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拾光之泪之暗王归来》 第一章:暗王归来 第一部:暗王归来 引言:预言初现 天灯灭,万火熄,灵海西啸决天山,咆哮万里唤暗王。半城淹,恶灵现,火种七落如萤火,灯芯眠色凉如碑。 今生断,来生续,灵海水干情不尽,流进八荒觅旧情。龟甲内,龟甲背,藏尽玄机藏尽泪,流不尽这负人罪。 “我主,预言已现,当年……” “终神莫要非议,天灯之劫万古不变,唯此一次提前三百万年罢了。众神听令,如今之计,尔等要护苍生、御恶灵、寻灯芯、查源头、集火种、渡劫数!”天灯之塔塔主陌山手持光之剑号令众神。 天灯之塔,位于天山之巅,塔白如天山之覆雪,耸立入九天之上,环绕天灯之气,异物不可近。塔顶之天灯,乃天地万物之源,万界之芯,天赐之恩,万物法则,皆源天灯,每三万亿年度一劫数,亘古不变。天山之缘,浩瀚灵海,天山天然屏障,前塔主惇王次子灵海之主海灵儿曾驻守于此,鲜有异类渡过灵海直达天山。如今,天灯塔塔下,镇有海灵子、暗王、惇王之魄! 第一章:暗王前世今生之降世 “长老为何在此?”惇王睡梦中惊醒过来,见天灯塔法老立于床前。 “我主所做何梦?” 惇王与长老眼神对视,心头回想刚刚所梦之事,想必法老已得预兆,必有大事发生,两人再无半点啰嗦,径直奔向灵海之畔。 果然,灵海沙滩上有一婴儿,哭声震天动地,引发天山亿年冰雪崩裂,灵海海啸袭来。 惇王拔出光之剑,剑气如虹,瞬间吸噬尽万空残云,一刀光之剑击出一道光屏障封印住海啸。长老扔出法杖,镇住天山,崩裂的冰雪空隙里钻出来的地下暗物瞬间被击杀殆尽。一时间海平浪静,天山岿然不动。 惇王俯身查看婴儿。硕大的眼眸,乌黑发亮,光溜溜的身子并无半点覆物,见惇王俯身靠近,停了哭声。 随着惇王俯身靠近,光之剑的光芒映射出他胸内暗黑之物。 惇王吓得后退半步,毫不犹豫举起光之剑,此时,天山覆雪之下暗兽齐哀,灵海海底涌动异常,整个灵海像翻滚的热水,气泡与热浪不断,泥浆与异物使得整个灵海瞬间恶臭不堪。被封印在天山之底和灵海之内的暗王旧部苦等三万亿年,眼见暗王刚刚降世即要被杀,哀嚎震天动地,所闻之处绿叶枯,净水恶,黑云压天,狂风肆虐,怪异之声入耳如被蛇蛆爬身,悚人数日不敢合眼。 “万物法则,皆源天灯,灯芯之力,化光之剑,举此之剑,天法自然。”惇王使出光之剑最高重,只见,残云化剑雨,覆雪结成芒,砂砾红似火,海水亦蒸干。 “万万不可!”长老以身护婴。 “法老为何护这转世暗王?待其长大,必致各界焚毁殆尽!” “我主啊,天灯劫渐进,每三万亿年遭一劫数,亘古不变。每遭劫数,必伴暗王出现,为何此次提前了三百万年?况且,光明之力与绝望之殇总是相伴而生,眼下暗王已现,绝望之殇尚未出现,若杀之,劫数来临之际怕是要陷入三万亿年的昏暗时期,无力再燃天灯,此乃天地法则,不可违之。现在看来,此劫数不单因天灯,更因众生之孽啊!我主,现在破这暗王之魄,必致天灯劫无解啊!” 光之剑最高重‘天法自然’力量已集聚,不得不发,瞬间,灵海恶物齐湮灭,侥幸保住性命的深海修炼物种重伤,哀嚎不断。 “以长老之见,当如何处置?” “预言未现,众生之孽未解,天灯之劫未至。况且这暗王之魄此次转世投胎为普通凡人,暂无半点威胁,大可不必慌乱。以我之见,一来等待预言,二来晓之以礼。”长老收回法杖矗立于沙滩上,沙滩上在光之剑威力下滚烫发红的沙子渐渐散了炽气。 “为了天灯,为了众生,暂且放你一马!”惇王继续使出光之剑之生命之源,天灯塔塔顶微弱的天灯发出一道光剑直击惇王手中光之剑,凝成一颗烛火苗,像刚刚诞生的小生命,坚强而又脆弱 。 此乃天灯之七颗火种之一。惇王引火种逼暗魄,火种取代婴儿之心,提供了新的生命之源。 逼出的暗王之魄在自身强大力量驱使下朝灵海逃窜,碍于暂不能毁了暗王之魄,惇王和法老虽联手却也没能阻止住它,任其沉入灵海之底。“此事除我二人,仅可天地知晓。”惇王与长老不约而同说道。 长老紧抱婴儿,跟随惇王一起进了天灯塔顶。 “即日起,收该弃婴为次子,晓之以自然之法、礼仪之道。”惇王坐在光之宝座上,众神站在殿上议论纷纷。“众神莫要非议,此乃一弃婴,拾于灵海沙滩,一切皆缘,不可排斥,当晓之以理助其成人。赐名——海灵儿!” 第二章:暗王前世今生之成年 “陌山哥哥,可以教我剑法吗?”海灵儿追着惇王长子陌山,非要他教自己一招半式。 “不行,不行的,古典都读完了没?读完之前是不可以习武的,父王交代过。” “那我这辈子都不能习武了?”海灵儿嘴巴上嘟着。不要我学我就不学?准不准是你的事儿,学不学是我的事儿,需要谁准吗?需要吗?不需要!海灵儿摇着头蹲坐到一旁。 “那我也没办法,你到一边玩去,我还要继续练呢!”陌山支开海灵儿。 海灵儿蹲坐在一边看陌山习武,日复一日,陌山练习功法全被海灵儿了然于心。 每至夜办,海灵儿骨骼奇痒难耐,只有习白天所见功法才得以缓解。 月正圆,海灵儿偷偷习着功法,陌山半夜闻有动静,提起陌山石锤循声赶往。 “海灵儿!”陌山叱喝一声,“你敢忤逆?偷偷学习功法,是想跟我抢王位吗?” “没有,没有的,陌山哥哥,我只是想学罢了。再说了,我为什么不能学?手脚是我的,怎么使唤我说了算!” “死不承认,竟敢还狡辩!你个捡来的还敢奢望跟我抢?毫无感恩之心,无耻至极!自从你进塔之日起,父王每日必看你三回,胜过看我,照此下去,我反倒成了外人!你犯此错,偷习功法,不可饶恕,念在你多年来喊我一声哥哥份上,你自行了断罢!” “你若逼我,虽技不如你,当拼死一搏!”海灵儿抹干净眼泪。 “哈哈,哈哈,你偷偷习武,不得功法要领,死了也不可惜不可叹,父王只会怪自己当年看走了眼!既然如此,不要怪我这个做哥哥的狠心了。看我陌山石锤!”陌山对海灵儿的嫉妒和恐惧多年来已化成了心底的仇恨。 陌山右手高举石锤:以石为基,引我雷火!乌云迅速集聚,巨大轰隆声中碰撞出火红的闪电直通陌山石锤,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似长在石锤之上,陌山引天雷直击海灵儿,游走的电光如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击海灵儿。 “你为何不躲?” 陌山见海灵儿呆站着不动直视着引来的天雷,被击倒在地,天灯塔塔顶的火种恍惚了一下,似熄了瞬间又着了。 海灵儿口吐鲜血,身上皮肤竟无一处不冒着黑烟,似被大火烤过的模样,全身流着脓血,竟没有**半声。海灵儿拼尽全力爬起身来,捂着胸口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寄人篱下二十载,一心虔诚昧他人。惶恐孤雁落单去,辗转哀鸣有谁闻? 哈哈哈哈……”海灵儿泪水如注,“可怜我海灵儿,那唯一的哥哥,如此待我,哈哈哈哈,可怜我海灵儿只知读书,除我一人均习功法,呵呵,可怜我海灵儿打小替我那心中的陌山哥哥背黑锅,哈哈哈哈,可怜我那心中的哥哥毫无缘由竟引天雷来击杀他那不会功法的弟弟,恨其不死!恨其不死!恨其不死!…….”海灵儿仰天长啸,泪水在眸中翻涌如正朝天山奔腾而来的灵海海啸,天灯塔下万年封印积雪上竟出现了异物迅速爬行留下的交错痕迹。 陌山见海灵儿被自己引天雷击中后的模样,有些惶恐,想必瞒是瞒不住了,干脆一步做二不休,陌山双手高举石锤,灵海周边的嗜血林顿时火光冲天,大火蔓延,映红了半边天,两根天雷撞击到一起,迸射出巨型光电朝海灵儿袭来。 海灵儿根本无处可逃,连基本的本能防卫姿势都不愿摆出,海灵儿咧着嘴昂着头以苦笑来迎接着雷电,一副宁可被杀也绝不臣服更不可能求饶的姿态。 巨大的雷电击中突然出现在海灵儿面前的法杖,所有火电像流水一样全部被一根弯曲的法杖吸入,擎天之柱化成的法杖也难以承受,崩裂了一个口子。 “法老!为何?为何,为何在此?”陌山受了惊吓似的吞吐着。 “奉我主之命在此!” “父王?他,海灵儿,他……” 还未等陌山反应过来,长老已带着海灵儿离开了。 第三章:暗王前世今生之绝处逢生 我以真心望明月,明月每每凉人意。灵海沙滩上,海风本清凉,却吹得海灵儿身子骨越发疼痛。海灵儿推开长老的手,独自拖着步子没有方向地挪着,任凭脓血流尽。 “就是这儿!”长老突然开口,海灵儿也停了步子,“就是这儿!” “在这儿发生过什么?”海灵儿随口问道。 “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不说也罢。”长老不愧是长老,话到嘴边都能咽回去。 海灵儿对长老的扫兴无所谓,没有去追问,继续挪着自己的步子,没有方向地挪着,挪着,一阵海浪袭来,咸海水拍打在海灵儿身上,格外疼痛难忍,对此,海灵儿报以更恣意的笑容,丝毫没有躲闪。长老紧跟在身后摇着头,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老!”海灵儿突然侧过身对着长老,“长老,或许在这天山,真正关心我的,只有您!”也不待长老作何反应,海灵儿只顾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便罢了,继续往前挪着步子。长老心事太多,不断在心底告诫自己要先治好眼前的海灵儿才是唯一,以此来保持几分理性,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天雷乃天法自然之物,被该物所伤,怕是要倾尽长老一世法力才能保其性命。 灵海深邃之处,似有一只眼睛盯看着这边,长老再去定睛一看,已不见踪影,以为眼花,没再多想。 不一会儿,归于平静的灵海海面,游过来一只巨型龟,似乎身子得了重病似的,样子痛苦难堪,每游几下,就伴随着牛叫般的“哞…”声,音拖得很长,分不清是太累了还是太痛了。 “不老龟!原来是你啊,不老龟你还是老了哦!”长老见是不老龟欣喜万分。 这灵海各种灵丹妙药都是出自它手,只是这不老龟常年在洞穴里研制灵丹妙药,万年才出一次门,无人知晓其洞穴门路。此次巧遇,足以说明海灵儿果然命不该绝。长老摸着胡须寻思着,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看见有病可医便癫狂兴奋不止的不老龟看了海灵儿一眼,竟没有露出丝毫欣喜之色,更别提若狂了。 “长老何故来此啊?”不老龟假意问着。 “不老龟,眼前还需劳您亲自出手,帮我医治一人。”长老迫不及待指着海灵儿,“此乃塔主惇王次子!” “哈哈哈哈……长老莫要怪罪我直言,这是一凡人,绝非塔主之子!” “纵是与你我毫无干系,亦当医治。”长老不敢再多言半句,斩钉截铁道。 “既是长老发话了,我不老龟自当拼尽全力。”不老龟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洒遍海灵儿全身,又让他吞下一颗药丸。所带药物恰巧是治疗海灵儿之药物,长老有些疑虑,但见药物有奇效,暂搁浅了疑问。 不老龟退回灵海。天山、灵海出奇地寂静,似乎万物都在屏息凝听凝视这不老龟给海灵儿疗伤。直至不老龟潜入海里不见踪影,海灵儿恢复极快,周边仍旧一片死寂,异兽在害怕暴露了这药丸混有暗王之魄的成分。 见海灵儿恢复极佳,长老在欣喜之余见他胸内之火种缠绕着一团黑气,心头顿感不安,若真是暗王之魄的力量助其恢复的话,天灯劫来临决战之时,拼尽老命足以抵消掉这一团暗黑之力,也算补过了。 海灵儿执意不愿再回天山,长老怀揣欣喜与不安的心情独自返回了去。 第四章:暗王前世今生之灵海 “被陌山重击之事我心中已明了,请长老直言其伤势如何罢!”长老拜见塔主,惇王急于想知道海灵儿恢复如何。 “我主放心,海灵儿命不该绝,巧遇不老龟,赐以灵丹妙药,现已恢复过半,无性命之忧。” “人在何处?” “灵海之畔,不愿归来!” “为何?” “海灵儿聪慧异常,早已察觉自己生世蹊跷。今夜陌山竟引天雷击杀他,哀哉!肉身尚可救,心死如何医?若要劝他回这天山,非我主不可!” “也罢!”惇王思索半晌,仰望着微弱的天灯,“也罢!天法自然,顺其自然吧!有劳长老召集众神前来。” 天灯塔光之宝殿里,惇王思忖半天,“长子陌山功法卓绝,封为天山之主。海灵儿不会功法,但饱读古籍,这灵海之底,暗藏着各类修炼之物,封海灵儿为灵海之主,赐照心镜,一来守卫灵海,二来辨识万物修行之真伪!众神意下如何?” “当全力辅佐!” 海灵儿虽独身一人置于这荒凉沙滩之地,但心中开阔无比,胜似逃脱的鸟儿、漏网的鱼儿,甚至心底隐隐觉得,这里才是他的家。海灵儿轻抚着海水,光着脚丫踩着细腻的沙子,时不时捡拾几个海螺,对比下音色有什么区别。灵海倒也通灵性,附和着海灵儿的内心,风平浪静。 “我主!”不老龟慢吞吞爬上岸。 “不老龟!上次就是您救了我!该如何谢您?” “能为灵海之主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听说您一万年才出门一次?不知真假?”海灵儿将筛选出的最精美的海螺挂在腰间。 “哈哈,没有的事儿!” “我想也是,手脚长在自个儿身上,哪有自己羁绊住自己的。不过,您此次欲往何处?” “天山。” “不可!我奉塔主之命镇守于此。您虽救过我,但是,好汉不以人情逾规矩。请您返回吧!”海灵儿英姿飒爽,言语温和而不乏力量,谦恭而又命令着。 “哈哈哈哈,我主绝非等闲之辈。我不老龟今日前来,是想邀请我主下海一巡。此灵海孕育之初,我就挖穴于此了。由我做向导,保我主视察领地无虞。” “多谢美意。只是,长老再三吩咐三不准,一不准入灵海,二不准入嗜血林,三不准擅上天山。”海灵儿拱手拒绝着,毫无商量余地。 “长老可曾详说为何?” “不曾!” “可惜了这水母精灵美如诗,蛟龙鲸兽斗灵力,红珊摇曳鱼群舞,不知不觉已醉意啊。”见海灵儿不为所动,“既然长老早有吩咐,当以听命为上。我不老龟不才,除了会炼些灵丹妙药,还通一点自然之法。” “何为自然之法?”海灵儿兴趣大作。 “世上本无法力,唯借天地自然之力罢了。如若通晓借用之道,便能掌握运用之法。只可惜,我只会些皮毛罢了。”见海灵儿睁大着眼珠子,不老龟假意推脱,准备返身退回灵海。 “您请留步。皮是皮,毛是毛,皮毛也是料!我海灵儿要学!”海灵儿蹦跶到不老龟身后,拽住它尾巴就往沙滩上拖,边拖边撒娇似的摇晃着,笑的格外清脆。 “行,行,行,我主想学,我就献丑一回罢!” 腰间螺响,海面涛起…… 海灵儿赶紧将手堵住海螺的口,响声依旧。海灵儿转了转眼珠子觉得奇妙至极,不知该如何称赞是好。 “此是何种把戏?可否教我一二?” “此法非一二日可学会的,如若想学,不如随我入穴,万千之法任由我主学习。” “不行,不行,长老再三吩咐不得入海!”海灵儿顿时觉得很是扫兴,兴奋的脸瞬间沮丧起来,“我以灵海之主身份命令你,就在这沙滩上教我!” 还未等海灵儿说完,不老龟已盾进海里,“恕我难以从命,实在不行,你再拽我尾巴试试吧!哈哈哈哈……”不老龟已沉入海底。 “师傅,既然想要他入海,为何不强行拖他入海?”不老龟洞穴里,小龟从不老龟龟壳内翻滚下来,这是不老龟唯一的徒弟龟不归。 “唉!”不老龟叹了口气,“万物法则就是这么复杂,这暗王之魄真身体内有天灯火种,若要使暗王之魄回归真身,须真身自愿融合才行,强求不得啊!” “暗王之魄是什么?”龟不归从未听过。 “天地万物,阴阳交替,有水即有火,有明就有暗,此乃自然之法。这自然之法下诞生了天灯和暗王之魄,一明一暗。天灯以光之剑执掌天下,暗王凭绝望之殇摧毁万物。” “天灯在天山天灯塔上,这暗王之魄何处去寻?” “已在洞穴之中!”不老龟竟毫不避讳脱口而出。 “可在这洞穴我怎不曾见过?”龟不归想一睹为快。 “哈哈哈哈,待我灭天灯,覆天山,登至尊,掌生死,逆天改命之时,你自然可以大开眼界。眼下,你还是好好学习炼制丹药吧!” “希望那天早点到来,这样师傅就不用度眼下的生死劫了,身上的病魔也会好起来。” “哈哈,永生,永生啊,哈哈!” 第五章:暗王前世今生之法术 暮色海上先,星月风难迁,惺忪睁睡眼,身在逍遥殿。以天为被以地为枕以海为盆,最寂寞最逍遥的灵海之主不知做了何梦,睡梦中笑醒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好生快活! 顿时觉得肚子有点饿,三下五除二,随随便便就弄来海蟹、鱿鱼一小筐。躺在沙滩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精致的小海螺,吊锅内热气慢慢腾起。 海灵儿灵机一动,突然坐起身来。唯恐所遇之人不真心,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照一照的照心镜,这回倒可以试一试真假了。 挣扎在锅里的海蟹奄奄一息,海灵儿拿出照心镜一照,顿时拍起大腿叫绝,照心镜果然是正品,竟看出海蟹内心真心愿意被他所食。海灵儿吧嗒几下嘴巴,洋洋得意之色好似自己已是万物之主。该照心镜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海灵儿又扔了几摞干树枝,加大了火苗,对着锅里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盖紧了锅盖,对着燃得正旺的柴火使劲扇着风。 “你乃何物?从何而来?意欲何为?”海灵儿躺在沙地上正眯着,远处窸窣的轻微声响竟能牵动他的神经,瞬间警醒起来。 一条黑蛇在远处沙地里昂着头,朝海灵儿游来。 “我主!三万亿年了,终于等到我主归来!我等被封印于天山之下,痛苦了三万亿年,只有我从最近才出现的裂缝里钻了出来。我主啊,众暗兽跟随您之心依旧,请您用绝望之殇解除封印,我等趁夜偷袭天灯塔,天灯早已微弱,每日熄灯之时即暗夜之至,时机已成熟啊!” “好,就依你所言。看我绝…望…之…殇…!” “啊?不要啊。”黑蛇吓得遁入沙里,又忍不住想一睹暗王毁天灭地的绝望之殇,露出两颗极小的眼珠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见黑蛇被自己的装模作样吓得直哆嗦,头上的沙子都抖落了下来,海灵儿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乃灵海之主,奉命驻守于此,守护天山之屏障,奈何有反天山一说?你这条黑蛇,怕是被别的物种欺负得神经错乱唯恐天下不乱吧!竟敢在这胡言乱语,念你是一条小蛇,又长得如此可怜,不与你计较罢!速速滚!” 黑蛇被海灵儿怒气吓得顿时消失在沙地里。 “黑蛇?黑蛇?快出来?跑得这么快?”海灵儿看着黑蛇就在眼前消失了觉得很有趣味。 “我主,有何吩咐?”黑蛇从沙地里钻了出来。 “你刚刚是如何遁地的?” “这是我族的看家本领,难也不难,简单倒也不简单。我主怎么看得上这点雕虫小技呢?” “不行,不行,”海灵儿被吵醒,毫无睡意,怎可轻易放过黑蛇,“不行,我以你主身份命令你,教会我为止!” “是,是,”黑蛇兴奋而又胆怯。 一遍下来,海灵儿即掌握诀窍,消失在沙滩。 “我主,我主?”海灵儿遁地许久仍不见出来,黑蛇有些慌张,难不成学会了遁入之道,忘记了遁出之法?“我主?快出来吧,气化形,形化气啊!我主?” 黑蛇四处寻着,顿时定住了一般,不敢动弹,眼前沙地上,月光映射着一个人影在面前,黑蛇猛地回头。 海灵儿站在它身后,在地下呆的时间有点久,暗黑之气迅速被他吸收。心头缠绕在火种上的黑气开始缠动起来,眼神变得深黑,周身暗气环绕,皎月被突如起来的黑云遮得严严实实,一群海鸟猛地头朝下扎进灵海再没飞出来,风,也凝住了,灵海海面本有的一点波涛瞬间平如镜面,周遭的一切,灵性得像一个人屏住了呼吸。 黑蛇吓得俯首不敢动弹,连声哆嗦着“我主威武,我主威武,我主威武……” 见海灵儿化周身黑气为大刀,高举半空,黑蛇紧闭双眼,兴奋地颤抖着呐喊起来,“这才是我主,我主已归来,我主终归来……” 一颗蛇头张大着嘴巴竖在沙滩上。 第六章:暗王之魄之宿主 灵海深邃处,一只眼睛盯看着这一切,当定睛去看时,它却消失了去。 “我主!”熟悉的声音从灵海海底传来,不老龟慢慢浮出水面。 海灵儿侧对不老龟,未予理睬。 “我主!此灵海万物皆为我主之物,奈何我主不敢入海一巡?可笑可悲啊!” “天地万物,包括己身,何物不敢摧?何事不敢为?暗黑之气,化我之力,不灭何生!”海灵儿化暗黑之气为灭刀,直劈不老龟龟背,却被强大的力量紧紧吸附住,劈不下去,也收不回来。 “我主无能,灵海之主无能啊!哈哈哈哈……”植入不老龟龟甲下的暗王之魄疯狂吸噬着海灵儿周身的暗黑之气,以此来强化自身,弥补拯救海灵儿遭雷电之击时失去的暗黑之力。 不老龟大笑着,试图引诱海灵儿追杀自己,进入灵海之底。正仰天大笑之际,只见,一擎天柱从天而降,化作一根拄杖立于灵海与天山交界的山顶之上。 “唉,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周遭暗黑之气被吸噬殆尽,灭刀也瞬间消失了去,不老龟深深叹了口气,退回海底。 天灯被火种点燃,照亮了整个灵海,鱼群成群结队出来觅食,海鸥俯身下冲,叼着鱼儿腾空飞起。远远望去,灵海浩瀚无边际,波光粼粼,似有胆大之人乘着船儿在这儿捕鱼,嗜血林里成片的鸟儿叽喳着,一片生机勃勃。 “我主!” 海灵儿被叫醒过来,身子骨发酸,感觉做了一夜的挣扎梦,勉强眯开眼,原来是不老龟。 “不老龟究竟有何事每日来探望我一回?”海灵儿诧异着,感觉不老龟好像刚刚才来过的样子,使劲回忆着却无法回忆起来,“昨夜可曾来过?” “不曾!” “研制灵丹妙药万年出一次门,何故近日每天来此一趟?”海灵儿早就察觉蹊跷,又遭遇近日众多奇怪之事,心中疑虑愈发不可掩饰。 “我主在此,应当每日前来请示。” 海灵儿偷偷拿出照心镜对着不老龟,邪恶之心缠绕暗黑之气,犹如烧焦的煤油灯爬满了蝇虫。 “我以真心迎众生,奈何众生绵里针!纵使救我一命,但,图谋不轨,当诛杀之!”海灵儿气愤异常,感觉再次被欺骗了感情,内心梗塞难耐。 海灵儿心头缠绕的暗黑之气涌动起来,断了头的蛇身和蛇头化成一团黑气,与地下腾出的暗黑之气融为一体环绕着海灵儿,纵使刚刚天灯照得灵海通亮,眼下空气中布满了暗黑之色,如深夜般深邃。 不老龟又见擎天柱化成的法杖立于山顶,想必暗王之魄不会出手相助了。惊慌失措之时,又想起自己正在度生死劫,为了暗王之魄的法力冒险每日外出实在非明智之举,后悔至极,但为时已晚。不老龟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求饶,尾巴便被灭刀砍断在地。 不老龟顾不得尾巴,忍着疼痛慌张地拼命划着四肢往灵海里游去。迎接他的是灭刀的第二刀,不老龟的**沉入灵海,龟壳下四肢还在继续挣扎着比划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漂浮在海面上,被风浪冲刷上岸。 海灵儿凌空腾起,直冲云霄,从天而降,直击龟壳,龟壳裂碎成成千上万块…… 心中之怨愤已泄,灭刀化成暗黑之气沉于地下。 海灵儿渐渐恢复了理智,眼前惨不忍睹的不老龟被自己手撕成如此惨状,心头一阵恐惧,摊开双手,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所为,陷入深深不可思议地自责之中…… 龟不归从龟甲内翻落下来,伴随着暗王之魄一起翻滚入灵海。 “师傅,徒儿无能,既不能保护您老人家,也不能替您报仇!”回到老巢的龟不归在气愤加恐惧中浑身哆嗦着。 “哈哈哈哈……”暗王之魄发出诡秘的笑声,“生死劫,生死劫啊,生死由天不由己,可怜可悲啊!哈哈哈哈……” “你是何妖物?”龟不归不敢靠近暗王之魄。 “我乃暗王之魄!” “暗王之魄?师傅就是因为你才会遭此劫难!若不是你,师傅万年出一次门,这生死劫早就平安度过了去。你这妖物,为何坑害我师傅?” “哈哈哈哈……害死它的是它的贪心,一贪生劫,劫生或劫死就不关我的事了!此乃命也!哈哈哈哈……众生总是将死怪罪到我暗王头上,殊不知,这众界唯有我可掌生死!” “那你让师傅复活过来!否则……”龟不归拿出法宝却迟迟不敢冲上去。 “哈哈,眼下尚不可,时机未到。” “那要如何才可?” “先让我融入你龟甲之下,待我灭天灯之际便是掌生死之时!你也莫慌,我的法力可助你横行七界。只是,会渐渐失去自己的意识,万事皆听我号令!” “不可,我与劫界国芠公主婚期将至,将入劫界国,怎可让你这妖物融入我体内。” “那你是要做上门女婿了?放弃为师傅报仇了?” “为师傅报仇,要斩杀的是你这妖物!” “哈哈哈哈,可笑可悲啊。现在我就在这儿,你能如何?当年你父母抛弃你,被不老龟收留,你能如何?每每丹药炼制,锁你一万年,你能如何?倾心芠公主,却只能入劫界永世不得出,你又能如何……哈哈哈哈,你命运多舛不由己啊,可怜可怜呐。唯有归于我暗王麾下,听我召唤,呼风唤雨,逆天改命,彼时,你当如何?破劫界强娶芠公主,翻天覆地查生母,翻手生,覆手死,复活不老龟,天地臣服,唯你独尊!” “我怎可信你这妖物?”龟不归心中有所动摇,心头画面浮现,被锁在穴中看守炼丹炉,一看就是一万年,与芠公主两情相悦却不得不入劫界成亲,永世不得出。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法力吗?哈哈哈哈…….” 暗王之魄大笑起来,地动山摇,偌大的灵海海底凭空开辟出一条旱道,封印于海底的暗王旧部集聚于旱道两侧,张牙舞爪,声势浩大,更有甚者在相互啃食,恐惧至极。龟不归抬头望向海面,乌云低压,海鸟纷纷扎进灵海,妖物们争相撕咬……见暗王之魄浮现,众妖物纷纷跪倒,丝毫不敢动弹。 龟不归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心潮却澎湃起来,一边想象着他们是在膜拜自己,一边浮现着芠公主的脸颊,心头实在不舍,又想到成就之时再娶亦可,两者兼得,岂不快哉! “暗王威武!”龟不归跪倒在地膜拜暗王之魄。 第七章:暗王前世今生之初遇 “放线,快,顺着鱼的方向航行,调整航向!”捕鱼船上白胡子独眼老船长指挥着。 渔船制作水平很差,几乎就是将木头捆绑在一起。风浪袭来,随时可能散架。 应该是钓到了一条大鱼,整条船被拖动的速度远远超过船体最大航速,船员们既紧张又兴奋。 “不好,大鱼在往海底游,全体队员到船尾压舱,不能翻船了!”远远望去渔船像一片树叶子被风和浪玩弄着。 船员们抱团挤压在船尾,船体晃动得实在厉害,海浪时不时拍打上来淹没一下。筋疲力尽加上呼吸困难,船员们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暴胀,仍死死抓住能抓住的东西,不管是桅杆还是能扯住的一条胳膊一条大腿,都死死抱住。 此时他们在死神面前就像海底被勾住的那条鱼一样,拼死挣扎着,放弃就等于死亡。 “趁那刚出的太阳,追那成群觅食的鱼儿,朝向那遥远的东方,不畏艰难,不怕苦难,只因那里有希望的太阳。不要吵醒熟睡的妻儿,不要惊动不安的父母,等他们站到门口张望时,看到的是我们满载而归。不要害怕黑暗,不要恐惧迷茫,想想孩子们冲上来的拥抱,想想父母妻子温切的目光,让我们紧紧拥抱,那不灭的希望……”老船长带头引唱起绝望岛之歌,船员们口水混着眼泪跟唱着。 意志在自然之力面前,要么在渺小中无限强大,要么强大到无限渺小…… “船长,瞎子掉海里了。” “船长,瘸子要掉下去了,快拉住!” “船长!实在不行,切断绳子放了鱼吧,保住性命要紧啊,船长!” “不行,淹死了也不能饿死,岛上还有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呢!” …… 大鱼拼劲全力往海底下沉,整条渔船船尾翘得老高,船体与海面几乎成了垂直形态。船员们尖叫着,不断有船员劲儿耗尽了,从船尾滑到船头再掉进海里。船体也渐渐松散开来,有木头脱了船体独自漂了去。 “芯儿,快将自己跟木头绑在一起。”只有老船长和一女子守在船头,眼看这条鱼一时半会钓不起来,怕船体撑不住,赶紧将自己与船体上的木头捆绑在一起。芯儿还未来得及打结,一阵浪将她掀到了海里,接连又迎来几个巨浪。船上唯一一个健全的人掉入了海里。 “芯儿!芯儿!”老船长解开自己已经绑好的结,跳入灵海。浪越来越大,不知芯儿被卷到了何处,船上还有船员在拼命喊着自己,老船长无奈,好不容易从一阵浪里冒出头来,吃力地爬回到船上。幸好风浪间歇了会儿,大鱼怕是也没了气力,船体已平躺在海面。 “大家快救芯儿!快救她啊!”老船长绝望地朝众船员嘶吼着,大家无力无助的眼神望着老船长,老船长瘫坐下来,绝望地流不出一滴眼泪,顺不上一口气,哽住了似的瞪着眼珠子歪倒下去。船员赶紧拥上去捶着背,捋着胸口,老船长这才猛吸一口气,老泪纵横起来。 “希望之女,天佑其祥……”众船员跪在一起面向大海祈求着…… “你们看!”突然有船员发现了什么,众船员纷纷望去。 一头巨鲸露着深蓝色的背贴着水面直线游来,鲸背上坐着芯儿,海灵儿坐在身后拥抱着虚弱的她。 “希望之女,天佑其祥!”老船长爬起身来喊道,众船员纷纷做出感谢苍天大海的姿态。 芯儿挣扎着微微抬起头,微微一笑,又合了眼低下了头。 海灵儿将芯儿抱上散了架的渔船。船员都是歪瓜裂枣,以白胡子独眼老船长为代表,有蓝眼睛缺胳膊少条腿的,金头发手脚不利索的,皮肤黝黑歪脖子歪脑袋的,高鼻子腰弓成句号的,这捕鱼队组建得相当挑剔,海灵儿觉得稀奇,看来看去只有怀里抱着的这个算不上美丽的女人是健全的。 “小兄弟,谢谢你救命之恩!”老船长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唯有此才能表达他心底的感激之情。 “老先生请起!这是我该做的,我乃…”海灵儿停顿了一下“我来海边走走,人命关天,自当全力相救。”海灵儿说着慢慢放下芯儿,乌黑秀气的长发,长得倒也不赖,漂亮倒还称不上,肤质差了点,与咸海水接触多了的缘故。 “小兄弟!” 海灵儿恍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 “小兄弟怎么称呼?哪里人氏?” “嗯?哪里人?本地人,对,本地人!” “哈哈,小兄弟不愿说就算了。像你这样四肢健全的壮小伙不可能是本地人的,只有我们这样的才会被丢弃在荒岛上。” “什么?我是这灵海边土生土长的!” “灵海?你说的是眼下这片大海?” “是的。” “哈哈哈,小兄弟怎么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这片海叫绝望海。” “绝望海?何故给它取这么难受的名字?” “哼!”老船长叹了口气,“但凡被黑熊打伤的人,都会被扔到这群荒岛上,任其自身自灭,有些熬过来的,因为各种伤残,想活下去也是艰难得很,不仅要面对这片凶险的大海,时不时他们还会来抢我们的东西,所以取名绝望海。好在我们团结一心,有些勇士的家人不嫌这里艰苦,也摸索着偷偷跑过来了。这不,你看,团结一心,一条大鱼钓上来了!” “既然如此,应该取名团结海或者希望海才对嘛!”海灵儿说着,众人觉得有理,纷纷苦涩地笑起来。 海灵儿见芯儿无大碍,未待其醒来,起身要告辞了去。 老船长拉住海灵儿,投以殷切的目光,“壮士不嫌我等残士,敬重有加,甚舍身相救。若他日有命,当属侠士!” “若他日有命,当属侠士!若他日有命,当属侠士!……”众船员齐声铿锵道,纷纷昂首挺胸含泪目送敬重自己的不凡侠士。 苦难一生,除却抱团取暖,未得天意指引一二,海灵儿的出现,如命运的指引,希望的来临,让人心潮澎湃…… 第八章:暗王前世今生之梦境 “天山天塔皑雪山,我与所爱灵海畔。不踏神界不参禅,唯求一生伴君郎。奈何天地负我夺君去,此恨长埋白天山。血溅覆雪穿结界,不见灵儿终不还。” 天灯塔顶,一女子从天而降,紧闭双眸,张开双手,拥抱着绝望,狠狠摔下…摔下…摔下…摔在自己心头上,痛彻心扉。 海灵儿拼尽全力挣扎着、嘶吼着,一颗乌黑的珠子浮现在眼前。 “灵儿,莫要融它!来世还将等你…灵儿,切莫融它…”芯儿的面容浮现在半空。 “奈何我所爱,弃我赴尘埃,天地负我去,万古陷永哀。绝…望…之…殇!”海灵儿瞬间与乌黑的珠子融为一体,冲破结界……光之剑的光芒万丈,刺得海灵儿揉了揉眼睛。海灵儿惊醒过来,喘着粗气,不知从何起的悲愤情绪仍未消退,原来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只是这天空怎得乌云密布,耳眼所及之处,惊鸟同风沙共舞,天雷与巨浪同鼓。 海灵儿定了定神,这梦太过蹊跷,这独眼老船长口中的希望之女芯儿为何成了……海灵儿眼瞅这恶劣天气,心中不觉担忧起绝望岛的安危。 只是上次救芯儿已经违背长老三不准了,海灵儿犹豫片刻还是召唤了巨鲸,已经破了规矩,多一次又何凡,况且这天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条条框框了。 海灵儿吹响海螺,巨鲸破水而出。 “我是那林中叽喳的鸟儿,心恐那天上盘旋的鹰儿;我是那水中欢快的鱼儿,胆怯那岸上撒网的人儿;在那绝望的岛上,幸有那团结的兄弟姐妹儿,击退那天上的鹰儿,扯破那撒下的网儿,晒起那希望的鱼干儿,还有不听话 的猛兽儿……我愿涤净战袍上的风沙儿,轻轻披在……” “此歌耐听,声音更好听!” “你是谁?”芯儿低头捶洗着衣物,听见海灵儿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海面上,吃了一惊。 “姑娘莫慌!” 还未等海灵儿打上个招呼,芯儿急忙吹响绝望岛部落人随身携带的海螺,紧密的三声号角,引来一排弓弩手,排成一排站在岛岸上。 众弓弩手见海灵儿脚踏一头**,都吓得不敢松手。独眼老船长从弓弩手中间穿出来,定睛望了望海灵儿。 “原来是恩人!此巨鲸乃侠士之坐骑,众弓弩手听令,放下弓弩,恭请恩人!” “恭请恩人!”众弓弩手齐声。 独眼老船长恭请海灵儿上岸,雷声已大作,速速引着海灵儿穿过一道石门,又经过一道林间小道,推开用树叶掩饰的木门,这才进了部落搭建的寨子。 “侠士救我部落希望之女,族人已传为佳话。今日又逢恩人,真乃天赐之恩呐。”独眼老船长示意芯儿端上炉火上正热的兽奶酒。 芯儿递过一杯兽奶酒,立到一边,手握短剑盯着海灵儿。 “芯儿,这是你救命恩人呐。就是这位侠士骑着巨鲸将你从绝望海里救起来的!还不快跪谢恩人!” “义父,还是谨慎为妙!忘了上次……”芯儿不愿跪谢。 “混账!”独眼老船长厉声喝道,部落族长的威望顿时显露无疑,海灵儿也为之一震,“救命之恩当是再生之父母,还不跪谢!” “芯儿真乃一奇女子,昨夜,不,我是说,上次族长提起这绝望岛,刚刚又见天风大作,心有所牵,便决定前来探望。芯儿姑娘不必言谢,若有幸,可否带我看看这群岛。”海灵儿吞吐着。 “果然居心不良!这群岛御敌机关遍布,若是不良人,我部落岂不是要临灭顶之灾!”芯儿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怎么被救的,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直呼自己名儿的男人。 独眼老船长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命令道,“贵人临门,芯儿伴左右,若有闪失,逐出部落!” 老船长放出狠话,芯儿气呼呼一口饮尽了海灵儿刚端上手还没来得及品尝的兽奶酒,芯儿将空酒杯重重放回海灵儿手上,转过身恕不奉陪的姿态大踏步走开了去。 “今日天气恶劣,逛此岛甚于下海,待明日天气晴好,再做安排。今夜,我愿与侠士把酒吐真心,侠士意下如何?”独眼老船长起身端过酒壶,架子上烤着整只岛兽。 “正有此意!”海灵儿性情亦豪爽。 第九章:暗王前世今生之岛兽 “此群岛以所在大岛为核心,绕有十一座小岛,我族部落以核心大岛居住为住,其中五座小岛也有少量族人居住。岛上资源匮乏,又缺少能工巧匠,识字的人都很少,居住生活生产条件简陋也就不足为奇了。”芯儿领着海灵儿在岛上逛着。 “据我所知,十一座小岛中有一座岛有浅暗礁直通陆地,岛外有一国,名曰卢谒国……” “岛有暗礁,你如何得知?”芯儿突然拔剑尖顶海灵儿咽喉,“快说,你到底是何人?来自何处?意欲何为?快说!” “我乃姑娘救命恩人!”海灵儿盯着芯儿淡淡一说。 “我说什么你就听着,不要乱问乱跑便是了!”芯儿只身陪着海灵儿感觉浑身不自在,收了剑,抢先走到了前面去。 两人出了核心大岛,面前是郁郁葱葱的一座小岛,看不清繁密的岛林里究竟有何物。 “此乃走兽岛,遍布各类走兽,有大有小,有凶有恶,虽已被我族人驯服,但兽性难改,想保小命就切莫乱跑!”芯儿话音刚落,狭窄的山涧中,海灵儿余光隐隐瞥见山涧上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试准备扑下来,猛扭头一看,一走兽四肢着地,前肢及其发达,有万年树干的粗壮感,伏着身子趴在山涧一边的斜坡上,翘着长尾巴以维持平衡。 “莫要看他!”芯儿拉过海灵儿继续往前走,“此走兽名莫多,居山涧石洞,喜阴凉,性情温顺。” “随时扑下来啃食我,竟算得上性情温顺?”海灵儿半笑半惊。 “它说它的洞穴就在附近,不要你靠近,仅此而已。如此客气,怎算不上温顺?” “你懂兽语?”海灵儿佩服有加。 “是的,我懂你说的话!”芯儿没有好脾气伺候。 “唉,”海灵儿轻声叹了口气,“女人不温柔,魑见也发愁啊!” “你说什么?” “我说,娶妻如卿,衣食不愁啊!” “竟敢戏弄我!”芯儿驻足掏出腰间海螺吹了一声。 “我也有一海螺,精致非常,”海灵儿还未说完,只见芯儿身后蹲着三条走兽,还有一群正在林子林窜着、吼着赶过来,海灵儿双手抱头蹲下身来,哀求着,“好妹妹,我错了,真错了!” “哈哈哈哈……我只是叫它们过来吓吓你,看把你给吓得,哈哈哈……还救命恩人,哼,现在我救你一命,我们互不相欠!”芯儿见海灵儿一激灵猛抱头蹲下,心头乐极了,“后面的猛兽你确定还要看吗?别吓得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哈哈哈…….” “若真不识归路,当随你不分昼夜,保护……!”海灵儿见芯儿乐了,也跟着乐起来,似乎这就是他的目的。 “痞人,看我不收拾你!”芯儿一声令下。 众走兽围攻海灵儿,一拥而上。却只见海灵儿被走兽驼起来扛在背上,甚是舒爽。 芯儿不解,独自往前走去,海灵儿一个侧翻从走兽身上跃下,跟了上去。 “此兽本属飞禽,但困于此岛,翅膀已衰退,无法翱翔,但翅膀拍打之力如刀如剑,可断树木。”芯儿指着长着翅膀四肢站立栖息于树下的猛禽。 “此兽……”芯儿扭过身子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此兽如何?还未道尽,何必匆匆?此兽究竟如何?”海灵儿追问着。 “别问,危险!” “危险?三只兽,两只打架,一只看热闹?有何危险,不如我两也凑个观众数,看下热闹,刚好歇歇脚,如何?”海灵儿来了兴致。 “他们在夺偶,待会儿就要……”芯儿红了脸,不愿继续解释,只顾走开了去,丢下海灵儿一人在看热闹。 海灵儿看完热闹,也不知过了多久,芯儿不知去往何处,心急之下掏出腰间海螺,轻声吹了起来。听见海螺声,芯儿附和着吹响起海螺,海灵儿寻着声音找去。 “此乃兽泥,不可踩入!”芯儿赶紧制止住海灵儿。 此时巨兽脚步震得树叶哗哗落,长腿巨兽俯视着猎物芯儿,嫌弃猎物太小,不够塞牙缝,果断转过身,对着二人喷了个屁,便藏到了巨石后面,等更多的猎物入坑。 …… “此岛前面那片巨大的树林是何处?可有族人耕种?”海灵儿站在离核心岛屿最远端的小岛上指着前面的一大片树林。 “此乃禁地,无人。” “族人何不去开垦,必获丰收!” “此林名嗜血林,只见人进入,未曾见出来。” “改天前往一趟,原为族人谋一地,可愿同往?”海灵儿机灵了一下,补充道,“可敢同往?” “有何不敢,族人是我再生父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择日前往!”芯儿望着那片树林,多少年前她就想进去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出生地,只是老船长严令禁止,更不愿意透露当年拾到自己的详细情况,此事如鲠在喉却一直刺在心头。 第十章:暗王前世今生之勇闯嗜血林 “侠士好精神气!”独眼老船长每日必巡群岛,刚踏出门,见海灵儿早早站在寨中。 “族长,”海灵儿叫住老船长,“此群岛资源匮乏,况有走兽袭扰,何不开疆扩土,寻一处耕地以解口粮之患。” “正如侠士所言,资源匮乏,这岛上都是礁石,难以耕作。若是在陆地耕作,必被那卢谒国收缴殆尽。” “卢谒国国力昌盛,不乏衣食,何故会抢你们残存的一点余粮?” “其实,来抢粮食的都是些强盗和没落王族后裔。” “何不报官?” “卢谒国禁止我等进入城门,更别提报官了。” “既如此,我有一计,望族长应允。” “侠士请直言。” “群岛北面是嗜血林,土壤肥沃,若能开垦一片,部落口粮必解决大半。” “侠士既知该林名叫嗜血林何故还要提出这等建议。” “嗜血林不过口口相传之名罢了,究竟如何,需一探究竟才是。” “唉,”族长长叹一口气,“前族长入嗜血林之前将族长之位传与我,如今,我怎能眼睁睁再看着你们进入这死亡之境。” “前族长抛却个人性命,实乃壮举,若能效仿,牺我一人之命换部族丰衣足食,此命值矣!况且,我身为……”海灵儿突然罢了话语,也不待族长应允,骑上走兽直奔嗜血林。 岛上壮士纷纷吹响部落人随身携带的海螺,海螺的号角声在六座岛屿同时响彻,心也澎湃,血也沸腾,若不归兮,勿忘相逢…… 芯儿被这振奋人心的冲锋号角声惊醒,枕边竟放着一精致的小海螺,端上手仔细一看,上面的纹路似是“伏矢”二字,再听岛上不绝的号角,芯儿心头紧绷,提上短剑直奔望风台。 “何故号角群起?” “侠士勇闯嗜血林,为其送行!”望风台上的守卫瘸子,坐在台上时刻警醒着环顾群岛。 “贼人,何不待我!”芯儿骑上走兽奔出寨去。 “报……”寨口护卫多漠队长虽独臂,但力猛过人,见希望之女冲出寨门立马禀报族长,“希望之女冲出寨去,怕是要闯那嗜血林!请族长允许我率卫队跟随!” “也罢,”族长猛得站起身来倒也没多少担忧,“莫要慌张,此二人乃天赐之人,非凡夫俗子,此去必是命中注定,无需惊呼,率卫队随我守于嗜血林入口,若天渐暗仍未出,再做定夺!” 嗜血林莫非林子大了点,树木苍天了些,难不成藏有异兽?海灵儿不急着进入,在入口观望了会儿,没有半点动静,风也止住了,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毛。突然,一群惊鸟林中四处逃窜之声起,却又瞬间戛然而止,整片林子恢复了静谧。浓密的苍天大树像一个个长者眼睛的怪兽,正在极力耐着性子等着自己进入似的。 海灵儿摸了摸腰间,心爱的海螺已送佳人,还有什么牵挂?海灵儿笑着轻轻晃了晃脑袋,从走兽身上一跃而下,摸着走兽的脑袋,示意它返回去,莫要靠近这林子。走兽匍匐下来,不愿走开,望着海灵儿。 “哈哈,难道你相信我能走出来?好!那你就在此等我吧!” 海灵儿拿出照心镜,林子里什么也照不出来,难道没有兽类?海灵儿只身走了进去,朝着刚刚鸟儿惊起的地方寻去。 一地的鸟毛,核桃仁般的鸟头骨散落一地。四处望去,挺立的苍树和覆地的藓类一副无辜毫不知情的围观模样,似乎都在暗地里讨论最终达成一致,这眼前的海灵儿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就是他。 地下一阵隆起,海灵儿跃起猛得降落,一脚狠狠跺在如蛇状隆起的头部,整条隆起的线条崩裂炸开,一根粗壮如腰的树根断裂在地,万年老树枝干一阵抖动,树叶哗啦啦零落不止。海灵儿四顾,四面八方如群蛇乱舞般,地下隆起的线条成千上万扭曲着朝自己袭来。 海灵儿闭上双眼,极力平静内心,猛得睁开眼,一阵凌空旋转,拔出大刀,直劈万年老树的主干,苍天大树轰然倒塌,整个群岛都为之一震。 “哈哈哈,命在根,不在枝,更不在干!小毛贼,胆敢闯我禁地,受死吧!”万年老树密密麻麻的粗壮枝干迅速腾空围拢,像未开的花瓣,层层将海灵儿紧紧锁于断开的树桩上,海灵儿动弹不得。 “你这骗子,不是说好一起的吗?怎抛下了我?”芯儿赶来,拔出短剑阻止树根吸食海灵儿。 芯儿刚斩断两根树根便被缠住了身子,海灵儿趁机挣脱开来,但终究敌不过万千妖根,双双被困于万年树桩上,紧密的树根让两人挤在一起,海灵儿从身后抱着芯儿。 万年树根像是长了鼻子似的,嗅着两人的气味,在找下口的地儿。 “枉费了族人给你吹了半天的号角,就这么两下就歇菜了,唉!”芯儿叹了口气,靠在海灵儿身上完全体会不到即将面临的死亡恐惧。 “那号角,是送行我的,你何必逞能跟来?” “那你为何将心爱的海螺送与我?” 两人面对死亡竟然拌起了嘴。 “说完了没,”万年树根很久没有尝人肉味儿了,“让我吃了,就不会再拌嘴了,你两还可以生生世世融在一起,何不快哉,哈哈哈哈!” 万年妖根正准备下口,忽闻一女子哀叹之声。 “心已死,肉身如赘,念已绝,神思如灰。嗜血林,若是饿了,吸食我的肉身吧,若是渴了,吸食我的血液吧。无所他求,请留下我已死的心,拜请相爱的二人,捎给那海底的负心龟。任凭它千呼百唤,逆天改命,我只愿化成那蜡泪,滴尽心碎,痛彻心扉。” “何人敢在此叫嚣,”万年老根见一奇女子,神情恍惚,面容憔悴,刚刚爽灵出窍,翻手为结,覆手为解,狠心为自己结下了绝情劫,“原来是劫界国芠公主,记得上次定亲路过我处时,你还是个青涩小姑娘,现在看上去,是被青梅竹马抛弃了吧,无需伤心,我嗜血魔王最爱心痛之血,贪欲之肉。今日你们三足以让我开开胃了,哈哈哈!敢与我谈条件?在这嗜血林,众生皆为我囊中之物。已死之心乃我最爱,速速拿命来!”嗜血魔王万根齐发。 “如此精致小美人儿,竟不被珍惜,实在可惜可恨,”芠公主毫无反抗,嗜血魔王轻松锁住了她,“我嗜血魔王向来怜香惜玉,吸食小美人儿时,我会格外温柔些,哈哈哈哈!” 三人同被困于万年老桩之上,无法动弹。万千根尖如扭动身躯的软体蛆虫,又如那吸血的蚂蟥,轻触在三人皮肤上,略微跳动着,寻找吸食入口。 “我乃灵海之主,虽法力不足,但拥不灭之心,吸食我一人足以抵过千万人,请放了两位姑娘。如若不然,天火降临,沃土成焦!” “哈哈哈哈,诺达的灵海,自前主听风子道仙私通凡人女子,为救该女子一命甘心自绝于天山之后,一直无主,不对,不对,哈哈哈,应该是为救该女子和腹中胎儿两条性命自绝于天山之后,一直无主!小小毛贼,竟然冒充灵海之主,别说不是,就算真的灵海之主听风子来了,我嗜血魔王照嗜不误!” “就从芯儿你开始吧,二十年前,你从我眼皮子底下被救走,实在可恨至极,二十年来寝食不安,时刻盯着那绝望岛,今天终于盼到了,没有人可以从我嗜血林逃脱,一只鸟儿也甭想飞出去。”嗜血魔王找准了吸食口,正准备下口,一根万年老根碰到海灵儿送给芯儿的海螺,瞬间被烧焦了。 “听风子的神物,通天海螺!”万年老根吓得不轻,松了一下又迅速锁得更加紧了,“你是何人?从何得来此物?莫非,你就是那女子腹中的婴儿?” 芯儿眼神翻转,思索片刻,“我乃听风子转世,此世专助修行之物得道成仙。” “哈哈哈哈,小小娘子,机灵过人,可惜啊,我嗜血魔王一心成魔,怕要辜负姑娘一番美意了!”嗜血魔王说着猛烈摇晃起来,芯儿腰间的精致海螺掉落下来,“三人同食,岂不快哉!哈哈哈哈!”嗜血魔王说着再次下口。 “不可!”海灵儿气势不小。 “有何不可,小壮士?”嗜血魔王忍不住大笑起来。 “芯儿,芠公主,请闭上你们的双眼,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睁开!”海灵儿紧闭双眼,一手抓住一根万年老根,吸噬着来自地下的暗黑之力。缠绕在海灵儿周身的万年老根无法收回去,被紧紧吸附住,来自地下 的暗黑之力迅速集结,没有通天海螺伴身,海灵儿无法克制住自己,唯恐吸噬的不够不足以救下芯儿和芠公主,只好疯狂吸噬着。 嗜血魔王见暗黑之力迅速集聚,又见那死鸟化乌烟,绿叶枯零落,恐慌非常,连连饶命,可拼尽全力也撤不回一根万年老根,眼见自己万亿年的法力将被吸噬殆尽,嗜血魔王忍痛自爆万年老根。 缠绕在三人周身的万年老根断落下来。嗜血魔王趁机凭着几根残存的万年老根盾入了地下。 芯儿和芠公主滚落在地,芯儿拾起通天海螺。 海灵儿睁开双眼,暗黑之眼直盯着芯儿,周身的暗黑之气凝成的灭刀矗于身后,芯儿赶紧闭上双眼。 海灵儿挪开眼神,盯向芠公主,芠公主甘心赴死轻一笑,蔑尽万物怒灭刀。海灵儿高举灭刀,任凭芯儿哭喊阻挠。 正要发力之时,芯儿冲到芠公主面前,吹起通天海螺。突然,一阵奇风刮来,吹散了海灵儿周身大半的暗黑之气。海灵儿恢复了点眼神劲儿,盯着落泪的芯儿,灭刀碎成团团黑气沉于地下。 芯儿冲上来一把紧紧抱住海灵儿,海灵儿轻抚了下芯儿的头发,深知自己刚刚的模样吓坏了芯儿。 芠公主站在一旁好生羡慕,却又嫉妒成恨,“天山灵海枯见底,此恨悠悠春复秋”,仰天哭笑而去。 海灵儿和芯儿环顾周边,嗜血林被暗黑之气开辟出了一大块土地,这倒省去了不少人力。两人结伴出了嗜血林,族长和多漠队长正守在入口处,见两人奇迹般平安返回,众勇士吹响海螺,岛上附和着响起一片凯旋的号角声。 第十一章:暗王前世今生之迷恋 “今夜,是狂欢之夜,我族希望之女和天赐侠士勇闯嗜血林,为我们开辟了一片耕地,实现了前族长的遗愿,”独眼老族长手持酒杯仰视上苍,激动地微微颤抖,洒了点酒,“让我们举起酒杯,致敬我们英勇的侠士,我们的恩人,部落的希望!” “英勇的侠士,我们的恩人,部落的希望!”众族人高举酒杯致敬海灵儿和芯儿。 寨中族人围着火堆跳起蹩脚的舞蹈,芯儿唱着自创的生命不熄歌曲。海灵儿闭着眼,感受着这歌声的美妙、这热闹的氛围,素不相识却胜过“情同手足”。海灵儿想起了陌山哥哥,嘴角苦涩一笑。睁开眼看着这些苦难的族人,海灵儿决定多留数日,教会他们更多的东西。 群岛附近的海面上浮出一头黑鲸,幽黑的眼,凝视着这一切,丛林中有人一瘸一拐钻了出来,走近黑鲸…… 众人虽大醉一场,第二天天灯重燃时族人还是习惯性早早起了身。 寨中,族长检阅着众人的精神气和携带的播种工具。没有只言片语,族长领头,族人斗志昂昂直奔嗜血林。 海灵儿与芯儿自觉组成一组,海灵儿挖着宕,芯儿撒进种子,海灵儿填上土,芯儿撒上一瓢水。半天的功夫,一片新地复垦加播种完毕。 众人满怀期待,三步一回头,仿佛种子随时会破土而出长出嫩芽。 海灵儿、芯儿和多漠队长踏上了另外六座无人小岛,开始了驯化异兽之旅。 轻松驯服了异形多头青蛇、巨型蚁、无翅蜂王,斩杀了暗黑甲虫王、异形穿山甲之后,来到了最后一座小岛。 “灵海之主在此,异兽速速出来跪拜!”海灵儿见一诺达的洞口,停了脚步。 “半天不见一只异兽,况且这洞口结满了蜘蛛网,这座小岛怕是没有异兽,空岛罢了!”多漠队长寻了半天,找不到异兽的一点蛛丝马迹。 “这网上没有灰尘,也没有虫子落网,看上去,应该是新织的。网的大小及蛛丝粗细来看,又不像是蜘蛛所织,可除却蜘蛛,还有什么兽类会织这网呢?”芯儿示意大家往后退两步,以防不测。 就在三人屏息查找线索之时,一只雏鸟落了网,扑腾了两下翅膀不仅没有挣脱开,反倒被粘得更紧了,动弹不得,只好叽喳叽喳着。大鸟焦急地盘旋在半空,却迟迟不敢落下。 一只长满毛须的触爪从洞内伸出来,触爪只伸出来一节,无法判断总长,但仅毛须足有半米长。 触爪尖端角质如剑,慢慢刺近雏鸟。大鸟收起翅膀一个俯冲如光略过一般快速,冲破了蛛网,却被快如闪电的触爪刺穿了胸脯,来不及嘶鸣一声,大鸟、雏鸟已被串在触爪尖上。 多漠本能拔出大刀,芯儿紧握短剑,海灵儿手中无物,只好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通天海螺。三人眼睁睁看着触爪收回洞内,几片鸟毛从洞内飘落出来。 不一会儿,只听“嘶嘶”作响之声,山涧里,大洞中,覆叶下,钻出来成群的异形蜘蛛,身大如牛,爪长如千年八爪鱼。领头的蜘蛛头顶一抹墨绿色,爪毛深棕色,不仅体型壮大,体色也有别于其他蜘蛛,可谓独一无二。 成千上万异形蜘蛛蜂拥般拥上来,芯儿掏出火把赶紧燃了起来。异形蜘蛛见火光闪烁,纷纷不敢上前。 “多漠,擒贼先擒王!若杀了最大最厉害的蜘蛛王,其他的便不敢轻举妄动!”海灵儿说着,接过芯儿斩断的粗壮树干当做武器。 芯儿握着火把在前扫开一条道,多漠提着大刀跟在中间,海灵儿紧抱粗壮的树干扫尾。三人渐渐靠近了异形蜘蛛王,海灵儿和芯儿迅速站到两边,清掉多漠两侧异形蜘蛛,至于多漠身后追上来的异形蜘蛛已顾不上了,唯有最快速度冲向异形蜘蛛王娶其头颅才有胜算。 多漠肩扛大刀冲向蜘蛛王,蜘蛛王轻蔑的姿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多漠胸膛。令蜘蛛王意想不到的是,虽然触爪刺穿了多漠胸膛,多漠口吐一口鲜血,却完全没有减慢速度,拼尽全力任凭触爪完全穿透胸口。当多漠手起刀落,直指蜘蛛王墨绿的头顶的时候,蜘蛛王彻底匍匐在地,成千上万的异形蜘蛛见状,纷纷收起触爪,匍匐在地…… 多漠队长治疗数日已脱离了危险,微睁着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活着!真好!” 族长示意众人退出去,让多漠再好好休息休息。众人站在寨子大院内,一个健康阳光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破布包裹着的盒子,递给海灵儿和芯儿。这是多漠队长的女儿,也不待海灵儿打开,害羞地跑回了母亲身边,缩在母亲怀里拽着母亲天生仅有的三根手指望着海灵儿和芯儿。 精美的鸳鸯刺绣!材质差了点,但是可以看得出是费心费力之作。海灵儿与芯儿相视,芯儿微红了脸颊。 “报!”一守卫匆忙报告,“嗜血林里的种子发芽了!” 众族人欢呼雀跃相互拥抱,海灵儿凌空抱起芯儿,看着她开心地张开双臂高高举起,天灯的光线映射在她那泛红的脸颊上,美丽而又可爱,楚楚动人,海灵儿着了魔似的放下芯儿,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众族人纷纷喝彩,有拍手的,有吹起海螺的。 岛外浮出水面的黑鲸气愤异常,朝天喷出巨大声浪,潜入灵海。 族人更加忙碌起来。走兽和异兽分布各岛,因惧怕海水,各岛间海水深深浅浅相隔不通,走兽和异兽从未跨入临岛。如今,走兽和异兽已被驯服,为族人所用,打通各岛,开辟出更多领地,寻找更多资源刻不容缓。 第十二章:暗王前世今生之辞别 “侠士当真是这灵海之主?”独眼老船长捂着胸口既兴奋又不舍,打量着那刻有模糊“伏矢”二字的精致海螺,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当真。”海灵儿不忍与芯儿对视。 “既如此,责任重大,我虽身为族长,但不能以一族之需让我主遭偏袒之嫌。我主数日内为我族解决了果腹之愁、性命之忧,当万谢,不敢再有丝毫奢求。”族长跪拜在地,“日后,我主如能心系此岛,便是我族万幸了!”老族长是明白大义之人,万不敢以一己之私强留灵海之主,尽管芯儿站在跟前眼巴巴望着自己。 “我虽心有不舍,奈何身不由己!”海灵儿作揖告辞而去。 芯儿追了出去顾不得希望之女往日的汉子风范,一把紧紧抓住海灵儿的手,心里的千言万语化不出只言片语,微低着头,红了眼眶。 海灵儿心中千万不舍,不知该如何抚慰,“好芯儿,巨鲸为骑,可日行万里,非一去不返。好芯儿,我怎会辜负了你,这里让我感受到家的感觉,唯一让我留恋的地方。等我归来,我会好好待你,会好好守护这片岛屿,此生无他图,唯恋心归处!” 海灵儿抚着芯儿的脸颊,不舍的泪水从芯儿的眼眶滑过脸颊沾在海灵儿手上。海灵儿万千不舍,但大丈夫怎可未被信义,况天灯劫渐至,灵海之主责任重大。 海灵儿吻了芯儿的眼眸,摘下腰间的通天海螺,轻抚着“伏矢”二字,虽不明所以,但感觉亲切异常。 “二十载来,心爱之物,唯此海螺,自拾之日,从未离身,今日,心爱之物赠予心爱之人,”海灵儿将精致的海螺挂在芯儿腰间,“通天海螺为证,我海灵儿心中无物,唯芯儿足矣。如若此生难全,宁可受尽万界磨难也不有负于她,如若有负,遭毁天灭地之创,魂飞魄散之殇!” “此去经年,心随郎君万里行。今日一别,唯恐他年相遇君不识!”芯儿终究没能忍住,坚强如铁的希望之女背过身去,“芯儿不才,竟妄自痴心于灵海之主,此物乃我亲手栽种、缝制之物,系于腰间,闻此香包,望我主常念佳人。”芯儿将香包系于海灵儿腰间,转身跑回了屋内。 众族人不舍,围成一团。 海灵儿临行前来到卫队队长多漠的床前,多漠平日里训练有加,身体底子好,伤势恢复得很快。 见海灵儿站在床前,多漠嘴唇轻微动着,却听不到声音。 “多漠队长,”海灵儿蹲下身子,握住多漠的手,“交友如你,心中痛快,遗憾的是没有与你一醉方休。你要好好养伤,这岛屿的护卫还要靠你撑起来!” 多漠明白了海灵儿话中话,使劲微微点了点头,费劲地憋出来“我主”二字。 道别了多漠,海灵儿站在寨中,环顾着这个“家”,环顾着围成一团的族人。 “恭送我主!”独眼老族长突然一声令下,岛上响起一片海螺之声。 芯儿背靠房门抹净了眼泪,追出寨外,海灵儿已不见身影,唯有远空**喷出的水花渐行渐远……芯儿瘫坐在岛礁岩上。 第十三章:暗王前世今生之陷害 “暗王威武!”不老龟老巢里,黑鲸跪拜着龟不归。见龟不归脸色难看,自己又无可喜情报,只好俯首等着龟不归发话。 龟不归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将天地混沌伊始就产生的芠草香包狠狠咬入口中,嚼得稀烂吐得一地。“哞……”龟不归发出牛叫般痛苦的声音,暗王之魄融入龟不归体内之后,渐渐侵蚀龟不归的意识,龟不归如梦如醉般。 “芯儿必死!”龟不归突然喝道。 “我主,此事简单!”黑鲸准备退去。 “站住!”龟不归不紧不慢轻声发号施令,黑鲸哆嗦着俯首在地,不敢动弹,龟不归深深叹了口气,“此事绝非简单。希望之女乃下一轮回之天灯灯芯,我等若要执掌天地,逆天改命,必须毁掉她。可惜,天法自然,若要彻底毁了她,只有海灵儿亲手杀了她,或者受刑于光之剑,否则,轮回转世,百回千转,不绝不尽。灯芯在,希望在,我等永不得万界臣服!” “原来如此!我主考虑甚远,执掌天地万界迟早之事。”黑鲸想到那头曾是听风子的坐骑蓝巨鲸,现在成了灵海之主海灵儿的坐骑,觉得命运不公,心中悲愤之情咬牙切齿,再难忍受,“我主威武。只是,灵海之主海灵儿法力虽弱,但对希望之女格外爱护,他可是第一道绊脚石,非除去不可!” “你若动他,我让你永世为奴,服侍**子孙千万代永无休。”龟不归眼神一震慑,暗黑之气迅速集聚。 “我主威武,我主威武,一切听从我主吩咐!只是为何不能……”黑鲸气得浑身颤抖却不得不求饶,想问的话不得不戛然而止。 “也罢,也罢,你与**本同宗同祖,奈何被欺压至今,沦落无容身之地,”龟不归思索片刻,“此乃定数,如今,我有一计,可除希望之女,需你辛苦跑一趟人鱼族寻一似海灵儿之人,若无,剥皮雕骨也得造一神似之人。” “愿为我主肝脑涂地!” 黑鲸在绝望岛外与一瘸子偷偷交流片刻后,瘸子一股脑钻进了树林里。 黑鲸继续前往人鱼族栖息场所。 金色的沙滩,水下暗礁奇多,人鱼有在沙滩上嬉戏的,有围着暗礁追逐的,见巨大的黑鲸远远奔驰而来,众人鱼吓得沸腾而逃,水面的浪花、气泡如刚刚烧开正沸腾的水。 “大胆黑鲸,敢擅闯我人鱼族禁地!”人鱼王从极深的海底顺着暗礁浮上来,丝毫不惧黑鲸。 “人鱼王,情非得已才会冒然闯入,请人鱼王听我细说。” 人鱼王与黑鲸沉入深海海底,片刻时候,双双浮了上来。 人鱼王发出号令,众人鱼齐聚人鱼礁附近,整齐排列,接受挑选。 黑鲸打量着长相俊美的人鱼,细细端详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几轮筛选下来,黑鲸十分满意地带着一俊美男子奔腾而去。 众人鱼反感异常,却也无可奈何,老人鱼王早已没了志向,只想安稳度晚年。虽带走的俊美男子是它的儿子,但幸好,它儿子众多,更何况只是冒充一人,露个脸便能平安返回,老人鱼王宁愿选择相信这曾经背叛鲸族的黑鲸一回,也不愿挑起事端。 第十四章:暗王前世今生之摩谒国 入冬的摩谒国如冰封之城,外面看上去,城墙冰而坚,城内却热闹依旧。每年一度的勇士摔跤挑战赛,在昏庸老国王摩谒十二世主持下举行,王宫猎场齐聚着达官显贵。 勇士们轮番上阵对抗黑熊。他们的命运,要么被黑熊拍死,要么制服黑熊赢得三百佳丽,官封镇海卫队队长,辖战船三十艘。 赛场上三百勇士已只剩数人,数人推诿不敢入猎场笼,一高大壮汉推搡开数人,径直朝黑熊走去。 黑熊见高大威猛壮汉,大概是心底有些虚,用双掌拍打着胸口,眦牙瞪眼发出咆哮之声,想以此吓退对手。 壮汉加快速度冲向黑熊,黑熊竟转身欲逃,壮汉一脚踹在黑熊膝盖上,黑熊断了一条腿,滚地痛苦咆哮起来,围观的众人不觉站立起来,吃惊之声一片哗然。 黑熊挣扎着身子试图爬起却又崴了下去,几次忍痛尝试失败后,躺在地上,嘴巴里喘出来的热气渐渐缓和了,意味着壮汉制服了黑熊。赛场上一片兴奋尖叫声、呐喊声、掌声。 “此乃真英雄!”摩谒十二世发话,众人瞬间收住了声响,“我摩谒国果然出英雄!未死勇士是据为奴还是弃于绝望岛,全凭英雄定夺!英雄,报上名来!”弃于绝望岛是摩谒十二世十来岁继位时突发奇想实行的惩律,至今已有五十余载。 “昏庸国王,不配问我大名。”壮汉此话一出,众达官显贵有忿忿不平者,有偷偷笑话者,有面无表情者。 摩谒十二世制止了卫兵,此壮汉显然已活命难逃,“不急,让他说个够。天天听些阿谀奉承的话,也腻了,这个倒新鲜,让他说完再剥皮刮骨也不迟!” 壮汉毫无怯色,“我听说摩谒国开国国王摩谒乃一神人,好酒肉,发展生产,不缺酒肉。摩谒三世乃一勇士,好酒肉,能征善战,不乏酒肉。摩谒十二世乃一庸王,好酒色,有粮不图,坐吃山空。虽一脉相承,所好相近,但所图相去甚远。此乃昏庸无二。” 老摩谒十二世气得直哆嗦,但在众达官显贵面前,不能因一人之言便被激怒得失了态。怒问道,“有粮不图,作何说法?” 壮汉哈哈大笑,鄙夷地环顾一遍达官显贵,“摩谒十二世,继位以来,新政不断,弃岛之刑乃旷世奇举。但,五十载以来,弃于绝望岛之士勇敢过人,毅力非凡,如今已远胜摩谒国!”壮士说着,瞅着众人不敢相信的眼光和匪夷所思的喧哗声,继续说道,“是的,千真万确,岛上资源丰沛,走兽、异兽如宠,广厦万间,鱼虾肥美,岛林果木,硕大甜美,四季不断。” 达官显贵瞬间不淡定,齐刷刷望着老国王,只待一声令下,抢夺资源来堆满自家的仓库。 “绝望岛资源本匮乏,天灾不断,且所弃之人皆重伤之士,仅五十余载,活下来尚且苟且。来人呐,剥皮刮骨伺候!”老国王怎会轻信这些不切实际的话,达官显贵听国王一番话,顿觉此人居心不良,纷纷附和着“杀了他!杀了他!” 就在拉入猎场笼之际,一卫士引着一瘸子绕道至国王身边,耳语一番。国王拍案叫绝,轻声对瘸子道,“若真如此,只拿物资,其他人等一律不伤不害!事后你将成为英雄,举城欢迎你归来,与妻儿团聚之日可待。”瘸子点点头,在一卫士护送下退了出去,入了密道。 摩谒十二世终止了了剥皮刮骨之刑,“英雄听令,封你为战船卫队队长,辖战船三十艘,率战士五千人,于十日内攻占绝望岛,为我摩谒国开疆扩土。以此将功赎过,可饶你一命!” 第十五章:暗王前世今生之陌山 海灵儿返回灵海之畔,长老早已等待多时。海灵儿并无多言,自愿接受违背承诺的惩罚,随即被长老锁于巨型海螺内,禁闭一年。法老无奈摇摇头,自己要闭关一年试图读取预言,无法在悄悄保护他,将他禁闭于曾囚禁听风子的巨型海螺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此禁闭之地似有前人被锁于此,留有一干瘪的香包,无法判断拘于此之人是男是女。可以确定的是,时间已久远了,香包香味早已散尽。海灵儿伸手触碰一下,发现早已化成了灰。 海灵儿按捺不住内心,被禁闭一年,大好时光怎可如此度过,如若芯儿想念起来,托付何人去说。海灵儿在巨型海螺内来回折返走动起来,实在无法逃脱出去。 一阵海风吹来,拂过巨型海螺,吹进来一人之声。海灵儿大吃一惊,以为困于此地还有一人。细细听来,却发现此声传自巨型海螺内壁之上。 海灵儿擦拭干净内壁,只见“不绝似风 风尽缘止 ”,再往后擦拭,《听风诀》渐渐显露出来:运风之力,如泳之巧,若擅借之,乘风入仙……. 海灵儿读的古书较多,静心推敲一二,渐解精妙之处,沉迷领悟其中,已不觉星月交替几回。 天山脚下,天山之主陌山手持陌山石锤巡视着。 “拜见天山之主!”龟不归早已等候多时。 “你乃灵海之物,为何值此天地风云变幻即将渡劫之际出灵海,越天山?”陌山严厉质问。 “我主,我乃不老龟关门弟子。” “不老龟?”陌山收起石锤,“派你来所为何事?” “师傅嘱咐我报送一天机!” “天机?”陌山高度警觉起来。 “师傅亿年龟甲已现天机一二,因渡生死劫,不便外出,特嘱咐我在此等候。”龟不归信誓旦旦说着。 “请直言!”陌山环顾四周,微微俯下身子作出聆听的样子。 “师傅说,天灯劫将至,此乃天地生死存亡之劫,预言未现,但天机已显露一二。暗王已降世二十余载!”龟不归突然停了下来。 “降世为何物?”陌山急不可耐。 “灵海之主!”龟不归故意压低着声音。 “果真如此!?”陌山惊喜加恐惧,急于回去禀报又徘徊踌躇不前,“天机还有何显露?” “若要彻底扼杀他,必先以光之剑灭其所爱!待其本性归位,才能根除掉他,提前渡过天灯劫。”龟不归不紧不慢说着。 “其所爱为何物?”陌山急躁、兴奋而又焦虑,自己正在习得光之剑第三重。 “一女子,三天后于嗜血林旁的绝望岛上可遇。天机不可泄,恕我不能再多言一二。”龟不归说着告辞而去,剩下陌山在原地思忖着。 龟不归找到巨型海螺,敲击壳壁并拜见暗王。 “何人在外胡言乱语?”海灵儿正习着听风诀,被打断了心生不爽。再次闻见此类问候,又不免心头一惊。 “我主非灵海之主,我主乃暗王转世。” “何人在外,休要胡言乱语,待我禁闭期满,定要治你之罪!” “我主,”龟不归计划缜密,“我主,你可知父母被何人所害?我主,你为何被害你父母之人收养又被遗弃至此?我主,你为何突然被关禁闭?一切皆因你是暗王转世。预言未现,诸神不敢轻举妄动,故而留你在身边,好生看管。今时关你禁闭,必然是要有所行动,怕是要毁你心爱之人,逼你本性归位,好提前了结了这天灯劫。” “疯言疯语!我不习法术,何惮之有?倘若真要下手,大可不必拘我于此!如若真是,何必养我至今,当初婴儿之时为何留我一命?你这挑唆贼,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龟不归大笑起来,“诸神良心何在?逼听风子自绝于天山,迫凡人女子跳入灵海,绝希望之女于绝望岛,下一个,怕就是要对我主赶尽杀绝了。我主啊,爱你之人皆被逼上绝路,你爱之人正被赶尽杀绝,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海灵儿咆哮不止,但外面已然没了动静。海灵儿思绪万千,从未浮上心头、脑海的父母,魂牵梦绕的心爱之人,究竟如何,唯有冲出这海螺迷宫,才能一一求证。 海灵儿极力耐住性子,这听风诀必是挣脱出去的诀窍,海灵儿不停歇练习着。 第十六章:暗王前世今生之绝望岛之灾 深夜的绝望岛静谧得只能听到幽深处传出的“布谷布谷”和丛里的窸窣声响,却不见任何身影。当黑云压过群岛的时候,连星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这时,林中会突然一阵群鸟奋起,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却又瞬间归于悄无声息。这是宵禁后的绝望岛,只剩望风台上的守卫吹着一阵阵悚人的凉风,族人们早早紧闭门窗并用重物抵挡住,入睡了去。 或许只是一只小鸟被惊得失了魂,乱窜着撞到芯儿的窗户上,“砰”的一声,惊得芯儿从熟睡中坐起身来,拔出放在枕边的短剑,再去细听,却没了任何声响,长舒了口气,收起剑,躺了下去。 头还未就着枕头,突然,一顿击鼓般的敲击声又如盆泼大雨击打房顶瓦片的声响一般,敲打着门窗,急促而又巨大的“砰砰砰……”敲得门窗震响,惊得芯儿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喊救命,急着进去躲过一劫似的,芯儿紧紧抱着精致海螺于怀中。 芯儿迅速恍过神来,一手握着短剑,一手抱着海螺,走到窗前,只听寨中并无半点动静,似乎连风都被冻住了。 早起的族人慌张中乱喊起来,整个寨子都沸腾了。 族长站在寨子正中央,各家各户门窗下,遍地都是撞死的黑鸟,地上黑压压一片。 卫队长多漠仔细检查着,却未发现黑鸟身上有任何被咬的痕迹。 “族人莫慌!”族长虽心头慌乱不已,自觉有大事发生,但是还是按捺住了微微颤抖的手,喝了一大口兽奶酒,众族人纷纷停止了议论,“族人莫慌,刚刚多漠队长检查过了,并无凶猛恶兽出没。昨夜毫无半点星光,这群鸟怕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慌乱中飞入寨子里,才造成这般景象。大家各自清扫下就是了!” 族长下了指令,族人不安的念头消了一大半,正纷纷转身准备散去,卫队长手下的一人从寨门外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族长!不好了,族长!”瘸子因为一条腿被黑熊拍断了的缘故,十年来一直歪着身子走路,时间一长,整个人都是斜着的。 瘸子故意扬起声音,加快步伐冲到族长跟前,中途有意无意摔了两跤,一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表情,头发蓬乱着,睁大着眼珠,露出一副黑牙,斗胆抢过族长手中仅剩一口的兽奶酒,算是给自己接下来的话壮壮胆,数日未进过食似的咕咚一口吞下去,又使劲舔了舔嘴唇。 “族长,不好了!” “有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族长憎恨他不顾众族人在当面就直接汇报紧急情况,可众族人已然看见了,只好让他说完,以免引起族人更多猜疑和不安。 “前几日我准备偷偷溜进摩谒国看看我那妻儿,正在城门外想尽办法仍不得进,准备返回岛上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侠士在一群护卫下进了城门,那守门的态度很是谦卑,我怕……?” “你怕什么?你说恩人进了摩谒国?你可看仔细了?可千真万确?”族长叱喝着问道。 “千真万确!”瘸子低着头坚定回答。 众人不分青红皂白一片哗然,嘈杂起来。 族长正准备详细质问瘸子时,只听群岛望风台上的海螺突然响起,这是敌人入侵的警报声。 只听地在震,山在摇,一个个榴炮打在异兽居住的岛上,林火四起。 “族长,发现摩谒国战船几十艘围住了群岛,正在往小岛上发射**。” 卫兵刚刚汇报完,只听战船上锣声敲得震天响,异兽在火林里四处逃生,炮击后战船上的敲锣打鼓声惊得异兽兽性大发,四处乱窜。 “族长,异兽冲上核心岛了!”一卫兵汇报。 见族人恐慌纷纷躲回屋内,族长率先拔出长剑,指向天空,“众勇士们!斗黑熊尚不至死,我们曾被人扔到这里,现在又要被兽类逼入绝境吗?熬至今日,何不一雪前耻。鲜血任它洒,大刀护我族,勇士们,你们那仅存的一点可怜的斗志是要打算带入坟墓吗?想想你们熬至今日是为了谁?拔出你们的刀剑,为了尊严,为了受苦的妻儿!” 族长剑指长空,族人还未来得及买账,一群异兽冲进了寨子里,有一头撞死在树上的,有横冲直撞将房子撞了个洞从前门撞进后墙撞出的,伴随着族人的尖叫声房子轰隆倒塌。 多漠的妻子眼神绝望地抱着吓得哭喊的女儿,并未留下一滴泪水。自她挺着大肚子偷偷溜上岛的那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足够心里准备,只是眼下的惨状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腿脚跑得慢的,身上已经被异兽踩了几十个窟窿,寨门口的望风台轰然倒下,守在望风台上的卫兵被断树刺穿了身子,挂在树上。 族长和几名卫兵奋力斩杀异兽,但寡不敌众,几名卫兵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族长肚子也被异兽顶穿了。 “义父!”芯儿跪在地上扶住族长。 “扶我起来!”族长口吐鲜血,一脚跪地,一手持剑撑在地上。 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一只异型穿山甲冲过,掀翻了族长,族长在空中旋转了整整两圈才落到地面。 眼见各类异兽纷纷涌来,寨子里的房屋已经倒塌十之八九,寨中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残缺不全的已死、将死的人和兽,族人们看着眼前这一切已经不再尖叫不在哭喊也不再反抗了,站着、坐着、靠着、躺着的,绝望地望着那群凶猛的异兽横冲直撞、相互撕咬…… “若不是心中怀着那道彩虹,我怎有勇气站在这风雨中,如不是思念那远方的人儿,我怎有勇气熬过这无数的黑夜。我不知道接下来还剩多少日子,我也数不清过往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站到你们面前的那一瞬间,就是我此生的一切。如果我还有点胆怯,如果我还不够自信,我会轻轻闭上双眼,想起妻儿的笑脸,温存的瞬间,当我突然睁开眼,竟是眼前的这些,夺去了我的一切…….”芯儿嗓子已经喊哑,四处张望,已无人帮助族长,她颤抖着嘴唇唱起了“勇气之歌”。 卫兵瘸子看着眼前这一切,背靠一棵大树,跪倒在地,摩谒十二世对他的承诺竟变成眼前这一幕,他不敢笃定这是摩谒十二世的指令,或许这只是打败黑熊的那位英雄自己的主意,瘸子抱头痛哭,但是他还是要选择相信摩谒十二世,只有这一点点希望才是他返回摩谒国与妻儿团聚的一丝丝可能。 多漠的女儿率先停了哭声,跟唱起来,紧接着,多漠的妻子,躺在病床上的多漠,尚未倒下的族人……绝望岛上的“勇气之歌”淹没了震天响的锣鼓声,族人们纷纷拿起刀剑走到寨子中央,集结成队,横冲直撞的异兽横扫过寨子继续往前冲去,尚在寨中的异兽已经少了很多。 “多漠队长!”多漠强忍着崩裂的伤口站了起来,走到寨中,“四二方队,护住族长!” 一声指令,族人将族长围住,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两层守卫,刀剑向外,这才恢复了一阵平静。 “我没事,扶我起来!”族长不愿躺着死去,他觉得那样离黑暗近了一点,他要站着死去。 芯儿和一卫兵将族长抬进屋,将族长靠坐在椅子上。 族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众族人纷纷流下了眼泪,但没有人哭出声响。 族长似有什么话想要说,芯儿跪在身边凑过脸去听,却被寨中的又一阵骚动惊扰。 战船靠近了岸,箭如雨下,扎在地上、屋头、门窗上,密得像豪猪的刺一样,密的连一只鸟儿都难以躲过。多漠妻子抱着女儿,后背插满了箭,还没挺到进屋,就扑倒在了门沿上。 瘸子命大,背靠着的大树另一边已经插满了箭,密如毛。一阵箭雨刚过,瘸子哆嗦着身子艰难的呼吸着一口气,爬起身来冲向族长。 “族长,战船靠岸了,我看见那侠士就站在主战船的船头上!”瘸子打断族长的遗言。 “不!不可能是他!”芯儿嘶吼着,一把短剑瞬间抽出来直逼瘸子的颈脖。 众族人中,有人轻声来了句“应该就是他,否则谁会将我们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而且他刚走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可能是巧合啊!是他,害死了我们多少族人,是他,赐给了我们绝望,我们却奉为希望!”声音不大,却格外刺耳。 “我不信!待我回来取你人头!”芯儿收回短剑,冲了出去,完全不顾随时可能到来的第二波箭雨。 一只主战船停靠在初遇时海灵儿乘着巨鲸停留的地方,战船看上去,大小如巨鲸一般大。还是在那最初的地方,如同骑着巨鲸一般的姿态,芯儿跑到岸边,大船如此之近,芯儿仰视着,泪如雨下。 “海灵儿,为何如此待我?何不取我性命?”芯儿嘶吼着。 眼前的海灵儿眼神冷漠地远眺着寨中,完全没有去理会芯儿的意思,似乎完全不认得芯儿,一眼都没去瞧,就从船头退了回去。 芯儿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眼见海灵儿消失在视野内,她顾不得战船上几百穿着盔甲的士兵,顺着缆绳,飞快地爬上了战船。 “抓活的!伤一根毫毛者格杀勿论!”击败黑熊的英雄下了命令,士兵不敢刀剑阻拦芯儿,可扔掉刀剑又无法自保,索性纷纷让道,退开了去。 芯儿畅通无阻冲从船头冲到船尾,却只见海灵儿从船尾跳入大海,久久没有浮出水面。 芯儿跪在船尾,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用头使劲磕撞着地面,甲板上,泪水与血混成一滩。 芯儿眼神无力,嘴角微微上扬,慢慢解开系在腰间的精致海螺,眼神空洞地望向无边的灵海。 “郎情妾意,葬于此!”芯儿自言自语着,似笑非笑,颤抖着手,最后一次轻抚着它,通天海螺坠入了灵海。 “听令,弓箭手准备!”战船卫队队长发出指令,所有弓箭箭头上都抹了火油,箭雨让绝望岛火光冲天。 “所有战船,撤退!”英雄卫队长突然下令。 “卫队长,资源丝毫未取,何以撤退!此番撤退,性命难保!”摩谒十二世亲派督战的王子半建议半威胁着。 “所有资源焚毁殆尽,如何取?” “你敢违抗国王命令,擅自烧毁资源,众士兵听令……”还未等王子说完,英雄卫队长手起刀落,王子的人头随着船身的晃动,在甲板上滚起来,众士兵面面相觑,无一敢多言。 “撤退!”英雄卫队长重申了一遍指令,众战船纷纷跟随主战船撤退了去,芯儿被卫队长下令扔入了灵海。 随即狂风大作,海啸突袭而来,水下如有可掀天辟地之猛兽,卫队长张开双手拥抱着这一切,几十艘战船无一幸免。 灵海深处的龟不归盯着这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黑鲸出现在龟不归面前,准备邀功。 “通天海螺呢?可交给瘸子了?蠢货!若不是手下缺人,怎会用你等蠢货,恨不得嚼你脊刺!还不快去!”龟不归的计划差点被黑鲸捅了窟窿。 黑鲸赶到绝望岛,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摆在它面前,巨型**刚刚将芯儿托放到岸礁上,通天海螺就系在她腰间。 “痴情的人儿,放了还不舍,情分已绝心却不死!最是可怜痴情人啊!”黑鲸嘲笑着,眼见巨型**搁了浅,似乎还被锋利的暗礁严重割伤。 芯儿醒了过来,噩梦一样的感觉,却是眼前无法逃避的事实,烧了将近一天,林子烧尽了,火光也渐渐熄了,夜沉了,听不到“布谷布谷”声,连风都悚得不敢踏入此岛,静谧极了。 “家没了!”芯儿已经流不出泪水来,她本能地擦拭了把脸,褶皱感让她再次毛骨悚然,借着星光,自己倒影在灵海的面容胜过百岁老人的皱纹,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竟如成挂的白面,伸出双手,伤痕和血迹,再看身上,衣物已被血染红,再沾上浅滩的藻类浮物,已不可描述。 芯儿看着陌生的自己,竟不觉一点可惜,她轻抚着自己,像个小孩一样把玩着海螺,可是精致海螺已经被瘸子卫兵掉包了。 海灵儿凭借听风诀冲出了海螺,随即召唤巨型**。 **迅速从海底浮出水面,已奄奄一息。双眼已被黑鲸刺瞎,背上的切割痕迹长大几十米,深度更是不言而喻。**浮在水面,似乎一直坚持着,直到听到海灵儿的召唤才呼出最后一口气,随着鲸背上喷向天空的血水散落开来,**慢慢沉入灵海再没浮起…… 海灵儿跪在沙滩上,一系列蹊跷事件联系起来,他自觉是时候要去弄明白这一切的根源了。 “风静似潜,风动如影!”海灵儿乘风而去直奔绝望岛。 一阵风拂过绝望岛上空,海灵儿凌空望着眼前一幕,烧得只剩微弱火星的群岛,“家没了!”一股强烈的感觉从海灵儿心头传入耳中,久久回荡在耳畔。 “芯儿?”海灵儿心头不安,苦苦搜寻,只见有一人坐在核心岛岸礁上。 “老人家,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希望之女呢?告诉我她在哪?”海灵儿面对着白发老人,见其眼神空洞无力,问不出个明白,索性拿过她腰间的海螺吹了起来,若芯儿听见,必定会回应他的。 海灵儿凌空吹了半天不见一丝回应。 “老人家,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何坐在这里?” “我为什么坐在这里?是啊,”老人嘶着喉咙终于开口了,“是啊,我在干吗?哦,我在等人?是的,可我在等谁?我忘了要等的是谁,我想不起来了!怎么可以忘了?他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白发老人狰狞着抓挠着自己的脸脖,血印一道道,这种痛苦让她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双手温柔的触摸着自己的脸颊,“哦,是的,是他,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他这样端抚着我的脸,许下了美丽的谎言!……” 见老人胡言乱语,海灵儿没有时间停留,乘风入寨。寨子因树木稀少,还有十来间房屋挺在那儿。 “族长!”海灵儿扑通跪倒在入门处,“都怪我,来迟了!” 族长身边仅有多漠守护着,地上的血迹已经干巴了。族长微微地睁开眼,吃力地招了招手,示意海灵儿过来。 海灵儿跪爬到族长跟前。 “这……”族长示意多漠打开柜子,多漠从柜子里拿出来一逗婴儿开心的玩具——拨浪鼓,“大约二十年前,我受听风子所托,要我黑夜与光明交替之际赶到灵海之畔,代他抚育一婴儿。半道,半道上海啸突起,又被瞬间凝住了,无法通行。又见天地大变,灵海之水如沸腾一般,幸好**替我挡住了这一切才得以保全性命,待我赶到灵海之畔时,早已过了约定时间。”一口血堵住了喉咙,族长强行吞了下去,“在灵海之畔,我苦苦寻找,唯见此拨浪鼓和不远处被海水冲刷上岸的一双鞋,这是该婴儿母亲的鞋,我跪倒在沙滩上,我以为婴儿母亲带着他双双投海了。我心里愧对听风子。” 族长说着,冰冷的手一把抓住海灵儿的手,“当我看到你腰间刻有伏矢二字的通天海螺的时候,我知道,那孩子一定还活着!” “这只是我被封为灵海之主后捡拾到的!” “侠士今年可是刚满二十?” “是的。” “生辰何时?” “说来惭愧,未曾有人替我记着,不知何月何日。” 族长渐渐松开了手,“听风子道仙当天自绝于天山,我却未能履行嘱托,今日该是我去寻他去请罪的时候了!听风子虽神魂湮灭,但七魄化物尚在世间。一魄化鲸,一魄化风,一魄化诀,一魄化螺,尚有三魄不知为何物,但有伏矢海螺魄在手,另有三魄自会遇到。我主啊,万不可负我芯儿,不可负了她,不可,不可,不……”族长靠在椅子上结束了生命,为了死去的族人和苦命的芯儿流尽了最后一滴泪。 “多漠队长,芯儿现在何处?”海灵儿扶起匍匐在地抽泣不止的多漠队长。 “他去岛岸边寻你去了!”多漠一把拉住海灵儿的手,眼神狠狠盯着海灵儿的眼睛,确认了什么才松开了手。 海灵儿管不得眼前的族长和多漠,他奔出寨子,突然想起了刚刚坐在岸礁上的白发老人,一阵伤悲袭上心头。 岛岸边不见一人。 突然,随着一阵悲痛的哭声,瘸子从浅滩里一瘸一拐走了上来,将通天海螺递向海灵儿。 海灵儿接过通天海螺,“希望之女何在?” “已沉入灵海!”瘸子有些胆怯,用哭声掩饰着,“岛尽毁,家何在?临死前她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舍不得这定情海螺,托我一定要寻到你,还付与你,情已绝!” 海灵儿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何人赶尽杀绝?” “来自天山的神秘之人,族人毫无反抗余地,叫嚣暗王所爱之人尽灭,暗王所恋之物尽毁,不知所指究竟为何?只见,惨死不忍睹,哀嚎不忍闻。” “刚刚经过,怎不见芯儿身影?”海灵儿不忍相信这一切,头脑及其混乱不堪。 “痴情悲白发,绝望皱岁月,投海之时她犹如百岁老人!” “芯儿!芯儿!……” 海灵儿听此一说,顿时悲痛欲绝,恨天恨地恨自己,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却不识,枉为大丈夫,竟然负了这痴情的芯儿。 情殇似恨,恨到深处何谓生?心绝如墓,痛到深处何谓死? “为何伤我芯儿如此?为何?”海灵儿仰天咆哮,顿时,灵海之水覆作雨,倒流入天淹万界。群岛崩裂裂天兕,雷电暴雨争相怯。 绝望岛崩裂开一巨大裂口,远古凶兽裂天兕感受到召唤苏醒过来。巨大的头颅上一只裂天长角直抵长空,一道凶恶的绿光从大如铜铃的环眼中射出,青黑色的皮毛笼罩着一丝袭人的青气,在暗夜里散发着令人毛孔窒息的寒光,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露出犀利的兽牙,灵海里的水竟逆天而上。 刹时间,半城淹,恶灵现,万界突然遭受着从未遇过的劫难。 第十七章:暗王前世今生之决战天山 海灵儿骑上裂天兕直杀天灯塔。 海灵儿以暗黑之气为披,以天地万界哀嚎为乐,傲立苍穹漠视着苍生。 天地大变,众神早已集结在天灯塔外,见是海灵儿,众神惊讶,不敢相信收养二十载的海灵儿竟然……众神交头接耳却无法得出结论。 “虽恨之至,但念及养育之恩,毁天灭地之前,我,暗王,愿饶天下一先!甘受惇王一击,以报养育之恩!”海灵儿一心求死,毫无表情冷冷说道,半侧着脸微低着头,周身暗黑之气涌动凶猛,随时化灭刀。座下裂天兕气焰极凶,惊得众神有些慌乱。 “此乃远古凶兽裂天兕,没想到他尽然堕入魔道,召唤出了它!”众神听海灵儿说到暗王一词,慌作一团。 “胡言乱语,究竟为何?”惇王话语一出,众神瞬间安静了。 陌山偷偷先行退了下去,留有心机,再次强化了希望之女被封印在天灯灯座之下的封印。 “我乃暗王,”海灵儿凌空直面众神,怒眼直视,众神不敢相对,“奉天地之命,特来接管这天地核心。请诸神跪拜新主!” 惇王示意一小神赶紧去唤正在闭关的法老。 “灵儿!休要胡言乱语,你秉性善良,怕是中了暗王蛊惑了,莫要再执迷不悟!”惇王试图拖延住海灵儿。 “惇王,海灵儿生世究竟如何?二十载来,蹊跷不断,是时候当断则断了。”众神纷纷逼问着惇王。 惇王无奈,又怕此时动起手来,真要灭了海灵儿,心中不舍,况且交战,众神怕是要伤亡,只好骗众神道,“当年,那凡人女子抱着婴儿前来寻听风子,得知他已自绝于天山,绝望之际投入灵海,弃婴儿于沙滩。这个婴儿就是——海灵儿。” 众神哗然! “若真如此,当初何不直言?”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风子太过随意妄为,这逆子如今成魔,也是意料之中的。” “若听风子在世,当惭愧如何?” …… “闭嘴!”海灵儿一声喝斥,裂天兕直冲众神面前,“惇王,我自知未必是你对手,此来只求两件事,一为暗王之说,二为我的生辰。如若知晓,战至死,倒也酣畅痛快!无怨无恨!求惇王成全。如若不然,当灭天灯以求解!” “小小狂儿,口出狂言!” “众神莫要多言。灵儿,你出生之时无人知晓,我只知,在灵海之畔捡拾你的时候,天地变色,海啸咆哮而来。” “可曾见过此物?”海灵儿掏出拨浪鼓。 “确有此物放置于婴儿身边,难道你真的是?”惇王愕然。 “可曾见一双鞋在浅滩处?” “这?” 海灵儿强忍住泪水,“听风子今何在?” “早已灰飞烟灭!” 海灵儿抬头仰望天灯塔塔顶,试图让涌出的泪水倒流回去,强忍住的悲伤躁动如封印在天山之下的暗兽。 “灵海**可是听风子一魄?” “当是!”惇王和众神略显惭愧。 “听风子所恋凡人女子为何人?所出何处哪户人家?”海灵儿不断质问着。 “这?”众神哑然。 海灵儿闭眼凝神,“ 宁可灰飞烟灭,也不去护妻儿,哈哈哈哈……”海灵儿轻声哭笑着。 “暗王之说又有何凭证?” “暗王体内有暗王之魄,天生召唤暗兽、吸食暗黑之力!”陌山插嘴。 “哈哈哈……”海灵儿大笑起来,众神做出防备姿势。 只见海灵儿取暗黑之气为刃,睁大着眼珠子看着众神,利刃直击自己胸口,划开一道深口子。 “灵儿?不可!”惇王制止,众神不以为然,执意要看个究竟。 海灵儿以大笑掩剧痛,“我若有暗王之血,愿抽干,若有暗王之骨,愿折断,若有暗王之肉,愿剔净,奈何夺我芯儿性命?众生狡黠皆谓我暗王,我本坦荡唯有一颗爱芯儿之心,何来暗王之说?”海灵儿说着,一手掏进胸腔,只见一火种燃于掌心之上。 “是非成败功过善恶已分,诸神错了,当,何以自裁?”海灵儿怒问。 众神面面相觑。 “灵儿,快放回火种,此乃生命之源,当年我借天灯之力逼出你体内暗王之魄,换以天灯七火种之一的生命之源,万不可意气用事,快快放回去!”惇王竟脱口而出。 真相大白,众神纷纷指责惇王。 “既逼出暗王之魄,何不致我于死地?为何用生命之源救我一命?” “此乃天地法则…..”惇王试图解释清楚,却发现难以服众。 “哈哈哈,”海灵儿不愿再与众神多费口舌。“既然说我这颗心,是你们的,那便还与你们罢!” 海灵儿强忍暗黑之气被天灯吞噬的痛苦,将火种送于天灯塔顶。 天灯感受到暗黑之气,一道光剑重击海灵儿。 暗王之气不断集结提供者源源不断的强大生命力。 “哈哈哈哈……今后,我与你,只有,光与暗,之恨,亲与情,之仇,尔等,枉为诸神,赶尽杀绝!天下无暗王,无非在汝等贼人心中耳!”海灵儿终化暗黑之气为巨型灭刀。 顿时,天山崩裂,暗兽涌出, 多足与多头并驱,獠牙与爪角同舞。 众神慌乱一团。暗王旧部竟全数出动,灵海之畔也集结着来自灵海之底的各类暗兽,朝天山围涌而来,死亡之气弥散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是死亡的气息。 “灵儿,莫要执迷不悟!” “惇王,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了,他已是暗王无疑了,何苦再劝!你还不快动手?”众神见暗兽拼命汹涌而来,逼迫着惇王。 惇王却迟迟不肯动手。 “万恶之兽!”海灵儿突然发号施令,众暗兽匍匐在地,屏息聆听暗王教诲,“此乃个人恩怨,与暗王无关。万兽若动手,我岂不成了罪该万死之人,死不足惜?我为正义而来,非为你们这群恶兽。我非暗王!如有妄自行动者,当灰飞烟灭!” 众暗兽以头将地不敢妄动。 “惇王!惇王!”正当海灵儿与众神对峙之时,龟不归突然冒出声来,似乎早已藏身此地,只待眼前一幕。 “你是?”惇王不认得龟不归。 “我乃不老龟座下唯一弟子,龟不归!” 惇王欣喜,“难道亿年龟甲显露预言了?” “没有!” “那你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请命而来!” “为谁请命?” “师傅不老龟!” “不老龟难道?” “不错,就是被暗王斩杀,断头断尾,亿年龟甲被击碎成千上万块,惨不忍睹!”龟不归说着手指海灵儿。 “原来是你这恶贼从中作祟!”海灵儿太熟悉这声音了,就是这个声音在巨型海螺外胡言乱语。 众神一片愤怒,纷纷拿出法器欲动手。 海灵儿高举灭刀,手起大刀落,直劈龟不归,惇王瞬间使出光之剑击散暗黑之气化成的灭刀,龟不归被惇王光之剑救了一命。 “惇王,此时不动手,当愧为塔主啊!”众神纷纷口伐惇王。 “天法自然!”惇王光之剑威猛无比,吓得众暗兽纷纷争抢跳进天山崩裂的裂缝里,躲入地下。 只见海灵儿含着泪,直视着这绝了二十载情分的致命一击。海灵儿眼见这致命一击袭来,竟然选择瞬间消散了暗黑之气,以肉身迎接着这天地间最厉害的自然法力。惇王眼见海灵儿如此,心中不舍,后悔不已,却已无法收回。 海灵儿如被弓箭射中的飞鸟,坠落在地。 空中光之剑的法力竟被阻挡住了大部分。众神纷纷吓得退后半步。 “听风诀!”惇王愧疚,竟然是听风子的通天海螺引光剑进自身,只听风被撕裂的声音,无声似有声,胜似心裂声。通天海螺坠落下来。 海灵儿一息尚存,拾起通天海螺,“伏矢”二字已不见痕迹,海灵儿抚摸百遍却不可寻,听风子的伏矢魄已消亡殆尽,海灵儿将通天海螺抱入怀中,哭吼起来。 刹那间,天山、灵海、万界暗黑之气腾地而起,陷入黑雾般境地,立于前,只闻声,不见影。 “真情若在,生死度外,真情若亡,万界陪葬!”海灵儿泪如潮水, 仰天大笑,似乎瞬间顿悟了,心中最后那丝万分乞盼的二十年情分彻底绝了他的望。 “今日,我要取诸神天灵盖为酒皿,饮尽心头之恨!还我芯儿性命来!!!”海灵儿撕开胸膛任凭万界暗黑之气汹涌而入。 “天地恶灵,忧郁仇恨,嗔杀邪妄,以我为宗!情绝之处,心死之地,皆作我伤!绝——望——之——殇!” 海灵儿召唤出暗王之力——绝望之殇,所有暗黑之气被他吞噬殆尽。 只见海灵儿眼眸尽灭,代以幽暗之气,周身缠绕暗气如黑火,白发化灭刀,指尖变噬口。 天灯瞬间恍惚了一下,更加微弱不堪,灵海之水已流尽,摩谒国已淹没大半,魑魅岭下的夜叉争先爬上魑魅岭,嗜血林里的精灵挣扎着大迁徙,诅咒之漠上的怨魂纷纷诅咒不断……唯有劫界国处于无劫状态。 海灵儿身后百万暗兽集结完毕,空中黑电与光电缠绕相击,黑雨中盘旋着一群远古恶兽——毕方,形似鹤,独脚,所过之处怪火频发。 天灯塔下以彘为首,形似虎尾似牛,声如犬吠,好食肉,正虎视眈眈。 尚有黑蛇、妖麂等万种暗兽集结成列,以梼杌为首。 裂天兕一声咆哮,万兽奔腾,如潮如海啸,顿时山摇塔晃。嗜血林整片燃烧起来、天山覆雪瞬间蒸发,暗黑之气缠绕天灯塔而上。 众神顿感窒息之气。 “以天为宗 ,以法为道,天——法——自——然!” 惇王借天灯之力,使出光之剑最高重,绕塔暗黑之气瞬间消亡殆尽,只见光剑万束,直击盘旋在黑雨中的毕方,毕方成群直坠下来。 海灵儿食指向前,十口暗黑吞噬之口顺着暗黑之气直击众神,陌山使出光之剑第四重——万剑守道,只见万剑环绕众神,吞噬之口撞击在光剑上纷纷消散。 “众神,看我灭刀之力!” 海灵儿暗黑之气化成的灭刀,直劈天灯塔。 瞬间,将陌山的万重光剑击散。 十口暗黑吞噬之口再次直击众神,众神与暗黑之口缠斗开来。 “诛神成主今日事,逆天改命在眼前!众兽听令,当以尸为梯,直至灭天灯!杀!”海灵儿灭刀高举,号令着。 “杀!杀!杀!”众暗兽堆积在天灯塔下,不顾光剑之力,争相攀爬。 众神拼尽全力斩杀暗兽,已精疲力竭,天灯发出的光剑越发微弱。 众神已有死伤。 惇王不顾劝阻,以身化剑,剑芒如光电,立于锋芒前,未击而身已穿。 惇王化成的光剑直指海灵儿,瞬间击穿海灵儿的胸膛,暗黑之气咆哮而出,消散大半。 腰间的通天海螺不慎坠下,落在冒充暗王旧部的龟不归脚下。 龟不归抬头与受了重伤的海灵儿眼神碰撞了一下,海灵儿一笑,悚得龟不归四肢瘫软在地。 海灵儿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化灭刀直劈龟不归龟背上,却被暗王之魄紧紧吸附住了,劈不下去也收不回去。 只见暗王之魄脱离了龟不归的龟壳,顺着灭刀之气飞入海灵儿胸膛内。海灵儿瞬间恢复,且指尖化成的吞噬之口越发强大,灭刀之力增长百倍。 “暗王归来!暗王归来!暗王归来!……”暗兽咆哮呐喊,竟有暗兽兴奋地忍不住自残起来。 众神无助地仰望天灯。 十指吞尽贼人心,一刀灭尽爱恨仇! 海灵儿瞬间化出的灭刀反身挥向惇王化成的光剑,光剑摇摇颤颤掉落回天灯塔。 “暗王威武!暗王威武!暗王威武!”众暗兽亲见暗王之力,愈发感受到逆天改命就在眼前。 海灵儿乘裂天兕直击苍穹,消失在黑雨黑云内。 暗兽们瞬间凝住了,仰头注目着,只见天际撕开了个口子,万丈灭刀从中而出,直劈天灯塔而来。 众神已受重伤,唯见陌山手持惇王化成的光剑,直面迎击万丈灭刀。 剑仍在,光已散,陌山身受重伤,众神跪在已无光的光剑跟前,惇王魂已湮灭,此剑魄尚存。 此时,梼杌、毕方、彘率旧部已杀尽天山诸神临时集结的灵兽,杀至众神跟前,争相欲啖之。 “吃过人,食过兽,尝过妖,吞过灵,未曾品过神!”梼杌饥肠辘辘,急不可耐,其他暗兽不敢与之争。 梼杌张开血盆大口之际,只见狂风旋起,巨大的龙卷风席卷着大批暗兽旋转至万空,又从万空抛落下来。 一巨大的龙卷风旋绕在众神面前,暗兽不可逾越。 灵山石崩,只见一道道闪电从地而起,直劈云霄。等再次回落时,才发现,是数条远古神兽——苍龙。 只见苍龙身似长蛇、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相貌极威武。 又见崩裂的石头内现出成群巨型神兽——麒麟。龙首,麋身,牛尾,马蹄,身覆有鳞甲,头生有独角。 已攀上天灯塔的暗兽在苍龙的巨大龙卷风席卷下,悉数坠落,天灯塔下兽尸堆积成山。 麒麟围住天灯塔,阻止暗兽靠近,梼杌率先与麒麟正面交战。 一时间,黑雨染天色, 尸血覆作地,爪牙乱石错,哀嚎瘆天地。光剑饮暗血,灭刀斩神魂,数条苍龙卷,不敌裂天兕。怪火燃遍地,兽尸化暗气,更有众暗兽,天灯危岌岌。 眼见天灯塔即将覆灭,数只苍龙不敌万丈灭刀座下的裂天兕,麒麟兽更是以身护塔,伤痕累累。 正当海灵儿与苍龙缠斗之时,一擎天柱化成的法杖从背后袭来,直击海灵儿后背,竟震出了暗王之魄。海灵儿口吐鲜血,回头一看,见是法老,法老手持一火种。 海灵儿竟流下了暗黑之泪。轻声问道,“为什么?”随即仰天大笑。 趁此之机,陌山拾起光剑,借天灯和远古苍龙神力,一束剑光划破天地,如波如浪,竟瞬间荡涤净了这万空,暗兽蒸发近半。试图以此封印住海灵儿和暗王之魄。 海灵儿七窍鲜血不止,恢复了眼神气,眸亮而伤,奄奄一息。“不是恨众生,唯怜芯儿恨。雪花飘尽杨柳出,望穿来时路。寻也无处寻,归亦无处归。若见坟前花两枝,代祭芯儿泪!”海灵儿从裂天兕背上滑落,如枯叶如零雨,似泪落似归来。 “长老!”陌山呵斥,“你为何用火种护其真身?” 长老不语。 暗兽败如山倒,熙攘踩踏退去,众神无力追杀。 天山暂恢复了些许光明之气。 藏有生命之源火种的海灵儿真身、暗王之魄、惇王之魄同封印于天灯塔下。 第十八章:暗王前世今生之天灯咒 一瞬间天山归于平静,远古神兽感应不到召唤之力,纷纷遁入时空间隙,消失的无影无踪。 陌山跪倒在地,呼唤着惇王,众神感觉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只能勉强撑住身子慢慢恢复气力,见陌山如此,又想到惇王为灭暗王牺牲了自己,如今惇王之魄竟与暗王同封印于一处,众神心头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纷纷含泪跪拜在地。 长老收回法杖,深深叹息着,独自站到一边,老泪纵横两行。一行为了惇王,一行为了海灵儿罢! 感觉到些许不妙,只见长老突然仰头朝天。 不知来自何处,血红的雨滴淅沥沥地滴落,浇灭了怪火,熄灭了火种,连天灯的火焰都在摇摇欲坠般。 只能隐约听见有一女子冲破了天灯底座的封印,哀怨的声音哼唱着曲调。 刹那间,天灯突然熄灭。 “她究竟是何人?竟能冲破封印?”陌山心里嘀咕着,又细听这歌声,心头惊恐慌乱。 “来时匆匆,去也匆匆,何苦相逢?爱如潮汐,恨也潮汐,唯剩叹息!生似梦中死如眠,葬花相送寄思念。” 只见希望之女手持熄灭的天灯,纵身从天灯塔塔顶跳落而下。 法老和陌山扔出法宝,只见,法杖化柱、光剑似席,但却承不住一凡人女子,法杖被击飞去,光剑散作霰。 “此去泉台会灵郎,不怨神来不羡仙,天灯灭尽众生孽,续上前缘灯重现!” “天灯咒!!!”法老慌乱中记下希望之女吐出的每一字。 天灯塔下,希望之女血花凝聚成两朵花瓣,慢慢摊开,慢慢渗入地下,穿透封印之结界,滴落在海灵儿胸膛上,海灵儿胸膛内熄灭的火种突然燃烧了起来。 海灵儿睁开双眼。 “芯儿?”心头之血似乎是有声之物,海灵儿感觉到了她。 “芯儿!”突然一声怒吼,海灵儿和暗王之魄同时冲破了结界,海灵儿跪倒在芯儿跟前。 经历了那生死搏斗,却迎来芯儿自葬于此,这天下,这眼中,出了眼前的人儿,还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余光。 海灵儿强忍住伤悲,抱起芯儿,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实在不忍,轻抚着芯儿血糊的脸颊,抚摸她白皙的头发。 一切显得那么淡定,那么平静。 海灵儿抱起芯儿,慢慢朝着天山脚下,朝着灵海之畔,朝着绝望岛挪着步子。 爱,还未说出口,恨,抢占了所有,来不及,问一声,安否?绝望时,忍住泪,轻吻住额头,刻上一句,永久,永久,唯恐听不见,凑紧耳畔,萦绕一句,我心依旧! 止不住的泪水指引者前进的方向…… 众神见暗王冲破封印,迅速将法力集中到陌上身上,一道光剑从海灵儿背后袭来。只见海灵儿骨断筋连,双腿噗通跪倒在地。 海灵儿亲吻着芯儿额头的唇间,漫出来暗红的血。 海灵儿不管不顾,似乎这一刻,相约了永恒。 比起内心的绝望,他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创痛,他再次支撑起身子,抱着芯儿朝着绝望岛的方向挪着步子,身后血红的脚印拖拉在地上…… 众神见状,唯恐海灵儿与暗王之魄再次结合,那么,天灯劫怕是真的要无法挽回了。 众神再次屏息凝神,拼尽全力耗尽法器,将法力集聚到陌山身上,第二道光剑袭来。 泪血相送,如叶零落,伴随着海灵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却没能抓住芯儿的手,发出的嘶吼声,海灵儿和芯儿被彻底击散开来,湮灭在了这天地间,徒留下一颗海螺无力地落在这天山之巅,无声地奏着一曲苍白之歌。 众神终于散了一口气,只见天灯塔上的六颗火种顿时消失,不见了踪影。 第十九章:天灯劫之决战之殇 天山决战,众神损兵折将,虽暂且熬过一劫,但眼下的天山,如遭雷击千万遍。 万界更是遭受着山洪、地裂、异兽出没等等创伤。 在天灯塔顶,法老读出了闭关时所见预言: “天灯灭,万火熄,灵海西啸决天山,咆哮万里唤暗王。半城淹,恶灵现,火种七落如萤火,灯芯眠色凉如碑。 今生断,来生续,灵海水干情不尽,流进八荒觅旧情。龟甲内,龟甲背,藏尽玄机藏尽泪,流不尽这负人罪。” “我主,预言已现,当年……” “终神莫要非议,天灯之劫万古不变,唯此一次提前三百万年罢了。众神听令,如今之计,尔等要护苍生、御恶灵、寻灯芯、查源头、集火种、渡劫数!”天灯之塔塔主陌山对法老已有意见,打断法老话语,手持光之剑号令着众神。 法老默默退到一边不再言语,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天山众神抓紧疗伤,天山下的暗兽虽未被封印,但无一敢出,纷纷匍在地底不敢乱动。 劫界国芠公主返回了劫界国,立下绝情咒,不信天下有真爱,誓死不成全世间相爱之人。只是一回宫殿,发现一心驯化的神兽白泽竟突发暴病不起,唯有抓九尾狐炖食可渡劫,遂不惜以己身为代价昭告万界劫界国选婿。 嗜血林里竟突现早已绝迹于上古时期的九尾狐出没的身影,周旋在万亿老树妖的旁边,在树桩上凿一洞穴,独此一只藏匿于此。有异兽偶遇,只一眼,便魂不守舍,甘为仆,愿献性命。树妖不敢妄动,任凭其吸食残存修为,只是九尾狐踪迹现于嗜血林传入各界,众生慌乱,九尾狐出,天下必大乱。 绝望岛上已空无一人,仅有少量异兽存活下来,靠啃食半焦的异兽和族人存活,多漠和瘸子卫兵已不知所踪。 灵海内水量骤减,异兽与海洋生物搅乱在一起,水如污色,平静如泥浆般的水面,瞬间会出现黑鲸张开庞然大口和着泥浆一口吞食掉满口的血肉,龟不归将受重创的暗王之魄含在嘴中据为自有,唯恐被发现,数月不敢进食,终究误吞入腹,成灵海一霸,引水入海,造一番领地。 摩谒国城淹过半,百姓饿冻死无数,水渐退去,满城疮痍。时有异兽夜间袭入城内。 广裴国与摩谒国毗邻,仅有摩谒国十分之一大小,且国土大多属丘陵,虽贫瘠,但因势高而躲过一劫,未遭严重创伤。 诅咒之漠上近半怨魂自认为天下大劫乃诅咒之结果,纷纷满意地转世去了。 魑魅岭上的魑魅和异兽对抗着来自山下的夜叉,拒绝接纳他们避难,双方冲突不断。 万界生存之战愈演愈烈,关于火种出现的传说愈传愈玄,引得万界纷争不断,众生不聊生。 多据为己有如贼如盗者,鲜分享与人如父如母者。致使火种被隐藏,灯芯之线索更遥遥无期,众生在相互残害中愈发堕落、痛苦,生存环境愈发恶劣。正如万界流传:民不聊生生不如死,抢盗躲死死不如生。 第二十章:天灯劫之灯芯降世 在摩谒国没落王族的朱门前,大街上靠墙蹲倒一片。 朱门内的王府,是摩谒八世的嫡重孙摩谒恭王府。 府内正笙歌作起,摩谒恭正在两名女仆伺候下,饮酒赏歌舞。 时常会有仆人唯唯诺诺端上来刚出炉的下酒菜。其他家族成员均是女眷,面前菜肴只有一二,环坐于赏歌厅两侧,就着茶水,共赏此景。 摩谒恭已年逾七十,女儿如妻妾般众多,却尚无一个儿子,无人继承王府的烦恼让他这些年来愈发暴戾,尤其是渐渐感觉自己开始老了之后这种烦恼变成了消沉和暴躁,唯有酒肉沉迷才能让他暂时忘掉 这一切。 摩谒恭眯着眼,正在兴头上,突然一名歌舞艺人因饥渴过度晕倒在地,很是扫了摩谒恭的雅兴。 “来人!”摩谒恭狠掷酒杯于案上。 看家护卫统领率人逮起晕倒的歌舞艺人。 “混账!”摩谒恭对护卫发飙,“如此美人儿,你等竟不懂得怜香惜玉,快快解开镣铐!” 护卫吓得直哆嗦,赶紧手忙脚乱解开镣铐,歌舞艺人瘫软在地。 “拿皮鞭来!对待美人儿,要如此爱,才能痛彻心扉!都睁大眼珠子给我瞧清楚了,谁敢挪开眼神,谁就是下一个!” 只见摩谒恭喝醉了酒,摇晃着身子歪歪倒倒站到歌舞艺人跟前。 “美人儿!别害怕,我保护你来了,来,睁开眼瞧着我,对,对,睁开眼!” “啪,啪,啪!”皮鞭狠抽了三下,两下却抽在了地上。 摩谒恭更是生气,越抽越乱越感觉使不上劲头,甚至一个反抽,直接抽红了自己的脖颈,很是恼火。 摩谒恭发红的眼珠,通红的脸色很是吓人,更像血筋随时会爆裂般。 歌舞艺人无力逃跑,也压根无法逃脱,蜷缩着身子强忍着不敢吭一声,生怕刺激了摩谒恭,引来他更强烈的兴奋,这是众仆人在皮鞭下总结出的经验。 “来人,拿,拿,拿烫酒的炉子来!快!倔强小娘们!” 火炉抬置在歌舞艺人身边,摩谒恭发出恐怖的笑声,似乎在告诉围观的众人,**即将来临。 摩谒恭一脚踹向火炉,却冒失了脚,踉跄两步吃了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摩谒恭怒吼着爬起身来,试图瞄准再去踹上第二脚的时候,丫鬟火急火燎地嚷嚷起来了。 “夫人要生了!夫人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摩谒恭夺过一杯茶,在嘴里涮了两下,“噗…”全吐在了地上,算是醒酒了。 径直奔向小自己三十岁的夫人门口,仆人随即端来一把椅子,摩谒恭就对着门干坐在门口等着,身后众家眷不安和恐慌并行,祈祷与诅咒交织,神情不一。 “哇,哇…” “生了,生了!”一名丫鬟兴奋喊着。引来众家眷怪异眼神攻击,却无人敢言语一二。 “生了,是个……”接生婆推开门出来,胆怯不敢直言。 “唉!”摩谒恭显然看出来了,十之八九又是个丫头片子。这可如何是好,摩谒恭摇了摇头,一脚踹翻椅子,也不进屋去瞧一眼母女,只顾寻那晕倒的歌舞艺人出气去了。 第二十一章:天灯劫之灯芯成长 “门前二三树,烟囱四五家,朋友六七人,八九十只鸭……” “好芯儿,真聪明!” “可是,小树成排,烟囱也有,小鸭结对,为什么没有小朋友啊?”芯儿睁大着眼珠子天真地望着母亲。 为了保护女儿,莲夫人将女儿深锁房内,教其琴棋书画和简单的剑术。 致使多年来,连王府内的人,芯儿至今尚未认全。 莲夫人面对女儿认真的模样,不免悲从心生。自芯儿出生之日,术士妄言芯儿命中缺火,却又忌火,无火不活,遇火不生,怕要连累至亲之人性命后,恭王更加冷落了自己。比起从前为了迎娶自己不惜废掉成群妻妾的时候,如今,莲夫人在岁月冷漠的嘴脸下,心头的温度早已冰凉了。 眼前的芯儿是她的一切,只是,她过于柔弱,无法保护她,只能这般锁于房内。 “小朋友都在家里读书呀!像你一样的,很认真很聪明的。” 芯儿满意地点着头。 “那我怎么没听见他们弹琴的声音呀?” “哦,他们喜欢画画,所以听不到弹琴的声音,可是他们能听见你弹琴的声音。” “哦,那我们开始弹琴吧,我要弹给他们听,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的吧?” “嗯?好吧,肯定是非常喜欢的呀!正如你非常喜欢他们一样啊。” 莲夫人欣赏着芯儿自我陶醉的模样。 “这大清早的是谁在弹琴,也不看时候?”一小妾率先挑起话语。 众妻妾如干柴般被这一句话“呲拉”一下,全点着了,纷纷揪着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指责开来。 “就是!” “也不看时候?” “天天缩房间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出魍魉了呢!” 众女眷不分妻妾、女儿,纷纷越嚷声音越大,唯恐恭王听不见似的。 “太太们,恭王还没起,能不能小点声?”一女仆平日里跟莲夫人走得近,上前劝阻了句。 “贱婢!”一记耳光甩过女仆的脸。 奴仆唯诺不敢吭声绕道离开了去。 “是谁扰我春梦?”恭王一脚踹开门,边扣着衣扣边跨过门槛。 恭王瞅了瞅眼前这班家眷,叹着气摇了摇头,“唉,这王府,阴气太重,太重,唉!” “瞧王爷您说的,咱家不正怀着王爷的种么!” “呵呵!”恭王斜眼一瞟,“生下来验完货再插嘴!”恭王厉声斥责其不懂规矩。 “就是,这藤妹妹肚形指定是个带棒儿的!”一妾斗胆插话。 恭王听了乐呵呵。 “是啊,这藤妹妹啊,这肚形这般大,肯定是个大壮小子,以后啊,拜府中的护卫统领为师,在这崇尚武学的摩谒国指定能建大功立大业,不仅能为王府争光,还能为师傅护卫统领争口气呢!”有妻妾小声相互窃语。 “今儿是什么日子?老子爬上屁股都弄不醒的娘儿们,今天怪了,怎么都起了个大早?嗯?”恭王心情不错,愿意陪妻妾女儿们聊聊天。 “今儿是斗兽节!”一女儿蹦跶到恭王身边。 “我要去!” “我也要去!” …… “哦,好好好,这一年一度的斗兽节我竟然差点忘了。只是这场面女孩子家家的看着血腥,我只能带两个去。你们相互比试比试选一个出来吧,护卫统领何在?” 护卫统领进院请安。 “这众女儿们要比试比试,你当裁判选个出来吧!” “那还有一个名额呢?”女儿们不服,争问。 “来人,去问问莲夫人可愿前往观赏!快去!” 妻妾女儿们嘟着嘴巴,嫉妒与不屑的表情写满了脸。 不一会儿,仆人回报,“莲夫人不愿前往。” “也罢也罢!要死要活,随她去吧!”恭王有心讨好却被拒绝,心生愤怒。 “耶,耶!我们有两个名额咯!” “耶!统领,选两个哦!” ……. 女儿们兴奋极了,虽然是二十选二,但是夺过来一个被偏爱的名额,不得不让人心生些许成就感。 恭王吃过早饭在两个选拔出来的女儿一左一右催促下匆匆上了马车,直奔斗兽场。 “我就不信这个邪性了!”妻妾们围在一起吃着早饭,一妾越吃越怄得慌,“凭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不见一张魍魉脸,年龄都这么大了还跟咱们争?” “就是!” “既然不愿跟咱接触,又不愿出门,那就是不喜欢这个地儿!” “那还留在这儿干吗?” “干脆啊,我们凑些钱物打发她走掉算了!” “对,我看行!” “对,恭王都八十好几了,也没多少活头了,当真到了要分财产的时候,她在这儿,又是正房,你们自己心里琢磨琢磨。我们现在就已经不受她待见,以后,指不定就是直接将我们扫地出门。姐妹们要沿街乞讨过活了。” “姐妹们考虑得真远,我也同意!” “打发她走!恭王怪罪下来就说她自己偷偷溜走的!” “对!” “打发她!” …… 一群娘们风风火火杀气腾腾叉着腰站在莲夫人门前,一仆人正端着一盆水从屋内出来,猛然间见这架势,吓得脸盆哐当一声摔落在地。 “小静,做事怎么慌慌张张的,快拾掇拾掇。”莲夫人听见巨响走过来吩咐着,不成想眼前的女人帮堵住了门。 “妹妹们,这是做什么?”莲夫人诧异,示意小静将芯儿带出去玩耍回避下。 “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呢?” “我?我做了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脸皮可真厚!” “就是!真厚!”纷纷附和着。 “敢情你们今儿个是过来讨个嘴上快活!那请便吧,随便你们怎么说,但,请站到屋外面去再说!” “哟呵!屋外,哪里是屋外?这里只有你是外人!” “我是正房夫人,没大没小!”莲夫人被惹急了,一巴掌扇过来,却被胆大拼死一搏的小妾挡住了。 众妻妾惊诧之余,纷纷见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成功便成仁罢了,鼓起勇气,反抽了莲夫人一个巴掌。 莲夫人摔倒在地。 “不是妹妹们欺负你,你自己摸着胸口问问自己,自你进了这王府,可曾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 “就是,还整日闭门不出,是不是很不情愿留在这里?” “既然如此,何必强留自己?” 众妹妹们说着,散落的钱物砸落在莲夫人身上,“这是妹妹们可怜你,才给你凑的,拾掇拾掇赶紧走人吧!否则,我们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要知道,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乱跑的!” 莲夫人抬头恶狠狠瞪着小妾,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她。 莲夫人含着泪,爬起身来,未捡拾一片散落的钱物,犹豫了一下,径直进屋收拾了几件衣物。 恰逢芯儿独自在外玩得无趣,跑进屋,看见母亲正在收拾衣物。 “母亲,收拾衣服是要去哪儿吗?” “对呀!母亲好久没有带芯儿出去玩了,我们母女俩好好出去走走看看。”莲夫人背对着芯儿努力平静着口吻。 “耶!真好,太好了!要去海边吗?姨娘们也去吗?” “她们不去,就我俩去。” “哦,那她们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吧?”芯儿天真地问着。 “嗯!”莲夫人吃力地回答着,衣服已经叠好打包得严严实实。 “咦?地上为什么有散落的钱呐?” “是啊,是姨娘们送给你的,让你在路上买好吃的!不小心散落下来了。”莲夫人含着眼泪吃力地说出口。 “谢谢姨娘,姨娘们真好,我会给你们带礼物回来的!”芯儿说着蹲地上捡拾起散落的钱物,小妾故意用脚帮忙,将散落钱物踢到芯儿手边,姐妹们相互对视,满意地笑着。 “芯儿乖!”莲夫人说着牵过芯儿的手,不待其捡拾完,半拉着她的小手往外走去。 突然在门槛处停了下来。 “我如何出得了这王府?” “放心,你可以大摇大摆走出去!”一妾挺着马上就要生小孩的大肚子,优越感十足地说着。 母女二人竟顺利无阻地出了这王府,护卫统领竟不见身影。 身后朱门“吱嘎”一声掩上了。 王府门前街道上沿街坐卧着人群,投来虎视眈眈的眼神,碍于王府门前,无人敢上前半步。 莲夫人拉着芯儿的手上了一辆马车,车后尾随着三五人。 “母亲,他们为什么跟着我们?要不要扔些食物给他们?” “好芯儿,他们只是迷路了,会有人给他们指路的,我们带的粮食不多。” “可他们看上去好饿啊?” “也罢,给他们一些吧,等到了广裴国,广裴舅舅一定会特别喜欢芯儿的,到时会有很多好吃的,就分给他们一些吧。” “嗯!”芯儿兴奋地跳下马车,小小身躯尽力抱着一摞食物朝三五人走来。 这倒难为住了那尾随的三五人,相互瞅了瞅,谁也没再跟上前去,只待眼前的小姑娘走近了来。 “你们饿了就分着吃些吧,只带了这些。”芯儿说着小手捧上前,手腕上系着红绳,红绳上的小铃铛格外清脆悦耳。 一独臂壮汉摘下帽子,另一只手袖空荡荡随风晃荡着,他整了整衣服,佩好佩刀,庄重地接过芯儿递来的食物,眼前的女孩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一般大的女儿,独臂壮汉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要哭。我叫芯儿!你呢?”芯儿天真地望着独臂壮汉。 “芯儿?”独臂壮汉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抽动着,“芯儿?芯儿是个美丽的名字,能取这个名字的人必定是美丽可爱的人。我,我,我叫,就叫漠多吧。”独臂壮汉犹豫吞吐着,随即大口啃食起和着眼泪的食物来。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芯儿随即问另一人。 “我叫无界。来自劫界国!”面对天真可爱的芯儿,无界竟毫不避讳得直言自己真实身份。只是披散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无法一睹真容。 …… 独臂壮汉含着泪目送芯儿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母亲。” “怎么了?我的芯儿,是不是累了?” “不是。”芯儿受了委屈似的。 “那是怎么了,我的芯儿怎么跟受了委屈似的?要去广裴舅舅那儿了,要开开心心的呀!广裴舅舅可喜欢你了,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路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可怜的人?”芯儿说着不觉湿了眼眶,刚刚还被一波衣衫褴褛的人群抢去了随身所带的全部物资。 “我的好芯儿。这是天灾导致的,没有办法的事啊。”莲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可是王府有吃不完的肉,为什么不分一点给他们呢?” “芯儿,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我就不想长大!” 莲夫人抚摸着芯儿的头发,两人昏沉中睡了过去。 不知行了多久,也不知行了多远,已隐约可见广裴国的轮廓。但事情总是这样恶意,绝望如希望的孪生兄弟般阴魂不散,这也是为什么当希望愈发临近,心头却愈发紧绷不安的缘故。 马车顿时停下,差点侧翻,莲夫人和芯儿从车内滚落下来。 惊慌中抬头,只见恭王骑于马上,怒目瞪视着莲夫人。突然扬起马鞭,抽打在马身上,高大的黑马朝摩谒国奔去。护卫将莲夫人和芯儿锁入马车内,紧随其后。 恭王府内。 “为了你,不惜结仇蔡将军,废蔡氏,待你如何?”恭王是爱好习武之人,虽年老,但仍壮实,一手一把抓住莲夫人的头发,边拖行边质问。 莲夫人不吭半声,也不去辩解,任由恭王发落,见丫鬟静在旁,痛苦下示意她抱走开芯儿,莫要让她看见这些。 静丫鬟一个眼神对视,便明白了过来,抱走了芯儿,任凭芯儿哭喊着要母亲。 斗兽场上不受待见的恭王怒火中烧,比赛尚未开始便愤而离席早早回来了。众妻妾面面相觑,大约也猜到了一二,纷纷退后,生怕惹火上身。 护卫递上鞭子,只听恭王府内鞭子抽打之声如炮竹,却不闻哀嚎之声,莲夫人透着衣物一道道血印横七竖八布满后背,头发上的汗珠如同刚刚洗过头却没来得及擦拭一样。 莲夫人如畜生一般匍匐着,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一群不知感恩的畜生!都敢骑到我恭王头上了,看我不打死你!”恭王府内人员众多,此时此刻,无一人敢上前劝阻半句,连厨房里的厨子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了动静,唯有一小妾正在生产,发出杀猪般的叫喊。 “恭喜恭王,恭喜恭王!”接生婆心想,这回总能得到恭王赏赐了吧。 “是?”恭王听媒婆这欢喜的样子,胜过她自己生了个儿子。 “是的,是位公子!” “赏!”恭王一把扔掉鞭子,老来得子实在让他兴奋不已。莲夫人算是躲过了一劫。 恭王冲进小妾房间,只见护卫统领手里正抱着自己儿子,见恭王大吃一惊。统领一心陪在小妾房门口,连恭王回来了都没意识到。 正迟疑之际,恭王已走到他跟前,夺过手中的婴儿。转身盯着床上惶恐不安的小妾的眼神,扑朔迷离,好似躲避又像在隐藏,显然,他们都低估了八十多的恭王。 空气中的气氛似乎会言语,真相已毋庸置疑,恭王盯看着小妾,双手一松,婴儿直线坠落。幸好那统领武艺卓绝,反应迅速,跪倒地上,承接住了。 “恭王!请赐我一死,求放过母子二人吧!”统领面对恭王拔出祖传金匕首也不去反抗,金黄色匕首插入腹中染成了红匕首。 小妾连滚带爬从床上摔落下来,同统领跪在一起,乞求着。 “来人!”恭王一阵眩晕,坐倒在床沿,“家法伺候!” 府中上下人等齐聚院内,未等家法上身,统领自觉自残起来,拔出插在腹中的匕首,直视着恭王,再次捅入腹中。 “恭王饶过他们母子二人吧!” “不要,不要!”小妾刚刚生产,没有什么气力,连哭泣都微弱无力,根本无法阻拦住统领。 “恭王!”统领一声哀求,匕首再次一出一进,“念在我几十年跟随您的份上,饶过他们母子二人吧!” 恭王神色不为所动,冷眼相视。 “恭王!”统领喷出一口血,匕首捅入了胸口,声音也变得嘶竭了,“念在我二十年苦劳的份上,饶他们母子一条性命吧!” “不要,不要……”小妾拼尽全身力气,用身体抱住统领持刀的手臂。 恭王略有所动,站起身来,走到统领和小妾跟前,俯下身,瞅着他们可怜的哀求模样,掏出一匕首,再递予统领,返身坐回到椅子上,继续欣赏他们表演。 统领深情看了眼小妾,“不要哭,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小妾已无气力,只能摇着头,“不要,不要…….” 统领一刀再次刺进胸膛,血溅如注,吓得女仆尖叫起来,统领随即扑倒在地。 小妾见状,张大着嘴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晕倒过去。 “来人,浇醒她!” 仆人两桶水灌在小妾身上,小妾像憋气憋了很久似的,突然醒过来,大口喘着气,嘶嚎起来。趴在统领身上,拿过他手中的匕首,微笑着环顾了一圈姐妹们,含泪刺入了胸膛,扑倒在统领身上,抽搐了一下,再没了动静。 恭王似乎心头之恨尚存七八,四处环顾,寻出气之人,众人纷纷低头不敢相视。唯见院门后有一双眼睛,眨巴着泪水望着这边。 “那是何人!”恭王一声吼。 芯儿吓得拔腿就往回跑,恭王紧随其后。 “母亲,母亲!”芯儿惊慌寻到母亲,撞入母亲怀中,“母亲,你这身上怎么了?” “是,是摔伤!” “是父亲打的吗?” “不是,不要乱说,我这是摔伤的,他是你父亲,怎么会打我呢?” 芯儿不知道怎么说,边哭边摇晃着脑袋来反驳母亲的谎言。 “芯儿!”恭王踏进门一声喝,“看见父王为何躲闪?”恭王说着一把拎起芯儿,芯儿悬在半空中。 “芯儿越来越像你母亲了,越长越漂亮,好!尤图大将军仅有一子,与我私交甚好,便将你许与其子罢!” “不可,尤图之子嗜酒好杀,粗暴不堪,怎配得上芯儿?”莲夫人冒着性命直言。 “驰骋沙场之人难道是舞文弄墨之人,嗜酒壮胆,好杀杀敌!何错之有?我已与尤图定下了,夫人莫要再兴风作浪了!”恭王或许是真的觉得累了,放下芯儿,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母亲!我好怕!” “芯儿莫怕,纵使母亲赴汤蹈火,也不会让你重蹈母亲的错误。” “为什么这样?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芯儿最好,不是你的错,是母亲的错!”莲夫人拥抱芯儿安抚着。 第二十二章:海灵儿降世 圩田庄位于广裴国边境,是广裴国少有的一处平原村庄,良田肥沃,村庄往东与摩谒国接壤,南向可远眺灵海,西面便是广裴国连绵不绝的山丘丘陵,村庄背靠着的北面是一处特立独行的险峻独峰——暗来峰,崖陡如被天斧劈过,幽深处只闻怪叫之声似泣似乐,却不见任何踪影。除了老药师海师父隔上十来天上山采药外,无人踏入过。 暗王决战天山当天,海水灌袭而来,圩田庄顷刻间成了一片汪洋水圩,一点存粮和家禽被洪水吞噬殆尽。 村民无处可逃,唯有冒死往那暗来峰上攀爬才有一丝生机。 海药师德高望重,向来说一不二,为人处世如额上长皱着的严肃的眉峰,稀疏的寸头早已花白,虽年老,但牙齿完好,手脚有力。又因他对暗来峰攀爬路径熟悉,村民不约而同抱着孩子、背上还能抢救到的一点米粮跟在海药师后面。 一根粗绳从暗来峰上拖至庄里。 “ 这根绳子太细,大家不要抢着往上爬,顺着绳子先靠近暗来峰,就着绳子和崖壁再使劲往上爬。” 众村民将绳子拉扯得笔直,大半个身子淹在水里,不断被什么东西冲撞着。 “他爹!”一女人嘶吼着,眼见一瘦弱老人没了气力,从绳子前端沉了下去。 突然一个大水花溅起,溅得村民纷纷睁不开眼,再次眯开眼胆怯地四处张望时,只见水花溅起处的海水已被染成了血红色,三只血红色的鞋鞋底朝上浮在水面,随着水流从众人面前飘过…… 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水兽,它们远远贴着水面乘着浪,划过的水痕如箭般袭来。 一阵旋涡,众人摇摆晃荡得厉害,平息了的时候,见绳子最前头的单身屠户仅留有一双手紧紧挂在绳索上…… 受了惊吓的村民不断用脚在水里乱踹,生怕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 “啊!”随着狗子的一声惊叫,狗子父亲反应迅速,一把拉住狗子的手臂,双双没在水面下,仅狗子父亲一只手狠狠紧抓着绳子。狗子父亲朝儿子脚下一顿乱踹,小水兽终于松了口,狗子吓得直打颤,紧紧抱在父亲后背上…… 有年轻小伙手脚麻利早早爬上了崖壁上,一个不慎伴随着尖叫手脚空中四处乱抓乱舞“嘭”得一声巨响砸入水底。 “啊……” “救我……” “快爬!” “别管他了!” “谁看见我家栓子了?” “……” 旋涡一阵一阵,浪拍得更凶,雷电击穿着狂风暴雨,喊叫声、哭声、惊吼声夹杂成片,似乎家家户户都有找不见的人。 水面越来越高,渐渐淹没了屋顶,会游泳的人也只够照顾自家的老婆孩子老人,几个爬山屋顶等待救援的人头渐渐淹没在发黄发黑的水里。 海药师看见哑巴儿子手舞足蹈指挥着大家伙,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媳妇呢?” 哑巴朝绳索望了望,媳妇挺着大肚子已坚持不住了,顺着绳子渐渐漂移远了。哑巴猛地一头扎入水中,再次浮出水面时已经到了媳妇后面。 海药师毕竟年龄大了,救了几个站在屋顶上的小孩后便没了气力。海水更急了,海药师逆流往上游,时不时呛着半口海水,却越游越远。村民们紧紧抓住绳索呐喊者海药师,具体怎么攀爬,山上究竟有什么大家伙心里都没底,还指望着海药师。 “海师父,加把劲啊!” “海爷爷,往这边游啊!” “你要去哪儿啊?” …… 狗子父亲实在看不下去,正准备扎入水中,却被老婆一把紧紧揪住,也只好作罢,仅用目光鼓励海药师加把劲。 一波小浪追逐着海药师,一浪过后,再也不见挣扎着的海药师冒出头来。 “嗯…….”哑巴嘶吼出唯一能发出的声音,深深看了眼老婆,猛得一头再次扎入水中,朝父亲海药师游去。 “哑巴哥!”哑巴媳妇已感觉腹部阵痛不适,却也不忍心拦住他,只能隔着水面嘶吼着,“一定要回来!” 已有村民成功攀上了崖壁,更多的村民一串串地攀爬在绳索上. 拖下崖壁与水面交接的绳索上仅剩哑巴媳妇坚守着不愿攀爬,或许是根本就攀爬不动罢,她四处张望着,张大着嘴巴却已经疼痛的喊不出声音,嘴角抽动着,“哑巴哥,哑巴哥……”。 一群黑蛇竟然绕过了哑巴媳妇,顺着绳索攀爬而上。 “有怪蛇爬上来了!” “把绳子砍断吧,不能让它们爬上来!” “不行啊,还有人正在往上爬呢!” 已爬上崖壁的村民争执着。正在攀爬的村民有被黑蛇追上咬落下去的,有实在坚持不住摔落下去的。 “没有人了,快砍断绳子!”一妇人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呐喊着。 “不行,哑巴媳妇还在下面呢!”狗子父亲试图阻止村民。 “她挺着大肚子根本爬不上来的,再等下去我们都得死!”刚刚结婚的车铁匠从众村民中冲出来,准备用随身携带的刀片割断绳子。 “你干嘛?”狗子父亲一把锁住车铁匠衣领,吼道,“你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人家海师傅、哑巴救了我们,现在就剩一个媳妇马上就要生了,你割断绳子不等于杀了她吗?” “是啊,为了救我们,海师傅、哑巴都死了,我们再让黑蛇爬上来,我们都得死,那海师傅、哑巴岂不是白白送死了?人已经没救了,为什么还要连累大家伙?”车铁匠义愤填膺地吼了回去。 “就是!”众村民纷纷声援车铁匠。 狗子父亲紧锁车铁匠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车铁匠赶紧扑倒在地,几个反应快的村民赶紧将绳子拉上劲,配合着车铁匠快速割断绳子。 狗子跛着被咬伤的腿,走到崖壁边缘,被割断的绳子如长蛇般和一群黑蛇盘绕着一同坠入水中,被冲刷的不知去向。 “太好了,哑巴媳妇还在!”狗子伸头去望哑巴媳妇,只见她一手扶着崖壁倒也沉不下去。 村民正不知怎么回应时,两条黑蛇顺着崖壁爬了上来,村民纷纷退后。 狗子虽不过十岁,但见黑蛇,竟不顾受伤的脚疼,上前猛得一脚跺在蛇头上。蛇身快速缠绕住了狗子整条腿,狗子腿一阵麻,使不上劲,松了力,蛇头从他脚下抽了出来,狠狠一口咬在狗子大腿处。 狗子嘴角一咧,实在疼痛。随即怒吼着一手锁住蛇头,跪在地上,另一手捡拾起一块尖石,朝蛇头猛砸,蛇头和狗子的手被砸的血手模糊,黑色的蛇身松了劲散落在地,仅蠕动了两下。狗子父亲虽冲到跟前却压根没来得及帮上忙,黑蛇就被彻底砸死了。 另一条蛇竟然冲着车铁匠新婚的老婆游去,车铁匠熟练且有力量的刀片瞬间将蛇从蛇头撕裂到蛇尾,深深的划痕里翻出来蛇的内脏,黑蛇张大着被撕裂的嘴巴,仅尾巴尖扭动了两下。 暴雨突然歇了,暗黑的天色稍微明朗了一点,众村民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好了,哑巴媳妇不见了!”一村民喊道。 狗子爬到崖边探出头,哑巴媳妇果然不见了身影,只有巨浪拍打着崖壁,溅出如暴雨般的水花洒落回水面。 狗子父亲站在崖壁边缘上,心中不忍,眼含泪花,在自己胸口狠狠锤了一拳。 “那是什么?”狗子不愿离去,还在用目光四处搜寻。 狗子父亲顺着狗子指向细细一看,离崖壁不远处有一巨物临近水面之下,缓缓游动像是在轻轻拍打着半圆形的翅膀。猛然间,翅膀拍得更剧烈,临空腾起,直击暗来峰上。 巨物身形虽巨大,但相较于巨大的身形面积,显得十分扁平,且无足。在村民面前滑翔而过之时口中呕出一物,带出来的一阵风掀倒了众人,巨物随即扎入崖下水中,不见踪影。 村民抬头去看,竟是哑巴媳妇蜷缩在跟前。 狗子硬拉着母亲上前帮忙,陆续有两妇人走上前帮忙。 “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了!”狗子母亲说着。两妇人都是生过孩子的人,都有经验,赶紧帮哑巴媳妇解开裤子。狗子母亲握着哑巴媳妇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省点力气待会儿按照她的提示使劲就行。 才刚刚蹲下还未来得及接生,一声巨大的怒吼从崖壁上传来,紧接着一只黏糊糊的水兽出现在了村民跟前,独眼,双足,张开的口腔比它自身的头还要大,口腔内利齿如锈锯,发黄且密集。 “狗子快走!”狗子母亲爬起身来抱起狗子就跑,村民纷纷钻进林子里四处逃窜。 “哑巴媳妇还在那儿!”狗子被母亲夹在腋下怒喊着。 “狗子他爸!救不了了,快跑吧!”狗子母亲边跑边怒斥着狗子他爸。 “撤吧!吉人自有天相,刚刚被水兽吞下去都没事,不会有事的!”车铁匠和狗子他爸一同垫后,车铁匠见形势不对,对抗这只水兽必死无疑,撒腿先逃了去。 狗子他爸扭头看了看老婆和狗子,不单单是为了哑巴媳妇,更是为了哑巴,为了海师傅,为了狗子和他娘,为了全庄子人争取时间吧,狗子他爸心里嘀咕着,鼓起勇气拎着木棍横在哑巴媳妇和水兽中间。 水兽试探性吼了一声,血盆大口张得比头还大,伴随着吼叫全身一抖动,它身上的粘液和海水飞落,像下雨一般。狗子他爸身上沾满了腥臭的粘液。 见狗子他爸没有任何反应,水兽往前挪了两步,锯齿状排列的尖牙似乎奇痒难耐,牙缝间流淌出泛黄的口水,一滩滩流在地面上。 双足不够粗壮,且很短,大概是弱点,可是位于巨大身形之下,难以攻击到,利齿成排,紧靠木棍估计也难以撬落一二,唯有那长在头顶上的独眼,又大又位于正中,只要能攻击到,致其失明,便能让大家逃过一劫。 狗子他爸耐住性子,仔细观察着对手,查找它的身形特点、行动特点,暂以不动应万变。 伴随一声怒吼,水兽眦开成排锯牙直冲狗子他爸。狗子他爸弓腰曲腿,待水兽正准备下口咬住自己的刹那,一跃而起,粗木棍狠狠击打中水兽的独眼。 一声气球爆炸般的响声,水兽的独眼瞬间布满血丝,血液从头顶如多条溪流般淌入口中。 水兽愤怒加剧痛,怒吼着四处乱咬,一口将狗子他爸咬入口中。 幸好木棍够粗壮,两头顶住了水兽上下颚,使得水兽合不拢嘴巴,上下牙齿无法闭合。可是这点疼痛比起眼睛遭受重创,完全可以忽略。水兽舌头横向一滑,树立于口腔内的木棍瞬间倒落在厚实的舌苔上。狗子他爸一个纵身飞跃而出,却被紧紧咬合的上下锯齿夹住了腿部…… “狗子他爸!” “爸!” 狗子和母亲嘶吼着却已无济于事,水兽牙缝里漫出来鲜红的血,已分不清是它眼睛流出来的血还是狗子他爸的血。 水兽仍旧怒吼着乱咬一通,不知是体力耗尽了还是失血过多,渐渐消停了。只见它缓缓围着哑巴媳妇转圈圈,却始终没有去咬上一口。 哑巴媳妇已经晕倒过去。 狗子哭着背起瘫坐在地的母亲试图追随上村民。 此时此刻,村民们都在找一个安全的山洞,确保海水退去前有个安身之所。他们正聚集在一个巨大山洞入口外。 “朝里面扔块石头探探动静先!”众人站在洞口外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半步一探究竟,车铁匠建议着,随即捡起一块石头朝洞里砸去,也有村民效仿,捡起石头朝洞里扔去。 只能听见石头落地弹跳了几下发出的撞击声,再无其他声响。可即便如此,村民们还是怯步,望着幽黑深不见底的洞穴不敢踏入半步。 “反正怪兽不吃她,不如让她进去探一探最清楚了。” 正值不知所措之际,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迎来几个村民连声重复了几句。 疼痛让她苏醒过来,哑巴媳妇睁开眼,腹中的婴儿已生产出来,在大腿间啼哭着。哑巴媳妇发干发白的嘴唇笑了出来,可自己已然没了气力,连抬头去看一眼自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哑巴媳妇正期待村民过来帮忙之际,几个村民已驻足在了不远处。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一妇人说道。 知道情况的狗子将母亲送与众人汇合后穿过林子飞快跟了过来,碍于独眼水怪匍匐在哑巴媳妇身边,虽奄奄一息但几人仍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等着水怪断气。 狗子看着心里既害怕又焦急,生怕伤害到刚出生的婴儿,只好斗着胆缩着身子绕到水怪后面,悄悄抱起啼哭的婴儿,一溜烟跑开了去。 几个妇人见状,相互瞅了瞅,也壮着胆子两步一停顿,慢慢靠近。 几人抬起脸色苍白的哑巴媳妇,吃力地穿过丛林。 “我们已自身难保,无法照顾你们母子二人,谁家都有小孩要照顾,我们顶多照顾你们其中一人,你自己选吧!”行至半道,一妇人还是忍不住向哑巴媳妇摊牌。 哑巴媳妇吃力地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狗子,抿嘴一笑,滑落了两滴泪水,算是答应了下来。 “你算是他的大哥哥了,你会好好保护他的吧?”哑巴媳妇艰难地站在山洞口,朝狗子微笑着。 “嗯!会的!”狗子不自觉也跟着留下了眼泪。 哑巴媳妇身影刚刚踏进漆黑的山洞,边走边传来山洞里反复的回声,“公公与夫君均已去,他年长大成人,麻烦告诉他,做个勇敢有担当的男子汉,像他的爷爷一样伟大,像他的哑巴父亲一样有担当。遭此大难,灵海之水灾尚且偷生过来,此后,你们便叫他——海灵儿!” 第二十三章:海灵儿成长 山洞终究是空的,只是多了一具失血过多倒地死去的女人。 村民度过了艰难的三天,海水退去,冲刷过后的庄子只有几处屋基残存的痕迹,其他,什么也没剩下。 树木连根拔起的倒也不少,正好可以充当盖房子的原材料。 男人们负责盖房,妇人们负责挖野菜、到浅水沟渠里捡拾鱼虾贝类。 狗子算是最辛苦的一个小男人,不过十岁,既要帮忙盖房子又要照顾海灵儿。 狗子母亲整天一双哀怨的眼神,但是为了狗子,她勤劳有加,捡拾回来的虾、贝、鱼类很是丰盛。 海灵儿倒也听话,只要一个小贝壳握在小手掌心上就能玩上一天,不哭不闹。 村民们花了近半个月时间重建了家园,简易的木房,刚刚洒下种子的菜地,歪歪扭扭的篱笆墙,只是没了欢声笑语,偶尔会有孩子们在一起打闹的声音。 “海师傅回来啦!海师傅回来啦!”车铁匠肩膀上扛着一根粗壮的树干,朝庄里跑去。 孩子们纷纷跑起来,大人们都停了手里的活儿。 海师傅精神状态依旧饱满,只是手中多了一根拄杖。 孩子们拥簇在他身后,大人们用诧异的目光问候着,海师傅逐个扫了眼,径直朝狗子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狗子懵了一下。 “海爷爷,我是狗子呀!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哦,狗子!这是个好名字。勇猛过人,侠肝义胆,你将来注定成就一番事业。”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狗子怀里抱着熟睡的海灵儿。 “我以前怎么说的?” “你说我调皮捣蛋,胆大包天,将来是要蹲牢子里的!” “哦,哈哈哈,是这么讲的吗?哈哈哈,那好吧,以前老糊涂了,现在讲的才是对的。” “那行。以后可不许再变咯!” “一言为定!你怀里的小孩叫什么名字?” “海灵儿。” “可否让我抱抱?” “当然可以了,你是他爷爷,你回来了我就轻松了。” 海师傅抱过海灵儿,掀开他单薄的衣服,露出胸膛。 海灵儿人虽小,但是换了人抱却异常敏感,哭吵起来。海师傅定睛看了看,迅速将粗糙的旧衣服盖好他胸口。 “一把老骨头要开始出力盖房子咯。”海师傅自嘲着,哄着海灵儿。 “海师傅,”一妇人焦急地跑到海师傅跟前,“海师傅,我家娃发烧一直不退,你给瞧瞧吧!” 妇人引着海师傅,妇人的娃不大,大约刚会跑的样子,病恹恹躺在木头支起来的床上,脸色通红,海师傅伸手一摸,有些滚烫。 “海师傅,好些日子了,这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快去弄些吃的来!”海师傅支开妇人,用手在娃额头上注入灵气。 妇人端着半碗鱼汤进屋,娃已端坐在床上,喊着饿,妇人喜极而泣,“他那死魍魉爹保佑都比不上海师傅,娃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妇人激动地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快起来喂娃吃些东西吧!鱼汤可还有?我这娃也饿得吵得慌!” “有,有,有,海师傅您先坐着,我去盛。” 门外围满了村民。 “海师傅好是好,就是不烧饭,天天挨家挨户蹭吃喝,都几年了?” “唉,没办法,谁叫他是海师傅呢!” “就是,你要有那能耐,我将你供起来养着都行!” “去去去,小屁孩懂什么。” ……. 村民聚在一起谈着这些年海师傅独自带着海灵儿天天蹭别人家的伙食,也不搭个灶台,天天一到饭点就在村庄里转悠一圈,谁家的酒菜香就往谁家钻,这谁受得了啊,老的酒量大,小的别看小,饭量还真不小。 正说着呢,这不,又到了饭点了,海师傅拄着拐杖,身后还有一个小拖油瓶跟在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 “爷爷,这家菜香,好像烧鱼了耶!” “诶,诶,站住!出来,出来!再乱跑?试试?” 海师傅赶紧制止住海灵儿,海灵儿已经钻进了人家院子里,却又不得不听从爷爷的话,悻悻地摔着手拖着步子,很不情愿的走了出来,嘴巴上发着牢骚,“知道啦!知道啦!” “就知道吃肉,你不晓得你个五岁的娃长得跟那十五岁的狗子哥哥一般重,你看你这脸上的肉嘟的?”海师傅叹了口气,“关键是,你丫的都这么大了还总要爷爷抱,这我哪受得了?” “这不胖得走不动道儿嘛!要不谁稀罕你抱!” “胖你不晓得少吃些吗?” “少吃不饿死了吗?” “又跟你爷爷顶嘴,你个龟儿子,站住,别跑!停!停!停!” 海师傅闻到了熟悉的味儿。 “就这家了!” “啥味儿没有啊?”海灵儿凑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哦,我知道了,你个老酒魍魉!” “去去去,你懂啥,老来难得人间闷口酒,来世小媳妇儿不愁!别啰嗦了,快去,去打前战!” “我不去,为啥总是我?” “你那大脸,面儿大呀!快去!”海师傅说着一脚轻轻踹在海灵儿屁股上。 酒足饭饱,海师傅用拐杖牵着海灵儿,像牵牛似的爷孙二人往自家走去。 “哞……”一阵牛叫般的声响从暗来峰上传来。 海灵儿怕黑,吓得赶紧紧拽爷爷的衣袖。海师傅喝得有点多,打着酒嗝。 “怕什么?你爷爷我打个嗝就能把它吓得半死!有爷爷在,不怕。” 海师傅说着搂过海灵儿,“我两有一个半月没洗澡了吧,待会儿给你冲个澡!” “好吧,但是,洗完澡我就要睡觉了,今晚不读书了行吧?还有,衣服你洗!” “衣服狗子他妈洗!” “对,狗子他妈洗!耶,耶,耶!” “狗子他妈就是你妈,村头李寡妇也是你妈,车沉他妈也是你妈,他妈的,烧饭给你吃的你都叫妈就行了……” “那我爸是谁?” “你爸?”海师傅用拄杖在地上戳了戳,“你爸,你爸就是我!” “你是我爷爷呀!” “我还是你前世的二叔呢!哎呀,随你怎么喊啦?既当爹又当妈的,怎么喊都没毛病!你个龟孙子!” 爷孙俩站在海师傅粗制滥造的一间小平房门口,连院子都没有。 “站好,站好啦,要开始了哦!” 海师傅拎起一桶水,从脱得精光的海灵儿头上往下一浇便完事了。 “洗好了,自己把水擦干,穿衣服去。” “哇,好舒服呀!”海灵儿拍打着大肚腩。 “海师傅,”庄子里出现了骚动,车铁匠惊慌失措,赶紧找海师傅,连滚带爬的,“海师傅,快救救我家崽,山兽,山兽,山兽又来了!” “莫慌,快引我前往。” 暗来峰颠,黑影乘风而立,怀抱长剑。 “听风诀?”海师傅慌张中透着一丝兴奋。 “风静似潜!”海师傅试探一句。 “风动如影!” 黑影回应着,如一道影子瞬间移到地面。 头发完全遮盖住了脸,不见口鼻,只见黑影慢慢放下车铁匠的儿子车沉,一跃而上,消失在暗来峰之颠。 碍于众村民拿着铁锹、锄头、菜刀围在周边,海师傅不便施展法力追上去,只好作罢,抱起车沉,查看是否有异样。 “没事了就好!”车铁匠赶紧接过儿子,“叼走车沉的是山兽,不是刚刚那人!” “山兽已经走远了。”海师傅应付了一句,心事重重,“不好!”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往回跑。 只见屋子里黑影一闪,海师傅赶紧乘法杖飞入,一黑物遁入地下不见踪影。 “海灵儿,不要害怕,爷爷回来了,爷爷在这儿呢,不怕,不怕,不哭不哭!”海师傅眼见海灵儿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以为他受了惊吓。 “你告诉我,别人都有父母,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海灵儿手指指着海师傅,“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爷爷!” “怎么会呢?我就是你爷爷,你是我的好孙子。”海师傅一把搂过海灵儿,“不要听别人胡说,你还小,好人坏人你还分不清。” 海灵儿哭着轻轻打着海师傅,不一会儿,就哭累了睡了过去。 “风静似潜,风动如影,来去随心,不受形束,哈哈哈哈……”海灵儿睡梦中发出可怕的笑声。 海师傅坐在床沿边盯看着海灵儿,想着刚刚那人应是劫界国之人,突闻海灵儿突然说出这般梦话,心头发怵。 看来是有人等不及这天灯劫了,这劫怕是要提前了,海师傅心底嘀咕着。可那劫界国之人是何人,究竟意欲何为,那国王无疆更是神秘,怕是要亲自去走一遭才行了。 海师傅琢磨着,轻抚着熟睡的海灵儿,可他还小,天下各界正在争抢火种,你死我活,如何走得开。 “哈哈哈哈哈哈…….”海灵儿小小年纪竟又发出一声冷笑。 海师傅赶紧拨开海灵儿胸口的衣服,胸口竟有“尸狗”二字,海师傅再定睛去细看,似劫非劫,究竟何人以“尸狗”魄为劫,既让海灵儿增强了潜意识里的防护,帮助他护住胸腔内的“生命之源”火种,同时又能让他对施劫者毫无抵抗力。 “难道?”海师傅察觉该“尸狗”魄非凡。 海师傅拿过一把刀,佯装直刺海灵儿胸膛的动作。 瞬间刮来一袭旋风,尖刀停留在半空,海灵儿的身子已被旋风刮到了床下,海灵儿大哭起来。 海师傅赶紧收起刀,抱起海灵儿,哄着他继续入睡了去。 果然,师兄听风子的“尸狗”魄,当年难道不是自绝,尸狗魄被人劫取,那就是被杀?“尸狗”劫!劫界国!又是劫界国! “爷爷,你怎么还不睡呀!我最爱爷爷了,爷爷快拍着我睡吧!”海灵儿迷糊中起床站门口闭着眼尿了泡尿,返身拉着爷爷躺下。 海师傅轻抚着海灵儿后背,陷入了深思。 广裴国每年向摩谒国进贡,成功转移了摩谒国对广裴国藏有火种的关注,换来了近些年的太平。但是圩田庄位于两国交界处,难管理,又是大平原,土壤肥沃,不仅要时刻防范山兽的袭扰,还要提防土匪强盗和摩谒国没落王族的抢夺。 幸好再没遇上大的天灾,就这样坚持了二十年,当初躲过灵海水灾的一辈儿已经老了,年轻的一辈担起了建设和保护村庄的重担,他们无法忍受自己双手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被一群人肆意掠夺。以狗子为首,以海灵儿为参谋的卫队组建起来了。 “灵儿!爷爷要出趟远门了。” “去哪?” “去见一个老朋友。” “去就去呗,这么多年了都没严肃过,这回怎么摆出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你就说什么时候回来吧?”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嘛,你还不是从胖嘟嘟的小孩子变成如今的帅小伙。什么时候回来,这,这个,说不好,”海师傅掏出一海螺放入海灵儿掌心之上,“你已经长大了,记住了,以前是爷爷保护你,村民供你吃,往后就是你保护爷爷和村民了,记住了没?” “记住了!放心吧,爷爷,我不惹事,等你回来了再惹!嘿嘿!” “爷爷年纪大了,如果,如果没能回来,这海螺就是念想!”海师傅摸了摸海灵儿头。 一长袍、一拄杖,朝灵海而去。 第二十四章:法老身处险境 浩瀚灵海,故人不在,浪涛依旧。 法老凌空闭目听风啸,一声叹息,着落于灵海之畔沙滩上。 遍地的海螺,法老随手捡拾起一个,试着吹响灵海颂歌,却始终不如人意,比不上师弟听风子,索性作罢。 法老望着灵海发愁片刻,随着一浪淘空,凌空而起,乘风而去。 那绝望岛已郁郁葱葱,只是没了烟火气。 路过嗜血林上空时,一道白影跳窜于林下,一闪而过,却格外显眼。 “孽障!还不快滚出来!” 法老轻踩林子里厚厚的腐叶上,以杖震地,落叶枯枝刷刷作响,似瑟瑟发抖。 只见,林深且密,粗壮之树数不胜数,落叶枯枝堆积如被,踩踏如陷入泥泞,更有朦胧雾气萦绕,久久不散。 法老再厉喝一声,却始终没有回应。 一声口哨响起,伴随着一阵阵风拨开雾气,亿年树妖已顿魔化成形,暴露在法老面前。 “嗜血妖物!躲躲藏藏,终究见不得光!”法老停了口哨。 “哈哈哈!”树妖暴露,见只是法老吹着听风子的歌,索性来个鱼死网破,面露鄙色,“好大的口气,我还以为是那自绝于天山的怂货听风子呢,原来,只是他那更没出息的师哥!” “妖物就是妖物,不懂得低调生、猖狂死的道理!” 法老说罢,法眼瞪视树妖,“你竟入了魔道幻化成形?” “哈哈,大惊小怪,我檀丧树修炼亿年之久,别说幻化成形,就算嗜你天山诸神也信手拈来!来自天山的法老,跪地求饶吧!” 亿年树妖爪根暴走,跃跃欲试于半空,张牙舞爪之态势。 法老丝毫不慌乱,瞥见那檀丧树正腹中有一洞,难以掩饰住的白色尾巴尖数条,伸出洞外。 “哈哈哈!” 法老摸了把胡须,“那腹中孽物,还不快出来领罪!” 法老严厉,九尾狐露出的尾巴尖颤抖着往洞里缩了缩。 “领罪?哈哈哈!”树妖不屑,“高高在上的天山诸神,今日我必掌掴那天山高高在上的法老!俯首称臣吧!” 万根如爪,不仅长满了刺芒,还布满了嗜血吸盘,吸盘圆鼓,唇边布满倒刺,一旦吸食住,非得忍痛掉块肉才能拔除掉。 刺击、缠绕、劈甩,如面临千万人同时进攻出拳般,法老仅以法杖为器,高速旋转不见影,速度之快成利刃,绞断前来冒犯的诸多爪根。 断成截的树根散落一地,树妖见势不妙,赶紧收回爪根。 “雕虫小技!”法老法杖矗地,无风落叶自散,“倘若贪生,尚有一恕!还不快交出孽障!” “我已炼化成形,无根之木,岂有贪生怕死之说,况且,凭你?哈哈哈哈!怕是高高在上日子久了,自以为是,却只是个没有见识的糟老头子罢了!哈哈哈哈哈哈!求饶吧,自以为是的天山法老!” 顿时,万千爪根遁地,不见踪迹。 只见周围大大小小的树木、草丛微微颤动,渐渐大幅抖动不止。 阔叶、细枝争相摇落,林子上空盘旋不止的鸟儿飞得更高了去,不敢降落,地上爬满了从土壤里逃出来的蚯蚓、细蛇,还有白白红红米粒大小的各类软体物种。 一根树的枝干猛然间炸裂开来,裂开的口子里射出一条爪根,树木纷纷炸开,紧接着,地面开裂,状如干涸龟裂的河底,万千爪根窜地而起。 爪根从四面八分,以猝不及防的动作,迅速扑向法老。 一瞬间,法老双腿被爪根紧紧缠锁住,双手被从后背袭来的爪根捆绑住,连法杖也被爪根包裹得严严实实,丝毫动弹不得。 “哈哈哈,天山的法老,哀求吧!”声音不知从哪颗树上传来,余音不止,“哈哈哈,天山的法老,求饶吧!” 爪根包裹下的法老,已有鲜血溢出,只听法老微微一哼笑。 “呀呀,呀,好痒,好痒!呀,呀呀!哎呀呀!”只听法老一阵嗲叫。 只见,包裹住法老的爪根生生被法老崩断开来,法杖瞬间膨胀,爆裂开包裹着的爪根。 “好!多伟大的亿年檀丧木,只可惜了这些年的修为,一根不剩!” 几十年没动过粗了,法老打赢了,有点小激动,微微颠抖者脚尖,一边摇摇头,挠着后背上的痒痒,不过瘾,拿过法杖在后背上蹭了蹭。 “话还没说完,就跟我玩横的,当真以为我只有酒量比我那师弟大吗?现在,打的你一根不剩,只剩下光屁股了,后悔了吧?唉,你丫的,气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闭嘴!休要得意!” 檀丧树妖破土而出,浑身爪根仅剩数条。 “哟,哟,我错了,我错了!”法老见檀丧树模样忍不住哭笑起来,哭腔作求饶状,“我说错了,不是光屁股,还拖挂着几条裤带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竟敢这般羞辱我,今日必让你命丧于此!” “木为刀斧草为剑,天地幻化,草木同源,皆为我用,祀生之道!” 檀丧树妖大喝,伴随着万千截断的爪根跃动于地上,俨然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生命体,却统一接受着指挥。 那草木骚动。草之根,盘根错节,层层编织成密网从地下包裹而上;木之枝,绞绕成结,交错相织成笼罩从半空撒网而下。 更有万千截断的爪根,跃飞成群,吸附在法老身上如水蛭遍体,密密麻麻仅见法老口鼻。 “长袍为火,燃烬孽障!” 一瞬间,法老身着的长袍爆燃成火,周身被火焰包裹着,只见那爪根被彻底烧成黑烟,滋滋作响。 火焰刚熄,又迎来飞旋的草尖如剑,瞬间飞刺法老,那枝干如斧,直劈而来。 “果然是与那祀生殿有染!” 法老闭目,双手平摊。 草剑直逼法老,凌空直指,却无法触及,粗壮枝干猛劈而下,临头而止,终不得下杀半寸。 草剑与枝斧凝于空。 法杖升于半空,旋转成影,影如钟罩,渐渐扩大,触及之处,裂剑齿,断斧枝。 草木已成细碎末。 法老睁眼,定睛正要去拿那檀丧孽障,只见它已遁入地下。 仅剩九尾狐,蜷缩在地,慌张的眼眸子望着法老,不敢逃跑,也不敢动弹半下。 法老心头惊诧。 九尾狐幻生,这天灯劫,难解啊! 九尾狐已幻化成形,半匍匐于地,九尾毛茸茸的,显得很长、很粗壮,全身雪白。那如出水芙蓉般干净的眼眸子水润明亮,半可爱半可怜地望着法老,温婉柔弱之态,竟有七分玉立少女之姿。 “法,法老,我,”九尾狐跪倒在地,惊吓得脸色红彤彤,“法老,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呀!” 九尾狐吓得眼泪珠子含不住,滴答下来。 “孽障!惑精!” 法老厉喝。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人家?”九尾狐自觉委屈,却不懂得如何争辩,只能自顾抽泣着。 “孽障!从何而来?还不报上名来!” “小女无名,不知从何而生,自嘲有一名儿,姑且叫我九儿罢。” 九儿起身作揖。 “既已幻化成形,何不收敛收敛你那招惹是非的九尾?” 法老态度有所缓和。 “嗯!”九儿轻声应允,九尾遁形。 再细细去看,九儿如三月的桃儿,桃尖儿一点儿泛红,剩下的,都是青涩。 “孽障!”法老突然斥喝,“魅惑之物,装模作样,岂能逃脱我的法眼!” 九尾狐出,天下必大乱,此乃亘古存在的真理,岂是这娇柔作态就能掩饰过去的。 “孽障,今日遇到我,虽是你不幸,却是这天下大幸。”法老提杖,“为了苍生,你,死得其所!” 法老高举法杖,九儿吓得哭得更加厉害。 “九儿何错之有?但请法老明言!”九尾狐抽泣着,“九儿苦命,生的不明不白,死,总要死得明明白白。但凡法老给个说法,无需劳您动手,我九儿虽是弱女子,却非贪生怕死之辈,自会自绝。” “孽障,狡辩多诡!天生祸水,要何说辞?且拿命来!”法老时间紧迫,还有很多事需要去求证,不愿再多言一二。 说罢,法杖入天,化柱而落,镇压向九儿。 临了,却见,法杖瞬间被止住,荡出一阵风波,荡遍整个嗜血林。 法老惊诧,收回法杖。 只听,悠扬哀叹之声断断续续从四面八方传来。 “三寸红尘几无聊,葬尽余生最可笑。陌上两万春与秋,多少过客曾回头?” 说罢,哈哈大笑,发出可笑可叹之声,悠荡在整片嗜血林。 九儿蜷缩在一颗树后,抹着眼泪,眼睁睁盯着面前的地面,一副委屈痛苦之色,却无可奈何,唯有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祈祷。 “以风为障,挡我法杖!有请劫界国芠公主现身罢!”法老一手持杖,一手若有所思捋了把胡须。 “哈哈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糟老头子!”芠公主乘风而至。 芠公主面容虽好,却被幽怨之气覆着,脸上,尽显青乌之色,毫无润泽,短发盘起,着青布长衫,更无半点女性气息。 芠公主扶起九儿,轻抚了把娇嫩脸颊,“啧啧,啧,瞧,多水嫩的九儿,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芠公主转向法老,“来自天山的法老,不去怜惜倒也罢了,何故对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呢?” “芠公主!”法老惊诧之余稍有惊喜之色,还没找上门,这丫的送上门来了,“芠公主,这是幻化成形的九尾狐,你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 “哈哈哈,你也算是半个劫界国之人,你能看出,我芠公主心里也自然清楚。只是,那又如何?幻化的九尾狐又有何妨?对于你们这些男人,若是美女,魍魉且不拒,而况乎狐哉?哈哈哈哈哈哈哈!” 芠公主拉过九儿,以身挡住,“小娘子莫慌,男人不懂得欣赏,就让我芠公主来好好疼你罢!” “看来,今天你是要保定她了?”法老法杖矗地,严厉质问。 “正是!当如何?”芠公主正面直视。 刹那间,空气凝固,大战一触即发。 芠公主纤指作捻状,嘴角肆意一笑。遍地落叶腾起,定于半空,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芠公主猛然摊开双手超前伸去,静止于半空的枯叶瞬间高速旋转起来,飞刀般飞向法老。 法老以杖为屏,高速旋转于周身,飞旋如刀剑的叶片划在法杖上,擦出一道道星火。 “大胆怨妇,竟敢救那九尾妖狐,今天,势必一起收了你们!” “你个糟老头子!叛徒!嘴巴不净,我芠公主今儿就算死无全尸也必定要将你那喷粪的嘴巴缝个稀巴烂,啊!啊!啊!你个糟老头子,”芠公主被怨妇一词戳中痛处,抓狂愤怒,不顾形象,怒吼不止,“你个糟老头子,终究是个叛徒,混个长老以为自己可以高高在上了,任凭你哪一方面,都逊于你那不得好死的师弟听风子,既然能置他于死地,你,又算得了个屁!今儿个,定要割下你这叛徒那不净的舌头,陪你那师弟去吧!” 平地风起,盘发散披,劲风如刀,无处不在,无处不生,不折不断,无刃却锋。 遍地草木被划过的痕迹累累,密密麻麻枝木开裂的声音。 “擎天之柱,镇压万物!” 芠公主拼尽全力,也只不过给擎天柱擦拭了把灰尘罢了。 “唉,二十年了,二十年了,都没好好擦拭过它,幸得芠公主纤纤玉手替老夫擦拭,实在感激。” 法老收回法杖,内力已耗得差不多了,极力平息呼吸,佯装着轻松地从头到尾吹了吹法杖,果然干净多了。 芠公主一时抓狂,拼劲了所有法力,喘息不止,却仍咬牙切齿。 “芠公主,何必对我一副憎恨模样,负你之人非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这般冲我来,不免有些胡搅蛮缠了吧?” “闭嘴!你这叛徒,你这糟老头子!这九儿,我必须带走!” “放肆!你是劫界国之人,三万亿年前你族助暗王灭天灯,本该全族覆灭的,念你没有伤天害理,姑且不与你计较,倘若再不让开,休怪老夫法杖无情!” “哈哈哈,哈哈哈,”芠公主被气得不知道怎么回敬,仰天哭笑着,“难道当年你不是劫界国之人?你个无耻叛徒!无耻!” 法老不与多说。 法杖顿时火气缠绕,盘旋翻转而上,杖首火焰如龙头,整根法杖怒吼着撞向芠公主和九儿。 临了,一柄短剑缠绕着暗黑之气与法杖正面对撞,法杖击偏。 “我有归心剑,但问来时路?我有归心剑,但问来时路?我有归心剑,但问来时路?” 一驼背之人衣裳褴褛,散发恶臭气息,眼神无力地四处寻找着什么,嘴巴里重复念叨着一句。 “不归!”芠公主捂住嘴巴极力控制住自己,却抑制不住,咆哭着扑倒过来,死死抱住龟不归的腿脚,“不归!不归!” “不归?不归?我要归去,你叫我不归,那我去哪儿?啊?啊?说啊!”龟不归怒气瞬间躁动,一脚踢飞芠公主。 芠公主口吐鲜血,痴痴望着龟不归,龟壳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圆鼓鼓的肉瘤,恐怖恶心至极。 芠公主爬上前,再次抓住龟不归脚脖子,“不归,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要归去,好,好,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芠公主多年的怨天地之恨终究也只化作了一汪泪水。 “你谁?你谁?你掐我脚脖子做什么?”龟不归空洞的眼神里布满着恐惧之色。 “我是芠儿啊!”芠公主顺着龟不归的身子爬起来,死死抱住他,心痛地抚着龟背上的肉瘤,丝毫没有嫌弃,“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们曾山盟海誓过,你会娶我的,我是芠儿啊,你还是关心我爱我的,刚刚还出手救了你心爱之人。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你不要再装了,我快受不了了,求求你抱住我,抱紧我!不归,不归!我是芠儿啊,我是芠儿啊!” 哭吼之声,未能唤醒龟不归半点眼神劲儿。 “你告诉我来时路,我就娶你,你想怎么样都行!”龟不归咧嘴怪笑,声音却突然温柔了许多。 芠儿听着这话语如沐春风,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龟不归嗓音陡变。 “贱货!贱货!贱货!我是要称霸天下的,岂能因你这黄脸婆误了大事!贱货!” 说罢,龟不归猛推开芠公主,任其摔倒在地,任凭其哭喊不止,无动于衷。 “这小姑娘,不错,不错!”龟不归走向九儿。 九儿背靠大树,极力缩起身子来,不敢动弹。 龟不归细细嗅了嗅,叹了口气,“唉,可惜,不合胃口,唉!” 龟不归摇着头自顾走开了去,芠公主散乱着头发哭吼着爬着身子,紧追其后,像极了两个疯癫之人。 “九儿,我乃天山法老,与你本无私仇,只因重任在身。你乃九尾妖狐,迟早会惑乱成灾,此时不斩你,便是负了这天下苍生!” 九儿一个劲儿摇着头,嘶喊着,“我不信,我不信,我没有害人之心,我没有!我没有!” 法老沉默片刻,一来休息一下,二来需要整理下思绪。 “对,祀生之道,”法老长叹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儿鼓勇气,深吸了一口气,“为免你被恶人利用,你且紧随于我罢!” 九儿睁大着眼珠子怔了一下,随即擦拭干净泪水,狠狠点着头“嗯”了一声,拽着法老的衣角,紧紧跟随在法老身后。 “就是这儿!” 法老驻足。 “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呀?” “三万亿年前,就是在这儿,与祀生之主决战,这地下,便是祀生殿!” “祀生殿?是什么地方?”九儿双手紧拽着法老衣角,凑得更近,“可不可以不去呀?” “哈哈哈哈哈,这天下竟还有九尾狐怕的地方,难得啊!” “难道除了我你还见过胆大的九尾狐吗?”九儿好奇,压根儿忘了眼前法老刚刚要取她性命之事。 “那,倒是没有,你还是头一个!” “那为什么说竟还有我怕的地方呀?” “哈哈哈哈,”法老也只是听惇王说起过,“也许,只是我过于担忧了吧!” “就是,就是,一定就是你太紧张了,才将别人想得太坏了呀!” “但愿如此罢!你且紧随于我,切记,不可乱跑乱言语,记住了没?”法老突然严肃起来。 “嗯,记住了!” 法老引着九儿踏上眼前的断桥。 断桥圆拱之状,仅剩四分之一圆,且残破不堪,桥的另一头连接着滚滚黑雾,悬在半空,往桥下一看,平地之下竟是深渊。 桥上无人看守,想必也无人会在断桥尽头凭空再往前迈出去一脚。 这一脚迈出,法老和九儿如坠万丈深渊,法老回头瞅了瞅尖叫不止的九儿,默默地堵上了耳朵。 着陆之处,便是入了那祀生之门。 “来者何人?擅闯祀生殿者死!” 守门的魍魉兽人半人半兽,高达威猛,却只有骨骼。纷纷围拥而上,将法老和九儿团团围住。 “擅闯?那祀生之门大开,怎么能说擅闯呢!快去禀报魍魉魁主,就说,老朋友拄着拐杖来看他了!” 魍魉兽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冒然前去禀报。 “好了好了,别叫了,到家了!”法老微微摇了摇头。 “嗯?到哪儿了?”九儿睁眼,“啊?好恶心!”九儿紧紧簇拥抱住法老后背。 魍魉兽人大笑开来。 “还不快去禀报!”法老斥责。 “老朋友,怎有闲情来我这连天灯都照不进的地界,怕是好日子过腻了吧!”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阴阳怪气,似回声又似合唱。 只见着陆的地面上再开一道门,法老携九儿跳入,再次着落时,已身处一偌大的大殿之内。 只是这大殿极其阴暗潮湿,刺鼻的霉味儿铺面而来,呼吸几口着实让人恶心反胃干呕。 “魍魉魁主!你这儿该通通风了!”法老面对威坐于大殿正后方高榻之上的魍魉魁主。 魍魉魁主走下榻来。 他高大的坐榻背靠石壁,石壁上隐约可见雕刻着一巨大魍魉兽人,头生两角,牙如獠,身是兽身,往下被遮挡住了。 魍魉魁主快步穿过潮湿的石砌长道,身形巨大,带出来呼呼阵阵风,摇曳着两侧的蜡烛。 “法老!别来无恙啊,我还以为你闭关渡劫死了呢!看来,这天下还舍不得你一条贱命!” 魍魉魁主双手拍着法老肩膀大笑起来,话语从他那并生的三颗头颅传出,音色各异,内容语速却格外一致。 法老尬笑,瞅了眼魍魉魁主那三颗头颅,仿佛同时在跟三个人交谈。幸好三颗头颅各有特点,也好区分。 中间的骷髅头颅生有一角,如犀角矗在头颅顶前端。两侧的头颅 一侧鼻大如牛鼻,且悬有大铁环,另一侧的头颅,下颚宽且外伸,颧骨突出,有锁链缠绕进头骨不可解。 “怎么,来了我这地界,却又一副不甚欢喜的样子?” 魍魉魁主看着九儿,法老侧身护住。 “魍魉魁主神采依旧,不像我,虽说是天山法老,却操碎了心,老了折腾不起了哦!” “哈哈哈,贵为诸神长老,跑我这儿说这些风凉话做甚?我难道还不知道那天山的日子有多快活,执掌天下,万界心向往之,这违心的话就不必打趣了!请入座吧!” 九儿紧随法老身后,向大殿深处走去,两侧湿漉漉的石壁上爬满了魍魉兽人,形态各异,摆出来的姿态也很怪异,大都畸形不堪,面目丑陋。 更多的是高低大小不一,排布在两边恭恭敬敬的魍魉兽人。 一不小心,抬头一看,缩着翅膀的魍魉兽人倒挂在头顶的石壁上,怒瞪着下方。 虽然魍魉兽人恐怖且众多,但是无一发出怪异之声,静谧极了。 法老入座,九儿站在法老身边,如侍从状,眼睛死死盯着魍魉魁主榻前那一池火水发愣。 “九儿,莫去看它!” 九儿回过神,好奇之心难掩,率性地摇了摇法老的胳膊,“法老爷爷,那究竟是火呢,还是水呀?” “哈哈哈哈哈,这姑娘年小,单纯得很呐!怕是见过的稀奇事少,如此好奇。长老何不说些故事与她听听,也好解解闷!”魍魉魁主霸气而坐,果然音量大也会助长气势,毕竟是三张嘴说话。 好奇的魍魉兽人们伸长脑袋准备听场戏,法老却久久不言语,气氛甚是尴尬,魍魉魁主也不急躁,只顾直勾勾盯着法老。 “罢了,罢了!” 魍魉魁主恣意笑着,挥了挥手。 “你既然老糊涂了,不记得那些风光往事了,那就让我来讲讲吧!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连噩梦都是那些往事啊!哈哈哈哈!” 魍魉兽人们齐刷刷看向他们的主子,法老镇定自若,慢慢恢复功力,假装聆听,仍不言语。 “就从这娇媚的姑娘好奇的水火开始吧,哦,不对,姑娘刚刚说,这叫火水。哈哈哈。” 魍魉魁主走下榻来,高大威猛,边说边缓缓踱着步子。 “这一汪池,水波漾动,绿光萦绕,似火似水更似光,可是啊,它不是火,也不是水,更不是光,它叫祀生池。” 魍魉魁主双手捧了一抔,高举半空,只见它如流沙如丝带般缠绕滑落归入池中,魍魉魁主手上竟未沾走半滴。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哪怕带来了绝望,也会夹带一丝希望,好折磨、玩弄一番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罢了。天下,本无此物。这不过,是我主祀生之主幻灭时留给我们这些可怜的魍魉兽人的一丝希望罢了。哦,不对!哈哈哈哈哈!” 魍魉魁主突然笑得很无奈。 “不对,不对,不是一丝丝希望,是二丝希望,哈哈哈哈!除了这神奇的祀生池外,祀生之主被光之剑击杀封印时还留下了另一个充满希望气息的法器,那就是,祀!生!戟!” 魍魉魁主突然愤怒咆哮起来,极不甘心地加快了来回踱着的步伐,显得很焦躁很抓狂。吼声回荡在祀生殿里,惊得一个本听得入神、倒挂着的魍魉兽人掉落下来,引得众魍魉兽人大笑之声似马啼。 “嗯?” 魍魉魁主正要发怒,众魍魉兽人吓得顿时停了笑声,像小老鼠一样,连尾巴都不敢晃动半下。 魍魉魁主长叹了半晌,继续道。 “多久了?多久了?久到我已经算不清楚了,但是,那一幕幕,却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恨得我没有一天能够安心度日。罢了,罢了,且不去说它多久了罢!” 魍魉魁主坐回到榻上。 “天灯之劫数,我主与无疆结成联盟,蹂万界,败诸神,眼看大事将成,可惜啊,可恨呐,那无疆师叔无踪突然临时倒戈,携两弟子听风子和眼前的此人——天山的法老投靠了天山,反倒对抗起了我主,哈哈哈,叛徒!多让人咬牙切齿的名字。叛徒!哈哈哈哈!” 魍魉魁主说道这儿,耐不住,继续踱起步子。 “幸好那无踪三徒弟卫画子深得无踪真传,关键时刻使出幻境之法,才使得我主保住了真身封印于此,我主之神化为法器祀生戟,我主之魄化为了这一汪祀生池。落得如此下场,我族更是受尽苦难,那劫界国更是仅剩七人。哈哈哈!可惜啊,可恨啊,唯有每每想到那叛徒的下场,我这心里才会好受些。那无踪,内心纠葛,终究逃脱不了自责的魔怔,疯癫而去。听风子更是可怜,哈哈哈,一想到他,我这里呀!” 魍魉魁主使劲拍击着胸口,“我这里呀,很是痛快,却又痛恨!我痛恨他身为灵海之主插手我祀生殿的家务事,我痛恨他与我师弟魑魅行者结拜成兄弟,我痛恨,痛恨呐!” 魍魉魁主捶胸顿足。 “无非是痛恨祀生戟不在你手罢了!”法老突然开口。 “哈哈哈哈!”魍魉魁主摇摇头,“哈哈哈,非也,非也,法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祀生戟并非你师弟帮助魑魅行者所得,我主之神化做的祀生戟自有灵性,自始至终,它就注定了归于我那师弟,我主偏心呐!哈哈哈哈,留我掌管这祀生殿,名为魍魉魁主,实则,不过是整日看护着一汪池子罢了!我主啊!我主!” 魍魉魁主说着,一拳重击封印于石壁上的祀生之主,整个祀生殿抖了三抖。 “可惜啊,那叛徒中还有一人,高高在上,至今尚未受到应有的惩罚!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啊!哈哈哈哈哈,既然天道不公,那就让我这祀生之道为其纠正吧!” 魍魉魁主怒瞪法老,正欲动手,忽然有魍魉兽人抬着一人一走兽尸首进来。 “我主,林中发现惨死尸首,一为人,二为走兽,有打斗痕迹。” “嗯!”魍魉魁主整日应付这些琐事,烦不胜烦,只冷冷“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扔进那祀生池。 魍魉兽人将人、兽尸首扔进祀生池。 突然,人、兽尸首剧烈抽搐着浮上来,瞬间翻开白眼张大嘴巴,又平息了抽动。 只见,祀生池里的火水从张大的嘴巴里缥缈而入,再缥缈而出,人、兽尸首纠缠在一起,旋转翻转,猛然间,每一节骨骼都开始颤抖得厉害。 再定睛去看时,已没有了皮肉。人兽已合成一体,人头骷髅,往下,都是兽身、兽爪、兽腿和兽尾。 多余的部分不见踪迹,似蒸发了般,只有一股刺鼻的恶臭久久不散。 “我主!” 新诞生的魍魉兽人爬出祀生池,跪拜魍魉魁主。 九儿一手捂住鼻口,一手使劲拉拽着法老的衣袖,一秒也无法忍受。 “哪里走!”新诞生的魍魉兽人激情总比别的魍魉兽人高,爬至九儿和法老面前,挡住去路。 “刚死之人兽,难道还想再死一回?”法老呵斥,气势颤心。 魍魉兽人不自觉退缩半步,望着法老。 “老朋友!”魍魉魁主扔过来一壶酒。 “老朋友!你来我这儿一句话没有,难道只是来听我讲故事的?” 魍魉魁主一壶酒一饮而尽,空酒壶猛砸于地,只见祀生之门关起,魍魉兽人迅速围拥,准备战斗。 “就算老夫想听故事,也不至于找这么个倒人胃口的地儿!”法老丝毫不将魍魉兽人放眼里。 “那你这叛徒究竟为何来此?何不直言?在你死前,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魍魉魁主,也好了了你的遗愿。”魍魉魁主拍案而起。 “哈哈哈哈哈!老夫此生不才,无所求,一壶酒足以慰平生愿,何来遗愿一说!若当真有所问,唯有我那师弟听风子之死,甚是蹊跷,若能告知一二,当是我天山法老欠你一个人情吧!” “但凡你直问我听风子一事,我倒爽快详细告知,只是你这般做作之态,既无遗愿却又一问,甚是虚伪,恶心,无耻!”魍魉魁主显得很躁动,怒斥,“越老越墨迹,一点不通透爽快。那我,也只能同等对待于你了!想知道?呵呵,哼!待我翻天覆地执掌天山之时,你再跪地求问于我罢!” “叫你少喝点呀,少喝点呀,你看呀,误事了吧?”九儿责备法老。 法老瞪了九儿一眼,又咪了一口酒。 魍魉魁主摇着头,被九儿逗得苦笑,“法老啊法老,老了成缠脚布咯,招人嫌咯!哈哈哈哈!” “谁说的?我就不嫌!我看呐,你是压根儿就不知道那什么听风子的事儿,又怕在这手下面前丢了面儿,才这般作态的呗!”九儿嘟着嘴巴跳着脚,替法老辩护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魍魉魁主被这单纯得近乎无知的九儿惹得笑声震彻整个祀生殿。 “哈哈哈!不管怎么说,那听风子是死在你天山,你反倒跑到我这祀生殿里问究竟?岂不可笑?” “哈哈哈哈!”法老将空酒壶扔回给魍魉魁主,意犹未尽,“这洞藏的酒确实不错。我今日前不是来问你魍魉魁主的,我是来替天行道的!若能回头,以真相相告,或许我还可饶你一条生路!” 法老以杖击地,祀生殿一阵震颤,倒挂于石壁上的魍魉兽人悉数坠落一地。 魍魉魁主苦笑着摇头,“唉,果然墨迹。你既然这般目的,何必拖至现在,还占我一壶酒的便宜?我,魍魉魁主,仍愿以待客之道,请天山法老先出招!” “当真宁死不屈?” “哈哈哈!谁生谁死尤未可定!法老当真求死,我魍魉魁主愿成全于你!” “恶性难改!不除你后患无穷!臣服吧,魍魉魁主!” 法杖化剑,剑气如火,环绕九儿,魍魉兽人不可近。 法老近身对战魍魉魁主,重击之下,魍魉魁主崩得后退五丈,断骨在火水萦绕下瞬间修复了过来,毫发无损。 魍魉魁主继续引火水,漫画于空,成丝如虹,如障似屏,迅速扩大飘散向法老,笼罩法老周身,渐渐收拢,毫无缝隙可钻出。 法老重击火水屏障,屏障极具弹性,凹陷进去后迅速弹回,恢复笼罩之态,继续收拢。 触及到法老的水火像水接触到了海绵一样,迅速涌入,在法老身上游走蔓延,只见,随着火水的游走,法老皮肤上崩裂开连续的裂口。 越是反抗,被缠绕得越快,越是抓狂,被缠绕得越紧。沾到肌肤便被黏住,挣不掉甩不开扯不断吹不散。 不一会儿,法老被这火水侵蚀遍体,越发被纠缠得更紧密,完全使不上劲儿。 “跪地求饶吧!”魍魉魁主双手平摊开,做出一副愿意大赦天下的姿态。 “法袍做茧,护我肉身,法杖为骑,冲破法门。” 只见法老白长袍鼓动,荡散开水火,结成袋,环抱法老于内,密不透风,又见,渐渐膨胀开,阻断水火侵蚀。 水火环绕涌动,不得入。 法杖舞动,击开近身魍魉兽人,焰火顿燃,化作龙身,一爪抓住九儿,一爪抓住法老,冲破祀生之门而去。 萦绕流淌于空的水火渐渐汇入祀生池内,破了个大洞的祀生之门内,魍魉兽人忍受着魍魉魁主大笑之声。 “我主?”魍魉兽人欲追。 “无需追杀!中我祀生之道者,生者死无灰,死者生为奴!”魍魉魁主恣意大笑。 “我主威武!我主威武!我主威武!” 法杖化作的火龙飞出祀生殿,归原法杖,法杖矗地于嗜血林,林里雾气迷蒙。 法老困于法袍茧内,无法自破。 “九儿,莫怕!”法老唤九儿。 九尾狐蹑手蹑脚,不知从何下手帮助法老。 “九儿,莫怕,我已受重伤,毫无法力,无法伤害于你。你且用你九世碎心牙咬破这法袍便可救我!” 九儿幻化成狐,九世碎心牙轻触法袍,便听到清脆的崩裂声,如破竹般。 法老全身流着脓血,奄奄一息,却不觉痛楚。 “九儿,我欲取你性命,你为何还愿救我?” “你本可取我性命,为何终究手下留情?” “哈哈哈!”法老也只是勉强咳笑着,“一世人一世命,一片云一场雨,昨日硝烟今日风。看来,你九儿,已经不是上次那个九儿咯!咳咳咳……” “法老,你别说了。”九儿不忍心,见法老伤得血肉模糊,心疼地抹着眼泪。 “只是,可惜啊,”法老抓过九儿的手,盯看着九儿水润的眼珠子,“只是心中尚有一憾事未了!” “只要是九儿能够做到的,九儿愿意替法老去做。”九儿也紧抓着法老的手。 “好九儿!好九儿!好,好,”法老缓了缓一口气,“九儿,你要快快成熟起来,不能像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记住,要保护好自己,勿伤他人,勿被人伤!切记!切记!” “嗯,我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九儿使劲点着头。 “去那广裴国,有一个叫做圩田庄的地方,去寻…….” 法老尚未说完,一声音回荡而来,接过话语。 “去寻一个叫海灵儿的,告诉他,他的爷爷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很惨!”说完,无疆临风而立于半空,享受着眼前一幕。 法老见是无疆,绝望的眼神直望着无疆,干裂的嘴唇抽动了两下,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无疆临空,虽静却似潜动,立于前却胜似从后背提刀走近。气势如巨山压顶,压在心头之上,堵得多呼吸一口气都是奢求,九儿也被眼前这看似斯文之人的气势吓住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的老朋友!那,来自天山的好法老!我那,劫界国的,叛徒!” 说罢,无疆已缓缓蹲俯下,扶起法老,如欣赏一幅绝美的画作一样,细细品味着每一寸。 “如果当初不是你执迷不悟,何苦会至今日这般境地。真是难为你了!”无疆摇摇头。 九儿傻愣着,瞪大着眼珠子看着眼前这人,从话语里,分不清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真得挺舍不得你死的,劫界国只剩七人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好歹也算半个吧?哦,不,你贵为天山法老,怎么能容得下别人说你的过去呢?” 无疆继续嘲弄着法老,“可惜啊,可惜。你负了重伤,否则,我一定会亲手虐你千万遍,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你这么轻松地死去呢!” 无疆顿时暴怒,气势如举起了大刀,随时劈下,法老手脚忽然略颤了半下。 无疆站起身,却愈发的愤怒,极力克制下的面容狰狞可怕,“既然你快要去陪你师弟听风子了,那我就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无疆说到这,像报了杀父仇人一样痛快的表情,“那听风子便是我设计杀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疆说罢,猛地转过身,看着法老的表情。法老痛苦、极力挣扎的表情,果然没让他失望,无疆心头大爽。 “哈哈哈哈!二十年前,本就该,是你的死期,强度生死劫至今,可惜啊,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死!命数啊!哈哈哈哈!”无疆兴奋异常,“万界听令!今日,劫界国无疆,灭天山法老于嗜血林!将,葬天山,焚暗王。光之剑,绝之殇,皆被我灭!劫心之术,霸掌万界!哈哈哈哈哈……” 法老未开裂的裂口随着无疆眼神所及之处撕裂开来,如刀子在划动,渐渐的,刀子成片乱划。 一幅不够完美的“作品”被无疆雕刻得近乎完美,至少他很满意的欣赏着,还有九儿的尖叫声助兴。 但,很快,这一切被不急不缓的马蹄声转移了注意。 雾气浓郁,只能听见“咯噔,咯噔,咯噔……” 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声音渐渐临近,渐渐临近,近了,近了。 只见,雾气迷蒙徐徐开,魑魅龙马破尘来。 魑魅行者高昂魁武,威坐龙马之上,祀生戟矗地,浓雾纷纷翻滚着远离。 无疆与魑魅行者无语对峙。 “我反感透了这种打乱计划的行为,以前这样,现在还在发生,难道,真的就不存在完美计划吗?或许吧,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才是定数!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让打乱我计划的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无疆终究还是先开口了,试探魑魅行者前来的目的,并警告他莫插手此事。 魑魅行者未予理睬,端坐马上,无半点动作。 无疆继续慢慢折磨法老,魑魅行者也未出手制止,只见魑魅龙马缓缓直逼近无疆。 无疆正面直立不予躲闪,龙马也不减速,眼看魑魅龙马马头要触及无疆。 无疆微微一笑,看来行者此次前来便是要救下这法老。 龙马触及无疆瞬间。 “无界亦有边,无边亦有界,无疆之法,天地一线间。”无疆伸开双臂。 魑魅龙马看似被冰封住了一般,定住了一样,却见龙马四肢还在往前不断迈着,却怎么也碰不到无疆,这一缝之间隔了无穷无尽。 无疆不再啰嗦,直接使出必杀技:杀我之心劫杀之,念为刃,风作斧,随意行,绞成泥! 风云陡变,受到多方力量同时冲击了一样,扭曲变形,压缩,而后,膨胀,和着枯叶枯枝搅乱在空中狂舞,向高空而去,停滞片刻,随着无疆下拍的手势,如放出的箭般,万刃密密麻麻,细如光,直击魑魅行者。 祀生戟高举半空,万千黑魄如黑焰,争相窜出,张牙舞爪,迎接着万刃袭来。 一时间,只听黑魄哀嚎之声,眼见被击中的黑魄灰飞烟灭,黑气散去。魑魅龙马承受不住压力,往后顿了几步才站稳。 虽挡住了这一击,但祀生戟内黑魄已损失过半。 无疆得意之色略显于表。 魑魅行者跳下魑魅龙马,丝毫没有出招的意思,径直从无疆身边擦肩而过,站在法老跟前。 无疆面对魑魅行者的不理睬、不出招甚是恼怒,强行压制怒火,保持住冷静的头脑。 “哈哈哈!”无疆突然大笑,“魑魅行者怎么变成了哑巴?难不成是因为当年救了人家的老婆仍被嫌弃,抑郁成今日这般模样了?哈哈哈哈!” 魑魅行者仍不为所动,不见丝毫反应。 “敢问,被人的老婆在你的照顾下,可安好?” 行者看了看法老,有挪向九儿,就是不睬无疆半眼。 “那丢了祀生殿之主,只身在外漂泊的日子里,除了悔恨,怕也只剩下伤情了吧?哈哈哈哈!” 魑魅行者仍不为所动,无疆气得嘴角直抽。 突然,行者用法杖将奄奄一息的法老甩到龙马背上。 无疆顿时舞开衣袖,大开杀戒,从他眼皮底下救走,这是绝不容许的! 捏风成刀,狂扫龙马,魑魅行者以身挡刀,护龙马逃脱。 龙马飞快跑开,魑魅行者被斩断成数截。 只见祀生戟溢出黑魄游走行者周身,连接成筋骨,将断成数节的行者瞬间恢复完整原样。 无疆暴怒,双手合十,秉出一把巨型大刀,隐隐约约,可见不可见,高举半空,直劈行者,行者也不躲让,任由被劈成两半。 祀生戟中黑魄再次溢出,缭绕行者,被劈成两半的行者再次拼回完整模样。 无疆各种招法,虽能击散击断击裂行者,但碎成一地的行者凭借祀生戟拥不死之身。 “哈哈哈!可笑可怜可悲啊!拥不死之身又如何,为了救别人的老婆,落成这般模样,在无穷无尽痛苦中挣扎度日,其痛其苦,胜过死亡千万倍吧!哈哈哈哈!”无疆无奈,可一时没有置之死地的好办法,只好嘲讽于他,引其出手,好找出他的生死命门所在。 行者感觉龙马跑远了,持祀生戟遁入祀生之门,入了祀生殿。 无疆感觉自己跟空气打了一场架似的,无趣、无语的很。 可也没有跟着魑魅行者追至祀生殿,毕竟行者与魍魉魁主本就是兄弟,虽然现在是两路人,但是,当真在那祀生殿联手起来,自个儿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 无疆斟酌片刻,芠公主已拖着受伤的身子返回来。 无疆摇摇头,携芠公主和九儿乘风而去。 亿年树妖这才慢慢现身,看着这满林的疮痍,一地的枝干和自己的根系,无可奈何,心头实在羡慕那祀生戟,忍不住偷偷遁地去祀生殿瞧上一眼。 行者入殿,魍魉兽人将破门打开迎接,微躬两侧,谦卑之态如仆。 踏殿来,众魍魉兽人立两侧,未敢有妄动言语者,如迎主人入殿一般。 魍魉魁主见行者,不自觉站起身来。 两人相视,无言。 行者走上台阶,走近魍魉魁主。 “行者,今日前来可有要事?”魍魉魁主作为主人率先开口。 “避难!”行者说罢,也不去坐在榻上,就地而坐于台阶上,不再言语。 “笑话!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很清楚,你那祀生戟不仅法力无边,更使得你拥不死之身,你还有避难一说?” 魍魉魁主见行者不言语,也就作罢了,知道这个兄弟的为人,也不再找话与其搭讪,免得自讨没趣。 “来人,去探探外面的情况!”魍魉魁主命令完,坐回榻上,也不再言语。 祀生殿外,尸兽积压一地,魍魉兽人不愿抬入,免得惹事端,自个儿却充当了倒霉蛋。 “报!,我主,外面一片狼藉,却无任何身影!” 行者听罢,起身欲离去。 “不知死活!狂妄行者!”魍魉魁主觉得自己掉了威严,怒喝一声。 行者停顿半晌,未闻魍魉魁主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继续走开。 “擅闯祀生殿者,当如何处置?”魍魉魁主决定翻脸,酒壶摔地,高声质问魍魉魁兽们,示意魍魉兽们拦住行者。 魍魉兽们欲拦又止,围拥而上却又开出一条道儿,眼睁睁看着行者从容而过,肆意出了这祀生殿。 魍魉魁主闭目,极力压制内心怒火。 突然如火山爆发,暴怒之声震颤整个祀生殿,站得较近的几个魍魉兽遭了罪。 魍魉魁主气得直哼哧,啃碎了两个魍魉兽,众魍魉兽匍匐在地求饶。 魍魉魁主头痛欲裂,气不得不出。 “复生尔等者,我,魍魉魁主也!既不臣服,不必强留,灭尽诸兽,再造我臣!” 魍魉魁主说罢,走近众魍魉兽,魍魉兽见主人杀气冲冲,火水紧跟在魍魉魁主身后搅动在半空,魍魉兽不敢与之对视,匐地接受审判。 魍魉魁主大开杀戒,复死大半魍魉兽。 第二十六章:三峰寨四爷 法老一去,数日未归,圩田庄村民心中忐忑不安。 蛙声一片的圩田庄,马蹄急促,惊吠一犬,啼鸣群鸡。 村民慌乱,掩门藏粮。 为首的正是“老顾客”四爷。 四爷身形魁武,肩扛三米长刀,颔首如坐下马头,下巴外伸如猿,与塌鼻子背道而驰,五官很是不搭,头大发少,唯有正后脑勺一块发髻如马尾,正持一匕首剔着牙。 “呸!”昨天晚餐卡住的肉筋他娘的终于剔了出来,“嘶…噗…噗!”甚是舒爽,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阴险的眯缝眼翻了翻白眼。 “来啊!”大刀从肩上拖到地上,坐下黑马慢步入村,大刀在地上拖拉发出“兹兹”声,寒意刺骨。 四爷身后仅打手十余人,纷纷跳下马背,跟在寨主四爷马屁股后面,张大着两腿跨起来走路,像极了拉了一裤裆什么似的。 “狗子!”狗子提刀欲开门召集人手,被他娘跪在地上一把死死拽住,“你要是出去了,娘立马就寻你死魍魉老爹去!” 狗子无奈,只得从门缝里窥视着四爷为首的一群匪徒。 村里仅剩慌张中关窗藏粮藏娃碰翻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哐当声。惊犬闷声哼唧着往回退,索性一溜烟钻进了窝里,鸡群在院内来回急促地踱着步子。 “四爷!这回是我们自己动手还是像上回一样让他们主动点?” “上回?上回那么点回去一分,才几天?又他娘的要下山跑一趟!” “对,四爷出马,保准给咱整一票大的。仅一点口粮有啥用?” “对对对,最好一人整一个能暖床的就他娘的棒棒哒!” “你棒我棒大家一起棒!三峰寨最棒!” “四爷你最棒!”身后的匪子齐声拍着马屁,笑得十分猥琐。 “嗯!”四爷哼了一声,小弟们立马闭了肛,连个屁都不敢放。 四爷勒停马,狠狠怒扫了这班小弟一眼,“他娘的!一个怎么够?”说着伸出五指,大笑起来。 众小弟纷纷跟着哈哈大笑,还有几个伸手比划着两根手指三根手指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相互推搡的。 “好啊,竟有不怕死的!正好,给你四爷磨磨刀!”四爷朝眼前一少年大喝一声。 没有院墙的平房门外,一少年腰间挂着海螺,只顾蹲地画着圈圈,只见地面上已标记了十二个小圈圈。 一小弟麻溜地冲上前查探情况。 只见少年低头刚刚画满了一个小圈,拍拍手,站起身来,抬头与小匪对视一眼。相貌虽平,但五官极其端正,身形匀称,个头倒不算高也不算矮,至此看来,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只是那眼神深邃,眼力劲儿十足,似有洞穿之力, 小匪与之对视一眼,不自觉挪开眼神,气势已败下风,赶紧回去禀报。 “四爷,那人似乎是个傻子!蹲地上画圈圈玩儿,我看那地上有好几个小圈圈。” “小圈圈?什么小圈圈?好几个是多少个?”四爷见小匪说话有点不利索败了他的气势,很是恼怒。 “太多了,我,我,我数不过来。” 四爷跳下黑马,提起大刀,抽扭着脖子站到海灵儿面前。 “这地上画了十来个小圈圈是啥意思?哟呵,他娘的还刚刚好,跟我们来的人数对上了,你他娘的,人才啊!”四爷说着试图伸手去揪住海灵儿头发,被海灵儿一掌击中手臂关节处,一阵麻。 “好小子!都别动!”四爷拦住众小弟,“这盘菜,不够你们四爷一个人塞牙缝的,都他娘的给老子闪远点,免得伤了!” “小崽子诶,今儿个你大爷要跟你父母说一声对不起了,老子要灭了他们的种!哈哈哈……看我大刀!” 四爷能干掉前三位大哥坐上第一把交椅,果然不是盖的。这大刀没有两百斤,百八十斤是绝对有的。 只见大刀旋转一圈,大有横扫千钧之势,速度之快,刮出一阵呼呼风声。 海灵儿一个后仰翻,大刀刀面贴着海灵儿肚皮擦过,直劈中平房,平房塌出一块大洞,足以容一头牛进出。 “哟呵,呸呸!”四爷吐了口口水在掌心,“好小子,有两下子!你大爷我也不欺负你。” 四爷将大刀扔向小弟,两小弟抬住大刀。 四爷冲上去,先是一个腾空膝击对准海灵儿下颚,海灵儿弓背双手交叉于胸前,被击中后在凌空翻了360度平稳落地。四爷继续上前,左右开弓,伴随着嘴巴里哼哼哈嘿等奇怪的出招声,足足连续快速重重打出了百来拳,其间夹有膝击、腿踢、肘击,甚至急得用头撞击了海灵儿两下。 招招被挡,未击中要害。 四爷喘着粗气,双手撑在大腿上,“好小子,竟然比你大爷拳头还硬,就算没击中要害,手臂都不疼的吗?好歹哼两声意思意思吧?啊?你大爷的,累死我了!” 海灵儿气息匀称,眼神淡定自若。只是脸憋得通红,听四爷这么一说,瞬间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是脚下烫着了还是身上烫着了,跳着抚摸着双臂,“呀呀,呀,好痛,好痛,哟哟哟,好痛,好痛…….哇,好痛,大爷就是大爷,大爷你那手骨头跟石头似的,哇,好痛……”海灵儿释放出来痛觉,长舒一口气,双臂已然红肿了。 众小弟捧腹大笑。 四爷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面子总算是挂住了,自己气力也差不多了,刚刚说了单挑,现在不好叫小弟上去捉拿,眯缝眼一机灵,拍拍双手。 “好小子,看生去一副俊俏书生相,没成想武功也不赖!大爷欣赏你!” “四爷,四爷,你看!” 四爷顺着小弟指向。 一女人挎着一桶刚刚捶洗好的衣物,急急慌慌冲进了家门,吱嘎一声门掩上了。 “大哥,怎么样?” “你还敢问大哥,那洗衣服的是什么货色?至少是个妇人,大哥能瞧得上?” “诶,诶,话可不能这么讲,我看呐,背看确是一朵花!”四爷的眯缝眼眯得更细了。 “大哥?你口味重啊!大哥就是大哥,通吃啊!” “走,跟你们四爷去弄些暖床的货色去!”四爷一声吩咐,小弟们打了兴奋剂似的。 “街坊邻居们都听好咯!三峰寨的兄弟们跟你们借点粮,各家各户都自觉点,免得大家翻脸伤了和气!有粮交粮,没粮交娘,交粮保平安,交娘做代王。三峰寨的兄弟们吃饱了才有劲儿保护乡亲们不受那摩谒国的抢夺。诶,街坊邻居们都听好咯!……” 海灵儿紧跟其后,虽爷爷屡次训诫小不忍乱大谋,但是这次,趁爷爷不在他要干票大的,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哐当” 一声,车沉家的木门被四爷踹翻了半边。 “嘘,嘘,小娘子莫慌,唉呀呀,呀!别叫,叫的大爷牙痒痒!哈哈哈……” “大哥,我腿软,这可是孕妇啊!”一小弟紧随四爷身后。 “去你的!”四爷一脚将小弟从屋内踹飞到屋外五丈开外。其他小弟吓得赶紧退了出去,顺势掩上了半边门。 “哐当”又一声,刚掩上的门被海灵儿踹飞了,众小弟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小子,命可就一条,当真不要了?”四爷狂怒,提刀跨步,欲取海灵儿人头。 “你有两条?”海灵儿丝毫不慌。 四爷竖起大刀直劈海灵儿,海灵儿纵身后跃跳出门外,大刀劈断了房梁,房子塌斜了半边。 大刀劈砍扬起了阵阵灰尘,海灵儿步步后退,勉强只有招架之力。好在年轻,还能挺住,不一会儿,四爷就气喘吁吁。 “小的们,给我上!”四爷一声令下,十来个小弟围拥而上,纠缠一段下来,海灵儿被小弟们扑压在地,动弹不得。 四爷用刀尖轻挑起海灵儿的脸,“好俊俏的小子,可惜,命都只有一条,偏偏老子的要比你的硬得多!” 四爷说着大刀从地面划过,地面上,一条锋利的走线径直划向海灵儿脖颈。 “啊!” 随着四爷突然一声吼,大刀松落在地,四爷手臂上鲜血汹涌而出。 原来,不远处,赶来一少年,肩扛一只垂死的小野猪,一手持着几片刀片。怒目圆睁,短发如刺猬,身形壮实,尤其裸露在外的右臂,格外粗壮。 “贼人置我于死地,必将先置贼人于死!”车沉咬牙切齿,刀片不断飞旋至土匪之间。 一时间,倒地三人。 四爷紧握手臂,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狗子手拎斧头率先开门冲出,村民们陆续开门围拥过来。 “辛苦种粮弯母腰,到头来,却填了那贼人肚腩!我们再退让下去,我们的子孙辈儿怎么办?要让他们像我们一样过吗?”狗子站上前,义愤填膺,高举斧头,眼神充满了杀气。 “村庄若想安宁,土匪必须根除!”海灵儿挣脱开来。 土匪不足十人已被团团围住,镰刀、菜刀、锄头……越逼越近,惊恐之色、跪地求饶之态尽显,唯有四爷毫不胆怯,不愧是刀尖上舔过血的人。 四爷咧嘴蔑笑,“哈哈哈,老子早说过,命就一条,是你们不珍惜,怪不得四爷我了!” 四爷用脚提起大刀,众村民后退几大步,只见那四爷用脚夹住刀把儿,凌空一阵旋转,旋开大到刀把。 刀把滚落在地,刀把里空洞洞,徐徐有黑物爬出,不成形态,缭绕似雾气又似软体动物,渐渐在地上荡开,如以石激水荡开的波浪圈。 村民和小匪们来不及避让,黑气缠脚,迅速顺着腿脚往身上蔓延,似附于表皮攀爬,却痛彻入髓。 行至腹部,黑物便沁入不再扩散攀爬,众人腹剧痛,双手捂腹,翻滚在地,哀嚎不绝。 “哈哈哈哈……”哀嚎声中,夹杂着四爷大笑不止。 “四爷,快救救弟兄们呐!四爷!”小匪们爬至四爷脚下,拽着四爷裤脚哀求。 四爷不为所动,除他一人,其他皆死不足惜,“嗯?怎会有漏网之鱼!” 眼见海灵儿试图搀扶起狗子,他竟丝毫不受三峰山黑腹蛇的腹黑之气,看不出他有丝毫痛楚。 “快快住手,我尚可留你一命!”海灵儿见众村民巨疼在地,汗湿全身。 “哈哈哈…….今日我四爷要灭了这圩田庄,以此为据点,扩大我三峰寨领地!好小子,如你能给四爷我磕三个响头效命于我,我倒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四爷正得意,只见众人剧痛似有缓解,黑物行至海灵儿腰间之际,竟朝那海螺涌去,众人腰间渐渐有黑雾顺腿而下,缓缓汇聚于海灵儿脚下,顺着海灵儿身子如水流般灌入海螺之内。 “这?这怎么可能?”四爷慌乱,村民们纷纷爬起再次围涌上来,剧痛中缓过劲的土匪小弟们趁机四处逃窜。 “这怎么可能?你是何人,那腰间究竟是何邪物?竟,竟然?”四爷见形势不妙,吹响口哨,黑马闻声,跨越众人奔跑而过,四爷一手拉住缰绳,双脚跺地一跃而起,一个侧翻,直接骑上了马背,匍于马背飞奔而去,扔下一句,“后会有期!”在大笑声中渐渐远去。 “好!”狗子率先叫好,有村民附和着。 “不好,”众人望向打猎刚刚返回的车铁匠,“放寇归山,近日,必将报复我们,这村子,怕是要完了,呆不得了!” “这可怎么是好?” “是啊?” “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哪?” “难不成还要像二十年前一样逼上暗来峰吗?没爹的孩子有多怜,没娘的孩子有多苦,你们看看自己的娃。” 村民们皱巴的脸上泪水欲坠。 “海灵儿!”车沉母亲厉声喝道,铁匠夫妻俩带着车沉一早上山打猎,好给即将生产的儿媳妇弄些肉补补身子,“好你个海灵儿,庄子里这么多人家,为什么偏偏就我家房子塌了半边,你家在庄子入口,要打怎么也在那儿打起来?” 这时,受了惊吓的车沉媳妇捧着大肚子哭着往外挪着步子。 “好你个海灵儿,到底怎么回事?敢情你是先看我们家热闹后帮忙哈?啊?你打小起吃过我家多少饭菜,有饿过你吗?你良心让狗给吃了吗?你出生那天起咱们庄子就祸事不断,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你怎么不去死?……” 车沉母亲走到儿媳妇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怎么欺负你了?” “没,没欺负,海灵儿哥哥救了我!” “那你哭啥?”车沉抢过话吼道,见妻子胸前一粒扣子松开了。 “海灵儿,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车沉转身怒斥海灵儿。 海灵儿一时语噻,三言两语难以解释过来。 “车沉!”狗子站了出来,挡在海灵儿和车沉之间,“我亲眼所见,是海灵儿不顾性命救下了你媳妇,我亲眼所见,土匪踹开你家门后海灵儿第一个冲进去,我亲眼所见,你媳妇没有伤到丝毫。” “狗子,说话凭良心呐,”车沉母亲拍打着胸口,“我在山上看到情况不好,跑下山远远看到的是你们一个个没良心的大门紧闭啊,家里挂死人头怕人看见了是吧?啊?但凡有个人冒出头来,我今儿个跪地上认他做爹做妈也心甘情愿!有吗?啊?有吗?要不是我家车沉冒死从山上滑下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告诉你们,大家都不得安生!”车沉母亲瞅着儿媳妇和半塌的房子哭喊起来,狠狠指了村民一圈。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没有人给出下一步怎么办,村民们只好在惶恐不安中渐渐散了去。 海灵儿独自呆站在原地,他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已经发肿的双臂开始有些胀痛。 “哐当”一声,断裂的木头扔在海灵儿脚下,海灵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与车沉母亲两眼对视。 车沉母亲陆续扔过来断裂的木头,示意他滚开些。 第二十七章:畅谈未来 海灵儿心中委屈,无人倾诉,只好回家,修缮起被四爷大刀劈出的大窟窿。 “海灵儿,休息下,吃些酒肉罢!” 海灵儿见狗子拎着一些酒肉吃食,后面跟着车沉。罢了手中的活儿,拍了拍手,三人就着烛火围坐开来。 一人影凑近门边不敢踏进,又不离开,定在那儿。 海灵儿欲起身去看,被车陈拦住了。 车沉冲那人影大吼,“磨蹭什么,都修了你了,还不快滚!” 只听那人发出轻声抽泣声,再定睛去看,是车沉即将生产的妻子,她肩挎一布制大背包。 海灵儿冲出门去,接过背包,硬拉她进了屋。 海灵儿怒斥车沉,“这是你爱人,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竟要撵他们走?你还是个男人不?”海灵儿手指如剑直指车沉鼻梁。 “少废话!”车沉猛地起身,掀翻了小桌子,可惜了狗子准备的酒肉。“这是我家的事儿!轮不到你海灵儿插嘴!把你那手从我媳妇儿身上挪开!” 海灵儿挪开搀扶在她臂膀上的双手,极力冷静下来。 “这不仅是你车沉家的事儿?也是哪怕一个路人都该过问的事儿?”海灵儿还是抑制不住激动。 “我已经修了她,她已无名分,何去何从由她,只要不碍我的眼即罢!” “车沉!”狗子作为老大哥实在看不下去,狠狠甩了车沉一巴掌,“多好的媳妇儿,你竟不懂得珍惜,何苦置人于此?” 车沉舔了口嘴角的血迹,咧嘴笑着,“好啊,多好的媳妇儿!本来是很好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海灵儿见车沉此话冲着自己说的。 “什么意思?这不都得谢谢你这个好兄弟好哥们儿吗!问我?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车沉激动地用手指戳着海灵儿胸膛。 “混蛋!”海灵儿甩开车沉嚣张的手,“混账东西!她有何过错?别说什么都没发生成,就算发生了什么,也非她所愿,她何错之有?不去安慰倒也罢了,反倒赶人家出门!车沉!你自己看看,挺着这么大肚子,外面又兵荒马乱,走兽出没,你能安心?”海灵儿说罢,心中仍忿忿不平,恨不能掏出车沉心肺好好刷干净。 见车沉妻子伤心不止,海灵儿心头不舍,愤然道,“莫要哭泣,车沉当真负心于你,我愿收留你!” 车沉怒目圆睁,被海灵儿一句话煞得脸色通红。 几人沉默,相视无语,车沉妻子哭泣不止,那暗来峰上走兽发出间歇吼叫,点缀着孤寂的村庄。 “什么也不要多说了!车沉,赶紧领你媳妇回家去吧!”狗子比车沉和海灵儿年长十岁,兄长般的口吻打破尴尬的局面。 车沉摔门大踏步而出。 “为了孩子,先安心回去再说吧。”狗子和海灵儿劝着她赶紧跟上去。 狗子摇摇头,捡拾起地上的半只烤兔,沾满了灰尘,两人倒也不嫌弃,吹了两下灰尘,撕开,一人一半。 “只可惜了酒水!” “无妨,今日,我想,狗子哥必有要事相商,喝酒只会误事!心间无隙,咱兄弟俩边吃边谈也很快哉!”海灵儿视狗子哥如亲兄长般,打小骨子里对他就有一种亲切感。 “我弟海灵儿果然聪慧,不愧读了很多书。狗子哥只是个大老粗,做事可以,谋事的话就如便秘。” “有何大事?莫不是要打翻身战了?”海灵儿听狗子一说,凑得更近了些。 狗子大笑,啃了一大口兔肉,一块脆骨又香又咯嘣脆,“潜入摩谒国,拿回三年口粮!你看看怎么计划比较稳妥?” “这个我早有琢磨,这里走兽、土匪太多,村民要想过上安宁日子,只有拿口粮,搬村庄。”海灵儿拍着狗子肩膀,放下手中的兔肉,“进,我们可取摩谒国尤图将军府库,他带着独子帅二十万征北大军正在漠北荒域与那漠北荒王恶战,已逾一年之久,人未归,赏赐却不断,且那将军府中无血亲之人打理,势必懒散。退,我们要选好临时藏粮点和搬迁点。” 狗子听着来劲儿,口中烤兔味儿不如海灵儿一番话有滋味儿。索性放下手中兔肉,两人凑得更近了。 “那尤图将军府库我来探前阵,那摩谒城里我还是有几个朋友的,”狗子自顾点着头,“那临时藏粮点和搬迁点如何选址?” “临时藏粮点就选暗来峰上,那班官兵是不会冒死爬那暗来峰的,现在世道那顺口溜说唱的: 毕竟不是他们自家的口粮丢了,没必要卖命。” 狗子点着头,海灵儿继续道,“搬迁点是个难题,既然走到这一步必然是要往山上搬,既要保证能开垦,又要远离土匪,这个需要车沉帮忙,他上山打猎跑过的山头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很多,他心里头该是有底的。” 狗子停顿了下,琢磨着,又自顾点了点头,“车沉那边我来说,具体的行程来去时间、路线和细节你来考虑安排,狗子哥听你的!但是,有一点,打前阵的事儿不要安排给别人,这个事儿是把脑袋挂裤腰带上去做的,该由我来的不能连累了兄弟。” “放心吧,狗子哥,你安心去吧,大娘还有我这个小儿子呢!哈哈哈!” “去你的!走,上我家吃酒去,这全是肉吃得腻,整点酒刮刮油,走!” 狗子邀着海灵儿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一方四方小桌,一人一只缺了几个口的破碗大口喝起来。 狗子娘心里也高兴,骂骂咧咧端过来一小盘花生米下酒,“就知道吃喝,再不娶个媳妇,往后我老了,孙子我可带不动了!” “大娘,别着急,狗子哥快了!” “叫你多嘴!”狗子撕下一大块兔肉塞进海灵儿嘴巴里。 “啥叫快了?”大娘听海灵儿一说来了劲头,黑夜里似乎能感觉到眼睛在放光,端过来一把椅子坐到海灵儿跟前,摇着海灵儿手臂,“说说,有情况了!大娘对你可不薄,你可不能瞒着大娘,快说,谁家的姑娘?” “娘,别听他胡说!”狗子用脚踢了踢海灵儿脚脖子,示意他别告诉他娘。 海灵儿有些犹豫。 “那行,没有也好。这几天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真是缘分到了吧,老是碰到王裁缝,她家闺女见到我特别客气,还帮我拎东西,就是还有点害臊。我就纳闷了,直到今儿个早上,那王裁缝实在憋不住了,悄声对我说她家闺女看上我家糟娃了。本来想着问问你意思,现在看来啊,这事儿为娘的替你做主了,她那闺女水灵,娘也喜欢,陪你这糟娃够你享福的了。娘现在就去找她说说,把这事呀定下来!” 狗子娘起身拍拍腿,做出要出门的架势,狗子一把关上了院子门,“娘,你先坐!” “坐什么坐?” “你都三十了,你不急,我都替你急,让开!” “哎呀,娘!我心里头有人了!” “啥,真的假的?娘就知道,我家狗子心里头有人,看来不诈一下你还要瞒着娘!” “娘?你?” “你什么你,快说,谁家的姑娘!明儿个娘托人上门说亲去!快说呀!” 大娘见狗子吞吞吐吐为难的样子,急得无奈,还是找海灵儿罢了。 “三十岁的人了还害臊,丢你爹的脸,你爹十五岁就知道天天黏在我屁股后面了。来,来,我的小儿子,你来说。”大娘坐回到海灵儿旁边。 “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 “大娘不急!大娘就好听你唠叨!” 海灵儿见狗子竟然难为情地溜进屋子里面去了,“有四五个年头了。那年寒冬,广裴国向摩谒国进贡的队伍经过庄子附近时,遇到当时三峰寨的当家独眼二爷拦路抢劫。那二爷率一众土匪将进贡的队伍团团围住。队伍足有五车珍惜珠宝,还有一顶娇子。进贡队伍与土匪死战了半天,战死过半,还有不少被俘的。那独眼二爷……” “唉呀呀,呀,姑娘,姑娘,你怎么尽说些爷们儿,姑娘呢?”大娘有些着急,打断了海灵儿。 “姑娘就在那顶轿子里,”海灵儿喝了口酒,吃了口花生米,拉过大娘的手,继续笑道,“那独眼二爷用长矛缓缓撩开轿子帘,只见一女子面容姣好,身着华丽服饰,端坐于轿内,毫无惧色,见轿帘被掀开,那女子突然发出短箭数支,独眼二爷躲闪了去,却射中了二爷身后的几个小匪。二爷一脚横劈,轿子侧翻在地,小匪们将女子架了出来,狗子哥叫我躲草丛里以备万一时好有个人报信。只见狗子哥飞踹翻那独眼二爷。小匪们见半路杀出个好汉,已打得精疲力竭,被俘的士兵见势又突然奋起反抗,小匪们甚是慌张。独眼二爷虏上女子飞跃马上奋力奔逃,狗子骑上一马拼命追赶,不知追到了何处,总之等了好一阵子,才见狗子哥骑着马从林子里咯噔咯噔好是风光地出来,怀中正是被救下的女子。” “然后呢?那女子想必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姑娘吧?那可如何高攀得上?”大娘搓着双手。 海灵儿见狗子哥出来了,转了转眼珠,故意凑近大娘耳朵边扬着声音,“那女子还赠予狗子哥一个香包,与狗子哥轻声道别后,那队伍朝着摩谒国继续行去,狗子哥在那队伍后面还跟了好一路才返回来,把我给急得,我还以为他要私奔去呢。” “叫你多嘴!娘!没有的事儿!”狗子见事情“败露”,也不再躲躲藏藏,黝黑的壮青年竟扭捏着坐到桌子边,大口喝了口酒,似乎是谈到这个事儿开心地,也可能是辣地,狗子咧开嘴角,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白得格外显眼的牙齿,在微弱的星光下显得可爱极了。 “狗子啊!”狗子他娘搓着双手,犹豫了半晌,“狗子啊,听海灵儿这么一说啊,娘不是觉得有钱人家的姑娘不好,好是好,只是,咱攀不上啊,你爹死的时候你是看见的,这二十年来娘与你相依为命,你真要攀上了,留下老娘一个人娘心里倒也不怨你,反正也没多少年活头了,娘心里啊,怕就怕,你进了人家的屋檐,在人家房梁下低头做人,娘心底死也不痛快!” “娘,别说了,我是知道的。再苦再累我狗子不怕,低头做人的日子我是绝不过的,放心吧,娘,再香的酒,再肥的肉,没有娘的日子绝不是好日子。”狗子手心里捏着那早已被汗渍沁得发黑的香包。 “娘不是那个意思,娘…..” 狗子他娘正说着,被庄里突然响起的几声兽吼打断,只听见有人家“哐当哐当”敲起了瓢盆,庄子里惊叫慌乱四起。 第二十八章:走兽来袭 “走兽偷袭!”狗子和海灵儿同时站起身来。 “大娘,不要害怕,有我和狗子哥,你快些进屋里去!” “娘,快关好门窗,我死门槛上都不要给我开门!” 两人说着迅速分头行动开来。 海灵儿拿来一柄短剑,与他俊俏的书生模样倒也相配,狗子拎出一把斧子,倒也搭配得上那黝黑的壮汉形象。 那走兽成群,集中在车沉家四周,虎视眈眈,像是与车沉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朝着车沉家屋子狂吼不止。 村民纷纷拿出刀具,但见,那走兽壮实如牛,身子低伏,背上肌肉紧绷隆起,尤其后腿,粗壮非常。村民们虽纷纷壮着胆子围拥过来,但是离那些走兽还甚有一段距离,相互张望,无人敢再上前半步。 偶有走兽猛回过头来,村民吓得再退后三丈有余。 三两走兽凑近了门窗,用头试着撞击,才修缮好的房屋发出吱嘎吱嘎摇摇欲坠的声响,指不定哪一下撞击就撞出了个大窟窿。 一根磨得铁尖的细木桩从窗户缝里直插而出,直刺中一走兽的眼睛,走兽嘶嚎滚翻在地,鲜血喷洒一地。 另有几只走兽见状立马停了撞击,后退两步,朝门窗紧紧盯着,左右踱着步子。 只听见车沉母亲嘶吼着嗓门在屋子里喊骂,“家里挂死人头的人内,这些畜生吃了我家,你们家也跑不掉诶,吃完了我家就有劲去你们家诶,谁也跑不掉诶,诶,哪里死人就是死不掉那吃百家饭的害人货诶,没事蹭吃蹭喝,一有事就躲到他不得好死的爹妈那里去了诶,诶,唉诶,那不死滴诶,那逞英雄的狗子诶,快来救命哦,诶,好人内,救救……” 时不时还传出拍大腿的声响。 海灵儿和狗子冲上去干脆利落地从身后抹掉了几个走兽的脖子,村民见状纷纷挪步上前,一大半走兽转过身,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吼叫着直扑过来。 走兽张口吞进村民,村民手持镰刀深深扎进走兽舌头里,鲜血涌出,走兽张开嘴甩出村民,不敢合拢嘴巴,不断咔着血。 厉害点的村民五六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手持尖刀对外,走兽扑上来直接被尖刀刺中颚下,刀尖从口腔内冒出。村民虽未被咬食到, 但撞击力度让村民胸口闷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走兽成群反扑,村民被冲散开来,乱了阵脚,惊吼着四处逃窜。 才一会儿功夫,被咬伤的村民望着自家的方向,拼命爬行着,走兽扑上后背,只听骨头折断的声音,村民背部被压扁了,血从嘴巴、鼻孔、耳朵和眼睛里冒出来……多半走兽追赶逃散的村民。 剩下一小半走兽将海灵儿和狗子死死围困住,海灵儿以静制动,做出防御姿态,不断化解走兽的扑咬,瞅准时机,短剑直刺进走兽脖颈侧面,紧接着一个躲闪,随着短剑拔出,爆裂的血管喷血如注。 狗子正面对抗着走兽,斧子怒劈裂走兽头盖骨,瞬间,血花里含着白浆飞溅而出,走兽拖行着尾巴摇晃了两步噗通倒下,喘了几口热气,扬起了尘土,便再没了动静。 车沉和车铁匠隔着门窗时不时将刀片和尖木桩飞出。 走兽后退几步,见狗子黝黑的皮肤沾满了血,瞪着眼珠子,着实恐怖如恶兽。海灵儿动作敏捷灵巧,走兽不敢冒然扑上去。 对峙之时,不时有一两只走兽加入到追逐逃散的村民行动中去,不一会,走兽纷纷掉头跑开。 只见有村民被咬住脚脖子倒挂在空中,有整个身子被咬进嘴巴里只有两条腿蹬得笔直吊在走兽嘴巴外的……哀嚎惊恐之声如无法挣脱开的噩梦,绝望到无法醒来。 “不好,狗子哥!它们在追食村民!” “海灵儿,追上去!” 两人顾不上休息片刻,喘着大气,拼命撵上走兽,斧劈刀刺,走兽倒地之声如鼓击。 被撵得慌不择路的走兽试图顺着笔直的峭壁往那暗来峰上攀爬,冲上去十来米高直接摔落下来,将崖下的落石都砸裂了。还有些冲出了村庄朝那灵海方向奔去。 村民们靠在各自家门窗下,受伤的疼的额头汗珠混到了血液里,惊恐的还仍旧张大着嘴巴四处张望。 屋外伤民哀嚎,屋内孩子们哭叫。 天顿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本明亮的星空瞬间伸手不见五指,那流淌在地上的,不知有多少是雨水,有多少是血水…… 雨声虽窸窣,却湮没了哀嚎之声。 村民们闭上眼,似乎想起了二十年前遇难的场景,有人含泪嘲笑着自己:二十年前的解脱机会没有抓住,今天的机会又给错过了!不知心底感受的是庆幸还是倒霉。 村民们休息片刻,终究还是恢复了气力,鼓起了勇气,推开门,轻吻着哭睡过去的孩子们,庄里陆续想起吱嘎的关门声。 那些未进门的再也回不去了,永久留给了风雨。 海灵儿和狗子站在一起,为了不哭出声来,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 很快,一阵细雨不知不觉停止了,换来一阵阵微凉的风,拂过村庄,那气味清新极了,仿佛带给人们新生的力量,这,应是从那灵海上吹过来的海风。星空也渐渐有了点明亮色,但没有天灯的万界,终究,再亮不过如暮光罢了。 海风虽清新,只是,它吹拂来的,不是希望。 村民们惊慌未定的心,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愕到了嗓子眼。 第二十九章:三峰寨烧村 村民们干巴着嘴唇微开门窗,探出脑袋,巴巴的眼神,反复确认了什么,彻底瘫坐在地。 “给四爷我将庄子紧紧围住,一条狗也不能放过!” 三峰寨的土匪全体出动,将庄子围得严实,渐渐往寨子中间收拢,村民们被拖出门,小孩子被土匪一手一个拎着,凡是活着的不管鸡鸭人畜,通通被围困成一团。 土匪们手持火把,映红了庄子。 四爷双手靠背,眯着眼踱着步子四处查探,“咦?还怪有本事的嘛!这帮走兽,老子都怕,你们竟然干趴下这么些,厉害厉害!四爷给你们竖起大脚拇指,他娘的还真不能小瞧了你们呐!” 四爷踢了踢倒地已经僵硬的走兽,索性站到走兽背上,使自己显得更高大,只是眼睛眯得更细了。 “哎呀,都怪我,这事儿,唉!”四爷一拍大腿,抹了把鼻涕,“都怪我,来迟了,要是领弟兄们早来一步,乡亲们也不至于遭这般罪,唉!往后啊,有四爷罩着你们,别说走兽了,那摩谒国来匪兵了,四爷我照样保你们无虞。只是,兄弟们要吃饱了才有劲打走兽、赶匪兵呐,啊,是不?乡亲们要理解啊,兄弟们脑袋别裤腰上替你们出头,还有啥好说的,比亲爹亲妈都亲嘛,啊,是不?那藏起来的粮也都别藏了,人都要被走兽吃了,哪还有命吃粮?” 村民们听着没有一人吭声,四爷干咳了下嗓子试图缓解尴尬气氛,见人群中那海灵儿和狗子面孔格外熟悉,四爷纵身一跃,从走兽背上跳到海灵儿和狗子跟前。 四爷拍了拍海灵儿肩膀,“小英雄!胆识过人呐!先前,是误会,误会啊!” 四爷又瞅了瞅站旁边的黝黑目瞪好汉,“好汉,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等,看到你让我不禁想起了那山上的野猪!”四爷说着在狗子脸上轻拍了几巴掌,海灵儿紧紧按住狗子手腕劝其不要冲动。 “好啦!”四爷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不要耽误了兄弟们吃夜宵!各家各户派一人去取粮,取来粮我便放回一家人,大家皆大欢喜,岂不快哉!点香!” 四爷一声吩咐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小匪们点了半柱香,大家心中明白,半柱香燃尽之时还没有交粮的就要交上性命了。 “娘,我怕!” “爹,交吧!” “他爹,保命要紧啊!” “孩子他娘,我去去就回!” …… 四爷坐在走兽头骨上,享受着这帮村民的“进贡”,那滋味如同王爷。小匪们咧着呀笑着,眼神儿肆意乱瞅着。 “这是啥?”四爷哈哈大笑起来,“他娘的,牵了只小乌龟给老子?什么意思?啊?”四爷一脚踹翻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瘦弱小孩。 “四爷莫怒,四爷莫怒,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是我家孬娃最喜欢的玩伴,孩子要把它送给你,希望你放了他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计小人过!”小孩子父亲放下半袋粮,连连跪地求饶,顾不上那被踹翻在地啼哭不止的儿子。 “他娘的,龟儿子!滚!” “谢四爷,谢四爷!” 孩子拽着母亲的手,抹干净眼泪,迈开小腿使劲往家里跑,像个小男人在保护他的母亲一样。 四爷从身后瞅了眼孩子他娘,顿时一拍大腿,后悔放早了,但是,这么些兄弟在当面,既然说放了,那也不好意思收回,下回吧,四爷心底琢磨着,自顾点了点头。 半柱香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海灵儿、狗子和狗子他娘。 狗子他娘急得眼泪哗哗直流,狗子却不让她去取粮。 海灵儿凑近狗子低声道,“狗子哥,我们可以拼了命,但是,娘在这儿,不能让娘受丝毫伤,让娘去吧!” 狗子双手握拳,无处发泄,脖子和额头青筋都快要憋爆了。 不一会儿,狗子他娘拖着一小袋米过来了。 “这么点儿?当老子来要饭啊?”四爷用脚探了探米袋。 “四爷,家里没有男人,就种了这么点粮食,您大人大量,不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来年庄稼出来了,还来孝敬您!” “哟!哟呵呵!罢了,罢了,末了,终于来了个明白事理的,大妈,就凭你这觉悟,我敬你一声大妈,还是您明白事理,说得老子心坎里说服得很。哈哈哈,滚吧!” 狗子他娘正要领着狗子和海灵儿离去,四爷一声“哟呵”制止住了。 “干什么?这么点儿粮就想领走两个壮小伙?夸你一句你还真他娘的老了不要脸了是不?家里两个壮小伙就这么点粮?糊弄你死魍魉丈夫呢?啊?” 小匪们听四爷发起飙来,围得更紧了。 “狗子哥,带大娘走,莫管我!”海灵儿劝狗子带大娘先走。 “那怎么行,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的。”狗子拉着海灵儿臂膀,恨不得像小时候抱着他逃命一样。 “狗子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海灵儿瞅狗子认死理,无奈,“狗子哥,我有对策,但是必须带娘先走,否则只会拖累于我,相信我,我是什么人,三头的蛇、九头的鸟,也敌不过我海灵儿的巧,狗子哥!” 海灵儿恨狗子不走,用坚定自信的眼神与狗子对视一阵,狗子拉着大娘的手三步一回头,海灵儿微笑着目送。 “今儿个,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几条命!”四爷拍了拍屁股上的尘。 “你要粮,我送你便是。” “嗯?粮呢?” “喏,”海灵儿见四下没了其他村民,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指了指地上的走兽尸体,“这些肉,足可以让你们吃上十天半个月!” “混账!这些吃尸体的走兽你以为我不认得?能吃?混账玩意儿!敢戏弄你四爷,他娘的,给老子打!照死里打!” 海灵儿没有丝毫反抗,任凭他们拳打脚踢,也不吭出声来,生怕狗子耐不住性子冲出来激怒土匪引起更多的伤亡。 一顿乱打,海灵儿嘴角鲜血直冒,却丝毫没有痛苦的反应,意识已经模糊了,土匪们觉得无趣,纷纷在他身上踩踏过去。 “小子?咋了?成瘪三了?你不怪厉害的么?啊?”四爷也觉无趣,困意上来了,“小子们,扛上粮食打道回府!” 土匪们骑上马,咯噔的马蹄声在庄子入口止住了,四爷使了个眼色,抹上火油的箭划过半空,扎在村民的屋顶上、门窗上。 村子里火光四起,哭爹喊娘、哀嚎声伴着四处乱窜不辨方向的村民,土匪们兴奋地扬长而去。 村民们黑着脸,抱着娃,扛着偷偷藏起来的余粮,在庄子入口处望着火光四起的庄子。 狗子背着海灵儿从庄子里冲出来。 “粮食都交了,怎么还要烧房子?” “这是做了哪门子孽啊?” “天灯呐,睁开你的眼看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村民疯笑着往庄子里走,拦都拦不住,怕是已经疯癫了。 …… 断断续续淅沥沥的雨再次下起来,庄子里尽是抬头不见顶的屋子。 村民们倒也不再哭喊,也没有气力去哭喊,也不再抱怨两句,感觉到的是彻彻底底的痛快。除了一条自己都看不下去过不下去的命,什么都没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村民拖着步子回到门槛边,坐在地上,抱着孩子们。 大人心中的家已经毁了,可孩子心中的家是父母的臂膀,仍旧温暖如初,孩子们熟睡了去,听不到一点吵闹。 狗子找了块半焦的木板放于院中,海灵儿奄奄一息平躺在木板上,身体被击打后已经出现了大面积浮肿,嘴角的血已经凝住了,唯有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腰间的海螺。 狗子跪在一旁,擦拭着海灵儿的身子,活着的时候坎坷,走的时候一定要干净利落。 狗子喘着粗气,忍住不去哭泣,心底狠狠责怪着自己。 狗子他娘靠在半塌的门上一动不动,眼神呆呆的,寻思着什么人什么事儿。 狗子粗壮的大手细腻地擦拭着海灵儿的身子,从耳后,到脖颈,到腋下,恨不得每一根毛孔都要冲刷一下,让他干干净净地离开这苦难之地。 狗子解开海灵儿裤子,扒开裤衩。 “喂,喂,喂喂,喂,狗子哥,哥,哥,哥!你想干什么,扒我裤衩想做什么?哥,快住手!”海灵儿突然坐起身来,双手死死按住内裤。 “海灵儿?你?” 狗子哥惊吓一下,很快又欣喜起来,狗子他娘回过神来,赶紧蹲到跟前,捏着海灵儿的腮,胳膊,大腿,身上的浮肿不知不觉已经消了大半。 只见一条明亮的光游走在海灵儿周身,所过之处,淤血散、浮肿消,很是惊奇。 “海灵儿?”狗子和大娘不敢伸手触碰。 “大娘,狗子哥,我说过,我会没事的。”只见明亮的光渐渐消失在胸口。 “你还是骗了你狗子哥,你要是出了事,我心里怎么会放过我自己?” “唉,”海灵儿深深叹了口气,“狗子哥,你看看这村庄,我们行动必须要尽快了!” “嗯!”狗子哥铿锵有力地嗯了一声,瞅着海灵儿周身,难不成是眼花了,狗子心底没底,毕竟太累了。 一大早,村民们在孩子们要食吃的催促下,漫不经心挪起步子来。 “这边有鱼!”一村民在村庄入口惊喜叫道。 露天的灶台炖着一锅锅鱼,鲜香美味,生活当真如这般滋味,人生还有何奢求。 饥肠辘辘的村民饱饱享受了顿美味,精神气足了,也恢复了些许对明日的向往。 有村民相互帮忙,埋葬了死者,也有些陆续动起手来,试图恢复房屋,庄子里阴霾散去,迎来一番劳动场面。 只是这场面下,少了三人,海灵儿、狗子和车沉。 第三十章:偷粮奇遇 等到他们仨儿赶到摩谒国城门外的时候,发现,进城似乎成了最大的难题。 城门外重兵把手,应该是与近期发生在漠北荒域的战事有关,具体情况谁也不敢去打听。 守城门的队长一副沧桑面孔,相貌一本正经的猥琐,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偷窥却要保持一副清高的样子,眼神有些游离,最显眼的就是那一瘸一拐的腿脚。 身有残疾竟能胜任这守城门的卫队长要职,应是有什么本领在身。 “这城门戒严,不得轻易进出,该怎么办才好?”狗子想不出来办法,急得快要捶胸顿足了。 “没想到在这第一道坎上就倒下了,长途跋涉,竟是这般结果!”车沉有些不甘心,那回去了还有什么脸面。 “莫急,我们先观察着,等待时机。”海灵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唉,不如先去弄些吃食填饱肚子再说吧!”狗子建议着。 几人蹲得离城门远远的,啃食起路上奢来的几个馒头。 “有情况!” 三人站起身来,只见有一小众士兵欲冲出城门,与守卫打成一片,混乱中两士兵护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逃出城门,往荒林子里逃去。一人骑马追来,传达着命令,守卫顾不得守城门,悉数钻入林子里开展搜捕。这城门重兵把手就是为了逮这位公子的,目标出现,守城门已没了意义,活捉才是根本。 三人趁机快速溜向了城门,一声厉喝“站住!” 身后站着的正是守城门卫队的队长,瘸子见三人扭过身来,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尤其那狗子,状如野猪般凶猛,自己孤身一人若真打斗起来,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什么人?”瘸子装腔作势质问,也不走上前去半步。 “探亲的!”海灵儿不假思索。 “探亲?”瘸子有些犹豫,见海灵儿模样,着实吓得后退三步,怔了一下,又见狗子和车沉略微有些动作,赶紧道,“好,城里乱得很,要来找死我管不着,滚吧!等等,报上姓名来,不!不!报上年龄来!”瘸子有些语无伦次。 三人觉得奇怪,纷纷报了年龄。瘸子长舒一口气,为了保全自己,便没再为难他们。 就这样,三人稀里糊涂过了城门这一关。 那尤图将军府朱门青石墙,大门前横躺一条青石马路,与近三十米宽的河道平行而去,河道绵延千里直通灵海。朱门对面一座桥梁通往河对岸热闹街道。围着外墙绕一圈估摸着两公里有余。绕墙而行,不时遇卫兵懒散四五人,正巡逻,碰见海灵儿一行人倒也懒得盘问一二。墙高约三米,内景不可视,远看也只见那精致屋顶成群,听不得府内半点动静。 “这么大?光摸清仓库就够费事了!”狗子抓挠着脑壳。 “哈哈,”狗子结交的兄弟猴精拍了拍狗子肩膀,“费事?当我猴精是摆设吗?” 狗子眼神中突然透着兴奋,瞅着瘦成猴样的猴精,“ 猴精兄弟就是比猴还精 。” 几人大笑。 “走,此事非同小可,需反复谋划,不可急于求成。我为各位备了洗尘薄酒,再详商!” 三人跟随猴精进入一酒家,与尤图将军府一河之隔。 一进门,三位兄弟已等候多时,见狗子纷纷站起身来。 猴精探出脑袋看了看,随手关紧了门窗。 酒菜已经上桌,鱼肉丰盛。 狗子一一介绍着。 “不必拘束, ”猴精引兄弟们坐下,“在座的都是歃血为盟生死结拜的兄弟,海灵儿,车沉兄,请坐!” 海灵儿和车沉依着狗子而坐,那猴精带来的三位兄弟虽不上像,但看上去倒也实诚,骨子里有种类似狗子哥的东西。 “此事非同小可。” 狗子刚说出口便被猴精带来的几个兄弟打断了,“不必多言,此事我们已知一二,狗子兄此举正挠中我们心底的痒痒,自当鼎力相助!” “各位兄长,”海灵儿起身作揖,“此次计划匆忙,劳烦各位兄长说说掌握到的情况!” “海灵儿兄,请坐下,这般客套做什么?我们可不是为了成全你才聚在这里的,也不是看在狗子兄的面子上,我们是看此举可惠一方民众,同时也能打击那尤图府才不顾性命加入的。” “要说那尤图将军,据我所知,勇猛非常,我听说二十年前在王室猎场打败过黑熊。他那儿子尤石,更是凶狂,弑杀成瘾。不仅百姓对其诅咒,朝中的大臣也敬而远之。父子俩很受糊涂的摩谒十二世器重,这不,举全国兵力交给他去攻打与广裴国北边的漠北荒域。劳民伤财啊,一年多了,二十万兵力被漠北荒王两万士兵抵御住了,未曾踏过望乡丘。” “是的,一年多都未曾回来过,那尤图将军府上的护卫、家眷私逃的私逃,偷盗的偷盗。没有主事的人,府上的人整天享乐,糜烂不堪,没个约束,浑浑噩噩不如那年老将死之人。” 大家说着各自掌握到的情况,唯有一人静坐猴精左侧,不言不语。 穿着独特,身着白长袍,干净洁白,与在座的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只见他摆弄着一个圆盘,圆盘四周雕刻兽类图案和符号,密密麻麻。 众人见其认真之态,虽然不甚明了,但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盯看着那圆盘。 如星光之物游走在圆盘上,似萤火,突然定格下来不再闪烁。 “大凶之兆,事可成,祸相依,在座之人怕是有人要遭性命之难了!”身着白袍少年紧皱眉头,一副思索相。 听白袍少年悠悠道来,众人丝毫不感意外。 “释不悔兄,此事无论计划多周密,难保不发生意外,本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你这卦卜得全是废话嘛!”猴精也不避讳,直言道。 “不不,不,也不全是废话,事可成,就够了!” “对,对!”众人对此卦还是相当满意的。 唯有白袍少年释不悔还在紧锁眉头思忖着。 “何以见得?”海灵儿兴致非常。 释不悔师从广裴国名算士方广先,出道以来还没听过有人质疑他的卜卦,抬头与海灵儿对视一番,倒也不去计较,“海灵儿兄,乃遇大凶之人,成大善之事。师傅曾说过,当我遇到此人之时,便命不久矣。” 众人惊诧,“既然能卜到,为何今日还来赴约?何不躲过一劫?” “说来也奇怪,相遇此人竟未曾上过卦象。”释不悔仍旧悠悠道来,似乎性命终结于他而言另有寓意。 “若真有兄弟遇难,我狗子首当其冲!大家还是说说计划吧!”狗子收起酒杯,也不许他人喝上半杯。 众人献策,细斟慢酌,计划拟好了,大家分头行动开来。 沿河街道的繁华养活了一群捡拾残羹剩饭的人群。富贵和乞讨组成了街道上的主要人群。 尤其在赌坊门口,表现得更为淋漓。 “来了!”海灵儿、猴精、释不悔一组,蹲守在来财赌坊门口,见一士兵出了尤图将军府,跨过桥,直奔赌坊而来。 “海灵儿,猴精,你两先进去各站一个桌位。”释不悔悠悠说道。 释不悔仍旧蹲在原地,见士兵进了赌坊,他也不着急跟上,朝靠在桥上的另一兄弟使了使眼色,只见那兄弟点了点头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哎呀,王队长呀,好久都不来捧捧咱家的场子了,您不来呀,这场子空落落的跟咱家的心呐一个样。今儿个得空过来发财?您请嘞!来呀,贵宾桌,伺候着!”赌坊老板是个女人,约摸着四十岁的样子。 她手底下养了十来号人看场子,据说手眼通天,没人敢在这里闹事。膝下不知从哪得来了一儿一女,穿着贴身旗袍,别有一番风韵,扭捏着引着贵客入座。 “诶,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散客们只能坐在摆了十来张赌桌的一楼大厅,忍受着这些嘈杂声,乌烟瘴气。 “天王对子!哈哈!” “抓住他!” “啊!……”血溅到老板娘后背上,一滩血红色。两个打手将偷牌的赌客砍了一只手,架着扔了出去。众人安静了几秒,习以为常,又开始聒噪起来,捶着桌子下注,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开盘。 “老板娘,你要发财咯!”一瘦精精的老汉一直不舍得将眼神从老板娘身上挪开。 “吴老板,这话咋说?我开赌坊是盼着你们发财,我啊,糊个口罢咯!” “瞎说,我都看见你那抹发财红了!”老汉顺势像拍苍蝇一样狠狠一巴掌拍弹在老板娘某部位上,蘸了一手的血红。 老板娘举起拳头锤了捶老汉胸口,顺手抓了一大把老汉面前的钞票,与老汉对了个眼神,“你这皮包骨的,唉,老娘嫌硌得慌!”说着,曼妙身姿引着王队长往楼上贵宾桌走去。 “咦?怎么回事?”王队长见贵宾桌上的海灵儿衣服粗布烂造,褶皱之余还起了很多毛线球,很是不爽。 “你是哪家的公子?去,去,去,这儿不是你玩儿的地方!”老板娘硬生生连推带掐将海灵儿从座位上挤开。 “干啥!”释不悔从身后走上前来,一沓大面额的票子摔在桌子上,“嫌我家公子带的不够?” 释不悔一会儿工夫不知从哪弄出来这么些钞票,衣着也换了个风格,腰间佩着明亮的大玉环,手腕上的粗金镯子明晃晃的,大拇指上的绿扳指颜色纯正。 “咿呀,瞧我这急性子!又不小心得罪了人,公子请坐,赔罪之处任凭你发落!来呀,广裴国进贡的葡萄酒伺候着!” 老板娘亲自为贵宾桌的客人斟葡萄酒,也不走开,蹭靠在海灵儿椅子背上盯着。 “老板娘,你熏到我了!”海灵儿歪着脑袋瞅着老板娘。 老板娘尴尬了一下,桌子上其他赌客猥琐笑着,“这位公子怕是还没成亲的吧?不懂得欣赏这女人味儿!” “对,对,说说,是什么味儿?”王队长带头起哄问着海灵儿。 “香味,”海灵儿回想着,“这是芠草的香味,捣碎后化汁,可以保养肌肤,光滑白嫩如蜡。” 老板娘眼神惊喜,俯下身子,热心问道,“公子哪里人氏?又在何处见过此草?” “小时候读古书,记载一二,后爷爷不知从哪里采来了这种草,送给村里要出嫁的姑娘用,”海灵儿犹豫了一下,突然警醒,怪自己涉世太浅,话随便说,差点暴露更多信息,只好突然罢了言语。 老板娘仔细端详着海灵儿,心头一阵欢喜一阵悲凉,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筹码散开又收集,牌摊开又洗开。 “他娘的,半夜上坟,背鬼背到家了!” 王队长一甩牌,猛拍一把桌子,惊得老板娘回过神来,“老板娘,过来,也给老子熏熏,太他娘的背了,过来!我不怕熏,敞开来熏老子!给老子改改手气!” 王队长一把拉过老板娘,老板娘跌坐在王队长大腿上,又迅速起了身。 王队长恶狠狠瞅了眼老板娘,碍于在座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老板,不便来匪的,“快他娘的发牌!” “王队长,我看您今儿个也玩累了,不如改天换换手气再来吧!”老板娘见王队长输了个精光,没了下注的本钱。 “什么意思?”王队长面红耳赤,觉得丢了脸面,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什么意思?老子进来时见老子揣着大钞票,恨不得将老子往床上引,哦,眼下这输了就不认人了?瞧你这意思,老子这将军府护卫队队长的帽子不值钱?” “哎哟,王队长呀,瞧您给人家吓得,干嘛对人家发这么大的火气嘛,火气要泄也不是这么个泄法,你甭急,你贵为将军府护卫队队长,往后这条街都指着你维护安定呢,您请坐!来呀,拿二十万两银票来!” 王队长还是觉得伤了颜面,扯过银票,杀红了眼,为了挽回尊严,一局定胜负,全押了出去。 几个老板吓得犹豫着要不要歇几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保个本,细水长流,恕不奉陪,你们玩儿!”染布坊的阔少爷忍住了手,挥了挥袖,拍了拍屁股起身,却也不舍得走,站一边看着。 “痛快!小打小闹烦不甚烦,一局管饱后半生!干!”醉春秋酿酒坊的朱老板酒劲上头,所带银票全推了出去。 “怎么样?小鬼!”王队长轻蔑着海灵儿,“就属你赢得最多,还有种干不?” 海灵儿长吁一口气,看看释不悔,见其不动声色,朝王队长道,“当真最后一局,我只怕你输了拿你卫队长的身份不依不饶!” 海灵儿此话一出,刚刚全押的几个老板慌了神,这要是赢了,他耍起赖,这里有谁治他,输红眼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见过的太多了,正心生悔意之时,王队长半只巴掌一拍桌子,“他娘的,老子说最后一局就是最后一局!” “王队长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不能扫了您的兴致,押!”海灵儿将银票全推了出去,不自觉后头瞅了眼释不悔。 老板娘这才意识到事情有蹊跷。 “小伙子,今晚手气这么好,我要检查检查!”老板娘此话一出,已由不得海灵儿争辩,拒绝检查便视同作弊,这是人心形成的行规。 王队长显得最亢奋,咕噜着嘴巴说着怎么样怎样的话语。 老板娘摊开海灵儿双手,仔细端详许久。 以触逾界,以劫度之。老板娘二十年来未曾用过的劫心术透过海灵儿深邃的眼眸直击内心,不料猝不及防被一团火灼伤,又触电般被尸狗劫击退,猛地撒开手,却灼痛不止。 这一瞬间,远在劫界国的无疆猛地睁开眼,劫界国七成员运用劫心术会实时被他读取到。“无界,婢女现身,往之,切勿走漏风声于芠公主!”无疆以劫心术传话于无界。 此人来历不明,心内竟有可御劫之物,却又有劫界国之人所施尸狗劫守护,刚刚出于好奇一时冲动,估计已经惊动了无疆,暴露了藏匿二十载来的行踪,正暗自懊恼之时,老板娘猛地瞅见释不悔正盯着自己。 “你是?方广先算子的拂尘?”老板娘自知生死定数渐至,但是至少要死个明白。 释不悔不语。 “他娘的,到底检查出了什么没有?”王队长拿了一手好牌,见老板娘没查出什么还啰里啰嗦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很是恼火。 “没,没问题。”老板娘语气略显慌张。 “既然没问题,又都全押了,那,亮牌吧!”王队长得意地亮开自己的牌。 几个老板抱头痛苦状,醉春秋酿酒坊的朱老板眼睛里瞬间红血丝快速游走蔓延开来,布满整个眼球,倒地不起,打手上前,发现朱老板已没了呼吸,两名打手熟练地将他拖送到了酒坊门口。 “小鬼!老子看你还怎么赢!”王队长等不及海灵儿自己翻牌,一把抢过海灵儿的牌,翻过来狠狠摊在桌子上,却瞬间瘫坐了下来,张大着嘴巴,眼神呆滞。 “十赢九,常常有。多谢王队长!”海灵儿说着倒也不急不慌地慢慢收拢起满桌的银票来。 “等等!”王队长突然一把死死抓住海灵儿的手腕,海灵儿丝毫不觉诧异,这正是计划中期待的一幕。 杀红眼的赌徒,手劲儿竟变得如此强大,似乎死死抓住的不是一只手腕,而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舍得放手。 “小鬼莫急!我,还有赌注!”王队长九分强迫一分哀求。 也不待海灵儿是否同意继续再来一局,王队长硬拉老板娘到一边,悄声耳语,“愿少活十年,助我赢下此局,赢得的银票分你一半!” 老板娘假装不甚理解,“我从不赌,怎么能帮到你?再说,你没有赌注了,人家跟你玩什么呢?” “别他娘的装了,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十年还嫌少?”王队长恶狠狠瞪着老板娘,由不得她答不答应。 “讨厌,王队长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对人家这般凶,人家可是要叫出来咯!”老板娘犹豫一下,丝毫不慌,打着趣,算是默许帮他了。 “好!有你叫的时候,先帮老子赢了这把!” “先交十年!” “他娘的!”王队长红着眼伸出手,老板娘轻抚着王队长粗糙的手心,零星光点十粒从掌心成串窜出,沁入老板娘指尖。 王队长瞬间苍老不堪,很累,直不起腰杆,驼着背挪回到座位上。 老板娘像吃了绝世美味,意犹未尽,浑身酥爽。 海灵儿觉得有问题,可也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见释不悔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倒放心了许多。 “来,发牌!”王队长连声音都变得苍老,着实吓人。 “你们玩!”海灵儿起身欲离席。 “不赌这最后一把,谁也出不了这个门!”王队长拔出刀,置于牌桌之上。 众老板吓得拔腿就跑,顺着楼梯滚落下去,输了钱,保了命。 海灵儿与王队长对峙着。 “王队长,你已无筹码,拿什么赌?” “老子还有一条命!拿命跟你赌!” “王队长,你是无信之人!方才已说最后一局,如今硬要拿命做赌注再开一局,倘若你又输了,我如何信你?又如何取你性命?况且我赢了,却什么也没得到,只不过你丢了性命,这于我何益?倘若我输了,还要搭讪性命,只赔不赚的买卖,甚是不公!” “我以性命为注,抵你那满桌的银票为注!” “钱财于我如烟雨,在于赏,不在得。王队长对家人可有话需要代为传达?我怕一剑封喉,由不得你再扯皮半句!” “纵使食无米,寝无被,着无衣,落红尘,又与你何干?来,发牌!” 海灵儿无奈,摇摇头坐了下来。 老板娘手轻搭在王队长肩上,王队长见牌面恍惚间变成了天牌在手,双手紧紧盖住牌面,甚是激动。 释不悔闭眼,额头汗珠如洗面般,怀中圆盘之物龟裂,功力不及劫心术,一口血吐在圆盘上,径自朝外离去。 海灵儿欲追去,王队长抽刀拦了去路,“开了牌再去!” 海灵儿急不可耐,老板娘直接翻了海灵儿的牌,竟是天牌。 王队长惊愕,赶紧翻出自己的牌面,恍惚中牌面仍旧是最初的小牌。 “这,这怎么可能?”王队长抓狂着。 海灵儿不去计较,一个劲儿想冲出去寻释不悔。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劫数已临,你又能往何处去寻他?”老板娘拦住海灵儿,“赌坊规矩,当场兑现!” 释不悔是有法术之人,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倒是好事。况,此老板娘非一般人等,关键之时竟然帮助自己变出了天牌,如能得其相助,此事必然事半功倍,海灵儿正犹豫着。 王队长张大着嘴巴,突然,噗通跪倒在地,痴愣了半天,眼泪才纵横出来,使劲磕起头来。 “小兄弟饶命,小兄弟饶命啊,”说着做一巴掌右一巴掌扇起自己来,“饶我一条狗命,你拿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留我一条狗命啊小兄弟,”王队长说着已经跪爬到海灵儿膝前,扯着海灵儿的裤子哀求着,“留我一条狗命,往后这条命就是兄弟你的,任你差遣,只要不死,做什么都行!饶我一命啊小兄弟!小兄弟,饶我一命吧,家里还有一个瞎眼老母亲,几个整天只知道花钱的婆娘,还有一堆孩子指着我吃饭啊!兄弟!兄弟!兄弟啊!……” 王队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不断擦拭着又不断去扯拽海灵儿的裤腿。 “此命既输给了我,便是我的,如何取舍由我定。今日暂不取你性命!” “不行!”老板娘翻脸道,“赌坊规矩,这坏了规矩以后还怎么约束住人,岂不都耍起赖皮,这是我的地盘,规矩早已立下,谁也不能例外!” 打手们听老板娘发飙,都拔出刀站到老板娘身后。 “没有人可以坏了我的规矩,小的们!” 打手们架起王队长欲动手。 “等等!”海灵儿制止住打手举起的屠刀,“他的命是我的,是我不舍这条命,这是我的事,是我破了赌坊的规矩,为何屠刀向他?” “哈哈,小兄弟,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将屠刀从敌人脖子上挪到自个儿脖子上的,大千世界,还真是什么人才都有呐!让老娘开眼了哈今儿个!”老板娘被逗乐了,“行吧,既然你认下了这罪,那,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呀?” “后果?”海灵儿信心满满,甩了甩衣袖,“后果?不过任凭老板娘处置罢了!” “好!好一句罢了!我赌坊二十年来终于出了个真汉子”海灵儿此话正中老板娘下怀,老板娘异常兴奋,“放人!” 王队长刀下捡回一条狗命,连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出了赌坊。 “备酒,敬你是一条汉子,吃饱喝好老娘再送你上路!” 海灵儿听老板娘此话,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测。 老板娘一声吩咐,引海灵儿进了赌坊顶层的露台。 露台上搭有简朴而又大气的三间篷房,还有一个花园,花园里只有一种草,便是那芠草。 “世间花草千千万,奈何痴情芠草芳?”海灵儿像欣赏别人家的花园似的。 “芠草识人不乱绽,一根一茎一痴心。”老板娘遇到可敞心扉之人,不吐不快,毫不收敛。 “老板娘不是那招是非之人!何不好好收敛收敛?” “哈哈哈,只不过给别人凭空添了些辗转反侧的美梦罢了!来,小兄弟,请入座!既是性情中人,那,大可不必拘谨!” 仆人端上来一盘烤鸡,切开肚腩那刻,热气混着香气腾出,脆皮下溢出几滴油,如忍不住的口水。剖开的嘟囔里露出枣子、桂皮等一些食材。 海灵儿等不及其他菜品上桌,拽下一根鸡腿,大口啃食,油从包不住的嘴巴里溢出,美味至极。 “哈哈,我说小兄弟呀,虽不必拘束,但,你这好歹注意下形象嘛,瞧给我家家仆笑话的!” “面对此美味,还能矜持的除了出家人,就是装模作样之人。吃,都不能随心,那言,那语,那些是是非非,又能有多少真多少假呢?岂不是无趣透了!” “在理,在理,”老板娘亲自给海灵儿斟上一杯酒,“小兄弟怎么称呼?” “海,海,海芯儿,”海灵儿突然警觉不能道出真名,以免留下祸端,但一时竟取不出个像样的名儿,不觉脱口而出,怎么会说出这么个名儿,海灵儿自个儿也觉奇怪。 “哈哈,小兄弟呀,我说,你小命儿都要被我取了,还怕报上名儿?”老板娘鄙夷的语气,摇着头。“罢了,罢了,不与将死之人计较。只是老娘还有一事不明。” “请直言!” “世人不识芠草,你究竟如何识得它?” “古书上有记载!” “什么书?” “《光之泪》。”海灵儿不觉得说出一本书会暴露什么,况且聊得愈发投机。 “天山?”老板娘觉得招惹了克星,不敢相信,“那,那你?” “我什么?” “你来自天山?” “未曾去过!” “此书何处所得?” “爷爷所教!” 老板娘盯看着海灵儿,不是假话,既不是来自天山,又为何会得天书《光之泪》,问题究竟出在哪儿,老板娘微皱着眉头。 “好了,我已经任你处置了!你想问的我都答了,还有什么问题快问吧,没有的话请恕我告辞了!” “油嘴滑舌,俏俏小姑娘还可以,在老娘这儿是不顶用滴。”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痛快点!” “好啊!看来,你是吃饱喝足了。小兄弟,命可就一条呀!你希望老娘怎么处置你,才能既让你满意也让老娘满意呢?”老板娘问着,手轻搭在海灵儿肩上。 “不必废话!此话我已听得耳朵起茧!”海灵儿扔下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架,瞅了眼老板娘那不自觉的手,“我是不会为了一只鸡,去做一只鸭的!” “哈哈哈哈…….”仆人也跟着嗤笑起来,老板娘无趣地将手移开,蹭坐在海灵儿边上,突然严厉起来,“倘若老娘今儿个吃定你这块小鲜肉了,你能如何?” “若不敌你,唯留尸首受辱!” 老板娘猛地拍翻了桌子,美味佳肴散落一地,仰天含泪,“当年他若能有你这般坚决,我何来这二十载孤苦,哈哈哈哈哈,人生长短,得失难量!无耻,可恨,可恶,我竟为那负心人再落贱泪!” 老板娘狠狠擦拭净眼泪,用怒目抵制住难掩的泪水,用一副恨齿来掩饰心底的那份伤心。 仆人小心翼翼收拾着地面,沉寂许久。 “小兄弟,”老板娘转过脸来,面容惨白如面粉,毫无血色,双腿临空而立,俯身至海灵儿面前,质问的语气直击内心,“你到底何人?胸口尸狗劫何人所施?再不说实话我只能开膛破肚挖心了!” 海灵儿鸡皮疙瘩顿起,怨声入耳,后脊发麻,再见那杀人般的眼神,海灵儿本能躲闪逃开。 老板娘如风如影,瞬间移到海灵儿跟前。 “我就是我,什么尸狗劫?想男人想抽风了吧你?” “你胸口尸狗劫!究竟何人所施?” “好吧好吧,你不就想占我便宜么,看个胸口就够是不?”海灵儿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背过身去。 海灵儿假装解衣姿态,扭过来,“那个,可以先别看吗,等我露出胸口那一块你再转过身来!” 老板娘薄白的嘴唇叹出来一口长气,双脚落地,火气算是降了下来。 只听咯噔噔快速的脚步,老板娘回头一看,海灵儿正从屋顶跳下,欲逃脱。 老板娘手掐一叶芠草,轻抚润气,似箭般飞向海灵儿,承接之时,叶片体大如舟,乘风而上,摇落于老板娘跟前。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老板娘实在厉害,不愧女中豪杰,那个…….” 海灵儿尴尬赔笑,却已被仆人紧紧捆绑住。 “拿刀来!” 老板娘手拿短匕首,刺中海灵儿胸口,“再不说老娘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你究竟是何人?尸狗劫何人所施?”老板娘眼露凶光。 “好!”海灵儿突然大声吼道,给自己壮壮胆子似的,“我说!我说!我就是圩田庄村东头治人看病从不带药人称海掉糊的孙子!” “说什么玩意儿?你到底是什么人,说清楚!” “我是什么人就那么重要吗?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你对我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好奇?”海灵儿正是仗着这点才敢冒险独自留下,没成想也是这点即将要了他的命。 尖刀刺入肌肤,已有血滴溢出,突如起来的旋风被大如舟的芠草屏蔽住了。 为了后面的行动,万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姓名,以免连累庄里,海灵儿怒视尖刀一点一点刺进胸口。 “住手!” “二主公!”无界正在摩谒国,闻无疆劫心术传来的指令,乘风赶来。 芠草叶碎裂,一人临风而立,头发遮住了脸面,无法看清鼻眼。 老板娘慌乱,不敢乱动。 “放了他!” “为何?” “因为,我说的!”淡淡的语气竟有最后通牒的味道。 “我放了他?谁放过我啊?谁曾放过他?”老板娘嘶吼着,眼泪终究没有忍住,滴落到海灵儿额头上。 老板娘缓缓摇着头,握紧刀柄,正欲用力下刺。 “他还活着!”无界长吁一口气,“我劫界国磨难至今,只剩七人,何苦再纠缠过去的痛苦。” “你骗我?”老板娘不肯松手,唯恐这只是一场美梦,放手了,梦便醒了。 “何苦骗你!”无界不做过多解释。 “那他现在何处?为何不来寻我?” “你为何不去寻他?” “他背信弃义于我,已被芠公主杀害,我亲眼所见,二主公为救该公子竟再欺骗于我,我啊萍何曾愧对过劫界国?” “你言他死,他言你亡,你不寻他,他不觅你,终究,老死不得想见!” “好!我信你,他人在何处?” “芠公主嫉恨你们相爱,用计拆散了你们,这些年来大哥和我一直都在暗暗找寻你,苦了你二十年,跟我回劫界国吧!” “他既然还活着,我怎么能不去寻他?”老板娘啊萍放下匕首,缓缓起身,“求二主公告诉我他现在何处?” “我只知他拜师学艺,誓要为你报仇去了!” “誓要为我报仇?”啊萍哭笑着,二十年来独自带着两个孩子,遭受非议和欺负,二十载来的苟活并不觉得委屈,只要他还在人世,“真的是我错怪他了?” 老板娘闭眼含泪。海灵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刚刚的芠草化舟,怪风来袭,又突然冒出个遮脸的二主公无界,感觉像在做梦,使劲眨巴着眼睛,要不是被捆绑住了,定要狠狠揪一下自己清醒清醒。 “啊萍,劫界国遭遇浩劫,只剩七人,此人可助我劫界国君临天下,放了他吧!” “难道他就是……” 无界点点头,突然捂住胸口,应是受了伤。 仆人给海灵儿松了绑。海灵儿揉了揉脸,清醒了下,转了转眼珠子,还是没搞明白。 “小孽种,可曾记得我?” 海灵儿懒得搭理。 “难道你忘了?怎么不回答?” “只许你不给我看脸,不许我沉默不语,你问这个问题前,好歹让我看下脸才是啊,丑也没必要自卑到这般地步吧!” “小孽种,逞口舌之快!快回去吧,你爷爷估计正在回去的路上了!” “我爷爷?”海灵儿停了脚步,返回身来,“你认识我爷爷?” “甚是相熟!” “可他未曾提起过你?” “他未曾提起过的人,未曾提起过的事,还多着呢,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听他说道一二,再晚,怕是人都见不着了。哈哈哈……”无界说完捂住胸口,乘风而去。 “什么意思?我爷爷怎么了?”海灵儿大喊,眼见无界消失而去。 海灵儿惶恐不安的内心,不知所措,唯一的亲人定是遭遇了什么,须尽快完成计划才行。 “小兄弟,遇到你是我二十年来的大幸。想必,你此来必有要事,如能相助,但请直言,绝不推辞。” “虽不知你为何人,但有一颗真心足矣。会有人来找你,暗号是:城有酒肉,你只需答:野无糟糠。告辞!” 海灵儿冲出赌坊,正四处张望之时。 “恩公!”海灵儿被王队长一把拉住。 “恩公!我在此等候多时了,恩公不仅放我一条生路,甚不惜冒生命危险替我担下,唯恐恩公出事,再次等候。此命虽剩不多,但,但凡一息尚存,当竭尽全力报答恩公!”王队长欲跪地拜谢,被海灵儿扶住。 “好!”海灵儿拍了拍王队长肩膀,“暮年得道金不换!随我来!” 时间紧急,几人将计划梳理一遍,准备好家伙,立即行动起来。 尤图将军府南墙内,守库的士兵正在吃喝王队长犒赏的酒肉。 南墙屋顶之上,海灵儿和狗子正趴着,等待士兵喝酒熟睡。 “喂,狗子哥!” “怎么了?” “我在你口袋里放了点东西。” “这是什么?你哪来的这么些银票?” “嘘!提前送你的结婚礼。” “你拿去,摸不着东南西北的事儿。” “别动,在动我就喊了哦,快收起来,要不我叫这计划泡汤,快收!” “算你狠!尽欺负你狗子哥!”狗子嘿嘿笑着。 “这一点钱你拿着,以后娶老婆生胖娃需要这些。再说了有钱人家的姑娘过惯了好日子,没点本钱,就算她不计较苦日子,你自己心里头舍得?” 两人陷入了沉静,这卫兵酒量是打,一壶下去了还在热第二壶。 “什么时候生胖小子?” “一点谱都没有的事,尽瞎说!” “谱子门儿清!你去找她,直接接回来洞房,年底抱胖娃,嘿嘿,我帮你带!” “你帮我带?你以为你躲得掉啊?你小时候屙屎屙尿大半都是我来弄的!” “真的假的,那我那海掉糊的爷爷干什么去了?” “这个你回去后还真得要好好问问他。” “难道是蹭酒喝,喝歪了?” “估计是吧,”狗子突然来了兴致,“你说这要真娶了女人了,往后怎么管住她?” “那还不简单!女人不打,上房揭瓦,一天三打,烧饭带娃。” “你又在哪里看到的歪理邪说?” “《狗子讨媳妇》。” “你就会欺负你狗子哥没读过书!” “狗子哥,说句心底话。莫妄自沮丧。依我看,那女子非轻许之人,既赠予你香包一枚,应是芳心暗许,你为何畏畏缩缩不去寻她?当真错失了良缘,你可会悔恨一生?” “如何去寻?” “我可画一幅画像,你只需拿着它前去问人罢了!” “达官显贵家的闺女,一般人怎么见得着,怕是问不出个源头哦!” “进贡队伍,坐轿监督的人必是王室之人,混个脸熟,问王室内仆人也能问出个究竟。”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 “好吧,狗子哥说不行就不行好了,只是你脸红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我狗子哥是个痴情种!哈哈哈……. ” “去去去,耍不过你。我要去行动了,懒得听你胡说,就知道欺负你狗子哥老实。”卫兵已横七竖八倒地酣睡起来。 “狗子哥,行动时就不要想她了呀!恋爱会冲昏头脑的!”海灵儿轻声唤着。 话音未落,狗子哥低着头“砰”一声撞在了木门上,揉了揉脑壳,回头朝海灵儿憨笑了一下,赶紧继续走,一个踉跄,紧接着绊倒在门槛上。 海灵儿双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笑得合不拢嘴,摇了摇头。“唉,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是情圣的嘛!”海灵儿五指作梳,理了理发型,从房顶跳下,追上狗子哥。 “这仓库门也太容易开了吧!”狗子兴冲冲直奔而入。 一道身影落地跳过,叼走了狗子哥,速度之快堪称浮光掠影,难以看清是何物。 海灵儿拔剑跃入。 狗子哥左臂被走兽咬住,狗子右手的斧头快速重复重劈走兽上颚,走兽痛疼难受,甩飞狗子,狗子撞击到屋内承重梁上,又重重摔下。 偌大的仓库原来是个假仓库,只见陆续冒出来几只走兽,围住海灵儿。 走兽虽大,但看得出是皮包骨,饿了很久了,见海灵儿和狗子,口水已滴落下来。 此走兽总数数十只,形似狼,背上却有三根尖刺,如剑般锋利长短。四肢更为壮硕,头如马,眼睁如牛眸,嘴如鳄,牙锋且错落有致,上下额张开之时,大小可整吞一只羊。 “遇到问题,不能坐以待毙。”海灵儿见狗子还躺在地上恢复,已有走兽慢慢走进他,海灵儿跳跃至狗子身边。 一剑刺入突袭狗子的走兽头骨里,却一时难以拔出,另一只走兽奔袭扑来,海灵儿拾起大斧,横劈扑来的走兽,走兽被重击,落到一侧,再无动弹。 “狗子哥!”剩下的走兽围成圈,慢慢围拢过来。 “狗子哥!”…… 海灵儿扛起还在挣扎着喘不过起来的狗子,将其扔向房梁,狗子仅仅抱住房梁,好不容易爬到一角蹲站起来。 大斧太笨重,海灵儿使得费劲,只好凭借着灵巧动作,不断周旋躲闪着。 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八只张开獠牙的走兽将海灵儿逼入墙角。 “还我玉米粒!”狗子杀来,活生生拔掉一走兽背上的尖刺。 血喷射而出,狗子以拔出的背刺为武器,轻易刺穿扑来的两只走兽。 “海灵儿,斧头!”关键时刻,还是心爱的斧头用着爽手。 左劈右砍,又干翻两只,与海灵儿会合于墙角,狗子手持大斧,海灵儿接过背刺。 三只走兽同时一跃,张开獠牙,飞扑向海灵儿和狗子。 海灵儿以背刺为剑飞射而出,狗子旋出大斧,两只走兽扑倒在脚跟前。 唯剩一只重重撞击两人于墙角,血盆大口足以同时咬断两人,海灵儿和狗子双手撑开欲闭合的大口,两人拼尽全力,只听吱嘎一声清脆巨响,血盆大口上下颚被掰成了一条线,再也无法闭合。 两人背靠墙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真正的仓库应该在那道门之后。”海灵儿指了指斜对面墙上正中间的一道门。 “好!”狗子与海灵儿击掌而起,朝门走去。 “狗子哥!”海灵儿喊住狗子哥,冲到前面推开门。 除了满目成袋装的粮食,并无异样。 两人背靠背悄步挪入,四周环顾,悄无声息。 突然铁链子拖拉的声音,海灵儿抬头一看,巨型蜘蛛凌空而下,从房顶扑落在两人跟前。 身形大如牛,腿足有三米之长有余,前腿断了一根,后退被铁链锁于承重梁上。 尚未做出招架之势,两人就被吐出的蜘蛛丝紧紧缠住了身子,如蛹状裹住了全身,唯有脸尚且露在外面。 巨型蜘蛛爬上前两步,欲食海灵儿,见其脸面,顿时匍匐在地不动弹。 海灵儿用腰间短匕首艰难划开蜘蛛丝,面前就是巨型蜘蛛,虽匍地未动,但海灵儿已全身汗透。 “狗子哥!莫伤害它!”海灵儿拦住狗子哥。 “你既不伤我,是为友,我定会救你!” 海灵儿缓缓走到蜘蛛后腿处,只见铁链是焊接上的,与腿已融为一体。 “海灵儿!搬粮食要紧啊!” “狗子哥,快来帮忙!”海灵儿执意要先救下蜘蛛。 海灵儿指了指铁链靠近蜘蛛腿的位置,“就从这儿砍断铁链!” 狗子一斧劈下,火星四射,铁链断开。 获救的蜘蛛也不逃去,围着两人转了两圈。 南墙外, 车沉与几个兄弟已经等候多时。 海灵儿和狗子将整袋的粮食码到蜘蛛跟前,蜘蛛一次性扛三袋,爬到墙边扔出去,效率极高,倒给海灵儿和狗子省下了不少时间和气力。 粮食足足搬运了十车。 海灵儿和狗子冲向南墙,跳跃而上,蜘蛛贪食卫兵吃剩的烤肉,发出声响,惊醒了卫兵。 卫兵见巨型蜘蛛逃了出来,惊吼逃窜。很快,一群卫兵杀到。 “蜘蛛逃跑了!”卫兵见蜘蛛翻过南墙。 “不好,仓库被盗了!”一士兵汇报。 “还不快追!追不回,我们都难逃一死!” 士兵冲出大门,几支冷箭从桥上射来,倒下了三名士兵。桥头两个人影沿街边退便放箭。 打退到街的尽头,两个人影跳入河里不见了踪影。 一无所获的卫兵返回到南墙边,点着火把,再次沿着车轱辘压出的辙迹寻去,直到桥头,便没了踪迹。 “这么短时间,不可能带着那么多货却不留下踪迹跑远的,给老子封锁整条街,整条河,掘地三尺,逐户搜查!遇窖开窖,遇棺开棺!”王队长喝高了,副队长领队指挥着,一大队人马陆续集结,死死封锁住了整条街,整条河。 一个巨大的水花拍打翻站在桥上的士兵,河水涌动,士兵扔出火把照近水面,只见一背部漆黑的兽物破水而出,又迅速再次扑入水里,朝远处游去。 士兵们心神稍宁。 “队长!你看!”一卫兵被水花冲倒,手里无意摸到了什么。 副队长俯身,“车轱辘!” 副队长走近桥边缘,朝水里定睛一会儿,“来人,桥头两侧打捞!” 很快,一辆木板车打捞上来,陆续又打捞上来一辆…… “难怪没了车辙印,全他娘的扔水里了!”副队长立在桥头,眼神逐户扫着整条街,“太不可思议了,这么短时间,搬走这么多货物,却没留下有效痕迹。难道货物也丢水底了?” “继续打捞!”副队长命令着。 “报告!除了板车,什么也没有。” “他娘的!” “报告,已全部封锁完毕!” “好,跟老子逐户搜!” “咚咚咚……”急促重敲之声,陈老板惊坐起来。 敲门之声愈发急促不止,“这个时候了不会出什么乱子吧?”陈老板赶紧穿衣去开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 “哟,刘队长!这?这是要干啥?” “干啥?干啥你心里不清楚吗?”刘副队长质问着裁缝铺的陈老板,眼神似刀抵在陈老板脖子上。 “我,我,我怎么清楚?你刘队长办事我一介草民怎么会知道?” “当真不知?”刘副队长死死盯住陈老板眼睛。 “确实不知,有什么贵干,刘队长直言,我草民全力配合您!” “既不知,你慌张什么?啊?嗯?” “我,这个时辰刘队长带着这一大班子人,谁人见了不腿颤呐!” “哼!搜!” “刘队长,别,别……” 刘队长一把甩开陈老板。 “这个陈老板,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收敛,一股女人味儿!”刘队长在陈老板房间里逛着,顺手拿了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花瓶摆件。 “嗯?这是什么?”摆件旁边摆有女人佩戴的饰物,看上去非常贵重! 刘副队长瞅瞅慌张的陈老板,看来可以捞一票大的了。 “出来!”刘副队长大喝一声。 不见动静。 “刘队长,您这是干什么呀!” 刘副队长坐到床上,有意无意敲击了三下床沿。“还要我亲自把你拖出来吗?” “唉!”陈老板见事情败露,噗通跪下来磕头。 床底下的女人缓缓爬了出来,整了整衣裳。 “霞夫人!”刘副队长突然起立,“这?这?” “还不快退出去!”尤图将军第二十七个小妾霞夫人索性舔着脸皮耍一把威。 “是,是!”刘副队长擦着额头的汗珠退了出去。 陈老板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他娘的,要不是看他带着刀,我今儿个定饶不了他!来,来,我们继续!” “还继续什么?他回去一汇报,老夫人定会将我两沉猪笼!如今之计,生郎你快收拾家当,带我私奔吧!”霞夫人眼神渴望地望着陈大生老板。 “那怎么行?”陈老板果断拒绝,“我这家当都在这摆着,难不成要扛着房子跑吗?” “那就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跟生郎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 “你什么都不要?”陈老板轻蔑一笑,“你本就什么都没有,谈什么要不要,我家大业大的,吃过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日子,怎么能为了你说不要就不要!” “你说什么?”霞夫人止不住泪水涌出,“可我为了生郎你不顾及性命,宁可抛弃一切,你忘了你对我承诺过什么了吗?” “说什么?命都没了还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男人的嘴,骗人的魍魉。你自己作践,又不是我逼你的,你身为小妾不守妇道,还恬不知耻,竟要求我对你负责?笑话!真是扫兴,你滚吧!” 霞夫人自顾大笑,含泪往外走去,突然止步却不回首,“陈老板,”她淡淡而言,“你不必担心,你虽负我,但,我不会连累于你,那刘副队长与大夫人有奸情,他不敢向老夫人汇报刚刚所见。陈老板,请放心地,放心地过你的好日子去吧!哈哈哈哈……” 陈老板眼睁睁看着霞夫人走出门外,朝河边走去,临水而立,伫立片刻,含泪回首,期待的眼神巴巴看了陈老板一眼,随即,一道白影突然跳入河里。 一阵水花葬起,迎接它盛开的,是陈老板命仆人快些关紧大门。 “开门!开门!开门!” “不要出声!”老板娘啊萍撤下通往屋顶的梯子,掩饰好入口。 “哟!刘副队长稀客呀!今儿个真不巧啊,昨儿个几个赌魍魉在我这儿丢了性命,今儿个歇业去去晦气,您改天再来玩两把吧!” “少他娘的废话!”刘副队长一脚踹开半开的大门,率士兵径直闯入。 “挖地三尺,给老子搜!” 士兵分头闯入,不一会儿,纷纷来汇报正立于院中的刘副队长。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报告,没有发现!” “报告,没有!” “报告,”士兵悄声汇报,凑近刘副队长,递上搜到的一沓银票。 “他娘的,仗着有公子濯撑腰为害一方,老子迟早要把你这里给一锅端了!撤!”刘副队长将银票揣进口袋。 “他娘的!”刘副队长累的全身汗透了,站在桥头不服气地琢磨着。 “刘队长,这事儿要让尤图将军知道了,我们这班人的脑袋怕是要搬进粪坑里去了。”刘队长心腹卫兵张彪献计道。 “你的意思是?” “先找个替罪羊顶着,以防后续真的难以抓到凶手再摆出替罪羊不免会惹人怀疑!” “那你觉得这个锅谁来背合适?” “王队长!” “这符合情理?”刘副队长倒认可这个点子,只是担心难以自圆其说。 “刘队长放心,趁王队长正酣睡,赶紧下手,死无对证,我们再找两个弟兄作些伪证,这事儿就过去了,大哥您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呵呵…….” “好!”刘副队长拍着心腹的肩膀,低声道,“彪子,这事交给你了,利索点!” 所有士兵全部撤回。 街道依旧热闹,人挤人,货堆货,吆喝声此起彼伏,穿插交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桥头悬挂的王队长头颅乍一看很碍眼,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再胆小的人也能不去介意它的存在了。 随着河面漂浮起的无心女尸和陈老板被窃走心肺事件的发酵,加上有人目睹了黑鲸出没,摩谒国关于驼背嗜心妖人的传言四起。 海灵儿一行人在赌坊老板娘的帮助下,成功将藏匿于赌坊屋顶的粮食运出了城。 啊萍关了赌坊,带着两个已经成年的双胞胎儿子前往了广裴国。 释不悔终究没有再出现。 第三十一章:结拜 暗来峰上,风狂如爪,眯眼望去,细石乱击鼓,断枝乘风舞。 山洞如屋三间,走出少年三人,英姿飒爽,只见,那衣带狂撸,秀发游风。 “此举告捷,庄里百姓当欢欣鼓舞!” 三人相视,甚是自豪。 “鸿鹄虽高,终有一落,肉食成山,终有一空。此举虽好,但绝非长久之计,况且这天下苦难之人遍地,仅靠此等行径,绝非根除穷苦之法!”海灵儿在几人高兴之时突然浇了一盆冷水,成功盗取口粮不仅没让他释然半分,反倒增添了从未有过的惆怅。 狗子默默点着头,无奈的表情写在脸上。 “先保住自己和庄里人再图其他,走一步是一步,尽力而为就足矣!”车沉拿出一袋粮食,说是老婆生产需要补充营养,况且这几日耽误了打猎,家中怕是没了吃食。 海灵儿和狗子欣然应允。 “此事倒也连累了不少人,不知如何报答!”狗子心生愧疚。 “那释不悔言行古怪,究竟何方神圣?”海灵儿还在惦念着帮助自己逢赌必胜的释不悔,“不知他是否安好!” “他师从名震天下的方广先道士,应无大碍。只是,此次回来我见海灵儿你一路时常神情恍惚,时不时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狗子早就看出海灵儿心神不宁,只是事情在紧张中按照计划推进,便搁浅了疑问。 “是啊。”海灵儿长吁一口气,“走兽虽猛,不及异士一二。” “此话怎讲?”车沉好奇。 “那释不悔究竟施展何等变术难窥一二,暂且不论。那赌坊老板娘以草叶化舟,更有甚者临风而立,通晓御风之法。” “这临风而立庄里早有传闻,”狗子看了眼车沉,“车沉刚出生没多久被一长发遮面之人救回,此人便能临风而立,是我亲眼所见。” 车沉半信半疑,回想不起,也未曾听父母提起过。 “长发遮面之人?”海灵儿确认道,“着简朴长袍,怀抱一柄似剑非剑之物,声淡如年迈之人,但意气风发,临风身姿挺拔,气势逼人?” “仅远望一眼,稍纵即乘风而逝,未能看得细致。”狗子当时不过十岁,记得不大清楚。 “凡成事必经磨难挫折,这般结局已实属难得。”车沉不愿再听些扫兴的话。 “说的是。冒死成事而归,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不如借此机会,我狗子愿与两位成结拜兄弟,两位可愿意?” “当求之不得!” 狗子走向崖壁边,一斧劈裂矗立于崖壁边缘摇摇欲坠的巨石。 巨石裂隙里流出红色浆水,如血般浓艳。 天色突变,风更加肆狂。 狗子跪地,以枝拜天地,三树枝插入巨石缝隙中。 海灵儿、车沉相继跪于狗子左右。 “天灯在上,我狗子愿以命为注,结海灵儿、车沉为兄弟!” “天灯在上,我海灵儿愿歃血为盟,结狗子、车沉为兄弟!” “天灯在上,我车沉愿此生为誓,结狗子、海灵儿为兄弟!” “如手足,共患难,结生死之交,不背叛不放弃!” 三人血滴巨石之上,热泪盈眶。 闷雷骤起,乱鼓上空,狂风如吼,巨石摇晃。 天现异像,又忽闻洞里发出吼叫之声,分不清是风鼓入洞穴发出的声响还是恶兽发出的怒吼。 三人唯恐粮食不保,纷纷追入洞内一探究竟,却只闻巨吼之回声不绝于耳,却不见兽影。 海灵儿围着洞穴正后方一块四方巨石转了一圈,声如石崩,如吼如泣,却找不到源头。 “天要大变,再不下山就来不及了!”车沉站于洞口喊道。 “海灵儿,别找了!风似吼嘛,狗子哥都知道,你书读多了疑神疑魍魉的!”狗子拉出海灵儿。 洞外大树枝丫断裂,小树连根拔起,乱卷在半空,盘旋而去。 那见证盟誓的巨石突然裂成三瓣,滚落山崖。 狭隘如洞穴的盘旋小路布满了藤蔓,下山比背着粮食上山要轻松得多。 他们兴奋地奔回圩田庄。 第三十二章:遗言大任 “娘!” “大娘!” “诶,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狗子娘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狗子和海灵儿。 “娘,这些日子,庄里可遇到什么事没?” “没,没,这几日难得消停。” 车沉老婆已经分娩,大胖小子着实可爱,啼哭声远远迎接着车沉。 狗子娘拾掇着一道菜,热了一点干粮,狗子与海灵儿才刚坐稳。 庄外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行越近,摆明是冲着圩田庄来的。 狗子和海灵儿惊得起身,脑海里快速捋一遍各个细节,确实想不出留下了什么痕迹。 两人立于庄入口处,倘若真的露出马脚,只能一肩担下所有。 近百人的骑兵团团围住两人,为首的正是尤图将军府上的小卫兵张彪,数日之隔,他已摇身一变,成了卫队队长。 海灵儿一眼认出骑兵最后面的遮脸之人,那垂发遮面之人调转马头,眼睁睁看着他骑马退去,无可奈何,定是他告密的。海灵儿心头愤恨不已。 “彪哥!如何处置?” “兄弟们莫急,”彪哥勒停马蹄,远眺庄里,“你两个,先去庄里探一探!” 两卫兵缓缓骑马入庄子里,转悠一圈。 “两小毛贼!还不快束手就擒!”张彪长鞭直指海灵儿和狗子。 “官爷何事兴师动众驾临这破败不堪的村庄?”海灵儿试探问着。 “何事?替天行道来了!”张彪说着和手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庄里都是穷苦百姓,出了庄子都不敢走远,不会冒犯什么事儿的,怕是有什么误会了吧,官爷明察呀!”海灵儿替庄子叫着委屈。 “不打自招!你彪爷未曾说过你们是离开庄子犯的事儿!你何苦偏偏堵上村民不敢远离庄子这话茬儿?莫不是做贼心虚?” 张队长眼神犀利,直勾勾盯着海灵儿和狗子一眨不眨,盯得他们两浑身不自在,像是犯错的小孩在追责的成人面前试图狡辩一般。 两卫兵微微点头示意张队长,表明庄中无情况。 张队长一个手势,骑兵涌入庄子里,挨家挨户将村民拖至村庄入口处。 “报告!” 一卫兵异常兴奋,“报告!发现粮食一袋!” 张队长跳下马背,两卫兵打开从车沉家搜出的一袋粮食,露出黑米。 “拿下!”张队长见是广裴国进贡的黑米,立即下令。 车沉一家被击倒在地,卫兵用脚踩踏压住。 车沉家刚出生的婴儿被抢夺过来。 “喔,喔,喔,别哭,别哭,乖宝宝,别哭,别人我不敢保证,你肯定没有参与,放心,你会没事的哦,别哭喔,喔,乖宝宝别哭,别哭喔……” 张队长温柔地哄着车沉儿子,“你们这帮人,你们自个儿说说,还不如一个刚出声的婴儿,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喔,乖,乖,长大了可不能像他们学哦。” “都说说吧,难道非要等我开口问了才说?非要等见血了才知道痛?说说吧!” 一片死寂。 “好,漂亮!都不说,那就是包庇罪犯咯,统统给老子打!” 顿时,嚎沸冲天,士兵们累得满头大汗仍不罢手。 “天杀的海灵儿,是他,就是他!”哀嚎成片的一堆村民中终于有人开口了。 “海灵儿,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杀千刀的做的,你自个做的孽自个儿做了断,非要害死全庄人才安心吗?”车沉母亲一听有人开口,恍然大悟似的突然叫起来。 “海灵儿,你敢做不敢当,还不快承认,你要害死我全家吗?”车沉被踩踏在地,怒指海灵儿。 “就是他,就是海灵儿,又要害我家车沉,要不是他命大,不知已经被你害死多少回了,你这人模狗样的杂种,孽种!还不去死!还不快承认!” “你是想害死全庄人吗?”陆续有村民反应过来。 “你就承认了吧!” “你为什么总是做连累庄里人的事,我们过得还不够惨吗,我们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你自己做的事为什么总要连累庄里人!” “非要全庄人给你陪葬吗?” “海灵儿,你打小就是个祸害!” “对,祸害!” “祸害!” “孽种!” “祸害!” “孽种!” “祸害!” …… “是他做的,抓走他……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村民纷纷手指海灵儿,异常愤怒。 似是找到罪魁祸首,士兵们也纷纷停了手。 两个村民挣脱开,冲向海灵儿,两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一个小孩儿凑上前来狠狠踢了海灵儿四五脚。 海灵儿一动不动,丢了魂儿似的,呆立在那儿,既不躲开,也不让道儿,格外碍眼。 “够了!” 张彪队长一声吼,村民顿时没了一个吭声的。 “他娘的,你们说是谁就是谁?他娘的,要都说是我,我还不得自己把自己正法咯?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谁再吵吵,嘴巴缝起来!” 张彪怒视一圈,见气势震慑全场,心头的优越感让他觉得高人一等,再加上将计就计坑死了王队长和刘副队长,自己顺利越级刚刚上任将军府护卫队队长,心底更是偷偷享受不已。 “来呀,将那一家和这叫海灵儿的,给老子绑起来打,他奶奶的,照死里打!” 海灵儿如木头一般任其踹打,皮肉上的痛丝毫转移不了心里的绞痛感。 “沉子他爹!他爹!……” 车沉母亲眼睁睁看着丈夫车铁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翻着白眼珠,身子愈发僵硬。 “爹!……”车沉膝盖被重击,跪倒在地,随着一个闷棍直劈后脑勺,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娘的,踢石头上似的!呸!”卫兵停了踹踢车铁匠。 “奶奶的,我这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跟个木头似的!”见海灵儿一直没有喊叫求饶,卫兵也没了开始时卯足劲定要让他求饶的劲头,打累了便泄了气。 “彪哥,人是逮着了,可粮食还是没搜到!”一卫兵自觉有点头脑,冒上前向张队长提醒着。 张队长不屑的眼神秒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都给老子听着,偷粮食的已经被打死了!”张队长鞭指车铁匠,“粮食都被他们扔进了河里。” “他娘的,都听清楚了没?”张队长见无人应和,一长鞭狠狠抽在一卫兵后背上。 “偷粮食的被打死了,粮食都被他们扔进河里了!”卫兵们齐声高喊。 张队长骑上马,滴溜了半圈,遮面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撤!” 卫兵撤去,扬起的尘烟翻滚着,迟迟消散不开。 “还我丈夫性命来!”车臣母亲竟然还有劲爬到海灵儿身边,恶魔般双手作爪,划撕扯拉着海灵儿的脸脖。 眼角的血顺着脸上的红抓痕淌至脖颈,混着脖颈上溢出来的血流到地面上,一滩血红。 车沉母亲不依不饶,可已没了力气,抓,抓不动,挠,挠不上劲儿。 索性扑到海灵儿身上啃食起来,只见她嘴含一大块肉,血糊满了嘴,海灵儿依旧半微笑着含泪,不吭一声。 “够了!” 狗子一声喝,挣脱开母亲的拉拽,冲上前。 “够了!打死车大叔的是那卫兵,不是海灵儿!”狗子怒吼。 “他不出这馊主意招惹人家,人家怎么会打死我爹!”车沉狠狠一拳击开狗子,“你也有份!”车沉怒视狗子。 “你这杀人的孽种!”车沉一脚踹在海灵儿脸上,海灵儿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车沉仍想冲上前,被狗子死死拉住了。 村民见惨状如此,不好再说谁的不是,叹着气死气沉沉地拖着步子散去了。 “车沉!我们是兄弟!”狗子从车沉身后抱紧住车沉。 “呸!孽种!我们不再是兄弟!孽种!还命来!”车沉嘶吼着,却始终挣脱不开壮如兽的狗子。 “父亲?母亲?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着魔般的低语,海灵儿慢慢爬起身来,“父亲?母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孽种?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孽种?”海灵儿拖着步子往庄外走去,“没有父母的孩子是孽种?哈哈,哈哈,我是孽种?父亲?母亲?父亲?母亲?”海灵儿仰天大笑,第一次痛彻心扉地感受到没有父母维护的滋味,是这般无奈。 “海灵儿!海灵儿!…….”狗子喊叫声中,海灵儿的背影渐行渐远。 卫兵撤退扬起的尘烟尚未消散干净,缓缓的马蹄声传来,一马驮着一人从烟尘里走出身影。 行至海灵儿跟前。 此马只有骨骼,没有肉身,骨骼间缠绕黑气相连。马头昂起,足有五米之高,虽无眼却傲视般凌空瞪视着海灵儿,马尾似鳄鱼尾,足有三个马身长短,有鳞片墨黑发亮,整条尾巴肌肉感十足,高高扬起轻微摇摆,平地上卷风旋起。 马背上驼伏一人,白色长袍上沾满了血迹,手持拄杖滑落马下,正是天山法老。 这龙尾马身的龙马飞奔而去,速度之快,与空气摩擦出了黑色的火焰。 法老已是奄奄一息,海灵儿见是爷爷,跪地抱起爷爷,拼尽全力往家里赶。 止血药草,补气宝丸…… “灵儿!不要找了,没用的!”海灵儿爷爷一口气挣扎着吐出来。 海灵儿跪倒在床沿边,止不住抹着眼泪,爷爷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却是这般将要永远离开的模样。 村民们拥堵在门窗外看着。 “劫数难逃啊!”法老艰难抓住海灵儿的手,“记住,孩子!记住!” 法老挣扎时眼珠睁得很大,“记住,孩子!如果注定,不能用行动去爱一生,不要仇恨,至少可以,一定可以,可以将它记在心底一辈子。” “爷爷,你说什么,不要说了,爷爷,你不要这么严肃,你忘啦,我们还是好哥们儿,跟我说些好哥们儿的玩笑话吧,求你了!爷爷!来,我给你涂药膏,炖鱼汤,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好不好?”海灵儿将一瓶药膏全倒在了手掌心里,已被泪水稀释开了。 “没用的,没用的,不哭,不哭,孩子!”法老闭了闭眼,“记住爷爷说的话,听爷爷说,”法老挣扎着,一口乌血吐了出来。 “我听,我听。”海灵儿咬牙,抹了把泪水。 “天下苦难皆因天灯劫,天灯已熄,灯芯已尽,七火种更是散落各界。命中呐,已注定,唯有你才能集齐火种,寻到灯芯,也,唯有此,才能重燃天灯,救万界于水火,度众生于苦难。” “我记住了,记住了,爷爷你别说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给你涂药膏,这药膏可灵了……” “记住!”法老已无气力,闭着眼,“记住,孩子,记住,记住,集火种,寻灯芯,度天劫,救苍生。这,这人言,不足恤,天命,不足畏,善恶啊,由你,不,不由,天!去,去,去,听从召唤,去暗来峰,往广裴国……” “爷爷!爷爷!爷爷!……”嘶吼之声外彻天际,内彻骨髓,天际突然出现闪电,一道一道,如劈在海灵儿内心,撕裂一阵一阵。 “海药师又死了!”村民对迟来的人叹息低语。 庄里人受过海药师治病的恩惠,见海药师惨死眼前,纷纷不忍,低头落泪。 狗子跪拜完,搀扶起海灵儿,拉着走出屋子来。 “海灵儿,人已经走了!活着的时候过得都苦,走了,让他走得干干净净吧!” 海灵儿感激地望着狗子,狠狠地点着头。 狗子母亲支开众人,狗子端着一盆水,独自进屋。 “海灵儿!” 狗子在屋内突然喊起来。 海灵儿冲进屋。 “海灵儿,你爷爷,你爷爷不见了?” 仅一间屋的平房,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只见一道闪电由地面击向天际而去。 海灵儿张大着嘴巴,像丢了魂儿似的,瘫软跪倒在地。 死寂的气氛笼罩着圩田庄,却不闻半点哀嚎之声。 唯剩,他,半点嗤笑半点狂,微扬着头颅,望着那从未去过的远方。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