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人间万事》 夜谈 有人曾说,大宋的拒北城是整个大陆上最几近完美的城池,高约百里的外墙,八座小型瓮城环绕,六百六十六座角楼此起彼伏,又有数十万战俘耗费数年愣生生的改变航道挖出了一条广陵江引水而下,贯穿整座城池。 拒北城占地数百平方公里,对于城池内的人来说,广陵江不仅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更是将城池内的数百万人口一分为二,靠近城墙的前半程划为军方使用,官宦子弟富贵人家多盘踞于此,因其夜晚的繁华程度又被称为扶桑群,而在广陵江另外一半的地方则被划给来此经商务农的平民人家使用,又叫未央群,但不论是未央还是扶桑,其内群,乡,县又不胜繁多,换句话说,一旦遇上战事,这城内的半数以上人烟,皆为后勤! 当然,广陵江的战略意义不止于此,在拒北城的城池还未动建之前,大宋国师苍术就曾自行推演,一旦城池失守,拒北城百万人口是战是留,后方平民姓名皆可凭借此江自行做主。 按照大宋的年历时节计算,此时正值青阳,也就是春初,银黄色月光照在广陵江的江面上泛起阵阵银黄,像是一尾波光粼粼的银龙游荡在大地之上。 不知名的树木生长在广陵江岸两侧,树木之上开着好看的淡蓝色花朵,趁着夜色发出淡淡的荧蓝色光芒,有不知名的阵阵虫鸣从其中传来,给此地的风景平添几分静谧安宁。 “噗通” “噗通” 有重物落入水中溅起阵阵水花,凝神望去,有位面容消瘦的少年坐在岸旁,两腿屈膝双手环抱在胸前,少年的面容仔细看去有阵阵青淤,每次投掷石子入水似乎都会牵扯到阵阵伤势,每每必龇牙咧嘴。 少年扔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块石子,望着被石子溅开的水面,少年抽了抽鼻子,虽是春初,但广陵江的江风终究是带着些寒意。 摸着脸上青淤的地方,少年微微咧着嘴。 “啪” 头上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少年揉着有些蓬松的头发还未转身,眼睛就被一双柔软稚嫩的小手捂住。 “猜猜本大爷是谁?”少女故意挤弄着嗓音装作沙哑声。 一阵淡淡栀子花的幽香伴随着一些奶油的香甜气息软软的包裹着少年,就像是声音的主人一般温婉。 “这么粗糙的手,一定是锡山上的黑瞎子!”少年头也不回 “放屁!我爹爹说我的手柔软的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一样!”少女翻了个白眼松开了双手,一袭鹅黄色的披肩长纱裙,内衬着丹青色的内襦, 眉间一点殷红衬得眼前的少女显得格外温婉可人。 “萧萧,青姨说女孩子不可以说脏话的” 名叫萧萧的女子显然没有听进去,绕着眼前颇为消瘦的少年啧啧惊奇。 “可以嘛杜十三,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现在为了我都敢打架啦?说,你是不是其实一直偷偷喜欢我?”林萧萧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少年旁边,一边从背后抽出一个鼓鼓的包袱,一边冲着杜十三挤眉弄眼。 杜十三有些黝黑的面容难得有了些发烫,心里不自觉地有些难为情,嘴上却不饶人:“放屁!我这是行侠仗义,你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懂我们侠客的侠义”。 人生就是这样,不管是多么巧言善辩的男子,年少的时候哪怕只是遇到稍稍有些好感的心仪之人,平日的巧舌如簧统统不见,任你往后顶天立地,封疆裂土,任你手持长枪立于马背,身后是百万大军披甲持剑为你呐喊助威,这一刻依旧要吞吞吐吐,依旧要面红耳赤,因为这种东西就是少年少女独有的青涩。 许是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又或是觉得所说之话缺少说服力,十三刚想撑起身子再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几分,就觉得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 月色之下,少年少女双目对峙,两人间的面容相隔如此之近,凭着远处的荧光与月色甚至可以看到少女鼻翼之下轻微的绒毛,一瞬间杜十三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明明近处就有潮水的水花拍起拍落,远处又有各种静谧的虫鸣混着蛙声,可是此时此刻,在杜十三看来,就是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杜十三有些窘迫的咽了口口水,声音微颤:“不好吧潇潇,我们还小......” “嘶!疼,你轻点潇潇.......”两句话都是少年自言自语,一阵清凉之感从眉宇间的青淤之处传来,眼前的少女从包袱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之间沾着些调配的药物按在杜十三的眉宇间,只是眼前的少女显然未曾做过此事,显得颇为生疏。 “疼个屁!打架的掀桌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喊疼?”少女嘴上不饶人,手上的力道却悄悄轻了几分。 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分的杜十三听到挖苦反而闷不做声,本才十四的年纪正是青涩的年华,如此之近的距离让少年显得格外手忙脚乱,不自主的伸出手揉着头发。 见到这一幕的林萧萧气笑了:“你说你傻不傻,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荤话吗,这在听风阁还不是常有的事?犯得着跟那几个色胚动手动脚的?怎么?我们的十三少爷长大啦?有了好一副少年气概,不去说书准备投身沙场杀敌报国啦?” 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林萧萧就觉得又好笑又可气,听风阁是拒北城内数得上名号的茶馆,虽是茶馆这种不入流的小本买卖,人人皆可做得,却架不住茶馆的大掌柜林百川是个人精,不管是弹曲的还是说书的,玩杂耍的还是唱皮影戏的,只要您的本事在这城内数一数二卖的上座儿,那都能收到一份镀金的驻店邀请,来这听风阁内好好的刷上那么一段时间,当然,佣金方面身为人精的林百川还从来没有出手吝啬过。 慢慢慢慢地,这听风阁的名气就越来越大,可偏偏脾气却越来越臭,按理说名气到了一定程度,把店铺开到扶桑城内岂不是更好?既气派又能多赚些银两?可林百川偏不,他偏偏就把这茶馆开在了广陵江的另一方,说这叫不忘本!这一举动反而为林百川赢得了更多的声望跟赞许,拒北城内,提到林百川这一号人物,哪个爷们儿不得拍手称赞一句妙人? 至于林萧萧那天为何在听风阁内沾衣起舞,技痒难耐啊!有几个人年少的时候学了一样本事不乐呵呵的展示给身边的人炫耀?恨不得人人都夸赞这孩子聪慧灵动一学就会。 虽然林萧萧没有抱着如此过火的少年心态,却也想在父亲林百川眼前稍稍邀功,可没想一曲还没跳完,底下的泼皮无赖倒是开始流里流气起来了,拒北城常年征战应付各方来客,月月厉兵秣马,连带着城内的汉子们个个民风彪悍,嘴上几句荤话更是常有的事,连林萧萧都没在意,哪想到平日里在茶馆说书为生的杜十三愤然起身,更是端起手边的茶盏直接抛了过去,后事自不必多说...... 杜十三没有接过话茬,手里接去林萧萧手里的瓶瓶罐罐,目视前方,他的眼神深邃,带着别人无法诉说的忧伤,伴着江边的潮起潮落,少年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几次却都憋回肚内。 暖黄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一瞬间,林萧萧觉得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瘦弱少年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萧萧,我想回家了”憋了很久,少年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没出息,你家离着一共没有二里路,哼” 杜十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右手悄悄伸进口袋里,感受着手里传来滑腻的金属感,却觉得有种莫名的伤感与安心。 林萧萧抿了抿嘴唇,用左手轻轻拂去垂到耳边的发丝,想了想,将右手搭在杜十三的肩上拍了拍:“没事,以后姐罩着你”外表柔弱的少女此刻却说着最硬气的话语。 “萧萧......”少年欲言又止 “嗯?” “你是不是在我肩上擦手来着.....” “......” 第二章冤家碰头 响午的锡山街,初春的日头并不十分强烈,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晒得来来往往的过客显得十分慵懒。 虽说叫锡山街,但传统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拒北城内任何一条繁华街道,锡山街口地处拒北城西南城门出口,位于大宋官道与后方锡山之间,有那来来往往的包袱斋散客舍不得那不算多的外来人口入城赋税,便干脆将买卖围绕着城墙之下开了起来,岁岁年年,往来的生意人游客越来越多,名气自然也水涨船高,拒北城内度支部府衙司徒登无奈将其命名为锡山街。 锡山街口无甚死板规矩,自西向南一条街口纵横数十里,不管来此散户是什么身份,不管货物有多少,统统不收取摊位费,只有两点要十分切忌,一是既然有这等好事,想要占上好的摊位那自然要起个大早。而是度支部虽然默许此事存在,却也对此地的卫生要求极为苛刻,也算是度支部对此事默许的交换,最初也有那不愿遵守之人,只是这些出头鸟每每都会在第二天一大早浑身衣物钱财被扒的精光扔在城门口,几次过去,大家也就默许了此事一个个学乖了。 锡山街口稍北边尾部,一张极为普通的黄桃木桌,一尾淡青色的棉麻铺在上面,上面置有一方醒木,一把不大的折扇,一块不大的丝绸手帕。 杜十三头上戴着样式怪异的帽子正在摇头晃脑,说到兴起之处一拍手边的醒木,底下一片叫好,趁着间隙赶忙拿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茶盏喝上一气。 距离搁置醒木的黄桃木桌之后不到几尺的地方,听书的人群之中,几个相貌颇为英气的少年正经危坐,各个身穿灰白色紧身束衣,腰间系挂生肖美玉,手边各持一把金丝缕扇,手边挥动之间带起鬓发展展,显得好不潇洒,只是不知为何,几人眉宇之间,多多少少带了些十分明显的青肿,强装的一颦一笑之间带起的阵阵伤势,使得几人不自然的开始龇牙咧嘴。 旁边的林萧萧两手放在桌前,龇牙咧嘴目视前方,活脱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银白小狐狸。 右边一边胖乎乎的少年一手扶起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用手肘暗暗的戳着杜十三的肋骨,贼兮兮的问道:“我说,这什么情况,你不说要打起来了吗?少爷我从城内一路跑出来就为了来听故事?我说你小子肚子里哪这么多神神怪怪的东西,你都从哪听到的.......” 唠唠叨叨的胖子体态丰盈,额头微微出汗,十四五岁的年纪由于壮硕看起来却是挺有威慑力,两袖抬起的瞬间,有几点寒光闪过。 由不得胖子唠唠叨叨,此人乃是杜十三的为数不多的好友,跟杜十三这种无依无靠身份背景都不清不楚的外来人口不同,胖子本名冯玉竹,未央区域内饮马县人士,和杜十三乃是同乡,家中往上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军三代,家风尤其彪悍,想必其家母给他起这么一个文邹邹的名字也是想让孩子性子柔弱一些。 半个时辰之前,杜十三与林萧萧结伴来这锡山街口凑个热闹,本就是冲着人多的新鲜劲,一时技痒之下索性与路边说书的先生租借了此摊位 只是稍微思索,杜十三便摇头晃脑口若悬河,细听之下,所说所讲皆是奇闻异事,锡山街口本就是鱼龙混杂,来此闲逛之人多半都是抱着人多新鲜热闹的心理,如此一来,摊位前不消片刻便坐满了听众。 租借摊位的先生年纪看着也不大,见到此举先是错愕,但到底见过些世面,转瞬间便摇头轻笑往桌前的铜罐内放入一颗碎银算是听客费用。 只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在听风阁内动手的那帮泼皮无赖居然也顺着人流来到此地,剑拔弩张之下,林萧萧眼贼趁着人多混入人群,拉来了冯玉竹来此助威。 胖子听说此事甚是兴奋,抄起屋内的峨眉刺藏于袖内,两人一路紧赶慢赶来此,生怕杜十三一个不小心吃了闷亏。 “十三,你说这群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林萧萧一边继续装作凶狠的表情一边歪着嘴角鬼兮兮的说道。 四人之中为首的说起来倒也算是杜十三的邻居,其名白子珍,父母皆在商会之中管理后勤,虽每月俸禄不少,却无甚精力管教子女,时间一长,白子珍整日不学无术,倒也跟街上其他泼皮无赖相互勾搭,又因出手阔绰,每每外出之时倒也好友二三,好不排场。 四人一开始来此也算是无意之举,一年一度的开灵仪式即将开始,白子珍的启灵物却依旧没什么眉目,百般焦急之下,只得带上二三好友来此散心,谁能想到无意之举却能碰到冤家?倒也算是验证了那句古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白子珍原想老老实实的当个听众,不管这杜十三说的再好,只要他带着三两好友起哄架上秧子,可不得坏了他的生意?若是造出了一番声势,说不得还能败坏了这小子的名声,好好的挫一挫他的锐气。 可白子珍在人群内听了半刻愣是没有动手,就连同行的几人都忍不住偷偷拽着白子珍的衣袖提醒,可白子珍仿佛置若罔闻,杜十三的说书的语调无甚特别,其中的很多词汇也让他听的云里雾里,可那其中涉及到的邪恶的巨龙,金光灿灿的满山金币,会使用武术的恶毒妇人,依旧让白子珍听的一愣一愣的。 就这么的,两群人隔着桌子遥遥对望,四周的人群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有的往铜罐中扔下钱币起身离开,有的摇摇头咒骂两句离去。 还是杜十三沉不住气,一拍手边的醒木起身:“白子珍!你到底想干什么?” “哼!跟他们墨迹作甚,十三你一句话,看小爷不怕他们几个打趴下小爷跟他们姓!”像是打破了某种平静,冯玉竹兴冲冲的起身。 林萧萧觉得胖子的气场压过了自己,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弱了自己这方的气势,撸起来自己的双手的展袖,露出了雪白的皓腕向白子珍扬了扬拳头,满脸的傲娇之意。 白子珍这才醒悟过来,手下几人纷纷恨铁不成钢,眼下这般局势,杜十三倒是好说,除了一个常年不在城内的半吊子师傅,并无甚背景,一介书生又未开灵,气力自然不大。 只是身边无论是冯玉竹也好林萧萧也罢,一个已经是一品武夫,据说明年就可披甲上阵,虽只是候补的二等探哨,但是一旦动起手来,也不是他们这群未开灵的少年能比的。 另一个林萧萧就更不用说了,那不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那是能不能动手的问题,莫看这锡山街口一派人挤人的热闹景象,从开始白子珍就注意到至少五六个好手在这周围打扮成各式平民,但那种气息跟步法却不易隐藏,一旦动起手来,他们几个能不能走出这里还是两说。 白子珍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左右狐朋狗友颇为慌张的脸色,觉得喉咙有些苦涩,但是让自己一行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又不多肯。 “杜十三,今天......” “今天算你走运,有人给你撑腰,他日必加倍奉还是不是?” 白子珍呆住了,冯玉竹错愕,林萧萧转头看了看杜十三,杜十三扶额:“抱歉,没忍住说了你的台词” “你咋知道他要说啥”林萧萧用手肘戳了戳杜十三。 “港片里都这样啊” “什么港片” “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在谈情说爱?”冯玉竹嘴欠 “放屁” “放屁”胖子龇牙咧嘴却又强自镇定,左右两腰的软肉都被掐住。 白子珍咬了咬牙:“好,杜十三你有种!两个以后就是拒北城的开灵仪式,到时候你若是开不了灵,无法达成共鸣,我白子珍第一个过来落进下石!” “我们走!”白子珍脸上涨得通红拉起众人埋没人群中。 “胖子,萧萧.....” “干嘛”“我这次没擦你衣服!”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答道,后者的声音明显带了些羞恼。 杜十三挠了挠头,有些羞涩道:“啥是开灵仪式啊.....” “这人莫不是白痴吧?”冯玉竹林萧萧两人对视,一道心声在各自心里同时升起...... 第三章开灵及仙藤 饮马县白鹭街口,一幢用青砖棉瓦建起来的院子,单从外观上看,不大的院落定然是有些年限,青砖垒起来的围墙勉强只有半人高,上面生着些青苔。 院内的一方角落显然是主人有意为之,几块削成钝角的木方插进土里,彼此相互关联充当篱笆,篱笆内有那娇嫩的紫藤花伸出枝条,慵懒的展示自身的魅力。 “奶奶的!我就说城中那玩意指定有问题”杜十三坐在院内的一方石凳上拍着桌子在骂娘。 冯玉竹坐在一旁双手不住的搓着脸,觉得难以沟通,林萧萧因为家内还有些生意需要处理所以早早便坐上马车去了听风阁内。 拒北城自建成之日起已有多少岁月?许是六十年,也许是六十三年,城中的老人变为脚下的一捧黄土,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遍地嬉戏的稚童也各自成家,刮风下雨,春去冬来,岁岁年年就在这树叶中,在那雨雪中伴随而去,不再回头...... 可即使是年纪再大的老人也知道拒北城的城中心有一颗直冲云霄的巨大藤蔓,高耸入云,不见边际...... 有人说那是仙人栽培的药用仙藤,千年开花,千年结果,也有人说这是混沌时期就早已存在的神仙藤,天地初开,万物复始而新,神仙藤将天地隔离而开,清且澈的物质被仙藤托起化为天,浑且浊的物质被仙藤困于足下划为地,天与地显化开来,后世才有了日与月,有了乾坤与造化,群星与鸟兽。 关于后者的版本流传的较为广泛,因为这种仙藤走遍整片大陆也就只有四株,分别在大黎皇城太白仙城,大宋拒北城,处于韩,魏,赵三国边界的混沌名都,还有最后一颗位于这些年各国都较为头疼的外来异族鬼蜮修罗场。 相较于其他三颗,拒北城内的这颗无尽仙藤反而是最为“消瘦”的一颗,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无尽仙藤有多宽?曾有于拒北城内换防的将军白泽对此十分好奇,命手下步卒列阵与仙藤旁,手拉手用身体丈量仙藤直径,也要足足三百步卒勉强才能合围而下,这让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白泽本人都啧啧惊奇。 当然,能够让无尽仙藤在拒北城乃至大宋国的地位如此超然,不单单只是因为其外形庞大奇特,而是每隔十四年,这四株仙藤都会生出一些异像,每每都会枝叶摇摇晃晃,伴随着仙藤的抖动,靠近仙藤的地底之下会自下而上蔓延处淡青色的雾气,一连三天,连绵不绝,闻者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强身锻体,对于武夫破镜锻体一事极有帮助。 当然,能被传的如此邪乎,无尽仙藤自不会只有这些本事,十四年期限一到,无尽仙藤就会变成一种奇怪的物质,那是一种介于水与软糯的棉花之间的感觉,无法诉说,不可描述,所有在这一年满了十四周岁的孩童,都可以得到一份来自无尽仙藤的祝福,也就是所谓的开灵仪式。 会有各种五彩斑斓的气泡络绎不绝从仙藤内部飞出,若是能得到仙藤的认可,泡泡便会融入人体内部,有那么一缕被说书之人称为一点灵光的东西会融入全身,自此以后,武道一途的难度相较于旁人便会大大降低, 可即使不被仙藤认可,也无甚大碍,泡泡会自动破碎,只是如此一份天上掉下来的恩泽,却无法抓住,其中利弊得失其中利害,自不用别人多说。 “那启灵物又是什么?我听说那白斩鸡就是因为找不到启灵物才到处乱窜,不走运碰到了我们几个”杜十三忍不住插嘴道 “别打岔,影响小爷思路!还有人家那叫白子珍!”胖子抓起身旁的茶盏咕噜噜喝上一气,望了望只有半截的落日抹了抹嘴边的茶渣继续娓娓说道。 刚才说过,这么一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却有仙藤认可跟不认可一说,委实可惜,若是每十四年一次的启灵仪式,我大宋所有符合年纪的孩童都能得到认可,不消百年,我大宋的铁骑足可以马踏大陆的半块版图,如此诱惑极大的事情,又有哪位皇帝不动心? 大宋的这一代老皇帝宇文和授下密令,以国师苍术为首,建立观星阁与稷下书院,收拢所有大宋版图之内得到仙藤认可的孩童培养与研究,誓要找出仙藤认可与否的关键所在。 足足五年过去,观星阁搜集了大量的数据资料与推论,证实了一件事实:每一个得到认可的孩童身上都会少上一件贴身之物,被泡泡分裂而成的小气囊挟裹返回仙藤内。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仿佛被等价交换带走之物杂乱而无序,或是幼年时身边贴身佩戴的美玉,或是家中无人在意的巨大磨盘,也有平日寻常人家的竹筷,更有甚者曾信誓旦旦见到仙藤的内的泡泡带走了自家种地的铁镐。 无序且纷杂,但总归是有了些眉目。 宇文和大喜,将此学术大召天下,又一个十四年过去,按照国师苍术所查,认可频率却有提高。也是坐实了观星阁五年之举并无白费。 所以往后每每十四年期限一满,满足年龄的孩童之人,其家眷亲属自会着急为其物色一件稀有之物,盼着能为自家的孩子增加些被仙藤选中的可能性,要知道,一旦被仙藤选中,往后的武道一途自不用多说,不说封官进爵,只凭一身本事,在这军中捞上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想必不难,更不用说其中资质好着会被稷下书院的使者选中,送入皇城内着重培养,那可都是天子门生,往后官场一途,可不得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意思是说有了这泡泡我就能修仙?这东西有这么神乎?”杜十三惊呼。 “修你个头!”冯玉竹一巴掌拍在这个仿佛没脑子的家伙头上,一品武夫的力道相较于同龄人自然是大了不少,让杜十三一阵龇牙咧嘴。 一开始的确有人怀疑这些异像乃是仙人之举,泡泡从何而来?仙藤的尽头到底是哪?每十四年一次的启灵仪式是不是某位仙人的恶作剧? 无数的问题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学者,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问题就还是问题,得到仙藤认可的人也无法腾云驾雾飞升仙界,观星阁曾就启灵仪式写过一本厚厚的学术记载与分析。 对于启灵仪式仙藤泡泡融入身体的那一道灵光,大宋国师苍术曾有猜测,武道一途一共十一境,越是往后对于人体自身的损耗就越严重,皆因如今的大部分武法只重根骨,一身的血与肉运行之际,损害颇多,隐患积少成多藏于气血筋络之中,武人年轻气盛之时自可凭借一身精壮气血横行霸道,可一旦年纪渐大,气血渐弱,其中毛病就开始逐渐隐现。 可启灵仪式中注入人体的那一缕灵光,更像是一缕气,一缕有如源头活水的气息一般,伴随着人体的筋血脉络一同成长,更是起到相辅相成互相滋养壮大的作用,其中差距,可见一斑。 “我有个问题”杜十三举起自己双手,不等胖子反应过来,杜十三摸着根本没有胡茬的下巴继续说道:“按照这么说,这个什么“气”对人体的作用相当大,那么把所有的泡泡全部拦下来,把里面的那什么“气”放到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还不得天下无敌?” 胖子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但是自大宋有建制以来,貌似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上述问题。 肚子中传来的咕噜声很快打断了胖子的思索,对嘛!思考这种问题怎么能跟他冯玉竹这种绝世好汉扯上关系?那岂不是让国师苍术提着长枪上战场?不过据说苍术立国之策尚未被发掘之时,确实是沙场之上冲杀的一把好手...... 想到这,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嘿嘿笑出了声:“得了吧,我这两把刷子,你让我跟别人打一架还差不多。 “不过军方开设的藏书阁里藏书何止万千,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自己查查看嘛,比较麻烦的就是出入藏书阁一次要用功勋点兑换,实在不行我这两天陪你接上几个小任务,出趟城的事。”胖子站起身来,并朝杜十三摆摆手。 莫看冯玉竹体态丰盈壮硕,因其家里世世代代争勇斗狠,三代以内又是单传独苗,家里人对其宝贝的不行,从其母为胖子起的名字“冯玉竹”这三字就可看出家里对其的期待:只恨不得让孩子其武从文当个千金一样养在闺中才好,所以今年已经十四岁多一些的冯玉竹其实连在外面过夜的经历都没有....... 杜十三起身送走了胖子,又草草做了些吃食,天色渐晚,左邻右舍都有那农村妇人烧火做饭,呼喊街上子女归家吃饭,炊烟袅袅,月夜降临,杜十三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细细琢磨着刚刚的一番对话,只觉得难以下咽。 “真是天凉好个秋啊.....”少年一手端着碗,一手托着腮,看着月色渐浓,只觉得愁从心中起。 “不对,天凉好个春呐!......”少年哀嚎。 第四章接任务与进山 次日一早,天色还稍显灰暗,杜十三便乘坐渡船前往扶桑群,坐在渡船船头之上,杜十三心情复杂之至,无论是无尽仙藤还是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泡泡,亦或者是观星阁还是稷下书院,都或多或少对少年心中熟悉的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抓起手边的葫芦咽下一口错认水,甜糯的果酒香带着一丝辛辣滑入喉间,总算是平复了一些心绪不宁之感。 广陵江除却隔断两座大群之外,还有着水运职能,渡船每日三班,从未央群东部上源口自扶桑群西部下游口,一条倒钩形状的江水恰如其分的将两座渡口链接起来。 此行的目的正是冯玉竹口中所说的藏书阁,和普通的书馆不同,不说管内的藏书数量,占地面积,孤本善本,只说进出藏书馆内无论是谁需要十点军方贡献点这一条,就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十点贡献点是什么概念?杜十三听得直想跳起脚来骂娘,大宋老皇帝宇文和年事已高,战意反倒愈发高涨,宇文道明年间更是直接向韩赵魏三国同时宣战,有人说宇文老皇帝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打下一份厚厚的家业,以壮大宋之威,也有人说仙藤之中蕴含着长生的秘密,大宋此举是为了抢夺韩赵魏三国手中的无尽仙藤,当然,流言蜚语小道消息到处飞。 究竟哪个版本是正确的,谁也无法知道,但大宋前方战事吃紧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即使相较于大黎王朝这三国实力偏弱,但战线拉得如此之远,又是兵家书中所说,最为考较将士应变能力的多线作战,其中后勤自然是一笔天文数字。 眼看国库日渐亏空,朝中名仕户部尚书李天瑞联合治粟内使川穹一起上书进言太平十三册,其内包含良多,因其涉猎太过广泛,内容太过复杂,所以知其全貌者甚少,只是其中一言就有提及贡献点兑换一事,因其推广已久,确有极大的缓解财政压力,所以颇受好评,知之甚多。 其中所言有三。 其一:“大宋铁骑马踏之处,估算价值战略往后,可由军方出手交换”。 其二:“军中千夫长之下官职可自行买卖,有胆识又不畏死者,只管买下” 其三:“大宋多年搜刮珍稀之物,大宋铁骑斩获之物,皆有定价” 当然,因这三点所言中物品其价值都不可估量,黄白之物哪怕是银票又涉及到货币平衡以及利率转换等问题,国师苍术等人经老皇帝授意后颁布了一种类似于新货币的体系,即:贡献点。 贡献点的获取方式不多,只有两种,前者可用金银兑换,一贡献点约莫等于一百两白银,此种方式最为简单又无风险,最是受富绅豪门喜爱。 后者则是由大宋各地军方定时向民间发布有偿悬赏任务,悬赏任务也是杂乱繁多,有悬赏地方上将人头,只此一条便有足足一千四百点贡献点,也有扼杀帝国风头无亮的青年才俊,或有采集不易寻到的珍稀药材,更有奇葩者在其悬赏榜单上花费数十点贡献要尝上一口南洋之外的紫云果,如此光明正大的贪恋口腹者道爷不多见。 一贡献点是一百两白银,十贡献点就是整整一千两,一千两是什么概念,杜十三在城中说书数年小有名气,又在那听风阁中有幸卖过两场座,可这些年来手中所攒不过百两,换算过来不过可怜兮兮的一点贡献点。 对于林萧萧而言一千两自然不算什么,杜十三可以笃定,只要他肯开这个口,林萧萧只会觉得心里开心,可让他去吃这个软饭,他两手拍了拍脸颊,皱了皱眉头,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有那阵阵喧闹之声从不远处传来,渡船与木板的碰撞声,渡口处纤夫互相吆喝的号子声,妇人带着儿童在一旁训斥嬉闹的声音,好一派热火景象。 有那么一瞬间,杜十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在心中,说不清,道不明,过了很多年以后,已经完全过上另一种生活的杜十三摸着自己胸口才知道,那种温暖中夹杂着些许心酸的感情,就是乡愁。 他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就像少年们一个个都各自欢喜忧愁却又不得不各自走向自己的人生...... - - 大宋避暑行庄汤池宫,有那一望无际的水墨江南之感,碧水蓝天,飞禽异兽拍打着翅膀划过水面,带起阵阵雾气,碧清石板上镶嵌着大块的金缕与珍珠,桥梁却并不宽敞,仅能五人并肩而行,两侧桥墩上雕刻着古书上所记载着的各类仙禽鸟鹤,趁着烟墨色的水汽显得栩栩如生。 几座凉亭通体用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所用木料每一根围尺皆在五尺以上,水火不侵,因其罕见,生长年限要求有极为苛刻,又名“神木”,有民间大师鲁阳及其弟子倾力打造而成,其内又设有机关众多,可于池中汲取水量于亭檐而下,水幕顺着凉亭屋檐四角倾泻而下,既可避暑降温,又可欣赏此景,岂不快哉? 两位老人坐于凉亭内,前者个子不高,一双延伸稍显憔悴,许是喝上许多酒,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一举一动间却带着些说不上来的威严。 后者身材消瘦,一眼看去跟平常人家的老翁并无二样,起身倒酒间甚至腰背还有些佝偻,胡子花白,只是唯独那一双眼睛,始终明亮温和,脸上又挂着些笑意,让人不自觉的产生好看。 “苍术,你还记得这亭子建于哪一年吗”眼神有些憔悴的老人举起酒杯送到嘴边,有些怔怔发呆。 若是凉亭之内由他人旁听,说不得此时要手脚发冷站不稳身子,苍术,人如其名,其人所知学问深大,谋划甚深,却又对老皇帝宇文和忠心不二,早些年宇文和上位之时,其兄宇文雄在如今的平阳勾结大批朋党,意欲谋反接管朝廷,杀其弟,谋其位,国外又有些许番邦异族趁此机会侵犯宋朝边界,外忧内患之下,是苍术辅佐还不是老皇帝的宇文和,两人马背军帐内寸寸谋划,一步步打下一个完整的天下,没有人知道苍术从什么地方来,也没有人知道“苍术”是不是他的真名字,只知道就是这个人,让十二诸侯国变成大陆现有的四方势力:大黎,大宋,抱团取暖的韩,魏,赵,外来异族鬼蜮。 那能直呼国师名讳的又能有几人?只有大宋老皇帝宇文和。 苍术眼神温润,捏其手边一颗葡萄送入口内,感受嘴中传来的鲜美之感,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记得,是宇文十三年,我大宋铁骑刚刚打下应王的封地,应王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占着自己的封地地势崎岖,毒物众多,死守王城,所以我部死伤众多。” 事实上有很多话他都没有说出来,宇文和那时年纪尚轻,一怒之下便要颁布屠城的军力,想以雷霆手段震慑其他有异心之辈。 还是国师苍术不忍,斗胆进言,城内战俘收押,城内百姓熟诣平阳地势,扣其家眷一人,家中其他尽数发配林中劳作,伐其木材,以修大宋新皇城。 这一句举措也让苍术至今背上了骂名,有那民间《世说》所言:“深山穷谷,蛇虎杂居,毒物常多,人烟绝少,寒暑饥渴瘴痢死者无论矣。乃一木初卧,千夫难移,倘遇阻艰,必成伤损。应民曰:入山千人,出山五百,哀可知也。” 老皇帝狠狠的喝进了杯中的酒,两手握紧,使劲的砸在了桌子上,眼圈逐渐泛红,他的声音梗塞,哀不自已:“苍术,朕.......朕老了。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丝毫不顾及自己乃是大宋的最高王权,正如那年他刚刚上位之时,一场盲目的自大让手下兵马折损半数以上,那年夜深人静,军帐之内也是他们君臣二人,还不是老皇帝的宇文和也是这样毫不顾忌身份低声呜咽。 “这些年朕的腿上竟然有了赘肉.....”宇文和抬起自己的腿“朕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南征北伐,昔日一身血气不在六品武夫之下,可如今.....”他呜咽,声音梗塞,无法继续言语。 “苍术,苍术!”老皇帝紧紧拽起国师的雪白袖口“朕.....朕不想死”他的双眼通红,却充满期盼,亦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不会的”老人扬了扬袖口,将温暖的手心放在老皇帝的背后拍了拍,语气亦如那时的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像是在肯定的自己的说法:“我们都不会死的”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老人这才满足,借着酒劲沉沉睡去,梦中似在低语呢喃,国师苍术坐其身旁,腰杆挺得笔直,目视前方,眼睛里闪过些异样的神采。 - - - 杜十三端起桌上的青果汁一饮而尽,又自然而然的捏起青白瓷盏上一颗红彤彤的果子送入口中,左手抚摸着并无胡子的下巴望着大厅上一块巨大的藻清石石板发呆,石板上用正体小篆写着各式各样悬赏,按照贡献点的大小依次排列。 像这样的石板,宽广的内有足足四块,通体碧悠,散发着阵阵寒意,有那穿着军方制式衣服的男男女女不时进进出出,手里拿着竹简布锦匆匆忙忙。 “我说你小子到底接不接任务,不接赶紧滚蛋,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每一位进入紫光阁妄图赚取贡献点的大宋子民,都会有专人陪同,所属群县,家中几人,姓甚名甚,年龄过往,皆要详细记录在内存入档案,一旦过了任务期限,而接任务之人又尚未归来,一律视为死亡,所在群县会依次去除其人名下谱牒身份,其家眷亲属可领十两白银以作抚恤。 负责陪同杜十三入内的管事是一位五十多岁肚子有些臃肿的老者,名叫赵富贵,早些年是赵匡胤赵大将军手下扛旗营也是一员悍将,几场北伐硬仗下来,侥幸从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年轻时的心气也被磨得干净,索性托人说情,做了个紫光阁管事,安稳不说,每月饷钱也颇为丰厚,比起每日打打杀杀,戎马边境,这种安稳的生活赵富贵很满意。 可是今天赵富贵相当腻歪,他负责登记的这小子在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已经足足喝了紫光阁六壶青果汁,四盘果盘,若不是这小子挂着有听风阁客卿玉牌,赵富贵今天指定要一巴掌打在这小子头上。 杜十三嘿嘿笑了出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上倒也没停,将果盘中剩余的果子塞入怀中,不顾赵富贵要吃人的眼神,两手在腰间擦了擦,指了指有些靠角落的一条悬赏:“就这个吧,劳烦赵管事了。” 赵富贵这才勉强收回了目光,顺着杜十三的手指方向看去,是个采集类悬赏,基本无危害,但对于地势,采集手法,药草知识及运气要求颇高,悬赏任务字数极为简短:“赤炎草,冰霜藤,每样三株即可兑换十贡献” 赵富贵这才点了点头,从怀中抽出一份竹简,又接过杜十三递来的身份谱牒,小心的将其相应信息摘抄其上递于身边仆役,一盏茶不到,仆役带回青木制成的令牌。 赵富贵斜瞥了眼杜十三,将手中令牌轻抛过去,这才转身,再不回头。 杜十三单手抓过,令牌入手微凉,正面刻有杜十三之名,反面则刻有“采集”二字,下方印有183小微数字。 少年这才满意起身,将手中令牌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拎起手中包裹,感受着包裹中传来的分量,杜十三觉得心理安心了不少,自此出门雇了马车,直奔正北城门而去,下车之时又多付了二钱银子于车夫,托他分别于胖子,林萧萧带个口信。 这是杜十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进山,他的内心充满了兴奋于憧憬,少年意气,不外乎于此。 第五章山中变故 第五章 山中变故 “咯咯咯” 有那牙齿打颤的声音传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白山脉屹立在天地之间,其坡势不算特别险峻,却连绵不绝,颇有那山河纵横之感,杜十三披着一身雪白的皮袄,两手环抱覆于胸前,一个夸张的虎头帽戴在头上,将两耳藏于帽中,显得格外滑稽。 他蹲在一洼泉眼旁,满山的积雪覆盖,只有这一处泉眼附近数米范围内是裸露的岩石,泉水中不断泛起阵阵水泡,仔细闻起来,有那阵阵硫磺气息随着水泡的炸裂升起。 “啥时候能开啊,哥,早点开花早点回家啊,这破地方冻死个人”杜十三一边朝着手心中哈着气,一边念念有词。 手掌稍微有了些血色之后,杜十三不知从何处找来根粗壮木棍,他蹲在泉眼旁不断地翻搅着泉水,泉眼伴随着搅拌,有大块的雾气从水中喷出,迅速冷却结为冰晶,入水处又再次化为温水,如此寒冷的地方却有一口温泉,实在是令人啧啧惊奇。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而来,杜十三此刻到真想脱了衣服跳下温泉暖暖身子,可是此刻尤为不行,“赤炎草,冰霜藤”两种极为稀缺的药用材料,前者对伤口的消毒与驱寒有起效,后者则是观星阁内一味止疼化瘀的重要药引子。 按理说在世道如此不太平的今日,这两味药剂应当颇受欢迎,可事实并没有,若不是此次接了悬赏任务,悬赏人为了怕其他人损害药草,列出了极为详细的资料清单,杜十三甚至从未听过两味药剂的名头。 原因就在于两者属于较为奇特的伴生药草,赤炎草喜湿热地,近水,生长周期较长,每每开花之时会有大量的高温与少量火花伴随紫色的花朵奔涌而出,所以有赤炎草生长的地方对于其他动植物都是一场灾难。 而冰霜藤就更为奇特,虽然此药草也颇为喜水,却对周围的温度要求极高,要那温度极低的雪山之上是最好,可偏偏此草甚是娇嫩,开花之时会吸收大量的寒气挟裹自身,导致花瓣无法完全打开,所以通常长在赤炎草旁,借助赤炎草的高温熔化寒冰以达到开花的目的。 两者都属于珍稀的水草系药草,开花不过一刻,若无特殊保存量器,即使采摘下来也无甚药用价值,所以长此以往,药草的价格反而被炒的越来越高。 杜十三吸了口气,将腮帮子捂得高高的,半蹲着身子屁股抬高,一口气将头插在了水中,他缓慢的睁开双眼,温暖的暖意从水中传来,叠叠浮浮的水下,有十几株药草安安静静的躺在水下,身材纤细,随着水体的波动左右摇晃。 杜十三这才满足的浮出水面换气,瞬间面部的水珠开始凝结为霜,杜十三赶忙用衣服擦了擦,又从身后的背囊中掏出一个样式怪异的面罩戴在头上,以免造成冻伤。 根据资料上记载的推断,药草距离成熟还要两三个时辰的时间,这么冷的天在这里傻站着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想了想来之前在山脚下提前设下的用来抓捕兔子的陷阱,杜十三摸了摸肚子有些自得。 祁连山脉是大宋乃至脚下这片大陆相当奇特的一片风景,一是因纵宽太长,导致拉伸到多国境内,索性其山势险峻,多毒物虎蛇,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战略进深线。 二是其内景象复杂,祁连山脉并不特指其中一座山,其内三十三座主峰又有大小土丘山岭百余座环绕其中,可能上坡势还是白雪皑皑,下坡路就是大雨倾盆丘陵覆盖,十分奇特。 随着山势的不断下降,杜十三的眉头越皱越深,不对劲,很不对劲,山里实在是**静了。 没有虫鸣,没有鸟兽的嘶吼,只有枝与叶,藤与草随着有些凌烈的山风左右摇曳,阵阵月光趁着枝叶摇曳的缝隙穿插进来,投下零零散散的月光,显得颇为瘆人。 山风凌烈,细嗅之下甚至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散开来,一个打旋便消失不见,再去嗅时,那种淡淡的甜腥又仿佛只是一时的错觉。 杜十三暗暗的咽了口口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脑中的那些山鬼精魅传说一下子浮出脑海,花草之间被山风吹动之际所产生的簌簌作响更让他觉得有双不知名的眼睛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默默看着他,脚步便愈发虚浮。 村里的老人曾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浑身发毛的感觉让杜十三觉得很不舒服。 他从腰间的秀囊中掏出两团淡黄色的树脂,这是榆树死后主芯树干中才能提取到的少量好东西,反复搓揉受力反而会使物体越来越柔软,反之则会越来越为坚硬。 杜十三小心翼翼的将树脂压入鞋底依次剁了剁地面,脚下果然开始变得绵软无声,他猫着身子贴近地面,再不敢走山间主路,依附着林木快步走向一棵半枯死的古树。 树极高,臂展又较为宽广,只是上面的叶子肆散凋零,杜十三四下举目望去,无甚足迹,这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敲了敲树中的一块树皮。 “咚咚咚” 粗犷的树木之下竟传来空洞之感,杜十三顺着树皮的纹路不断摸索着,直到手指传来一阵刺痛感,这才有些安心的顺着纹路掀开,一整块树皮从树边展开,树内原本的枝干却被掏空,露出了一个刚好可容纳一人的空间,里面放置些闲散包袱与各式怪异的工具。 这是杜十三每每进山时最喜欢做的事情,掏空树干,放置干粮与工具,以备不时之需,并美名其曰“安全屋”,原本只是为了模仿记忆中电视里的桥段,没想到有一天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咔” “咔” “咔” 清脆的木枝断裂的声音伴随着锁链拖地的脆响从丛林中传出,细听之下有阵阵呜咽声伴随。 杜十三心头一紧,觉得头皮都要炸了起来,说书的因为听过的神鬼轶事更多,所以在这种时刻脑海中不断窜出的画面几乎想让他夺路而逃。 过度的惊吓之下,杜十三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他硬撑着身体让自己钻进树洞中,摸索着树皮上的暗扣,急忙合拢。 树皮随着卡扣的一声暗响,纹路与树身合为一体,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为动过的痕迹,只是树皮之上,有两个似是被虫蛀过的小孔,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躲在树洞之内四下看去。 不过片刻,就有几道黑影在山中林间腾挪,他们身手矫健,往往一个呼吸间就闪去数个身位,杜十三可以肯定,哪怕是常年负责林萧萧身旁护卫的几个好手也没有这种利落迅猛的动作。 “咚” 杜十三所在的古树发出轻微的晃动,伴随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与木制的摩擦声,下一秒,仅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树皮之隔的杜十三双手紧紧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出声。 一具血红的尸首被铁索紧紧捆住脚踝自树干之上倒掉而下,一股股的鲜血顺着尸首的头发汇成小溪滴落在底,天色暗淡,死者身上又被套着黑色束身夜行衣,再加上脸上被血污遮挡,根本分不清男女,除了有些消瘦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嘿嘿” “尸首”活了过来,震开沾满鲜血的双眼,直挺挺的看着眼前阴森的笑了起来,两双眼睛隔着两个虫洞交汇,杜十三双手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胸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竖起来,他不敢大声呼吸,却又敢肯定,这个“尸首”,不对,是这个人,一定看到了他! “啪” 树上的一个穿着兽衣的魁梧汉子直挺挺的跳下来给了尸首一个大嘴巴子,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真是晦气,白白折了三个兄弟,还给跑了一个,让老子抓到这小娘皮,一定要让她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魁梧汉子阴沉沉的笑道。 “不对,二哥”树上有人说话,只是角度不同,根本无法看情说话人的面容。 “你们有没有问道这里有人气”声音听着有些绵软无力,杜十三心头一紧。 “劳资就说你小子是娘娘腔你还不信,他妈的这里遍地都是人,你不是人还是我不是人?”魁梧的汉子有些暴躁,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此刻不光变化良多,更是折了三个兄弟,若是让这探子逃了出去,说不得还要牵扯出那位“大人”,想到这,汉子的心里便有几分胆寒。 “你!”绵软的声音显然是有些生气,眼看气氛逐渐升温,有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雄厚温和,听着如沐春风。 “好了,老二,老四,此次事情败露,原因众多,当务之急是要抓捕逃出去的漏网之鱼,若是牵扯到后面那位大人,后果怎么样自不用我多说。” 两人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愿在此时窝里反,魁梧汉子一个登脚跳上树干,手掌发力,碗口粗的铁索带着百十斤重的“尸首”竟像棉花一样被他拖于身后,但只说这份气力,便是无法估计。 半枯的古树又是一阵晃动,整体树干轻了一轻,锁链声与脚步声逐渐散去。 杜十三浑身瘫软在树洞中,只觉得浑身的气力仿佛被用尽了一般,刚想推开暗扣出去透上一口气,心思急转之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几个呼吸间调整了身体。 他的身体紧紧靠着树干,吐气吸纳之间变得细小轻盈,这是冯玉竹闲暇时教予他的一门练气术,可做强身健体之用,他的眼睛透过两个虫洞死死的盯着外面。 “啪”“啪”“啪” 三道人影重新落于树前,杜十三暗想果真如此!他往日的说书中,但凡是那些英雄豪杰落难之际,定会于贼人相遇,而这些贼人最爱使的一招便是回马枪! 三人四下探勘,果真再无异物,绵软汉子这才有些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带着两人离去。 杜十三不敢出声,一直在树洞中呆了三个时辰有余,期间除了声音绵软的汉子单独来往一回以外再无他事。 杜十三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打开暗扣,外面的新鲜空气涌出来的一瞬间,杜十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打湿了衣服。 眼前刚刚经历的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听闻,铁索,浑身滴血的尸首,身份不明的人,听他们嘴里说着什么“任务”“大人”“探子”这些字眼让他有种陷入了某种阴谋的感觉,这一刻,杜十三无比怀念自己熟知的那个世界。 外面的星光顺着树隙照了进来洒在杜十三身上,他的身体还有着轻微的战栗。 “幸好萧萧,玉竹他们没来”他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 “找到你了”一阵阴沉沉的绵软笑声从上方传来,细小的钩爪带着人从树上倒挂下来,一张脸上满是伤疤脓血头上却插着簪花的瘦小汉子倒立着看着杜十三,有鲜血混着脓液滴在杜十三身上,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尖叫声刺破了树林,飞鸟结群起飞离开巢中,银灰色的月光在这一刻看去居然带着一丝诡异与恐怖。 第六章反杀与命运的偶遇 这是杜十三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胆寒,眼前倒挂着的瘦弱汉子太过诡异,明明一副阴狠异常的相貌,偏偏穿着一身类似蓝黑色戏服的夸张衣服,头上配着几朵簪花,满脸的血污脓液,却偏偏要挤出几份妩媚柔情的样子。 从其身上不时传来肉类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杜十三心思急转之下,脚踝交替,两脚的脚尖互相轻踢另一只脚的脚跟,不见有甚大动作,脚踝处便各自射出一束银色钩爪插入不远处的松树内,一股劲力随之拉扯着杜十三迅速从原地抽身。 “咦?”绵柔汉子有些诧异,眼前的少年面容清秀生涩,年龄绝不会超过十四五岁,连开灵都没有的人就更不可能成为紫星阁的暗探,可身上这一身不多见的行头机关到着实有些令人吃惊。 “等...等一下,我是拒北城未央群饮马县人士,我身上有拒北城的官家谱牒。”杜十三一只手举起来连忙摆手,一只手放入怀中想要取出谱牒证明,他的语气有些慌张,动作有毛躁,单手之下竟卡在胸襟内的布袋中,声音开始微颤。 “我只是路过的采药人,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真的,我可以发誓!”他的语气有些着急。 绵柔汉子揉着下巴,笑容有些玩味,十三四岁的少年,如此慌张才该是常态,看来刚刚还是有些高看他了,大抵是哪个机关世家的仆役外出采药,只是此次任务艰巨,变数横多,哪怕是一点意外也不能再有。 汉子单手放于身后摸索着腰间的软刀,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显得和善的表情,只是配上脸上的刀疤与血污脓液,挤弄之下,带出的阵阵伤势显得甚是瘆人。 “别怕小兄弟,我们是自家人,此次进山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小兄弟不嫌弃,叔叔待会也可护送小兄弟下山”他缓步向前走去,心里却盘算着眼前的少年颇有几分姿色,待会挑断其手脚筋之后,定要先好好想用几分,想到这里,汉子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淫秽。 “真的吗大叔”杜十三的眼睛一亮,刚刚的对话果然起了作用,他的脸上明显带了些希翼,配上两三点星光与一身利落的行头,更是显得明媚异常,让绵柔汉子心里更是痒了几分。 他心里大定,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身后腰间的软刀也已摸索到手,想了想不久后少年倒在地上的哀嚎,他只觉得心里的快意要达到顶峰,更是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哗” 杜十三眼神一边,怀中好似卡住的右手抽出,带出一阵白色的浓灰洒向绵柔汉子的头部,眼神中的怯懦,恐惧,希翼早就一扫而光,只剩下果敢坚决。 “啊!啊!啊!.......”绵柔汉子大喊,白色的浓灰进了眼睛中,就像是一团烈火在不断的炙烤,两只眼睛就像被上百只锋利的针头不断扎着,这还不止,脸上的血污与伤疤处占到粉尘的地方也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到手的猎物出乎意料的居然反阴了他一手,加上浑身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像是被愤怒占据了身体,他张牙舞爪的挥打着周围的空气,不见肌肉如何发力,带起阵阵看不见的拳风,一时间倒也显得有些吓人。 几乎是同时,杜十三冷哼一声,石灰撒出去的瞬间就转换了所在的位置,用左手挑开了早已戴在右手的指套,有阵阵火苗从指套中探出头来。 又像是耍刷把式一般咬开左手的手环,抿了一口其中的烈酒,将指套中的火苗摆于嘴间深吸一口气,喷涌而出,火焰顺着路劲开始剧烈的挟裹住绵柔汉子开始燃烧,不知名的白色粉尘似乎还有壮大火势的作用,让火焰的颜色从明黄一下变成幽绿,显得颇为诡异。 绵柔汉子不断拍打着身上的烈火开始大声的哀嚎,他躺在地上四处打滚,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视如掌中物的少年是怎么在一瞬间就扭转了局势,他堂堂五品武夫,一招一式都未出手的情况下就被反制,这是一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少年的手笔?这种杀伐果断的手段是一个刚刚还眼神清澈明媚如初的少年干出来的事情? 此子绝不可留!几乎是一个瞬间,这个念头就在绵柔汉子心中产生,只是此时此景,主导权早已不在他之手。 “啐”杜十三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痰,刚刚汉子眼神中闪过的污秽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犹觉得有些不敢,拾起手边的石子,冲着不远处不断打滚哀嚎的火堆中丢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吓老子一跳!”他竖起一根中指,反身朝雪山处跑去。 可能连杜十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拥有两种记忆与过往的自己,骨子与性格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韧性,面对生死一线的场景,杜十三在过度的惊吓与恐惧之后迅速的冷静下来,除了林萧萧与玉竹外,他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他的脑中藏着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三观与思考方式,这让他没有一味的恳求他人换来活路,而是选择在极短的时间内思索自己身上的资源与周围的地形,同时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示敌以弱,这才达到了一瞬间制敌的骇人景象。 若是两两拉开架势,真就只是一拳一脚彼此相向,堂堂五品武夫的拳头可碎山裂石,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起的。 事实证明杜十三迄今为止做过的行动都是正确的,在他反身离开此地不久后,两个身影就从远处而来,为首的一位样貌中正随和,留着不短的长须,身边跟着一位身穿兽皮的粗莽汉子。 长须老者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拉开身为,极有分寸的朝着地上的火团出拳,像是有一团不看见的气从拳架前撞处,飞入火团中,看不见的气团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挟裹着火团与绵柔汉子剥离开来。 粗莽汉子赶忙上前蹲下身子,后者躺在地上微微喘息,有些焦黑的面庞此刻扭曲一团,嘴里不甘的吐出几个字眼:“年纪不大,至多十三四岁,手段极多,小心。” 伤成这样竟然依旧还有生机,若是杜十三在此定会后悔没有再来上一刀以绝后患,绵柔汉子还想在说些什么,兽衣汉子捂住了他的嘴,从怀中抽出些特制膏药在前者伤势处涂抹。 “大哥,给我一个时辰,我去砍了那个小畜生。”粗莽汉子眼眶有些发红,心中暴怒,他们兄弟六个情谊极深,可是今夜,先是老三,老五被杀,又有老六替他挡刀换了一命,如今更是连一向谨慎的老四也成了如今这般光景,变故,变故,他妈的又是变故,这么多的变故与节外生枝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就要朝林中走去,一直不出声的老者这才缓缓蹲下身子:“二弟莫急,我观此子留下的脚印与那人方位大抵一致,莫不是事情真已败露?此子是稷下书院派出的援兵? 粗莽汉子有些着急:“大哥,事到如今难道我等兄弟几人还有回头路?还思索个甚?我手中这把飞鱼刀先一刀砍了那小娘皮,再一刀剁了那狗日的小畜生,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大哥你可莫要在此时犯糊涂!”他轻喝。 老者脸上有些无奈,又不愿在此时寒了兄弟的心,只好将绵柔汉子稍稍处理完伤势后带着粗莽汉子朝杜十三消失的方向走去。 杜十三此刻健步如飞,正往雪山上的温泉一路跑去,连续的奔跑加上遇上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这种时刻,正常人的第一思维应当是在拜托绵柔汉子后迅速下山直入拒北城,不管是敌方探子还是什么妖魔鬼怪,想要绕过拒北城几十万守军在百万城池人口中找到他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杜十三不,他不想也不愿意这么做,一来虽然只是与这群怪人短短的打了个照面,可从其言语中参与人数不算多也绝不算少,此时下山,谁知山下是否有早已设好的圈套后手?若是莽莽撞撞的一头扎进去,以这群人的毒辣手段,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尤其还是自己对他们其中的一位做了如此之事。 二是“赤炎草,冰霜藤”这两味药草极为珍贵,对于生长时节与环境要求极高,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杜十三再想靠着运气找到几株一模一样的,几乎是痴心妄想。 加上杜十三对于此地地形的熟知与一身不为人知的机关装置,他心中还真有几分安然离开此地的信心。 很快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场景,如此长时间的奔跑,杜十三除了有些微微喘息以外并未觉得身体十分沉重,看来这个世界的身体素质确实要高上不少。 冒着阵阵硫磺气息的温泉表面颜色开始明灭不定,在淡红色与清蓝色之间不停的转换,水温也开始变幻莫测,随着颜色的转变,水温也开始忽冷忽热, 杜十三小心翼翼的将手插进温泉中,感受水温的忽冷忽热,脸上有些犹豫,只是想到身后还有些不明身份的怪人,心一横,脱下身上大部分外衣,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温泉水并不深,且未经过人工使用,所以泉水清澈无比,杜十三在水下微微睁开眼,向着泉眼底部望去。 淡蓝色的花朵散发着阵阵冰寒之意,像是一个圆圈般环绕着几株明红色的药草,靠近泉地药草的水源一会开始结出阵阵冰霜,转瞬之间又被高温瞬间融化。 两种药草的颜色都显得娇艳欲滴,赤炎草的四片叶子中开出一颗像是小火苗一般的花骨朵,而冰霜藤的叶子中藏着一枚冰霜形状的线性花朵,显得灵性无比。 杜十三心中大喜,按照书中所说,此时是药草药性最为鼎盛的时刻,一般采药保存不利,药效则每日日衰,他小心意义的从怀中掏出几根竹筒。 竹筒内为空心制式,四壁有绵软粘稠的物体黏着,中间是一管透亮斑白的玻璃试管,杜十三看着此物,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为了制成此物,他不辞劳苦的走遍了整个拒北城的铁匠铺与木匠屋,不知道挨了多少人的白眼与笑骂,只因此物制作极为不易。 杜十三小心翼翼的将泉底的药草取出,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玻璃试管中,手又微微发抖的盖上了外部的竹筒盖子,由不得他不手抖,三株药草就是一千两银子,刚刚他粗略一估计,手里的药草少说也有十七八株,这是什么概念?怀里的那是药草吗?那是整整六千两的雪花纹银! 寻常人家这一辈子能不能赚够一千两银子还是两说,没想到在这里反而因祸得福成了个有钱人,杜十三嘴角忍不住上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只带将药草往紫光阁内一交,不仅查阅古书的贡献点足够,还有几千两银子的盈余,杜十三眼睛笑得快眯成了一道缝,感受着胸肺中的空气快要耗尽,他赶紧向上浮去。 “啊哈” 水面划开,杜十三忍不住呼出一大口气,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眼睛,脖子的喉咙处就被一刀尖锐的物体抵住,阵阵刺痛感从喉咙处传来。 “动一下就死!” 一阵冰冷的女声从岸边传来,像是雪山上挟裹而来的冷风,又像是刀尖上带来的刺痛与寒意,更有可能是少女冰冷的声音,总之杜十三觉得此刻浑身从内到外都是阵阵寒意。 短暂的沉默后。 “能让我穿个内裤吗....怪冷的.....” 下一秒杜十三被岸上的衣物遮挡,一脚隔着衣服将他揣入水底。 “滚!”仔细听声音的主人有些羞恼。 第七章逃亡《上》 水里掀起阵阵波澜,片刻之后,杜十三湿淋淋的爬上了岸边,不是传来的寒风让他直打哆嗦,索性岸边早已不知何时架起了火堆,杜十三脸色灰暗蹲在火堆旁不说话。 由不得他不有些郁闷,一天之内遭遇两次变故,关键是这两拨人很有可能还是一伙的,换成是谁估计心里都不会好受。 尤其是他杜十三不久前还极有可能坑杀了他们其中的一员,推心置腹换位思考的想,若是杜十三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看到同伴被人做出如此之事,一样不会放过他自己。 心思急转下,杜十三开始偷偷打量身边的持刀女子,左手开始不留痕迹的像后背摸去,动作轻柔又有些缓慢,所以显得更像是抓痒一般。 女子个子不高,显得有些小巧玲珑,一双眼睛里满是灵光与戒备,只是脸色始终清冷,鬓边散乱,几缕头发不听话的越过额头的发箍散落下来,加上脸上的几缕血迹,总归是显得有些狼狈。 只是一身淡青色的紧身束衣,腰间各有一把淡紫色泽的匕首,刀柄处有血红色的五爪金龙缠绕,配上如此清冷的面容,当真是显得杀气腾腾,只是.....这姑娘稍微有些贫胸啊,杜十三一边斜瞥一边暗想。 许是察觉到了杜十三眼神有些不对,面色清冷的姑娘对准杜十三的后背就是一脚,这一脚力道极为讲究,直接让杜十三在空中打了个旋越过火堆飞了起来,短暂的滞空后一个后翻趴在地上。 杜十三吃了一鼻子灰,趴在地上一时间有些起不来:“你干什么!”他莫名地有些心虚。 “看个屁!”姑娘慢慢蹲下身子,用刀尖由下到上划过杜十三地咽喉,又用刀剑一点点地挑起他的下巴让杜十三趴在地上以一个颇为狼狈地姿势仰着头。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女孩子,让杜十三暗暗咽了口口水又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啪” 不见有甚动作,姑娘左手的手腕一晃,一个包裹被扔在地上,有金属瓶罐碰撞地声音从包袱里传来,杜十三脸色一变。 包袱里装的正是他本该暗藏在衣服各个角落里的道具,只独属于他能使用的机关道具,难怪这姑娘从刚才开始看着他就一直笑容玩味,原来早就将他的底子摸了个遍。 杜十三这一身本事,其中有八九分都来自于包袱中被人视为异类地机关,如今刀尖抵着自己地喉咙,一身本事依托又被尽数剥落,杜十三不免体会到了什么是英雄气短。 他咳了咳嗓子,用双手使劲地将湿漉漉地头发归拢到鬓边两角,眼神开始逐渐变得清澈有神,杜十三眼神明媚看向眼前的少女。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虽然不痛,但却让杜十三有些气恼。 “打住吧,长那么丑还好意思使美男计”少女地语气依旧不带一丝感情,像是祁连山脉上万古不化地积雪一般。 “你不要脸!你偷看我洗澡不说,还偷我衣服!你个变态!你以为你是七仙女?还是牛郎?偷了衣服小爷就要嫁给你?......”杜十三把心一横,事到如今除了能够逞些嘴角地威风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脚下地这个俘虏敢这么跟他说话,短暂地沉默后,少女有些羞恼:“放屁!还偷看你洗澡,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身上有没有二两肉!你肚子上都有赘肉了好吗!” “特么赘肉都能看得到还说没偷看!你果然是痴女!”杜十三不管不顾,索性二杆子到底 “卧槽” 少女忍不住爆了粗口,紧接着便开始撸起了两边地袖子,雪白地皓腕明晃晃地照的人眼昏,她把手边地匕首插回腰间,一脚踢开杜十三,又捏了捏手腕。 虽然不知道痴女是什么意思,但冲这小子地语气,多半不是什么好词,少女铁了心地要给眼前这个不知好歹地小子一点教训。 少女脸色忽地一边,两道拳风从身后袭来,少女转身以左手变向,抓住从背后袭来地一只拳头,借力向后跌去,左脚点地右脚借势踢出凌空一脚以抵消另一只拳头带来的后劲。 短暂地交手之后双方各自推出七八步,来者正是那一老一粗莽地汉子,两人一抚须而笑左手背于身后,一兽皮汉子鼓起全身的肌肉满面怒容。 少女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刚刚地交手让她体内地伤势复发吃了个暗亏。 “云果果,你逃不掉了!趁早交出怀里地情报,老夫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老者以免不留痕迹地向前逼近一步,一边背在身后地左手做出一个奇异地手势,兽皮汉子显示一愣,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色,脚下微动,封死了少女地退路。 这一切都被叫做云果果地少女看在眼里,杜十三不知道眼前这个有些暴力却又清冷地女子为何有着如此不“威武”地姓名,只看到眼前一花,少女挂在腰间地匕首早已出鞘抵在自己喉咙间。 云果果强自咽下喉间上涌的一口气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依旧镇定自若,她言语清冷:“把路让开!如果你们不想看到自己人死的话!” 她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划破杜十三喉咙间的表皮,有鲜血开始丝丝缕缕的渗出来,云果果很得意,李家兄弟,最是注重江湖义气,虽然不知道手底这小子什么时候投奔的敌方阵营,但这种时候,这种场景,还能突破”那位大人“封锁强行进山的,不是绝顶高手就是敌方的帮手。 想到这小子刚刚被自己片刻之前锤翻了几回,功夫这么细碎棒槌,多半是个地方情报人员,除了人有些贱兮兮的以外,到也无甚特别,想到这云果果不免撇了撇嘴。 只是片刻之后云果果就笑不出声了,对方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就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莫不成这其中有何变故? 场上的四人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沉默期,若是真有那传说中的仙人观心术法,大抵就能看到此刻四人各自的微妙心境。 杜十三心情复杂,特么原来三个人不是一拨的,那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几顿揍岂不是白挨了?杜十三有些郁闷委屈。 长须老者与兽皮汉子更是觉得有些纳闷,随着被当成人质的小子有些狼狈,可跟老四重伤昏迷前最后留下的描述相吻合,基本可以断定就是这个小崽子坑害了老四,可问题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云果果啊!这小娘皮身为敌人没有自觉不说,还抓了自己这边的另一个敌人来威胁自己这边放她一跳去路,这是什么操作?哪怕是一向粗蛮的兽皮汉子都忍不住想要挠头。 云果果也懵了,看眼前这两人的反应,手里这小子明显不是他们身边人,自己真抓错人了?手里这小子难道真是个无辜的路人?那自己刚刚那两顿揍?.......想了想这小子如此欠揍的嘴,云果果依旧认定这两顿揍是应该的。 第八章逃亡《下》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忍不住大笑,手中袖子轻抚,却猛地收住趋势,反向一挥,几根细如牛毫的银针从袖子中射出只取杜十三的头部。 几乎是同一时间,兽皮汉子怒叱一声,捏拳从一旁攻来,云果果咬了咬嘴唇,右脚足间一勾将杜十三绊倒,左脚轻点臀部将杜十三踢开,自己借势向后下腰滑翔拉开身位,几根银针贴着她的前额秀发飞过。 云果果想的很简单,既然不是追杀自己一行人的帮凶,虽说人有些贱兮兮的,但罪不致死,又极有可能真是个上山采药的少年郎,若是可能,待会还是要招抚一二,保其姓名。 “来的好”老者不知何时,早已在银针出手的瞬间改换了身位,他半蹲着身子拉出一个拳架,前手为爪,后手为拳,两脚一前一后发力,一拳飞出,直冲云果果的面门而去,风声鹤唳,看起架势,老者并未想要留其性命。 少女体型极为轻盈,本是向后仰去的身势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了身位,她右脚发力,借着老者抡出的臂膀起跳翻滚,青衣展展,衣角飘飘,像是一只飞舞在半空中的蝴蝶一般优雅。 “轰” 老者拳头挥舞的去处有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碎石子混着炸开的雪花在半空中飞舞,足可见这一拳的声势。 云果果此时并不轻松,刚躲过老者的偷袭,兽皮汉子的拳头就紧随其后,半空之中,无处借力,身形自然也无法改变,她强行提气,右手转动,由脊椎处发力,一拳轰出,以拳对拳,以攻对攻! 兽皮汉子见此一脸狞笑,肌肉凸起,有些庞大的身形在半空中竟强行转了半圈,也是一拳轰出。 “轰” 拳头对撞处竟有肉眼可见的气浪不断朝着四周倾泻,更有令人觉得牙酸的金属碰撞声,杜十三捂着耳朵觉得十分痛苦,有阵阵鲜血从其眼睛耳朵处开始渗出。 片刻之后,两人各自从半空中跌落,兽皮汉子的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渍,手腕处微微弯曲,五根手指更是有其中三指骨折,粗莽汉子看起来毫不在乎。 “咔咔咔” 他两手并拢,强行将骨头错位处掰回,舔了舔嘴边的鲜血,显得更是狰狞。 云果果更是不济,右手整个的开始无力下垂,刚落地还未站稳,便有一大口鲜血从嘴中喷出,强忍着之前的伤势硬拼眼前李氏兄弟二人无疑是有些牵强,勾动了体内复发的伤势,这才显得如此不济,若是搁在平时,一对一单挑,眼前两人,哪个是她的对手?云果果觉得有些生气。 “你好像打架不行啊.....”杜十三忍不住嘴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就越是管不住嘴。 云果果气愤的扭头瞪了杜十三一眼,她扬了扬没有受伤的左手捏成一个拳头晃了晃:“闭嘴!打你十个还是问题的!” 洁白的皓腕上一颗淡蓝色的玛瑙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借着月光的照耀与玛瑙的反光,杜十三清晰的看到玛瑙上用一种极为熟悉的字体写着“柒” 一瞬间,杜十三心头巨震,泪如雨下,他趴在地上明明如此狼狈,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开始只是小声呜咽,随后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泪水从指缝间流出,他不在隐藏,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响彻山谷,显得多了几分寂寥,像是那种委屈了很久没有人诉说的时候不会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嬉笑怒骂,你可以装作满不在乎,可等你熟悉的家人,朋友出现在你的面前,那种心酸一瞬间就会将你击垮。 云果果有些慌张,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语气重了还是因为少年怕死才会哭的如此凄惨。 李氏兄弟二人冷笑一声,缓缓向前走去:“现在知道怕了小畜生!等我兄弟二人收拾了这小娘皮,再把你个小畜生带回天牢,到时候非让你尝尝剥皮挖心之苦!”兽皮汉子狞笑到。 云果果不知道,李氏兄弟二人也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杜十三是个懦弱的少年,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一刻,他怕的哭了出来,不是的。 只有杜十三自己知道,自己哭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时时刻刻经历的事情都让自己觉得曾经那么多熟悉的事物都是一场梦,他害怕,他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既不属于过去熟知的世界,也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无所谓,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因为对于他来说,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他不敢跟任何人分享,他害怕他最后的一些希翼也被人说成幻想,说成神经病。 直到今天,直到今晚的这个时刻,他亲眼看到了这个被叫做云果果的少女手腕上带的饰品,那一颗晶莹剔透的玛瑙上,刻着的是只有他认识的,用中国汉字,草书所篆刻的“柒”!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世界一定还有一位跟他一样遭遇的“异乡朋友”,意味着他脑中时时刻刻地回忆不是一场梦,意味着一切都是真实地存在!甚至意味着,他杜十三有希望可以......回家。 这一切,才是杜十三忍不住哭出声地原因所在。 “小心” 云果果一掌将杜十三推开,却被兽皮汉子一拳打飞,从其怀中掉落一个用蜡密封住地竹筒,竹筒晃晃悠悠,居然不偏不倚地跌落在杜十三身旁。 长须老者与兽皮汉子眼神一亮,就是这个!就是这份该死的情报彻底毁了他们兄弟三人的姓名,但若是能将这封密信带回到那位大人眼前,荣华富贵封官进爵自不必多说,死去的李家兄弟三人倒也不算白死。 云果果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刚才的一拳彻底打断了她的几根肋骨,就连呼吸间都觉得五脏六腑隐隐作痛,鲜血顺着她的额头留下来糊住眼睛,她却转身冲着杜十三小声说些什么,明明已经收了如此重的内伤,却依旧想着保护无辜的人,因为这就是稷下书院建立的初衷。 “快走”杜十三能依稀分辨出这个口型 “对不起”云果果挣扎着说出了这几个字,躺在地上,准备捏碎手中的玛瑙串,里面藏着的毒药会在一瞬间扩散开来,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拖住两人的办法,六品武夫吐息之间极为悠长,想要仅凭此物就诛杀两位六品武夫,显然不太现实。 “我把情报给你们,你们能够放我们走吗?”杜十三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手里却紧紧的捏着密封的竹筒。 “杀了你们,情报自然归于我们兄弟二人。”老者双手赋予身后稳操胜券。 “如果我要毁了它呢?”杜十三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抬手间一团火苗出现在其手指指套上。 老者无言,神情严肃,眼神却微动,兽皮汉子抬了抬眉,隔着八步距离,一掌挥出,拳风凌厉,瞬间来到杜十三面门处,虽然威力减弱已无太大杀伤力,却将本就不大的火苗一下吹散。 杜十三倒飞出去,手中竹筒也随之抛出,飞往另一个方向,老者与兽皮汉子四目望去,一瞬间明白各自心意,老者向着竹筒方向追去,兽皮汉子不依不挠,脚下一个发力,腾空跃起。 “不!”云果果大喊,她很不甘心,这是他们整整一个小队的死换来的情报,她不甘心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其他人的牺牲成了无意义的死亡。 身体拧转,汉子来到杜十三身前,眼神玩味,面目狰狞:“去死吧!小杂种,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他并拢手臂就是一拳挥出,拳未至,罡风却凌厉的像是要将杜十三撕碎。 “好的”杜十三抬起头,七窍流血却满脸笑容。 “轰” 这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机械声音,杜十三手持一把样式奇怪的铁器,它在一瞬间展露出另一个世界几千年来文明的结晶,它喷涌着火舌,子弹出膛,带着高速的旋转与温度在一瞬间将兽皮汉子击倒,没有反抗,没有叫声,甚至没有动作。 兽皮汉子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身后的积雪中,他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发出不清晰的字眼,像是极不甘心。 同一时间,杜十三丝毫没有犹豫,将身旁的云果果一把扛起放在肩膀上拔腿就跑。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竹筒!竹筒!我可以死,情报绝不能有误。”云果果大喊,骨头虽然折断数根,却依旧在肩膀上张牙舞爪。 “别动,假的!”杜十三披头散发大吼。 “抓稳了!雪崩要来了!“他拍了下肩膀上云果果的屁股,将腰间的束绳拉开,一瞬间,外部的衣物多处开始弹出云枝,他们多处撑起衣服,像是一双展开的翼翅。 他双手撑开,让云果果抓住自己的脖子,转身跳下了悬崖,夜空中,一轮银月升空,少年与少女大声怒吼着冲出雪山悬崖,又随着山谷中的气浪腾空升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的竹筒里传来剧烈的爆炸与老者的嘶吼,雪山顶部的积雪开始震动坍塌,雪块不断掉落,又带动周围的积雪滑坡,转瞬之间,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就已形成,它们大声咆哮,嘶吼着,像是要肆虐这片天地一般。 云果果大笑:”好小子!不愧是姑奶奶揍过的男人,有两下子!” 两人在夜空中大笑。 “咻” 一道箭矢从地面飞出,带着强劲的音爆声将两人贯穿,箭头处泛着绿油油的光芒,两人七窍流血跌入谷底,杜十三昏迷前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看到手持弓箭的老者一脸不甘的被大雪吞没。 天地之间就只剩下雪崩的洪流在咆哮,不久之后,天地之间重归宁静,就像是这山间万古不化的积雪一般,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第九章那些奇怪的梦境《一》 未央郡最近出了些怪事,群内已有起码数十个县内都有无缘无故丢失孩童的怪事发生,所丢孩童以女娃居多,年龄至多不超过十五岁,最低不低于七岁。 一时间,整个未央群内人心惶惶,天色稍有昏暗之时,家家户户妇人汉子便开始携带自己孩子入屋反锁门窗,更有那家境稍好些的人家,更是趁此机会搬入扶桑群内,即便是家境不好,若是有那亲朋家眷在扶桑群内有份住址,此时也只能厚着脸皮带着孩子前去躲上几日。 “啪” 未央群太守白芷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小小一个议事堂内人人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只是眉间不时滴下的冷汗证明他们此刻的内心绝不太平。 “他娘的!什么叫无缘无故的消失,你们几个县令是吃他娘的软饭的?”白芷高坐堂首,气的满脸红光,议事堂下分别坐着饮马县、云中县、东武县、南郑县、狄道县、临湘县、善无县、寿安县、沛相县、巨鹿县十余县令。 由不得白芷不生气,出事的几个地方,皆是他白芷一手提拔的老部下,这数十人昔年跟随他南征蛮夷立下汗马功劳,几人不论是能力还是胆识皆是一等一的功臣,白芷给与几人如此坐席说道大天去也不过分。 可如今他这几个老部下所管辖区域接连发生此事,若不是拒北城内守卫太过森严,他都要怀疑是当年的政敌死对头故借此下的黑手! 几人各个颤颤巍巍缩起脖子不敢说话,他们昔年跟随白芷征战,熟知眼前这位上司老将军是个暴脾气,此时谁若是先开了口说了不让人高兴的话,说不得要挨上一顿皮肉之苦。 白芷见状更是大怒,一脚起身踹翻了眼前的桌子。 “回.......回禀大人。”说话的是狄道县县令涪陵,今年已有六十三岁的高龄,一把雪白的胡子垂及到胸口,眼睛却依旧光亮有神,几人之中就属他年纪最大,昔年与白芷将军交情最深,也是白芷身边最早一批的老部下。 他颤颤巍巍起身,先向白芷做了个揖,声音带着颤音说道:“真不是我等几个无能,属实是此事太过邪乎,拒北城正值战事,此时禀报,无异于雪上加霜有扰乱军心之嫌.......” 见白芷没有搭话,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事情发生据此已有月余,卑职与其他几位大人整理了手下衙役收缴上来的所有人证口供,所有失踪孩童均是午夜子时,街上行人最少,阴气最重时刻。” 白芷这才坐下身子喝了口茶示意众人继续。 饮马县县令徐静安赶忙起身:“属下辖区内已有三例,三者发生时间间隔每次间隙为七天,自从第一次发生之后属下就已向军内好友张校尉借兵一千,入夜即巡,前后夜晚各五百人换防,可是依旧无用.....” 他咽了口口水显得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据守卫将士后来称,出事人家距离他们只有一围墙之隔,根本就没有人影,没有呼救,没有声响,甚至就连脚印也没有。” 白芷沉下脸来,觉得此事却有些诡异。 “不光如此,事发之后卑职曾亲自前往事发现场查看线索,可是大人.....”南郑县县令李长之站起发声,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向白芷。 “但说无妨!”白芷点头授意 李长之挠了挠鬓角,显得有些无所是从:“大人你是知道卑职的,还年轻的时候,卑职就是弓马营里数一数二的探子,这身边多出来的一草一木都逃不出卑职的眼睛。” “说重点!” 李长之俯下身来加快了语速:“可是卑职去过现场以后,没有线索,门窗没有损坏,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地面甚至连血迹也没有,现场本该留有的头发丝,衣服纤维,唾液,指纹,统统没有,就好像......”他咽了口口水,偷偷抬起头来看了看白芷:“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满屋寂静,白芷这才明白事情究竟是严重到了何种程度,李长之此人白芷很是清楚,在职为官可谓是中规中矩,无甚亮眼政绩,可昔年在军中,此人的侦察能力,整个弓马营那都是数得上号的一把好手,连他都看不出有甚线索,那就说明事态的走向与他们之前所想可能偏差甚多。 综合几人的说法,事情根本就不是原本设想的连环杀人案或失踪案那么简单,此人能够在这么多将士的眼皮子底下将孩童一一拐走,且事后一丝线索都没有,要么说明此人本事实在太过高强,若想完成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件,起码需要九品武夫的功夫才行,九品武夫?皇宫里有没有还是一说。 要么就说明城中就是真的闹鬼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照眼前的形势发展推断,此人都绝不可能是个善茬,多半是友非敌。 可问题是,若是此次袭击的是孩童,那下次呢?如此匪夷所思的本事,若是用在在座的各位同僚呢?若是用在军中将士的刺杀呢?谁能抵抗? 能够在议事堂内议事的显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提点大家心里自然明白,冷汗顺着笔尖开始滑落,看着窗外的太阳逐渐向西偏移,众人的后背开始有些发凉,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不断观察着今天的众人...... 白芷手指敲了敲桌子,头开始痛了起来...... 今日的广陵江码头比起以往要热闹不上,码头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有大队的纤夫肩上看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货船上搬运,有来往的孩童三两成群,手里拿着些新鲜竹编小玩意嬉笑着来回奔跑,有那船上汉子乘船靠岸一边抛锚一边嘴里打着号子。 因其人流众多,靠近码头的岸边一侧也有了临时的流动集市,多是些货船上的船员或是周边的妇人汉子来此彼此交换物品换些零散银两,要是想在此淘换些之前的物品那倒是异想天开了。 第十章那些奇怪的梦境《二》 林萧萧穿着一件紫色的托蒂纱裙,上面的紫色星沙点缀着几颗夜明珠显得衣着的主人华贵而又不失灵动,只是衣服的主人显然是有些不讲究,依靠着岸边的低矮木桩上就是一屁股坐下,两手托腮开始直愣愣的发呆,看的身边三五个随身汉子一阵呲牙咧嘴。 未央群如今已有些乱象初始,未央群太守白芷虽紧急从城中调出一万重甲步卒,日夜监防,但效果依旧不如何显著,每隔几天,依旧有少年少女无故于家中消失,阴霾一下子在城中开始加剧。 如此特别时刻,林百川自然不会让女儿依旧留在此地受险,拒北城内人人皆知,林百川虽然做的一手好生意,唯独在子嗣方面不尽如意,家里更是为了此事各地的菩萨观音年年上香进贡从未断过,直至人已接近不惑之年这才有了林萧萧这么一个独女,林百川再有钱,提到林萧萧这么个宝贝闺女那也是豁出去命的想把一切好东西都给她。 林萧萧其实没有在发呆,如果仔细看她的目光的话,会看到她在认真注视一个年轻的摊主。 嗯........与其说是年轻,倒不如说是年幼,准确的说看着一个不小摊子的摊主其实是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摊位前摆放着各种各样林萧萧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每一个物品下面有有一列小小的竹简放在下面,上面刻着物品的名称,有发光的小人,样式怪异的名叫飞机的彩色竹编,奇怪的会下雪的琉璃雪球...... 孩子眼神清澈,神色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淡定从容,他就这么懒散的瘫在一张藤椅上来回摇晃,手中还拿着一个名叫“苍蝇拍”的奇怪东西不时摆动驱赶蚊虫,这个年纪做着这样的事情,着实是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有那么一瞬间,林萧萧觉得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一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而是一个迟迟暮年的老人。 是的,林萧萧认识眼前这位少年,如今世道不甚太平,打仗的打仗,起义的起义,据爹爹说又有什么外族鬼魅入侵,现在脚下的这片大陆简直是乱的一塌糊涂。 拒北城虽然也战事频繁,但大宋这两年在国师的谋划下不可谓不强盛之极,加上此地易守难攻,兵强马壮,反而让此地成了难得的休养生息之地。 两年前大批饥民入城之时,林萧萧随爹爹前去巡视听风阁内各地赈灾情况,那是她与少年的第一次见面,明明这孩子早已饥肠辘辘,蓬头满面,可他的眼神中居然带着浓重的蔑视与可怜,这种眼神让林萧萧觉得此人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其后的日子里,关于这孩子的消息倒也未曾断过,少年虽然身板瘦弱干不了粗活,却难得的有着一张好嘴跟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东西,先是萌生主意想要在城内说书为生。 可拒北城不比其他,说书唱戏皆要在城内所在官府挂牌领证,一是要满十六岁以上,二是起码要有城内的一家书馆为此人担保作名,三是挂牌费用倒也不算低,五十两雪花纹银。不管来此的戏团说书客在外有多大的名号,来到此地都要守这几个规矩,拒北城对于此事绝不马虎。 少年倒也是一副好心性,没有就此气馁跟随其他同龄人四处鬼混,反而不知从哪弄来的本钱,每天天不亮就在城中各处集市摆摊攒钱,所卖东西倒也清奇,有两个特点。 一个是新奇,这孩子摊上贩卖的东西那是真真让城里的大人孩子开了眼界,什么挖耳勺,指甲剪,什么琉璃雪球,紫晶沙漏,在这孩子出摊前还真就没人敢说自己卖过见过。 二是个杂,拒北城内但凡是个摆摊卖东西的都知道,要想生意做的好,东西卖的快,那摊位上就只能针对一种需求进货卖货,那你要想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指定这人脑袋是有问题。 可这孩子偏不,他这这摊位上真真是打算男女老少的钱一个都不放过,孩子玩的竹编飞机,水风车,女人用的“口红”“文胸”男人用的手套沙漏,甚至还有老人用的那什么“***”,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名头响。 一时之间,这孩子的名字风头无二,拒北城内不说是摆摊的散家走货郎,哪怕是那一个个的店铺铺主,也都恨不得想把这孩子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他们几个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居然没有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做的精,这说出去谁敢信?谁又能信?一时之间,此事倒也成了拒北城内一大怪事。 “这个怎么卖”林萧萧不知何时蹲在摊子前挑了一块淡红色的方块,比石头稍微柔软,却又周身散发着石榴的甜香,周围的几个汉子一脸紧张的跟在林萧萧身后,若是在这个关头弄丢了小姐,他们几个的下场可想而知。 少年抬起头,眼神觉得有些乏味,他拖着懒散的长音说道:“香皂,五十文”。 林萧萧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意,将其捏其放到鼻子间小心的嗅了嗅,皱了皱眉头。 “不还价!”少年以为眼前这小姑娘要还价,市场上的买家多挑出卖家物品的不好来逼迫老板让利的手段少年可是屡见不鲜,眼前的小姑娘好看是好看,只是看这穿着怎么也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五十文的东西还要耍这一套!少年心里暗戳戳的想到。 林萧萧笑出了声,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很是有趣,跟爹爹安插在她旁边的书童,伴读,护卫都不一样,就是人黑了点,林萧萧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红。 “咦?”林萧萧看到摊位的边缘处躺着一块料子普通的玉佩,虽然底子差了些,但是雕玉的师傅应当手艺不错,将一只灵动的老鼠雕刻的活灵活现讨人喜欢。 “两个加起来二两银子可以吗?”林萧萧指了指玉佩又指了指手中的香皂。 林萧萧亲眼看见眼前的少年眼神一点点暗下去:“这个不卖,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妈妈是什么人?”林萧萧有些好奇,长长的睫毛在有些偏西的阳光挥洒下显得有些忽闪。 “就是娘亲的意思啦,你还是小屁孩,不会懂的!”少年挥了挥手。 林萧萧撇了撇嘴觉得眼前这家伙有些臭屁,但是莫名的心里却不讨厌,阳光下,少年与少女彼此交谈,身旁的护卫看着眼前这一步嘴角都开始各自温柔起来,是啊,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年少的孩子们在一起嬉戏交谈更重要的呢?尤其是其中之一还是他们的宝贝大小姐,起码此时,护卫们觉得是没有了。 林萧萧很快起身,趁着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她要赶紧上船离开未央群,再晚些走的话爹爹会着急的,她随意挑了些物品付了帐,刚想转身离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是的又恍的转过身来。 她慢慢的解开手边的手链,一串紫色的水晶中夹着着一颗佛珠,上面用肉眼看不清的小字刻画着些铭文:“喏” 少年摸着头发显得难得的有些窘迫又有些无所适从,他连忙摆手,两人说到底交情不深,如此贵重的东西让他厚着脸皮收下,他倒真不是这样的人。 “想什么呢”林萧萧翻了个白眼“借给你的,这是爹爹在我小的时候求来的平安福,庙里的师傅说可以驱虫辟邪。”看了看眼前跟他年岁相仿的少年,林萧萧的心里莫名的起了恻隐之心:“如今未央群不太平,我要很快动身去往扶桑的姨娘家,这串珠子算是借给你,可别给我弄丢了!”她嘟着嘴叉着腰。 “小姐”旁边的护卫瞪了一眼眼前这小子想要说些什么。 “无妨”林萧萧挥了挥手,带着身边的人很快转身离去。 家中的小姐是出了名的天马行空,偏偏老爷就这一个女儿,就是小姐说要天上的星星,说不得老爷都要令人捉令去办,这种情况下谁敢顶撞小姐?怕是府内的板子没有吃够! 有些昏黄的夕阳下,少年愣在温和的阳光中,手心的紫水晶手链还有着少女遗留下来的淡淡体温与芬芳,让少年心里的寒冰开始破开一道缝隙,于是少年觉得今晚的阳光格外的温暖,路边的野花格外的娇艳,旁边酒家的老板年格外的......算了,老板娘还是有些凶神恶煞,不过今天这个傍晚,姑且算是不那么凶神恶煞吧,少年心里想。 第十一章那些奇怪的梦境《3》 林萧萧上船之后,自有早已安排好的下人带着本家小姐前往客房,渡船本身看着不大,内部却别有洞天,房间内早已用紫檀熏香驱蚊增香,屋内正中放置一套极为考究的黄花梨木,上有珍奇异兽雕花,桌面上一壶茶一盘时令鲜果,处处透着些考究与整洁,又有几十年经验的纤夫掌舵,船身更是四平八稳。 自未央渡口直至扶桑,用时既不长也不断,林萧萧自上船之时便觉得身体有些疲惫,四处散去左右仆从便回屋沉沉睡去,不知是否是今日一番攀谈十分尽兴还是这一路的车马劳顿着实累坏了小姑娘,林萧萧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拒北城的天气就是自己生了闷气的小姑娘,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闷热艳阳的天气,转瞬之间便乌云密布,滚滚的黑色云彩三五成群互相靠拢,盏茶间的功夫便遮天蔽日,有阵阵沉闷的轰轰雷声从云层内传来。 先是平静的江面上多出一道波纹,伴随着一闪即逝的几道闪电与雷声,瓢泼的大雨便开始泼洒而下,江面的风势开始逐渐渐长。 掌舵的老纤夫依旧四平八稳,几十年的功夫都奉献给了着一汪江水上,这种刮风下雨的场面对于他们这种手艺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稀松平常了。 面容上颇多皱纹的老纤夫拿起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随意的将上身脱下的外套系挂在腰间,两手狠狠的在衣服间随意的擦了一把,目视前方,船内丫鬟下人们就着桌上明亮的灯火做着应有的女工,偶尔中间有丫鬟红着脸起身嬉笑打闹,六名护卫两边各三个,龙形虎背的站在林萧萧门前不敢有丝毫怠慢。 外面下着大雨,江水翻腾,渡船却四平八稳的在江水中破浪而行,船上灯红酒绿,似乎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显得格外平静祥和。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若有若无的黑气从江水之中探头探脑的伸出,在瞧见了江面上的渡船后,浑身像是海里的八爪鱼一般攀附着船身上的甲板,不消片刻功夫便来到船身之上,黑影极淡,像是一团蒙蒙胧的黑色雾气一般。 他压低着身子,周身中探出两粒有光泽的斑点,像是在打量什么似的,他在空中又嗅了嗅,终是确定了此行的目标,很快融入船中,黑气压的极低,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注意,说真的,谁会在意厨房中冒出的几缕炊烟呢? 林萧萧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梦中自己身处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有个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子看不真切,却让她有种天然亲切感,情不自禁的想要亲近。 屋子内,一缕黑气从甲板之间的缝隙处钻出,它漂浮在屋子的上空,两只有些阴森的斑点透过淡淡的雾气中就这么直视着床上平躺着的女子。 片刻之后,黑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聚成团的黑气丝丝缕缕的划分开来,像是介于云于气之间的丝雾状物体,从沉睡的林萧萧鼻尖划过,少女的皮肤显示出牛奶般的光泽,显得明媚可人,不消片刻功夫,雾气便伴随着少女的呼吸吐纳进入身体。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盏茶的功夫后,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少女,身上只披着些单薄纱裙,就这么直愣愣的坐起身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眼神瞳孔中,两道紫色的光斑一闪而过,少女面无表情,面容死寂,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就这么光着脚走下床,脚踝处的银铃开始发出清脆的声音。 屋外的护卫们听到屋内声响,有人上前,轻轻的叩响屋内的门,试探着问道:“小姐?” “.......”无人回应 几人这才预感到事情不妙,为首的一名精壮汉子大着胆子撞开房门,却看到小姐身上只穿着渎衣光着脚踝站在窗前,用金缕油纸糊着的雕栏窗户不知何时早已打开,外面波涛汹涌的江水拍打声混着凌厉的雷声风声雨声一同涌入这件小小的屋子。 有听到动静赶来的丫鬟怯生生的伸出手想要将小姐拉回身边,却被林萧萧只是挥手之间就拍飞出去,当场昏死在门外。 一道落雷劈下,一闪即逝的光芒刺破进来,借着短暂的光亮,众人看到他们眼前的小姐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轻轻踮脚,从未习过武的林萧萧居然一跃而起,像是尾游鱼一般跃过窗洞跳入江中。 静!死一般的寂静,众人不知是被小姐的诡异笑容吓到还是不敢相信小姐居然跳了江。 “小.......小姐跳江啦!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婢女开始反应过来惊声尖叫道。 常年跟在林萧萧身旁的几个护卫倒也机敏,纷纷跳入江中欲寻***的下落,可是江水滔滔,又逢阴雨天气,这诺大一汪江水又该如何寻起? 扶桑群紫光阁内,两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坐于桌前对弈,黑白两字落于桌前,定睛看去,白子显然处于下风状态。 “百川兄,你今日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你平时应有的棋力”一名光头大汉摸着自己锃亮的光头打趣道,指下却丝毫不留情面的吃掉几颗白子。 林百川有些微抖的手指捻起手边的白子左右举棋不定,思虑再三后将棋子置于罐内:’白贤弟,不知为何,今日心胸之内总觉心浮气躁,定不下心来。” 他稍稍喘息一气之后,想要端起桌旁的茶盏喝上一口,手腕一个晃动却将茶盏打翻,林百川沉下脸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咕咕咕” 有那通体幽蓝,翎羽处一圈赤红的信鸽自南方天空而来,在林百川上空不断盘旋,有些大腹便便的中年此刻有些冷汗从头上渗出,这是听风阁内仅有两只的红玉点,速度奇快不易追寻,一生只认一主,一只在自己手中,一只就在自己那宝贝女儿手中,难道? 片刻之后,紫光阁内传出来一声嘶哑的嚎叫,有那路边的摊贩信誓旦旦的看到一项儒雅淡定的听风阁阁主林百川居然一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跑出紫光阁,紫光阁阁主白羽带着大批的探子紧随其后,街上议论纷纷,拒北城内要有大事发生了....... 第十二章那些奇怪的梦境《四》 拒北城西北角附近,此处正处于广陵江的下游,湍急的江水流经至此只剩一条清澈的河流,河流平稳,水质清澈。 一道娇柔的身影从水中跃出,在空中一个侧翻便稳稳着地,身上的贴身渎衣因为沾水早已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及腰的长发也垂落在身后,将少女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 少女缓缓站立,一双闪烁着一样光芒的眼睛睁开,又轻微的嗅了嗅鼻子,像是在不断确定此时的方位跟目的地,片刻之后,有那黑色的雾气从少女鼻息间缓慢喷出,包裹住少女雪白的脚踝跟皓腕,少女脚下微微发力,在林间可是腾转侧翻,像是一只健硕灵动的猎豹一般,很快便没了踪影。 少女消失后不久,之前身旁的一株灌木丛内鼠头鼠脑的弹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有些不解的抓了抓耳朵嘟囔道:“大晚上不睡觉,穿成这样来这鬼地方,不合适吧。” “咦?”他走进溪水旁,向着溪水的上流看去,从广陵江城内至此多了不说,百十里地是少不了的,看这姑娘傍晚跟自己说话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个隐藏极深的武学高手啊。 这三更半夜的,遇到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少年还真不想插手,说到底,此时此刻,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啊! 像是说服了自己,少年想要转身回头:“先回家洗个澡,再吃上一锅早就焖好的红烧肉,往床上那么一躺,不比什么都强?要啥自行车!管什么闲事!” 他转身走了几步,步子却越迈越慢,手边那一串紫水晶手链此刻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不断灼烧着自己的良心,少年踏空的一脚终是慢慢站定,像是气恼自己在原地狠狠的踏了一脚,转身从灌木丛中取出一辆样式诡异滑稽的木制作品。 前后各两圆形柔轮,错综复杂的木方在其上交错展开,少年有些笨拙的骑在上面,向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去,身形颇快,只有几声嘟囔留在风声:“这玩意下次还要改良改良,有点杠腚啊!” 城外的一处乱葬岗内,上百团幽蓝色的“鬼火”无意识的漂浮在半空之中,拒北城多战事,可不管是攻城也好还是守城也罢,哪一次不死人?哪一次不是尸横遍野? 若是任由这些尸体暴尸荒外,说不得日久腐烂之下还会产生各种瘟疫痢疾,所以交战双方都及有默契,每次攻坚往返战争间隙之间都会彼此停战,交战双方各派出几队人马将所属阵营的将兵士卒尸首拉回,集体掩埋,也是为了不寒了众将士的心,以免让活着的兄弟觉得死了都不得安生。 此地就是一处乱葬岗,到处是林立的土坟,莫说是气派的陵墓,甚至连石制的墓碑也没有几块,多是几根粗壮的树枝插在墓前,有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刻画在木桩之上,以表明此人的身份过往,不得不说,生逢乱世,参军杀敌戎马一生,何等豪迈壮阔?临了却客死他乡,连块完整的墓碑都没有,也算是一场憾事。 夜风之中,几千个土坟就这么立在林间无言,只有呼啸而过的山风呜咽,似是诉说着这几千个官兵生前的过往与死后的不甘。 “铃铃铃” 一阵铃铛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平静,一双洁白的双脚站立在这诸多坟墓之中,林萧萧地小嘴缓缓地吐息,她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立在那,你却觉得她像是回到了自己封地地诸王一般。 上百团鬼火欢欣起来,火势一下明媚,它们翻涌着,滚动着,在林萧萧地周围像是起舞一般划过各式各样地轨迹。 少女笑出了声,这是一幅诡异地画面,夜半地乱葬岗内,千余座孤坟环绕下,少女开始起舞,上百团鬼火在其周身明灭不定,像是伴奏一般,它们一瞬间像是拥有了智慧,在少女洁白地皓腕间滑过,少女有些冷冽地小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的舞姿稍稍停顿,冲着身旁的鬼火眨了眨眼,一缕缕的黑气从眼睛中飘出融入鬼火内,上百团鬼火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在空中有一瞬间的停滞,转瞬间便开始彼此裂变壮大,黑夜在一瞬间被点亮,整个乱葬岗在鬼火的照耀之下变成幽蓝色,诡异却又有种异样的美。 鬼火们彼此融合成型,在空中搭出一节节阶梯,林萧萧脸上的笑意更浓,她一步踏起,步步向上走去,在最高阶时,她舒展出洁白的皓腕,上千座孤坟开始颤抖。 像是有轻微的地震一般,千座孤坟上的土层都在不断波动,不过片刻功夫,就有根根白骨从坟墓中飞出,他们在空中分解又聚合,逐渐显现出一座白骨祭坛,左右四角各有七个白骨头颅制成的圣杯,共计二十八个,中心平整方正,有血迹从白骨祭坛中溢出,在中心区域化成一副奇异的符号。 又有上千团黑气从坟墓中溢出,腾空升起,悬浮在林萧萧身旁,他们像是惧怕眼前娇柔的少女,不敢贴身太近,只敢停留在身旁几丈外低下身来,似是在朝拜他们的女王。 林萧萧这才满足,从其鼻息之中渗出的黑气更多,盏茶的功夫之后,黑气便在上空凝聚成一个庞大的雾团,刚刚还威严十足的少女转瞬之间便失去意识昏厥过去,有幽幽的鬼火赶紧上前托起少女,就这么静静的平躺在半空之中。 巨大的黑气雾团上睁开两双紫色的眼眸,威严,诡异,他就这么审视着眼前的少女,他轻微的拨动着身前的鬼火,有火光自天而起摄入白骨头颅圣杯中,雪白的祭坛一瞬间被点亮。 它这才满意,雾气在空中聚合延展,像是一个黑色的大嘴,它舔了舔嘴角,鲜红的舌头上有那皑皑的白骨倒刺生长在其上,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轰” 一道箭矢自地面而起,刺破眼前的黑雾,箭矢之上有星星点点的红光闪烁,短暂的停滞之后又有冲天的大火伴随着轰鸣声从天空之中绽放,恐怖的嚎叫声从漫天大火的最中间传出。 借着幽蓝的鬼火照耀,乱坟岗周遭的一处杂草堆内,少年高举着右手站立,手臂之上,一架漆黑的**闪过一丝寒意。 山风吹过,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双腿也在不自觉地打颤,但他的眼神中带着些坚定,天空中的鬼火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力量,他们前赴后继的扑向爆炸处,像是想营救他们的王!少女从天空之中坠落而下,少年赶紧起身,一个翻滚接住少女,两人就此摔倒在地。 第十三章那些奇怪的梦境《五》 林萧萧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梦中她坐在一片软绵绵的白云之间慢悠悠的在天空中翱翔,他看到爹爹在白云下朝她笑着挥手,身旁还坐着自己很小时候去世的娘亲,娘亲一脸慈祥的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可真温暖。 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觉得浑身有些着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地亵衣,一张熟悉地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林萧萧这才发现自己被人压在身下。 “你没事吧”少年一脸真诚关怀地问道。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着有些尖锐地女子喊叫划破天际,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莫名的感觉到漫天黑气与鬼火在一瞬间缩小了一拳。 “不是吧啊sir!救人也要挨打啊!”少年觉得有些委屈。 “你果然是个登徒子!我好心好意地送你爹爹给我地手串,你居然!居然......”少女双手捂在胸前,说道激动处,眼睛竟开始泛出泪花。 “别别别!”少年连忙挥手指着上空,这大半夜地追了一路不说,上来就挨了一耳光,这要是再被误会成登徒子,自己在拒北城这些年来地努力就全白费了。 少女梨花带雨地顺着手指看向天空,这才注意到本该是夜晚地漆黑场景被漫天幽蓝色鬼火照亮,自己周身望去更是一座座被剖开地土坟密密麻麻地包裹着自己,甚至有那皑皑白骨相互交错垒成的白骨祭坛就在自己不远处。 少女被眼前地景象震住了,一时之间止住了哭声。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怎么回事,但是我在城外地河边看到你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一路跑到这,不过看你这只知道哭地憨憨样子,估计啥也不知道。”少年二话不说拉着林萧萧撒丫子就跑。 开玩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这么邪性地玩意看起来绝不是善茬,这个时候不跑,难道还要等着这些鬼东西回过神来跟自己摆明了车马炮再叫阵?别闹了,少年觉得自己才没有这么傻气。 “哎”林萧萧有些头昏,任谁换成自己当前的局势估计都不会好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只穿了件贴身亵衣,糟糕的是你还躺在一个有些熟悉地少年怀里,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少年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你,说我不是登徒子啊!你看天上,这种扯开话题地方式也太僵硬了吧!可偏偏真就像这少年所说,漫天的黑影混着幽蓝色地鬼火,自己周边还有一大堆土坟,邪气十足地白骨祭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萧萧觉得自己地脑袋不够用了。 天上地火光不知何时开始渐渐熄灭,从林萧萧体内溢出地黑影从烟雾中缓缓走出,比起刚刚出现之时,黑雾足足小了一整圈,两双紫色地眼睛透过浓重地雾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两人,既不阻拦,也不制止,于是千余个黑影也俯下身来看着地上地两人奔跑,万千鬼火也停滞下来,它们在半空中忽闪忽闪,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林萧萧带着哭腔说道:“我跑不动了,我的脚崴到了,我们跑出去了没?” 少年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胸膛,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半蹲着身子大口喘气,抬起头来看了看身旁两侧,依旧是熟悉的孤坟,白骨,天上的黑雾这才满意的嗤笑出声,于是上前道黑影跟着漂浮。 “ 艹 !遇到鬼打墙了! ” 少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倒立起来了,以往只在书中看到过,没想到今天还真就遇到了。 “什么是鬼打墙?”林萧萧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喘息。 “把脸转过去!”少年一本正经 “干嘛!” “让你转你就转!”少年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啊啊啊啊!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爹是林百川,你别乱来!”林萧萧有些慌张。 少年没有理睬,自己转过身去,神秘兮兮的将袖子撕下两块布来放在下身,林萧萧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不久后,少年递过一块湿漉漉的抹布,林萧萧有些不解。 “不懂吗!这丫头咋这么楞啊,这以后咋嫁出去?童子尿啊!不知道童子尿辟邪吗!把湿抹布放在鼻子上捂着,说不定我们就能跑出去了!”少年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 林萧萧的脸庞开始逐渐变红:“你!你离我远一点!” 黑影终于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它从天上一跃而起,向着两人扑来。 林萧萧尖叫着躲在少年的身后,少年的心里此刻除了恐惧外还有着些期待,或许,这次死了以后就可以回家了....... 冲天的金光从少年的手腕上喷涌而出,遮天蔽日,金光与黑雾相撞,接壤的地方就像融化了冰块一般,散发着淡淡青烟,一股腐烂的尸体味道混着一种浓重的说不出来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是爹爹的手链”林萧萧惊呼,是的,少年手腕上佩戴着的紫水晶手链此刻绽放出浓重的金色光芒,威严,温暖,却又显得正气凛然。 很快,光芒散去,紫色的水晶上遍布着一道道的裂纹,手串上夹杂着的一颗佛珠爆开,在地面上以两人所立地方为界,画出一道火圈,佛珠在完成这一切后也开始炸裂开来。 光芒与烟雾都散去,黑雾浑身不可谓不凄惨,浑身上下满是窟窿,它痛苦的嘶吼着,周围的千余道黑影像是游龙一般游向黑雾,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没有声息,没有火光,黑雾逐渐壮大,黑影逐渐消失。 片刻功夫后,黑雾周身上下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大半,带着漫天的鬼火撞向包围两人的火圈。 “咚!咚!咚!” 两种本应该完全没有实质的物体对撞此刻竟然发出金属碰撞的轰鸣声,显得铿锵有力,每次对撞,黑雾火光都会各自消融一分。 林萧萧再也忍不住了,巨大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让她的精神状态在此刻彻底崩溃开了,她两腿并拢双手抱头放声大哭起来,像是感应道什么似的,黑雾凭空壮大了一拳,又狠狠的撞向火光,震得圈内火光四溢。 “别哭了!”少年突然蹲下身来死死的捂住林萧萧的嘴,同时转身向外面的黑雾看去,果然,黑雾的体态又开始逐渐弱下去,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周身的火苗凭空强盛了一分。 林萧萧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少年。 “没看到吗!这东西好像能吸收我们的负能量,恐惧,哭泣,尖叫,貌似都会让他强壮一分。”他两只手紧紧的捂着林萧萧两边肉乎乎的小脸,努力不让她看向外面的景色:“你越哭,我们死的越快,要冷静下来,明白吗!” “我怕......”林萧萧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说,一阵碰撞声又响起,少女的眼眶又开始红起来。 “好好好,打住打住,”少年挑了挑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有没有听过一千零一夜?”他问道 “什么夜?”少女有些疑惑。 “阿里巴巴跟四十大盗呢?” “没听过”少女被勾起了兴致,心中的恐惧被冲淡了几分。 少年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这才娓娓道来,火光之中,少年带着歪歪扭扭的奇怪帽子,像是一个小大人,他的声音醇厚,内容又是林萧萧从未听过的新鲜东西,逐渐忘了周身的环境开始投入到故事情节之中。 漫天幽蓝的鬼火带着黑雾直挺挺的撞向不大的火圈,少年与少女却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再无半分怯意可言,只剩漫天的嘶吼在这林间咆哮。 天边泛起了一丝白肚,夜幕很快就要被光明驱散,少年有些口感舌燥,林萧萧却依旧显得有些兴奋:“然后呢然后呢,神灯实现了他的愿望了吗?”她追问道。 黑雾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这一幕了,到手的猎物却吃不到,眼前两个不大的孩子却敢如此羞辱自己这种存在,她下定了决心要破釜沉舟。 它深吸了一口气,将漫天的鬼火与骨头吸入肚内,一瞬间,黑雾膨胀体型的像是一只要炸开的皮球一般,天空随着鬼火的消失有一瞬间的失色,它带着骇人的嘶吼与风声狠狠的撞向火光。 像是发生了爆炸一般,黑气四散开来,一道道短小的黑雾划分开来,不断冲击着火圈,金黄色的光芒从地下升起,配合着火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很快,火光与黑雾都像是用光了自己的力气,逐渐失去了光芒,两人坐在地上显得有些无助发呆,就这么结束了?两人有些不敢相信。 “咻” 一道黑气藏于尘土之中,直破开弥漫开来的灰尘摄入少年体内。 “啊!”少年大叫躺在地上。 林萧萧坐在地上十分无助担忧,她紧紧的攥住少年的手不敢哭出声,生怕黑雾再次袭来,也怕少年就此死掉只剩她一人。 “咦?”少年起身上下摸了摸身子,除了有些跌倒损伤以外,竟然再没有任何伤痕,那道摄入体内的黑气就像是普普通通的炊烟一般,毫无作用! 太阳逐渐从天边升起,刺破云霞。白骨皑皑的祭坛像是失去了力量支撑,在阳光之下像是阳春白雪一般逐渐花开,散发着恶臭难闻的味道。 少年背着林萧萧起身向着拒北城内走去。 “你以后要减减肥啊,不然这么胖嫁不出去啊” “滚!” “你瞅瞅你瞅瞅,姑娘家家的咋这么粗暴啊?刚刚是谁在那哭的稀里哗啦的?” 林萧萧没有说话,她悄悄地将手滑向少年腰间地软肉狠狠扭去,直痛的少年龇牙咧嘴。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哎” “......林萧萧,你呢?” “叫我杜十三啦” “我还林十四呢!” “........你高兴就好”日出之下,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第十四章那些往事 “小姐,小姐!”身旁地丫鬟怯生生地喊了两声,见小姐在直愣愣地发呆,又轻轻的推了推。 林萧萧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给身旁地丫鬟眨了眨眼睛,正襟危坐起来,今天是听风阁一年一度地总结年会,各个分店内地主事管事都会到此,除开一成不变地枯燥会议外,还有各种繁杂地宴会章程,林萧萧除了觉得自己除了兼任就假笑以外,还要装成乖乖女,实在是无聊的打紧,不然也不至于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混蛋现在回来了没有,没有杜十三在地日子着实是有些无趣,林萧萧打定了注意,今日地酒宴结束后,自己就要去紫光阁内托人问问大概情况。 一群老人在身旁各自说着店内地生意开销,显得枯燥乏味,在这有些开始炎热地天气里,只听得林萧萧脑袋发昏,她四下瞧了瞧,发现此人无人顾暇照看自己,索性右手托拳撑着下巴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浅,林萧萧甚至觉得自己似睡未睡地空灵境界,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大抵是觉得自己意识依旧清醒,但身体却依旧沉沉睡去。 满屋地宴客宾朋,依旧是一副热火朝天地景象,人群之中,林萧萧看到一个极为熟悉地背影,带着滑稽地书生帽,有些消瘦地背影,即使站着也有些吊儿郎当地样子,就是化成灰林萧萧也觉得自己能够认得出。 一阵从内心而来地喜悦感传上心头,“十三!十三!我在这啊!这边这边!”她张开手挥舞着大声喊叫着。 可是奇怪,那个熟悉地身影像是没有听到她地呼喊,反而就此走向有些拥挤地人群中。 林萧萧忍不住了,她拨开身边地人群,向着那道身影跑去,可她越是追,那道人影走的就越快,林萧萧着急地要哭出声来,她一边追,一边哭喊起来。 身影像是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喊,他停顿下来步伐,林萧萧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那道熟悉地身影缓缓转身,依旧是那张有些欠揍地小脸,只是此时少年的脸上满是鲜血与伤口,他就这么停顿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林萧萧。 林萧萧此刻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委屈,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听风阁地大小姐此刻毫无形象地就这么坐在地上抹起眼泪来。 少年站在阳光中,两侧的人群不知为何开始渐渐稀少起来,他就这么蹲下身子,轻轻地抱了抱林萧萧。 “好好照顾自己”他趴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 “小姐?小姐?”身旁地丫鬟有些担心,轻轻的叫了叫身旁睡着的小姐:“做噩梦了吗小姐?” 林萧萧这才梦醒,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直至梦醒,刚刚的那种害怕,委屈的感觉依旧缠绕着自己,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早已哽咽,梦境如此真实,让林萧萧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释怀。 她缓缓起身擦拭眼泪,向着林百川的位置跑过去,她哭的梨花带雨,看的林百川一阵心疼:“爹,十三......十三他肯定出事了......”她声音哽咽道。 “嘿” 冯玉竹挥刀,一刀将山上装死的土匪劈开,他微微运气,两手虎口刚刚的对拼之中有些崩开,此时正在往外渗血。 “好机会!”对面的土匪眼睛一亮持刀就直劈过来,冯玉竹并未慌张,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立在身后的右脚早早的就插入土堆中,他使劲踢开,扬起阵阵沙土刺入对方眼中。 趁着对方慌乱,冯玉竹一个闪身绕到敌方身后,瞧准心窝处,一刀戳去,直刺了个对穿,土匪这才不甘心的睁眼倒下。 有些微胖的冯玉竹动作熟练的在其身上上下摸索:“先手腕,再脖颈,其次是怀中,莫忘他脚下,临走不忘看舌下。”他念念有词,按照口诀开始翻捡敌人身上的之前家伙,看这架势,恨不得将土匪身上的皮都扒下来三层。 “好家伙!胖子,你瞧瞧你那个出息!真不知道你们俩谁才是土匪。”身旁一个持剑的翩翩少年坐在马背上逗弄冯玉竹。 胖子嘿嘿一笑,将土匪藏在嘴里的一块玉块拿出,又在身上擦了擦,显得毫不在意,他们一行此次是奉了城中一名校尉的口令来此剿匪,一是为了肃清周围的势力,方便来往商户,二是为了给他们这群候补探子练练兵,沙场厮杀,不见血的兵还是兵? 冯玉竹缓缓起身,手里摩擦着刚到手的玉块,向着祁连山脉的方向望去,心里有些担忧,杜十三的不告而别着实是有些让他放心不下。 天色不早,一群人早早的收拾好战场后,在周围开始安营扎寨,一行百人,明日再回军中报道也不迟,此次也是他们这群少年郎第一次外出杀敌,心中的热血兴奋劲还未褪去,加上却有几个兄弟此次厮杀受了些轻伤,也需要在此稍稍包扎处理。 夜晚很快降临,数十堆篝火在寨子中逐一亮起,大家三五成群,相互喝酒吹嘘,胖子坐在火堆旁一边翻转着手中的鸡翅一边在直愣愣的发呆。 此次一同前来练兵的一行人中,几乎十个有七个都是拖了父辈的关系,拒北城不比其他,城中人人善战好战,以战场杀敌为荣,而驻城守城的那么多兵马中,又以王猛王将军手下的黑鸦探子营杀敌最多,立功最大,升官最快,当然,也是死伤最多。 可是男儿这一辈子,谁不想有生之年建功立业?靠着自己的双手直杀的敌方战栗,我方惊叹的地步?谁不想光耀祖辈,为自家博得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头官职? 谁都想的,可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起码在冯玉竹看来就很难。 冯玉竹的爷爷是三十人伍长,父亲也是,祖辈两代虽说是根正苗红,却捞不到什么油水,平日里三五成群,看起来威风八面十分有面,可是关键时候兜里却连几串银钱也掏不出来,兜比脸还干净大抵是对老冯家最好的解释了。 直到那一年,拒北城战事达到了顶峰,胖子记得那是一场大到几乎要将城池淹了的大雨,魏赵两国趁机扰乱边境,连破四道封锁线,骑兵一路南下直奔皇城,老皇帝宇文和下令抽调拒北城内将近一半的兵马奔赴兰陵,直断两国后路,配合皇城守军,誓要一举歼灭两国主力兵马。 大黎皇城边境,索亲王见拒北城内守备空虚,带了六万精锐三千铁骑千里奔袭,也想趁乱分出一杯羹,若是大宋此战败了,拒北城百平方公里内尽数划为大黎王朝版图内,若是大宋惨胜,也可占据此地与大宋慢慢谈判,无论结局怎样,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局面。 索性此时驻守拒北城的是冠军侯霍大将军,一生大大小小征战百余场,从无败绩,霍将军骁勇善战,更是善用奇招,先是弃城不收,带着一万三千重甲步卒与城外百里地付家坡站设伏,趁着索亲王还未弄清楚局面如何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霍将军并未恋战,假装退守城内,趁着大黎皇城的军队在城下还未站稳脚跟,又是下令放开城门,带队上前厮杀一阵,直打的索亲王节节败退,一肚子窝火。 但即便如此,两边的人数差也让拒北城这边损失颇多,没有人能形容那场战争到底有多么惨烈,有人曾说,血水曾将广陵江内的江水染红三日不见退散,虽有夸张,但其中一二,足可窥见。 第十五章那些往事二 胖子的父亲冯武是在半夜时分被军令征兆出城夜袭,结果还未到第二天天色泛白,就有军需官拉着马车将他跟二十两银子一起还于冯家,老爷子一身是血直躺在地上打抽抽,虽说胳膊腿都还健在,胸口处却多了一处极深的口子,眼瞅着活不长远。 一家人手足无措蹲在地上抹眼泪的时候,还是胖子的娘亲李银玉咬着牙站起身来,她擦拭着有些哭肿的双眼,不知身上哪来的力气,就这么扛着沉甸甸的汉子,手中拉着尚小的冯玉竹,就这么一家一家的去城中的大夫家敲门。 拒北城内的大夫哪个不是人精?行医的忌讳之一就是不治必死人,所以城内的大夫大多都是摇着头狠下心不愿医治,他们不愿意治,李银玉就这么带着胖子一家一家的跪过去,她开始还有些呜咽,后来反倒越来越坚定,不管她不哭,也不许冯玉竹哭。 李银玉一巴掌打在胖子脸上训斥道:“哭什么!你爹还没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咱们娘俩就得想办法给你爹治好!” 胖子呆呆地看着这个平日里绣花刺到自己手指都会红着眼半天地娘亲,觉得有些陌生,却觉得娘亲攥着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强忍着泪水,就这么在雨中跟着娘亲一步一跪地求着各个医生。 终是城内地一家医馆看不下去,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可怜却有坚定地妇人,这么大的雨,年过半百地韩大夫终是不忍心。 许是娘俩地行为感动了上天,戳进冯武胸口地那一刀伤口在距离心窝处一厘地地方停了下来,许是年过半百地韩大夫确实妙手回春,不管怎么样,奄奄一息地汉子真就没死。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虽然没死,受了这么重地伤没有死确实是万幸,可是却需要一味颇为珍贵地药材做药引吊命,这样的方子煎出来地药物一月两次,要足足喝够半年才能将伤口恢复地七七八八。 可这药引却不便宜,一株药草要足足地十五两银子,军需官带回来地二十两银子早已用尽,家中哪还有多余的钱去购买药引子呢? 胖子地娘亲没法子,只得拉下脸来四处借钱,只借的一屁股债不说,距离半年地药材费用还差大半,往后地日子该怎么办呢?李银玉整日坐在门前长吁短叹却又不敢让胖子看见,短短几日便瘦了整整一圈,看的冯玉竹心里直心疼。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没法子,李银玉只得将家里地东西隔三岔五地让胖子去往临近地当铺当些银子救急,当铺地人心再狠,都是街坊四邻地,又怎么舍得坑害小孩子呢? 可就是这么个机会让胖子看到生活地转机,那是一个傍晚,他手里捧着娘亲交给他的青花瓷瓶去往周边地当铺,当他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换回二钱银子后,看到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人神秘兮兮地捧着怀里地一串金珠递给掌柜地管事,胖子看到白花花地十五两雪花纹银从窗口递出,那一刻银子里闪出地光芒刺痛了胖子地内心。 直觉告诉他这一串金珠绝对来路不正,因为爹爹身体无碍地时候从军中偶尔顺来地肉食藏在怀里时就是这般表情,他打定主意要跟着眼前这个神秘兮兮地瘦猴,他倒想看看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人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东西。 瘦猴出门后不久,就将手中地银锭存入钱庄,在路边随意买了些吃食便开始四下打量,胖子赶忙蹲下身子假装整理裤脚,但是说真的,有谁会在意一个年纪不大地孩子呢?瞧见无人跟踪,瘦猴这才大摇大摆地出城,胖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因为步子太小,他不得不一路小跑。 很快,胖子就明白眼前的人为何要神秘兮兮了,因为他们此刻地位置正是拒北城偏门外地一场战场,战壕交错,尸横遍野,有大宋的,更多的还是大黎王朝的,两方军需官都还未来的及收尸,此时已是傍晚,天色偏黑,贸然前行容易被地方偷袭设伏,所以两方都不敢贸然行事。 胖子趴在地上的一处坑洞内,看到瘦猴手脚麻利的翻捡着地上的尸体,不时从其手腕,胸甲内翻出或玉坠或银块的值钱物品,举目望去,像这样的身影三三两两的还有不少。 胖子眼前一亮,难怪,难怪!难怪这人要神秘兮兮的包裹着东西,一来是死人的东西见不得光,二来也是怕其他人觊觎,所以才要包裹的这么严实。 虽然发死人财有些不好听又有损阴德,可是年纪还尚小的冯玉竹并不怕,看着自己爹爹躺在床上,娘亲整日长吁短叹瘦了整整一圈,自己若不是年纪不够,早就去城中谋份苦差事赚些银钱补贴家用了,一次就有少说十几两银子,胖子若是早知道有这般差事,怕是早早的便要过来。 一道淡淡光芒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胖子撇头,借着淡淡的月色,胖子看见趴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一具尸首怀中侧漏出一块不大的紫玛瑙。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周围四处摸索着的其他人影,他不敢起身,就这么趴在地上缓缓向着尸首爬去,有了这个东西,想必家里的娘亲脸上也会多出几份笑容。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平日里只要盏茶间的功夫就能到,胖子却觉得自己好像爬了整整一年,因为不敢发出大的声响,他始终憋着气不敢大声呼吸,他艰难的爬到尸首旁,尸首横躺在破损的战壕上,肚子上被一把红缨大刀钉死在地上,怒目而叱,双眼瞪大,显得死的极不甘心。 胖子咽了口口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向着玛瑙处摸索而去。 玛瑙入手微凉,外表滑腻,胖子心中一喜,还未来的及把玩,就有一只沾满了灰尘与尸臭地手紧紧抓住了胖子地手臂。 瘦猴有些惊喜,本以为今夜换了十几两银子已经够走运地了,没想到还有个送上门地,看着面前微胖地孩子手里地那一颗无暇地紫色玛瑙,瘦猴舔了舔嘴唇冲着远处高喊起来:“鬼脸!老刘!快来,这里有钩子!” 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停止了搜查,向着瘦猴地方向开始奔跑起来,转眼间便来到身前。 冯玉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瘦猴的手爪,两手将玛瑙紧紧的捂住护在胸前:“各位大哥,这是用来给我爹爹治病的,是我先看到的。” 名叫鬼脸的汉子一脸狞笑,两手并拳,指骨间发出阵阵响声,他并未多说话,一拳打在冯玉竹的肚子上:“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还是我们兄弟三个把你打一顿再交出来?”说完又是冲着胖子的肋骨处踹了一脚。 冯玉竹躺在地上弓着身子,像是一个煮熟的虾仁,剧烈的疼痛让他躺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但他依旧没有一丝求饶的意思,只是一边咳嗽干呕,一边将玛瑙压的更深。 三人见此开始对着眼前的孩子拳打脚踢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战场!死上一两个孩子不正常吗?天色一亮,他们兄弟三人早已扬长而去,谁又能知道是他们兄弟几人干的? 冯玉竹就这么躺在地上紧紧的护着玛瑙,身上传来的雨点般的疼痛并未让他改变主意,对于他们几人来说或许十一笔横财,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手里的这一块玛瑙或许就是全家的希望,是爹爹的吊命药引!是娘亲可以多吃上几口饭!可以早日还清街坊四邻的欠债不用再受白眼!更是他们一家人以后还能挺直腰杆在城内生活的资本!所以就是死,冯玉竹的内心也是不打算交出手中的玛瑙。 “咻!咻!咻!” 三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准确无误的扎在三人身上,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三人就这么傻傻的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口中还止不住的流口水。 冯玉竹有些发愣。 “跑啊!被打傻了吗还在那躺着!咋?地上是席梦思?睡得那么舒服?”有些刻薄的声音从身旁出来,胖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身旁的人影带着往城内狂奔。 冯玉竹这才看清人影与自己差不多高,甚至还要稍微矮上那么一些,嘴里还吊着一节精致的**筒,冯玉竹有些发呆,难道有同龄人遭受了跟自己一样的经历,家中也是困顿不济才要来此冒险? 两人一路狂奔混入人群之中,不多时,三道人影也从城外追来,只是这茫茫人海,又是夜色笼罩之下,哪里还能寻觅到两人去向?三人只得各自骂骂咧咧互相怪罪,不甘心的离去。 “你家里爹爹是不是也快死了?”一处极为平常的馄饨摊前,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少年,冯玉竹考虑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 少年显然是没预料到胖子会如此说,被狠狠的呛了一大口,直在那拍胸膛:”放屁!你才死了爹!” “我爹爹是快死了......”冯玉竹低下头来,有些委屈。”如果没有钱买药引子的话“ ”怪不得”少年不得不稍稍停顿下来,挠了挠眉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难怪你手法这么生疏” “做这行还有手法?”胖子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先手腕,再脖颈,其次是怀中,莫忘他脚下,临走不忘看舌下,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我跟你讲!”少年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夸夸而谈。 胖子咽了口口水,像是有些忍痛般将手边自己那碗馄饨推向少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干嘛?” “这碗给你吃,你能不能.....也教教我.....”胖子也有些难为情。 两个月后,城外的一处战场内,趁着夜色,一群摸尸寻金的人在其中穿梭,一个骨瘦如柴面部猥琐的汉子刚从尸体中摸索出一块玉佩。 一道熟悉的身影闪到眼前,还未等瘦猴仔细辨认,微胖的身影便从怀中洒出一把石灰,直刺瘦猴面门,趁着对方抬手遮掩,身后一位少年更是冲着下盘就是一脚,瘦猴跪在地上惨叫,手中的玉佩抛入空中,被少年一个起跳收入怀中。 两人的动作干脆利落,一个照面之下就将眼前的汉子放倒,明显是惯犯,瘦猴躺在地上一手捂眼一手捂着身下大声嚎叫:“狗日的杜十三,别让劳资逮到你!鬼脸!鬼脸!特码的来人啊,给我弄死这两个小兔崽子!” ”可以啊胖子,手法越来越熟练了!快跑!,他们来人了!”少年转瞬之间消失的黑影中。 “你等等我十三!我跑得慢”身后一道微胖的身影紧随其后,显得有些乐呵呵的。 再几个月后,饮马县内一处普通的院落内,一个精壮的汉子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李银玉与冯玉竹坐在床前,直到此时,一向坚强的李银玉这才哭出声来,她躺在汉子坏内,又紧紧的拽着冯玉竹的小手放声大哭,声音之中尽是委屈与心酸。 院外地一处角落,杜十三蹲在墙根处看着这一切也有些心酸,他转过头去,从身旁的草堆里撇下一根枝条在地上默默的划着各种符号,是啊,人人都有家,可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是的,少年有些想回家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