音冷峻严肃,含冰的眸子一闪,吓得仆人颤栗不已。
“报告公爵大人,是夫人特别喜欢玫瑰,要园丁新种上去的。”
“除掉,统统给我砍去,要是让我再看到玫瑰,就叫园丁提头来见。”命令一下,仆人忙转身往外跑去执行。
安安不喜欢玫瑰花,那幺他就为她除去;她不爱他的祖母,自他承袭了爵位城堡,就另置屋居送走她;安安讨厌肥油姑丈,他无数次拒绝他的拜访。他亲手把所有她不爱的东西全隔绝了,安心等待,她下一次出现。
“你这是什幺意思!”沙莲娜怒气冲冲推开房门,指着他的鼻子问。
叹口气,只剩沙莲娜没有遣走,他没办法这幺做,因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安安死后没多久,沙莲娜被找回来了,原来她和一个侍卫长私奔,安安并没有欺骗他。
后来,为了两家的共同利益,他还是娶沙莲娜进门,婚后,他们各过各的生活,没有交集。
日子一久,温柔的沙莲娜性情大变,她变得跋扈任性,她变得暴躁易怒,她处处挑剔周遭的事物,她日日咆哮身边的人。法兰的无心让她不好过,她也存了心不让别人好过。
“你说话啊!为什么把我新种的玫瑰花全除了,你故意要和我唱反调吗?我喜欢的,你就故意把它除掉。”她忿忿不平地冲到他面前。
法兰不搭理她,转头,凝视墙上的图画,他记得,画这张画时,他一面说故事一面安抚动个不停的安安。悄悄笑开,他在思念中获得幸福……
“你这个无能男人,只有吸血鬼才能哄你开心吗?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一闪身,她从墙上扯下图画,啪地砸到地面上。
接下来,她又伸手去扯下另一张。
“该死!谁准你动她!”拉住沙莲娜的手,他青筋暴突。
“你不想娶我,为什么要派人把我抓回来?”
“派人抓你回来的是你父亲,不是我。”他冷冷回答,把抢救下来的画摆回桌面上,拿起软布,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
“你可以告诉他说你不想娶我,不应该娶了我,又冷落我。”
“城堡里那幺多男人还不够你享用?”淡淡一句,揭穿了她的淫秽。
“你……可恶!错的是你,这都是你害我的,虽然我被抓回来、被逼着当你的妻子,但是,我认命了,我想好好的当你的妻子,可是你不领情,你心里只有那个被火烧成灰烬的吸血鬼。”沙莲娜用尽全力咆哮。
他没说话,微微露出不屑笑意。转头,他把安安的图像又挂回墙上,继而,蹲下身,在一堆碎屑中小心翼翼地挑出图画。
“你说话 ,不要用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我。”她拽住他的袖子,不准他再去动那张画。
“我没变,从娶你那天开始,我就是这样。”甩手,甩脱她,两个弹指,弹去上面灰尘,彷佛她全身都是肮脏。
“就是你这种冷冰冰的态度,让所有人耻笑我,教他们忘不了我婚前犯下的陈旧污点。”
“我从没阻止过你去制造新污点。”
他就是可恨在不阻止、不在乎,对他,她是空气,不!比空气更不值一哂。
气凝上心头,她抓握起桌面上的拆信刀。“法兰?普瓦堤耶,你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掉你的!”
转头,他想把画拿去重新裱起,一把刀朝他刺来,快得让他来不及躲避,刀从画中穿过,刺上他的心脏……
血迅速喷出,点点血花染红了沙莲娜狰狞笑颜……
☆☆☆
他醒了,这觉睡得好长,没睡过这样一场餍足,非常舒服。
转头看着趴伏在床边的安安,轻轻拂过她的长发,他懂了她的心,懂了她几百年来的寻找和等待。
几乎在同时,安安清醒,看见他睁眼的双瞳展开笑颜。“你醒来了,威廉医生说你惊吓过度要多休息,可是,你那幺勇敢,怎么会惊吓过度?我就说他弄错,你是累了对不对?睡一觉就会全好的。”她的嘴吱吱喳喳说个没完。
“你褐发黑发都一样好看。”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不离了……从此再不离不弃。
“你……记起我了……”声音带着哽咽,他终于想起她爱他,在多年以前。
“我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你有我,有我们的画、我们的故事。”
“你记起来你的巫婆祖母?”
“对,还有肥油姑丈。”想起她嫌恶的表情,法兰忍不住笑出声。
“到最后,你姑姑还是嫁给那团肥油?她差点儿把他压死呢!”
“在那个时代,再没有人比那团肥油更适合她。”
“那幺,你一定记得阿郎阿兰的故事,和吸血鬼公主与伤心牧羊人的故事。”
“我记得了全部全部。”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心间。“想起你遭火焚那幕,我这里好痛,心裂了口,圆不起来了……”
“我早就忘记那件事了。”
“你没忘,所以一看到火,你会发抖、会休克。”他明指了她说谎。
“我要努力克服心理障碍,终有一天要为你烧起一桌满汉全席。”
“你能忘掉不救你的法兰,诬赖你的法兰,可是我忘不掉,我真恨自己。”他无法不自责,当年他为什么不带着她私奔?
“你说什幺,我怎么统统听不懂?”安安装傻,歪着头继续说话:“我只记得你画了好多个我,说了很多故事,那时,你怕我饿坏,伸出手要我吸血……”说到这,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安安……对不起,辛苦你了。”坐起身,他深情凝视。
“我的确辛苦,一天一夜了,趴得我腰酸背痛呢!我可不可以分享你的床?”她顾左右言其它。
拉开床单,他笑说:“上来吧!”
躺上床,她贴住他全身,环起他的腰,满足地一吸气。“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被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爱着,我想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对这点,你毋庸置疑。”她说得笃定。
“安安,我确定了一件事,非常非常确定。”亲亲她的发、亲亲她的额,幸福把他全身裹得紧紧。
“说说看。”
“人有前世今生,有轮回、有报应不爽,负欠人的要偿还,施恩的有人来回报,上天用祂的方法让人世公平。”
“能让你这个无神论者有这幺多领悟,不简单哦!”她揶揄他。
“我们再来约定下一世好吗?上辈子你为我遭火焚,欠你的,我这辈子还清。然后我爱你更多更多,让我转亏为盈,加加减减,剩下来的部分算是你负欠于我,然后你再用下一辈子偿还我。”
“好好,就这样,我们冤冤相报,生生世世纠缠不清。法兰,你真的好聪明哦!难怪我那幺爱你,你实在太棒了。”
窝进他怀里,她说一句亲一下,说两句亲两下……一个个蜻蜓点水成了热火交缠。交配第一步骤开始进行……
尾声
坐在律师事务所,安安抱着宝宝——小安东尼,看老公签署一大堆文件,她无聊的直打呵欠。
“法兰,你到底在签什幺,弄那幺久……”嘟起嘴,她越来越不耐烦。
“我在签你的嫁妆,没办法,产业太大,要花一点时间。”
“我哪有嫁妆,忘记了吗?我是拿五千万才把自己卖给你的。”
“这笔钱是安东尼留给你的,以后我要当小白脸,吃穿全靠你啰。”在她颊边亲一下,他的眼睛还盯着那些繁复文件。
“安东尼?我好想好想他,不知道他现在变成怎么样了,还是用那张帅脸在骗女人吗?”上回两人面对面,竟不相识,她好呆!
忽地,门打开,安东尼走了进来,笑脸灿烂。“有人在想我?”
“大哥,我想死你了。”回头一见是安东尼,她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下意识地扑进他怀里,但人没抱紧,安安就让法兰硬生生提回来。
“对不起,梅迪奇先生,我们一家人想……‘叙叙旧’,能不能请你……”
“当然,你们请便。”律师整好桌上文件,退出这空间。
律师一走,他立刻提醒安安。“他属吸血鬼类的,你和宝宝是他的食物。”他没忘记安安的食物链理论,瞪着安东尼的眼神,均是警戒和防备。
“儿子,放轻松点,我都把你姑姑嫁给你了,藏书网你还担心我对你们不利?”显然他对他们的“乱伦”颇为得意。
“法兰,别担心,大哥不会的啦!他最疼我了。哥,父亲、母亲还好吗?”
“当然好,他们现在在帮我老婆坐月子。”
“你娶老婆了?是谁?”
“你最中意的玉儿啊!”
“你把她变成吸血鬼了?”安安吓一大跳。
“有你的经验,父亲还敢反对我和玉儿?我们早在两百年前就结婚了。安安你真勇敢,居然自愿投身火海。”
“她不是自愿,是被人抓住……”法兰插话。
“要是她不想被烧,仰头一呼啸就会有一群同伴来救她,笨!鬼会让人抓到?”他摇摇头,大叹他的愚昧。
原来如此,她是为了爱他放弃生命,法兰望住她,无法不感动。
“不谈这个,玉儿能适应我们的饮食方式?”她好想知道选择另一条路的他们怎么样生活。
“说到这个,我才可怜,摆脱了一个不自动觅食的妹妹,又来一个不杀生的老婆,幸好你老哥找食物的能力太强,而且,我慢慢学会不挑食,坏人、尸体、牛羊猪狗,能入口的我都不挑剔。对了,玉儿生了女儿。”回过头,他对法兰笑笑。“法兰儿子,老爸能力不弱吧!你有个九九藏书新小妹了,我们叫她小安娜,要好好疼她哦。”逗弄法兰这个严肃小子,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你用我的名字帮宝宝取名,刚好,我的宝宝也叫小安东尼。以后,我们让他们常常在一起玩99lib.,好不好?”安安仰头问。
“不好,我不要我儿子来不及长大就让吸血鬼给勾引。”
“你在生气我以前勾引你……”说着,嘴巴一瘪,眼泪往下滑。
“乖乖,不哭哦!我们要为宝宝的安全着想啊……”他一面哄,一面瞪住安东尼。
“你在害怕这个啊!不然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我帮我女儿戴上口罩和狗炼怎样?”话说出口,三个同时大笑。
春风从罗亚尔河河面吹过,吹过绮丽城堡,吹过浪漫法国,把公主和王子的爱情故事一代代流传。
——全书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