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扶生画》 兰止1 透过天境一般不知名的花海望去,再往深处是某位不知名古神与那妖界之主,两位多年的好友斟酒浅酌。 男子落坐单调的白衣素净,一条薄薄的红带缚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这张脸上最美的一双眼眸,金辉穿过繁华的花枝散落在他欣长的长身之上。 光辉包围之下隐约看见了他的眼睛,虽看不清但不难猜出收敛了的两眼之下一张倾世的面容,没有人能说清这浮华的相貌到底是何等绝世。 披着长发的女子则是一袭相对妖艳的大红裙,加上窈窕的身段耀眼夺目让过往桃红暗淡失色沦为衬托,即使是这样却也遮不住又一张倾世的面容,一双大狐眸最为赞赏,修长的眼尾上挑,竟有不属于世间男子的风采。 两人可不都生得风华绝代,只不过一脱凡出尘,一妖媚冷艳比不了而已。这二人若能成佳偶,且谈论相貌并不般配。 妖尊听白还如往常那般调侃,道:“‘阿福’生得绝美惊艳,竟连本尊都觉是妹儿,也不知何等资质女子才能入你眼。” 话是如此说,但听白却希望他永远遇不上其他的女子,也就不会被他人左右目光与心绪。 神上名为扶生画,听白除了不知晓他的名字之前称其神上,之后便一直取“扶”字谐音称“阿福”,神上也不知是这个“阿福”也就没有反对。 六界皆知道妖尊过往必是艳丽红衣,落脚必是一片繁花飞舞的场景,这花雨不外乎是她所为,浮夸也罢算合了那无仙人能及的相貌身姿。 端起酒杯把玩,也有不输于男子的洒脱,丝毫不显女子作态,杯酒迟迟不入红唇,一双媚眼尽现蛊惑,时不时落向某位古神,偶尔对视换来的是她倾尽一切的笑颜。 他恍惚了,想起曾经是否也有人如此对他展颜一笑? 以下是某位不知名神上的自述…… 刚唤醒灵识,母亲便带着他上了战场,忙的还未为他留下姓氏就匆匆消失而去。后来偶然得了一块雪玉纳石,便将木灵碎片封入其中,本是嵌在白缎上缚在额头,被小白笑话不吉利后便把收纳石取下化作与她一样的红绸带。 百年来游走世间各地从人间到天界寻了许久,却不见木灵的那个缺口完全消失,总是少了一角。 多亏了另一半血脉出自古兽神,使红绸遮掩了混血的特征红瞳,除了小白倒也无人知晓他是兽神和木族的混血,当然事到如今早无人知晓浮生一族,更别说浮生的天赋是什么。 他抬眼,红绸并不会影响他的视线,入眼是对面靠在树旁的红衣女子,像是知道他在看她,听白再次回以一笑,两人都相视不语。 两个人都太了解对方,到了该说的都说了这地步,有时候不需要言语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听白知道她问的这个问题,要问的不过是这人是否有心上人,这个心上人又是否是她。 二人落座,听白一手放下白瓷杯,用两手把玩着一缕额前青丝,缠绕放下,再缠绕放下,如此反复,悠悠道:“有人来寻你,还是个女子。” 神上淡淡应了:“嗯。” 他抬眼好似能穿过花海看向那青蓝衣的女子。女子气质出众如一株幽兰,她的长相本该清秀,然透着妩媚。 半晌,女子才步到跟前,兰止瞧见了神上自然也见了妖主,惊讶两人关系一番后,再不情愿也不禁又开始颤抖。 尽力压制,上前行礼:“吾主妖尊风华绝代,拜见神上。” 兰止乃妖自是先以妖主为首。 “望神上能更改纳兰的生与死劫,让他去除病灾的活着,这对神上来说这不难,兰止愿双手奉上碎片。” 生劫即指生时的困苦,例如身体的残疾病痛,心上的身不由己,死劫即指活着的期限,这些都归地府的功德谱管,就连下狱之主阎女都动作不得。 兰止有些急躁地道明来意,身为小兰花妖,即便是有木灵的存在,妖主的威严也是挡不住的,难免被牵制。但比起其他被完全压制的小妖已经算好的了。 神上低头扫过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兰花妖,听白看着这一幕也不觉损了妖界的面子,看到兰止时就知道她为何而来,而且还是自己给她指的路。 先笑出声,后又改了对“阿福”称呼:“呵呵,真是痴情,神上,吾便不多留了,改日再来。” “嗯。”配合着故作生疏的神上挥手就撤去花海。 听白一看有些不乐意:“真无情!”说罢化作轻烟散去,不过片刻便回到了妖域。 人虽离去却又赌气一般布下留下一地的落花地铺,他也无奈只得放任。 妖主一去,神上的住所只剩下她与他两人,兰止放松下来,她不是没有求过妖主,但听白并没有帮她,只说无能为力。犹豫再三兰止还是来寻这号称“有求必应”的神上,她不忍心看着容若受病痛的折磨致死,哪怕是一丝希望她也要来。 见上神无动静,忍不住抬头看去,见他只浅酌并不说话,兰止盯着他不放弃,诚恳道:“求上神更改生死劫,小妖愿意归还碎片! 男子并未看她,放下杯子说道:“起来罢,木灵虽是圣物,但并非善类,现如今……你可知了?” 兰止犹豫后还是听话立起,慢慢地生怕冲撞上神。 “吾曾与众人说与听过,木灵不可碰,可你不但吞下化成人也罢,竟还不知死活用它的灵力闯入下狱窥探功德谱,也亏有恶鬼相助,不然你怕是早就葬送奈何桥下。” 虽然不知神上如何得知她去过地府,想也是他神力无边,兰止觉得只要说服他,那容若一定能救。 “我知道木灵的灵力并不是取之不尽,当灵力空乏后它就会开始反噬宿主。可小妖真的不想看见容若痛苦!”兰止神色十分伤情。 “所以你就舍生忘死,真是让吾感动。”神上不能感同身受淡淡道。 兰止2 “小妖原本就是为了他,哪怕知晓后果,却还是借助木灵化形,唯一求的便是他活着,过得开心,无灾难,也就没了其他念头。” 女子表情坚定,脸上的兰花纹络越发迷人,他暗自寻思她已经撑不了许久。 “你这还没其他!你的念想可是不少,仅仅是功德谱你就得骗过两回。”神上嘲讽道。 兰止眉眼立刻洋溢欢喜之色,深怕他反悔,急忙就道:“那神上是有办法对吗?” 神上不为她的喜上眉梢所动容,淡淡道:“先说说你的故事,说动了,吾便帮你。” “想来上神不会笑话小妖与他并未相恋,甚至他都不知晓小妖是否存在。”说到这里她的面色又黯然了。 以下是兰止的回忆…… 市集街上帆布招牌被狂风吹地摇摆不定,让人惊魂,只唯恐砸下。客人匆匆进了客栈,小贩急急收了摊子往家中赶,不过一刻便无了踪影,留下仿佛在风中摇摆的街道。 护城河边也是一番人去楼空的景象,在倾盆大雨下起,再美的风景也要化作曾经,过后也势必花钱修整。 何人还有心思赏雨,诗人眼中小雨美,狂风暴雨怕是只有武将能懂罢了,就连平时深受文人墨客喜爱的梅兰竹菊盆景都无人关心,也不过是观赏之物无人爱护…… 丈夫望家中妇孺莫担忧,儿女又何不是让老人忧虑。 愈下愈大,如是大树竟也拔了根出来,莫不是要“离家出走”? “我会死吗?”不知这兰花的心声会传到谁的耳中。 城河边上本是为游客而建,稍作歇息之用的别致凉亭,此时一伙人正在其中避雨,显然也是没料到这场雨。 “咳……咳咳……”三声听来是怕他人担忧,却又实在压抑不住才传出。 侍从深怕这位公子出事,慌忙问道:“小公子可是难受了?” “无大碍,只有些潮湿罢了,还受得住。”这声音入耳,只让人觉得原来男音也能如此清亮动耳。 “小公子还是当心些好!”仆人又提醒道。 公子不再回答。 本想大病初愈出行游走,谁知碰上雨天,天气如孩童一般,说哭就哭,说下就下。 这位公子约莫二八,长身虽瘦弱却也健硕,想来也是为了这幅身体没少锻炼。他衣着青色,花样虽朴素用料却不简单,看出是位官家公子。 “看见那旁树下的兰花了?” 顺着小公子的视线看去,那株兰花离了花圃盆景独独树下在风雨中弯腰,却始终不曾折服,不禁佩服,同时也佩服小公子的眼力。 他说道:“兰花有魂不应止于此,它快不行罢,且去将它带来,记得莫要拔,若是怕伤了根连土挖就是。” 壮汉点头便冲入雨中。 “小妖还记得那天容若是穿着也是一身青衣白缎,言词间温和正气,相貌虽不及神仙资质,却也人间少有,重要的……他是个好人!” “你倒是会说。”他点头示意兰花妖接着说。 “那场雨之后,他又病了…” 雨后,他将那株花带回家中栽培,兰止那时已经有了灵识,从窗外经过的下人,收拾房屋时谈论主家的婢女口中得知了些他的事迹。 公子名纳兰成德,字容若,从小就聪明过人,读书也十分有灵气,深受家中长辈的关爱。 他的出身显赫,族中与皇室沾亲带故,父亲是一代权臣纳兰明珠,母亲出身皇族。自己本身也努力,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被祭酒赏识,推荐给内阁学士。十八岁参加顺天府乡试,考中举人。十九岁参加会试中第,成为贡士。 功德谱上总是公平的,给予了他今人界男子都羡慕的财富和门第,但也收回了他的健康,给他一个病弱的躯壳。 出身便患寒疾,兰止不是没用妖力帮过他,但人妖殊途,人体受不住反而更严重了,所以兰止就想找妖主,但被拒绝。 “你就因此心悦于他?显赫的家室?还是怜悯他的病苦?” 兰止急了,语气也不太好:“不是,先不论他救了我,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既然是妖,又怎会轻易心软。” 他不高兴,也只冷“哼”一声。 兰止立刻认错,深怕神上一气之下让她离去:“神上莫要生气,小妖知错!” “你接着说罢……”神上表示自己的气量还可。 “我喜欢他的词,也许上神会觉得很可笑,小花妖能懂些什么,或许我是不懂他的词,但我能懂他的心思。” 他忍不住记仇嘲讽道:“你可不就是不懂,这两者有何区别?” 兰花妖也不辩解这两者的区别,毕竟她也只能感受到容若的情绪,确实看不懂他的词。 人人都评价纳兰成德的词清新隽秀,哀感顽艳,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特色。 “他会念给我听,告诉我别人不知道的心事,明知道只是株兰花!”她能记得他说过的一切。 这个故事在其他人的眼中不过是猜想,但在兰止这里它是发生过的…… “表妹入宫了。”容若对着兰花落泪,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也不过是此时此刻。 兰止第一次见到容若流泪,就算是寒疾发作也没见过此时狼狈的他,兰止想安慰他。 “容若别哭,兰止会陪着你。” 只可惜他从不曾听见…… 那人是容若从小定情,青梅竹马的表妹,二人的恋情也就夭折了。看着伤心欲绝的男子,兰止也不好受,可它只是一盆花,开不了口。 “于是就吞了碎片。”兰止神色恍惚,深深陷入自己的故事里。 化作人,却不相识,是怎样的心情,到底是问出口:“既然化作人为何不与他相认?” 故作欢笑让自己释怀,兰止道出了因故。 “终于小妖化为人后,他……便娶了妻子。” “他们夫妻情深?” “……”兰止没有否认。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20岁时娶了两广总督之女卢氏,卢氏年芳十八,“生而婉娈,性本端庄”。婚后夫妻二人恩爱,也就让兰止退缩了。 兰止3 语气轻描淡写,只半夸道:“这么说你还算有些德行约束,但那时你恐怕还未动情。” “不,我是爱慕他的,这点无从否认,若不爱他,又怎会来寻神上!”她摇头反驳道,好像坚定的言语能让神上相信,又或者是她相信。 说完便有了悔意,神上周身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恐惧些许,急急跪下:“是小妖莽撞了,小妖不该顶撞神上,请神上宽恕!” 神上又不高兴了。 “哼!” 纳兰娶妻的晚上,那盆放在窗口的兰花羞红偷听了春宵一夜,也是那夜她开了窍,发现自己动了情。兰止既又欣喜又心疼且妒忌,个中复杂滋味,唯有自己受着。 一滴水顺着叶片点滴,思来像是兰止落了泪,有了人情的她只觉疼痛,紫蓝色的花瓣纠结合拢,好似落泪的妖把自己怀抱住,寻求安全。 兰止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心悦他,但她相信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旦日,新婚二人要早起见公婆,兰止终于狠了心借用木灵之力化形并且与他相见,连她不清楚这次相见的必然理由,或许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还许是和他道别。 …… 门外传来丫头声道:“公子夫人可需要洗漱了。” 二人都是一夜贪睡,后醒来的美娇娘恼自己忘了时辰,忙应了声:“先候着,这就起身。” 掀开薄被,目光扫过白绢上的艳红感害羞不已,只先穿戴好后,才想起要为相公穿衣,哪知那人早已合上衣物,此刻正坐在茶桌边看着她慌忙呢! 也怪自己没有注意到,面上虽故作坦然,但到底是闺阁小姐,面上难掩娇羞,心想不知被看了多久,又看了多少去。 “相公。” “娘子真美!”这时候的纳兰虽然走出了表妹的伤情,但仍有或多或少的不甘,所以此刻的浅笑,还有夸赞起自家新娘又能带几分真心。 “不许再说。”端庄的小姐……不,是端庄的新嫁娘用衣袖遮起泛红的脸颊。 纳兰觉得脸红的媳妇有些好看,也就不再逗她,随口道:“好。” 二人基本穿戴好后才唤丫头进房,纳兰见是新面孔,以为是女方带来的陪嫁便没有过问。 而此刻进了房门的可不就是那小妖化成的——兰止,其他人若是知晓,定会夸一声聪明,毕竟大户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多一个丫头。 静静地站在一旁伺候,看着两人洗漱,又携手并肩而行离去,兰止嫉妒红了眼,如果她是卢氏该多好。 敬茶完后,纳兰牵着妻子的柔夷,一同回到居住的院子后放开手,便一言不发去了书房。妻子卢氏一愣,昨夜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就与刚才比较也相差甚多,她早听母亲说过丈夫的心上人,哪怕不指望两人恩爱缠绵,却也不料会如此,心里到底是难忍。 “原来是做戏。”想来也通透,一双明眸轻瞌,褪色的颊上已不再似桃花般红,本是美人,即使心里受了伤,面上发白也是极美的。 书房内,面对着早已脱离花身离去的盆栽,纳兰发现那花并不像往常摇摆,有如僵直带有绿色的枯草,猜想是因为今日没有风。 兰止不知道纳兰在书房里,也就没有听到最重要的一句话,若是听到估计她就没有后来的离开罢。 “你若是人便好了。”也不必终日唱着独角戏。 俊美的面容上,那双面对妻子如深潭幽静的眼睛,在此刻扣留着无奈,纳兰生来就得了谪仙之姿。 随手一解,三千烦恼丝便如瀑布垂落,此刻是束起的,浓密的眉,眉尾如剑下是一双怎样的眼?自是不差。 英挺的鼻子,薄唇皓齿,因寒疾肤色白皙,又因习武却也让气息生硬,男子气概尽显。 终道声“其人如玉”。 当纳兰和卢氏的感情稳定后的某天,离去多时的兰止回到了纳兰府…… 一缕紫烟飘向在榻上和衣而睡的男子,注意到在经过那盆兰花时它像是犹豫地顿了下,这烟雾有意识。 它停在床边慢慢聚拢化了人形的正是两年后的兰止,从前装作丫头的那套粉服饰并不适合她,她还是喜欢绿色罗裙的。 此时的兰止已经浮现堕纹的痕迹,完全成型后就是神上处兰止左脸上的兰花纹络。 两年多未见他过得似乎不好,纳兰睡容安稳,只是微皱的眉头出卖了他。知道他患有寒疾,谪仙的面容些许苍白,绿色身影看着心疼不已。 伸出的手在颤抖,离男子的脸只有一些距离,但是她不敢动,毕竟这个男子是习武之人,这一碰怕是就要醒,看着榻上的男子面容比两年前更沉稳,不知道他又经历什么,兰止心中暗暗猜想是不是病情又严重了。 从纳兰娶了那卢氏后的第二晚她就离开了,去了很多地方,也看了许多人情世故,学会了心疼和其他的词,认识各种男子,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停下脚步的。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兰止一惊看向房门,又转向床榻,见那上面的人睁开清澈眼眸,那人依稀间好像看到一个绿色身影。 待他彻底清醒后,兰止已经不在,只见窗边的兰花重新开出了花,溢出清香,不过瞬间。 “容若可醒了?”女子的声音让兰止不太确定,可是又不能否认因她喊的“容若”由来失落。 卢氏推开门后,从大丫头手中接过茶点,羞涩吩咐:“先下去。” “是。”丫头轻笑。 刚放下茶点,纳兰便从后面拥住她,卢氏转身回抱,唤声:“容若。” “嗯。”回应的这一声温润如玉。 两年能改变许多事,比如兰止的堕纹,还有纳兰被妻子的才情所打动,到底是有了感情。 才子佳人相拥刺痛着兰止,堕纹也便趁机加深,反应过来的兰止立马断了念想,差一点兰花纹络便绘成,那她也就彻底化妖。 植被与走兽不相同,前者单纯不通人情,化人后称之为灵,而走兽因贪念重一化人就称为妖。灵化为妖后必出堕纹,木族与花族堕妖之后天道气运便不会庇护他,往往落得妖识消散,被迫变成“药”的下场,用以救病。 兰止4 是什么时候温润儒雅却带着疏远的纳兰,终是被卢氏打开心理防线,二人日渐恩爱,时常惨白的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变的红润,不再让人觉着是个孱弱的病人。卢氏努力对丈夫的心没有辜负她,确是把人收入囊中。 那日听闻卢氏有了身孕,纳兰像个孩子那般抱起卢氏,激动不已,那俊美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可不就像是个还小的稚儿。 放下卢氏,他为刚才鲁莽的行为刚到心虚,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问题可受不了,哪怕是他对抱着妻子有自信,但就怕会有其他问题,十分后悔。 然而归来的兰止见着此刻心里那是百般滋味,面上的处变不惊,也只是在表面,内心里的想法哪里是能轻易看到,裂痕逐日加深,像是时刻便要冲破薄薄的机智,早已是强弩之末。 “我可否伤着你?” 卢氏泪眼萦绕,眸色温柔显示欣慰,纳兰扶着她的腰弯下查看,卢氏低头盯着他皱着眉幸福极了,收敛一笑收起了泪花:“无事,我欣喜能与相公你生儿育女罢了。” “还好,这要是弄伤了你和孩子,我该多恨自己。”说着刚松了一口气的他脸上浮现懊悔。 卢氏温婉含笑轻手牵起他的手,拍了拍:“我与孩子想来并不娇弱,相公可莫要过于操心,可好?” “不好!”难得孩子气了一回。 “相公你当真可爱,幸得有你疼爱。” “……” “我是你相公,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纳兰突然冒出一句不明其意的话,卢氏却懂得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总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卢氏的肚子,深怕一个不小心妻子碰到哪里,可把她宠坏了。卢氏那心里自然也是美得很,红唇勾出了弯,母性气息越来越明显。 她有一个与之相爱的相公,还有一个备受众人期待还未出世的孩子,这一生她该知足! 自从怀孕之后,卢氏的小日子越发清闲,春日午后难得送来暖阳,在丫头的帮扶下缓慢步出房门。 时间长了卢氏的肚子也是凸显得,就怕有人不知道这妇人已有几月身子。气候入春,正是冰雪融化的季节哪能疏忽,个个丫头可不把卢氏裹得严严实实。 这要是孕妇受寒后果可是不好办,更别说宠妻成瘾的公子纳兰怪罪下来。 日头上来……不算烈,带着春日徐徐寒气,相互交融的正好,让人舒适。卢氏挺着个七八月大的肚子,笨拙的步伐缓慢,怀孕累是累了点,架不住自己和家人的喜悦,想想日后会有个幼儿声声喊“母亲”,她能看着幼儿从小长成青年,娶妻生子,幸福感快溢出来。 在卢氏的身后,兰止边打量她,边跟随她,妆容艳丽的脸面上没有显现情绪,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离她归来时已经过了多月,这几月兰止看着卢氏从妇人变成一个怀孕的准备母亲,再到此时,兰止已然成妖,左脸兰花纹络泛着蓝光,时隐时现,像有了生命般流动。这张脸再无半分灵的通透,染上了怨念,从前的婴儿肥消瘦露出尖下巴,妆容后的一双媚眼让她看起来美艳不已。 只是没人知道精致面容下,一条细细将要愈合的伤疤被脂粉遮住,更不知道紫色衣裙下满身消去不了的战斗凭证,这些伤疤有粗有细,受伤时间也有长有短,只怕是入妖后就被人盯上了。 兰止和卢氏二位或前或后,一笨重缓慢一轻身缓步,一古典美人一艳丽妖精,一欣喜一沉重,长相上这一人一妖各有千秋,身姿上确是不能比,卢氏可怀着身孕。妖化后的兰止也是身形拔长许多,傲人的身段也是有的。 从灵到妖必然是痛苦的,失去灵的身份她就会受到惩罚,执念让兰止化妖,先后被其他妖魔觊觎,要不是木灵在手,只怕她早已经失去妖识,沦为药材! 现在的她像是一片黑色的沼泽地,轻易找不到它的危险区,感觉上她和那片沼泽地融合成一体,自身都深陷其中。 但愿她能自己走出来。 卢氏走一会儿觉着疲乏,丫头把她扶到亭子站立,铺上厚厚的软垫才让她坐下。 “绝代,你可觉着有双眼睛在周围盯着?”怀孕的女人总是敏感的,她的一双明眸在周围看了看,除了带来的丫头之外再无他人,难道真的是错觉? 几个丫头在卢氏的人身边排开,领头的大丫头叫绝代,稀奇的是没有哪个主人会让一个丫头叫“绝代”这种名字。 这大丫头脸上蒙着面纱,露出漂亮的玲珑眼,依稀能看见此女左脸眼角下,面纱遮住的地方有块弯月红印,却不见她的半分自卑,反而气质不俗,淡淡的威慑不明显却也让人讶异,加上身后的背景是一片春红柳绿,更是朦胧的美如画般。 一双美眸看向兰止的位置,兰止感觉到目光愣住一下,停留在卢氏身上的眼神流转向她。不能确定她能否看到自己,绝代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夫人多想了,这里除了丫头们并无其他人,夫人可想午睡,这就让丫头送毯子来。”这声音蛊惑笃定,虽带着冷意,但寥寥几字,却让卢氏安心。 卢氏点点头,随便看罢就开始犯瞌睡,索性闭目养神,丫头体贴送上毛毯盖着。 试探性向前行了几步,兰止能感觉到这丫头不简单,似猫一般紧盯着绝代,边缓缓靠近孕困中的卢氏,当兰止感觉不到她的危险时才放下防备。 而绝代只瞄了眼她,眯了眯的美眸透着锐利,前进几步靠近卢氏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瞥了眼睡着的卢氏,确认她已睡熟,然后盯着她的大肚子,蹲下身子像个丈夫一样摸着卢氏的肚子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弯眸微闪。 还是看不透兰止的想法。 片刻后不等绝代动手,便自觉化作烟雾离开。兰止也认出了那红印是下狱管理者在人皇地界的记号,防的就下狱的人插手人族的事。 兰止5 从卢氏那边离开,兰止来到纳兰房门外的花圃旁愣愣的站着,为什么来?原因是她的原身就在这些花丛中,那抹淡淡的紫蓝色,一不注意便被簇拥的花植埋没,这她彻底堕妖的原因。 之前在书房内,窗台的一盆兰花已经不在,是纳兰亲手将它移植到门外泥土里,它不再是盆栽,也不再单独属于他。 兰止猜想他会不会有一点舍不得?又否定自己,怕是这兰花早被遗忘。 两月之前卢氏在书房久坐,陪着纳兰许久,近两三个时辰。后妻子突然捂住肚子,惊吓住身为丈夫的他,立马唤小厮请来大夫。 那日卢氏差点流产一番检查之后,大夫说了盆栽里的兰花并不是普通的花,不宜放在室内,更不可接近孕妇。 面色不好的他觉着莫名其妙,却也不能放置不管,终究是伤了妻子,于是亲手把它移种到花圃中。 刚开始他还会来,再后来……就是兰止偷偷去寻他,躲在角落。说她胆小,她也认,她怕极了温润儒雅的纳兰公子对她露出害怕神色。 事后,纳兰翻阅各类关于花草的古书,照着兰花的特征,寻到了一则相近的民间小说,上面写道: 古来有花,有灵,名为兰止,认主。有人言:兰非兰花,花遇缘人时便化灵认主,此花善妒、心小,其主需重视,有家室者不宜放于室内。其花有香,乃无味之毒,可防他人,与主人无害。 细细读后,翻书的手慢慢停下来,揉了揉眉间皱起,便放下书籍,出了书房门。 在围栏边旁,他沉默了,有灵?何为灵? 说来不信,聪明一世的纳兰公子被株小小的兰花难住。他再舍不得,也不能伤了妻子,终究是卢氏的分量重些。想也不想就把花移植,移花的举动无疑是伤透了兰止。 事后想来其实他有千万种办法让兰花留在书房,但,卢氏在他心里更重要些。 转身离开。 兰止脸色骤白,盯着纳兰离去的背影,张张口,最后还是抿上。本就因为纳兰不和它说心事的不满,这时候更是到了极点。 人和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欲望总能让其变得丑陋,从没想过也许是自己的错误,兰止离开了许久,纳兰公子自然不会对着失去花魂的盆栽述说。这时的兰止早就没了理智,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 她也有在纠结。 视线落在兰花上:“我说过,我想一直陪着你,看着你,直到枯萎死亡……” 花圃中别的花早就在春雪化后开放地花枝招展,只有一抹紫蓝色,它含苞卷缩藏在其间,显示孤单。 “我想一直陪着他,看着他,直到枯萎……死亡……” 挣扎到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执念。 “但……兰止累了。”春风拂过树梢,带起绿叶滑落,它轻触紫罗衣裙角,女子身形模糊后慢慢散开,化作蓝烟绕着兰草融入其中。兰花不过瞬间附有了灵魂,紫光与蓝影纠缠一番,便缓缓安静下来。 外人想来待绽放的兰花,在没有认真盯着时收得更紧,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心智的成熟,事实上明明也没有多心悦纳兰,却依旧为他难过痛心。 从那日后兰止就再没离开过兰花一尺,也很少从里面出来,直到卢氏生产时才出来凑热闹。 卢氏生产时惊动许多人,据那产婆说是“难产”,在人界可不是小事,求佛祖拜仙帝都没有用,这是地府功德谱的事,想改可不是让婴儿在肚子里掉个头那么简单,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大小小的丫鬟奴仆来来往往,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换走血水。 “这可如何是好?”城里有名的产婆紧张得慌了手。 “头在里面不好生啊,夫人要受大罪就罢,能不能活着还不好说……” “要不……问问纳兰公子是保大还是保小?”其他的产婆也急跟说着。 主产婆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说道:“也只能这么做。” 唤来一个端着热水的丫头,让她问问床上妻子的丈夫,要人还是孩子! 纳兰闻言,差点动手拆了扶栏,伤心不已时还要做残忍的决定,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还未见过面的孩子,两难之下,他紧皱眉头差点落泪。 艰难开口:“我要我妻子安康!” 说完温润如玉的纳兰公子再没了力气保持纳兰府继承人该有的姿态,拉住报信的丫头还在希望让这个孩子多停留一段时间能有奇迹发生,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好消息,小丫头也不敢挣扎。最后还是纳兰为了妻子的生命松开了她便一把坐在围栏上,再顾不得失不失礼。 心中郁结,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和卢氏的孩子…… 身旁的贵妇也不反对他保住妻子,还开口安慰起他:“放心,她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她,想我当初生你时也不比卢氏轻松,也因此害了我的容若,让我儿体弱多病!” 丫头回到屋内立马与产婆说道:“我家纳兰公子说要妻子安康。” “好!”主产婆一喝,微微露出笑意,其实这位产婆见过无数妇人在生产时难产后丈夫要求保孩子的,保孩子已经是习惯性了,难见得有情郎。 主产婆欣慰,却不见得其他产婆乐意,其中一个说连忙说道:“不可,不可,哪有不保孩子的道理,这么大一个纳兰府可不就等这么个继承人。” “无知妇人由得你多嘴!”主产婆怒斥。 “不……保孩子,我……要……孩子……”卢氏颤抖的手紧紧地抓着棉被,当听到丈夫要她安康时,她心里是喜悦的,但那不一样,她要孩子,每个母亲大概都会这样吧! 主产婆一听,这可如何是好,刚要开口,突然就晕了过去,兰止来了。 站在床边面色不好的绝代立马发现了兰止的,刚要动手,兰止便用主产婆的身体摇了摇头,眼中透露祈求。 “我看你脸上带有下狱管理者的记号,那么不论你是下狱里的何人,都不能插手卢氏,但我是妖,没有顾忌就能救她。” 绝代一脸淡然:“本座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绝代沉默了,功德谱让她来人皇地界也不说为什么,只让她守在卢氏身边直到生产后,才能回下狱。所以她最后还是让开卢氏床前的位置。 而此时的卢氏早就因为剧痛昏了过去。 兰止6 主产婆离开时还有些茫然无措,只晓得睡了一觉醒来母子俱安然无恙,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其中当了什么角色,只道一句:“稀奇事。” 其他的婆子面带喜色,直夸赞主产婆有本事后,就乐呵呵地领了赏钱就离开,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而遭遇这惊险过后的纳兰公子当然是吓坏,哪怕其他人和他说妻儿没事,也还是心有余悸地盯着床榻上的妻与子,松口气的同时竟也有些无力。 再次脱力地坐在床头,时不时地捋下卢氏的青丝,修剪圆润的指间抚过她惨白的面颊,在今天之前容若从来没想过有天会失去她。 “原因呢?”已退还人身的兰止寻问自己,是啊,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作为代价帮他的留住妻子?也亏有木灵在手,配合撕裂大半花魂伪造了魂体前往下狱,骗过功德谱,现如今的卢氏是一个在功德谱上已经死亡的人。 兰止自己都想不明白,或许是在门外焦虑等待的男子,或许她没有自己想象的看淡,本想静待卢氏因生产而故。没曾想到了最后,她没有做到之前决定的旁观,哪怕纳兰是为了另一个女子动容,哪怕她十分不愿意,还就是见不得他心碎不好过。 也因为这些顾虑,兰止觉着值得,同时她的心也乱了,一塌糊涂,她既希望卢氏就这么死去,但又舍不得他难过。 难道是植被与走兽的有所不同之处,妖化后的兰止依旧善良,这也许是大部分其他妖化后的灵都没能活下来原因。 兰止目光落在门口,好似透过这扇门能窥见容华如玉的公子踌躇的模样。再来慢慢化作浮烟离去,经过纳兰身旁时犹豫不甘,不舍地停顿片刻便也无奈地回了花身中修养。 那抹孤独的单薄身影让绝代看着不忍,莫名的触动…… 知晓她受了不轻的伤,卢氏这一劫本该魂归地府,兰止却将她生拉了回来,结果遭到反噬,假如妖有三魂七魄,那兰止的三魂七魄铁定是去了一半,还得在卢氏真正老死后来寻她,将卢氏和那大半花魂做的已经投胎的弱智替身换回来,经过此事绝代越发看不明了了她。 汝恋上一人,只道是为其着想,心系他起居日常,时不时注视与他,不舍他难过,见不得他不快。所以,兰止用一半的花魂换来卢氏,保住了她。 但,上苍终究见不得纳兰过得好,先是妻子生命垂危,后是两月之后的寒疾来势汹汹,不到一日他便昏迷不醒。 床榻上男子已失去五感,平日里本就脸色苍白,此刻更是无意识地冒着冷汗,纠结的俊美容颜无不显痛苦。 兰止知晓他听不得,闻不到,见不得,触不到,开口不得,所以放心地蹲在床边拉起他的手,缓慢渡着妖力。 然,事与愿违,兰止以为她能想上次那般留下卢氏的命,情急之下忘了她是水养的花木,属寒。 兰止去了下狱。 下狱的阎女见到兰止的时候,她被锁魂链缚在下狱的大殿上,一恶鬼一妖之间隔着纱帐,阎女绝代见得了她,兰止却看不到她。念在小花妖帮过她的份上,也就放过了她。 以下是妖界之主与不知名神上的事后交流…… “再后来如何了?”女子翩然落座,红裙下一双裸足白润似乳,双腿交叠下竟有些可爱。 神上的双眸从书页上移至女子妖艳的面容,后又打量起女子的玉足,不过霎时,问道:“平日来你不是好奇心重,怎的今日变了些?” 一身红衣与墨发风吹便动,足部落地便成了花,故作娇柔一笑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一双蛊惑人心的狐眸半弯,此从古往今来也唯有一人,统领妖界的至尊——听白。 “那兰花妖是本尊引荐,寻问后事也是理所当然,更别提她父亲与本尊有些渊源……”说到“渊源”不禁想起过往被那桃花小妖吞噬时,多亏兰花妖的父亲相助方才使她化形成功。 从那之后,听白的狐狸原型头上便多了两支桃枝,立于狐耳背后,触时颇敏感,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那吞了狐狸的桃花妖,还是同化桃树的狐妖。 “往事先不提,你且说接下来如何就是。” 暂不作答,放下手中书籍,立身抚袖后,行至她面前后蹲下随手便取出一双通体雪白,周边用红色丝线勾勒的鞋,抬起她的赤足帮着穿上。 扶生画站起时,听白便想到他的下一步,从拾起她的裸足到穿好放下,这其间过程可谓是暧昧至极。 十分无奈摸下她的头,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也惟有此刻听白才能见着他的温柔。 不错,哪怕她就是故意,他愿意帮她穿上不就可以? 温馨不过一刻,扶生画又端起神上的架子。他此刻双眼并未缚红缎,淡漠的眉宇下,明眸里的瞳孔赤红如血,竟让这张不问尘世的脸多了抹艳气,听白不禁为他沉沦。 默默叹气,心中思想此人怎的不属于她! “能说了罢?”兰止的结果。 “还能如何,你也知卢氏的婢女并非凡人,乃地府掌权阎女……” 扶生画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掌权者?新上任的那个小丫头,她也来凑热闹,这可有意思了。” “你还真是一无所知……” 扶生画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妖界之主在面前化作桃狐,从衣物中钻出,快速跃上他的床榻,伸着懒腰后又无耻地窝着。 审视团在他床上慵懒的小桃狐,不予评论。 “你接着说罢!”小狐狸绒毛下的脸面带羞涩,实则藏着心里偷乐——你奈我何? 扶生画也没再往深处给她解惑,只告诉她兰止最后的结果:“我只改了男子的生劫后,死劫由兰花妖替他在轮回受着,待以后男子亡故,那小妖也就自由罢,一半花魂成全了卢氏,另一半又替了那心上人,真是大方。” “兰花妖轮回过后,恢复了身份,如果把握了机会和那小子来一段人妖情,也是美。”听白的狐狸头抬了抬,换个姿势接着趴,毛绒绒的面上倒是看不出她的表情。 冷漠一笑:“那可未必。功德谱应该是看上了那兰花妖了,真是着急,这才刚上任了阎女,这就又看上了。想来也是怕那阎女绝代恢复记忆,神的记忆是那么好抽取的?也只能封印,恢复记忆后可就不是什么小丫头,论年龄可远远大于人皇,与我也是大了些许。” 兰止7 扶生画的一笑,笑地高深,让人不明白含义。可是看呆了听白,她感慨颇深,说:“从与你初识到现如今,沧海早已化桑田,却从未见你真正欢喜过,总得一副冷冷清清样子,可惜了这模样。” 她小心试探问一句:“能不能再笑一次?” 扶生画扭过头坐回位子,拿起书籍接着看,不理会她,却也任凭其胡闹不说。 听白在床榻上滚了一圈,狐狸爪子磨蹭着玉枕一划一划,后纠结地踏到男子跟前,语气轻佻地威胁他:“阿福就笑一个,不笑本尊可要出招了!” 无奈下他认真盯着听白的狐招子,在她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再次冷冷地笑了。 “上神还是别笑,本尊害怕!”妖界之主果断道。 “哼。”继续看书。 妖界之主为他这副傲娇的神情而沦陷,心想:“本尊能不能偷偷把这‘画’藏起来?” 显然是不可能的,扶生画对她没有除好友之外的想法。 小桃狐爬上他的怀里,抬着狐爪试探性地碰了碰扶生画的白玉般面颊,见他未曾反抗,便大胆地靠近…… 狐嘴吻在唇上时,他还是没有反抗,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不阻止,也不迎合,加上绝世的容貌,真是清高得让人讨厌。 扶生画此刻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心如止水,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人能让这潭水泛动波澜。 片刻后他退开些,红色的瞳孔盯着听白,认真道:“小白,这样你就高兴了吗?” 听白知道他的意思,平淡语气却表达着残忍的意思,阿福在拒绝她的感情! 微微一笑,唇角勾得有些不自然,她不是一般人,她是妖界之主,是妖族的首领,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只桃狐妖,受得万物俯首称臣,有自己的骄傲。 她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妖族,所以她不能脆弱,不能这么不堪一击,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感,哪怕她再舍不得也该放下了。 听白觉着如果有天她入了魔障一定是因为情这一字,因他失去本心,变得嗜血屠杀,然后再囚禁他,但,她不能那么做,也舍不得。 迷茫时候听白也想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不如囚禁了他?最后之所以想通完全是因为打不过她的“阿福”。 看着她的狐脸,扶生画最终还是抱起了她放回床榻,同时也在它身边躺下,对着它说:“该放下的就忘了吧!” “好,那神上有朝一日可别后悔!”狐眸带泪,最后的倔强让她不死心再挣扎一次。 “嗯,不后悔。”扶生画面容些许疲惫,闭上赤红的双眼,最不想伤害的就是这只小狐狸,但是她最需要的他却不能给。 以听白的魅力,日子久了他一定会动心,如果不拒绝,最后的结果是他与她轮回分开。 只能趁现在他还没对她动情,结束听白会因为他而死的可能,这样他们还能一起经历无数地沧海桑田,谈笑,只是作为好友。 独角兽的血脉为何一向稀薄,那是因为他们有预知未来的天赋,能帮助独角兽避开不幸,但并不是每个都能觉醒,只有小部分在成年后会觉醒这个天赋。 也就不久前扶生画数年前他觉醒了这个天赋,也是那时开始悄悄疏远听白,不再分享自己的故事与她听。 要问听白知不知道这件事,那一定是不知道的,唯有上过兽族和木族古战场活的比他都久的古神才知道独角兽的天赋,到了现在也只有扶生画自己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和听白分享这个天赋,就预知到了二人的结果。 听白还以为扶生画的天赋是让人“忘记”,因为地域孟婆知晓这个天赋后,她是不能离开地域的,所以特意请了第一任,现在早已完成与功德谱的交易后,投胎去的阎女,向扶生画借这个天赋,那时候她也在场。 就算他有这个天赋,但也没有用在听白身上,因为这会让听白更痛苦,只要他们还有接触,她总会再爱上他,唯一的办法只能让听白自己放弃。 “放心。”放下什么心扶生画没有明说。 听白视线对上扶生画的双眼,最后合上狐眸,表面上她乖乖地趴在扶生画身边,其实她的心在痛,像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心脏,快要把她捏得粉碎。 知道他对她没有动情,这能明确感觉得出来,也就逼不得他。如果扶生画哪怕有那么点喜欢听白,那么她便不会放弃,但,他就是不爱她。 听白依旧不知道扶生画的预知。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后记…… 古有百花首领——花宿,为一男子痴迷,见容颜举世难再有,对其动心,本以为会是欢喜,后男子终是不禁岁月侵蚀,花宿嫌男子年迈便弃之,男子含恨而终化为恶鬼不得轮回,后与功德谱做交易,与第一任阎女交接成了第二任阎王。 到了现在,第十一任阎女上位,功德谱终于兑现了和恶鬼的交易,让这第十一任没有记忆的阎女绝代去到人皇地界与恶鬼面前。 男子就是人皇开界后的第三批人类,名言,人称前无有貌美。后世记载中也曾有其人,其中一句称道:“言,不知有其人?”。 想来言的容颜已经达到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他的确是存在,也和花宿牵扯至深。 功德谱的用心险恶,先与那叫“言”的恶鬼做交易,为了让恶鬼专心为下狱服务,抽了他的记忆,说是任期满之后会还给他,并帮他找到花宿。最后也只有功德谱自己知道,那份过往早就被销毁,言不可能再知道自己的身份。 再来说说花宿,也就是这第十一任阎女,同是一样的把戏,被诓骗去了记忆,她和功德谱之间的交易也无从得知。 很久前扶生画因为小白差点被吞的事,为了还恶鬼这个人情,就去下狱找过失去记忆之前的言,帮他见功德谱。 那时恶鬼知道了,原来所谓的功德谱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再后来直到恶鬼下任也没有得偿所愿。 也就那时扶生画知晓下狱功德谱的运作,功德谱也告诉他,恶鬼要寻的花宿是百花神上,恶鬼的记忆也早就销毁。 在扶生画这里,花宿就是一个背叛他母族的神。 所以到了最后扶生画也只是和功德谱商讨帮恶鬼要了二十世好命格,到了纳兰刚出生的孩子那一世正巧第二十一世。 叶凰1 记事起,便是他陪伴照顾于她,留在这隔绝与世境内。 那时的她还是贪玩的年纪,偷偷溜出了结界,下山后偶遇一名男子牵一女童,只见那女孩天真无邪甜甜唤声爹爹,引男子发笑心情愉悦。 平日也只与结界内的鸟兽作伴,当下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是爹爹,归还时她被阻挡在结界之外,不晓得该唤什么,也不敢呼喊。 再后来他面若冰霜的出现,灵机一动,便学那女孩叫了一声爹爹。然而,他却没有回复这声“爹爹”,沉默片刻就淡淡道:“下次出结界,那你便也不必再回来罢。” 说完他便开了结界,化作红烟先上了山,同时封了女孩的灵力,让她步行作为惩罚。 往后这小女孩从他带回来的书籍中得知“爹爹”的含义,就称呼他为“爹爹”。又长大些,才得知自己可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凤凰木下瞧见的一颗不刻便要碎裂的蛋——她是捡来的。 他疑惑小女孩蛋碎后便是人形,面冷心却善的他,便将她带进结界。 知晓时难免感伤,但毕竟小孩子心性,不久便忘了,就此让小女孩拜他为师,称其“先生”。 一晃多年,她从先生那学会了许多,也不敢再离开结界,直到他的离开。 从有灵识起到他的不再回来也不过才一百来年,却让她在结界里坐等了三百年的流逝,也让叶凰快记不得他的样貌,“叶凰”是他给取的唤名,因诞于凤凰木下,由“叶如飞凰之羽”而得。 至今想不通为何不声不响,丢下她一人,她一直在结界内等他,等到她疯了魔,结界里不能接受魔气的污染,将她赶了出来。 离开的原因也只有凤惩自己知道,他习惯了小女孩的陪伴,但却身负凤凰一族涅槃使命,两人总有分离的那天,在那之前他要断了这缘分。 凤惩以为悄然离去一切都能回归到原点,却忘了本就偏执的叶凰对他的依赖。 入世三百年,她该是变了,无暇纸上刻画着的苦楚擦不去,不再天真以为先生能回来。 终于时过境迁,尘埃落定,多有人得知轰动一时,统一妖界的第一任妖主是为情入妖,祸乱多界,先是去了下狱,毁了多页功德谱,导致那几页上的不论是人,是妖,是仙魔神,都不受天道约束,故而气的功德谱与天道修改灵植化妖的法则,至此灵化妖不再受功德谱因木皇一事后的眷顾,入妖后必被天道放弃,并且清理,堕纹就是天道要清理时的记号。之后便是仙帝和人皇联合镇压妖界之主,却被佛尊拦截。 发问 :“何苦执着于他?” “没有原因。”惊艳了五个地界,得天独厚的容貌上并未出现堕纹,在下狱毁功德谱时,她毁掉的其中就包括有自己的那一页。 “你可想过他为何要离开。” “哈哈,真是笑话,他离开是为了献祭,让凤凰重临,是为了去死啊!” “……”佛尊不语。 “只要他,我顾不得这天地,除非将我化为乌有,从此便也不再纠缠。” “众神陨落之际凤凰以余下全族保全他一人,只为有一日族群能重临,这是他们族群的交易,本尊不能插手,你却是这世间最后的一位神女,若给你一世情缘,过后可安心随本尊去往佛界,这是佛尊和神女的交易。” 所谓的佛尊,乃“绝情”之人,本也是众神其一,称“修”,后因浮生一事与众神不合,其人无欲亦无望,分辨得事理,木皇陨落之后便褪去神骨,为“佛”。 修,万年入世一回,成一凡人经历人生百苦,为更好完善自身,今万年已过,入世历劫前遇得神女,知晓因果不忍便有了这幕。 佛尊与神女入世后…… 中陆有一处丛林景色如画,称作中陆山脉,但无人敢踏入。 丛林中有花虽美,实则暗藏杀机,一不留神便去了性命,此地无毒虫也无猛兽,却依旧是中陆最凶险的山脉。 此刻林中有一妇女发髻凌乱,衣着不整,周身贵族的气势却不减半分,丝毫不显狼狈。 她怀里抱着一孩童,有些吃力。 不时被纠结的花枝勾住,腾出手一拉,底裙又多了一道裂痕,衣衫破烂不堪只能勉强的裹住她的身体。 略过披散的头发,她的面容和神情布满苍白疲惫,要不是怀中孩童支撑她的意念,她已然坐倒在地。 衣裙虽破也勾勒得出动人身姿,不经意间透露贵气,不似平凡普通人。 能穿配上大红衣着的人,长相自是不差,时而树枝划过留下红痕的脸颊,也依然挡不住风华绝代的姿色。 配上一身大红衣裙只怕是与周边朵朵花红相比也不免其黯然失色。 她一时不稳跌坐在地,急急护住孩童。挣扎片刻,显然她失了起身的气力,索性就坐着休息。 她平淡看着怀中酣睡的女童,眼神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很快被那深入骨髓的贵气掩盖。 女子勾唇,顿时迷惑了众生,不知笑起来竟是这等的绝世。 “我的小上月。”她语气全然无一副落魄该有的样子。 不由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娘亲与你说话,可听见?” 她起身时,脸色也是苍白,忽然眼前出现一抹亮色。 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盯着越来越近的那个人,她笑。 低下头最后看了眼孩童,她眼眸里出现从不曾有过的温柔,大概也是最后的温柔。 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多年未见你还是这副样子一点没变,最近可好?”那道白色的身影低头很平静看向她抱的女童,不言语,他在等。 “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见他不语,从出现到现在无动于衷的神情,她再说道:“可否帮我照顾这丫头?” “好。” 难得听到了一声回应。 “那就麻烦了。” “不会。” 那个白色的身影是一个极为清俊高雅的男子。 挺秀颀长的身材上一袭出尘的白衣,周遭景色好似多情妖精,朵朵自愿衬托他。 长身之上,白衣如流水般线条勾勒出他极好的身姿。 清尘高贵的气质之下,惊鸿一瞥不染尘埃的脸,顿时惊艳了众生,被面具挡住的半边脸更是增添一分神秘感。 另外半张脸好像上苍之中最完美作品,让人一眼便难以自拔,只觉再也寻不到比他更入眼的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