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百尺卧高楼》 第1词论眼神好的重要性 霜寒所处的门派,叫琼瑰派。 她真的很怀疑到底是叫“琼瑰”还是“穷鬼”。 后来她得知,这名字典出《左传》:“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齐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琼瑰呢,指泪如珠玉。于是霜寒更迷惑了,真不是祖师爷穷哭了才取的名吗? 当然她现在没心思琢磨这事。 其实真没什么好琢磨的,因为大场面一看就能看出来。别的门派什么法器五光十色仙丹一抓一把的,她呢,昨天给镇上的人除了只猫妖,还给挠了一下,赚了五十文。 以至于边上宣明派的师晏清的徒弟贺昶说,幸好他没去琼瑰派拜师,不然指不定跟谁一块要饭呢。然后被师晏清拍了下头。 宣明派呢原本以法器出名,宣明派隔壁有个金波派,炼毒的。于是呢就有很多修士喜欢在宣明派的法器上粹金波派的毒。但事实上,这两个门派一直被搞混。于是两个派一合计,要求门下弟子背诵各派名称所出的诗文典故并定期抓小孩考核,尤以《汉书·礼乐志》中“月穆穆以金波,日华燿而宣明”为重。于是两派出了一众“文科状元”。两帮派头头美得呷上小酒,不点花生米,又一合计,加强了诵读工作。然后,有一段时间两派收不到徒弟。于是俩头头又呷小酒,点了花生米,一拍大腿,决定季度末比试前五十名可免去此任务。再然后,就出现了一众,文武双全的,“状元”。 对此霜寒点评说这简直是各派中的私塾。师晏清就庆幸,说幸好她那会没这么多事,不然她一定会叛出师门。所幸她收的徒弟贺昶倒是省心,不用抓他功课,前五十勉勉强强能进,就是整日吵吵着要玩儿。师晏清觉得如果不是她脾气好的话,她一定把这小子塞到琼瑰派去体验下什么叫世态炎凉。 台下第一已经产生,不出意外是奔着行天境去的。 师晏清站在栏杆前负着手,问霜寒怎么看的。于是霜寒停下了和贺昶投骰子的手,走出阴影,站在她身边,没骨头似的双手撑着栏杆,矮下去一截,说:“第一?他每比一场都要求歇一下,如他那样,没什么看头。” “你呢,你想收什么样的徒弟?” 风吹起了面前的白纱,她道:“别太聪明也别太笨,事情少点。哦,你呢?” 师晏清听着下边前十名选择门派,全奔着行天境去,就随口回答道:“别了,我有这么一个徒弟都要了老命,再来一个我还活不活了?” “你这徒弟真挺可爱的,真的。”说罢,背靠栏杆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 两人又瞎聊了几句,一边的贺昶说:“那边好像有人说我们中的某个人是傻帽诶。” 师晏清白了他一眼,心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无礼,就抬头望去,却奇怪道:“被行天境的人围住的是谁?似乎不是前十。” 那人说的明明是纱帽。 于是师晏清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霜寒。 第2词总有那么几家店不正常 于是霜寒奇怪,问:“你徒真不是耳朵不好?” 贺昶就说:“或许他说的是戴纱帽的傻......” 师晏清:“闭嘴。” 那青年见霜寒也在看自己,刚要开口,霜寒便说:“我不收徒,抱歉。” 一边行天境的人听了,微露喜色,说:“你看,不如另择门派......” 霜寒睨了他一眼,转身走入阴影之间。 师晏清往下看了一眼,转头对霜寒说:“你应该收了他的。” 霜寒从案上拿了个果子,坐在贺昶边上,大马金刀地分开双腿,一边吃一边说:“你何以见得?” “......围猎需要四个人才能参加。如果贺昶算半个,你算一个半,那么我们也只有三个人。还缺一个。如果加上刚才那个人才勉强可以参加。你也知道,像行天境或者夜游芳,至少八人一组的。”师晏清拿脚动动霜寒的腿,示意她把腿并上。在霜寒捂着贺昶大喊“我为什么算半个”的嘴的同时,师晏清分析说,“而且要时刻防着别人耍诈。更何况遇到大家伙,我们还要管这拖油瓶。” 夜游芳,好像这个门派本来就该叫这名字一样。霜寒有猜过是否化用了词牌名“夜游宫”,无从考证,也没必要。这么花枝招展的名字,也印证了这个门派只收女弟子。所以后很多思想吧不太积极向上的别派男弟子偷偷翻过夜游芳的墙,想要一睹仙姝的仙容。故此夜游芳的墙特别高,不是说不能御剑,只是你去偷窥还明目张胆的,不被抓才怪。众仙姝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干脆重金请人布了结界。如果硬是要翻墙呢,大概会有一种被九千道神雷劈了天灵盖的感觉。 可这依然不能减少各位男弟子的积极性! 于是避雷针卖的特别好。 霜寒想了想,问:“头奖是什么?不会是夜游芳一日游吧?” “是法器什么的......”贺昶默默地说。 “行吧,整理整理,启程吧。” · 师晏清十分不解,为什么明明只要半天时间就能到的客栈,他们花了整整一天。 那大概是因为她带了两个“小孩”的缘故。 霜寒上路前就把白纱帽换了,现在披了件斗篷,白色的,一路都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张比二人都白的脸,那脸称得上是惨白了。 此时她正在吃板栗酥,当师晏清看向她时,她说:“看我干嘛?白给的我为什么不要。不然你来一个?甜口的。” 一边贺昶叫着给他给他。师晏清痛苦地问霜寒是否从不上街,就那么个板栗酥都吃得那么开心。而当她得到“因为没有钱所以不常上”的答复时,更痛苦了。 于是就那么来到了客栈门口。 然后被告知,人满了。 “可对面也有一家,为什么这么冷清?这家没空房的话,去对面也行吧。”贺昶说。 店小二听了,忙说:“对面?嗐,那可不是我瞎说,对面那家自打老板娘去世后就一直不景气。隔三差五还有人半夜三更听见那掌柜在屋内自言自语,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可那房间里灯影晃晃,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那不,阴森森的,整个店那么大,一个月也没几个人敢去啊。” 第3词有钱为什么不给我点 就在师晏清和贺昶思索那算亡妻回魂还是神志不清时,霜寒就决定去对面那家凑合凑合。 “不要吧......我不想这么凑合,睡大街也比这个好啊。”贺昶心说你俩肯定不怕啊,那就不能管下吗。 在店小二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霜寒拖着二人,说:“没准人媳妇晚上还贴心地给你做夜宵呢?总比没地方住好,走。” 刚一跨过门槛,霜寒就说:“三间房,有劳了。” 然后贺昶急急地说:“两间!” “......三间?” “......一间!就一间了!” 师晏清没心思跟他计较,反正三间或一间都花不了多少钱。她拭了下桌角,发现上边有一层薄灰。她抬头发现二楼楼梯上下来一个人,男子,身着一套黑色劲装,不太显眼。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人是先前想拜霜寒为师的人。 霜寒还想说几句,贺昶却已经付了房钱,并说:“谁付钱谁决定几间。” “......你不要以为我在积功德我就不敢打你。”说完,她就拉了条板凳拍拍灰坐下,不知从哪摸出几张符,对贺昶说,“喏,二十文一张。”她本来想说“百鬼不侵”的,知道这家店估计有问题,老板又在,也就没说。她的符是叠好的,不是那种一整张黄符上边明明白白有红色的纹。 贺昶心想不知道谁这两天白吃白喝的,但还是乖乖地掏钱了——二十文而已,外边随便找个修士卖的就得要个千八百倍的钱。他把钱递给霜寒,说:“我身上就这么点了,一分都没有了。” 师晏清刚想问霜寒为什么连她徒弟的钱都赚,仔细一想,有钱不赚是白痴,也说得过去。而原本在楼梯口的男子此时已经下来了,问:“不知在下可否也要一张?”之后,霜寒一边伸手一边用另一只手抛着刚刚收的二十文钱玩儿。但她没有感觉到二十文钱本该有的重量,侧首一看,觉得手上的钱有千斤重。 五百两纸币。 贺昶寻思现在为什么像这样,有钱,长得好,能力强的修士,这么多。 ......而且这么好遇到。 可一般修士大多是带灵石,法器什么的比较多,市面上的钱反而不会有太多。这人一下子出手阔绰,底子又挺好的...... 贺昶:“嘶......你,莫非是,那个,那个......王?李?哪家员外的儿子?” 那人笑了笑:“在下夏烛,家父的确如阁下所说。” 就是家父的确有钱的意思。霜寒想。 得,实锤了,这么有钱。霜寒想着他是要批发这符呢还是要贴一房间呢,总之不见得要她手里这么点,就问:“你是要几张?” “一张。” 霜寒在纠结他是不识数还是耳朵不好,就问:“没有零钱吗?” 夏烛如实道:“实不相瞒,家中的‘零钱’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 霜寒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开个高价,她长长地“啊”了一声,贺昶就问:“那你为什么不去继承家产?” “兄长中了探花。最近几年妖魔横行,家父希望我当个修士,造福一方。” 懂了。 他家人才辈出。 ......还有钱。 第4词如何让贺昶卖了霜寒 师晏清一听他们对话,觉得不可思议,就问:“这位少侠,你的房钱......也是用银票?” 夏烛咳嗽了一下,说:“是用铜板。” 霜寒幽幽地说:“你们家的零钱不是百两打底的吗?” 师晏清没管那么多,她一脚踏上楼梯,回头道:“走吧,上楼。” 贺昶回了句“好嘞”,师晏清一听,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定的是一人间,和你有什么关系?霜寒,走了。” “那我怎么办?” 钱一向是师晏清管的,而贺昶和霜寒负责花钱。二人身上基本上就那么十几二十几文。霜寒听了扯扯头蓬,说:“你可以和人家住一间呀。” 师晏清没明白霜寒的意思,低声问:“怎么?” “哦,”霜寒摊摊手,“人家订的是双人间啦,贺昶可以跟他挤一挤。” “你怎么知道房间是单是双?” “掌柜身后有两排钥匙,一排是双人间一排是单人间。少了两把双人间,单人间一把没少。原先那店小二诚不欺我,确实有点问题。” 霜寒说罢,刚要打开门,就听见一孩子在那喊“阿花”,然后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咪呜”一声。那孩子应该是掌柜的儿子,约莫五六岁,霜寒在门口看了会,师晏清侧身进了房间,她也就跟着进去了。再看屋内摆设,该有的都有,和别间都一样,基本什么都不缺。 独独缺了女主人。 · 贺昶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夏烛。 “夏兄,你既然定了双人间,又是独行一人,不如我们......” 好吧他承认他说话的语调确实像是那种去花楼喝醉酒了以后神志不清但是又想左拥右抱的嫖客。 夏烛单手握拳凑近嘴边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只是......” “夏兄爽快人!多谢多谢!” 夏烛:“......” 一遍掌柜起身关门,见贺昶在看着自己,便道:“小店这就关门打烊了。两位若是没什么事,也早些上楼歇息吧。” 于是贺昶想到了隔壁小二那番话。 这掌柜看起来好像没好好睡过觉,面容憔悴,脸上胡子拉碴的,看人时也只是掀掀眼皮,就恹恹的,至于衣衫不整倒也沾点边。总之没一般开门做生意人的那种生气。 到了房中夏烛在桌子前坐下,问:“你们......是去围猎的?” 贺昶坐到床上,答道:“对啊。只是围猎要四个人,我们还缺一个。” 夏烛“唔”了一声,道:“那太可惜了。在下一个人,大抵是参加不了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贺昶心想那不正好,刚好四个,立即道:“夏兄你可以跟我们一块啊,只是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 “前辈?” “哦,”贺昶解释说,“就是那位你想拜师的。” 第5词富商儿子会不会拐卖儿童 正说着,夏烛示意他嘘声。贺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你看那掌柜儿子多健康活泼,我要是不管不问,他不出一个月就变成这家店的掌柜。打个赌吗?” “我知道你没在开玩笑,但是明天还要赶路。”墙后传来闷闷的声音,贺昶听出来那是师晏清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就朝墙那走去,又听她说,“你要怎么办?” “去探探和他剪烛西窗的是什么东西。” 贺昶此时已经如壁虎一般贴在墙上了。夏烛侧侧身子,也在听着。 “......行。你去问贺昶要个梨花镖。” 贺昶听言立马走到房门口等霜寒敲门,谁知霜寒过了会一把推开房门,他没反应过来被门扇个正着,才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霜寒会敲门。 霜寒正奇怪他怎么了,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压低生声音说:“我瞒着隔壁师晏清哈,等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贺昶一边捂脸一遍思索。从前次次求她带自己一起去打个小妖时她都不带,这下自己送上门了,那准没好事,就义正言辞地说:“不。” 一听这话,霜寒“哦”了一声,摊手,道:“梨花镖,借来一用。” “一直都没了,全给你借走了。”贺昶无辜地说。 “那这样,你跟我去,或者裱留下,二选一。” 贺昶听言,灵机一动,扯过夏烛就说:“夏兄一定十分乐意与你同去!我就不去了,不去了。” 二人都以为霜寒至少推辞一番,谁知她一下子答应了。霜寒见二人一脸惊奇,就问:“怎么?” “那......如果我帮到你,可否允许我一同参加围猎?” 霜寒摇了摇头。 “那怎样才行呢?” “五百两。” 贺昶为只绝倒。心想不愧是你霜寒,钱还能这么赚的。 · “唔......这样,你去从那小孩嘴里套话,就问他‘素绾’是谁。” 夏烛侧过脸问她:“阁下为什么不去?”这种事完全不需要帮手来干啊。 “我不会。” 行,言简意赅,怪不得需要来个人一起。 此时掌柜的儿子正在快乐地和他的阿花也就是他的猫玩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躲在阴影里的人盯上了。 “‘素绾’又是......?”夏烛低声问。 “他亡妻的名字。房中传来的说话声听着像是在和谁回忆过去,什么街坊邻里的事儿,掌柜一直在重复这个名字,不是亡妻又当是何人?” 夏烛点了点头,随手解下钱包一丢。霜寒不知是何意,就见他装作慌乱地朝小孩走去。 霜寒寻思这真不是要拐卖人家儿子吗。 第6词睹物思情 霜寒听了听,大致意思是夏烛钱包丢了,想让小孩帮忙找找。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反方向走去,并且让小孩到刚刚他丢钱包的地方去找。 欣慰的是这孩子眼神儿挺好,找到了,招呼夏烛过去,只是把钱包递给夏烛的时候说了句“哥哥你是不是特别穷?钱包里真的有钱吗?” 霜寒扶额,心想财不外露是真的。有些人看起来钱包都是空的,实际出手就是五百两。再说夫妻肺片也没有夫妻,钱包里干嘛一定要有钱? 夏烛一边假笑一边摸出一包糖,打开,把糖的江米纸剥去,递给小孩,说是谢谢他帮忙找到钱包。 一旁霜寒打了个哈欠。又听见他俩胡扯海扯,正想着这么费劲的吗,夏烛就说:“怎么没见你娘亲呢?” 孩子含着糖,摸了摸蹭自己腿脚的阿花,说:“我爹说她在大木盒子里睡着啦。但是不久之前,我爹说了,娘亲再过不久就可以从他房间里的画中走出来了。” 夏烛拍了拍孩子的头,又递了颗糖给他,道:“天不早了,去房间睡觉吧。明天要是起得比我早,糖就都是你的,怎么样?” 猫咪“喵呜”一声,孩子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霜寒看着夏烛和小孩拉钩。如果“木盒子”指棺材,那么“画”指什么? 对画中人日夜思切,或是倾尽毕生心血作画,就会生出“画魅”。可画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产生的 掌柜若真的对亡妻“日夜思念”,那画上的人当如他妻十分相似,甚至一模一样。如此想来,这画应当是重金相求画师才得到的。可这就好比霜寒自己求人画一副师晏清的画像,无论多好也不及本人的一分啊。 或许这就是“睹物思情”。 但毕竟师晏清允许霜寒和贺昶白吃白喝。 霜寒看着前方,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此时夏烛才光明正大地打量她。他只觉得霜寒比他发小好看。睫羽投下阴影,无边风月都融入一双眉目中。 不知各仙姝是否也如她一样好看。那确实该遮一遮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有说不上来,就问:“要吗?” 霜寒回过神,问:“啊什么?” “糖。食月斋的。” 霜寒本来想推辞一下下的,见夏烛一直没把手收回去也就罢了。事实上她也很久没吃糖了,不是说不喜欢。 是吃不起。 “单从‘画’来说,兴许是画魅吧。既然掌柜爱妻深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可。”夏烛自顾自地说。 “自然不可。”霜寒拢了拢袖子,说,“如若不管他,他活不长的。” “什么?” 霜寒道:“男子爱上了画中的女子,情真意切,用真情使画中人生出七情六欲,变为画魅。二人山盟海誓,如此相伴一生——你们听过的都是这个版本吧?你看那掌柜的面容就知道,江湖术士的‘印堂发黑’啦‘血光之灾’啦,反正,确实活不长。之前卖我情报的人跟我说,有个陈郎被画魅杀了,要听听吗?” 夏烛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7词谁能想到会被截胡呢 “刚开始嘛你也知道的,陈郎千金求了卷画。生出画魅呢,是因为那卷画是一个画师心血之作,根本不是什么痴情打动。然后那么如胶似漆一两个月,陈郎还是喝他的花酒,逛他的柳巷。画魅知道后,要回到自己画中,再不出来。她和陈郎大吵一架以后,陈郎当着她的面,把画烧了。画魅嘛,画、魅,画没了以后再过三天她就不复存在了。又是某一个晚上,在美人被窝里,她把陈郎杀死了,也把那个花魁杀了。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姑娘说,人来抓她时,她躲都没躲,就是说了句,真不该出来啊。” 倾半生心血,为了那么一点儿虚情动心,到底是错了。 夏烛听着觉得有那么几分仇富在里头,就问:“画魅当真如此,嗯......”他形容不出。 “有一部分为了拥有实体,专门骗男人。骗到一个吸干一个,哦,比如你这样的。想想吧,有那么好看的脸,干什么不行?其实吸人精气的也蛮多的,可一直都是狐狸精背锅,真的冤。” “但他如何知道‘亡妻’将要出来?” 夏烛的问题霜寒也奇怪。一个开客栈的老板不应当接触过画魅,他又当从哪里得知画魅离画前会有什么征兆呢? “走,去看看。”霜寒道。 事实上完全不需要什么往人窗户纸上戳个洞啊耳朵贴墙壁啊,毕竟刚刚师晏清和霜寒对话隔壁房间都听见了,只站在门外完全可以听个大概。房间里确实有说有笑,除了掌柜的声音,似乎还有女人在说笑,仅仅是一些回应,并没有对话,全是掌柜一个人在叭叭叭地讲个不停。 “您的酒准备了吗?若不是将从一百家酒店买的酒用一个酒坛装好,献给画中人,她是不会出来的。”霜寒朗声说,并向后摆了摆手,示意夏烛不要动。房中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就消失了。于是霜寒又是一脚踹开房门。 画被挂在墙上。掌柜牵牵嘴角,沉声问:“我不知客......” “你知道,你比谁都知道。”霜寒看着他,“你、妻、已、亡、故。” 就那么几秒对视以后,掌柜突然抄起一边的灯烛朝霜寒砸去。她没想到这个人一上来就是这样,险险地避开,可火苗一摸到她的斗篷就迫不及待地吞噬着,霜寒无奈一扯斗篷,朝前甩去,所幸并未烧到自己。而那掌柜冲到画前抱下画,不知被什么击中了,手一松,画轴往前滚去,他脚下的血洇了一片。 霜寒见势心说被截胡咯,抄家伙都来不及啦!腰间长剑出鞘,“当”的一声挡下了不知哪来的暗器,仅仅是普通的那种,没什么线索的。她一下虎口发麻,夏烛在廊上见到前方有一个面戴鬼面的人蹲在栏杆上,腰间配剑出了半寸,霜寒听见利刃出鞘声立马喊:“收回去!” 只是说话间那人手中便多了一卷画。男人失声叫着亡妻的名字。霜寒用力摁着他不让他坏事。 “在下许同云,青莲浜,罗浮一梦,后会有期。” 第8词半夜烧屋是否要赔钱 男人定定地坐在地上,任腿上的伤口淌血。戴鬼面的人消失前霜寒出了手,却没击中。他与冰凌一同消失。 “......那是我的妻。” “权且试试。” 血泊从地上凝成一团,缓慢向上方浮去。有又分成四份,朝屋子的四个角飞去。霜攀上了男人的伤口,伤口不再淌血。那四处血又变化成冰凌状,浮在天花板上。一刹那凝固。霜寒从衣服中摸出一团红线拆开,念诀后红线绕过四个冰凌,围成一个矩形。她食中二指夹着一张符,与刚刚卖给夏烛的一个样。 “香烛有么?” 掌柜恹恹地指了一个抽屉。霜寒过去打开,取了三支香来。那斗篷还在烧,她捏了个诀,火势不再蔓延。对于这种小火她可以控制的,如果说哪处失火了也只能用水土来灭。霜寒用火点燃了符,朝掌柜那一扬,又点燃三支香,朝月拜了拜。 在夏烛望月是,屋内传来一声惊叫。夏烛不知何故,回头看去,见男人身前跪着一个半透明的女人。 “人死后四十九天内可大哭,第五十天开始就要控制好自己,因为大哭会绊住逝者,让他们在往生的路上困难重重。你妻亡故已久,若非你这么哭呢,她才不会滞留在这。”其实霜寒是想说你连自己老婆都分不清人家当然要气到留下来。 女人想帮他擦擦脸,神情无奈又好笑。 “喂,看我。” 男人望向霜寒。 “你妻才该哭。真正‘滞留’的明明是你才对,连自己都不放过,还不叫人省心。” 女人有些幽怨地望着霜寒,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霜寒心想真是温柔啊,如果这事搁在她身上,那一定会变成厉鬼索命,而且是那种夺命连环索。 “给自己一个新生活吧。这样我才好带路。” 这话是假的。事实上她想说,再叽叽歪歪香就烧没了,而你家客栈就该被烧穿了。她认为自己是这么想的。 女子站起来欠欠身,笑了。 该走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妻听不听得全我说的话我也不敢打包票。喏,从现在开始,他把水提上来以后,我就开始带路。这期间没人会打扰你,夜游芳外边的‘九千道神雷’也不行。”说罢,霜寒指了指夏烛,关上了门。见夏烛愣在原地,二人大眼瞪小眼,霜寒又说,“去啊。” 只是夏烛走得特别慢。 四十九天后停留在世上时间越长,意识越模糊,最终会变成孤魂野鬼。 之后开门,念诀,带走。 女人像萤火消散时,只是说:“好好过。” “至此再哭,就是诚心跟人过不去了。” 霜寒出了房门将手中仅剩的半截香又对月拜了拜。她垂下眼,看火苗吞噬后只剩下的那一团白灰,心想陈郎烧了花卷时的火是否也是如此。 她提过水桶,将水尽数泼在火上。 火焰停息。 第9词为什么贺昶永远被高看 “今早掌柜给你银两做什么?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只取一两。” 霜寒打了个哈欠,道:“涉足这种事得图什么。图财最好使,本就没想过要钱,拿了一两都觉得多。” 贺昶觉得这话假得离谱,说道:“那可不,我要是收了人五百两,多个一两‘我都觉得多’。” 生师晏清说了声“闭嘴”,转头问霜寒:“你斗篷呢?没被看......” “看见了。” 师晏清:“......你把人戳瞎了吗?” “没有。他没有什么反应。”霜寒嘴里的“他”自然指夏烛。 贺昶伸了个懒腰,问:“你到底去边城祭台做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东西能让人一夜白头——莫非你谎报年龄?” “如果我谎报年龄我也只会报个十七八岁好吗。白头发也没什么稀奇的啊,你看民间志怪不都喜欢白发吗?” “一个女人长得丑,还有一头白毛,和一个美妙绝伦,的白毛女,你选择哪个?还不是错在长得太......”霜寒听了这话想打贺昶,贺昶一边抱头一边问,“——对!你去祭台做什么!师父你知道吗!” 师晏清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眼神躲闪。霜寒“哈”了声,说: “万死不辞。” 于是师晏清往贺昶手里塞了点银两,让他去给霜寒买件斗篷。贺昶略有所思,师晏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 贺昶开口,沉声道:“给的钱不够。” 行吧,今天师晏清又高看贺昶了。 · “我们围猎是挑飞的还是跑的?”霜寒看着悬在半空的榜,上面有精怪的名称,以及猎得的奖励。 “跑的吧,咱们也没几个人,地上好打些。” 霜寒点点头,说:“獦狙,蠪蚔或犀渠?” 贺昶看了看后边的奖励,问:“昆吾铜是什么?” “昆吾山的铜。传说干将剑就是此山的赤铜所铸,色彩鲜红,如赤火一般。用这种赤铜所制的刀剑,锋利异常,削铁如泥。相传周穆王征伐昆戎,昆戎便献昆吾之剑,其剑锐利无比。而昆吾之剑就是此铜所铸造。” “蠪蚔......为什么奖励就是蠪蚔?” 听见夏烛这么问,霜寒指了指榜,说:“蠪蚔如一般的猪,但头上有角,其吼声如人嚎啕大哭。吃了它的肉人就不会做噩梦。市面上价格很高,但是一般人都是自己留着。” 贺昶再次沉声问:“打......猎?这不就是打猎吗?” “你打猎能打些不伤人的动物,这里可不一样。这上边全是吃人的凶兽,而且就算你遇见了,你也不一定叫的出名字。” “我挺好奇獦狙是什么样的。我师父没教。”贺昶相当实诚。 师晏清忍住了给他来两下的冲动,代霜寒说:“体型像狼,但长着红色的脑袋。生一双鼠目,其声如猪。它生性凶猛,能吃人,并常常侵扰周边居民和路人。” 想相比之下犀渠更好确认。因为犀渠仅仅是形状像牛,全身青黑色,声如婴儿啼哭,却也能吃人。 那榜上有些精怪的名字连同奖励一同被划去,代表已经被猎杀。 第10词撞枪口如何自救? 交代完一切后霜寒双手合十,道:“行啦,亮家伙吧。” “为什么要亮家伙?” 霜寒的剑出鞘了,悬在脑后。她听见贺昶这么问,回答说:“来此围猎的人鱼龙混杂,有的小修几人一抱团,看似挺行,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所以往往要验一下队里的人能不能参加围猎。说白了就是,看看有没有资格。” 毕竟这算是助兴,你没资格还想进去掺和一脚? 师晏清悄悄往霜寒那边站去,她不想和一边一直在祈祷不要抽到自己的贺昶站在一块。于是霜寒对夏烛解释说:“向来都是随机从队里抽一个人的。” 检查的人是各派派来的,每百米站一个,围成一个巨大的圈。他们身后就是结界。此次围猎也算是考核,一些修士若什么也猎不到或者猎到了极弱的小妖交差,就会,“留级”。所以圈内一部分是未出师的,一部分是师父,一部分是连师父也没拜的。而外边站的人则是负责放人进去的。 因为路上耽搁所以四周人并不多。而榜上也并未有许多红线,只能说,他们来得不算晚。贺昶随便挑了个人,说:“不如从这进去吧。” 于是好巧不巧地抽中了个行天境的人。 行天境的人又好巧不巧选中了霜寒。 贺昶内心欢呼雀跃,窃喜自己没被选上。 霜寒的剑一下子对着这人的喉咙,问可否进。这人眯下眼睛,冷笑一声说:“凭这点本事也想进去?不如再修几年,否则进了也是喂妖兽。” 然后“唰”一下他喉咙前横的那把剑分裂出六把,连着本体一共七把,冒着寒气。霜寒把脸埋在斗篷里,问:“可否进。” 这人打了个冷战,没想到遇到了硬茬,这下脖子一圈全是剑,就怕他说错了一句话对方手那么一抖,或者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来那么一剑,就说:“进.......进。” · 贺昶打了个哈欠。 他走了半天,临近傍晚。 遇到的全是小妖啊喂。 “我们再不打两只野鸡野兔的,今晚就要挨饿了。”他小声提醒。 但没人理。 本来吧贺昶还想再说两句,结果灌木丛中传来一阵哭声,三人眼睛都亮了,而贺昶见他们那种要吃人一样的表情一脸震惊。 那是被逼到绝路的一只蠪蚔。围猎一共有三只,这只蠪蚔前爪有伤,还在淌血。 ——是猎杀它的好机会。 第11词路这么窄遇到冤家这么容易 围猎的地方是座山,严格来说,是“小土堆”。 四周的确有树木,但并不密,所以打斗的话还算宽敞。但一些灌木倒是有不少。霜寒站在一灌木前,对师晏清试使了个眼色。贺昶和夏烛盯着蠪蚔。这只蠪蚔双目通红,只片刻便长嚎一声,冲向师晏清。 师晏清嘛,宣明派的。和贺昶不同,她用的是弓弩,不说百发百中,但至少这么近的距离她想不中都难。“嗖”一下,本以为击中了它的左前腿它就会轰然倒地,毕竟双腿都受伤了,一定行动不易。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并没有。 宣明派不擅猎妖兽,因为,人家皮糙肉厚,暗器没用。 贺昶见蠪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摸出一只玉兰镖,看了看,对准它的眼睛就飞了出去。 玉兰镖,如其名,状如玉兰。会扔的不多,扔得好的更少。因为玉兰镖分大小,大玉兰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事实上是一大一小两只玉兰镖上下叠在一起,下面那个比上面的玉兰镖大,是主体,另一只可以绕它转动;小玉兰就类似飞镖,但比飞镖难扔。扔大的玉兰镖难点不在于怎么转才能让次的那个造成二次伤害,而在于如何控制它击中目标。 就像作弊一样,你明明看到了那只飞镖扔歪了,可它照样能拐弯击中你。 当贺昶的玉兰镖精准无误地击中了蠪蚔的右眼,并让它停下了朝师晏清飞崩而去的步伐。贺昶恨不得一把抓过夏烛告诉他我做到了。 霜寒身后四把剑飞出,蠪蚔很险地躲过,还是被划了一道血口,却不中要害。几个回合下来明显蠪蚔落入下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就在霜寒觉得这一定稳了时,蠪蚔一声长啸,凄惨异常。 师晏清那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 霜寒也没想到自己反应会那么快,她只是想如果被扑倒的话,一定很麻烦,索性用手挡一下吧。 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只小蠪蚔。兴许是灌木丛中。很小的一只。 但咬人很疼。 霜寒的碎月,也就是她的剑,刺中它以后,它才送了口。不然光靠霜寒用惯性甩掉它估计得脱层皮。她右手往右一甩,碎月也刚好划在蠪蚔背上,血溅了她一手。 原来大的蠪蚔主动攻击人是为了保护小崽子。 贺昶原以为霜寒的碎月分裂出六把剑已经算是极限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是八把。 此时两只蠪蚔各被四把碎月威胁着,霜寒在不只妖兽弱点时向来喜欢刺脖颈,现在也是如此。就在将要刺下时,一金一白两把剑先于她,砍了下来。 那一下是真的血花四溅。 小的蠪蚔到底是没能在围猎中活下来,大的那只抽搐着,致死都望着小的。 “真是好险啊。” 不远处走来一队人,为首的那个说。 霜寒捂住右手上的伤口,看见他的腰牌,心想原来是行天境的弟子。 第12词痛意可以使人变成炸虾球 好吧,为首那人是当时比试的第一名。 “哎,多亏了我,不然你们肯定重伤。”那人拍拍边上人的肩膀,说着。 师晏清拉着想上前和他们理论的贺昶,给了他个眼色,示意他说肖容与也在。 而贺永日的理解是,霜寒要“舌战群雄了。 “原来是,肖容与,的徒弟。” 贺昶听着她的断句觉得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在里头。一看霜寒的表情,狰狞,十分狰狞,像是野兽呲牙,然后才想起来她右手给蠪蚔咬了,血还滴答答地流着呢。 贺昶用只有他和师晏清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她怎么这表情?要吃人了?” 肖容与,“聊逍遥兮容与”,赶去行天境的人一半是奔着他去的。因他率众封印了大魔,有排面没牌面的总归要让他三分。再说人家结界什么的也是数一数二的,从小天赋异禀云云就类似民间话本那种主角。 当然民间一度流出些和肖容与有关的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本,并且都号称孤本。 “她和肖容与有过节。” 行吧,贺昶承认,去行天境的女弟子不就是为了一睹他的“芳容”吗,让他三分是因为,太强了。 打不过不得让三分吗?弱还横呢那不是找死吗? 又是一阵尴尬,霜寒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走”字挤出来的。 贺昶又那么嘴欠地来了一句:“那蠪蚔怎么办?” “我们斩杀的,与你们何干?还想分一杯羹?” 贺昶知道行天境的人横,但他没想到这么欠打,简直比螃蟹还横。 霜寒向夏烛招了招手。在走过行天境的人身边时,“只是”让为首的那个弟子尝了下什么叫枭首。这点小警告霜寒是一直用的,于是那人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像是项上首级真的掉了一样。在一群人乱糟糟地问怎么了时,霜寒到了他们身后,说:“起身吧,蠪蚔赏你了。” 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肖容与,尽管他一直没发话,但霜寒还是注意到他了。 贺永日竖起大拇指说好评,霜寒配合地用左手抵着额头,抬起鲜血直流的右手说低调低调。 · 霜寒没去管伤口,虽然她“面目狰狞”,但还是把歇脚的地方找好了。天已经快暗下来了,师晏清点了火,安排了守夜的顺序。本来她不想让霜寒守夜的,毕竟主力是她,又受了伤,应当好好休息。但霜寒执意要带她一个,师晏清也只好作罢。 就地而坐后,贺昶靠着树干问夏烛要不要来一把骰子。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环顾一圈,觉得太无聊了,就开口找了个话题,问:“肖容与这人如何?” “人模狗样。”霜寒找了根不粗不细的树枝,把分枝折了。她正坐在地上,白色斗篷铺在她身下。霜寒用左手勾了勾,碎月出鞘后立在斗篷上。她握着剑柄一拉,从斗篷上扯下一条布,包在树枝上,然后把树枝放在嘴里叼着,又掀开右手的袖子。 经过一系列事情之后,血的确不流了,但袖子也与伤口黏在一起。刚刚那一下根本没掀动。霜寒把心一横,咬紧树枝,把袖子往上猛地一拉。 那一下伤口又撕裂开来,她大脑疼得一片空白,嘴里只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声什么,再然后痛意袭来,杀得她措手不及,疼得弯下身,左手掐着右手手腕。 贺昶见状只是打着哈哈问:“啊我为什么说肖容与人模狗样呢哈哈哈?” 他觉得此时此刻霜寒就好像他在宣明派的大食堂吃过的那个炸虾球。 第13词抖人老底心情舒畅 “哈......肖容与......他拿我当阵心,阵里死了五个半,讨伐魔修时故意放走一个——他凭什么,受万人敬仰?” 贺昶知道霜寒在气急败坏或者喝醉的时候会说些震惊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么恐怖,那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又问:“什么叫刻意?” “那魔修是他相好。是从行天境叛出的。” 于是三人听了霜寒一边保持炸虾球姿势一边滔滔不绝地抖别人老底。 贺昶也是现在才知道霜寒一头白毛是因为被拿去做了阵心,大难不死,从阵里爬了出来,作为交换,失去了原来的部分颜色。他刚想向师晏清求证这是不是真的,但一转头发现师傅不见了 夏烛见他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就提醒说:“她去打山鸡野兔什么的了。”听到这句话贺昶才安心,顺便问了下霜寒要不要来一把骰子。 霜寒此时已坐起身来,又扯下几条白布,开始包扎伤口。没人带了药,她就让冰霜覆在伤口上算是暂时处理,再包上布条。 贺昶再一回味觉得不对,“啧”了一声,问:“怎么还死了半个的?” 霜寒手嘴并用,包扎好后,反问:“你管我这叫活着?这是活着?”说罢用左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他。 “不不不,干嘛跟自个儿过不去呢?别这样嘛......” 霜寒怕贺昶一直这么说下去,就摆摆手,靠在树干上闭眼休息。过了不知多久师晏清轻轻叫醒她,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霜寒摇摇头,又睡了。 总之不管多久,反正天还是黑的。之前师晏清猎了只山鸡,处理时总归留下了点血腥气。一怕引来凶兽,二怕柴火熄灭。这天也怪冷的,春寒料峭。霜寒睁眼时发现夏烛正在用霜寒动着火堆。守夜顺序是师晏清、贺昶、夏烛、霜寒,于是霜寒决定起身走走,兴许能遇见什么。 夏烛见她起身,本来要说什么,但没开口,只是道:“您穿那个太显眼了,加之有伤,夜里不见得比野兽灵敏,最好别走了。” 霜寒向来是一身雪白,在夜里的确很明显。而像夏烛那样身着一身黑的,离开光源反而不易被发现。 “无事。” 夏烛没贺昶那么老妈子,腿在人家身上,也不好说什么。 霜寒又说了一句“借个火”。火堆那飞出一小团火苗,朝她面前晃晃悠悠飞去。 在林中走夜路的感觉怪奇特的,路也忽明忽暗。有树荫投下的路是暗的,没有则是亮的。天上繁星点点,像是黑色幕布上开了点点细小白花。她只是怕自己眼神不好摔一跤才取了一团火照明。若不是在树林中走,在空旷的大路上到也不必,因为星光和月光够亮。一路上胡思乱想,到底决定走一会在调头回去。 她是直走的,因为是春季,四处虫鸣鸟叫也没夏天那么热火朝天,反而有些静悄悄的。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凶鸟飞不出去,普通的鸟就变成了它们的猎物。 直到她听见一声鸣叫。 “飒!吁——” 第14词草丛永远是躲人的好地方 霜寒没听出来那声音来自哪,但一定来自天空,听着也不是地上跑的能发出来的。 那叫声一声比一声近,最后一次传来后霜寒甚至没在意。 不为什么,她只想回去烤火。 直到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用右手挡住脸。一只怪鸟一下爪子抓在她右手上,血腥气炸开。霜寒的脸离那只怪鸟很近,它头上有六只眼睛,正盯着她。碎月将要斩下,怪鸟一下松开了爪子。霜寒瞟了一眼,三道抓痕。怪鸟在空中拍打翅膀,只几秒后它又冲了过来。两把碎月迎上去,怪鸟做了个俯冲的姿势,三只脚对上了剑刃。鸟爪与剑刃相碰,迸出火花。 怪鸟形状像蛇,有着蛇尾,只是生着三只脚的身体比别处宽一点,有些像刚进食的蛇。它长着两对翅膀。 是酸与吧。霜寒想。它啼叫起来确实如呼唤自己的名字。 两把碎月并不是它的对手。霜寒念诀,这会六柄齐上,却也在空中斗个难分胜负。十几个回合下来它猛地张开翅膀朝空中飞去,不知是要逃还是如何。此时如果碎月缠上它或许能赢,但倘若如先前一样哪里又窜出个什么来,就不好说了。无法判断酸与是想攻击还是有别的因素,霜寒不敢追击。 她身后三把碎月身前四把,站在原地调动一切感官听着声音,但痛感让她无法真正专心。 又是一声尖锐的鸣叫。她听出是从身后传来的。她知道,但动作慢了一拍。当酸与的爪子抓上她的左肩往上拉时,它动作慢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因为惯性爪子又往霜寒肩膀带了一下。霜寒来不及想,一柄碎月一下贯穿了它的腹部,但即使那样酸与的爪子也没松开,一直死死抓着,在霜寒的肉里搅动。又一把碎月斩落它的首级,霜寒才觉得肩上一送,身后传来酸与尸体倒地的声音。 她疼得快脱力了,坐在地上转过身子,从酸与尸首上扯下一个灵石做的牌子。每只妖兽身上都有这个,围猎结束后出示,才能换取对应的奖励。 至少猎到了个酸与,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货。想着,她拭了拭溅到左脸上的血,是刚刚斩杀酸与时溅上的。正扶着树干要起来时,边上又是一阵响动。 霜寒头快炸了,如果再来个体型大点或者动作领命些的,她八成就是人们口中那个“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人了。她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像是孤注一掷。 又是一阵响动后,霜寒心一横,碎月由七柄变为五柄,一把碎月直向那灌木丛而去。刚要劈下时,只听见兵器相撞的那一声“当”。 不是妖兽。 霜寒收了剑,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借的火在打斗时已经熄灭了,此时看不太清。 虽然隔得很远,但她还是听见他“啊”了一声。 被吓到了吗,霜寒扯扯头发。 “我不是妖兽,放心。” “您有......看见一只妖鸟吗?”男人试探。 “酸与么?已斩杀。” “那——!可否让给我?” 第15词貌若姑射 霜寒端详着他。约莫二十出头,和夏烛一样穿着一身黑。她目光在男人腰上游走,确定了这个人是行天境的,大概还没出师,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以徒弟的身份参加围猎。 顺便确定了他身材不错。 “......你要它,做什么?” “为了瑾,猎得酸与的奖励,做扇子上的挂件,送给心上人。” “瑾......”霜寒想。市面上的瑾和瑜多了去了,但那仅仅是美玉。而他口中的“瑾”,坚硬而精密,润厚而有光泽,刚柔并济。无论是天神还是地鬼都来享用服食;君子佩戴它,就能吉祥如意,避免灾殃。 “可围猎中的瑾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是的,足够了。”男人笑了笑。他生得不算凛冽,倒算平和谦顺,是在人群里比较突出的那种,似乎并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他又补充说,“我暂时没猎到什么,这次围猎一直在追酸与——但只要您肯和我换,条件随便提!” 好吧,用的是“换”不是“给”,在行天境还蛮少见的。霜寒听完,问;“那么,不怕我么?” “只是外貌与常人不同,就不是人了吗?人为什么怕人。” “丹水从峚山发源,向西流入稷泽。这里有玉膏,玉膏之源涌出时一片沸沸腾腾的景象。黄帝常常享用服食这种玉膏。用这里涌出的玉膏,去浇灌丹木。丹木再经五年生长,便会开出光艳美丽的五色花朵,结下味道甜美的五色果实。黄帝于是就采撷峚山中玉石的精华,而投种在钟山向阳的南坡,后来便生出瑾和瑜这类美玉。”霜寒这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那人懂了没,又把手中的灵石一扔。男人接住摊开手一看,是刚刚酸与脖子上那块证明身份的灵石。 “你要送人扇子,最好用丹木做扇骨。峚山上生丹木,丹木又是神仙用来制作神器的木材,木质虽然是红色,但好歹配得上瑾玉。”碎月很识相地点在地上,剑柄朝上,给霜寒搭了把手,她站起来后原路折回。 “您可需要什么?” “猎彘去吧。形似虎却长牛尾,声如犬吠,能吃人,猎得的彩头是丹木......刚刚谢谢了。” 那一刻霜寒觉得自己潇洒极了。 假如她肩膀和右手不疼,她一定能走出帝王宸游之感。 那男子站在原地,不知她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十分感谢了。 想来倒也是危险,她伤成那样,加上体力不支,也敢一个人走夜路。更何况一身都是血,极易引来妖兽。快到他们的火堆时夏烛来迎接她了,霜寒就问:“你不睡觉吗?” “......怕您寻不到路。”言外之意就是怕她路痴走错路。 “在客栈里见到我这样,心里有想什么吗。”她问出这话之前也想了很久,是惊怕还是如何,想了很久。 “貌若姑射。” 但没想到是这么一句。 第16词是否要反思下只有霜寒一人受伤 “只是单纯......” 霜寒躺在白斗篷上,贪婪地拥着火焰的温度,听他这么说,打断了他:“行啊我收了。” 人在听到惊喜的消息时总喜欢问一句“真的吗”,夏烛也不例外。霜寒闭上眼没有回答,应该是睡着了。 · 第二天霜寒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了。她因为伤口原因是趴着睡的,睁开眼睛时边上师晏清的声音传来:“醒了?我们三个商量过了,不管今天猎到什么,太阳下山之前一定离开。” “为什么?” “带你去找暗尘月的人治治伤,成了废人怎么办?” 暗尘月是个门派,医者多出于此。而“暗尘月”又典出“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一般大小活动都不参加,主要是医治在活动中受伤的弟子,并收钱,当然主要是为了后者。他们与隔壁金波派关系甚好,原因是金波派的弟子研制毒药时不小心中了毒,基本都是去暗尘月解的。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中毒的人太多,金波派的弟子去暗尘月只要半价。又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暗尘月收治金波派的弟子时,可以让门下弟子参考参考中毒反应。 在猎杀了三只獦狙后,霜寒的碎月已经变成三把了。师晏清趁霜寒靠在树上休息时用右手手背探了下她的额头,有些烫,就问:“要不要先退出?” 霜寒摇摇头,但显然已经走不动了。夏烛见状道了声“得罪了”,蹲下身示意她上来。霜寒一下子没收住,趴在他身上。夏烛没想到是这样,差点脸朝地摔下去。但背起霜寒觉得还挺轻。 贺昶:“好嘛这就只剩下两个半人了。” 师晏清一个,夏烛一个,贺昶半个。 只是霜寒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她的头窝在夏烛脖颈边,气息全喷在他脖子上。不知为什么她呼出来的气很冷,让夏烛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好久才听清霜寒说的是“犀渠”。 “是想猎了犀渠再走吗?” 霜寒头动了动,是在点头。 一路上又遇到了体型不大的小妖兽。小的就给贺昶当活靶子扔玉兰镖了,中等的则是他和师晏清处理的,基本夏烛就是负责背“重伤”的霜寒了。 直到众人遇到了霜寒心心念念的犀渠。 贺昶宛如常年奔波在外的游子,多年后回到家,并没有握住霜寒的手但对似乎奄奄一息的霜寒声情并茂地说快睁眼看看,犀渠来了。而霜寒则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夏烛把霜寒放下,拔出腰间的佩剑。霜寒一直奇怪像他那样有钱,功底好的人,为什么只有一把普通的细剑。师晏清二人见到他的剑时也是略感惊讶,但毕竟面对的是犀渠,个头和蠪蚔差不多大,也不好分心。 那犀渠倒是甚爱咆哮,霜寒耳边全是孩子的啼哭声,被号得头痛欲裂,甚至到了让她怀疑是否叫声也属于一种攻击时,犀渠的声音戛然而止:是被夏烛一剑刺在脖子上,再号不出。 可算结束了啊,霜寒闭上眼。 第17词说实话暗尘月弟子真可爱 暗尘月包了围猎圈子外的客栈。只要你进去跟掌柜的说是来处理伤口或者买药的,掌柜就会告诉你去一楼或者二楼。然后专门有人在楼道口领你去见暗尘月的弟子。 不收问路费。 “少侠,这边介意您小伤自行包扎呢~”屋子内不时传来暗尘月弟子的温言温语。 其实,不要看人家弟子这么温柔,一旦起了冲突,你会发现,就算你不重伤,你也打不过人家。 一进门就有一股子中药味,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女弟子就问:“包扎伤口吗?是被什么所伤呢?” 屋内就她一个,夏烛走到床边,霜寒自己扶着他坐在床上,然后霜寒说:“右手是蠪蚔,左肩酸与。” “好~介意把斗篷脱了吗~”她穿着浅绿色长裙,梳着两个辫子,但年纪不大,活泼可爱,“如果介意的话没办法处理伤口哦~” 霜寒皱眉,但少女已经开始扒拉她衣服了,她想挣扎一下,可是少女说:“是因为头发的关系吗?没关系哦这边也可以治好的呢~” “......不,不是,不用治......”治不了啊问题是。 “啊,那是染的嘛,少侠很有个性呢~” 贺昶憋笑快憋不住了,又因为是要处理伤口,也不好意思呆在房间,就和夏烛一块出去了,师晏清则坐在凳子上陪霜寒。暗尘月这个弟子倒是问这问那,处理伤口的时候霜寒也尽量配合她。 配合她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一行人除了霜寒也没人受伤了。师晏清一看霜寒沾满鲜血又带着很多破损的衣服,再一看各位身上崭新的衣袍,心中不忍,连拉带拽地让她去试了件新的,结果她又挑了白色的,虽然无奈但还是把钱付了。付了钱才想起来,这人比她还有钱。 一路上都是夏烛和贺永日拎包。夏烛抱的是那块昆吾铜,用霜寒带血的斗篷勉勉强强包了起来。贺昶一直好奇这富家子弟会不会对血污有什么心理上的排斥,但观察了他好久发现,并没有。他二人走在后边,霜寒与师晏清一同找了家落脚点,在要进客栈时师晏清给她吩咐了些事,贺昶一听,心说不对。随即听到师晏清要把自己托付给霜寒,暗道自己被是要被丢掉了。 于是他等来了那句“贺昶交给你了”和“把东西给我”。 “我还比不上这些个物件?!” 听到贺昶的话,师晏清点点头。 “命换的物件,白给的徒弟。” 霜寒的补刀让贺昶再说不出话,失魂落魄地告别师晏清后,霜寒付了房钱,分了房间。三人一同朝楼上走去,只是在打开门前,她突然想到什么,但因为低烧,一时间小脑袋瓜子嗡嗡地响,站在门口好半天。夏烛见她手搭在门上也不进去,就问:“怎么了?” “你还记得,青莲浜那个......” “罗浮一梦。怎么?” 贺昶早嘤嘤嘤回房间扭着手绢哭去了,霜寒也不怕他听见,就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第18词让贺昶不快乐的方式 夏烛昨天烤火时一直在想这事。要他干些谋财害命或者别的什么不正当的事,他绝对不会把他要干什么告诉会坏事的人,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看那戴鬼面的人,似乎很乐意他们前去坏事。考虑到霜寒身体抱恙,他也没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说:“师父围猎时就没好好休息,不如明日再说。” 这一声叫得霜寒有点胆寒,她心想怕是自己以后都不敢坑这富家子弟钱了。 一边虚掩着门偷听的贺永日那叫个啧啧称奇,心想你夏兄不愧是人中龙凤艺高人胆大,竟然愿意去琼瑰派磨炼意志,真叫人叹服。 那天霜寒没什么胃口,没吃晚饭。倒是贺昶一边吃一边和夏烛感叹这饭还不如他师父烤的那只山鸡好吃,最后他在店小二不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前半夜霜寒疼得睡不着。那伤口虽有暗尘月弟子上的药,但还是疼,只比火辣辣的感觉轻了那么一点。疼与不疼都无所谓了,累到极点也就睡着了。 因为晚睡,第二天夏烛扣了好久门霜寒也没应一声,甚至都没醒。迷迷糊糊喊了声“进”后,看见夏烛端了个碗进来,就问:“这什么?” “小馄饨。” 霜寒看了看碗里的馄饨,肉馅特别少的那种,皮薄得像纱,大概就是所谓的褶纱馄饨了。清汤上边漂了层透明的油花,碗底有紫菜和小虾干。一碗小馄饨也不少,约莫十五只。在她吃的时候夏烛小心地试探:“那......什么时候完成拜师礼呢?” “你要不过个几个月再行拜师礼吧,万一受不了也不用我清理门户。” 夏烛笑笑:“怎么会。”毕竟她坑了自己五百两。 霜寒:“你看贺昶,师晏清早就想把他逐出师门了,这不,一来麻烦二来对二人都不好,就没清。” 而贺永日正快快乐乐地经过她门口,一听到这话呆在门口,大声嚷嚷:“我师父早就想把我逐出师门?!” 霜寒舀着碗里的紫菜吃,说:“对啊。” “我师父居然想把我逐出师门?!”贺永日一边捂住胸口一边痛心疾首地说,“啊那我师父还是爱我的!你看她这不没把我赶出来吗~” 夏烛和霜寒不约而同地看着他,霜寒叹了口气,把勺子放下,趴在床上有些悲悯地看着他,道:“你看,你师父不是把你交给我了吗?” 贺大快乐渐渐快乐不出来了,“你”“我”了半天,变成了贺大悲伤,才蹦出一句:“我我我去问我师父才不听你鬼扯!!” 夏烛一面把碗拿走,一面找了个凳子坐下。霜寒问他罗浮梦是怎么回事。他说,赵师雄游罗浮山,夜梦与一素妆女子共饭,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绿衣童子,笑歌欢舞。赵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株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欢鸣,见“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 如果青莲浜是大致方位,那么罗浮梦一定代表了什么。 第19词力不从心 霜寒正想着,抓起外套就招呼夏烛去叫贺昶。她除了伤口还在疼外没别的不适了,甚至觉得还能再来一碗小馄饨。她觉得这件事不能拖,越早解决越好。 邀请既然已经发出,便不可不至。 她出门时看见贺昶在给师晏清发传音鸽,就一把扯过他说你师父不会不要你,你昨晚给她发了多少只传音鸽人家不把你屏蔽了才怪。强行让他安心后,吩咐二人动身前往青莲浜。 “那你干嘛?” “问那么多干嘛,让你走你就走,怕我跟你师父一样跑路吗?” 提到师晏清忘了说,昨夜贺昶没事干给她发了三十多只传音鸽,一开始师晏清是回复他来着,后来就没有了,大概是嫌他烦自己睡了。 吩咐二人去了青莲浜就立刻去找梅花树后,霜寒才回屋去取昆吾铜。因为有伤,双手使不上劲,可没办法,俩下手都走了,就只好用左手了。戴好纱帽后走下来,退了房间。纱帽也是新换的,和之前的不一样,让她有些不适应。时间不多使她没空计较那么多,毕竟还要赶上二人,就这俩初生牛犊的,万一捅娄子什么的也不好办。 虽说是御剑飞行,它快,但风大,呼啦呼啦的,还往人脖子里钻。霜寒一手扯纱帽一手拎昆吾铜,也不敢低飞,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衣衫不整,看着跟人打了一架一样。所以说到底,那种仙侠小说里衣袂飘飘啊,仙风道骨的,完全不靠谱。 她是要去乘鸾阁的。 几年前的乘鸾阁还是有名的花楼,富家人穷书生,有那么一两半两银子,就可以来这快活一遭。有人愿意为女人一掷千金,也有人会因为女人而大醉一场,本来就没什么。后来突然有一天,花楼关了门,那里的美人,有的也再没人见过。 一些别处的名花楼倒是能看到故人的容颜,那是另一个故事了。霜寒知道这座楼里还有一个女人,霜寒就是来找她的。 霜寒伸手扣了扣门,没人来开,但是朱红色大门往后动了动,留了条缝让她进去。霜寒侧过身进去,依稀可以见到往日的风光。 红帐鲛纱,香帷风动,把酒品茗,美人回眸。 霜寒走上三楼雅间,这雅间正好处在整个乘鸾阁的中轴线上。她看了看栏杆,一尘不染,虽然空旷无人,却一直被人打扫。 瞧了瞧雅间的门,里边有人说了“进”,霜寒推门而入。一女子坐在镜前,香鬓丽影,着一间鹅黄长裙,上绣着芍药花,纤纤右手上有两个碧玉镯子,梳着凌云髻。 “探不到消息,和他一样。”女子没去看她,自顾自地说。 “死人也能有消息的,继续寻。”霜寒站在门口,“帮我铸一把剑,男式的。钱不是问题。” 虽然知道女子不差钱,但托她办事总是被收得特别多。此时女子已经转过身了,微微靠在梳妆台上,珠宝映着她的容颜,剪水双瞳正看着霜寒,说:“规矩就是一人只探三个月,若半丝消息也没有,我手下的人此生再不许探,并默认所探之人已死。你还有最后一个月。” 霜寒在门口沉默片刻到底是说:“探。” “和他一样”,霜寒觉得有点讽刺,女人从乘鸾阁关了之后就一直在探“他”的消息,可也一直没探到。 那从来不是时间的问题。 约莫归结于“力不从心”。 霜寒请她谈的人叫师镜疏。 是师晏清的姐姐。 霜寒出门,活动了下脖子。她把昆吾铜和钱都放在桌子上了,从三楼上下来,俯瞰整个乘鸾阁,倒是有些苍凉的感觉。 没什么好挂心的,不如赶到青莲浜,,解决完事儿,再回来取剑。 第20词没准我就是那个道士呢 霜寒来到青莲浜已经是下午了,哆哆嗦嗦给自己捏了个驱寒的诀后,正要发只传音鸽给贺昶,刚巧贺昶的传音鸽也到了。 她知道这只鸽子很努力模仿着贺昶说话,但总让她觉得很滑稽,就是那种,贺昶说鸟语的感觉。鸽子说他们二人找到了歇脚点就在一条河边,是一个客栈那个客栈还挺大的就是人比较多顺便一提师晏清还没有回贺昶消息。霜寒面无表情地听完贺昶的鸽子吧啦吧啦一大堆后,那鸽子自己“叭”的一下消失了。有一说一,她觉得贺昶说的都是废话。 霜寒一边听着渔歌一边沿河走着,若说是梅花树,那必不会是小梅花树。没个几十年几百年也不会有形体,更不可能让人与之“共饭”。目前来看应当不是人家院中的树,你想哪里有精怪要大老远引人过去的,倒不如引个住在院子里的人。更何况进人家院子里还得翻墙,或者砸门,不得被人发现?因为先前的画魅是索命去的,由此霜寒心想这次“罗浮梦”怕是也与人命有关。 正想着,边上有人喊了声“姑娘小心”,她才注意到前方悬空,没有路。虽然踩空也没什么,顶多摔到石阶上,运气在差点就是顺势滚进水里。一般江南水乡都会有这种石阶,从岸上通向水中,因为水涨水落,往往河里还有那么两三级。很多水乡人都会蹲在石阶上浣洗衣物和碗碟。 霜寒循声望去,是个中年女子,穿着一身蓝布衣裳,正关切地看着她。 “啊......谢谢大娘提醒,刚刚想事呢,没注意。” 妇女听她声音脆生生的,就说:“什么事也不能边想边走啊,多危险呐。” 这或许可以套个话,霜寒就如实说:“我在想......这附近,有没有大梅花树?” “梅花树?对岸老张家有一棵,还有......” “不不,不是,”霜寒的手张开,在空中画了个圈,“大的,大梅花树。” “大梅花树?”妇女皱眉想了想,“若说打么,林员外家倒有一棵,只是......” 霜寒一听有戏,她说了一半却没说下去有点吊霜寒胃口,觉得或许另有隐情,急忙问:“只是什么?” 蓝衣裳妇女见她如此急切,一身装束也不似本地人,当是哪个门派的仙师弟子,就如实说:“那林员外家的梅花树,开的花经年不败,芳香扑鼻。后来林员外有了女儿啊,就给她取名叫林若梅,长得可水灵了。可去年吧,不知怎么的,失了火,半夜起的,林员外和他女儿都没逃出来。那尸体找到的时候,都烧得面目全非了。失踪的人的数目呢,也对得上。可那追求林小姐的穷书生罗康,一直坚持林小姐没死。又约莫一个月前,那梅花树又开花了,于是这罗康就说,林小姐死了,还去花楼买了个烂醉。说来也奇怪哈,那么大的火,树干都烧焦了,居然还能开花呢。” 常年开花的梅花不如寒冬盛开的梅花香,但这棵不仅芳香扑鼻,还常年盛开。人被烧死了,树倒没有,的确奇怪。 “谢谢你啊大娘。” 说完这话霜寒本想立刻离开去和夏烛贺昶一起说一下这事但那大娘又说:“我们这些人可是不敢去那林员外家附近逗留,途经那都要绕道呢。失了火之后啊那边就不时传来哭声,请了多少道士都没用。倒是这一个月以来,就没什么动静了。” 第21词霜寒也想一起真香 好吧,霜寒承认,她不会翻墙。 一般翻墙多是男弟子会。毕竟谁没拿自家门派的墙练过,好日后去翻夜游芳的墙呢。故十个男弟子,九个会翻墙,还有一个干脆御剑。 建筑毁坏程度严重主要体现在厢房一带。霜寒循着香气就找到了梅花树,白梅。树干确有被烧的痕迹,只是在地上凸起的树干似乎有一片颜色和别处不太一样,更深一点。她蹲下身用手拭了一下,带起一点黑红色的末儿,闻了闻,有一股铁锈味,应当是,干了的血。这血怎么来的就很奇怪,绝对是起火之后才有的。除去雨水冲刷,还有这么多,不在少数,像是有人被放血了一样。 可那哭声有事从何而来? 四下荒芜,而梅花洁白。夕日将落,一片赤红。世界似乎只有这么一株梅花树了,神圣得令人恍惚。霜寒对白有偏爱,但在此,她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伤感。 不是洁白就是惨白,不是“洁”,就是,“惨”。 霜寒踮起脚尽力去摘了一支她觉得开得不错的梅花。时间不早了,她不便逗留,虽然翻墙的时候没被人发现,要是翻出去时被人看见,就有些百口莫辩了。 折梅花是无意之举,只是出去时,她总觉得被什么盯着。 · 找到客栈的过程十分曲折。 而夏烛贺昶二人在吃晚饭了。霜寒过去的时候甚至听见了贺昶那一句“真香”。 那可不,蟹黄小笼包、糖醋鲤鱼、春笋炒肉、地三鲜、银鱼炖蛋。 霜寒一边气呼呼坐下一边分析她听见的有关梅花的事,顺便把梅花枝给二人看了。她认为罗康一定知道什么。 “若说那林小姐,她已与人有了婚约。那人中了举,又与她情投意合,林员外也挺喜欢这女婿的。可罗康,林小姐上街买个胭脂水粉,或者去看个花灯皮影,带一群家丁侍女就是为了防他。” 又是一个店小二,上糖醋鲤鱼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这事,又差了句嘴:“不是小人胡说哈,这罗康别的不行,但仿人字迹倒挺行。很多小孩啊书生被先生罚抄了或者不想完成课业,就会花钱让他代笔,又快又像,连自己都看不出破绽。况且一个字一文,那富家子弟都爱找他。” 霜寒摸出几个铜板给他,问:“那林小姐的夫婿,现在如何?” 店小二见给了钱,就立马口若悬河:“也真奇了怪了,从林府失火后那女婿就不见了。你说没了夫人吧,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不去做官吧?中了举那不风光无限嘛。我听说啊,那火,是女婿杜珂放的——他现在不就是跑路了吗。至于为什么放火,咱也不知道。但若是没放火,躲什么呢?” 是啊,哭什么呢?又躲什么呢? 真的是在躲吗? 第22词偷看别人的感想 吃完饭就到了严酷的分房问题。 霜寒推开门后见夏烛贺昶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问怎么了。贺昶“嘿嘿哈哈”了半天才开口说,这是他们的房间。 “是我的。”夏烛说。 “你们不给伤病员准备一间?” “不,”贺昶奇怪,“那我呢?夏兄你到底为什么住店转点双人间?” 夏烛觉得没必要隐瞒,如实说:“现在的客栈床太小了,我府上的媵人住的都比这个大。” 但问题是,夏烛的零钱已经花完了,而贺昶和霜寒一样,是个穷鬼。师晏清一分钱也没给他留。得知霜寒和他一样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贺昶更奇怪了,问:“你不是坑了夏兄五百两吗?况且你刚刚还给了店小二几文钱,你没钱还给别人??” 霜寒反驳说花光很奇怪吗,有了那几文钱就可以再订一间吗?不然你也给我点消息,我也给你钱。 最后在霜寒并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下,决定让贺昶去林府呆一晚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夏烛睡床,她睡梳妆台。贺昶听了都跳脚,问凭什么你俩好好休息,他就要去那种谣言满天飞,或许让他有去无回的地方蹲一夜。霜寒对此解释说,她有伤在身,夏烛又出了钱,就贺昶精神抖擞,不把他支出去他俩今晚别想睡觉,一定会被迫起来和他玩上个几十来把骰子。 贺永日扭着手绢嘤嘤嘤跑了出去,霜寒刚在梳妆台前坐下就听见夏烛说:“我不会对师父做什么的。” 怎么,你就不怕我揩你油水吗。霜寒想。 于是她侧过头去看夏烛,并把帽子摘下,说:“你不是嫌床小吗?” “嗯......但还凑合。” 说话间霜寒已经把盘着的头发散下来了。她把簪子放在台上,发出“哒”一声,夏烛见霜寒再没说话,又说:“师父可以设个结界,这样就不用担心——” “怎么,你睡着了以后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贺昶上次是惨遭你毒手了吗?” 夏烛一愣,又立刻说:“不然还是......” 霜寒拢了拢头发:“好啊,我晚些再设结界。” 说晚些是因为她要把这个梅花枝做成永生花,自己留着或者送给别人都可以。夏烛洗漱后依然坐在红木椅上。从他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霜寒如何使这梅花枝不凋谢。她像是在念什么诀,很轻,夏烛听不清。薄霜慢慢覆盖在花枝上,完全覆盖后霜寒一甩手,连着花枝一起,把上边的霜甩去。如此三下,她把白梅放在桌上,再起身洗漱。 完事后见夏烛还坐着,就对他说:“进去。” 夏烛依言上了床,坐在最里边。霜寒随手捏了个诀就算大功告成。夏烛不解,一伸手却什么也碰不到。霜寒提醒说让他把手放低些,他这才摸到像透明的墙一样东西。只是那“墙”把床分成了两份,夏烛那份占三分之二。 霜寒坐在一边说我不占位子的,这么多够了。 她是趴着睡的,不压伤口。但她平时都是侧卧,因此有些不习惯,于是枕着左手,侧头看去时发现夏烛的脸的确好看。 于是她纳闷为什么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十分羡慕。 第23词你师永远是你师 反正今晚霜寒还没睡着。虽说常常受伤,但滋味到底不好受。 不知过了多久霜寒撤了结界,摇醒夏烛让他穿上衣服。夏烛问怎么了,心想自己不至于是睡相太难看了她看不下去吧。霜寒看向窗户,说贺昶出事了。 只穿上鞋子,一披外套便可。霜寒没顾上低空御剑会不会伤到人,反正要是贺昶缺胳膊少腿了,她一定没脸再见师晏清。因为是深夜,街道上没什么人,所以二人就光明正大地去了林府。之所以霜寒没有立即进去,是因为看贺昶那个嘴巴,要是出事了几里外都能听见他的干嚎,这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有人在外边设了个结界。事实证明霜寒猜对了。一如当时讨伐魔修,祭台那众人设了个巨大的结界。一支冰凌朝宅**了过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握住一样,冒着寒气缓缓消失不见。霜寒看准了那个范围,翻上墙头,招呼夏烛上来。 是吧,人家娇生惯养的,不会翻墙。霜寒看他蹙眉,就又翻下来,心想你以后怎么去夜游芳偷窥呢,说:“踩我右肩,上去。” 上次她这么干的时候是教贺昶上墙,结果贺昶那混蛋一脚踩在她肩头,一借力,跟踹了霜寒一样。上去是上去了,霜寒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倒是夏烛比较轻巧,总之没太用力。霜寒再翻上墙,看准了那个范围,拉着夏烛,先用右手在冰凌消失的地方探了探,果然有什么东西在拉她,也来不及想,就顺着那力量一往前。 霜寒是料到了会掉下去,于是她稳稳落地,夏烛没准备好,踉跄了两下。一进去就听见一个男人在呐喊,那音调简直和贺昶有的一拼。是个布衣书生模样的人,一身长衫破破烂烂,应该就是罗康。在看他面对着的那个选在半空的女子,面容惨白快赶上霜寒了,额上画着红色的梅花妆。着一条淡黄色襦裙,白色大袖衫上有点点黄色花纹,只是右手的袖子是红色的鲜红。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康,似乎不屑。 “师叔!师叔救我!!”贺昶见霜寒到来,奋力乱喊。霜寒心说你怎么不喊一句美人听听,我俩又不是一个派的,你喊我师叔算什么。 贺昶扔玉兰镖,对那些皮糙肉厚的人或兽是不顶用的,况且他扔完了不捡,有些人吧,扔暗器完了还从人尸体上边抠出来,恶心是恶心吧,但好歹能用很多次。如果他不是金波派的人,玉兰镖在某些情况下是不适合他的。但地上还静静地躺着两个人,伤口还在冒血,至少证明他的玉兰镖还有点用。 霜寒没搞清状况,但不敢不去帮贺昶。在贺昶快要被砍中的时候,她一脚把贺昶踹开,左手握住了在她左边那个用短刀的红衣人的手,就算她肩上有伤,也不影响她把人家右手拧骨折。那么“咔嚓”一声,清脆,贺昶听了都唏嘘。在左边红衣人的一声惨叫中,霜寒向左侧身避开右边上来的一个红衣人的剑,顺势把骨折了的人手里的短刀往右边红衣人的身上扎,然后松开左手,去抓被捅的那人的手,并给使短刀的红衣人来了一脚,比对贺昶用力,巨惨无比。虽说她不如这俩人高,但一抬手还是可以掐住剩下一人的脖子往地下掼,把人磕晕后松手。此时她一身白袍全是血,觉得有理由可以让师晏清给自己买件衣服了。 霜寒瞥了眼贺昶,觉得他今天不在状态。他身上的玉兰镖不会只有两只,边上那么多人,他只击中了两个。再看他脸色,似乎......没睡醒? 排除了熬夜给她探情况导致的这个结论后,她抓起贺昶的衣领就捂上了他的口鼻,然后对夏烛喊别吸进去。 贺昶云里雾里,但霜寒出手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被**的感觉。 罗康此时五官微微渗血,他癫狂地对“林若梅”倾诉爱意。 让霜寒听了反胃。感觉隔夜饭多要吐出来了。 慕你,才在你看花灯时上前表露情意。 爱你,才时常在林府面前张望,想寻你的笑颜。 渴你,这才放火,烧死林员外和杜珂,独独留下了你。 护你,这才在你割腕后一直护着你的尸体,雨天持一把油纸伞,不愿让你的血被冲刷。 “呕,活该人家瞧不上你,”霜寒一抹脸上的血,帮夏烛解决了两个上前突袭的红衣人,“我要是女方,就让家丁来把你打成五六瓣,让你回娘胎重造个几年。” 第24词盲目 从他话中霜寒差不多明白了,罗康用林小姐的名义骗杜珂来到林府,一想林员外喜爱这个女婿,自然不会在意。放火了以后他怎么带走的林若梅,谁知道呢。他或许强迫林小姐和他在一起,但没成功,因为一个月前林小姐就自尽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爱慕林小姐,故常说她并未亡故;一个月前却转变态度说死了,是心灰意冷,是百念成空。都不是,他一直在陈述事实,一个他一手制造的事实。 所以他觉得,“我爱她,她就该和我在一起”。 霜寒的碎月只有三把,两把保护夏烛贺昶,一把她握着。她没心思再操控了。罗康听见她说的话后,怒目相向。 “我初遇她时,她赞我词藻,说出了我心声——我只差一个功名,我......” “去你妈的,你缺的是脑子,”霜寒轻描淡写地将碎月从一红衣人胸膛中拔出,一脚踹开那人。血一下溅在树干上,“你没脸没皮,没权没势,就他妈几篇破文章,登不得台面,以为自己那穷酸样配得上谁?全天下女人就该爱你那破布衣衫烂诗篇,夜里尾随日里窥?” “这就是爱么?” 听到这一问几人抬头,发现林若梅身边有一个男人,坐在一团黑云之上,手中拿着鬼面,若有所思。林若梅则一欠身,说不是。 罗康吐了口鲜血,大喊这是。 约莫这人就是许同云了。此时月出云散,霜寒才发现他的头发是打卷的,又男生女相,若不是嗓音低沉,倒似哪个花楼的头牌。他一身赤红,露出脚踝,听罗康近乎咆哮的声音,点了点头。 “你愿意将一切献给我吗。”女声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愿意,因为这条命都是你的。 魂魄离体,他自始至终都没惨叫,像是享受,但这明明是痛苦的。 霜寒没想救他。或许在御剑林若梅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若爱是如此,若爱是如此。 明明是“爱”,不该是毒药,不该是万丈悬崖。 可它就是让人飞蛾扑火,让人麻木。 爱就是如此。 “明灯镇,蓝桥路远,一个月后莫要不至。”许同云看起来心情很好,朝霜寒笑了笑,“只是我看那二人不顺,不如除去。”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挥了挥手,又是十来个红艺人,将他们围住。霜寒感叹你林府真能藏人,怪不得林府千金给人顺走了。一时扶着树干,手上早都是鲜血,身体越来越沉。贺昶不省人事,夏烛也体力不支。若她先前赌错了,就真的,后悔一辈子了。 控制碎月其实是很费神的一件事。此时另外两把碎月渐渐消散,她想提起最后一把碎月,可手上脱力,走不过几回合。 师晏清和我的徒弟,怎么能跟这个偏执狂一样倒下? 第25词花是不是要谢了 魂魄向来是像一团光,温柔的,不管它来自哪一个躯壳。只是可怜他生前嘶吼,未能让人动心。从许同云身后飞出一排不知是什么,但像小木快一样。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符文,整整齐齐地包裹着光团,逐渐变成了一个木球。 几支冰凌朝许同云射去,他身下的黑云一部分挡在了他面前,于是并未伤到他。 人的胜负欲一旦被激起来,什么都干得出。前两天包扎好的伤口也顾不上会不会感染,会不会留疤了,霜寒直接上手挠,痛感让她回了回神。她喘口气,心说行,你不动我,就跟我玩猜谜是吧,那我动你手下,来一个我打一个。 许同云一撩额前卷发,道:“既然这儿还有别人,我们也不便久留,告辞~” 霜寒真的很想啐他,可不知道这里还有谁。 林若梅跟在他身后。那木块围成的球悬浮在许同云手中,二人正在离开。见他们要走,霜寒白了一眼。贺昶已经安详地静静躺在地上了,而夏烛在霜寒身后扶着树干。树上落下许多花瓣,这梅花或许又将凋谢,花瓣闪着幽光,落在二人身上。霜寒庆幸她折下的花枝已经是永生,夏烛则在此时一个不支,晕了过去。 霜寒一剑划过一个人的脖子,碎月支撑着她,她半跪在地上,不知为何,心里就很平静。她和剩下的红衣人对视,那人往下一劈,霜寒拔起碎月反手一挡,剑与剑之间甚至迸出火花,霜寒一发力那人往后倒退几步,还未站稳胸膛已经被碎月贯穿。 只是她踉跄几步,到底是倒下了。 只是倒下前似乎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红衣人哪见过这么猛的女人,之前原本没敢上前,又听了命令不敢动,只好拿那俩男的出气。其中一个红衣人刚要往贺昶身上捅刀,不知从哪闪出个人,右手的刀制住他的剑,左手的刀就割开了他的喉咙。 那是真的冤。反正,草丛里总要有那么几个人见义勇为,数量之多让人惊叹。草丛里有人的概率几乎赶上了书生小明失手往自己作的诗上泼墨水。 他使的是双刀,一般描写用这种武器的人的一般都是什么,“灵活诡谲”啊,“神出鬼没”啊,再不然就是“一道残影”啊。总之,突然从草丛还是哪里闪现出来的这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双刀当剑使。 如果霜寒醒着她一定会啧啧称奇,觉得这个人是不是铸剑铸不起。夜行人拿来暗杀别人的玩意居然还能给你使出大义凛然的感觉,不是天赋异禀就是缺了点心眼。这么耍是真的少见。 于是这位闪现出来的老兄呢就站在树下,任花瓣落在肩头。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地上三人扑街。 等了一时半会三个人中还没有一个人醒来。他就走到贺昶身边说“对不住”,一手扯起贺昶衣领子,一手扇了他俩耳光。 贺昶承认他是被扇醒的。 就那么几巴掌下去,这位老兄见人醒了,会心一笑,说:“你醒了?” 贺昶有些懵,拉紧了衣裳,点了点头。 他的衣领真的很无辜,一会被霜寒拉一会给这人扯。 “在下秦牧,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第26词高危职业:大夫 贺昶的脸,它疼,它火辣辣的疼,还有些肿。 秦牧把霜寒的白色斗篷换了下来,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头上,确保不会掉后,一拉她右边胳膊她“唔”了一声,一扯左边胳膊她“嘶”了一下,他是想背霜寒的。招呼贺昶后贺昶迷迷糊糊地就帮他把霜寒扶到秦牧背上,然后去拖夏烛。抬头时看见前边林宅的某一处长廊那有蓝色的玩意,仔细一看,还在动,似乎是......火? “鬼火”?他想了想。 然后他的手从夏烛胳膊下绕过,夏烛仰面朝上,他拖着夏烛一路狂奔到墙角,把秦牧看得一愣一愣的。贺昶看了看墙,看了看秦牧,问:“不是,这怎么翻墙啊我?” 秦牧听言,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我是走后门的,没翻墙。” 于是贺昶一边拖着夏烛一边跟秦牧朝后门跑。跑出来的时候结界已经被撤掉了,回头看时火势蔓延,蓝色的,让人心惊,却又移不开目光。 火缠上树,火吞噬树。 秦牧见贺昶还在发呆,招呼他去自己住的客栈。毕竟一会有人前来救火,若见了他们这样,他们一定跑不了干系。再看院子里一片残骸,当如何解释? 霜寒的伤口还在流血,血一路顺着她的手滴了下来。来到客栈时秦牧对人吩咐说再要三间上房,一些干净的衣物,顺便再叫个大夫。说罢,摸出一袋银子放在掌柜面前,说不用找了。 秦牧把霜寒放在床上。他寻思血滴了一路,伤势应该比较严重,又说了句“得罪了”,轻轻把她袖子往上拢,却看见中间三道伤口很深,应该是先前自己挠的。这三道伤口下边还有一片撕裂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了。他把床前的白纱放下,珠帘碰撞,遮住了霜寒,只留了那只受伤的手在外。 贺昶已经拖着夏烛进了另一间房,此时正骂骂咧咧地把人外套扒了。秦牧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推开门,就站在外边,问:“那位仙师,除了手上有伤,还有别处有吗?” 贺昶一歪头:“肩膀也有,好像是围猎的时候自己瞎跑给酸与弄伤的。” 那就对了。 贺昶一侧头看见门口大夫拎着个小医箱等着,就指了指。秦牧回头一看,对贺昶说如果有吩咐就只管对下人说。说罢转身带候着的大夫去隔壁房间,说:“请。” 大夫其实不用领就知道要去干嘛,那地板上的血滴溜溜就往一个房间拐,不是那还能是哪。进去时却见白纱前露出一只手,惨白惨白的,上边有三道血肉模糊的抓痕,床边还有一滩血。再看边上这年轻人,一看就来路不小,除了好奇为什么这人手上的伤这么奇怪外,这大夫还觉得,一定可以敲一笔。 把了个脉后,大夫刚要让人去准备一盆水,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这只苍白的手一下抓住手腕,怎么挣都挣脱不开,嘴里大喊:“这这这@#%?*/;!......” 霜寒慢慢坐起身,没打算放手,半跪在床上活动了下脖子,一甩手把人手放了,说:“我自己可以包扎,不必请人。” 那大夫一听这话以为怎么了像是诈尸一样,连滚带爬地说不收诊金哈就拎着小医箱吭哧吭哧跑下了楼,简直比兔子精还快。 霜寒揭开帘子,看见了秦牧,呲了呲牙,问:“我贺昶和夏烛呢?” 第27词贺昶的嘴开了就关不上 霜寒歪头看了看秦牧,问:“你是谁?” 那模样有些像在逼问秦牧,秦牧也不敢说什么,我是见义勇为的江湖侠士做好事不留名云云,就如实说:“上次您送了瑾......” “你是行天境的人?” 秦牧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截你胡了吗。”霜寒活动了下,“行天境又想做什么?” 秦牧一时没回答上来,他心说这真不关行天境什么事,这就是他单纯受人所托,来查查。 霜寒看他一直没回答上来,毕竟上次第一印象蛮好的,也没刁难他,不然按霜寒那脾气,不摁地上反剪着他的手质问才怪呢。想来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小崽子也不会见死不救,估计夏烛和贺昶在哪休息呢,就说:“带路。” 房间就在隔壁,秦牧哪敢不带路,一到隔壁门口霜寒就一脚踹开门,抬眼看见贺昶也在看着自己。 霜寒大吃一惊:“......你的脸?” 贺昶“嘿嘿哈哈”笑了半天没说出原由,就又听她说:“哪个少侠为民除害给你来了两巴掌?我看这力道还不错啊,可真得让师晏清跟人家学学。” 贺永日:“......” 于是贺永日面前就有三枚冰凌,贺昶咽了口唾沫,问:“什么事啊咱不是一......” “你去那都看见了什么?” 贺昶一听这话心说你这不逼问我吗,多大一事,然后清了清嗓子,朗声说:“不是你今天让我去林府探探情况吗,我就去了。没过多久那罗康就过去了嘛,你知道梦游吗,他差不多就是那个模样,浑浑噩噩过去的。我环顾四周啊我就看见那半空有两个人,一个绿衣服的看着像是丫鬟,一个白衣服的,对对,就许同云边上那个人。然后嘛罗康就醒了,他就嚎啊,本来是要和白衣服女人一起吃饭吧还是怎么的,说是一起吃饭,我看那绿衣服的丫鬟手里捧着些杂草啊怎么的,罗康就吃了我靠,惊悚啊我那会。你看,我这么,啊,正义的一人,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所以我就几个玉兰镖飞过去,你知道吗我那个准头,那是真的准,本来是快要打中白衣服女人的,结果边上那丫鬟,你晓得伐,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就过去撞上我的玉兰镖了,我那会那叫一个震撼!” 霜寒本来坐在椅子上,左手撑着头,听到一半手撑累了就换右手,耐住火气,还是听了下去,禁闭双眼,说:“所以,如果不是她撞上去,你根本就打不中是吗?” 贺昶一脸正经地说:“可我最后还是打中了,结局是好的!!于是我就被发现了,然后我一群红衣人啊他们打我一个,那个男的还在吼,然后我就跟那群人打啊,然后你就来了。” “......可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绿衣丫鬟的尸首。” 秦牧就在一边提醒说:“那绿衣丫鬟并不是人,在约莫一个半月前就死了。这个应当是替身。” 贺昶一边复合:“是啊,我那个玉兰镖划开她脖子,血都不飙的,我都准备好扭头闭眼了,谁知道就那么一缕青烟,她晃晃,就变成了青烟了就没了啊,没想到吧?!我都没想到,看呆人哦。” 第28词萌新上路 霜寒看着秦牧,一时表情古怪,忽而点点头,说:“我有话与你说。” 贺昶那颗八卦的心提了起来,见她领秦牧出去就左右张望着,正调动一切感官要偷听,霜寒便用脚勾上了房门,让这颗八卦的心碎了一地。 “你就是围猎那个?”那个追了酸与半天也没猎到的? “是。在下秦牧。” 霜寒双手撑在栏杆上,以一种仰面的姿势,脖颈刚好搁在那栏杆上,她闭着眼,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本想现在就起身,去给江宁过寿。因为担心有变才去林宅再次查看,谁知遇上了这种事,反倒可以给杜家一个解释了。不出意外明天启程,兴许也能赶得上呢。” 霜寒问了要去的具体位置,然后抬眼看着头顶,说:“快马加鞭也未必赶得上啊。为什么不御剑呢?” “我用的是双刀,并不会御剑。况且我还有很多寿礼要一起带过去,我一个人也拿不下。” 霜寒活动了下脖子,说:“明日我同你去马行,看看有没有吉量。我要去乘鸾阁,介意多加个位子吗。” 秦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说当然不介意。说完才想到,马行似乎,不应该有吉量。 吉量,全身雪白,目露金光,鬓毛赤红,神俊非常。 见他没了下文,霜寒指指贺昶隔壁那间,问:“这是我的房间了?”因为床边都是血,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住血气弥漫的房间,毕竟人家出钱。秦牧本想自己住那间的,听她这么说,也没办法,就点点头。霜寒见他点头,“嗯”了一声,走到贺昶所在的那个房间,推开了门,说:“离夏烛远点,自己换个房间去。” 贺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说你真是喜新厌旧,对人家这么好对我就这么差,但也没办法,就乖乖去了隔壁的隔壁间。 · 秦牧起得很早,出门时发现霜寒已经坐在桌前,手里有一支开着白梅的树枝。霜寒昨晚没怎么睡,处理完自己伤口以后就睡意全无,索性回到之前租的客栈,翻窗进去取了这个就走了。之所以是翻窗是因为她的斗篷再次阵亡,她也不敢大晚上出去吓人,那个大夫就是最好的例子,吓得钱都不坑了。听见秦牧敲门就说了声进,然后把梅花枝递给他,说算我给江宁的寿礼,还补充了句这是永生花,怕人不知道一样。秦牧则问是不是现在就去。霜寒点头说是,又问秦牧要了件斗篷,虽然是黑色的但也没好意思不要,总比没有好。 马行并不远,这马行也不算大,霜寒看了看在那招待他们的马行主人,心里约莫有了个数。 那老板见二人没有立马要租,就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客人来自哪?” “犬封国。” 老板听边上那个个子比较小的人这么说,透过斗篷又看不清她的脸,就又问:“可是需要乘黄?” “吉量。” 老板招呼了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牧跟着霜寒走,低声问怎么回事。 “表面上卖的都是什么千里马汗血宝马,背地里卖的其实是吉量乘黄之类的,这类马通常是不让交易的。如果你不对上话,出多少钱都不会租给你。” 跟着老板走下楼梯,走过了一个昏暗的通道,前方才有微光,老板又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请过目。” 第29词水 霜寒看了看前边被关起来的两匹白马,看着看着,就给了站在一边点头哈腰的老板一耳光。 比秦牧给贺昶的还狠。 “不知您,给看着和吉量长得差不多的马,喂杜衡,再糊弄我,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这就是吉......” “杜衡,形状像葵菜,但散发出和蘼芜一样的气味,若马吃了它,便可变成千里马——我可有说错?” 老板心想碰到懂行的人了,哪敢继续糊弄,就如实说:“我们这小马行最快的马就是这个了,价钱好商量......”这二人看起来不是什么财大气粗的人,八成就是要快马加鞭去个地方,他因为这个才敢这么说。 “一金。不能再多了。” 秦牧再次低声问一金是不是太少了,霜寒没理他,又说:“两匹,一共一金。” 也亏得那老板本身眼睛也不大,听到她这话居然能睁得那——么大,颤颤巍巍问:“一金?!那我这马行还开不开了?” 霜寒笑笑,有恃无恐地说:“现在有钱人不都图个脸面吗,知道这些暗话就是为了租个吉量乘黄,出去拉风嘛。但我要是把消息那么透露点出去,人家知道你之前租给他们的就是烂大街的‘千里马’,那你这马行......还需要我砸吗?” 老板都快哭了,怀疑自己开门前没看黄历怎么的,遇到这么个人,也不敢不答应,亏就亏吧,以后还能赚回来。也不敢收钱了,就盼望人家嘴巴紧些,让人牵了马车就走,临走前还给霜寒塞银子,并且眼神暗示。 有钱不要是白痴。 霜寒收了。 反正她也没想怎么要挟人家。 天色尚早,回到客栈的时候她敲敲夏烛那间房的房门,没人应,霜寒就说我进来了,进去时发现昨天夏烛什么样躺着今天他还是什么样躺着,翻身都没翻。霜寒用左手推了推他,没反应。秦牧让车夫在楼下等着他们,见夏烛还躺着,有些奇怪。霜寒见他来了又问:“昨天贺昶是怎么醒的?” 秦牧如实回答道:“就......扇醒的啊。” 霜寒:“......你力道不错。” 霜寒是自己醒的。这期间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那花香大概就是迷香一类的。贺昶吸得最多,但他很容易就能弄醒,从霜寒自己醒来也能看出这个香并不算难搞。再看夏烛,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练家子,也不应该现在还没醒。霜寒觉得可能是自己刚刚摇他的时候没用力,就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晃,没用。 刚刚秦牧去叫了贺昶,贺昶此时手正扒着门,然后探头,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霜寒心里慌,很慌,万一夏烛出什么事她一定担不起,听贺昶这么说她突然更慌了,因为她没听到什么声音。 “我听见了夏兄脑子里,好像有水花,哗啦啦~” 霜寒强忍火气,咬牙切齿地说:“我劝你不要逼我把你脑袋凿个洞给你放水。” 第30词坑的钱早晚要还 贺昶就在和霜寒瞎扯八扯,还给秦牧使了个眼色。秦牧不知道怎么转移霜寒的注意力,仔细想了想,问:“刚刚您是怎么,知道那个不是吉量的?” 霜寒打了个哈欠,说:“这样,就好像看人的气质一样,你以后要是多遇到些,你也能认清。况且你再看边上的饲料,我要是名马,吃那种饲料,我不撂挑子才怪。” 贺昶本来想说你是真的狗,转念一想,说:“你哪遇到过吉量呢?” “我遇到的可多了,没跟你说罢了。” 霜寒跟贺昶扯完都快要让秦牧给夏烛两巴掌了。一来是怕夏烛一直不醒,二来是怕耽误秦牧时间。贺昶说你担心什么啊万一人家做春梦呢你在这人家也不好意思啊对不对,你要不换个地方等,去楼下吃碗面,安心安心。霜寒还想再说几句,结果贺昶说:“哎~秦兄付钱~” 秦牧心说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一边贺昶死命挤眼色,他没办法,就说:“是是是,我付,我付。” · 大概是中午了,夏烛才悠悠转醒。此时霜寒和秦牧已经聊了很多关于“蓝桥路”和“明灯镇”的事。蓝桥路毫无头绪,明灯镇霜寒和秦牧倒是知道,那个地方在节日有很多花灯,水面上飘着莲花灯,要是有能力,还能买几个孔明灯放放,所以叫明灯镇。期间秦牧还给杜家发了只传音鸽,说清楚了他所了解到有关杜珂的事。 贺昶是第一个发现夏烛醒了的,他握着夏烛的手,无语凝噎,说:“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十年了......” 夏烛显然是被他这话吓得不轻,颇有昨夜那个大夫的模样。 “那谁寻开心不好拿他,”霜寒一边说一边往贺昶腿上来了一脚,转头对夏烛说,“醒了?清醒清醒,下楼赶路去。” “我......真的......?” “假的,”霜寒没好气地打断他,“给我下楼。” · 那马行老板没敢怠慢他们,车是最好的,马也是,所以不太颠,不然霜寒一定一口老血给颠出来。夏烛沉默了很久,一边贺昶还在那问要不要来一把骰子解解闷,思索再三,还是说:“师父您可知道,金沙滩头是,什么?” “怎么?”你是要来让我出丑吗。 “昨天被放倒以后,全都是这个,金沙滩头,这四个字。” 霜寒仔细想了想,没想法。她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一个特定的地方还是怎么,于是说:“不知道,有空再去翻翻经籍。” 有一说一,马跑得挺快。一瞬间马车里再次陷入沉寂,秦牧见势,就说:“或许,江宁会知道?” 贺永日找到了打开他的嘴巴的机会,就立马说:“哎你这个发小是男的女的啊多大啊家里干嘛的啊?” “......男的,比我小三岁,今年十九,在家排第三,家里是官宦世家。” 贺永日听他这么说,左手握拳抵着下巴,像是在思索,说:“文绉绉哒?” “不,不是,他话很多的。” 霜寒坐在最外边,侧身靠着车厢,说:“再多也没贺昶多啊。顶多算开朗。” “等下去做寿,我给你们两个下个咒,”说着,霜寒换了个姿势,“要是遇到不测,至少能抵一会,我也会知道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她之前知道贺昶出事了是因为她也给贺昶下了咒,说是咒不如说是诀。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两个人,家里有钱有势,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能不管。 反正,就给她一种带孩子的感觉。 第31词她开始做法了! 因为赶路,贺昶也没好意思吃顿好的,凉水就着干粮凑合,反倒是霜寒三人吃得很香。他一路蹬脚,使身下那张红色毛毯都皱起来了。在中间不太颠时,霜寒问贺昶要了水壶,然后右手拿着水壶小心地慢慢倾倒,在水快要滴下的时候左手一弹,水珠被弹在半空,就悬浮着,变化成一个符。那是霜寒自己创地,至于为什么长这样单纯是她不想太普通,好歹得像个样。 贺昶在一边握紧双拳,高声说:“开始了!她开始做法了!” 原本严肃的气氛给他这么一嗓子全嚎走了。霜寒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水珠晃晃悠悠朝夏烛额头贴去,贴上后并没有消散。 此时贺昶是和夏烛坐在一块的,霜寒在车厢里弯着身,一拍贺昶的大腿叫他起开,于是贺昶给霜寒腾了个地。霜寒走过去右手撑在夏烛脸颊右边的木板上,左手摁着他的右肩,把额头贴上去了。夏烛睁着眼,看见霜寒已经闭眼了,正寻思要不要也闭个眼配合一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额头一阵凉意,接着霜寒就把头移开了。她转身一下子坐在夏烛边上,侧坐着,依然闭着眼,好像很疲倦一样。 好巧不巧马车一颠。 霜寒靠在车厢上的脑袋那么一磕。 贺昶:“嘶......” 秦牧本在端详夏烛额上那个淡蓝色的印记,听见贺永日主动给霜寒发声,与夏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继而马车又一颠。 贺昶快乐地说这是你家师父,和我没关系~ 夏烛沉默着揽过霜寒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至少再颠,磕到也不会太疼。而秦牧则想着那青莲浜有马行有千里马已经不错了,也不巴望着人家的车多好了。 于是接下来就到霜寒在心里抱怨说这人肩膀骨头真硬,硌得她脑壳疼。 大约在夜里,夏烛额上的印记已经消下去了,看不出了。霜寒招手让秦牧过去,照着刚刚那样也给他弄了个印记。原本头疼加四肢酸痛加伤口的疼痛已经让她受不了了。此时又给两个人下咒,双倍的疼痛,整个人在角落。贺昶见势不对,上次她给自己下咒的时候整整歇了一天还是两天,现在半天功夫下了两个。见霜寒不说话,就带头凑上去问感觉怎么样。 霜寒疼到几乎无法思考,但他自己凑上来了,心说好,就你了。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贺昶的胳膊也不管他洗没洗,撸起袖子就下了口。贺昶“嗷”地一声叫了出来。车夫听见里边这声音像是打起来了,揭开帘子问怎么了,贺昶十分有风度地微微一笑,轻松地说:“没事。”车夫看了眼面目狰狞抓着他胳膊咬着的霜寒,再看看云淡风轻的贺昶,“哦”了一声,又把帘子放下了。于是车厢里再次传来贺昶嗷嗷的声音,但车夫就没管,接着赶车。 秦牧正懊恼没赶上江宁的寿宴,礼物也没给人家送过去,见到霜寒在咬贺昶以减轻疼痛,愣住了,然后往夏烛那凑去,问要不要拉走。夏烛摊了摊手,小声说咬不死。 看这架势差不多明早能到,只是到底迟了。 第32词词 后来霜寒就坐在夏烛边上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腰。贺昶一脸生无可恋,大喊被咬的是我好吗,为什么你很受伤一样?!还有你真的不是在揩人油水吗?? 霜寒还是抱着夏烛,闷声说:“你没脸没胸没腰没屁股,不然我该揩你油水吗......” 夏烛一边有规律地拍着霜寒的肩膀,一边示意贺昶算了算了。 “我被咬了这么大一个牙印,就这么,‘算了’?” “嫌不够我还可以继续咬......” 秦牧和夏烛约定了明日酉时在一家名叫“福云宴”的饭庄碰面。他们决定霜寒三人先找个客栈住下,秦牧独自一人去江宁府上。反正秦牧似乎暂时不想和三人分别,夏烛也就答应了,再说如果他们去人家府上叨扰,反而不太合适。 寻了家客栈,贺昶把霜寒背在背上, 颤颤巍巍地背她上楼。他有些胆战心惊,因为害怕霜寒给他肩膀上来个牙印子,所幸没有。夏烛没和他一起上楼,他要去寻些什么,贺昶也不清楚,反正总有人付房钱,今晚还管饭,何乐而不为呢? 秦牧到达江府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下人进去通报后没多久江宁就跑了出来。此时秦牧刚把马行老板给的“封口费”还给车夫。这是霜寒的意思,反正他们也不吃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家丁帮忙把秦牧带给江宁的礼物搬进江宁房内。秦牧刚一脚着地他就扑了过来,问要留几日再走。 秦牧说尚且不知。他让江宁先去试试他带给他的衣裳,等下跟他父母通报一声就带他出去玩,晚上再去福云宴吃一顿,算作迟到的弥补。江宁欢欢喜喜就回了房间,秦牧则去拜访一下江宁父母,寒暄几句。 之后江宁和他出门时一袭白衣,领子和袖子上是描金云纹,下摆上是修竹。原本秦牧下意识给他挑了大一些,此时却正合身。他原本以为江宁和霜寒差不多高,现在才发现他已经差不多比霜寒高了半个头了,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么小。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证明了霜寒是目前来看福云宴席上最矮的。 江宁没计较秦牧的晚到,他比秦牧白一点,一双桃花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从换完衣服拆完寿礼后他就一直和秦牧问这问那,秦牧一一作答,末了还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 ?)?*福云宴就我们两个?” “不是,还有三个人。” 再三追问下秦牧才把与霜寒三人有关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许久没听见江宁说话,回头问:“怎么了?” 在小贩的叫卖声中,不时有人从江宁身边走过,他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桃花眼,问:“(??へ?? )是不是,‘故国梅花归梦,愁损绿罗裙’里的,那个?” 第33词合药 “( °?° )赵师雄迁罗浮。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间,因憩仆车于松林间,酒肆旁舍,见一女人,淡妆素服,出迓师雄。与语,但觉芳香袭人。至酒家共饮,有绿衣童子,笑歌欢舞。师雄醉寐,但觉寒风相袭,久之东方已白,师雄起视,乃在大梅花树下。这句诗典出此处。?)故事总有很多版本,共饭或者共饮是比较多的一个说法,但是都无关紧要。” 秦牧见他很上心,又不想拂了他游玩的兴味,就和他说宴间再谈论这事。江宁也应了,没再纠结。 一路上给他买东西倒花不了多少钱,都是小物件,江宁也不是什么要这要那的人。就是秦牧怕他现在吃太多晚上吃不下,就笑问他是不是几年没出来过了,吃那么欢。江宁回击说家里看得严不让出来,出来了也不让吃,今天好不容易没人跟着爱干嘛干嘛,多少沾沾你的光,让自己晚上都发亮。 “嗯,但天上的星星也不及你。” 他真的很喜欢江宁高兴的样子。 · 夏烛来时贺昶正听霜寒扒人黑历史,听得正欢。 霜寒就坐在床上一角抱着枕头缩着,而贺昶面朝椅子靠背作者,还招呼夏烛一起听。这一幕有些像当时围猎,在篝火边,霜寒翻肖容与的过去。贺昶一边听一边探过脑袋,忽略了夏烛手里的白斗篷,问那个盒子是什么。 “獭髓杂玉与琥珀合药而成。” 是用一个陶瓷盒子装的。打开时有一股腥臭味夹杂着说不清的香味,不算难闻,倒有点药材的味道在里边。颜色是黄白相间的,半透明。贺昶又招呼了霜寒,末了问:“这东西......有用吗?我怎么没在暗尘月见过?” “孙和月下舞水晶如意,误伤邓夫人颊,太医以‘獭髓杂玉与琥珀’合药敷之,愈后无瘢痕。” 谁知霜寒一闻味道又缩回了角落。俩人也不好逼她上药,反正疼的又不是自己。他们商量着不如等晚上宴后再给她敷药。一来她心情没准好些,二来过段时间神智清醒些。 贺昶看着那个瓷盒,不是特别大,仔细想了想刚刚夏烛说的话,有些纳闷,就问:“这些东西找起来不应该很费时吗,一时半会也凑不齐啊,还要制成药,你怎么回来得那么快?难道......有现成的?” 贺昶与夏烛已经算是熟络了,不再用“夏兄”称呼他,夏烛整了整衣冠,回答说:“邓夫人被误伤,谁也料不到。只是被水晶如意所伤,伤口不会大,几天便会结痂愈合。结痂以后再敷就没用了,再说这药膏不能长时间保存,必是新制的,而且制得要快。所以,只要有钱,这药膏不难求。” 贺昶沉默,心想金钱果然是万能的。 第34词贺昶给爷闭嘴 贺昶小心翼翼探头,问:“要不今天说说,肖容与的老相好.......?” “若虚稚?”霜寒试探。 反正她说的这个名字夏烛和贺昶也不知道,就干脆点点头,听谁的黑历史不是听。 “她么......倒追肖容与,追没追上我怎么知道,反正八成跟肖容与有一腿了。我在下面和他们撑阵,看起来,肖容与不想承认他和若虚稚的关系。” “哦那和肖容与有这种关系的人一定很好看吧什么样形容一下呗?” “什么样?她......”霜寒是半侧对着贺昶的,贺昶听她没了下文,就问:“怎么?” 看霜寒的脸色有点奇怪,贺昶想自己不会是说到什么不该说的了吧,身体往后倾,去看霜寒,结果霜寒有些僵硬地看了看自己手里抱的枕头,贺昶追问怎么了,她别过头,说:“......猫。” “猫?” 其实霜寒知道自己被下过咒,谁下的,为什么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被下咒。刚刚抱的是枕头,此时她明明看见怀里有一只黑猫,睁着绿色的眼睛,有恃无恐,舔着爪子,完了还朝着她的脸,叫了一声。有的时候即使是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越不让自己去看什么,越要看一眼。 那只黑猫对上了她的眼睛,再次叫了一声,然后突然嘴里呜呜地叫,弓起身子,尾巴朝上,毛都炸了。霜寒就和猫对视,也不敢移开眼睛,贺昶还在那追问她怎么了,她在心里喊你这祖宗快别说了就你话多,刚别开眼睛去瞪贺昶那猫怪叫一声扑了上来,霜寒整个人往后倒,闭上了眼。 贺昶:“?” 霜寒最后坐在床上,不知道在看哪,到底是说:“有人,不想让我说出口。” “没准人家不让你讨论她的美貌呢?” 霜寒瞪了他一眼,贺昶立马闭嘴。 咒向来很奇怪,它种类很多,有好有坏。霜寒也没学什么比较厉害的咒,咒死人她不会,说白了就是,没好好学。总之有黑猫出现,都不是什么好事,虽然黑猫也没做错什么,就是长了身黑毛,也不是它能自己决定的。 霜寒之前没在背后和别人议论过若虚稚,因为没必要。她觉得一直在意那些没好感的人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既然没受伤的话,不如现在就启程去福云宴吧。”夏烛在一边提议。 不知为什么霜寒觉得自己清醒一点了,虽然全身还是疼但没那么混混沌沌了,她点点头,没太在意这个咒。只要闭口不谈就行了,也没必要上心。 · 去福云宴的路上霜寒让贺昶多吃点,争取把师晏清那一份也吃了。贺昶竖起大拇指说你贺哥是那种人吗,我们去福云宴是去说林府的事的。霜寒说你可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师晏清把你交给我是因为养不起你了。 贺昶纳闷师晏清怎么会没钱,霜寒没说话,靠在车厢上,看着帘子外的街道,天已经黑了,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 灯,在街上亮了起来。 第35词反应惊奇 福云宴的人一看见霜寒三人就往二楼雅间上引,霜寒不太习惯,下意识拉了拉斗篷。 到了雅间,秦牧和江宁已经候着了,江宁本来下巴搁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秦牧,听见有人来的动静就一下正襟危坐,看见为首的是一个披着白斗篷的人,看不清脸,就左右晃着脑袋想从某一个角度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可惜,失败了。 秦牧遣退了下人,吩咐说可以上菜了。当仆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霜寒侧坐在椅子上,那是红木椅,有靠背,她手扒拉这靠背,这个动作使她露出半张脸。江宁这才看清,觉得应该是个女子。夏烛找了个椅子把先前秦牧披在霜寒头上的外套放着,于是江宁看看秦牧,看看外袍,再看看秦牧。 他看出来袍子下边还有什么东西。 其实是夏烛从食月斋的糖和糕点,咸口和甜口都有。夏烛就坐在秦牧边上,见江宁在张望,然后把那一包东西给了秦牧,说是给江宁的贺礼。说实话夏烛不太会送礼,一般都是从哪摸出个夜明珠啊什么的送给人家。秦牧接过上边有黄色小花的红布包,递给江宁,还示意江宁打开看看。江宁本来想自己回家再拆开看的结果秦牧这么一说又按捺不住,拆开口发现是食月斋的小点心。秦牧沉默了一下,夏烛送的都是得在食月斋没开门的时候就排队才能买到的,一下子就卖完了的那种,秦牧本来也想送的,结果愣是修士没抢过给富贵人家跑腿的,于是没买。 这会贺昶在烦霜寒。 霜寒沉默,还是扒拉靠背,背对着贺昶。 最后贺昶戳戳霜寒,说菜上齐了人都走了,你还不把帽子拿下来吗,这样不太礼貌诶。 霜寒:“我要是吓到人家......” 江宁连忙摆手说不会,他想着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不会反应太奇怪。 于是霜寒把帽子放下。 一下子整个雅间很安静。 贺昶:“得,吓呆了。” 说完这话,就听见江宁扯着秦牧的袖子说:“Σ( ° △ °||)︴我看见仙人了她好好看!!是你的朋友吗她真的好好看!我我我我叫江宁我可不可以——” 贺昶:“想摸头发?” 霜寒:“?” 秦牧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想捂他眼睛让他别看了,霜寒反而被他这反应吓到了,一时间不戴帽子也不是戴也不是。秦牧让他快点吃吧不然菜该凉了,江宁回话说这才刚上没多久呢不会凉的,一边问他是怎么遇见人家的。 怎么遇见?秦牧想了想,就问霜寒:“前辈你们,怎么会去林府?” 霜寒心里想说是贺昶路过会不会太敷衍,贺昶肯定第一个不答应,但如果如实告诉他,他会不会接着问,这样没休没止,就糊弄地举起桌上的酒杯,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先走一个,我干了你随意!” 夏烛提醒她说不能喝酒,但霜寒已经一杯下去了,给他做了个“上”的动作,夏烛一下懂了,然后也举起酒杯,和秦牧对干一杯。 贺昶心想这事怎么能少的了我,秦牧期间问了好几个问题,霜寒看江宁也在听,也就没瞎说。几轮下去秦牧已经不太行了,话也变少了,霜寒也没一味灌他酒,作罢了。 第36词话多第一人贺昶 “你们......什么时候走?”江宁小心试探。秦牧撑着头,估计是真醉了。霜寒和江宁是一众人中仅剩的清醒人,霜寒就回答说:“大概,明天下午,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江宁扒拉着碗里的桂花板栗汤,又道,“你们是,真的凑巧偶遇吗?” 霜寒没必要瞒着他,就说:“当然不是。我们来之前许同云留下了消息,‘罗浮梦’,之前林宅他又留下了‘蓝桥路’,他在引诱我们,我也不希望,秦牧,喏,他卷进去。” 于是秦牧半醉半醒间抬起头问真的吗,霜寒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然后看见江宁和秦牧击掌,虽然是秦牧的手悬着,江宁的手迎上去,她这才发觉自己被人套话了。 “但如果说,蓝桥路?秀才裴航某次路过蓝桥驿,遇一织麻老妪,航渴甚求饮,妪呼女子云英捧一瓯水浆饮之,甘如玉液。航见云英姿容绝世,十分喜爱,欲娶其为妻。妪说:‘昨有神仙与药一刀圭,须玉杵臼捣之。欲娶云英,须以玉杵臼为聘,为捣药百日乃可。’后来裴航终于找到月宫中玉兔用的玉杵臼,得娶云英。婚后夫妻双双遁入玉峰,成仙而去。”江宁虽然嘴里说的是蓝桥路但心里还是很想玩霜寒的头发。 霜寒还想问贺昶为什么这小子一直盯着我看,她被盯得不太自在。 秦牧靠在江宁身上,问霜寒:“为什么需要人魂?既然需要人魂......又怎么,大张旗鼓的?” 霜寒知道他在说许同云,给贺昶盛了碗汤,说:“用人魂做阵能万无一失,你在行天境一定听说过。那次剿灭魔修,不就是用人魂吗?” “可是,那也不应该是这么期盼地让你们过去啊,”江宁插嘴说。秦牧示意他擦擦嘴巴,江宁没理他,说,“这么来看的话,难道不是希望你们去阻止吗?” 霜寒心说祖宗你快闭嘴吧,边上那位跟我们一起去解决的话没好果子吃的。 贺昶吸溜吸溜地喝完汤,然后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啊这种你们口中的反派不就喜欢这么干吗,不然哪来的民间话本给你们看?”末了还问秦牧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浪迹天涯”。霜寒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说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不就想找个人给你付房钱饭钱吗。 然后秦牧,说,正有此意。 霜寒假笑着又给他灌了杯酒。心说快别想咯,才不带你。 江宁小声说:“我也想去......” 于是贺昶又被霜寒踹了一脚。贺昶眼神委屈,问你怎么不揣他们,霜寒翻了个白眼,用眼神告诉他说,因为离你近。 贺昶:“......” 看贺昶没说话,霜寒正要劝他们说这事情很简单不需要他们一起去云云,贺昶一下子就开口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正缺人手呢!” 夏烛:“?” 霜寒长叹一声,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心说完咯,带个贺昶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要来俩初生牛犊了。 第37词真·喝酒伤身 其实,秦牧看起来没醉,但已经神志不清了。江宁和霜寒分别以后,江宁负责把秦牧带回家歇着。秦牧整个人压到江宁身上的时候霜寒看了眼,然后把头埋在斗篷下边心说那不能怪她,谁让贺昶一个劲灌酒,秦牧还死命接。 回到江府的时候本来江宁是要把他送回房间歇着的,谁知道秦牧突然发力江宁愣是没拽过他,秦牧凑近边上的侍女看了看,江宁内心复杂,把他拉开,于是秦牧不太高兴的样子,让侍女去拿笔墨来。 秦牧这个样子还挺少见的,江宁也不好意思让他惊动父母,所以连拉带拽把他扯进自己房间,关上门。不一会侍女拿着笔墨进来,江宁接过就让她出去了。此时屋内就他们两个人,秦牧蹲在一遍不知再找什么,江宁过去拍拍他问要什么,秦牧含含糊糊地说,扇子。 秦牧送给他的礼物只有一件是扇子,江宁把所有礼物拆开后独独喜欢那个,所以没把它放在礼物堆里,而是单独挑了出来。他看秦牧很认真找着,没办法,转身拿出那把扇子问是不是这个。 于是秦牧就甩了甩头,把扇子打开,死死抵在桌子上,右手拿起笔蘸墨,然后非常认真地,开始在扇面上题字。 那个扇子江宁也奇怪怎么没有字,他想着可能就是没有字的,所以当时也没在意。这会看见秦牧在写字,就坐在秦牧对面撑着脑袋看。虽然秦牧脑袋很晕,他却还是很用心地,写下了四个字。 “天造地设”。 江宁:“?” 谁和谁天造地设?他吗?他和谁?什么天造地设不会是喝酒喝傻了吧? 完了秦牧还问他,写得怎么样。 江宁哪敢说实话,连忙说:“好好好特别好,简直是神来之笔,传世之作,太好了这!” 秦牧听完这话笔一丢,干脆就靠在过去从江宁后边抱着他,睡觉了。江宁本来是坐着的,这会给他压着,手抵桌子,心说要命,这么沉,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索性秦牧也没打算趴多久,把江宁放开以后江宁一下蹿起来,心说还好,喘得上气。谁知道他一面对秦牧,秦牧又直接抱上来了。江宁没好意思翻白眼,说了句酒品真差,然后半拖半抱就把人掼在床上。又说了句酒品真差,然后给人脱衣服脱鞋,往里边塞塞,让他睡角落。完事以后江宁走过去看看他写的字,的确是天造地设四个字。 嗯,笔法遒劲。 是醉酒以后才能写出来的无疑。 又嘟囔了句字真丑。然后江宁推开房门,此时月亮已经剥开云雾了,星光月光和灯光一起照着,院子里一片明亮。 刚要走出去他就纳闷了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怎么我还得去睡客房。 于是他又折回去,再把秦牧往里边塞塞,自己拖了外套,顺便给秦牧掖了下被子,然后再推推,睡在了外边。 虽然说小时候也和秦牧睡过一张床,但长大以后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不太一样在秦牧小时候睡觉特别规矩,现在一个翻身整个人又压在江宁身上。 行吧,江宁暗说,睡相也不太好的样子。 第38词存在 发愁的还有霜寒。 贺昶一路哭天抢地,把霜寒当成了师晏清。霜寒喊着祖宗,快别说了,你和师晏清那点破事,不就每次师晏清出任务都给你掺一脚,然后简单变复杂吗,快搞得人尽皆知了。看他这样,霜寒看了眼边上的夏烛,发觉他仅仅是有些脸红而已,走路不打飘,反应敏捷,想想刚才似乎是夏烛喝得比贺昶多,觉得贺昶这个人,酒量不行,酒品也不行。 把贺昶拖回房间后霜寒活动了下四肢。贺昶还在那叫唤,还扬言师晏清再收徒弟他就和那人对着干。霜寒说祖宗啊就你那玉兰镖,扔扔麻雀还差不多。再说师晏清再收徒弟还要不要命了,你洗洗睡吧。贺昶一挣扎,扯着嗓子大喊我要洗洗睡了有人篡位怎么办,霜寒冷笑一声,问夏烛这怎么办。夏烛做了个摊手的动作,霜寒不知意会成了什么,一手劈在贺昶脖子上,于是贺昶往前一倒,消停了。 还挺有用。 霜寒让夏烛把人拖到床上,正要出门,夏烛就走到她身后说一起去吧。他是觉得霜寒给他和秦牧下咒很耗神,希望跟过去帮忙拎个东西什么的,或者找个车夫载她一程,早去早回。霜寒则想着如果剑铸好了就直接给他,也省的她提一路了。她的手还是疼,左右手都是。她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在福云宴上才发现手使不上力,那雅间的筷子是银镶象牙箸,太沉。 所以宴上的芙蓉虾松子鳜鱼等等她都没怎么碰。 一路上小孩提个灯笼满街跑,街坊邻居吃完了饭来串个门,或有人在街边变个戏法,好不热闹。但乘鸾阁依然大门紧闭,与热闹无关。从客栈坐马车到乘鸾阁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霜寒扣了扣门,门又开了条缝,她问夏烛自己待在外边行吗,问完才觉得有些幼稚。夏烛点点头笑了,说行。于是霜寒侧身进入乘鸾阁,里边没有全点上灯笼,只有正对着大门的舞台两边的灯笼亮着,红色的光让这原本的清寂多了几分奢靡。红色圆形舞台上有红色鲛纱垂下,连边上的栏杆也是描金的,只是夜里没有千金一曲,没有看客,更没有唱者。她走向雅间,推开了门。 女人依然对着镜子坐着,而她身后的桌子上除了杜康酒,还有一把用上好的布料包着的剑。 “多谢了。” 她向来和女人只有交易关系,偶尔和她说说外边发生的事,也不过几句话。正要走,女人却开口说:“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霜寒停下脚步,她又接着说:“我的人遇到了些事情,有些人不想消息传出去。但是,他探得的消息是,没有消息。” “什么叫没有消息?只要是存在过的......” 女人见她没说下去,点了点头:“是啊,只要存在过。” 只要,还存在。 第39词顶风作案 夏烛在原地站了会,街上很热闹,有人不时朝他这侧目,夏烛都避开了他们的眼神。过了会霜寒就出来了,她手里抱着什么。夏烛怕她牵动伤口就过去接着,霜寒顺势把剑往他怀里塞塞。夏烛问这是什么,霜寒让他打开。这时他看见黑布里边是一把剑,正惊愕间,听霜寒说:“剑长四尺一寸,昆吾铜所铸。” 夏烛手指轻触剑身,那剑微微动了动,似有灵性,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出鞘半寸,见剑身赤红。他当下弯身谢过霜寒,但不太好意思。霜寒料到他这个反应,说:“把你的细剑换了吧。” 夏烛没吭声,霜寒怕他别是看不上,就回头看他。此时夏烛一手拿着剑,看着前方,问可不可以求霜寒赐个名字。 名字?霜寒想,她不会取名。在原地想了会,才小声说:“叫‘烈胆’吧。” 以昆吾铜所铸之剑似乎很高兴,又发出了“嗡嗡”的响声,想要出鞘。夏烛摁着它没让它自己出来,连忙用黑布把它包好,随后霜寒招呼夏烛上马车。 夏烛知道有灵性的剑可遇不可求,他很惊喜,也有点好奇,若按照这样的话,围猎的奖励未免会供不应求之类的。 霜寒靠在床边,掀起帘子看着街上,说:“你第一次参加围猎对妖兽和彩头没什么概念,可以去问问秦牧,贺昶就不必了,他比你还要不懂。现在你只要和你的剑磨合,其他的略微了解了解就算了。这个楼,叫乘鸾阁,主人叫辜淋轩,她的爱人,在剿灭魔修之后就音讯全无,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从那以后乘鸾阁就关了,基本现在是专门卖消息的了。” “您是,单纯不喜欢那把细剑吗?” 差不多,的确是这样。霜寒其实,是因为,他换把好剑比较养眼。况且这样拉风一点,那个剑一出鞘就很厉害的样子。 夏烛还是觉得她似乎不太想收自己为徒。不太确定,就试探着叫了句:“......师父?” 霜寒依然没反应。 其实霜寒很想笑,想着这人这么好骗的吗,给点甜头就这么乖吗?现在的人真好骗啊哪天一定要让师晏清给她放风,然后她去作案。不过这算不算作案?如果拐走富家人的儿子会不会直接给人咔嚓了?可拐一个一劳永逸啊,晚年直接混吃等死。 但夏烛不这么以为,他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太蠢或者太弱了,以至于她没答应。这个所谓的“挂名弟子”就这么印在了夏烛脆弱的心上。 那剑鞘上有细密的花纹,有一只飞龙盘踞其上。秦牧有点好奇霜寒剑上地花纹,不知是什么样的,他猜测或许是雪花。 不管怎样夏烛都认定霜寒了。 如果霜寒知道夏烛此时的感受和想法,她一定会,顶风作案。 第40词我秦牧就是题字第一人 第二天秦牧一脸震惊地看见自己边上睡着江宁。他不太记得睡觉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僵硬地掀开被子一角,自己的衣服还在,然后转过头看看江宁,除了衣衫凌乱外没什么特别的。 而江宁“衣衫凌乱”的原因是,昨天秦牧不仅抱着他还搓了会。 于是他一宿没睡好,此时看起来似乎被秦牧欺负了一晚上一样。虽然这么说也没错。 秦牧的那些动静惊醒了江宁。江宁睡觉很轻,不太响的声音都能吵醒他。江宁眯了眯眼睛,问秦牧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秦牧心说完球咯,酒后乱性,就开始装头疼,一边喊“阿宁亲亲”一边观察江宁脸色。江宁知道他在开玩笑,想混过去,但脸上还是红了,让人去准备碗醒酒汤。秦牧回忆就自己喝得最多,江宁被他拦着一口没碰。他脑经一转,觉得江宁怕是要灌他醒酒汤让他清醒点,面对昨晚犯下的事儿。 要命。 江宁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桌子前面,拿起扇子,让秦牧看上边的字。秦牧沉默了会,江宁问他如何,秦牧干巴巴地说,这字癫狂中带有一丝理智,真乃神来之笔传世之作。江宁无话可说,正巧下人送醒酒汤来了,秦牧刚换完衣服,坐在江宁前面。二人面前是那碗醒酒汤。 “( _ _)请吧~” 秦牧急中生智 下巴搁在桌子上,往左歪头,脸就贴在桌子上,避开碗,好让江宁看见自己的眼睛。他就双眼向上有些委屈的神色,其实内心慌得不行,一直看着江宁。江宁也对上他的视线,二人对视。秦牧心想谁先移开眼睛谁就输了。很幼稚,但和江宁在一块的时候就忍不住蹦出这些幼稚的念头。没过几秒,江宁猛地端起桌子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秦牧给他这举动整得挺奇怪,江宁放下碗,脸有些烫,突然又出去让人再准备一碗。 第二碗端上来的时候秦牧怎么也逃不了了,硬着头皮喝完了。但看江宁的反应,他似乎不想和自己计较了。 虽然也没什么可计较,不过是一个人被灌酒完了把另外一个人人当枕头抱。 心虚,真的心虚。 昨天的墨还没撤走,中间吃完早饭江宁出去了会,秦牧也没问他出去干嘛。他提起笔站在那,左看右看,这是自己的字,自己喝完酒以后的“神作”。但这也......太丑了。况且写什么不好,写个“天造地设”。要论之前他一定会换把扇子,这把直接扔了算了,可这扇骨是丹木做的,下边缀了串瑾,不好换。 他就这么提笔,挠头,放下,提笔,挠头,放下,过了很久,直到江宁回来。 江宁有些失落,秦牧搁下笔问他怎么,江宁说,他父母不让他跟秦牧走,还把他训了一顿。 秦牧听着这话怎么有些歧义在里边,像是他要带人宝贝儿子私奔一样,虽然知道是江宁也想和霜寒他们一起去明灯镇。 第41词说话不带标点不断气 秦牧在江宁回房间后也没执着于扇子上的字,他有些怕霜寒等人背着他偷偷跑路,因此急急地告别了江宁父母以及江宁的兄长和姐姐,便走了。 他能记着自己的生日已经很好了,江宁想,虽然他真的很希望秦牧再留几日。 嗐,来都来了嘛。 于是秦牧莫名其妙就答应在江宁家吃了午饭再走,而江宁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了,一个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计划。 · 霜寒原本没打算给秦牧下咒。 好吧,她知道现在的修士都挺不怕死的。年轻的修士大多热血,或者说,缺根筋。如果放任他自己探查的话,指不定要捅娄子。先前车上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在明灯镇他遇到不测,霜寒还可以去帮一把,算是还个人情。只是宴会上她被套了话,无论如何那咒也很必要了。昨晚她骂了一晚上贺昶,怪不得师晏清出任务不带他,真就把简单变复杂了呗。霜寒不爱带人是有道理的,人一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多,只是独来独往的话,反而很轻松。 这天贺昶醒来,发现霜寒站在他床前,他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因为他躺在床上,所以霜寒现在俯视贺昶。霜寒从这个角度来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她抬起下巴睨着别人是一样的感觉,不可侵犯。 “一大早的......你不会是想......?” “你有遇到什么怪事吗,和师晏清。或者你问师晏清问题,她搪塞你。”师晏清向来对贺昶的问题知无不言,也不会瞒着他什么事。毕竟贺昶问的问题都无关紧要,不然就是和好奇有关,也没必要隐瞒。而霜寒问她的问题就不一样了,大多时候师晏清选择沉默,而霜寒也不会去深究。 “我师父接单不带我算不算?” 于是霜寒的碎月出鞘半寸。 “别别别别......”贺昶连忙讨饶,脑子里飞速想着有什么比较奇怪。比如师晏清的弓弩三发只中一发?或者接单太快了? 霜寒的碎月出鞘一寸了,贺昶心想吾命休矣,来真的。 霜寒的剑已经横在贺昶脖子上了,贺昶心底一凉,问:“......来真的?” “真的。”碎月冒着寒气,贺昶打了个冷战,霜寒看着他,说。 “等,等等——我想起来有一次我跟我师父去出任务有个猫妖啊她身后还有个黑衣服的男的那个猫妖她白头发眼睛一黄一蓝我师父没在男人手下走过三招那猫妖说了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就什么什么骨还有什么春司冬司还让我师父别接单子了我靠你把剑收起来啊!!” 霜寒:“?”看样子她真的把孩子吓到了,说话不带标点符号的。 “她都说了什么?” 贺昶猛吸一口气,说:“命格,命格会变,她只说,我师父也是一环。” 霜寒一下子收回碎月,觉得吓了半天,不什么事都没给问出来嘛。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是她觉得,那一定不是猫妖。 第42词老车夫啦 贺昶看见夏烛似乎换了把剑,有些好奇,在得知那是霜寒用围猎换来的昆吾铜所铸之后,他左手成掌状虚掩着嘴巴,别开眼,说不过如此。 眼红,十分眼红。 正巧霜寒过来招呼他说去候着秦牧了,让他俩下楼。贺昶没反应,霜寒见平日积极地贺永日一反常态,以为他没听见,想着是不是今早自己吓着他了,就问:“怎么......”还没问完,看见贺永日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她下意识扶了扶门框,会想着这两天干的事,觉得自己没怎么着他,就很莫名其妙。 夏烛站起身,霜寒打量了他几眼,一身阳刚之气,好剑配豪侠。而一边贺昶,阴云密布。她真的怀疑是师晏清在外边勾搭别人家徒弟了以至于贺昶像个怨妇。 见贺昶依然不为所动,霜寒过去给他踹了一脚,说:“抽什么风?给我爬。” 贺昶:“......” 郁闷,更加郁闷。 · 出钱的事一向是夏烛来办。马车行驶在宽敞的路上不快不慢,外边四个角上的风铎发出清脆的响声。车内感受不到丝毫振动,帘子很厚,因此车内很暖和。坐垫是动物的皮毛,触感柔软细腻。 秦牧已经用过饭了,正要去找霜寒他们三人。江府上下都来送他,独独缺了江宁。秦牧也不知他怎么了,挠挠头。 江宁的父亲本事寒门学子,如果没有秦牧父亲的自助,决计考不上的。就因为偶然看见他的诗词,觉得非同寻常,十分赏识,于是“借钱”资助他考取功名。说是借,不如说是送。因此两家一向交好。 直到坐上马车秦牧也想不明白起江宁怎么没来送他。 霜寒靠着车窗坐着,拉起帘子一角看着街上,车依然不快不慢地走着,霜寒突然望着车外,问秦牧:“你是不是很想江宁?” “啊?嗯。” 听到秦牧这么说,霜寒让车夫停一下。三人不解地望着她,看见霜寒戴上帽子弯腰下了马车,秦牧更加不解了。她莫非要带江宁一起?仔细一想霜寒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如果这么容易就答应带人一起去,那他也不用费尽心思套话了。 今日贺昶倒是一反常态,一声不吭所在角落,而夏烛抱了柄剑不撒手,也是一声不吭。秦牧这会倒是怀疑自己上了贼车了。 “贺昶,过来挪个位子,你坐车前。” 贺昶面无表情地出去了,甚至动作很快。秦牧奇怪得不行,他竟然不再说句话反抗一下,算了算他们从碰面之后贺昶就没说超过三句话。而贺昶这么乐意出去的原因单纯是不想看见夏烛和他的剑,太羡慕了。在贺昶从车厢内探出头时,贺昶“噫”了一声,还挺大声。 秦牧刚要拉起前边有暗红色花纹的帘子时,刚好一只手也探了进来,那绝对不是霜寒的手,于是两只手都僵硬着,僵持了一会,外边那人没忍住,掀开了帘子。 秦牧整个人贴在车厢壁上,很惊恐。里边挪了个位置,霜寒坐着解释说:“刚刚从窗外看见他在翻墙啦,好像摔着了,没事吧?” “这么矮的墙也能崴?那你去夜游芳怎么办?” 霜寒觉得江宁一来贺昶话又多了,事后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江宁来了贺永日就不是最弱的那个,反驳说这一马车的人哪个像你,这么想去夜游芳,不就你一个吗。江宁带着歉意笑了笑,没看秦牧的脸色。秦牧做梦也没想到江宁会翻墙,支支吾吾地问他脚怎么样,江宁见他那表情也不好意思说疼,“呵呵”笑着说不疼,好得很。 秦牧说行,那我过半个时辰给你家人送只传音鸽,免得他们担心。看起来秦牧也很希望江宁一同前去。 贺昶就在前面嚎好啊,这就快马加鞭,保证他家人追不上。 老车夫了,霜寒想,很懂嘛。 第43词你师飞鸽传音让你回去送死 江宁手中还握了把扇子,按道理这个天气不用扇子,估计是什么风雅之物,平时带着也有排面,便问江宁可不可以看一看。江宁说好的,霜寒打开一看。 ——天、造、地、设? 被她这么念出来秦牧捂住了脸,不愿直视。霜寒的表情很复杂,像晚年冰封的湖面上有人噼里啪啦刺啦放了串鞭炮还顺带舞了狮,平时冷漠之感碎了一马车。好半天她才缓缓评价道:“嗯......笔法遒劲。” 秦牧尴尬地咳嗽了声,江宁从上车开始就没敢看他,此时才敢抬头打量四周,发现霜寒边上有个瓷盒子,不大,就问了句这是什么。霜寒不大记得盒子里是什么了,反正她当时很头疼。现在想了想没想起来,就当着江宁的面打开了。 然后立即关上。 江宁:“啊?”他没看清。 “那是獭髓杂玉与琥珀合药而成。”夏烛抱着剑解释说。 “我不敷这个。”霜寒马上接话。 接下来就轮到夏烛轻描淡写说他买原料花了多少钱,请人制药花了多少钱,听得霜寒贺昶一阵牙疼,而秦牧江宁则若有所思。 秦牧在想要不要下次备点,万一江宁擦伤什么的,好应付。江宁想着刚刚那个算药方吗,可是邓夫人所用的那个?至于霜寒二人,牙疼单纯是因为太贵了。由此可见贫富差距还蛮大的。 “可是为什么不要呢?”马车晃了一下,江宁问。 可能是因为味道,也可能是她不常给伤口上药,不习惯。上药这事没人提醒她她几乎不会去做,结果就是伤口恶化,不得已,去找暗尘月的弟子治治。霜寒关上盒子,如实说:“有腥气,不想抹。” “这个好办啊。”江宁脱口而出,他正要说到了明灯镇带霜寒去买个香膏什么的盖住味道就好了,贺昶在前边说师晏清的传音鸽到了,不知要干什么,但是是给霜寒的。 “可恶她居然不给她可爱的徒弟传话!”贺昶气愤。 然后听完消息,他更气愤了。 师晏清是让贺昶回去,因为快三月底了,宣明派又要有文试和物试了。如果贺昶不回去抱抱佛脚,那他八成完了,下个赛季别想出来溜达了。车前再度没了声音,四下安静得很,连四角上的风铎发出的清脆响声也听得一清二楚。霜寒说了句你节哀,贺昶突然大喊停车,霜寒掀开前边的帘子,见贺昶十分伟岸地坐在车前,说四月初他一定回来。说完,自以为很帅地跳下马车,踉跄了一下。这马车比一般马车高一些,贺昶站稳后咳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嗐,还好意思说人翻墙技术不行,这不跳车技术也不怎么样。”霜寒叹了口气,朝他说,“你做马车吧——车夫,调头!” 这行程好歹好了一分聒噪。 第44词雨 贺昶走之前霜寒让他下次来时把她案上那本《复山河》带来,贺昶答应了,坐上马车说回见咯。 一行人没什么可以带的,除了那个瓷盒子,也没什么了。霜寒让贺昶坐马车单纯是因为怕贺昶走得太慢耽误时间。因为他不会御剑,而且有点路痴。给了贺昶点钱后霜寒转头看着秦牧江宁,她先是看了秦牧,欲言又止,想了想他武力值还可以,又去看江宁,问他会些什么。 江宁小声说除了打斗基本都会。 天上的乌云如一团发霉的棉花,压抑地遮住太阳。霜寒听完后看了看天,想起还没跟他介绍过自己,低下头,说:“琼瑰派,霜寒。幸识。” 路上人不多,约莫是因为天气不好。又走了会秦牧才想起来忘记送传音鸽了,一想拉开距离够大了,一边无奈地对江宁说真不让人省心啊,一边送出鸽子。 明灯镇离这里说远不算远,说近不算近,但以霜寒一行人这个速度来看,没个四五天到不了。霜寒正要问他们在哪还可以租到马车时,发觉好像下雨了,过了会伸出手,感觉的确有雨,凉丝丝的,下意识给夏烛设了个结界,像透明的罩子。正要给自己也设一个时,感觉不对劲。原来夏烛也“下意识”给她设了一个。霜寒没觉得刚刚自己那一下很多余,仔细看看他设的结界,点评说:“嗯,还不错。”想起来还不知道他今年多大了,又问了下年龄。 “今年刚好十七。” 好吧,才十七。明明看起来跟贺昶差不多大啊。 “比起同龄人设的结界,好很多啊。”此言不虚。在霜寒说这句话时雨“唰唰”地落下,打在结界上。霜寒给夏烛设的那个雨落在结界上是无声无息的,夏烛设的这个有拍打的声音,有些响。霜寒完善了一下后才想起秦牧江宁。他二人走在他们身后,霜寒回头时看见秦牧拉着江宁狂奔,江宁一手拉着秦牧裹在他头上的外套一边跟着他跑。跑到屋檐下时江宁基本没湿,而披在他身上秦牧的黑色外套则湿透了。再看秦牧,头发和上半身衣服都湿了,此刻抖了抖,问江宁怎么样,有没有湿,江宁说没有。秦牧右手捏了个诀,身上和头发上的水分别聚到一处,然后和衣服头发分离,变成一大团水滴,低低地飘到街道上,落下。正巧霜寒二人站在雨中,看着他俩。 “......唔,你们怎么跑那么快的?教教呗。” 秦牧沉默。 然后给江宁设了个结界,和霜寒的差不多。江宁第一次这样在雨中行走,站在原地看了看天,伸出右手,没感受到雨滴落在手上的感觉,他看不见那个结界,只能依靠雨滴溅成水花的样子来分辨结界在哪。 “什么感觉?”看江宁还在看雨,霜寒估计他这是第一次被设结界,就问他。 “他好厉害哦。”江宁像是低声细语。秦牧其实不擅长捏诀或者设结界,这种霜寒比较擅长,听他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催促他快走。 “但是,的确很厉害啊。” 第45词高危职业 到了那日上药时,霜寒左手拿着秦牧的短刀研究,右手伸给夏烛。秦牧在一边喂江宁糕点。当夏烛揭开霜寒手上的绷带时,秦牧扬了扬眉毛,尔后发现江宁一脸“我的天呐”。 药膏涂在伤口上,起先是凉凉的感觉,后来才有温热之感。夏烛上药上得很小心,不像贺昶。如果现在是贺昶给她上药,一定是挖一坨上去,再一抹,完事还得霜寒自己缠绷带。 手上的伤口处理完后霜寒用秦牧的短刀比划了两下,放在桌上,开始脱上衣。夏烛已经把用来上药的木片放在桌上了,问您不自己上吗。霜寒则回答说帮人帮到底嘛。江宁指了指门外问秦牧要不要回避下,霜寒凑巧听见了说不必。她不怕被人嚼舌根。只是上个药而已,没必要回避。而江宁看见霜寒肩上的伤口时又是一副“我的天呐”的表情,问霜寒不疼吗。 “给他俩下咒时会疼,不是下那个咒,是那种,他们出事的话我会感知到的咒。”霜寒怕他误解。“咒”一般会被认为是专门用来还害人的,其实并不是。 秦牧见他一边伸手拿糕点一边盯着霜寒伤口看,就把糕点盘子推开。江宁没摸到糕点,见盘子被推远了,就问秦牧干嘛。秦牧理所当然地说你吃多了夜里会不舒服的,上次就吃多了,没睡好你忘了吗。江宁委屈,说就最后一个了。秦牧耐不住,拿了个最小的给他。 霜寒活动了下脖子,刚刚看见伤口结痂了大半,就跟秦牧说明天早上跟她试一下双刀,让她看看。 “我也想去。”夏烛和江宁异口同声。说完后又看了对方一眼。 一行人没租马车是因为江宁,人这么想逛逛,满足一下他的心愿嘛,再说也不是很费时。他们是几乎天黑了才找到客栈的,只剩两间了,于是秦牧江宁、霜寒夏烛各一间。 只能说,霜寒心大。 夜里霜寒躺在床上,问夏烛:“你说林小姐的丫鬟,会不会帮那个罗康?” “按理说,他二人并无交集,听贺兄说,丫鬟死后化成青烟。是不是可以说,他二人里应外合,骗了所有人,又囚禁林小姐?” “但我仔细一想深更半夜的,女婿上门,很奇怪啊。” 夏烛没了声音,霜寒看了看他,此时头发有些碍事,她拢了拢,夏烛也侧过头去看她,道:“或许那梅花的香气有问题呢?丫鬟应该是被许同云替换了的,在杜珂上门之前,那么,许同云他们从那时就开始这个计划了吧?用香把人迷晕或者让人毫无知觉,像傀儡那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嗯,若非那样,林老爷与杜珂也不会逃不出去。 反正,都过去了。 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 而另一边江宁躺在床上,问秦牧:“可是我看很多当师父的都不愿意和徒弟走得太近诶。(°ー°)” 秦牧思索了一下,说:“毕竟,当师父是高危职业嘛。不然你看民间话本,师父对徒弟好徒弟挂念上了,完球;师父对徒弟不好徒弟挂念上了,完球;师父收了那么多徒弟其中一个心里不平衡,挂念上了,完球。说白了这就是个高危职业。” “ε=(?◇??)?哦,这样啊?” “对啊,所以很多做师父的都不愿意和徒弟亲近。” 第46词行天境什么时候和金波派打起来 天依然阴沉沉的,雨最终停了。 这是一条比较宽敞的的弄堂。 霜寒上身只穿了件无袖交领上衣,她早给自己捏了个诀,驱寒的。她让秦牧和夏烛比划一下,看看秦牧怎么使双刀,也顺便看一下夏烛的剑。然后站在一边侧头问江宁吃饱了没。江宁说吃饱啦,还问她冷不冷。霜寒说不冷,至少有了诀,她不会冷。 十几个回合下来霜寒发现秦牧习惯用左手进攻,右手防御。她喊了停,伸出右手,因为下过雨所以空气很潮湿,空气中的水分因为寒气凝结成一把刀,和秦牧的那把大小差不多。霜寒握住时感觉很冷,完全是握着冰块的感觉。她握着冰刀在空中画个几下圈,又是一把剑凝结出来,但比夏烛那把烈胆短,约三尺,可能才二尺二。她左手反握着,双手垂下时刀尖朝下,剑则朝上。 霜寒对秦牧扬了扬下巴。原本秦牧和夏烛肩并肩站在墙前,现在走过去,和霜寒面对面站着。 秦牧的刀不是用来削苹果的刀,比那个长许多,大概一尺二的样子,但他的确用自己的刀削过苹果。此时霜寒左手发力,扬起剑朝他施加压力。她左手拳心对着右脸,秦牧不得已,见她双手都压上来,自己也只好将双刀交叉横在胸前。霜寒左手往上拉,右手突然收力,然后立刻朝下一击。秦牧和她动刀子哪敢动真格,往后退了一步,他右手的刀碰上霜寒右手的刀,接着霜寒看准秦牧胸口,左手一往下滑。如果是真的,那秦牧一定会重伤。 秦牧挠头。 霜寒知道他没尽全力,尽全力的话她必会耗一会。就顺便给他演示了下。如果左手用于进攻,那么背后有人可以直接往后划,或者把剑往上抛,当刀越过胳膊时接住,这样就可以划到对面,而以这个姿势伤人的话伤口一定不浅。因为左手的刀会靠在胳膊上,形成一定角度,刀又够长,伤人时造成的伤口深而长。 若果身前有人,按霜寒与秦牧刚刚那个打法,一般伤口都是斜的,若用力不足会比较钱,也可以选择往下抛,这样伤势会很严重。捅个对穿的升级版,不仅对穿,而且撕裂伤口,造成大面积出血,同时也能抛刀,再按正常握刀方法,比如夏烛拿剑那样,右手制住对方,左手一抛剑,不必很高,但得反应快,不让刀掉下,握住时顺便捅向对方。 “嘛,如果你师父够格的话也不会看不出你适合用什么武器怎么用武器,但你和夏烛对打时怎么在抑制你的灵活?”霜寒活动了下冻红的手,问,“你师父是哪个?” 秦牧报了个名字,霜寒想了想,替他可惜,说你在他那都学到了什么啊。 秦牧说按他师父那套猎妖兽,以及一些基本的诀和结界。 霜寒唏嘘。 “怎么说呢,他就那么希望你......”霜寒把“缺根筋”咽了下去,改口说,“大义凛然?怪不得行天境看不起金波派。” 第47词这辈子不想再见暗尘月弟子 夏烛站在一边,像在摇尾巴。霜寒沉默了会,好歹说人家也是挂名弟子啊,点拨了个别人家的徒弟自己家的就不点拨了吗?于是她朝夏烛招了招手,说:“尽全力吧。” 夏烛亮出烈胆,霜寒看了看自己的碎月,觉得自己的碎月可能不如烈胆,毕竟人家是昆吾铜所铸。正想着,和夏烛过了两招,谁知道霜寒一劈,夏烛侧过身躲开了,他本来可以正面交锋的,他这么一侧就把自己置于劣势只中。随即霜寒收了剑,问为什么停手。夏烛说您手上的伤口裂开了。因为霜寒穿的上衣是无袖的,所以受伤的绷带见红了,一眼便能看出来。她喜欢穿无袖的衣服呢不是因为她变态,虽然贺昶是这么觉得的,可霜寒单纯是因为打斗方便。霜寒说无妨,提剑又要刺过去,谁知道夏烛已经把烈胆收起来了,摊了摊手,说什么也不肯上。 霜寒愣在原地,等了会,说行吧,然后把冒着寒气的碎月收了起来。江宁问她要不要去医馆看一下,霜寒说没必要。 夏烛:“我出钱。” 霜寒:“?” 在弄堂里江宁看见霜寒胳膊上有些伤疤,就过去问她那是怎么来的。江宁觉得霜寒应该不会被什么东西或人伤到,霜寒听了以后如实告诉他说,有些是出任务被妖兽挠的,有些是人为的。江宁看见她手指通红,问要不要给她捂捂,霜寒说我还好吧。于是江宁伸出手示意霜寒,霜寒把手递过去,然后江宁捉着霜寒的手伸进他的袖子里,双手包着她的左手,问暖和吗。此时霜寒已经穿上了外套和斗篷了,点了点头。心里却说夭寿咯,秦牧估计在后边瞪我呢。 当然秦牧没有瞪霜寒,他只想说他也冷。 而且已经开始盘算要是江宁缠上霜寒他该怎么办了。 · 退了房后几人去了暗尘月的医馆,这次帮霜寒处理伤口的是个浅绿色衣服的男弟子,看完霜寒的伤口后依然诡异地笑着,对秦牧江宁说:“这里希望您在外边稍微处理下呢~” 然后他转头对夏烛说:“请这位少侠帮我摁着她的手呢~” 霜寒的手一半浸在水里,不知他要干嘛,反正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暗尘月的弟子拿了块布盖在她伤口上,问:“您准备好了嘛?” “我......准备好了?”她不太确定。 “接下来要把您的痂洗掉呢~” 霜寒看了看夏烛:“......噫?” 他说完这话,霜寒还没反应过来,暗尘月的弟子就开始洗了。霜寒努力不让自己惨叫出声,夏烛还是从她手指一会成爪状一会握拳判断出,一定是痛彻心扉了。霜寒低着头,整个人都在抖。夏烛险些没摁住。再看人弟子,还在微笑,手上却不近人情,虽不是很用力,但把结好的痂洗掉,多疼可想而知。霜寒的整个胳膊和脖颈都附上一层薄红,另一只手就差挠人了。 ——显然在外的秦牧和江宁并不知道这事。 第48词狐女 秦牧在外边没事干,侧头问江宁:“会开扇吗?” 江宁还是比他矮点。那扇子江宁一直随身带着,听到他这么问,睁着桃花眼双手握住扇骨,打开。秦牧见状摇了摇头,示范了下。他“唰”一下甩开了扇子:“是这样。” 江宁拿着扇子试了下,不行,很笨拙,顶多甩开一半。 于是秦牧让他拿住扇子,他的手覆在江宁的手上,手把手教他:“喏,扇面一共二十七折,你这样,用拇指捻着最外边的扇骨,捻开一折,然后一甩,嗯,这就甩开了。” 江宁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扇子,试了下。 “?(?'?'? ?)?真的耶!” 秦牧搓了搓他的脑袋,然后右手撑在江宁肩上,看着屋檐下滚落的雨珠,商量说:“不如你把另一面题个字?”说完用左手拭了下鼻尖。 ——至少不能让我太尴尬。 而此时,屋内霜寒咆哮怎么还没好,暗尘月弟子则说,快了呢亲亲,再忍一忍吧~ “你......搞毛啊......”真的是在疗伤吗我怎么觉得是二次伤害。 霜寒的手从抽筋到脱力,想着这辈子都不想再来暗尘月的医馆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 大概太阳落山前找到了家客栈,霜寒直接趴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江宁秦牧夏烛三人没打扰她休息,就是江宁出去走走的时候,看见有什么东西打开了霜寒的房门,跑了进去。 江宁心大。 差不多可以和贺永日比一比。 他就那么大大咧咧地,也不偷偷瞄一眼,直接推开霜寒的房门,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在霜寒的边上,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有,红色的衣服? 而这个毛团儿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进来,被吓了一跳,使劲往霜寒怀里拱。霜寒睁开一只眼睛抬起手,方便毛团钻进去。江宁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物件,问:“?(???′)? 这是什么啊?” “没听清......” 霜寒这话一说完毛团往霜寒怀里踹了两脚,奶声奶气地说:“我刚刚可是反复强调了!!你怎么还没听清楚!” “( ˙-˙=)它,会说话??” 江宁看着那玩意好像有两条尾巴。说话间秦牧走了过来,看看江宁,看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那还在耸动的毛团。 显然他并没有江宁那么淡定。 秦牧把江宁往后一拽,刀出鞘半寸,那毛团感觉大事不妙,尾巴都快缩进去了,江宁在这会才看见,原来毛团有两条尾巴。 狐狸?还是狗?秦牧判断着。霜寒还没动,她好像很放心一样,秦牧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有恃无恐,也不敢掉以轻心。 毛团快哭了,讨好似的蹭蹭霜寒,霜寒没反应。再蹭蹭,还是没反应。刚好此时夏烛也走过来,站在门口。霜寒心想这下还真热闹,就听毛团“嘤叽嘤叽”地叫了,八成是吓到了。就拍拍尾巴,让秦牧把刀放下,这玩意就是来带话的。 于是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妖的毛团,一边哭一边吃下了两个苹果,才开始说,是想请霜寒去狐女的婚宴的。 霜寒真想不起来是哪个狐女了,这些年救过帮过的妖怪有点多,又不经常碰面,况且狐狸又都是桃花眼,不然就是丹凤眼,没什么特征性,一时跟她说个名字她真想不起来。 霜寒此时坐起来了,看见江宁蠢蠢欲动的手,说:“喏,过来,可以摸。” 第49词闺中密友 “这......怎么摸啊?(????)??” 霜寒把这个刚刚会化形的小狐狸抱起来,对江宁示意,让他坐下,然后江宁坐在霜寒床边,霜寒就把狐狸放在他腿上,完了还说:“摸吧,尾巴摸秃了都没事。” 看江宁的眼睛渐渐睁大,秦牧有点郁闷,不知道为什么江宁这么喜欢毛茸茸的。 “就是......让玉鹤子去......”狐狸打了个嗝,江宁摸着它尾巴尖,想吸,“去婚宴,说是明天晚上来接。” 霜寒双手撑在床上,侧头问她:“哦,那么,后天会下太阳雨吗?” 狐狸摇头,说大后天。江宁问为什么会下太阳雨,霜寒道:“嘛,太阳下雨,狐狸娶亲。狐狸嫁人和娶亲都会下太阳雨的。”江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霜寒又问她带这些来干嘛,狐狸说,是给霜寒的。 “你总不好意思穿一身白去人家婚礼——!别的鹤仙头上还带点红呢!” 霜寒的表情渐渐扭曲,好久才说:“这身衣服是谁给你的?”狐狸嘴里的明明是丹顶鹤,但她霜寒是人。 “是晴炎。他说不用还给他。” 刚刚抱着这只狐狸,霜寒一用力,伤口有些疼。她也搞不懂怎么这么小的狐狸会抱起来这么沉,看起来不是虚胖,这一脸婴儿肥昭示着这狐狸没少吃东西。 “请柬发出去了吗?如果没全派出去,我可不好帮你们。” 狐狸打了个嗝,说派出去啦,大家都收到了。毛团给江宁撸得很舒服,晃着尾巴,语气也欢快不少。 “就我一个人去?不可以带别人了?” “晴娘没跟我说哦......但是应该都很欢迎吧?” 说完这话毛团瞟了一眼秦牧,发现秦牧也在看自己,尾巴也不晃了,颤声说:“......不会是他吧?” 霜寒觉得小妖精真好骗,明明最可怕的是她好吧?但还是点点头,说:“这样吧,我打包票,行吧?” 夏烛觉得很奇妙,妖怪会请修士去参加婚宴。他从未听说过,但看样子,这样的事似乎并不少。 小家伙发出门后江宁才发现毛团的脚是狐狸的脚,不是人的。再看一害怕尾巴耳朵就都露出来了,估计化形还不成功呢。而“化形还不成功”就有两条尾巴,天赋一定很不错。 霜寒往后倒在床上,问:“你们要去吗?去的话准备下吧——也去找件颜色鲜艳点的衣服。” 江宁在一边问秦牧能不能去,秦牧没办法只好答应他。江宁想跟霜寒待一会,所以秦牧和夏烛就出去置办东西了。也没什么好置办的,就是衣服和贺礼罢了。 江宁暗搓搓想和霜寒单独说话的愿望突然实现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闺中密友。 第50词江宁是如此少女 江宁欢呼雀跃,问:“?(???′)? 妖怪的婚宴和人类的婚宴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当然不同。不同在哪,那得你自己去看了。” 江宁没得到结果,只是问:“他们为什么叫你玉鹤子?” 已经很久没人或者妖怪这么问了,就算有,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霜寒都记不清为什么会被这么叫了。 “好像是,碎月吧。”霜寒喃喃自语,“玉鹤子本来是鹤妖,善御严寒,但最终被碎月的寒气冻成冰雕。之后,碎月就成了我的剑。我得到碎月的时候还没被用作阵心,也就是说,头发还没有白。那会没人认为我是玉鹤子。后来我,在青莲浜吗,遇到了晴炎。可能是因为玉鹤子因碎月在妖族里很有名,他喊我作‘玉鹤子’,而我也没有反驳。因为玉鹤子是一头白发或者因为碎月才那么叫,都可以吧。反正,左右都是我,没什么好分辨的啊。” “但你叫霜寒,不叫玉鹤子——你不觉得这像,借她的身份活着吗?”江宁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这话在他反应过来已经脱口而出了。 “但是,”霜寒说,“真正的我已经被,当做阵心,消磨掉了啊。” 在某一个雪天,乌云遮月,毫不知情地失去了颜色,也也失掉了一半生机。 或许是因为肖容与自始至终没对这件事表态过,又或许是因为阵心根本就不该被表态。 第二天霜寒自己上好了药,出了房间置办了些东西,再回去时发现桌子上有一碗,让她下意识皱眉的,暗尘月弟子配的药,口服的。趁房间里没人,霜寒十分熟练地拿起碗,喝了一口,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疾苦,然后把剩下的药顺手倒进了房间里的盆栽中。霜寒刚把空碗放在桌上时,江宁就扒拉着门探出头,问:“?|?'-'?)??药喝了吗?” 霜寒疯狂点头说喝了喝了。她注意到江宁的衣服,似乎是昨天赶工赶出来的,也可能是买了套现成的。领口上有金色丝线,衣袖上也是由金色丝线绣成的水纹,而衣摆上则是大片金色花纹 只进着瞧似乎是云纹,仔细看,又组成了一只踏云回头的瑞兽。衬得他好不神气。 霜寒正打算出门,江宁又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是没戴斗篷吗?那问题不大。 赤红织金裙子和繁复花纹,让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霜寒稍微多了一点点的生气,好歹不是那么淡漠如水了。 “哪有女孩子不绾个发髻什么的?男子还梳冠呢。” 那真难为霜寒了。 霜寒:“我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不会也不学。 “我我我我可以!让我来!(??? ?)” 霜寒有的时候会很怀疑江宁是个少女。但他想玩自己头发的想法,非常的,明显。 如果可以她想把江宁那套衣服扒下来和自己这套换换。但如果霜寒真的让江宁穿她这件交领长衫...... ——秦牧也许会暗喜。 第51词望舒 “惊鹄髻?凌虚髻???(??^??)”江宁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比划了下。 霜寒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他会比自己还懂这些。 最终江宁还是帮她梳了垂鬟分肖髻,配上小银簪和小珠子箍儿,差不多就是江宁心里霜寒该的样子了。 其实江宁不知道霜寒带他去婚宴的原因。他觉得可能就是单纯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其实不是。霜寒可以防着夏烛反水,但这种“过河拆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人家家里有钱,约莫不会稀罕这么干。霜寒主要是防着秦牧,按平时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这是在妖怪云集的地方,小心点总是好的。他们四个人也不嘴欠手滑,可保不齐对面有人就这么欠呢。秦牧对江宁很上心,至少江宁能牵制秦牧。霜寒对江宁有很特殊的感觉,所以才决定带着江宁三个人。她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婚宴的。 说实话,她有点怕这是“母爱泛滥”。 可能也许,万一呢。 出发前霜寒看见秦牧穿了一身和江宁样式差不多的衣服,只不过他的花纹集中在上半身,而下半身基本没多少,很干净。同样是金丝白底,秦牧则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 懂了。 这俩是兄弟。 在傍晚时分霜寒带三个人来到郊外。狐狸不会去人多的地方接他们,还是老规矩,去郊外碰面。四下人烟稀少,霜寒索性把帽子摘下来,才发现江宁带了贺礼去。没过多时,像是起雾了。天渐渐黑了下来。 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后,有狐火飘来,像是在逗江宁,从他身边绕过。这郊外不像上次围猎,树木并不密集,因此场地空旷。几只狐狸从半空奔来,一顶轿子悄然飘至。 前面两只狐狸来到四人面前,做了个后空翻,然后化作人形,提着灯笼。秦牧还是忍住了抽刀的行为。带头的狐狸眯着眼,说:“您真的带了人来?事不宜迟,请上轿吧。” 霜寒点头应允,这本没什么好推辞的。雾更浓了,天已经完全黑了,繁星像是盛开在漆黑夜幕上的细碎银花。入夜有些薄凉,在上轿后却有些许暖意,不知那坐垫是不是兽的皮毛,舒适柔软。待到四人坐稳,狐狸在外高呼启程咯。浓雾流转,江宁过了会掀开帘子,秦牧往后靠了靠,以便看向帘外。轿子边大概一共六只狐狸,又由人形化为妖形,似乘云驾雾。他们奔跑时轿子也一齐移动,似乎穿过云霄,在云床之上。 夏烛一直没发话,他看过车壁,上面刻的似乎是狐王的故事,古朴而生动。他在想为什么霜寒让他们带上刀剑,照理说去人家婚宴应该是不需要动刀动枪的,还是说,霜寒也在提防什么? 在天上行的轿子都叫“望舒轿”,也称追月轿或望月轿,取“望舒”,兴许就是“望舍予”的寓意。 第52词秦牧:我觉得不对劲 霜寒是第一个下轿子的,一群小家伙围了上来,狐狸、犬、猫,什么样的都有。可能是袖子有些大的缘故,小家伙踮脚伸手要糖时不太方便,叽叽喳喳的一片。霜寒一边弯腰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把糖,五颜六色的糖纸儿,包着五颜六色的糖。霜寒是数着数给的,谁也不多,一人两颗。于是孩子们又咋咋呼呼地跑了,几个跑的慢的回头看见轿子里又出来了三个人,嬉笑着跑开了。那些孩子大多都没多少修为,尾巴耳朵爪子都露在外边,估计没怎么用功。 好吧,夏烛三人迟一步下轿是因为,没见过那么多小妖怪,一时没反应过来。江宁早想下去了,秦牧拉着他没让他出去,于是小孩跑远后他看了一眼。 ......想着总有一天要挨个摸遍,这也,太可爱了。 边上有个拖着红尾巴的男人走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明显是冲霜寒去的。 江宁忽然拽住秦牧:“ヽ(*。>Д<)o゜快看!” 秦牧心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是个美人怎么的? 可人家确实是个“美人”,而且至少比秦牧美。虽然不太懂但秦牧敢肯定晴炎一定上了眼妆,眼尾一抹曙红张扬向上,媚到骨子里,不俗气,让人移不开眼。反观秦牧,一脸莫挨老子。 霜寒不常穿得这么正式,或者说,不这么华贵。刚下轿时不小心踩到了裙子,正一手提着裙摆看呢。知道是晴炎来了,头也没抬,问:“怎么?什么事?” 晴炎美目一扫霜寒身后三人,一手掩面,道:“是这样,希望你再次帮我摆脱眼下的桃花债。” 在确认过裙摆没被踩脏后霜寒抬头,问:“是谁?” “狐王的小儿子。” 四下寂静。 江宁:“哇哦。” “夭寿咯,他不是男狐狸吗?怎么好这口?”秦牧内心闪过无数个可能,回头看了下夏烛,发现他也有些惊异,于是秦牧开始怀疑霜寒带他们三个来别是要把他们介绍给这些狐狸换个口味。 “我有什么好处?”霜寒一手覆在剑鞘上。但霜寒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无论什么事只要你提出来,床上或床下,我都可以答应你~”说完,他抛了个媚眼。 四下寂静。 霜寒的碎月猛地出鞘,她一手抓着剑鞘一手朝晴炎劈去:“妈的晴炎,有本事别跑!!” “好说的嘛小美人......” 晴炎一面躲一面泫然欲泣:“如果美人都不肯帮我,那还有谁能帮我呢?” 嘤。 “......一定要见血吗?”但一想三人还在边上站着,霜寒还是决定放过晴炎,把剑收回后,恨不得再给晴炎来一脚。 “去,领他们休息去,”霜寒没好气地跟他说,“如果你敢打其中一个人的主意,我就把你的尾巴揪秃——听见了没?” “听见了小美人~” 第53词狐狸变作公子身 去每个角落布置好结界后,明月高悬。霜寒打了个哈欠,估计过了很久了,有些房子那已经没有灯火了。四下静悄悄的,她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传来“咔”的一声,很轻。低头一看,是爽,才想起来每次布置大的结界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也许是因为这个,许多妖怪对她都没有太大戒心,或许认为她就是妖怪,或许认为她不是人。霜寒呼出一口寒气,没有人,她在原地站了会。 很晚了。夏烛他们八成也睡了。上一次来这大概也是一年前了,这里始终变化不大,虽说依山而建,或多或少用了些障眼法,但建筑是实实在在的,青砖黛瓦。一条溪流将小镇一分为二,溪边种着桃树,这会桃花还没开呢,隐约有些小花苞儿。如果是春天盛开,花瓣在水中打着旋儿漂着,一定很美。不知会不会有人停棹而来。沿着溪走了会,霜寒才发觉已经走到了一棵古树下。树上垂下一缕红色衣摆,她知道是晴炎的。于是在树下站了会,发现他还是对月独酌,没发现自己,就没想太多,往袖子里摸了下,发现还有四颗糖,就顺了一颗出来,对准了晴炎的脑袋扔了过去。 没扔中。霜寒知道,她准头不好。 晴炎的手往下一抓,如果没这么做的话,这颗糖就会掉进河里。他轻稳地从树上跳下来,看了看手中的糖,说:“呵,大手笔啊,哪买的糖?留给我的么?” 霜寒知道他这破嘴改不过来了,没在意,道:“上次那个张小姐,嫁人了。风风光光的,没被强迫,对方......她也爱对方。听说那人,没什么劣迹,且前途,无量。” “那自然是极好的。”晴炎说着,坐在树底下,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问,“喝吗?” 霜寒过去坐在他边上,缓缓开口说:“你不觉得你白被打了一顿吗?” “觉得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得过且过,如果欣赏一个美人就要对人家负责,那我可是会很苦恼的啊。” “欣赏”。是的,欣赏,不是“爱”。 他脸上有些酡红,那可不是欣赏,至少霜寒觉得不是,绝对不是。 你明明也很喜欢对方,非常喜欢。 也许叫“爱”。 “你有讨好过别人吗?”霜寒没头没脑地就来了一句。霜寒没有讨好过别人,她硬气,不讨喜,也没什么人来讨好她。 “有啊,后来不就,被人打了吗?”晴炎正常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霜寒认为这才是他正常的样子。他的眼眸可以鸩杀凝视着他的人,嘴角总是沁着一抹半抹的笑,像陈年的酒,“我费尽心思,想着她会喜欢什么。明知道不可能,还想着至少,扑进烈火,听白骨爆裂,把肉体焚尽,好歹,试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败北了而已。 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霜寒把手抱住膝盖,半张脸埋在其中。 没关系,你已经很好了。 第54词挑灯夜游春 霜寒挑着灯笼,用平时她抱剑的姿势在小路上慢慢走着。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别人的叫骂声,以及刀剑出鞘的声音。一时风吹竹林,她右侧的修竹“唰唰”响着,地上竹影斑驳,霜寒想,好歹是把灯笼精收了,后天饭钱应该有了。 有什么东西掉入河中,“噗通”一声。霜寒朝那看去,不一会儿一群人跑到桥上,朝下张望。她正停下脚步看得出神,面前有一团火,扑进她怀里,毛茸茸的。借灯光一看,是只红狐,胸前有一片白色的毛。霜寒看了看,然后面不改色把红木灯杆挪了挪,让狐狸自己钻进怀里,随后掩了掩衣服。因为怀抱灯杆,她很自然地护住了狐狸。那些人在桥上盯着河面好一会儿 其中一人一挥手 吩咐边上的人一半盯着水面 一般接着去找。 “他们在找你?”霜寒问得很小声,于是怀中的狐狸缩了缩,算是认了。 你犯了什么事呢?霜寒别过脸,接着朝前走。 四下漆黑,除了天上皓月,便只有她一人拥有光亮:被那群人找上是迟早的事。 只是怀里湿漉漉的。当霜寒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是血。 我能保住你吗?她侧首,地上确有血迹,迎着月光看去 有些反光。 但愿吧。也许我能。 霜寒被人呵令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对方,手中的灯笼转动。霜寒喜欢一身白衣,所以她的袍子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她知道没有人会瞎到看不见点点赤红,于是她让自己尽量不要紧张。 对方喝令她把狐狸交出来。 那确实,怎么看她都很可疑。 交出来后,狐狸会怎么样呢?剥了皮,剜去内丹,一命呜呼? 人渐渐走上前去,逼霜寒摘下帽子。她还没习惯以现在的姿态呈现在他人面前,因此倒退两步,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霜寒这种反应,对方拔剑一横,直指霜寒,步步紧逼。 她刚被用作阵心,也刚得碎月。 碎月有灵,并不听她的话,至少现在不听,因为霜寒本没打算让它掺和。 剑鸣出鞘。 霜寒尚且控制不住碎月,只是说“得罪了”,抱着灯笼与狐狸,朝反方向跑去。为首之人怒骂一声提剑便追,刚迈出一步,碎月也同样一指对方,冒着寒气 与人对峙。 那人猛地一劈 霜寒身后是兵器相撞之声。边上的人见势不对,就要绕过这一人一剑去追狐狸和霜寒,只是未走出半步,脚底一凉,发觉霜寒跑过的路径蔓延出一层霜。再看自己的双脚,再不活动就会被冻在原地。正欲脱身,碎月已变为五把,阻断去路。 竹叶叶尖覆上薄霜,从空中落到地面上期间,霜从叶尖攀上末端,悄然落下时已是白雪染遍。 春寒料峭。 霜寒朝前方跑去 那灯笼忽明忽暗。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他们又何必非要你的命? 怀里的狐狸发抖,哀鸣一声。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