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夜天子皓染》 第一章长公主千雨 西境杨守城,宗府暖阁里三位少女,一位技法娴熟地煮香茗,另一位坐对窗外高悬的月轮抚琴,还有一位则半倚着香案看书。 这其中有两位是杨守城郡守杨宗明的女儿而且是双生姐妹,煮茶的是姐姐杨美玲,抚琴的是妹妹杨美琪。而看书的那位则是姐妹二人的侍女花明月。 美玲递上一盏茶道“明月,你又在看什么?” 明月见问眉眼不抬,只用手示意将茶放在案上,然后敷衍的回了句“《神龙长歌》” 美玲想来见惯了明月这般模样,故而非但不生气还追问“写的什么?” 明月回到“天子千诺的故事。” 美玲听说是天子千诺的故事便来了兴致,言道“我瞧瞧。” 她接过明月递过的书,翻开来一看卷首赫然写着“紫薇隐,帝女出。” 她不屑道“这不是那个世人皆知的谣传吗?怎么还煞有其事地放在卷首!” 这确实是谣传,并且缘起于一个女人,那便是长公主千雨。 她和天子千钟非一母同胞的兄妹,且出生低微。但千雨从小就得嘉佑帝千钟宠爱,加之她后来展现出卓越的治国理政才能,千钟更是信任和依赖她。 当时千雨认为,随着诸侯的强大,帝华神都已经对天下失去了实际的掌控。而且最令神都倍感危机四伏的存在,便是四子王城。 帝华神都位于中原腹地,其南有沐家执掌的君临城,其东有史家执掌的春歌城,其西有宫家执掌的四方城,其北有夏侯家执掌的上原城。这四家都是千家支脉,他们的一世祖乃大燕开国之君千夜四妃之子,他们各随母姓。 这四城建立之初,本为了拱卫帝都。但七百年后,这四城却成了困住帝都,让天家倍感危机四伏的所在。 嘉佑帝四年,天子千钟听从千雨建议,着手宗法制改革。此消息一出,不但四子王城恐慌,四境诸侯没有不震惊的。 巧的是,这年钦天监观星有一日突然发现帝星紫薇隐匿不显。于是有人预言“紫薇隐,帝女出。” 一直对千雨心怀妒忌的帝后邓氏,借此机会勾结钦天监司监诬告千雨乃邪魔转世,说她妖媚惑主有不臣之心。 千钟大怒,将诬告的司监当即斩首,钦天监相关人等全部打入天牢。至于帝后,千钟念她是邓公铭之后,暂时只夺了她后位,待她诞下腹中胎儿再另行处置。 这位被夺了后位的女子在诞下千诺后不久便被圈禁到了宫外,三年后郁郁而终。 她的父亲,阴平国主得知她死讯后发誓要为她讨回公道。于是他联合西境其他诸侯,打着“清君侧,除妖氛”的旗号欲举兵东出,这就是著名的“西境十国之乱”。 千钟御驾亲征,平了此乱。但他也因伤重难愈,班师回朝不久便崩殂了。 长公主千雨临危受命,扶持幼侄千诺继位,年号神龙,自此开始长达十三年的长公主摄政时期。 上元佳节,夜幕将临,初上的华灯照亮了整个帝华神都。长公主千雨批阅完最后一沓奏折,屏退左右侍从,独自一人登上了神都的最高处,玄霄阁。这个看上去还是少女模样的女子,为了守住祖宗打下的江山,她已经苦苦支撑了十三年。 十三年了,千雨从十八九岁的年纪携着年幼的天子千诺历经风雨走到了今天。她把最好的年华都付予了天下,每到深夜空寂无人时候她都站在玄霄阁静静地看着她深爱着的大燕帝国。 生在皇家,身体里流淌着龙魂精血就有守护苍生的责任。千家是神州大地的强者,至少曾经是。他们千家抵御魔族入侵时立下的功绩是他们千家执掌天下的依凭。算来他们千家成为这神州大地的皇者已经有七百五十多年了。近些年来皇室倾危,天下纷争不断。 在千雨执政的十三年里四子王城在她治下还算安分。尤其沐家,已站到了她身边。想到沐家,千雨展露少有的笑靥。她还记得自己在十二三岁时在沐家认识的那个少年。犹记得他卑微怯懦的眼神。 这个少年叫沐明聪,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原是希望他心性澄明聪慧。然,事与愿违。他的庶出身份加上天生木讷的性格注定他在沐家这样的大宗备受欺辱唾弃,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沐家所有人包括给他生命的沐家宗主,他是沐家的耻辱。 不过这个沐家的耻辱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千雨,是千雨让他改变了自己,成长成现在沐家宗主。他爱千雨,爱这个需要用整个天下来宠溺的女子,长公主千雨。 长公主千雨,这个封号是千雨的天子哥哥千钟给的。哥哥对她的宠爱胜过世间所有人,在天子千钟哥哥的眼里她和天下一样重要。但也因此招来天下人的唾骂。 天下人听信那个传言,说她妖媚惑主乃邪魔转世。每当有朝臣向天子千钟进言,让他将千雨长公主封号除去并将千雨从幽兰殿(幽兰殿帝后居住的宫殿)移出时,天子千钟总是摸摸千雨的小脑袋对进言的朝臣微笑着说:“小雨是孤的妹妹,孤爱她胜过爱自己。孤知道天下的那些谣传,虽是谣传却也说出了部分事实。事实就是孤爱千雨,不过这爱并不是你们所理解的那般。一座幽兰殿而已,这天下若是她喜欢孤便给了她。” 如此宠爱,怎么会不招至怨恨。 当帝后邓氏听到“一座幽兰殿而已”时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帝后邓氏,阴平国主的女儿。这个品貌端雅的女子,并不是容不得人的人。她爱千钟,并不是因为他是天下共主。她爱他仅只是她爱他,说不出理由。可是入宫以来相随相伴在天子身边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她。她不需要他的垂怜,她要的是他的爱,为这爱她愿意等。可是当她听到“一座幽兰殿而已”时心里不由得生起了怨恨。这怨恨让她不惜借谣传勾结钦天监诬告千雨。这怨恨到死也不愿放下。 在她临命终时,她幽怨的看着抱着自己儿子的千雨,最后留下的遗言竟然不是临终托孤,而是怨毒的诅咒“终有一天你会被天下人唾弃,背万古骂名。” 千雨想起这怨毒的咒诅,不由得心头一颤。她望向天空念道“哥哥……哥哥我好累,想要歇歇,可是诺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殿下又在想千钟哥哥?”一个衣着素淡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千雨身后,她望着千雨一脸怜惜。 千雨闻言,强忍的泪再也止不住。她一下扑进了那个素衣女子怀中道“雪儿姐姐,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儿,为什么不来看本宫?” 千雨口中的这个雪儿,世上少有人知。她是哥哥千钟的掌印史,也是迷蝶谷雪鸦一族的圣女。她们雪鸦一族每一代的圣女都是千家每代天子的掌印史,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封印天子体内苍龙印传承中的天煞之气,为天子传承之人修炼苍龙印护法。 “殿下,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先帝若是有知,也一定会为你高兴。”雪儿宠溺的望向千雨,她似乎忘了千雨已经不再是那个惹人见怜的孩子。整个天下都在千雨治下,虽然她并没有得到天子传承苍龙印。但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如今已是圣武上境高阶,试问当今天下能与她比肩的又有几人? “公主,你的修为又见长了吧。” 雪儿欣喜的赞叹到“如果千家的子弟都能有你这般修为,又何必非要得到天子传承苍龙印,受那天煞之气的苦。” “姐姐说笑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作为千家子孙,身体里流淌着龙魂精血就有守护众生的责任。这是我们的幸也是不幸。”说着她拉着雪儿的手准备回幽兰殿。 “这次请姐姐回来,主要是为了诺儿的事。诺儿三岁得的传承,如今天煞之气要苏醒了。五年前你从迷蝶谷带来的小姑娘尔雅也满十二,她是你们雪鸦一族的新一代圣女。她也该得到你的传承了。等她得了你的传承,血祭仪式就可以举行了。血祭仪式举行后,她就是诺儿的掌印使。诺儿有了自己的掌印使,他体内的天煞之气我也就无需担忧了。” “殿下,掌印史本来是每代天子影子般的存在。二者避免过多接触,为的就是怕他们互生情愫,关键时候感情用事。你倒好,让千诺和尔雅从小就处在一块儿!” “本宫这么做倒不怕他们互生情愫,而是不希望诺儿的掌印史只是诺儿的影子。” 雪儿听到这句心想“不是影子那又能是什么?” “可是事与愿违,诺儿不知从何时起听信些风言风语,对本宫这个‘君父’生起怨恨,他以为他母后的死是本宫导致的。这份怨恨连本宫身边的人也受牵累,尔雅曾随我长居幽兰殿自然诺儿要迁怒于她。” 雪儿闻言不喜道“陛下怎么能这般轻信小人之言……” 千雨挥手屏退幽兰殿的侍女并亲自沏茶递给雪儿道“诺儿如此,也是本宫疏于管教。再过些时日他就满十七岁了,按祖制也该给他选贵、贤、淑、德四妃了。在姐姐看来此事该当如何?” 雪儿不敢造次“殿下这到为难我了,天子选妃,原是你皇室千家家事外人怎能多舌?” “姐姐这那里的话,掌印史何时就成了外人。虽说是家事,但诺儿的却不单是家事,它还关乎国运。” 雪儿忙起身拜倒“前掌印史雪儿全凭长公主殿下吩咐。” 千雨见雪儿行大礼忙起身,把拜倒在地的雪儿扶起,拉手安抚到“方才是本宫说话欠考虑,害你行此大礼。以后你不可再如此多礼,礼多让你我难免生疏。” “遵命” 雪儿知道臣下的本分不敢失言。 千雨微微一笑“你这执拗的劲儿倒和我们诺儿挺像的。你知道本宫摄政,按制诺儿须得称本宫‘君父’……这孩子便从不叫本宫姑姑,本宫私下里问他为何不叫本宫姑姑,他便说是礼当如此。其实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和他母后之死有关罢了。心怀怨恨,唉……” 雪儿闻言心下一惊“殿下不要伤神,陛下还小。稍长些就明事理了,到时那些误会也就烟消云散了。” 千雨叹道“是啊,本宫这怕是对个死人起了妒心。想本宫教养他何其容易,如今在他心里却抵不过他从未见过的死去的母后半分好!” 千雨每看到千诺眼中的怨恨,她就对邓氏没好念想。千雨起身走向殿内一盏长明灯呆立不语,身后的雪儿看着她心疼不已。 “哥哥” 千雨倚在长明灯前低语轻唤,一颗珠泪落在灯芯上。 第二章四子乱朝 “《神龙长歌》这本书还真有趣,里面竟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人和事。好比这雪鸦一族,我就从未听过!明月,你跟我说说这雪鸦一族是怎么回事?” 美玲看着书,来了兴致,对疑惑之处立即求明月解惑。 明月道“据《大荒经》记载,雪鸦一族和大幽魔族都是神族后裔,她们之中有很多人天赋半神之力。” 美玲闻言起身端坐,讶异道“神族,这真的存在过吗?” 明月道“嗯,据《大荒经》记载;太初有一神三灵,一神指神族,三灵分别是龙,凤凰,和麒麟。而太初世界分两域,即神域和灵域。” 美琪抚琴唱和“神居昆仑,龙藏于渊,凤翔于天而栖于梧,麒麟奔于山。” 明月点点头“不错。而且灵域互相竟食,他们靠灵力维持生命,一旦灵力变弱,死期不远。这个过程,他们会以蜕变的方式不断形成力量弱小的存在,比如凤凰蜕化成朱雀,锦鸡等翼族,而龙蜕化成水类,麒麟蜕化成走兽。蜕化的趋势是灵力和灵识渐弱甚至消失。” 美玲问道“那么神族呢?” 明月道“神族吃什么我不知道,但也会死。死后神元不灭,会应劫运重生。但好像也未必如此。因为《大荒经》认为神造人的目的是为了把神元寄放人身上,一旦神识觉醒就会重生然后回到神域。这个说法倒是挺对,因为有人根据这一说法悟出了人族飞升的方式,并且还成功了。这个人就是道祖,而飞升的方式就是悟道修真,飞升后便是赋有神力的仙真。当然这都是后来才有的事,在这之前神族大幽来到人间并和人间女子生有九子,这九子虽无神识但却赋有半神之力。他们后来发展成一个族群,即九幽。而神女雪鸦是后来到的人间,她的后裔就是雪鸦一族。” 美玲继续追问“那大幽雪鸦为何下昆仑?” 明月不耐烦“你不是看《神龙长歌》吗,你问这些干嘛,你继续看啊。” 美玲撅撅嘴,自言自语道“哼,就你知道的多。” 说罢,躺下来继续看《神龙长歌》: 神龙十三年春,千雨诏告天下;天子千诺年满十七要为他选立四妃。诏令一出,便引来天下非议。 按理说,天子成婚应该先立后然后纳妃。可是这回,诏令只说选立四妃,根本不提立后之事。于是天下开始谣传,长公主这么做就是不愿还政于天子千诺的意思。因为天子千诺一旦立后,就代表他已经成家,长公主就不得不还政于他,让他亲政。 谣传是否属实,只有长公主千雨自己知道。诏令发布以后,选妃之事便开始了。数月下来,事情的进展已到了最后阶段。只等长公主最后的决断了。 千雨手中拿着妃位备选之人的花名册,她回到幽兰殿吩咐人去请掌印使雪儿。雪儿来了之后,她屏退左右,拉着雪儿入座聊起不着边际的闲话儿来。 雪儿是聪慧之人,知道千雨找她来可不是闲话家常的。于是她拜问千雨“殿下找我来必有要事,臣愚钝还请示下。” 千雨微微一笑道“姐姐本宫找你来确有要事,适才之所以闲话家常是怕隔墙耳目。” 雪儿知道宫廷之中向来有四大家族及其他臣子的耳目,但见千雨如此小心谨慎足见她接下来所言之事极为重大。 千雨接着道“为诺儿选立四妃之事,如今已到了决断之时。本宫请你过来,就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雪儿点点头道“殿下再过几天便是天子千诺和我雪鸦一族圣女尔雅举行血祭仪式的日子,这也是我回神都的缘由。血祭仪式完了之后,臣就要返回迷蝶谷修炼,从此不再过问天下之事。所以还请公主不要勉强我介入选妃之事……” 千雨闻言,眼睛湿润叹息道“姐姐你这是要弃本宫而不顾吗,本宫与你亲如姐妹,姐姐何忍?” 雪儿心疼道“殿下,我本是先帝的掌印使。先帝御驾亲征时,我护佑不周。你不治我失职之罪,我深感大恩。但再过些时日尔雅就要接替我成为雪鸦一族的圣女并在血祭仪式后成为天子千诺的掌印使,到那时我再待在神都是有违祖制的啊。” 千雨点点头道“此一节本宫知道,但请姐姐放心本宫请你来不是让你介入四妃选立之事。本宫请你来是让你听听我的想法,如有不妥之处你给些建议便是。” 雪儿点头应允道“既然如此,臣领命。” 千雨这才将四妃人选告知雪儿,并将诸多谋划一一道来。 雪儿听罢,心中大为震惊。眼前的千雨不再是她过去眼中的小公主,她的权谋远见非比寻常。 千雨见雪儿不语,知他心中所虑。便微笑道“世人都说本宫不给诺儿立后是因为本宫不想还政与他,但恰恰相反帝后本宫早已有了人选。” 雪儿不可置信的问道“公主为何如此?” 千雨道“我们眼前除了及早瓦解四子王城的势力,四境之地也得早做图谋。南境局势姐姐可曾了解?” 雪儿点头道“知道些。” 千雨继续道“四境之地,南境被吴家吴鸣笙一统,他自立为王。当年哥哥采取了安抚政策,朝廷封吴鸣笙为南境之王并赐给他金册金印。” 千雨顿了顿继续道“南王吴鸣笙有一女吴桐月可谓天之骄子,她十四岁便随军征战,立下过赫赫战功。她在南境的影响力大到连吴鸣笙都忌惮。去岁她来朝,在宫中住过半载。我和她就天下局势聊过几次,其见地非凡。她也认为如今天下必须做一次强有力的变法。此女,若为帝后能助诺儿。我意已定,帝后之位非她莫属。但此事,尚不能名昭天下。” 雪儿不解“这是为何?” 千雨道“吴桐月在宫中住的时候也常和诺儿见面,据我观察二人倒也投缘。只可惜诺儿早早属意史家史雨涵那丫头,而且他为了那丫头还亲自求我成全。我明确告诉他,史家本就势大,若再行恩宠,只会让他们势焰更嚣张。所以不但帝后之位不能给她,妃位也不能,除非某一天史家败落。我怕诺儿因史雨涵事迁怒吴桐月,故而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另外,史家自以为帝后之位志在必得。一旦让他们知道后位另有人选,必然横加阻拦。所以立后之事得让他们触不及防。” 千雨吃了盏茶,继续道“但一旦四妃选定,便不得不明告天下后位所属。先立后再立四妃的祖制还是不能不守。” 雪儿道“臣明白了。殿下的意思一面大张旗鼓地迎立四妃,一面着人前去南境下聘迎立吴桐月北上为后。” 千雨点点头道“事关重大,我怕迎娶吴桐月北上会横生枝节。所以特地请你回来,帮我走一趟南境。数日之后就是血祭仪式,血祭仪式举行后你就去吧。” 雪儿心想先前说好了不介入立后选妃之事,这就忘了。但她又一想事关重大,千雨如此托付,她不能不帮。于是应道“臣领命。” 千雨感激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帮我。” 所谓血祭仪式,就是雪鸦一族圣女尔雅和当今天子千诺歃血为盟的仪式。只是这仪式有雪鸦一族秘法加持,仪式举行后尔雅正式成为天子千诺的掌印使。自此以后千诺体内的天煞之气苏醒,尔雅就能感应到。她就可以用雪鸦一族圣女传承的功法来压制。 数日后血祭仪式如期举行,但秘而不宣。事毕,雪儿奉命前往南境。 四妃已定,诏告天下。但就在准备迎立四妃之时,史家、夏侯家,宫家三家联合逆反。他们打着清君侧,除妖氛的旗帜带领十几万大军攻进神都。 事情发生的起因竟然是天子千诺从尔雅身上逼问出雪儿南下的目的。他失望至极,于是给了史家密诏让其设法逼长公主让权,他要提前亲政。 哪曾想史家包藏祸心,竟然勾结宫家夏侯家领兵攻城。于是逼宫变成了叛乱。 事发突然,长公主千雨带领神都禁卫军和巡防营的两万人殊死相抗。 “金令箭特使何在?”长公主急诏。 已是满身血污的金令箭特使忙觐见千雨“公主恐怕抵挡不住了。” 千雨眉头紧蹙对特使道“本宫命你带人冲出朱雀门,奔赴君临城速命沐明聪带军入都勤王。” 特使起身道“末将领命。”说罢他带着五十勇士冲杀出去。 千雨望着特使离去的方向,心道“沐明聪是最后的希望了。” 今天这局面她早就料想到了,但没有想到以这样的方式。 千雨望着一个个倒下的士兵,心中忿懑悲痛。但她还是神情坚毅,转而对身后护卫天子千诺的五百将士说道“将士们,看看你们身后的天子。他是大燕帝国的希望,你们每一个人如今都背负着历史的使命。保卫天子就是保卫大燕,保卫天下。乱臣贼子若要上前,你们就要让他们血溅当场。将士们,用你们的勇气战胜死亡的恐惧。用你们的热血捍卫大燕帝国,捍卫天子尊严。” 公主言毕,众人高呼“誓死保护陛下……” 长公主长啸一声道“尔雅,拿我剑来。” 尔雅捧着宝剑上前。公主一伸手宝剑出鞘。她握着利剑转而看了将士身后的天子千诺,然后对尔雅道“你虽年幼,但你已经是诺儿的掌印使。你要时刻谨记你的使命。” 尔雅小心翼翼地回到“臣谨记。” 长公主说罢,持剑杀入敌阵。 这次叛乱的结果就是沐家平叛功成,但长公主死于乱军之中,天子千诺失踪生死不明。 坊间流传三大家族逆反,沐家奉命入都勤王。但沐明聪却故意拖延行军速度,他就是想让三大家族和皇室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从沐家最后入主神都,沐明聪篡燕建梁,自封为王来看,此流传不假。 后来人们还根据长公主千雨和沐明聪的恩怨情仇改编了一出名为《溪花》的戏。戏中是这么描写沐明聪带兵攻陷神都和长公主千雨相见时的情形的; 千雨;“你究竟还是来了。” 沐明聪;“是,我来了。从君临城到这帝华神都快马加鞭不过四五个时辰的距离,在众臣朝会的朝阳殿我与你之间不过是三跪九拜的距离,而现在我离你也仅有一步之遥。可是我知道阻挡我走向你的并不是绳墨可测的距离,也不是世道人心。” 千雨;“奥,那你说是什么呢?” 沐明聪;“是权力。” 千雨还是不愿相信;“什么?” 沐明聪;“是的,权利。走向权力的巅峰,甚至是坐拥天下。是唯一让你成为我女人的途径。” 千雨;“所以你不是来助本宫剿灭叛乱的,你是来坐收渔利的?” …… 最后公主心灰意冷,拔剑自刎。从玄霄阁坠落,沐明聪飞身揽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了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沐明聪抱着千雨的尸体,悲痛万分。最后他吩咐将士道“传我命令剿灭宫家史家夏侯家所有余孽……还有皇室千家一个不留。” 将士惶恐道“皇室也要杀吗,这恐怕会与天下人为敌。” 沐明聪道“按我命令做,日后世人只知皇室是被宫家史家夏侯家的乱兵所屠。” 将士领命“末将明白了。” 沐明聪捧着千雨的脸说道“我要让宫家史家夏侯家还有千家的所有人为你陪葬。” 这就是著名的“四子王城之乱”又称“四子乱朝”。 第三章悯月郡主 “天子在四子王城之乱不就死了吗,怎么《神龙长歌》里却说是失踪?” 美玲看着书又起了困惑。 这时明月乐得跟她解疑。 “相比失踪,天下人更愿意接受他于暴乱中身死。” 美玲不可置信“这是为何?” 明月回到“对于沐家而言,若天子在手,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若天子失踪,他们一定向天下宣告天子死于乱中,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失踪的天子成为别人手中倒沐的旗帜。” 美琪按住琴弦搭腔道“他沐家说天子死了,天下人就能信?” 美玲同问“对啊,天下人能信?” 明月笑道“近百年来天下宗门拥武自立已成事实,天子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了争雄天下的法理障碍。如今这个障碍没了宗门扩张势力便不需要被承认,战争的义与不义就都不重要了,强者为尊便成了这个纷乱世界唯一的信仰。” 美玲不服“我不信就没有人再忠于天子的。” 明月道“也许会有,这也是沐家派出血影死士追杀天子的原因。” 美玲问“那后来怎么样呢?” 明月淡淡回道“你自己从书里找答案。” 美玲吃了一盏茶,便又专注的看起了《神龙长歌》: “小二给我来一盘西湖蟹一壶东阳酒” 说话的是一位姑娘,正值豆蔻年华。说话间巧倩含笑,十分迷人。正可谓是红镌玉有痕,暖嵌花生晕。 小二是个小年轻,一直住在这柳镇那曾见过这般美人。见姑娘吩咐羞的面红耳赤。口齿不清的应到“姑两(姑娘)……离(你)……稍候。”姑娘敛了笑容,把随身的剑放在桌上环视了一下店中客人,见他们多是商贩并无宗门子弟之人,这才坐了下来。这些商贩常年在外奔波也算见过些世面。但能在南境的小镇遇到这般颠倒众生的美人着实震惊不小。 “这姑娘生得如此灵秀貌美”一青衣男子忍不住赞叹。 “确实天人,不过她与吴桐月相比恐怕要失色几分吧”青衣男子同桌的一老者捻须一笑。 “吴桐月!”青衣男子心中暗叹,谁不知吴桐月乃是南境之王吴鸣笙的女儿。在这南境之内还有谁敢与她争艳的。老人家拿吴桐月与这姑娘做比,可见老人家对这位姑娘的青睐。 “三爷,晚辈知道你早些年在帝华神都待过,想来见闻不少。趁着酒兴,你不妨将那神都见闻说与晚辈们听听。让晚辈们长长见识不是。”青衣男子向那老者斟酒一杯,抱拳一礼相请。 店中其它客人有喜闻神都往事的也将些酒菜送至老者前,请他一定讲来。 老者见推脱不去便饮了满杯,提提嗓讲道:“老夫是很多年前到的神都。那时神都皇室千家还未族灭,长公主千雨扶持着四岁的天子千诺,大燕在她治下,不是如今这般混乱。” 讲到这里老人眉头微紧,长吁一声继续道:“可是好景不长,神龙十三年也就是两年前,发生了四子王城之乱,原本实力衰微的皇室千家虽做了殊死一搏但还是没能逃掉败亡的结局……”老者说着那场叛乱一时间哽咽难语,众人见状忙给他斟酒。 老者一边说着,目光望向那位少女。只见她神情淡然,并不为老者所讲之事所动。老者心中暗叹,此女子绝不简单。 “小二给爷我上……上酒……酒……”这店中商客正听的起兴,却被一酒鬼搅了。只见那酒鬼踉跄而入,口齿不清抓着小二衣襟要酒吃。小二虽年轻但也识得此人是这鱼柳城柳家二爷,不敢怠慢。小二怕他跌倒,忙要搀扶,却被一把推倒。“你爷爷我还没……没醉了,要你这厮扶……”“柳二爷你没醉,是小的手脚笨。你请坐,小的这就给你上酒去。”小二待这柳二爷入座后,忙去上酒。 “三爷,这位柳二爷莫不就是柳家的那个废物?” 三爷看了那个醉汉一眼摇头叹息到“这位柳家二爷,名叫柳承范。曾是南境之内不可多得的少年天才。只可惜为了个女子竟落得如此不堪境地。听闻他离家出走十几年,一年前才回的柳镇。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正说话间,只见那柳二爷摇摇晃晃的向那位姑娘走去。口里只唤“浣云,云儿……你是云儿……” 那位姑娘心里一惊,这等荒僻之地竟然有人能喊出娘亲的闺名。她正惊奇,却不曾想那柳二爷竟扑了上来想要揽她入怀。她忙起身往后一闪,那柳二爷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疼,不是在做梦。浣云……你是浣云。”柳二爷爬起身来欣喜若狂。 “云儿,我是承范啊。你不认得我了吗?”说着柳二爷双手拨开自己蓬乱的长发。 “云儿……我……吴鸣笙那畜生在哪儿。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柳二爷口齿不清怒骂着,手起一掌把姑娘面前的桌子拍得粉碎。这一掌威力着实不小,除了那位姑娘店中客人吓得无不四散开来。 “三爷那位姑娘怎么站着不动,该不是被伤者了吧?”青衣男子担心的问老者。 老者摇摇头说道“没事,你瞧。” “云儿。”柳二爷看着眼前的那位姑娘怒意全消。转而温声细语,伸手要去拉那位姑娘的手。突然众人听得嗖的一声,随后那柳二爷便直直的栽倒在地。 “好快的剑,好快啊。”老者心里一惊。小二见柳二爷栽倒在地,忙去搀扶。可一搭手吓得忙往后退,口里只呼“死了,死了……” 掌柜的一听跑了过来,把手往二爷鼻口一搭,哪里还有半点气息。吓得腿脚一哆嗦,瘫倒在地。哀呼道“这可如何是好,完了……全完了。”掌柜的明白,这柳家二爷虽不为柳家众人待见,但他毕竟是柳氏宗门的人。如今他横死在店中,柳家人怎么会轻饶了他这店中人。 众人正手足无措间,那姑娘却对着众人躬身一礼。然后对掌柜的微微一笑道“店家,今日之事我怕会累及众人。我且留你们一样物件,保你们无恙。”说着那位姑娘拿下随身的玉佩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接过玉佩,瞧了瞧心下一惊。但还是有些疑惑,忙躬身一礼向姑娘请问道“姑娘可是悯月郡主?” 众人听掌柜的这一问,震惊不小。 只见那姑娘微微一笑道“父王慈爱,封我号悯月。叫我本名吴桐月就好。” 众人一听俱皆拜倒在地“我等有眼无珠,不识天人,望请恕罪。” 掌柜的更是双手捧着那玉佩请罪道“此乃郡主亲随之物,小人怎敢留得。还请郡主收回。” “玉佩不是给你的,等柳家的人来了你给他们便是。你且告诉他们,我有要事要去办。办完了会亲自前往鱼柳城取回,让他们代我保管一阵子。”吴桐月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而去。 吴桐月,其父吴鸣笙乃是南境之王。这吴鸣笙原是南境丽水城(后改为丽都)十二宗门之一小宗吴氏子弟同时也是曾经的大宗柳氏的封臣。乱世出枭雄,他带领吴氏在纷乱中迅速崛起,并成功取代了柳氏。后来经过他十几年的努力实现了南境基本统一,而他也被天子千钟加封为南境之王,子孙世袭,为千家世代守护南境。 话说这吴鸣笙与柳家的恩怨情仇,寻常百姓也不得而知。只是吴鸣笙一统南境后,柳家势力衰微只得全宗退居小小鱼柳城。吴鸣笙不想赶尽杀绝,柳家这才保得周全无事。可眼下悯月郡主吴桐月误杀柳家二爷,不知柳家该如何处置此事。 第四章如梦佳期 燕语亭上镌刻着:愿拾白岩作琼玉,莫向北冥效飞鱼 燕语亭内一位少年正望着他眼前的雀山,神情淡然。他应该已不陌生南境这“雀山屏翠”,只是眼前熟悉的景致始终不能消除客居他乡的愁绪。 十八岁那年他便被父亲沐明聪送离帝华神都,来到这雀山脚下的桐英城,算来已经两年了。 两年前神都政变,沐家平叛功成。父亲如愿的入主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神都。 自那日起犀风已经明白比之权利带给父亲的乐趣,其他的人和事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权柄握在任何人的手里都有失去它的隐患,为了稳固得来不易的中原霸权。沐明聪不能懈怠,他需要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来消除威胁,并设法扩张。 天下实力强盛的宗门不少,南境吴家就是这些宗门里实力最为可惧的。吴家坐拥南境,南境之地人才众多,民殷国富。吴家对梁王沐明聪来说隐患极大。 不过,吴家是隐患但不是威胁。因为吴家在神都四子王城之乱后始终保持着克制。这表明吴家的实力还不足以强到北上逐鹿。又或许他吴鸣笙只是想做一个偏安一隅的诸侯王罢了,所以沐明聪首先想到的是结盟。 为示结盟诚意,沐明聪决定向南境送一质子。送质子的目的除了彰显结盟的诚意,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质子在南境建立谍报网监视南境。 但是派谁去才好? 想来想去,他决定派自己的爱子沐犀风去南境。沐犀风是他沐明聪的嫡长子,身份之尊不必多说。派自己的长子去南境为质足显结盟诚意。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这个儿子颇有能力,一定能完成建立谍报网的任务。 于是就这样,沐犀风作为质子来到了南境。两年了,两年来父亲就从没有召回他沐犀风的意思。想到这里,沐犀风不由的一叹,取出陶埙吹奏起来。正吹奏得意通幽府,石破天惊处。突然,一股强大的元力直奔他面门。 沐犀风心惊到“好强的元力。” 不过他也不急,继续吹奏。只是他已运足元力于所吹奏之曲中,那股奔向他面门的元力遂被他化解。可是他不敢松懈,来者绝非善类。他还猜不出对方的底细,得小心应对。 果然,又一股元力奔将而来。眼看着逼近,却突然一化成三,直奔他天灵,心室,丹田三处要害。沐犀风心中震惊,来人竟然能到了一气化三元的境界。惮于来者实力,沐犀风一时无措。他心知这三股元力若不能于虚空化解,任其逼近身来,他命必丧。情势危机,沐犀风无奈之下只得将陶埙运用于掌,集中元力奋力击出。击出后,他赶快收回掌,稍作调息。 这时间,忽一女子御剑飞出。只见她将那击出的陶埙迎手一拿,显得那般风轻云淡。 这女子十八九岁模样,生的十分貌美。沐犀风心想这姑娘与自己年龄相仿,但修为竟如此之高,恐怕这南境之内除了她再无第二人。他早就听闻吴鸣笙的爱女吴桐月修为已经到了圣武上境,年轻宗门子弟中,屈指可数。今日一战,当知所传非虚。 沐犀风起身一礼对着飘然而至的女子道“悯月郡主驾临,沐犀风有失远迎。” 吴桐月贝齿微露,嘤然有声道“客气,姑娘我素来听闻桐英城有雀山屏翠的景致,这便来了。刚才逗你玩玩儿,不要放在心上。” 沐犀风无语,刚才分明是要他的命,怎么就逗着玩儿的。再则她到此孤身一人必然事出有因。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位郡主孤身而来,沐犀风无需多想便已了然。 数月前,父亲沐明聪曾派遣特使前来南境丽都,将沐吴两家联姻之意传达给了吴鸣笙。吴鸣笙怀着恃大国以图存的目的欣然接受联姻。联姻历来都是联姻双方各怀目的,像吴鸣笙一样摄政王沐明聪自然也有他的如意算盘。 此次联姻对他沐家而言至少有两个或可达成的目的:其一,可以稳定南方局势,让他腾出手来将势力向北和东扩张;其二,可以增加沐家的实力,众人皆知吴桐月是习武的天纵奇才,并且她在南境的影响力就连吴鸣笙都忌惮。如果能成为沐家的人,沐家在南境的影响力便会有了。 这场一开始看似沐吴两家共赢的联姻,却有个极大的隐患,这隐患是沐明聪故意制造出来的。 这个隐患便是沐家在传达联姻之意时并未挑明是沐犀风和吴桐月联姻。吴鸣笙误以为是他其他女儿与沐家结亲。待到沐家上门提亲时吴鸣笙才知提亲对象是吴桐月,悔之已晚。 吴桐月在南境举足轻重,她要是嫁入沐家,等于是把南境大半的实力拱手送给了沐家。这算盘怎么打都是他吴鸣笙失利。一时间他也无计可施,只好想出条缓兵之计。吴鸣笙告诉来使吴桐月婚事不同于其他子女,须得经由她自己同意。所以提亲之事,暂缓。待他将此事告知吴桐月并商定以后再提。 打发了提亲的特使,吴鸣笙一时应对无策,便决定暂将此事隐瞒不宣。所以南境之人只知道沐吴两家联姻,却不知道对象是吴桐月和沐犀风。 两年前千家提亲之事,尚未公开就发生了四子王城之乱。吴鸣笙见千家势去,便将此事连吴桐月都未告知。当初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可吴桐月还是知道了。如今沐家提亲这事虽瞒得住别人,可那里瞒得住吴桐月。 吴桐月知道后,甚是不悦。想自己生来自觉与世间寻常女子不同,但自己的婚姻大事却又与寻常女子无二由不得自己做主。过去与皇室千家联姻,现在与沐家联姻那里问询过自己的意见,想来无论自己如何出色,在她父王这里也不过是赢得利益的政治筹码。 思来想去,她那里还安坐得住。她决定亲自去一趟桐英城,会会那个沐犀风。 她想“如若他沐犀风是个纨绔子弟我便一剑杀之。如若他是个谦谦君子但非我吴桐月相中之人,我便好言劝止,让他另寻相好。当然,如果他沐犀风是个我可托付终身之人。那此行权当是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按理说,吴桐月知道自己曾被千家册立为后应该感念天家恩宠。可是她并没有这么想。不是因为千家势去,而是立后之事不但天子不同意还因此事最终引发了四子王城之乱。好在她被立后一事世人并不知晓,否则她吴桐月颜面何存! 现在吴桐月对沐吴联姻并不是很抗拒,一来她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二来她面对沐家提亲现在还有一定选择余地。 如今沐犀风就在眼前,一番打量,一身素净白衣,书生打扮。唇红齿白,眉目有神,生的十分俊朗。举止风雅,言语使闻者如沐春风。吴桐月心中甚喜,言道“适才你吹奏的可是《雪庐》中的‘佳期’” 沐犀风如获知音大喜“正是,郡主看来也是通晓音律之人。这《雪庐》乃曲中上乘佳作,其中‘佳期’更是妙不可言。如若能琴埙和鸣那真是绕梁佳音。” “这有何难。”吴桐月将陶埙递给沐犀风,行至古琴前就坐。双手按住琴弦道“你我今日琴埙合奏一曲‘佳期’便是,来吧。” 沐犀风大喜道“好” 于是,这雀山除却美景“雀山屏翠”鸟语花香,便又多了才子佳人,琴埙共鸣。这真是“美景良辰,如梦‘佳期’” 第五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话说悯月在前往桐英城途中,于酒家失手杀了柳家二爷柳承范。恐累及无辜便留了玉佩给店中掌柜。掌柜的知道兹事体大,忙亲奉着玉佩前往柳家报丧。 他跪在柳府门前,战战兢兢的等候府内传话。 府内议事厅聚集着柳家众人,他们分坐两旁鸦雀无声,静候着上座的鱼柳城城主柳东旭发话。 “爹,不管来人是谁,堂兄横死他店中,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不然我柳家以后如何在南境立足。”说话的是柳承嗣,他是柳东旭的长子。 “能杀死那废物的人,想必有些来头。先把人带进来。” 柳家曾是大宗门,可惜后来衰败,而柳二爷柳承范对柳家衰败负有重大责任。所以柳东旭才这么恨他。 门人得令遂去传唤掌柜,这功夫突然冲进一杂役,他像是受了惊吓。惊魂未定,跌跌撞撞。一边跑一边惊呼“黑炭在醉红楼杀……杀……杀人了。” 柳承嗣见他胡乱冲撞,走上前喝到“哪来的没规矩的东西,来人拖出去……” 柳东旭一想,这杂役口中喊的“黑炭”当是那柳家祸害柳承范的义子燕小七。燕小七一来非柳家血亲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二来他面容黑丑嗜赌酗酒,在柳家自然不受待见。但如今有人说他杀人,倒是出人意外。事分轻重,燕小七杀人不过小事一桩,先将此事往后稍压,待问过掌柜的柳承范之死缘由再行处置。 掌柜的躬身跟着传话的走进大堂,一抬头望见城主柳东旭惊得跪倒在地。他冷汗直流的告罪道“小人死罪啊,求城主开恩。” 柳承嗣怒斥“知道死罪,还敢来见,来人拖出去……” “慢着……慢着,小人知是死罪。但小人有事容禀告……” 柳东旭按住柳承嗣怒气“你且让他把话讲完。” 掌柜的闻言,忙将柳承范被杀一事一五一十的详述。 “这便是郡主信物”掌柜的捧出玉佩。众人一瞧,知他所言非虚。 柳东旭心中一惊,心中怒骂“这不成材的废物,非祸害我柳家满门方休。” 这玉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让他一时无措。正为难之际,忽然想起刚杀人的“黑炭”燕小七,于是心生一计。 他忙吩咐在旁的承嗣“承嗣,你先带掌柜的到厢房吃茶,此事稍后再议。” 柳承嗣心中不解,但还是按吩咐照做。待掌柜的离开大堂后,柳东旭喝命把杂役带上堂来,同时着人去拿燕小七。 燕小七被人从醉红楼带回后,宿醉未醒。走起路来还跌跌撞撞。下人们拿冷水浇他头,他才清醒了些。 柳东旭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甚怒。但他还是强压着怒气道“小七啊这杂役说你杀了人,你可认。” 燕小七先是一阵笑,让后毫无惧色的回到“是。” 柳东旭继续问道“所杀何人?” 拿人的子弟不等燕小七回答抢言到“城主他杀得是……是黄元黄公子。” 堂中子弟一听都惊呼到“胆子也太大了,黄元他都敢杀。” 但也有子弟质疑道“他燕小七有这个本事能把黄元给杀了?” 这黄元是黄春刚的长子,而黄春刚是吴鸣笙手下的一员大将。这黄元早就听闻柳家柳承嗣有一女名唤梦珂,生的十分貌美。他便求他父亲找人上柳家提了亲,却被柳家回绝了。这黄元十分好色,他假借游览鱼柳城为名客居柳家以便一睹美人芳泽。 柳东旭早已着人查过这黄元的底细,知他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故而决计不将梦柯许配给他。况且梦柯何人,她可是习武奇才。柳家当她是柳家振兴的希望,哪里会便宜他黄家。黄元见柳家不答应,便死赖着不走。柳家也不能赶他走,于是任由他在鱼柳城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没曾想燕小七这不长眼的东西竟然将他杀了,这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 这城主柳东旭本以为燕小七所杀之人必是贩夫走卒无关紧要之人,那他就可以以杀人之罪对燕小七施以家法并将其逐出柳家,然后将悯月郡主玉佩交付给他。待郡主亲临柳府时就说柳承范早年已被逐出家门,已非柳家人。郡主若想拿回所留玉佩,找柳承范义子燕小七方是正理。这样一来柳承范之死和柳家便无甚瓜葛,柳家便也免于和吴家起冲突。 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曾想燕小七竟然杀了黄元。黄元乃黄春刚之子,而黄春刚乃吴鸣笙守边大将。如若吴鸣笙纵将寻仇,那不但柳家满门不保就连鱼柳城百姓也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柳东旭恨不得上前一掌劈了燕小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柳东旭压住心头怒火问燕小七道“你为何杀他?” 燕小七道“此前在醉红楼,他席间提及妹妹梦珂满口污言秽语,我听不下去便和他起了冲突。没想到他就死了……” “真不要脸,谁是你妹妹……”说话的正是梦珂,只见她御剑飘临,冷艳至极。 南境之人只知吴桐月艳冠群芳,那是因为他们不知梦珂的缘故。就连柳家弟子门人得见梦珂其面的也寥寥。如今梦珂飘临至此,真是神仙人物令人仰慕。 梦珂无视众人径直走到她爷爷面前“爷爷,我刚从玉山采药回来,竟不知有这等事……” 柳东旭慈爱的关切道“你回屋休息吧。” 梦珂道“爷爷,此事与我有关,我还是看看吧。” 柳东旭道“好,只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只管看着便是。” 梦珂道“嗯,爷爷我听你的。” 城主柳东旭狠狠地瞪了一眼燕小七吩咐左右道“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给我绑了。” 正在绑缚燕小七之际,柳承嗣走了进来对柳东旭躬身道“爹,守城将士有事禀奏。” 柳东旭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盔甲的战士急匆匆走了进来向柳东旭禀奏道“城主,据探马来报城外五里处发现有三千轻骑打着黄字番号正奔赴我鱼柳城。” 柳东旭闻言震惊的踉跄后退,幸好有梦珂扶住了他。 梦珂忧心的问道“爷爷你怎么呢?” 柳东旭叹息一声道“果真来了,来的这么快。” 柳东旭望着奏报的将士继续道“你接着往下讲。” 将士继续道“这三千轻骑身后还有步兵两万也打着黄字番号正赶赴我城,城主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啊。” 柳东旭沉默许久,方叹息道“传令下去城中无论老幼皆为黄公子戴孝服丧。” 众人闻言即为反对“城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和他们拼了。” 柳东旭摇摇头道“按我吩咐照做……老夫我已经是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了,生死荣辱早已看透。但城中百姓何辜,出此下策是希望破城之日黄春刚念在百姓为其公子守孝服丧的份上不屠城罢了。” 燕小七没想到死了黄元会惹出这么大事来,着实后悔。 他开口道“此事全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把我送给黄元他老子,他杀了我兴许恨意就全消了。到那时你们再送他些金银财宝美女宝马,他自然撤兵离去……” “你给我住口。”柳东旭气的飞身一掌拍在了燕小七胸口。小七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梦珂见状,神色变得很慌张。她好像很紧张燕小七的样子,许是人多她故作镇定。 第六章不死我就娶你 上回说到燕小七失手杀人,惹了弥天大祸。城主柳东旭盛怒之下一掌打得他倒地不起口吐鲜血,因他平素便与柳府众人交恶,所以他出事无人相帮。 倒是柳梦珂好像很紧张他的样子,梦珂劝止他爷爷柳东旭道“爷爷,你还是先留着他性命。等那黄春刚来了,交由他处置。” 柳东旭听梦珂所言觉着有理,便对燕小七道“也罢,暂且饶你性命。”接着他吩咐左右道“把这畜生带下去,好生看管。” 燕小七被拖到了柴房,过了许久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他醒来后只觉胸口沉闷,呼吸困难。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柴房内昏暗死寂,他无力的望了望四周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伴随着咳嗽。 他自言自语道“孤与其这样浑噩无知的活着,死了倒好……死了倒好。” 他这话刚说完柴门开了,柳梦珂走了进来对他冷冷道“你死了倒罢了,却累及鱼柳城所有人跟着你一起死。鱼柳城百姓跟你有何仇怨,你要害得他们成为黄春刚的刀下鬼。” 燕小七见来人是梦珂欣喜道“珂妹妹,没想到临了还能见你一面,现在就算死了也无憾。” 梦珂冷笑道“要死了还这么不知廉耻。” 燕小七道“廉耻……我都快要死了还要什么廉耻。我现在就无耻一回,珂妹妹我可喜欢你了。” 梦珂平素看上去性情冷淡孤傲,所以宗门上下没有一个人与她交好。燕小七面容黑丑且自甘下流,宗门上下也没有人愿意与之为伍。但他二人私下关系却很好。 梦珂强忍着没有动怒,上前解开燕小七身上的绳索道“我虽然不讨厌你,但还不至于喜欢你。二叔死了,你知道吗?” 燕小七惊讶万分道“你说谁死了?” 梦珂冷冷道“有你这么做义子的,老子死了做儿子的却醉宿红楼一概不知。” “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你还有脸问,他昨日买醉冲撞了悯月郡主,郡主一剑便要了他性命。” “悯月郡主,你说的是南境第一美女吴桐月……” “无耻……她是你的杀父仇人。什么第一美女,你……你……你赶紧逃命去吧。”梦珂气的转身出了柴门。 她刚出柴门就遇见几位将士,将士见着梦珂忙行礼道“末将参见小姐。” 梦珂道“你们起来说话。” 将士起身道“小姐黄春刚带着三千轻骑已到了鱼柳城下,正在叫阵。我等奉城主命来拿燕小七前去向黄春刚请罪。” 梦珂心道“来的好快。” 她回头看了柴房一眼吩咐将士们道“去吧,我先走一步。”说罢离开。 黄春刚领着三千轻骑在鱼柳城前立马扬刀叫骂不休,柳东旭命人打开城门他一身缟素独自出城相迎。 黄春刚见柳东旭一身缟素只身前来,疑惑的问他身边参军道“他们这是何意?” 参军回道“想来这鱼柳城城主自知不敌将军您,只好亲自前来请罪求你宽宥。” 黄春刚冷哼一声道“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老子不吃这一套。众将听令,攻下鱼柳城后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柳东旭来到黄春刚军前躬身一礼道“小老儿柳东旭知黄将军大驾光临,特来相迎。” 黄春刚冷笑道“老匹夫你纵人行凶杀害我儿,你不自刎谢罪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出城迎我。” 柳东旭老泪纵横道“小老儿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命全城百姓为将军公子服丧,我亦亲自披麻戴孝为公子服丧。杀害令公子的凶徒已捉拿,只等将军您来押到你面前,让你亲自处决以告慰令公子在天之灵。”说罢柳东旭命城中甲士将燕小七押到阵前来。 黄春刚看见燕小七恨得眼都红了,他飞身下马拖着长刀一步步走到燕小七面前。他望了燕小七一眼往他脸上唾了一口,燕小七擦了擦脸然后仰天大笑。 这一笑把黄春刚气的牙根痒痒,提刀便要砍。燕小七闭上双眼,等待大限到来。却听见当啷一声,一个身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他睁眼一瞧不是别人正是梦珂,他不敢相信的问道“梦珂妹妹是你……是你来救我了……” 梦珂道“你往后退。” 柳东旭见来人是梦珂大为震惊,责问道“珂儿你这是做什么?” 梦珂回道“爷爷他黄春刚决计不会放过我城中老小,与其这样卑躬屈膝的告饶不如拼死一战。” 柳东旭被梦珂一语点醒,长叹一声然后脱下丧服道“也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黄春刚本要一刀砍了燕小七却被梦珂一剑震开,他看见梦珂更是恨得不行。怒道“好个女娃,我儿若不是为了娶你怎么会枉死。既然你活着不跟我儿成好事,那我就杀了你让你到地下陪我儿。” 说罢黄春刚提刀砍向燕小七梦珂二人,梦珂护在燕小七身前与黄春刚缠斗起来。数十招过后,梦珂便落了下风。柳东旭又不能贸然出手,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梦珂,他只能看着干着急。这黄春刚是吴王吴鸣笙手下最得力的悍将,此人勇猛无比修为早已过了圣武上境中阶。梦珂虽是习武奇才,但她尚在圣武中境高阶。何况梦珂年少,实战更是不能和久经沙场的黄春刚比。 果然梦珂在黄春刚的杀招“山河破碎”的攻势下未能守住,黄那一刀直接将她震飞数丈开外。燕小七忙跑去将她扶起,她勉强站立着。 那黄春刚趁势追击而来,好在被柳东旭挡了回去。柳东旭虽是圣武上境,但他早年受过重伤,加之如今年事已高自然不敌黄春刚。才在黄的刀下走了二十几招便被一刀砍在了左肩,他用剑奋力挑开刀后踉跄后退。此时他元力耗尽无力再战,等待他的只是死亡。城墙上柳承嗣等人看着也是干着急,柳东旭给他们下了严令让他们死守不出。 城下柳东旭、梦珂、燕小七三人聚在一处与黄春刚的三千轻骑对峙着。黄大笑一声道“众将士待老夫砍下这三狗头就开始攻城。” 黄说着走向梦珂三人。正当此时,突然响起了埙声。这埙声夹带着强大的元力,令闻者心神大乱烦躁难安。就连那些战马听着也发狂。 黄春刚运足元力怒喝道“嚎丧了,给老子出来。”他这一喝那埙声果然停了。 不过突然听见一女子怒喝道“黄将军,好大的胆子。” 黄闻声四顾,只见从城墙上飞身下来一女子。他定眼一瞧惊得跪拜在地道“末将不知郡主驾临,言语唐突还请恕罪。” 来者正是悯月郡主吴桐月,三千骑兵见郡主驾临忙翻身下马拜见。 吴桐月直接绕开黄春刚走到柳东旭三人面前,柳东旭见吴桐月忙要参拜却被吴桐月拉住。“老人家,姑娘我受不起你这大礼,免了吧。这二位是?”吴桐月看向燕小七柳梦珂。 梦珂躬身道“小女梦珂见过郡主。” 吴桐月见这梦珂虽向她行礼,却没有半点卑躬屈膝的意思。吴桐月很是喜欢道“这南境之内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妙人,你我来日做个朋友可好?” 燕小七闻言插话道“郡主怕是说笑了吧,你杀了我义父如今却要和我们做朋友……” 不等燕小七说完,吴桐月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问你话了吗?老实说你这丑模样,要不是大白天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燕小七被吴桐月一番话给气的哇哇乱叫“哇……你给我等着。” 吴桐月一乐道“等着……等着怎样?” 燕小七哈哈哈大笑道“等着我要不死,终有一天让你嫁给我做媳妇。不……不是媳妇是贱妾,哈哈哈……” 第七章义结金兰 梦珂听燕小七说“要不死便娶吴桐月”气的她直接给了燕小七一巴掌道“无耻。” 燕小七一愣道“妹妹你这是生的什么气啊。她杀了我义父,我娶她是为了给义父报仇啊。” 梦珂气的说不出话来,心想“哪有这种道理,她杀了你义父,你不杀了她报仇还说什么要娶她。好色之徒,又说什么娶她正是为了报仇。天下哪有这等不知廉耻的人!” 燕小七摸摸自己被打的脸继续分辩道“妹妹你想她这么个美人却嫁给了我这么个又黑又丑的东西,岂不比杀了她要解恨。” 梦珂对他完全无语,只道“你……你……” 吴桐月听燕小七的话原本很恼,但梦珂那一巴掌倒把她逗乐了。 她微笑着对燕小七道“你想要娶我得先活命才是,我这就跟黄将军打个商量让他饶你不死。” 燕小七这小子听了这话就像疯了似的,大着嗓门儿高喊道“你说的话当真。” 吴桐月捂捂耳朵道“你干嘛,我说了保你不死自然假不了。” 燕小七继续大嗓门道“好,我跟你约定,我若不死便娶你为妻。” “什么,你……”吴桐月心知燕小七这是故意让人听见。 周围的人可都听的真真的,他们都震惊不已。 黄春刚盯了燕小七一眼诧异的问吴桐月道“郡主你怎么……怎么和这么个东西相好。” 吴桐月被问懵了,她看看一脸兴奋的燕小七不解道“黄将军,你想什么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春刚见郡主要借一步说话,更加怀疑郡主和那小子有事摇头叹息道“郡主请。” “黄将军,我想跟你讨个人情,希望你就此罢兵与柳家言和。你看怎么样?” 黄春刚没想到郡主借一步说话是要他退兵,他恼道“郡主你不能因为那小子是你相好就不顾末将的丧子之痛,恕末将不能从命。”说罢拂袖而去。 吴桐月喝道“黄将军,我这是给你指了条生路你不感激我还这般无礼。” 黄闻言止步转身道“多谢郡主,末将心领了。郡主还是早早离开这里,待会儿攻城刀剑无眼小心误伤了你。” 吴桐月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我且问你,你奉了谁的命来攻打鱼柳城的,又是谁给你的权利把戍边将士调离的?” 吴桐月这一问把黄给问住了,他显然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这时他的参军上前低语道“将军,郡主所问正是属下担忧的事。将军您跟随大王戎马半生,一定知道大王曾是柳家家臣。大王之所以把柳家赶出丽都,让他们偏安一隅而不剿灭是为何?不就是怕人议论,说他寡恩薄义。如今您是不是奉王命攻打鱼柳城,还请将军明示。” 黄春刚道“我是奉了大王命啊。” 参军道“可有明昭。” 黄春刚道“没有。” 参军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叹道“将军,正如郡主所言我们攻打鱼柳城并无大王明令,而且将军你擅调戍边将士可是叛逆的死罪!” 黄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但又不愿相信的叹道“你说大王这是借刀杀人吗?” 参军摇摇头道“恕末将直言,大王这是要一箭双雕啊。” 黄震惊道“怎么讲,你说清楚。” 参军道“将军,为上者最忌讳臣下拥兵自重。加之将军你曾数次违背大王调令……” 黄惊得一身冷汗,打断参军话道“别说了,老子全明白了。大王这是先借我之手打下鱼柳城,然后他再以擅调戍边将士谋逆犯上的罪名杀了我。” 参军道“大王这次怕是要开杀戒,您带出来的两万多人恐怕都得以谋逆罪论处。” 黄春刚道“这是为何?” 参军道“大王肯定以为这两万多人都是你的亲随,留着终是祸患。” 黄春刚道“眼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参军道“方才郡主说要指给将军一条生路不知是什么意思,将军不妨问问。” 黄惶恐不安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 待参军退下,黄忙上前给吴桐月行跪拜大礼。 吴桐月咯咯一笑道“黄将军,怎么有事求我。” 黄边磕头边哀求道“郡主开恩,给末将指条活路吧。” “黄将军刚才你不很神气的吗?” “郡主恕罪,末将有眼不识真神,你就当我是鬼迷了心窍,宽宥我吧。” “你想活命倒也简单,撤军即可。至于擅调戍边将士之事我会帮你开脱。” “撤军?” “对,撤军。你只要撤军,便不会落下攻打鱼柳城的口实。另外我给你一道手谕,说是我命你调离戍边将士。这样你看如何?” “好,末将这就撤兵。” 说罢,黄转而对身后将士传令道“全军将士立即全速撤回边境,不得有误。” 将士得令翻身上马,掉头撤离。 黄临走之际,对郡主道“我儿横死鱼柳城,此事不能就这么了了。杀人凶徒得惩戒,另外鱼柳城得给我个说法。” 吴桐月道“你要讨说法我不管,但那小子我保下了。” 黄不解道“郡主你……你难道真的和那小子……” 吴桐月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黄春刚道“好,我今日暂且饶了他性命。但日后我不敢保证。” 说罢黄走向柳东旭道“今日有郡主为你们鱼柳城说话,老子才下令撤军。但我儿横死,你得给老子一个说法。” 柳东旭道“这,不知将军要个怎样的说法。” 吴桐月走过来道“我看你们鱼柳城不如送给黄将军万两黄金以充军资。” 柳东旭忙应承道“好好好,黄金万两和公子仙体择日我着人亲自送到将军府上。” 黄春刚道“既如此,老子就告辞了。”说罢他给郡主跪了安翻身上马随军而去。 待黄离去后,柳东旭命守城将士大开城门迎接郡主大驾。 到了柳府众人参拜郡主后,大家才落了座。待郡主安坐后,柳东旭对着郡主行大礼道“老夫柳东旭代鱼柳城百姓叩谢郡主圣恩。” 吴桐月见老头行大礼忙起身搀扶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向你讨个恩旨。我昨日于酒家失手杀了令侄,今日特来请罪,还望老人家绕我性命。”说着吴桐月要屈膝跪拜柳东旭。 柳东旭忙起身拉住道“郡主这是要折煞老夫,柳承范冲撞了郡主大驾本就是死罪。郡主大德,不计前嫌,今日出手解我鱼柳城被围之困使百姓免遭涂炭,恩同再造岂敢不报。今后郡主若有用得着我等之时,我鱼柳城无论军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桐月点头道“老人家如此高义,到让晚辈羞愧难当。老人家既然宽恕我之死罪,我自当俯首称谢。”说着吴桐月委下身子给柳东旭磕头。柳东旭感慨万千,心道“吴鸣笙生了个好女儿啊。” 待吴桐月磕头谢恩后,柳东旭拉着她重新落了座。 吴桐月见众人中不见了梦珂和燕小七便问柳东旭道“今日阵前我见你孙女梦珂后甚是投缘,想和她义结金兰,不知老人家愿意否?” 柳东旭闻言大喜道“郡主若有此意,那真是抬爱珂儿。来人快去请小姐。” 不一会儿的功夫梦珂便来了,她身后还跟着燕小七。 梦珂上前要给吴桐月行礼,吴桐月起身一把拉住道“勿要多礼,不知你我谁年长些?” 梦珂道“小女嘉佑三年秋月生人,不知郡主芳龄几何?” 吴桐月喜道“姐姐你我同年,我是冬月出生,你比我稍长。适才我向爷爷讨了示下,他同意你我义结金兰。你若不弃,我们今日便换了庚贴拜了长生位,以后便是姐妹。你意如何……” 梦珂微笑道“郡主之言甚合我意。” 吴桐月欣喜的对在场所有人道“既如此,烦请大家为我们做个见证。” 布置一番后,梦珂和吴桐月行至大堂跪于长生位前,两人互换了庚贴,起了誓言。接着吴桐月给梦珂行了长幼礼,叫了姐姐。梦珂拉着她叫了声“好妹妹”。 一切礼毕,吴桐月拉着梦珂的手道“姐姐,闵月这次出来已有数日,府中诸事繁杂不容我久留。过些日子清闲了,我们再聚。” 柳东旭道“郡主这就要走。” 吴桐月道“爷爷,等我祭奠过二叔向他告了罪我便要走了。” 吴桐月来到灵堂,堂内只有燕小七守灵。吴桐月行了礼后,对着亡魂牌位道“二叔,吴桐月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好求饶。原想以死谢罪,但想到诸般难事中唯死最易。悯月岂能避难而就易,故而悯月大胆求二叔宽宥留我性命。我回去后必广招义勇之士,操练兵马,以为天下一统尽我绵薄之力……” 梦珂听完吴桐月的话,心道“乱世出英雄,可惜你我女儿身。” 柳东旭听罢心惊道“此女子果然心怀大志,他日必冲上云霄,凤舞九天。” 第八章志不在此 上回说到吴桐月在灵堂内告罪,说出了惊人之语。燕小七听见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吴桐月低语问他道“黑炭,你笑什么? 燕小七道“你方才所言着实好笑,实在没能忍住。” 吴桐月道“在你义父灵前,你这般行状真是不孝。” 燕小七闻言,立马在柳承范灵前伏地哀嚎道“义父,孩儿不孝。你被奸人所害,我却不能为你报仇。孩儿无能啊义父……” 吴桐月见状实在无语,只道“你……你……哼。” 柳东旭上前捧着玉佩道“郡主,这是你亲随之物你收回吧。” 吴桐月接过玉佩道“那我这就跟诸位告辞了。” 吴桐月是吴王吴鸣笙子女中唯一一个开府建衙并且有自己封地的子女。她的府衙就建在她的封地凤城,凤城是拱卫丽都的重镇。自吴桐月镇守此城后,她治理有方保得凤城太平无事,城中百姓生活富足。百姓感念她大恩,自愿从家中抽出青壮劳力,助她加筑城防。她府上宾客幕僚更是众多,据说有三千。 宾客幕僚三千,就是她父王吴鸣笙也比之不及。她的贤德之名传于四境,很多人慕名而来只愿在她账下做一小吏。 嘉佑年间,世传“紫薇隐,帝女出,天下平。”如今南境很多人都说“紫薇隐”应验得是天子千诺生死不明之事,而“帝女出”倒着读就是“出女帝”所应之人就是吴桐月。 吴桐月刚回到郡主府,她账下谋士吴伯匆忙来见。 “吴伯何事让你着急?” “郡主,大王命你即刻入丽都觐见。” “父王召见,所为何事?” “郡主,你在鱼柳城的事大王或已知晓。此番召你入都凶多吉少啊!” “吴伯你多虑了,你吩咐人备好车马,我即刻启程前往丽都。” 吴伯闻言伏地劝谏道“郡主三思,你在鱼柳城坏了王上大计,大王怎会轻饶。求郡主为凤城百姓计,借故拖延吧。” 吴桐月扶起吴伯道“吴伯你所虑有理。但父王召见,我若不去只会让他猜度我有不臣之心。这些年父王处处提防我,我与他隔阂已深。我自不会天真到他会念及父女之情而宽恕我。” 吴伯道“郡主所言极是。” 吴桐月微笑道“我此去必领军五万,让他们驻守丽都城外。” 吴伯闻言震惊道“郡主你领兵五万作甚?”吴桐月莞尔一笑道“有这五万将士给我做后盾,我才敢孤身赴会。说白了,我就是拿他们震慑父王的。我要让父王明白我羽翼丰满,他要是轻易治我的罪,我那五万将士是不答应的。” 吴伯恍然道“郡主这是要借机展示自己的实力。” 吴桐月点头道“吴伯,父王子女众多。他百年之后这南境交付到我那些兄弟姐妹任何人手中我都不放心,悯月不才愿为天下先。能力是时候让他看到了。” 吴伯道“郡主胸怀大志,可喜可贺。” 吴桐月道“我此去数日,府内诸事你多照看。” 说罢,吴桐月回到房中命侍女晴儿给她换上银甲红袍。这才到军中亲点了五万精兵,然后声势浩大的赶赴丽都。 到了丽都城外,守城将士看见她这五万人马震惊不小,以为是来攻城的,忙派人给吴王奏报。 吴王听完奏报惊得从王座上站起怒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奏报之人战战兢兢地回道“郡主说她是奉王命前来觐见的。” 吴王来回度步,许久才开口道“你去传话,让她一人前来觐见。若是她不肯……算了你先去传话。” 吴桐月奉命孤身一人进了城,来到殿前先是被殿前侍卫解了佩剑。接着被三百甲士给团团围住。 进了殿内,吴王于殿内高坐,文武两班分列两旁。他们见着吴桐月都面带忧色。 吴桐月上前给吴王行大礼道“儿臣拜见父王。”接着这一句她故意又说了句“女儿给爹请安。” 吴王拍案而起怒道“你可知罪?” 吴桐月委屈道“父王,女儿奉命前来觐见,马不停蹄赶来就是为了早日见到父王您。父王是责怪我来迟了吗?” 吴王道“哼,你如今越发胆大妄为。孤且问你,你那城外五万将士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谋反吗?” 吴桐月闻言伏地哭泣道“父王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你尽管责罚就是,女儿不敢有半点怨言,谋逆之事从何说起。我这次所带五万将士个个对父王您忠心不二。我带他们来是为了求你检阅,看女儿训练士卒是否得法。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吴王听罢又问道“此事姑且如你所言是孤冤枉了你,但擅调戍边将士可是你所为?” 吴桐月心道“分明是你派黄春刚攻打鱼柳城,现在却要拿我问罪。” 吴桐月道“父王戍边将士确实是女儿调动的,此事与黄将军无关。” 吴王道“你既已认罪,可知此罪当诛?” 吳桐月道「父王容稟,那日在魚柳城外我於酒家失手殺了柳家二爺柳承範。事後我去柳家請罪,為保全性命我提前調動戍邊將士兩萬多人到魚柳城。希望這兩萬兵馬能震慑到鱼柳城,使他们不敢伤女儿性命。” 吴王打断她话道“你说你杀了柳承范,此话当真?” 吴桐月点头道“是女儿失手所杀。” 吴王发怔,许久不语。吴桐月继续道“父王你就念在女儿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我吧,父王……” 两班臣子中与郡主府暗中来往者众多,他们平素受郡主恩惠多,如今自然要为郡主说话。一时间,两班都跪请吴王饶恕郡主。 吴王见势如此,便走下来拉起吴桐月道“悯月,你不要怪父王啊,父王这是爱之深责之切。调动戍边将士有惊无险,此事也就作罢了。你为孤镇守凤城,劳苦功高。说你要什么赏赐,孤赏你。” 吴桐月撒娇道“父王,女儿镇守凤城是女儿应尽职责,不敢邀功。只是我近来新练了一支骑兵,需要良马千匹。” 吴王哈哈大笑道“正好你三哥从西境引进战马五千匹,你若用得着就带走。” 吴桐月跪谢道“女儿替将士们谢恩。” 吴王拉着吴桐月的手道“好好好,你随孤到宫里用膳去吧。你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盼着你和他们聚聚了。”说罢他让内监散了朝,自己带着吴桐月乘坐王辇入了后宫。 散朝后一些臣子聚在一起议论道“这大王非但不责罚郡主,还给郡主五千战马的赏赐,这是何意?”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大王这是见郡主羽翼已丰,不好责罚。你看见城外五万大军了吗,郡主好能耐啊。大王怕责之太重,军队激变。赏那五千战马,就是为了安抚郡主。” “可惜郡主女儿身,若是男儿这南境终归她手。” “你没听人传‘紫薇隐,帝女出。’郡主恐怕志在天下,南境这个地方与天下比怕是太小了。” “近年来,南境龙气日增,很多人都说这里将出一个天下共主。” “是了,是了。” 吴桐月随吴王入了内宫,和众兄弟姐妹见了面,她那些兄弟姐妹表面欢喜,内心对她却是十分忌恨。她只当没看见,只管用膳。用膳必,她便向她父王请安告辞。 “父王,我许久没有回宫。我想到母妃生前住的浣花苑看看,还请父王允准。” “去吧,你母妃虽不在人世了,但浣花苑还是她生前的老样子。” 吴桐月到了浣花苑,免不了伤心感怀一番。她母妃去世她才五六岁,在王宫中她孤苦无依受尽欺凌,后来她凭着自己努力才走到了今天。她曾发誓自己要成为这王宫的主人,不再受人欺凌。如今她已经离这个愿望更近了一步,只是她已经不满足于此。 吴桐月在丽都逗留数日后便引兵回了凤城。她府上宾客幕僚知她领兵去了丽都都为她忧心如焚,如今她不但毫发无损平安归来而且还带回战马五千,大家都钦佩不已。 第九章宿命 “吴桐月真乃女中豪杰,不似你我平凡庸碌!” 美玲看着书中故事,不由得艳羡感概一番。 明月轻叹“她虽胸中舒阔,志向高远,但还是宿命难解。若你知她结局悲绝,当又是另一番慨叹!” 美玲闻言不忍卒读,合了书卷道“不难猜,书中燕小七者自然是流落南境的天子千诺。可这里面疑漏颇多。” 明月道“你且说来。” 美玲道“为何说疑漏,是因为书中这几样人和事在四子王城之乱后竟不着一字。首先天子于乱中由掌印史尔雅护送逃遁。可后来书中却不见了尔雅踪影,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作者是不了解还是刻意回避。另外,乱发之时前掌印史雪儿在南境,可这以后又去了哪里?还有天子如何得遇柳家二爷,如何为人义子。且在外漂泊十几年的柳家二爷又为何带着千诺回到南境柳家。这些关键的人和事都不言,却又是为何?” 美琪哂笑“一本混编的故事,你还当历史哩。无非是乐坊话本,佐酒谈资。” 明月不以为然“虽说是故事,我以为其中必有几分真意。” 美玲点头认可“明月所言合我心意,只不知你所谓吴桐月宿命难解是什么道理?” 明月回到“吴桐月原是长公主为天子选立的帝后,四子王城之乱后本以为从此与千家恩义两绝,却后来还是和柳梦珂随了天子!她本胸怀大志,欲王南境继而图谋天下。可她最后为保天子却兵败雀山,被她父王逼得纵身跳崖!” 美玲大骇“你说她和柳梦珂都随了天子,似她二人这般世间少有的女子为何要嫁?天子面目黑丑,十分可惜!” 明月闻言大笑不止“美玲原来是个喜欢俏公子的痴儿,哈哈哈……” 美玲羞得面红耳赤,推攘明月“你个憨货,我虚心问你个中事由。你却来笑话我,你再笑我不理你啦。” 明月见她娇羞模样,着实可爱。便又端着逗她“你若知天子本来面目,见了他也便付了芳心,从此茶饭不思。《神龙长歌》有言说,天子为躲沐家追拿,服了夜行草改了面容以便行藏。《山水志》记载,此草虽不伤人性命却能致人面容黑丑。你可知柳梦珂常往玉山采药所为者何?” 美玲摇头不知。 明月道“柳梦珂知他身中有毒,采药就是为了炼丹为其解毒。书中有记载柳梦珂初见天子毒解后的模样,为其俊美模样惊讶到。” 美玲不信道“你倒说说如何惊讶。” 明月道“话说沐家派血影卫四处寻找天子下落,欲暗中杀之以绝后患。我们知道天子化名燕小七藏于鱼柳城中,本可以继续隐藏下去,但他杀了黄元。此事引起了沐家南境谍网的注意,几经调查他们大致肯定燕小七就是天子千诺。于是,血影卫数百人手扮作黄春刚兵将,夜袭鱼柳城宗主府。把个宗府上下杀得血流成河,柳梦珂携着天子负伤逃脱。这里提一句,逃跑途中两人差一点被围杀,但危难之际天子被刺激失了理智释出天煞之怒。这一怒引天雷下降,一时间方圆百里化为焦土。若不是柳梦珂将他及时唤醒,恐怕他会坠堕成魔,到那时就不是方圆百里化为焦土了。唤醒后的天子,力竭而倒,昏睡了过去。柳梦珂带着他,一路艰辛上了玉山。” 美玲不耐烦“你可又扯远了些。问你柳梦珂初见天子本来面目如何惊讶。” 明月捏捏美玲脸颊道“瞧你这心急的,这不正要说吗。前面说了,天子力竭昏死被梦珂带到玉山药庐。梦珂见他数日不醒又查不出因由,一时无措。她认为许是燕小七体内藏毒所致,于是决定把数日前炼好的丹药服于他吃。结果还是一连数日未醒。你想她宗门被灭亲人惨死,本就悲愤于胸。何况她也受了重伤,加之燕小七一直不醒。她终于撑不住倒在燕小七床前。她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却不见了小七。她正欲下床去寻,却有一男子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她仔细一瞧,心里一惊,暗叹世间竟有这般美人。” 美玲噗嗤笑出声“美人,哈哈哈。这般赞美之词,用在男子身上倒也新鲜。” 明月也笑道“谁说不是,可见她初见天子本来面目时心里有多么惊慌失措。最有趣的是待到燕小七走过来担忧她问她身体如何时,她惑了心神竟呆呆地望着。燕小七见她这般模样,以为病得不轻。忙放下粥,去扶她。她这才如梦醒来,慌得推开。可她身体虚弱,这一使力自己也脚一发软要栽倒。好在燕小七及时拦腰抱住。” 说着明月猛地伸手将美玲搂入怀里,美玲又羞又慌,想要挣脱。 明月却装模作样“珂妹妹,你怎么呢。我是黑炭啊!” 美玲一把推开道“你……讨厌,你。” 明月这回笑得更欢,笑出了猪叫声。 就连向来矜持的美琪被她俩这一闹,也跟着笑得失了声。 美玲觉着委屈,一边道“你们俩欺负我,你们欺负我。”一边哇哇大哭。 明月美琪见她这样,俩人更是笑的难以自禁。 明月一边笑一边给大哭的美玲抹泪道“你别哭啊你,瞧你这泪人,哈哈哈逗死我了。” 好不容易三人止了哭笑,明月给美玲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拿你玩笑,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明月一边道歉一边挠她腰肢逗她开心,这一招百试百灵。 美玲怕痒,笑着告饶“你别挠了我原谅你了,别挠。啊,哈哈哈……明月讨厌。” 明月见她开心了这才放了手,粘在她身上道“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呢?” 美玲道“你不许再拿我开心,好生讲来。” 明月点头,接着道“梦珂养伤半载,燕小七小心照顾。俩人感情也比之从前更深。这期间燕小七也道了自己天子身份。梦珂伤愈后,俩人在花前月下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美玲道“那天子有告诉梦珂吴桐月曾被选立为后之事吗?” 明月道“自然是告诉了的。但天子说了他对吴桐月心中有愧,所以来南境这么久也不曾投奔于她。他俩有份无缘,他一直被沐家追杀也不该去连累旁人。” 美玲道“你不是说吴桐月也嫁给了天子吗?” 明月道“确实如此,天子和梦珂也不能一直躲在玉山。他二人需下山打听宗门被灭后事。下山后他们潜回鱼柳城才知吴桐月得知鱼柳城事发后,不但好生安葬了死者,还一面调查凶手查明真相,一面寻找梦珂。为查真相她甚至曾带兵围了黄春刚的大将军府,逼的黄春歌出面对质,吴王顺水推舟停了大将军职,暂收了兵权。梦珂知道吴桐月为她做的这一切,甚为感激,想当面致谢。于是夫妇二人去了凤凰城郡主府。郡主曾在神都宫中住过半载,与天子相熟。这一别重逢倒也没多恩怨纠葛,她虽曾仰慕天子,但都是前尘往事。如今见梦珂和他结为夫妇,她也真心祝福。” 美玲道“似她那般女子,能接纳并祝福倒也是意料中事。那后来呢?” 明月回到“后来,天子和梦珂不想给郡主惹事端,相见后便要辞行。说来也巧,梦珂不知何故晕厥。经郡主府医者看后方知梦珂有了身孕。吴桐月知道后甚喜,便苦苦强留梦珂府中养胎。” “留下了吗?” “留下了。毕竟怀着孩子呢,如何面对随时找到他们的血影卫。留下来再作图谋。” “孩子生了吗?” “生了,据说是个女儿,取名皓染。可惜,梦珂在生下皓染后死了。” “死了!” “对,死了。梦珂临终托付,让吴桐月照顾天子和灵珏。” 美玲突然坐起道“你说托付,该不会是让吴桐月嫁给天子吧。” 明月回到“是这个意思。” “吴桐月能答应?” “当时情势,她为满足遗愿答应了。但她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第一章哼,身世 “哼,身世!本姑娘生来不凡,身世自也异于常人……” 马车上,正说话的是位少女,她一身男儿装扮,到显得格外稚气可爱。与她同伴的是一对双生姐妹,模样相似非亲旧难以分辨。 “明月,你倒是继续说啊!” “美玲,我渴了。”明月得着机会就使唤美玲。 美玲一边递给明月水壶一边对她妹妹嘟囔道“美琪你瞧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我们倒像是仆从,哼!” 一直闭眼静默的美琪淡淡地回道“还不是你平日里惯的。” 明月咕噜咕噜喝了半壶水,拿袖子抹干嘴然后一把将美玲揽入怀中浮浪的笑道“美人儿,什么主与仆,你二人分明是****美妾。” 美玲推开明月道“花明月你可又没正形,每次问及你身世就变着法儿地回避,你是打定了要隐瞒了?” 花明月闻言敛了笑容,正色道“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不知该怎么言说罢了!话说西南有一山名曰:藏茗。而被此山合抱的谷地名曰:没身谷。谷中有一个千百来人的村落,因形如初月故名,月芽。” 美玲闻言觉出不对,疑惑道“我熟读《神州堪虞志》并不记得书中记载西南有什么藏茗山,没身谷月芽村更是无从了解。” 美琪冷笑道“姐,你可听她胡说。这指定是她杜撰的。” 明月忙辩解道“这确实不是我能杜撰的。不过,我幼时生活的地方与世隔绝,千百年来我娘亲是第一个闯入者。你想这样的地方谁人关心它叫什么。藏茗山没身谷月芽村,这其实都是我娘亲起的。那时我不解其意,现在想藏茗山没身谷大概是说她自己那时藏匿其身埋没其名寄情于月的处境。” 美玲点头道“你这么说到合乎情理。亦可知你娘亲确非常人,你倒是说说你娘亲是怎样人物,后来如何?” 明月被问及娘亲,竟哽咽起来道“我五岁生辰一过她便舍我远去,至今无她音讯!日子久了,她的音容相貌都渐生模糊。” 美玲见明月伤心便靠向她安慰道“明月,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到你娘亲。” “哎,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她是否安好,是否也曾回月芽村寻我!”明月叹息着继续道“她走后的每个日夜我都在她离开的那片花田里等着她归来。及至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夜,村子突然遭受野兽袭击。村民无一幸免于难,我记得那天夜里爹爹带着我逃亡,身后一直有野兽追着。我们逃啊逃……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何地。那时的我只发现有一天天黑了便再没亮过。” 美玲心里一惊,担忧道“难道你们是到了冥山。《神州堪虞志》中说西境有一山古木森森,黑雾笼罩,其间日月无光幽暗无比。最可怕的是,那里万兽横行,乃死身之地!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明月有些哽咽道“我和爹爹躲在一个逼仄的洞穴,有一日我被诡异的嚎叫吓醒。身边却不见了爹爹,我等了他很久很久,强撑着不敢睡去。因为我得等他回来,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永远。” 说到“永远”明月眼里憋着的眼泪溢出,美玲美琪感受到了她那时该有多么绝望。 美玲心疼的抱住明月,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美琪也心疼的望向明月。 明月叹息一声,抹掉眼泪继续道“后来,我终于等不下去了。摸着黑从洞穴爬了出去。一出去我就完全把自己交给了死亡,那些黑暗中远近的绿光都意味着一头凶猛的野兽。那些混杂的气味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可是我活了下来,它们没能吃掉我。至今我都不明白那么弱小的我是如何战胜它们的,也许是仇恨让人战胜了恐惧。我活了下来,虽然遍体凌伤。从那以后,我开始了与它们一次又一次的厮杀,慢慢的我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一切,我似乎和它们一样成了凶猛的野兽。” 说到这儿美玲美琪才明白,她们见过的明月那双幽深可怖的绿眼原来是这么残酷的由来。 “当我以为我在林中活下去已不是难事,开始逃离时。我才发现我在向更强大的野兽靠近!”明月喝了口茶,继续道“逃离冥山时无数次濒临死亡的瞬间,都有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活下去,那就是我的娘亲等着我去寻!出了冥山我来到了有人的世界,我以为我得救了。可他们……可他们竟然把我抓起来关进了笼子里,说我是贱奴,不给我吃的还经常打我。我杀了那么多恶兽,但我不敢杀他们。因为我想他们不应该是和我一样的人吗,为什么他们要囚禁鞭打同为人的我?我心里认为他们错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错。于是我寄希望他们意识到错了的那天。可我没等来这一天,等来的是他们要把我像牲口一样拿到市场卖掉。之后便遇到了你们。” 说到这儿明月转而问美玲美琪“你们当初完全可以从奴隶市场拿钱买下我,为什么却选择冒风险救我?” 美玲愧疚道“拿钱买下你是我的想法,但美琪说你是人拿钱买卖是对你的侮辱。” 美琪接过话道“美玲见到你时,她告诉我她很喜欢你,她的初心无非是助你脱困,心急所以未及多想。” 明月明白美琪的意思是怕她误解美玲的初心。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意义,当我深陷绝望时你们给了我最大的善意。” 说着她把两人拉入怀中亲昵道“你们可是****美妾,哈哈哈……” 一句话沉郁消散,三人又打闹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天元城城西门前。车陡然停下,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美玲美琪无奈地对视一眼,提剑走出马车,车夫早已丢了马缰逃命去了。 此刻她们被一队人马团团围住。 美玲望着这队人马,笑着说了半句“你们还真是不远万里……” 美琪默契地接上“找死”二字。接着二人拔剑翻身飞上车顶,准备迎战。 天元城西门是骡马交易市场,夹道人流本就多,何况像她们一样打西境来天元城的宗门子弟前后脚到城门前的也不少。他们瞧着有事,便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两位姑娘模样相似,莫不是杨守城郡守杨宗明的双生女儿。” “是了是了,围着她们的正是西山奴隶营的人马。” “对对对,我听说杨守城因为一个逃奴和西山结了梁子,看来传闻不假。” “看来那逃奴也在车中,否则西山也不会追到这里来。真搞不明白一个逃奴而已,西山和扬守城何至于如此交恶?” “谁说不是呢,一介逃奴!” 众人议论着,他们似乎难以理解骡马市里那些易价连牲口都不如的奴隶比比皆是,西山和杨守城为何为了花明月这般相争。 西山的人也不废话,已经出手。 围观的宗门子弟中有人惊讶道“西山竟然派了这么多圣武中境的好手来追击?” 一旁的人也惊讶道“那对双生姐妹修为看上去也就圣武初境高阶,她二人如何敌得过!可惜啊,如花似玉的年纪,为一逃奴丧命不值当。” 美玲美琪虽面对强敌到也不惧,她二人死死地守住马车。一番打斗虽已受伤,疲累不已,但依然强撑着战斗。 “西山的人,多是西境十国之乱的宗门余孽,他们之中又有不少曾经的大宗子弟。你我都知道大宗圣武之道善攻,小宗善防。小宗毕竟是小宗,任凭她姐妹二人防御剑法再强,面对武修境界如此悬殊的西山大宗凌厉攻势终究会败的!” 一旁的人也叹息“所言甚是。哎,可惜!” 说话间,马车的绳索被剑气斩断,早已受惊的马脱缰后狂奔而去。随之,马车倾倒,明月从车里滚了出来。她顾不得狼狈,慌忙爬起想要逃,却被西山的人截住。 美玲美琪虽及时飞身过来护住,但她二人实在伤重再难相敌。 美琪对躲在身后的明月道“平日里让你跟着我们好生习武,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一点忙帮不上。” 美玲回看了一眼惊慌失色的明月,心疼的道了声“明月不怕。”转而责备美琪“你怪她干嘛,她很努力在学,可天赋这东西勉强不来。” 美琪无奈道“憨货!” 接着二人把横于胸前的剑指向敌人,她们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就在西山的人向姐妹二人齐冲过去之时,从他们身后一把匕首疾射而来。它撕裂寒风的声音像是低沉的龙吟,强大的冲击力把夹道的人和物都冲翻。 而首当其冲的西山人马,在匕首冲刺和回飞的瞬间,下不少人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惊惧地把目光投向匕首飞回的方向,看到的是一位穿着白色斗篷衣骑着白马的女子。她身后紧随着一辆马车。 她用丝巾擦了擦手中的匕首,然后对身后的马车道“先生,路障已清。” 接着她无视众人,引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天元城。 西山幸免一死之人,早已负伤逃离。 美玲侥幸逃过一劫,得亏贵人出手。美玲不由得感叹“那位姐姐究竟何妨神圣,得亏她出手相助。” 明月扶着美玲道“美人儿自作多情了哈,人家是清路障,不是为救我们出手的。不过我能猜她是谁:以物识人,刚才那把匕首像是龙鳞匕,据《见闻录》所载:匕长三寸,乃仙家神兵。当世所持之人是天下第一酒楼花满楼掌柜水灵艺……” 美琪闻明月所言,心里对水灵艺出手疑惑更甚。因为她察觉到这一路行来,水灵艺和那辆马车一直不近不远地跟随在后。 天愈发暗沉,明月扶着二人走进了城门,并向城内深处走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